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顺:1644》 章节目录 第一章:鱼复山 鱼复,春秋时为庸国鱼邑,秦惠文王时改为鱼复县,昭烈帝兵败夷陵乃屯于此,更为永安,晋时复为鱼复,贞观时改名为奉节,而鱼复山就在鱼复县畔。 ...... 自明崇祯十一年夏,张献忠复叛始,本来已经几乎平定的中原流寇瞬间又死灰复燃,罗汝才、袁时中相继复起,而一直被朝廷认为已经死亡的李自成也从商洛一带杀奔而出,中原烽火再燃。 然而,李自成此次复起并不顺利,先败于郑崇俭,后困于杨嗣昌,最后被打的丢盔弃甲,遁入鱼复山中,明军进围鱼复山,大有要一举歼灭李自成之势,时值深冬,又无粮草、棉衣,士卒冻毙饿死者众...... “好冷啊......”一名带着斗笠约莫十三四岁的年轻闯军士卒蹲在土垒后努力的搓着手,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了二月刺骨的寒风。 “再熬熬,等入春就好了。”一旁脸上布满褶皱的老兵劝慰道,同时往着火堆里又加了几根木柴,这微弱的火焰提供的温暖在隆冬的山中聊胜于无。 “二狗子已经饿死了......俺们还熬的到春天吗?”年轻的闯兵喃喃问道。 “......”老兵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跟着闯王南征北战以来不知道死了多少弟兄,他都已经麻木了,不过从来没有哪一次有这么绝望过,据说闯王自己都想自尽了,幸亏被义子李双喜拦住。 “要是,闯王自尽了,该多好......”老兵突然蹦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闯王死了,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就不用被那个川耗子看着了。 “牛叔,你说.....你说,若是真的降了,朝廷真的会既往不咎吗?”年轻的小卒子突然开口问道。 朝廷已经派了几波人来劝降了,全都被闯王骂了回去,不过这不妨碍杨嗣昌用攻心之法,他派人对着已经又饿又冷的闯军喊话,若是他们投降,就供给食物跟棉衣,还既往不咎送回家乡。 “莫要乱说!”被唤做老牛的老兵赶快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若是让那川耗子听到,定砍了你脑壳去正军纪。” “俺才不怕呢!昨天三雀就在山下喊,说下去就要热汤喝.......牛叔,俺娘还在家等我呢,我不能死啊......”那年轻的小卒说着说着眼眶就是一红。 看的老兵一阵纠结,他也不想死,但这么困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官军斩杀。 “想走就走吧。”这时一阵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两人一怔,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湛蓝色罩甲,头戴朱漆勇字盔的少年正淡淡的看着他们。 “见过,哨总......”两人瞬间害怕了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们叫做“川耗子”的哨总李炎。 “哨总......俺们只是抱怨一下,实在是又冷又饿.......没想着走......”老兵连忙申辩道,他已经注意到李炎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了,生怕李炎当即动手砍了他们。 “某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李炎注意到了老兵的眼神一直瞟着自己按在刀柄上的手,知道他会错意了,便顺势拿了下来,然后走到火堆面前伸出冻僵的双手,感受火焰的微弱的温度。 “如今时局艰难,你们留下来也活不了”李炎摇摇头说道:“再说,山里粮食也不够了,这几日也跑了不少兄弟,你们若是耐不住了,就走吧,我自然会当做没看见。” “哨总......”两人闻言都愣住了,但看着李炎一脸认真的表情似乎也不像在试探。 “若是要走,就快些走,等会儿被其他人撞见了,那便走不了了”李炎抬头看向两人开口说道。 “那哨总你......”老兵颇为犹豫的看向李炎,他可是记得,几日前有个哨总手下出了逃兵当时就被闯王下令斩首了,如今李炎私纵逃兵,只怕难逃一死。 “无须管我。”李炎微微笑了笑。 “跟我们一起走吧,哨总,闯军要完了,没必要跟着闯王一起死啊!”一旁年轻的小卒子突然开口道,对这个主动放他们走的哨总,他似乎很有好感。 “走?我又能去哪里呢?”李炎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摸了摸那小卒子的脑袋:“你比我还小几岁,回去好好照顾爹娘,明白吗?” “哨总......”老兵还想再劝,却被李炎抬手打断了,于是也只能把话咽了下去,跟年轻的小卒子对视了几眼便下定了决心。 两人其实早就想走了,只是碍于军法不敢逃走罢了,如今得了李炎的首肯,当即便叩了几个响头,一溜烟的跑下山去投降官军了。 望着两人逃走的背影,李炎微微叹了口气,时局艰难,莫过于此啊,望着巍峨的鱼复山,李炎不自觉的陷入了回忆。 他来自三百多年以后,本来只是一个在奉节踏青的历史系咸鱼学生,却不料失足落入了江中,等醒来就在附身在了这具被淹死的身体之上。 这具身体的记忆他并没有继承,不过好在身上有一个竹牌,上面写着“李炎”两个字,他姑且就把这个当做自己的名字了。 对于穿越这个现实,他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接受了,因为残酷的现实环境让他不得不赶快适应求生,通过打探,他终于知道居然来到了三百多年前的明末,作为历史系的学生,他当然知道明末是个什么鬼情况。 农民军杀完,官军杀,官军杀完满人就来了,短短几十年一亿五千万人口就锐减到了令人发指的不到五千万,这么大规模的减员足可想象背后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不过他运气还是不错,身体的原主人有着一副不错的体魄,布满肌肉的臂膀,遍布老茧的大手,无疑说明原主是个经常干体力活的家伙,七尺多高的个子,也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水平。 也是因为这个体魄,在他流浪的第十天,他遇到了那个人,比李自成大六岁的侄儿,闯军后营主将,李锦。 李锦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他,又得知他能识文断字,更加高兴,当即就委任他做了个哨总,哨总虽然地位不高,但高低是个军官,还是个能管五十人的军官,换句话说,等五十个人全部饿死了,才会饿死你...... 在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乏善可陈的逃跑,兵败,逃跑,兵败,直到鱼复山,他手下也就剩下不到十个人了,深山的寒冬让残余的闯军又大量减员,这两个人跑掉后,他就彻底成为光杆司令了,手下一个人也没有了。 “锵——”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雁翎刀,这是李锦当然送给他的礼物,摸着冷硬如同冰块一般的刀刃,李炎的眼睛眯了眯,对闯军,后世的资料很缺少,加上他也不是专业性的研究员,只是个摸鱼的本科生,所以只能结合明史的一些记载对闯军进行理解。 鱼复山,是李自成事业最后一个低谷,在突出鱼复山后,短短四年,闯军就击破北京问鼎天下,在往后,哪怕吴三桂引入清军击溃闯军,李自成也没有这么低谷过(九宫山死的时候,闯军还是有相当势力的) 换句话说,这是李自成这支股票的最低点,全军上下不足百人,手下的将领不少都想投降了,这个时候能跟着老李打出去的,那日后建立大顺都是一方人物,李炎是不可能舍得放弃这个绩优股的。 什么?你说投明?知道明朝有多难出头吗?别看杨嗣昌现在围的欢,等明年张献忠去宰个襄王,杨嗣昌就被逼死了,李炎自认为自己没有本事在军阀如云的明军中混出水平,就算是混出来了,满清南下也就是剃发易服,然后变成屠杀自己同胞的刽子手。 明朝,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救不回来了,李炎自然也没有那么高的觉悟豁出命去救一个能说出“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的朝廷。 当然,投资成功的前提是,你得活下去,你要是在现在就死了,那也没你啥事了以后,就成为史书上:“斩首xx级”中的一员了。 我不能跑,但我也不能这么活! 李炎摩擦着手里躺着的雁翎刀刀刃心中暗暗发誓道,他没什么称王称帝的野心,但他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如果可能话就试试能不能阻挡满清入关,若是不行,就泛舟出海,等自己混到大顺的开国元勋还怕没钱? 我都要忘记我是一个穿越者了......李炎颇为讽刺的笑了笑,明明自己有那么大的bug居然忘记使用了,自己可是能知道未来的!这能力对于李自成而言那可是比诸葛亮还牛皮的存在,结果自己一直在勤勤恳恳当个小军官。 