丫鬟被王采丹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
郡主一向待人和善,从来没有这样过严厉过,此时阴沉凌厉的模样倒像极了世子爷。
丫鬟稳了稳心神,将听来的话又在心中过了一遍,没有差错了方回话。
“听说现在外面都传开了,牵连在谋逆案的官员都受到了处置,或抄家流放或削官,唯独临州廖氏非但没被牵连,还升官发财。廖先生的祖父本被关在临州州府大牢,如今他人不但被放了出来,还得了百亩良田的赏赐。廖先生的父亲更是官升两级,调任兵部左侍郎,一跃成了京官。”
王采丹脸色阴沉。
出卖王家的竟是廖元思!
是了,那日他去大哥书房,恰巧碰到廖元思出来。大哥彼时颇高兴,说王家有救了。想必那个时候,廖元思就设了圈套,大哥信任他,便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王采丹没有说话,可灵堂就那么大,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的异样。
“丹阳,出了什么事?”
问话的是王蒲,王家二公子,庶次子。
他不同于王茂的高瘦阴沉,长得细皮嫩肉,眼尾轻佻,像极了他那戏子出身的姨娘。
王蒲虽有兄长的身份,言语关切却颇为小心翼翼,毕竟王采丹嫡女,又有郡主的封号,天然高他一等。更何况,太后一直想让她做太子妃,将来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王家人,将来是要仰她鼻息生存的。
王采丹并不觉他是在关怀妹妹,不过是来打探消息罢了,更重要的是,他要彰显他王家未来家主的身份吧?
父亲只大哥一个嫡子,父亲和大哥都过世了,其他弟弟又都尚未成年,承袭爵位的只能是次子王蒲。
这出了大狱不过半日的功夫,他便吩咐这吩咐那,趾高气扬,哪哪都有他。
大哥在的时候,他可连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
王采丹连头都没有抬,只语气淡淡道,“二哥还是好好守灵吧。”
对她的冷淡王蒲颇为不满,如今皇上既然放了他们出大狱,定然是太后保住了他们。只要镇国公的爵位还在,便定然是由他来承袭。若真算起来,他这个国公与王采丹这个郡主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她还当是从前吗?
王蒲语重心长道,“我们是兄妹,休戚与共,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你放心,不管什么事,有二哥替你做主。”
王采丹冷眼看他,“你替我做主?你凭什么为我做主?”
王蒲暗暗咬牙,自然是凭我未来王家家主的身份!
可王采丹还有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他不敢轻易得罪,只好言相哄。见她始终不给好脸子,爱答不理的,王蒲又退回自己的位子,继续守灵。
旁人见王采丹心绪不佳,不肯给人面子,便也歇了上前安慰的心思,个个低眉敛目或哭泣或沉默,各怀心事。
如今的国公府,他们真正能倚仗的,便只有王采丹了。要想替自己谋个好前程,以后要想方设法哄好了她才是。
整个灵堂,心无旁骛哭灵的,如今恐怕只有镇国公夫人一人了。她趴在棺木旁,一边是夫君,一边是辛苦养大的儿子,她半生的倚仗和骄傲,都死了。
王采丹还沉浸在对廖元思的愤怒中,便听外面管事请安的声音,“廖先生。”
接着便是廖元思清凉的嗓音,“我来给镇国公和世子送别。”
“是。”管事恭谨应下,语气很是恭敬,甚至带着巴结。
王采丹倏然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随着门帘撩开,廖元思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直缀,幽兰清雅,君子玉树临风。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灵柩前行礼。
王采丹猛地起身冲向前,冲着他的肩膀推了过去。
廖元思没有防备,身子往后一个趔趄。
他站稳脚跟,脸色并无变化,似乎并不意外王采丹的异样,只嗓音如清凉冷玉,说道,“郡主节哀。”
“别来假惺惺!”
王采丹冷冷看着他,厉声道,“镇国公府竟养了条毒蛇,一个不防备便被咬了!”
廖元思不紧不慢整理了一下衣袍,淡声道,“我知道郡主有话要问,不若借一步说话。”
王采丹的确有很多话要问他。
她转身出了灵堂,去后面一进的暖阁,让丫鬟在门外守着。
她站在暖阁中央,盯着跟进来的廖元思,“那日大哥被刑部抓进大牢,是不是你设计的?”
廖元思道,“是。”
王采丹怒道,“你倒是不隐瞒!枉我还将你当做君子,行事却如此令人不齿!”
廖元思眉眼淡漠,静静看着她,“皇上打定主意要置王家于死地,缺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这件事即便我不做,也会有旁人来做。”
“狡辩!若是旁人来做,大哥又岂会信任于他!”王采丹伸手一把揪住廖元思的衣襟,死死盯着他道,“你且看着,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你廖家怎么爬上来的,我便让你们怎么摔下去!”
廖元思低头看着身前那只纤纤玉手,细腻莹白,他低笑,“郡主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我。”
王采丹猛地松了手,拿着帕子用力擦着那只手,就似沾上了肮脏的东西。
廖元思看她那嫌恶的样子,眼中的笑意冷了下来,“郡主要让廖家摔下去,郡主可知,廖家已经重重摔下去了。去年我为帮你为难晋王,被夺功名不得会试,与状元失之交臂,廖家也少了一次更上一层楼的机会。祖父原本是太常少卿,官居四品,即将有升太常卿的机会,却为免我罪责救我出狱,自请辞官告老还乡。廖家瞬间不复繁盛。”
他笑笑,“即便如此,我也不曾怨恨于你,心甘情愿在镇国公府做一个教书先生,只求有软化你芳心的一日。可惜美人心硬,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曾。如今镇国公倾覆已不可避免,你或可有太后保命,我却还会是被你舍弃的哪一个。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自私一点,先将廖氏阖族给保住了呢?”
王采丹一时无言以对。
廖氏这一年来没了太府少卿这个官职的庇护,愈发凋敝,她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廖元思一向心甘情愿,她也没有在此处多想。
却听廖元思问道,“却不知郡主要如何让廖氏从高台摔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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