放掉他们,一是李炎确实不忍心看着他们这么白白丧命,尤其是那小卒子,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多半是把掳掠进来的。 另外一方面,这是他的豪赌!他要见李自成,见到李自成,一切都有可能,现在闯军就不到百人,哪怕处置一个哨总,李自成也会亲自过问的。 “李炎兄弟?李炎兄弟?”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 李炎闻言赶忙将雁翎刀收入刀鞘,转身回应道:“我在这儿!” 很快一个穿着湛蓝色布面甲的壮汉拿着刀就跑了过来,此人生的五大三粗,留着络腮胡,一口陕西口音。 “李炎兄弟,怎么去这半天,俺还道官军摸上来了呢”那壮汉看到李炎深深呼了一口气,这才将腰刀收入刀鞘。 这人是李炎在军营中走的比较近的人,姑且算是朋友吧,他叫高一功,来头可不小,是李自成夫人高氏的内弟,若不是年纪浅没啥资历,不然高低得做个将军。 “高部帅。”李炎拱手行了个军礼。 “咱们客气个什么劲啊!”高一功咧开大嘴笑道,伸手拍了拍李炎的肩膀,名义上他是李炎的上司,但他对这个能识文断字的属下非常有好感,或许是科举制后,中国人对知识分子的崇敬心态,高一功对李炎那不是一般的好。 “俺都说了,这山上贼娘冷了,叫你别出来巡视了,你非不听,走走走,跟俺回去喝酒。”高一功伸手拉住李炎便想往回走。 李炎倒是哭笑不得,这些个老陕对酒似乎是有执念,不过高一功心态很好,被围困在鱼复山里,就他整日乐呵呵一点都不担心。 “高部帅,老牛跟三狗走了。”李炎伸手按住准备拉李炎去喝酒的高一功的手说道。 “啥?走了?”高一功闻言一愣,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炎,“跑了?” “嗯,我放走的。”李炎点头自己承认道。 高一功闻言,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猛的拍着大胯蹦了起来,说道:“李炎兄弟,你可是给俺闯了大祸了勒!你可知道闯王下过令的,士卒逃跑,哨总斩首,部帅杖三十!俺老高皮糙肉厚无所谓,可你就要被砍头了哩!” 看着眼前发愁的高一功,李炎倒是被他滑稽的动作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陕西大汉其实蛮可爱的。 “你这厮还笑!”高一功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这厮,读那么多书,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明白?所以说你们读书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酸儒!” 骂完李炎,高一功赶忙拉起李炎的手便沿着小路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这是去哪里?”见高一功带着自家往陌生的道路走,李炎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还不是你这厮给俺惹的麻烦,走!去找高娘娘求求情,兴许能保你厮一条命,若是你这厮被砍了,以后谁陪我喝酒?谁教我认字?”高一功头也不回的抱怨道。 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急了,李炎其实还好,因为本来他的计划就是要见到李自成。 章节目录 第二章:我知大王所忧 李自成最近很上火,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被上天所抛弃了。 说实话,刘备跟他比起来都算是一帆风顺了,自崇祯元年起兵,到现在崇祯十三年,十三年了,不仅没有尺寸进步,反而又被围困在了山里面。 当然这其实不怪他,李自成所对抗的从来都不是崇祯一个人,而是明太祖以来历代皇帝,所构建的一整套完整的防备农民起义的架构,在这个架构下,明末农民起义离谱的呈现为了流寇状,不是他们不想经营根据地,而是,真的经营不了! 作为垂暮的王朝,却还能组织起十数万大军进行野战,还能轻易调换各地官员、将领,甚至连如广西,云南这些边陲之地都能调兵遣将,这在明之前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没有军阀、没有权臣、甚至连外敌都被阻隔在山海关外不得南下。 李自成被困在山里也不是一次了,这种事情他是有经验的,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是这次一样让他真的恐惧了,他似乎感受到,命运已经不再钟情于他,自己的人生事业似乎也要止步于此了。 以往被围困,至少身边亲信还能忠诚于他,而这次不一样了,连田见秀、刘宗敏这样骨干老臣都开始动摇,田见秀还比较委婉,劝说李自成虚与委蛇,诈降出去再说,刘宗敏就很直接了,甚至直接告诉李自成,若是再处于这种被动的局面,他就自己去投降! 面对只剩下不足百人的闯军,以及动摇的军心,李自成真的要绝望了,还有什么希望?大军没了,马上兄弟也要没了,自己的结局大概也就和姑父(高迎祥)一样吧...... 在这种绝望而烦闷的状态下,高氏派人来报,说是手下一个哨总私自放了部下下山投降,希望他能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李自成的反应当然是可以预料的,勃然大怒,在绝境之下,还有这种明目张胆违抗军纪的人,怎么可能姑息?当即就下令,立刻召集诸位将领,他要亲自审问李炎,然后明正典刑! 很快,李自成的命令就传达了下去,而李炎也在高一功无奈的注视下,被扒掉了衣甲,五花大绑,押往帅帐。 “李炎兄弟,此番闯王是真的较真了,俺救不了你了,等你死了,俺会给你烧些纸的......”高一功颇为自责的说道,他是真把李炎当朋友看。 李炎看着一脸沉痛的高一功,倒是心中颇为一暖,好歹确实是努力救过自己,不过如今这种局面,自己只能一赌,赌输了,那就真无了。 “没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李炎笑着安慰着高一功,高一功当然不会觉得李炎会没事,只是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让士兵将李炎押了出去。 ...... 李炎被押入了帅帐,甫一进帐,就听一声暴喝:“跪下!” 随即按住肩膀的两个闯军猛的用力,李炎就被押跪在了帅帐之中,帅帐不大,也没有华丽的装潢,几个案几椅子也是从官衙里抄没的,正对着一面深蓝色大旗,上书一个“李”字。 李炎抬头审视了下周围,正首坐的就是李自成,一身湛蓝色箭衣,头戴斗笠,身上还有一袭大红色的披风,脸上布满了胡渣,颇为憔悴,但憔悴之间又有一丝英气。 其余几个,除了坐在右手末尾的李锦他熟悉外,其他的都是不认识的,李锦此刻眼神正盯着他,似乎颇为纠结。 “汝可知罪?”雄厚的嗓音传来,李自成坐在帅位上,目光严厉的盯着李炎,开口喝问道。 “知罪。”李炎没有反嘴,低着头表示自己认罪,他确实触犯了军规。 “既然知罪,那便伏法!推下去砍了,将首级悬挂在营门,警示诸将!”李自成见李炎认罪也不想废话了,本来就是要杀鸡儆猴的,当即就挥手示意左右推出斩首。 “闯王,慢!”这时李锦坐不住了,李炎是他招募进来的,对这个能识文断字的部下很是看好,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斩首? “嗯?”李自成见李锦站了出来,颇为疑惑的看向李锦,而李炎正欲出声,也被李锦打断了,也看向了李锦。 “闯王,败军之际,危难之时,不能先杀大将啊!”李锦站在李炎身边拱手说道。 “不杀他,何以正军纪?难道我闯军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李自成厉声驳斥道,余光却看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刘宗敏。 “闯王,且听我一句”这时一直站在李自成身边头戴方巾,身穿浅蓝直缀秀才打扮的人开口了。 “顾先生难道也要求情?”李自成倒是颇为惊讶的扭头看向此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闯营此刻的头号军师,文化水平最高的人,顾炎,顾君恩。 “非也,闯王,此人放纵手下逃走,自己却不逃走,难道不奇怪吗?何必急于处斩,不若先问清楚,再杀不迟。”顾君恩拱手谏言道。 闻言李自成倒是点了点头,有点道理,先问清楚再杀也耽误不了几个时间。 “既然你放了士卒逃走,为何自己不走啊?”李自成盯着李炎询问道。 李炎见李自成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开口道:“某自投了闯军,便是仰慕闯王的名号,既然入了闯军便不会再走!” 这话倒是说得掷地有声,李自成闻言脸色都稍微好看了些,点了点头也表示认可,但绝对不代表就会放过李炎,于是继续开口问道:“既然仰慕俺的名号,为何不能遵守军令?” “天气寒冷,粮草棉衣皆不足,我不忍心看到士卒冻饿而死,故才违反军令。”李炎也没有隐瞒,开口说出来自己的理由。 “笑话,行军打仗哪里能不死人?”李自成嗤之以鼻,对于他这种百战余生的人来说,自己的性命都是筹码何况别人? “行军打仗死了不可惜,若是连敌人都没见到就饿死,冻死那便是不值了!”李炎大胆的盯着李自成的眼睛说道。 “哼,倒是挺会说的。”李自成冷哼一声,可惜他并不是一个喜欢伶牙俐齿的人的人。 或许是看出来了,李自成眼中的杀气,李锦连忙又开口道:“闯王,此人能读书识字,是个人才,杀了可惜!” “闯军之中不缺人才,俺要的是忠心的人才,若是人人如他这般忤逆,那反而是毁我闯军根基!”李自成拍着案几大声怒斥道。 “闯王,属下认罪,但请容许属下辩解一二,若是闯王还要杀属下,属下自当从命。”李炎突然开口说道,梭哈了,自己得梭哈了,照这个局面下去,李自成一旦暴怒,就没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 闻言,李锦、顾君恩,以及满屋的将领目光都聚焦到了李炎身上,牛啊,居然敢在李自成面前辩解,要知道对于李自成这号枭雄一样的人物来说,辩解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哼”李自成冷笑了起来,脸上杀意遍布,辩解?在他的字典里没有辩解两个字,不过既然李炎都说了,他也不妨看看这黄口竖子说些什么,于是便开口道:“行,俺倒是看看你如何辩解。” “敢问闯王,自我军崇祯十一年出商洛开始,连战连败,几无立足之地,是为何?”李炎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就有点过分了,直接揭伤疤了,军帐之中饶是刘宗敏这般大胆的人物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侧目而视,这小子真是活腻歪了,居然敢这么跟李自成说话,而李自成此刻也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恼怒的临界点。 然而不等李自成发作,李炎又继续说道:“再问闯王,自老闯王后,我军鲜有胜绩,自陕西到湖广再到四川,军众溃散,如此下去,闯王可想过何去何从?” 这话杀伤力就更大了,明里说时局不利,暗自里则是在指责李自成不如高迎祥,队伍越带越拉跨,以后搞不好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说了!”李锦绷不住了,赶忙厉声呵止,然后拱手请罪道:“闯王,此子不知轻重,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让他说!”李自成压抑着怒火,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闯王,如今我们困在鱼复山中,士不满百,将失战心,当此时,降不愿降,战不能战,所为何?难道真要在此做山中枯骨吗?”李炎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军帐里的人神色各异,李炎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这么下去,不等朝廷动手,大家都饿死冻死了,顾君恩作为军中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也一手扶颌,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李炎,他本来以为李炎是个莽夫,没想到居然还有点本事,直接点破了大家的担心。 “汝寻死乎?”李自成脸色很难看了,咬牙切齿的问出了这句话,本来大家还有个遮羞布,现在全被李炎撕破了,投降他是不可能的,刘宗敏兴许能降,但是他作为头头,投降必然是要被杀的,毕竟诈降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战,自然也是打不了的,满状态都捶不过杨嗣昌,现在出去就是送人头,所以他便想拖,或者说是无计可施下的放任自流。 “我知大王所忧!就是不知道大王能不能听我之言,若是大王不欲听我之言,请暨杀我!”李炎挣扎着大声说道。 李自成闻言倒是愣住了,虽然他几次忍不住要下令斩了他,但李炎此话一出,却让他犹豫了,万一他真有办法呢? 李自成是个枭雄,十三年兵危战凶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过人的韧性,还有他的度量,若是他现在砍了李炎,也就不可能是历史上推翻明廷,险些一统天下的农民起义军领袖了。 “闯王,不妨听听他怎么说?”顾君恩也来了兴趣,出言劝说道。 “嗯......”李自成目光流转,似乎在思考权衡,未几,开口道:“那汝且说说,若是当真能解我忧,不仅不杀你,还当有赏!” “请闯王摒退左右!”李炎目光坚定的说道。 李自成倒是没怎么犹豫,他认定的事情,向来都会去做,于是当即摆摆手说道:“都出去。” “把他绳子解开。”李自成又注意到李炎还被捆绑着,又补充了一句道。 “闯王,万一此人对你不利.......”一旁穿着鳞甲的壮汉担忧的开口劝说道。 “笑话,一个黄口竖子,奈我何?”李自成倒是没所谓,摆了摆手吩咐他离去,那人这才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的跟着诸位将领走出了大帐。 李炎被解开了束缚,好不舒坦,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大帐,只有李自成跟顾君恩两个人正看着他,他的内心砰砰跳了起来,其实刚刚他也很害怕,但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李自成确实是个枭雄,能压制住心中的愤怒来听自己说。 但这也说明了,一旦自己的方案不能解决李自成的问题,他会立刻杀掉自己,这就是枭雄,一切以利益为导向而不是个人情感。 章节目录 第三章:鱼复问策,闯王意动 军帐中的所有人都离开了,不少人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看这个黄口竖子被李自成千刀万剐,开玩笑,现在这局面怎么破?鬼知道! 大帐之中,只有一脸不痛快的李自成跟脸上挂着和蔼微笑的顾君恩。 “顾先生是俺谋主,也是俺亲信,你有什么话不需要回避他”李自成板着脸说道。 李炎看了顾君恩,又看了看李自成,这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李自成气场太强了,有顾君恩在旁边他稍微能冷静一点。 “闯王,属下斗胆请问,如今闯军之中,最缺的究竟是什么?”李炎知道李自成的性格,也就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缺什么?”李自成眉头皱了皱“缺粮食,缺武器,缺甲胄,缺人,嗯......还缺火药,反正没什么是不缺的。”李自成自己都觉得恼火,细数起来好像闯军跟山贼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属下是问,最缺的是什么?”显然这不是李炎想要得到的答案,于是李炎摇了摇头说道。 “最缺?”这给李自成问住了,抚摸着下颌的胡须,思索了起来,但在他的想法里,没有什么是不缺的,这些缺的好像都是很重要的,于是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俺感觉所有东西都很重要,若是说最缺什么,俺是不知道的。” 李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即正色拱手道:“恕属下直言,闯军如今最缺的是希望!” “希望?”李自成闻言一愣,顾君恩眉头也微微一蹙,似乎是若有所思。 “对,希望!是人都是有欲望的,而士卒之所以愿意跟随闯王便是闯王能带来他们所希望的东西,同样,天下人之所以愿意拥护朱明,也是因为朝廷能满足他们的欲望,让他们有所希望”李炎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俺不能满足士卒们的欲望吗?”李自成颇为不快的问道,他自认为对待手下也算是赏罚分明,而且李自成是个很节俭的人,这点连后面把他黑出翔的明史都是承认的。 “闯王难道认为可以满足士卒们的愿望吗?” “为什么不能?俺赏罚分明,从来不吝啬赏赐,俺与士卒同甘共苦,作战身先士卒,不避锋矢,难道这还不足以满足士卒们吗?”李自成恼火的说道,仿佛在抱怨自己的不容易一般。 “不,士卒们需要的是胜利!士卒们需要的是未来!士卒们要的是封妻荫子,要的是封侯拜将!而这些,闯王都给不了!”李炎摇摇头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李自成身体不由得坐直了起来。 “闯王的士卒都是为了一口饱饭而已,这跟明军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闯王虽然有十倍之众却不能取胜,虽然有敢战之将却不能攻城。”李炎盯着李自成的眼睛说道。 没错,李自成的军队跟明军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混饭吃的流民罢了,甚至他们还不如明军,明军至少有更好的装备,更成熟的训练以及饱读兵书的将领,这样打仗,自然会出现几百关宁军追着几万流民开无双的情况。 为什么明军打不过满清?因为明军就是混口饭吃,他们没啥理想,打仗不顺利就跑,顺利就抢,反正朝廷上的大人看不起他们,打赢了功劳也会被上级贪,战死了家里的土地也会被地主老爷兼并,军饷一拖就是几年,这是让我卖命的态度? 反观满清呢?他们是有理想的,虽然俗了点,那就是抢啊,打进中原花花世界抢粮,抢钱,抢女人,还能抢汉人做包衣,这么大的动力为什么不去做呢? 闻言李自成已经没有之前的不耐烦了,身体也已经正坐了起来,他发现眼前这个人,肚子里是真的有货的。 “你叫什么名字?”顾君恩此刻在一旁冷不防插嘴问道。 “李炎。”李炎拱手说道。 “你是何处人士?什么出身?”李炎的话让顾君恩大为惊讶,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子说出来的话。 “这个......其实我也记不得我的身世了,掉入江水后,似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李炎挠了挠脑袋,开口扯谎道。 “属下贺喜闯王!”顾君恩闻言,面露喜色,转身拱手说道:“此子见识不凡,实在是上天派来帮助助闯王的啊。” 李自成却还不急,抬了抬手示意顾君恩想别说话,语气和缓的询问道:“那按照你的意思,俺当如何是好?” “方法有二。”李炎开口说道。 “其一,流民多愚昧者,昔日陈胜吴广起大泽乃置信鱼腹中,高祖起丰沛亦斩白蛇,吾听闻这鱼复山道:“先生大才,顾某拜服了。” “均田免赋!好一个均田免赋!”李自成此刻还沉浸在激动中,嘴里不停的说道,“好兄弟,你说的对,若不是没有安生日子可过,谁他娘的愿意造反呢?俺老李也想老老实实做个驿丞,奈何那姓朱的不让啊!” 说着说着,李自成还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在自嘲自己从前的岁月。 其实李自成确实是个苦命人,驿站干的好好的,被崇祯皇帝一纸诏书裁撤了,没有办法只能卷铺盖回家,回家仗义的帮欠债的村民担保,欠了村里的艾老爷一屁股债,被艾老爷勾结官府打了个半死不说,老婆居然还把他绿了。 就这样,李自成都还没有造反,只是刀了奸夫逃去从军,没错,就这样,李自成还想着做老朱家的顺民,还在军中混到把总的级别。 哪里知道,老朱家的下限确实低的让人发指,居然拖欠军饷让这帮子军大爷去辽东卖命,军大爷可没那么惯着你,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李自成才不得不杀了领头的军官,反了。 “李炎兄弟,你也别干什么哨总了,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军师了。”李自成猛的拍了拍李炎的肩膀大声说道,说完还把身上的披风摘了下来给李炎披上。 李炎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光着上身,刚才说的太热血沸腾了,居然连刺骨的寒风都是不惧了。 “多谢大王了!”李炎激动的拱手道,自己赌赢了,李自成是个有梦想的人,虽然或许现在他的梦想还没有大到要当皇帝,当也绝对不是甘于当草寇的人。 一个纲领的重要性就是草寇跟起义军的区别,就是只知道抢抢抢的军队跟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的军队的区别,历史上为什么后面李自成能那么强势的干碎明军围剿的几大兵团,很大原因就是他有了自己的纲领,军队的士气就更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炎给李自成的,便是对明廷脆弱的根基真正的最后一击,这个口号一出,明廷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贱民”归附到“闯”字大旗下,给明王朝埋上最后一抔土。 ...... 看到李炎活着回来,甚至还披着李自成的披风,高一功顿时觉得自己三观有点震碎,于是连忙凑上前询问道:“李炎兄弟,你咋啥事没有啊?闯王饶过你啦?” “不仅饶过了,还给我封了官。”李炎心情大好,对着高一功挤眉弄眼的说道。 “豁,怪了!”高一功觉得自己三观碎了,为毛犯了军纪还能被封官啊?“那毛武不是白死了啊?” 毛武就是之前被斩首的哨总。 “老高,这就是读书的好处。”李炎笑着拍了拍高一功的肩膀说道。 “真这么神?可俺看闯王也不读书啊!”高一功颇为不解的挠了挠脑袋。 “闯王是闯王,你是你,你能跟闯王比吗?”李炎蛊惑着说道。 “这倒是,那你再多教俺认几个字呗”高一功似乎是真的觉得读书有神奇的魔力,连忙开口祈求道。 “那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之前要你去帮我做一件事。”李炎拍了拍高一功的肩膀说道。 “唔,你说。”高一功见李炎一脸神秘,本来想拒绝,但又想着李炎教他认字又不好意思说不,只能犹豫着答应了。 李炎俯身,在他耳朵边耳语了一番...... 高一功顿时眼睛瞪大了起来,颇为犹豫的说道:“这......这不好吧。” “这可是闯王的意思。”李炎也严肃的说道。 “这......这......那好吧”高一功听到是李自成的意思也不敢拒绝了,他平素最怕李自成了,于是只能点头应允。 “这事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闯王可不会留情!”李炎正色的对高一功说道。 “放心!俺嘴巴严实!”他嘴巴确实严实,尤其是在对李自成的事情上,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嚼舌头。 章节目录 第四章:占卜大吉 三军归心 闯营当中接连传出了两则大消息。 首先,李自成宣布拔擢李炎为右参军,李炎是谁?闯营之中除了李锦跟高一功外都不清楚,诸位大将也是摸不到头脑,为什么会拔擢一个犯了军纪的下级军官出任参军? 要知道,在闯营之中,参军虽然没有兵权,但却属于闯王近臣,顾君恩就是闯营之中的左参军,虽然以左为尊,右参军低于左参军,但那也是能入核心决策的,这其中权力自然不言而喻。 “就凭借他在闯王面前胡乱吹一通?就可以拜参军?”这是大部分老资格闯军的想法,尤其以刘宗敏,李双喜为首对李自成的越级拔擢很是不满。 李锦跟田见秀在得知李炎当日在帐中的问对后,倒是心服口服,都认为李炎是个人才,现在闯军处于危难之际,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如果说第一则消息还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第二则消息则不那么引入注目,部帅高一功在率队巡山时意外发现了一座寺庙,经过顾君恩的鉴定,是唐贞观年间的寺庙,闯王有意前往占卜凶吉。 或许对于这个年代的文人来说,神鬼妖魔只是虚妄的东西,或者干脆是拿来完成政治野心的手段,但对于闯军这种人均胎教肄业的水平来说,神鬼妖魔是有相当说服力的。 占卜凶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闯军身处困厄之中,士气低迷,没有希望,他们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更遑论未来?占卜,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能获得希望的东西。 所以这件事,很快便决议通过了,大家也都想看看这老天爷究竟是不是还站在自己这一边。 三月初三,李自成带着几员大将跟几十名士卒,登上了鱼复山顶,来到了那座写着“鱼复寺”三个大字的寺庙。 这座寺庙年代很久远了,是不是贞观年的不好说,毕竟顾君恩文化水平也就那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明时的寺庙,因为荒败的庭院,杂草丛生的道路,还有已经几乎难以识别的牌匾,便算是里面的弥勒金身也都脱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片片斑驳的铁铜锈迹。 “闯王,这寺庙看起来好生破败,若是进去垮塌了,岂不是害了大家?”身穿银色鳞甲,留着一脸胡子,生得跟个屠夫一样的刘宗敏在李自成身边担心的说道。 做了参军,李炎对李自成手下各位将领大概有了个认识,刘宗敏这个人,算是打仗最勇武的,但对李自成的忠心有几分那可就不好说了。 “刘将军,不曾听说水深龙多的道理吗?此寺庙年代古久,却还能保存,其中必然有各种神通”顾君恩在一旁笑着说道,神通,他是不信的,但是他可以依靠这个来变出神通啊。 “俺当然知道.......”刘宗敏倔强的瞪了眼顾君恩反驳道,他平素最讨厌读书人,顾君恩便是其中首位,整日文绉绉的也不见你中个举人! “行了,俺纵横天下十三年,还能被个庙吓到了?”李自成大气的说道,当即就解下佩刀递给身边的卫兵,然后踏着大步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入佛门之地,都不要携带兵刃。”李炎对着身边几位将领低声说道。 “哼!”虽然对李炎不屑一顾,但毕竟不能败了李自成的兴致,于是纷纷解下佩刀递给身边的卫兵,跟着李自成鱼贯而入。 李炎这段时间也习惯了他们的白眼,也不以为意,他本来也没带刀,便紧跟着最后走了进去。 庙宇倒是不大,堪堪能容纳这几号人物,几员将领分别好奇的巡视着周围的物品,可惜值钱的兴许早就被拿走了,只剩下一堆木碗破瓶。 李自成看着已经略显凄凉的佛像,双手合十,适合在祈祷着什么,诸位将领则分列两侧,双目注视着祈祷的李自成,神色各异,李自成在祈祷什么,大家都知道,但每个人对未来何去何从,早已经各怀心思。 未几,李自成睁开了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面对诸将,开口说道:“昔日,诸位随我起兵反明,到今天多者十年,少则七八年,却依然困在山岭之中,自成惭愧啊。” 闻言所有将领都一愣,似乎也想起来了这些年的金戈铁马,期间的酸甜苦辣也只有他们知道,于是纷纷拱手道:“为闯王效命,义不容辞!” 李自成抬手打断了他们,缓缓说道:“哪里有什么义不容辞,俺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想着下山投降了......” “闯王,如今的情况,非是要向朝廷狗官投降,但俺们只能先诈降再图后计啊!”田见秀见李自成提到此事,立马开口辩驳道。 刘宗敏倒是没说话,目光颇为游移不定,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大多数将领都是这个状态,神色各异,并没有着急辩白。 “看来很多人都有了别的心思嘛”李炎偷看着各个将领的表情,心中大体有了个数,除了田见秀跟顾君恩,只怕大多数人都已经存了投降之心,搞不好还有计划捆了李自成去换个功名的。 “俺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李自成摇了摇头。 “就像是那日李炎兄弟说的那样,俺确实没用,自打老闯王殁后,连战连败,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更没有给兄弟们富贵。”李自成似乎真的陷入了自责之中。 好演技啊,李炎窥伺着李自成,心中暗暗思量,李自成自责吗?那是不可能的,一个枭雄怎么会自责?枭雄只会把时间花在如何飞的更高,如何取得更大的利益上,从来不会浪费在软弱的自责上! 别人或许不明白,但接受过系统化历史教育的李炎是非常明白这一点的,枭雄,从来不会以感情趋向去做事,而是以利益为趋向。 “闯王言重了”诸位将领闻言赶忙拱手说道,当然其中大部分人都中气不足,看的出来他们其实内心对李自成是有不满和怀疑的,大家跟着你闹革命,就干了个这结果? “宗敏兄弟”李自成突然看向了刘宗敏。 刘宗敏闻言一愣,但随即戒备了起来,李自成今日突然提这事,莫不是要拿他开刀?前面铺垫那么多,任谁都看的出来李自成想说什么,刘宗敏脑中已经开始思索脱身之法了。 “闯王。”刘宗敏心神不定的拱手回应道。 “俺知道你想走,觉得俺成不了事,其实俺也觉得俺成不了事,今天诸位兄弟们都在这里,俺们就做个决断,就让老天来决断这未来是死是活!”李自成朗声道。 刘宗敏以及诸位将官闻言都是一怔,让老天来决断?什么意思? “大家伙兄弟一场,若是上天真要俺李自成兵败,那没话说,这人头就送给大伙去换个富贵!”李自成取下头上的毡帽,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大声说道。 所有人眉头都皱了起来,李自成这是要干嘛。 “这里正好有一盒签,宗敏兄弟你上来求签,若是求出来不利于我军,那便砍下我的脑袋去领赏!”李自成大手一挥,颇为悲壮的说道:“俺李自成这一辈子,受够了朝廷的苦,是断然不会投降的!” “闯王,这不妥啊!”顾君恩、田见秀、李锦、李炎同时大声说道,当然,顾君恩跟李炎是属于演戏,田见秀、李锦那就是出于真心了。 “没什么不妥的!拿刀来!”李自成大声说道,很快高一功就屁颠屁颠拿着一柄雁翎刀跑了进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一功遵从李自成的命令将雁翎刀递给了刘宗敏,看着诸位将领严肃的神情摸不着头脑,求个签,至于这么严肃吗? “刘宗敏!你狂妄!”李锦见刘宗敏真的持刀,顿时大怒起来,厉声呵斥道。 “求个签而已,有什么打紧?难道担心俺真会杀闯王?”刘宗敏却不以为然,丝毫不理睬李锦,踏着大步走了上去,一把拿过签筒,而李自成则跪在了佛像之前,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闭目等死。 “求什么?”刘宗敏摆弄着这签筒环视着诸位将官。 这时下面有人就开口说道:“自然是求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不!要求我们能不能富贵!” “求富贵不如求还乡!” 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吵开了,似乎求了什么似乎就真的有用一般,只有李锦一脸凝重的盯着刘宗敏,田见秀也在警惕,生怕刘宗敏真动手,而顾君恩眉头也是微皱,军中士气涣散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他是没想到,另外一方面李炎真的有把握吗? “闯王与诸位,反朝廷难道只是为了几箱财宝吗?”李炎的声音打断了还在争论的众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炎身上,仿佛要看看他有什么高论。 “要求签,就求大的!当求能为天子乎!”李炎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连顾君恩都心头猛的一跳,天子!多少神圣的两个字,他们虽然造反,却也对这两个字敬若神明。 那可是天子,是上天的儿子!真的是他们这种泥腿子能做的吗?李自成跪在地上,心脏也狂跳起来,做天子,自他造反那天起就从没想过,不是不想,是不敢,他一个草莽,怎么敢有这样大的野心? “大王若是做了天子,诸位封侯拜相,封妻荫子,还在话下吗?!”李炎又为大家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好!就求能为天子乎!” “对!就求这个!” “老子也想封侯!求这个!” 所有将领都狂呼起来,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他们似乎发现了比抢东西更高远的目标,那就是做元从勋臣! 刘宗敏闻言心中也是狂跳不止,天子啊!不过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了,只能大声说道:“行!那就求这个!” 旋即开始摇晃起签筒来...... 第一签“红头,上上签”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上上签啊,难道闯王真的能做天子?! “求三次!若有一次不详便杀我!”李自成坚定的声音传来。 三次啊!三次上上签的话,那就真是有神佛庇佑了,诸位将领,包括刘宗敏都屏住了呼吸,伴随着签筒的摇晃声,仿佛命运的齿轮在嘎吱作响。 第二签,“红头,上上签!” ...... 第三签.......“红......红头,上上签!”刘宗敏嘴唇颤抖着说道。 “此天意也!闯王将为天子!”李炎骤然大呼。 如果说一次可以归结为运气,三次,那就一定不止是运气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位将领也疯狂了,一种诡异的想法开始在他们心中萌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成为徐达、常遇春那般的人物呢? 刘宗敏一把丢下签筒,猛的跪下,口中大呼道:“闯王!属下服了!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化水平不高的刘宗敏只能把这诡异的现象归结于神佛庇护,一个神佛庇护的人,不是天子,那是什么?可笑自己居然想抛弃他,差点就犯下了弥天大错。 寺庙里的情绪到达了高潮,只有两个人是冷静的,一个是顾君恩,一个是李炎。 李炎看着山呼万岁的将士们,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看样子,历史还在按照原有的规矩运行......但凡刘宗敏检查一下所有的签,就会发现所有的签早就被李炎派高一功换成了红色,无论他怎么求,都只会是“上上签”! 当然在这种氛围之下,也不会有人想到去检查筒里的签,难道你想质疑上天的意思吗?还是你觉得闯王不配为天子? 顾君恩则暗自看向了正在微笑着的李炎,心中暗暗惊愕:“这就是你的野心吗?!原来你真正所图,居然是整个天下!这样一个人对于闯军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章节目录 第五章:野心的萌发 李自成变了,自从那日占卜过后,李自成似乎就不是以前的李自成的,曾经的李自成是个流寇,可自那日,那几声万岁过后,李自成的内心就发生了些细小的改变。 当日回来后,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询问李炎:“你看俺真的能做天子吗?” 李炎却非常严肃的告诉他:“朱重八能做天子,大王为什么不行?若是不做天子,反明做什么?” 李自成悟了!对啊!老子不做天子,反明干什么?就为了做个流寇头子?! 当然他也有担心的问题:“罗汝才,张献忠,袁时中这些人都是豪杰,天命又怎么会只在俺一人身上?” 李炎却不紧不慢的告诉他,这几个人,生平最大的梦想就是割据做个土霸王,他们没有纲领,没有目标,而李自成不同,李自成已经有自己的纲领了,也就是李炎提出的“均田免赋”四个大字。 “恨得先生晚矣!”这是李自成最后的感叹,他突然觉得若是早十年得到这号人物,或许现在自己也不至于还躲在山里不敢出去。 李炎的话,给每个闯军将士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或许他们很多人早就有这颗种子了,但却一直没注意到,经过这次的事件,李炎给这些种子上了水,施了肥,让他们开始慢慢发芽,而这些种子就会成为未来掀翻明王朝的参天大树! 寺庙占卜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除了高一功外,整个军营都陷入了沸腾,而且在李炎有意识的添油加醋之下,李自成的神圣性也开始建立起来。 李自成是谁?那是陇西李氏之后!正儿八经的唐太宗李世民的后人!什么?你说李自成出身的地方是西夏的龙兴之地?西夏姓嵬名管我姓李的什么事?而且陇西啥时候变成西夏的固有领土了? 后世明史之中常抹黑李自成自称李继迁的后人,然而这简直跟笑话一样,纵观李自成建顺后设置的那一干“节度使”、“防御使”就知道李自成究竟是以谁的继承人自居,何况西夏宗室早就被蒙古屠灭了,只能说修明史的人脸都不要了。 总之,在李炎的舆论攻势下,李自成的身份开始得到了初步神话,纲领有了,身份有了,下面就该到具体的战略发展上来了,毕竟你就是玉皇大帝的后人,崇祯也还是在紫禁城坐着的,你得去掀翻他,天下人才会认可你。 三日后,李自成升帐军议。 这次军议可谓阵容豪华,闯军中老资格的将领几乎全部到了,刘宗敏、田见秀、李锦、李双喜、党守素、刘芳亮、袁宗第、谷可成悉数前来。 军帐之中,李自成雄踞首位,李炎、顾君恩分立两边,诸位将官则站在过道两侧,过道中央是李炎亲手绘制的一幅大地图。 李炎别的本事可能没什么,但是对地图相当敏感,虽然无法具体到府县山川河流,但大体轮廓还是清楚的,至少比闯军打仗全靠问路来的好,地图,是战争中最为重要的东西,然而莫说是闯军了,便算是明军估计都没多少。 看着地上山川纵横的地图,所有将领都看傻了眼,他们不少虽然是文盲出身,但行军打仗多年却也知道这东西的意义有多大。 “这是顾先生跟李先生绘制的舆图。”李自成指着地上摊开的大图说道,“有了此物,俺们闯军必将攻城略地,无往不利!” 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倒是未必,不过在战略部署上一定是可以得到先机的。 “这是好东西啊......”诸位将领倒是都窃窃私语了起来,他们也打了多年仗了,什么东西有用,什么东西没用,一眼就看的出来。 “今日召诸位军议为的不是别的,杨嗣昌老贼围了我们许久,俺决定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俺们得出去!得逃出这个死地,如今便想请诸位将军来一起计较,这未来当何去何从?”李自成虎目圆瞪,雄厚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宗敏作为李自成手下第一先锋自然是抢先开口,拱手朗声道:“俺觉得......” “宗敏兄弟先等一等,先听听顾先生的意思”李自成语气平淡的抬手打断了刘宗敏的话茬,神色出奇的平静,仿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 然而这真的正常吗?这很不正常! 历来李自成对刘宗敏都是信任有加,凡是军议也是刘宗敏打头,田见秀次之,然后才是李锦这些人,可以说李自成对刘宗敏的看重甚至胜过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可这次,李自成居然打断了刘宗敏的发言!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刘宗敏的表现已经让李自成不再信任他了,甚至可能还有些提防。 刘宗敏是个粗人,但不笨,他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自己前段时间的表现,寒了闯王的心!顿时他脸色涨红了起来,想要申辩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诸位将领也是颇为玩味的看着他。 顾君恩也没有给刘宗敏辩解的机会,直接拱手说道:“属下遵命。” “某认为,当下还是应该按照既定的方针,自奉节西进,先打夔州,然后顺着大江入重庆,若是重庆可取则取之,不可取就入四川,攻取成都,割据蜀中,届时便可凭借剑门之险阻隔朝廷兵马,坐观天下大势,若是可取则出汉中直进中原,不可取也可以据山川之险,成偏霸之势!”顾君恩依然坚持自己的入蜀战略。 除了因为被顾君恩抢白而脸色铁青的刘宗敏,以及抚颌沉思的李锦外,诸位将领都纷纷点头认可,蜀中天府之国,巴蜀平原又适合种植,打进去还怕做不了个刘备吗? “俺以为此方法好!”党守素率先表示了自己的认可,他是陕西人,也是闯军老将,当初李自成被打的只剩一十八骑遁入商洛的时候就有他的追随,四川当然好,出了汉中就是陕西,就可以打回老家。 周围的将领很快也都点头表示了认可。 “闯王,俺以为入川不妥”这时候田见秀发话了。 “为何?”李自成看向田见秀询问道。 “俺不懂那些大道理,俺只知道,历来入蜀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诸葛亮那般厉害的人物都困死在了蜀地,俺们进去,便算是夺下四川不也是困死在那里了吗?”田见秀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那你以为俺们应该咋办?”李自成对这个田见秀也是相当信任的,毕竟都是老兄弟,现在刘宗敏失去了信任,田见秀俨然就成为头号心腹了。 “俺认为还是应该攻略湖广”田见秀也不知道地图上哪里是湖广,只能胡乱指了一指,然后说道:“湖广粮食多,咱们打下来也养的活大军,而且张献忠、罗汝才他们也在附近,可以相互支援。” “张献忠那狗东西不吞并俺们都算是好了,还想求他支援?”李双喜颇为不满的开口驳斥道“早晚俺要杀了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张献忠确实不是个东西,当初老闯王帮了他不少,李自成也跟他挺亲近的,结果李自成自商洛复叛,前去依靠张献忠,这个畜生打起了李自成兵马的注意,居然想要杀了李自成夺取其兵马,幸好李自成也不是好相予的,连夜带着人跑路了。 可也因为这个原因让杨嗣昌得以个个击破,李自成到今天这个地步少不了他张献忠一份功劳,闯营之人自然是恨张献忠恨的牙痒痒。 “李先生怎么看?”李自成扭头看向了正老神在在站在那里的李炎。 李炎不急着发话,他军中资历最浅,若是抢了先只怕会恶了这些悍将,李炎不想跟他们勾心斗角,只想靠着预知能力混饭吃,所以自然姿态也很低。 不过既然李自成问了,自己也该说了。 李炎大步走到舆图面前,自己绘制的这舆图并没有多准确,不少地名还是顾君恩帮忙填充上去的,大致上应该没什么问题,细节就不禁看了。 李炎走到奉节的大概位置,然后伸出手指点住奉节,一路向北拉伸,一直到了河南,然后点了点,说道:“我认为,西去四川不智,东取湖广不行,当北上,直取河南!” 闻言所有人都愣住了,李自成也愣住了,纷纷注视着李炎,想听他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 顾君恩此刻也摇头反驳道:“中原自古四战之地,取之不易啊。” 李炎当然知道日后李自成真正建立的第一块根据地就是在湖广,可问题是现在的湖广跟以后的湖广完全不一样,崇祯十三年的明军跟崇祯十六年的明军也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明军还没有经历李自成对几大关内兵团的歼灭战,也还没有在松锦会战中被皇太极干掉主力,若是立足湖广那就是跟杨嗣昌打擂台,张献忠就是这么干的,结果就是李自成坐大了,他还在被左良玉追着打。 “顾先生知道河南现在一斗米卖多少钱吗?”李炎突然笑着询问道。 “不知道。”顾君恩很实诚,其实在这个资讯落后的时代,闯军根本不知道天下是什么情况,就像他们不知道之所以他们能够复起,就是因为清军在崇祯十一年大举入寇,逼得朝廷不得不抽兵去应对清军。 皇太极这个满洲最大的异数,不仅挽救了努尔哈赤后期即将崩溃的满洲,还以极其恐怖的战略眼光看出来了农民军的价值。 对于这些连皇太极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来说,他们可能都没想到,自己此刻已经成为了关外那个满洲皇帝的一颗棋子了。 然而,李炎来了,这些李炎都知道,李炎知道这个天下是什么情况,因为他可以以上帝视角看这个时代! “在河南,一斗米已经可以卖到一千文了”李炎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说道。 “这么贵!”所有闯军将领都震惊了,这个价格那根本就活不起了,一斗米一千文,最和善的农民也会造反吧。 “先生怎么知道这些的?”李自成倒是颇为疑惑,一直在鱼复山的李炎是怎么知道的。 李炎自然早就想好托词了:“属下之前认识些河南来的流民,他们告诉属下的。” “大王,斗米千钱,莫说是普通农民了,便算是一般富户也承担不起这个价格,而河南,历来是人口大省,若是我等此刻直去河南,大旗一树,还怕缺少兵员吗?不要说是流民农夫了,就是明军之中只怕也不乏响应之人!”李炎拱手大声说道。 李自成闻言频频点头,斗米千钱,确实夸张了,如果果真如此,那只怕河南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再其次,四川、湖广绝非上选,四川正如诸位所言,天府之国,百姓相对富裕,闯王大军入之,只怕厌恶者多而附从者少,何况夔州秦良玉也不是善予之辈,闯王果真能战而胜之吗?若是不能胜,只怕我等困死四川,必败矣” 开玩笑,四川是流民能去玩的地方?首先秦良玉确实是名将,其次朝廷派杨嗣昌就是想着李自成进四川一路追剿,何况便算是入了四川又如何?四川就不适合流寇生存,张献忠后来去了四川到死都没有真正平定四川,而清军一南下更是只能往云南跑,李炎可不想让李自成成为张献忠。 “湖广虽富裕,却也是朝廷重点剿灭的地方,加上此地流寇众多,若是在此只怕我等不仅要面对官军的威胁,还得应对流寇的威胁,与其这样我等为何不干脆错开发展,进入河南?”这个叫错开赛道,寻找细分市场,不要内卷,湖广都要卷烂了还卷啥? 此时的张献忠可不是四年后被李自成一纸书信吓的落荒而逃的张献忠,此刻他的军力可是远大于李自成的! 章节目录 第六章:谁先犯错 李自成连连点头,李炎分析的有理有据,没错,现在的情况确实就是这样的,湖广高端局他没本钱去玩,四川的话那就是俄罗斯转盘,玩不好直接爆头没命了。 “说了那么多,俺倒是觉得哪里都不重要,先对付杨嗣昌这个狗贼再说,这狗贼天天围着俺们,想走也走不掉!”袁宗第骂骂咧咧的说道。 杨嗣昌在围剿流寇这个问题上确实有天赋,也算是崇祯朝的擎天一柱了,他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计划一度让中原流寇几乎陷入覆灭的地步,可惜后来遇到个耍流氓的张献忠。 众人这时也回过味来,对啊,杨嗣昌天天把鱼复山包围的麻雀都飞不出去,在这里讨论未来去哪里发展有点脱裤子放屁,先想想怎么出去才是真,河南大舞台虽然是有梦你就来,但问题是你也得有命去啊! “李先生有什么办法吗?”李自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目光中颇为恳切的看向李炎,某种意义上讲,这才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 李炎有办法吗?当然没有...... 史书上在记这段历史的时候过于春秋笔法了,只是一句李自成带着百余骑兵走南阳一带直入河南就了事,至于怎么突围的,中间发生了什么,抱歉,篇幅有限一概省略....... 这就让李炎很难受了,他虽然可以预知未来,但对于当下的局面却并没有破解之法,而且他也在慢慢发现一个让人颇为惊恐的问题,自己在推进历史的发展,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真的成为历史的一环?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发现李自成的所有符合历史的决策都是在他的辅助下做出的,那原本的历史是怎么样的?自己的改变会不会反而影响了最后的结果?可现在后悔已经没有意义了。 所以面对李自成这个问题,李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拱手道:“闯王,当下也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我军士气低迷,人数紧缺,兵甲火药也不如杨嗣昌,此刻战自然是不能战的,杨嗣昌围山甚紧,走也是走不掉的......” “那当怎么办?”李自成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所有宏伟的蓝图都建立在从这里活下去上,若是连活下去都不行,这些蓝图也就是扯淡了。 “其实,行军打仗,哪里有完全的方法?”李炎想了想说道:“便算他杨嗣昌饱读诗书,研习军略,是天下一等一的帅才,也不能避免犯错,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拖’字,若是杨嗣昌先犯了错,那这局面自然就破了” 顶级将帅的对决比拼的便是谁先犯错,先犯错的一方便会失败,历史上数不清的案例已经证明了这个问题,李炎当下只有赌,赌杨嗣昌先犯错,若是他先犯了错,自然就有破局之法,不然只能听天由命...... 听到了这个答案,诸位将领心中也是颇为失落,本以为李炎说的头头是道是个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结果是对眼前的困局依然束手无策,看样子也就那回事。 李自成虽然心中也颇为失落,但却没有表露出来,李炎有大才这是他确认的事情,现在的局面,也只能拖,看能有没有转机,对于“拖”字诀,李自成比李炎体会更深一些,因为他几次都是靠着这个字绝处缝生的。 “行,李先生,那俺们就先拖着,看看杨嗣昌那老贼是不是就是天生的帅才一点错误都不犯!”李自成咬牙切齿的说道。 ...... 军议结束过后诸位将领各自归营,刘宗敏虽然几次想要拉住李自成辩解一番,但李自成终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以军务繁忙回绝了他,他似乎是真的失宠了,刘宗敏对此只能阴沉着脸回了营帐。 而顾君恩则叫住了李炎,笑着对他说道:“先生的才干真是让顾某佩服啊,闯营能得先生,实在是天助之啊。” “顾先生谬赞了”李炎连忙推脱道,顾君恩这个人他很有好感,为人大度,并不因为他地位的提升而嫉妒他,反而多有袒护。 当然其实这也是顾君恩变相的把李炎变成自己的羽翼的方式,毕竟闯营现在还是武夫最大,顾君恩一个谋士独木难支,被武夫羞辱了也只能忍着,所以对李炎倒是格外宽容。 “不过,顾某还是一事不解”顾君恩看着李炎笑着说道:“先生又是绘制舆图,又是首倡均田免赋,还对天下情况了如指掌,如此大才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吧?” 顾君恩这是话里有话啊,难不成还怀疑我是细作不成?李炎眉头微微一皱,还是礼貌的拱手说道:“哈哈哈,顾先生倒是高看某的很,某倒是想去科考,奈何也考不上啊,顾先生不也是如此吗?” 顾君恩闻言倒是笑了起来,确实,他就是科考考不上才投的闯军,能考的上科举何必做这掉脑袋的买卖,李炎这话倒是让他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所谓夏竦何足悚,韩琦为足奇。我等投闯,不过如是吧?”李炎笑着说道。 此话一出顾君恩更是颇有知音之感,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是极,是极!不过先生这才干,必然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可惜失忆了,不然说不定还是哪家少爷。” “若真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可得是个尚书家的子女。”李炎也顺着顾君恩的话茬打着哈哈,官宦人家的子女会淹死在大江里?何况自己这一手老茧也不像是官宦人家啊。 顾君恩这眼力见,难怪考不到个秀才,李炎颇为腹诽的想到。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人正在悄悄的窃听着二人的对话...... 几日过后,明军大营。 这几年,杨嗣昌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虽然他一度将流寇逼入绝境,但这些人就像是野草一般,割一茬,长一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有生。 杨嗣昌有时也在感慨,难道这大明的天下已经走到尽头了吗?辽东女真已经连横蒙古,长城防线形同虚设,中原流寇,越剿越多,甚至出现边军投贼的情况,他也感觉越来越力不从心,而南边还有该死的红夷滋事。 自太祖以来二百七十年大明,真的要不行了吗? 猛的摇了摇头,杨嗣昌觉得还是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他还是集中精力将鱼复山里的流寇剿灭干净才是真,看着案几上皇帝催促他速速剿灭李自成的诏书,他也是一脸的无奈,我的陛下啊,你为什么如此心急啊? “督师,鱼复山那边来报!”一位披甲挎刀的将领带着一封信报走了进来。 杨嗣昌已经有些心力憔悴了,但还是摆摆手示意将信报拿来,但想了想又实在不想再看,于是索性开口道:“算了,你就在这里读给我听吧。” “遵命!”那将领抱歉领命。 “督师亲启,属下蛰伏鱼复已经三月,闯营之中士气本已萎靡,李闯绝望之际几欲寻死,然贼中有一人名李炎者,竟然以妖邪之说蒙骗愚昧之众,是众更服李闯,此人已被李闯拔擢为参军,似是前朝尚书之后,多有谋略,恐为我军大患!”很显然这信报是闯营中细作写的。 “李炎?前朝尚书?”杨嗣昌似乎在思索脑海中的记忆,能做到尚书的,那都是人中龙凤,杨嗣昌这种官宦子弟不可能不记得,但任他怎么搜索都是没有印象。 “这是件大事,若当真是前朝哪个尚书家的公子投了贼,必要上报陛下。”杨嗣昌自言自语的说道,尚书公子投贼影响太坏了。 “李闯那边有什么动静吗?可有尝试突围?”杨嗣昌扭头看向下面站着的军官。 “回督师,还没有动静。” “劝降的书信呢?” “虽然措辞比以往委婉些,但还是不肯投降,属下觉得李闯是在拖延时间。”那将领抱拳说道。 “不用觉得,他就是在拖延时间。”杨嗣昌眯了眯眼睛说道:“李闯狡诈非常,不过老夫倒是也乐得他拖延一些日子。” “这是为何?”将领不解的询问道。 “马上开春了,现在老夫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围剿献贼上,上个月虽然在夔州大破献贼,但终究不能剿灭之,李闯那点人马不足为虑,且让他们好好围困,等老夫收拾了献贼,开春便回师平灭李闯。彻底剿灭这两个巨寇。”杨嗣昌缓缓的说道。 对于现在的明廷来说,显然张献忠更能让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张献忠拥众数万,已经有流毒蜀中的势头了,不及时打住,搞不好四川也要糜烂一片,所以杨嗣昌现在死追着张献忠打,二月就在夔州大破张献忠,张献忠的妾室高氏跟军师潘独鳌都被俘虏,押往襄阳斩首。 “左良玉那边什么情况?”杨嗣昌又问道。 “这......”将领有些犹豫。 “有什么就说。”杨嗣昌摆摆手示意将领如实禀报。 “左总兵虽然尚在追击张献忠,但所部始终不紧不快,军中人都有传言,说左总兵就是想......” “想什么?”杨嗣昌眉头皱了皱。 “想养寇自重......”将领有些畏惧的低下了头,左良玉那可是杨嗣昌的心腹爱将,若不是逼的急,他是断然不会这么说的。 “唉”杨嗣昌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左良玉在养寇自重?但问题是,现在自己能依靠的就只有左良玉了,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吩咐下去,军中再有诽谤大将者,立斩!” “遵......遵命”将领吓了一跳。 “去信给左总兵,敦促他快些,务必将献贼剿灭在巴蜀,邵巡抚那边我已经去信了,巴蜀之兵合湖广之兵,难道剿灭不了一个小小的献贼?”杨嗣昌语气中夹杂着丝毫的不满,他不想让左良玉生出不满的心思,但绝对不代表他就能纵容左良玉养寇自重! “遵命。”那将领赶紧领命,这些大人物之间的斗争不是他能参与的,还是快些走掉好。 见人走掉,杨嗣昌才按了按太阳穴,自这次领兵以来,他身体已经越来越难以支撑了,每日行军哪里是那么舒服的?每日咳喘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跟这个垂暮的帝国一般行将崩溃。 “若是左良玉不能用,那用何人好?”杨嗣昌按压着太阳穴思索道,他已经对左良玉起了撤换之心,“嗯......贺人龙不错,颇为勇武,虽然军纪败坏,但现在多事之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杨嗣昌思量着,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旋即又拿起毛笔,在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名字的纸上想要写下李炎的名字,闯贼的将领在这上面都是挂了号的,现在是时候加一个上去了。 唔......是哪个炎来着? 刚刚听属下念信件却忘记看是哪个字了,又实在懒得再去翻找,索性直接提笔写了个“岩”上去。 望着纸张上“李岩”两个小字,杨嗣昌满意的笑了...... 章节目录 第七章:此人狠戾,焉可大用? 刘宗敏很郁闷,他突然发现自己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他本来是蓝田县的锻工,不出意外一辈子就是个打铁匠的命,然而李自成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崇祯七年,严苛的税收让他活不下去了,正好李自成率军过此,刘宗敏便索性投了闯军,他资历不算老,跟李锦田见秀这些人比起来没什么优势。 但是这七年每次作战他都身先士卒,而且极其悍勇,七年来无数的闯军老将战死或投降,连老闯王高迎祥都兵败被杀了,李自成的好兄弟高杰也叛变明军成为李自成的生死仇家,只有他依旧冲锋在前,为闯王破阵杀敌。 因为他的悍勇,也因为闯军老将的相继战死,他俨然成为了李自成的头号心腹,可他也有厌倦的时候啊,七年了!原本的大军灰飞烟灭,他们被围困在一座小小的山坳之中,他绝望了,他觉得大概李自成终究是成不了气候,自己这号人物投降明军未必不能做个高杰第二。 可当日鱼复山上的占卜又让他动摇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三次占卜都是大吉,难道这只是老天的考验吗?就像孙猴子取经要过九九八十一难一样,这只不过是最后一难罢了,天子啊!那可是天子,自己居然起了背弃天子的想法! 可显然他在鱼复山的表现深深的伤害了李自成的心,李自成对他的提防已经大过了信任...... 刘宗敏赤红着眼睛坐在大帐之中,颤抖着手端着一碗酒,自他回来便每日在军中饮酒,也不过问军中事务,似乎想要将自己醉死在这些美酒之中。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又喝这么多......”一个妇人掀开军帐走了进来,他是刘宗敏的大夫人,也是糟糠之妻,见刘宗敏又在喝酒顿时埋怨了起来,但埋怨归埋怨,依然勤勤恳恳的伸手去帮他收拾凌乱的案几。 “夫君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妇人一边收拾一边询问道。 刘宗敏素来不喜欢跟女人讨论军中事务,但如今心中苦闷加上酒精的催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喃喃说道:“春娘,俺做错事了.......” “是不是得罪了闯王?”妇人不是蠢蛋,前些日子刘宗敏的小动作她是看在眼里的。 “嗯......闯王如今已经不信任俺了,在这样下去只怕俺性命都保不住了.......”刘宗敏苦闷的抓着脑袋说道。 “夫君,你跟着闯王这么多年了,闯王还是会念及旧情的.......”妇人抚摸着刘宗敏的后背安慰道。 “俺该怎么办啊.......春娘,俺该怎么办啊.......”刘宗敏低声怒吼道,看的出来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若是实在不行,俺们就回蓝田去,你去做锻工,我在家里给你织衣裳,俺们不要再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妇人小声劝说道,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这么多年颠沛流离,苦了她也苦了孩子,她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 “不!俺不能回去!”刘宗敏闻言却是顿时大怒,一把推开了妇人,厉声呵斥道:“俺才不要回去做个低贱的锻工!你知道吗?闯王会做天子的!他会做天子的!只要跟着他俺以后就可以封侯拜将!就可以成为徐达常遇春那样的人物!” 刘宗敏颇为癫狂的说道,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兴奋,仿佛认定了李自成未来一定会黄袍加身。 “夫君......”妇人看着癫狂的刘宗敏,颇为担心的小声呼唤道。 “不行!不行!俺要让闯王知道俺刘宗敏是最忠心于他的人!俺要让闯王知道,俺刘宗敏为了他啥都能做!”刘宗敏赤红着双眼,疯魔般的呓语道。 突然,他狠戾的眼神看向了妇人,妇人也注意到了刘宗敏眼中的杀气,顿时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嘴里还颇为惊恐的问道:“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刘宗敏猛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狞笑着说道:“夫人,俺要让闯王知道,为了他俺什么都可以不要!妻子儿女,俺都不在乎!” “夫君!啊!” 一声惨叫传来,刘宗敏一刀将自己的夫人砍死在了军帐之中,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鲜血流的遍地都是,血腥味跟猩红的颜色似乎刺激了刘宗敏,刘宗敏二话不说又是一刀砍下来自家夫人的脑袋,然后提着脑袋走了出去。 他有两个老婆一个孩子,如今为了再次得到李自成的信任,他决定要用他们想生命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很快他来到二夫人的营帐,营帐之中二夫人正跟他的孩子在玩耍,见刘宗敏来了,颇为疑惑,起身上前迎接,嘴里还问道:“夫君今日怎么到妾身这里来了?大夫人方才不是过去了吗?夫君手上拿的是......” 不等二夫人看仔细,尖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身体,她最后看到的只有疯魔般的刘宗敏,已经还淌着血死不瞑目的大夫人的首级...... 刘宗敏的孩子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顿时大哭了起来,嘴里还一个劲的喊着爹爹。 刘宗敏又砍下了二夫人的首级,提在手上,看着哭喊的孩子他似乎有些犹豫,但也只是有些犹豫罢了,只思考了几息,他便大步上前一刀斩杀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砍下首级提在手上,一脸狠戾的带着三颗人头和带血的利刃直往李自成的营帐中去了。 李自成大营之中,李炎、顾君恩正在跟李自成商讨军务。 李自成现在特别喜欢跟李炎讨论军务,因为李炎说起来那是头头是道,虽然大部分都还不具备实现的条件,但光是听听都是耳目一新,何况李炎还日常画饼,把未来描绘的跟童话一样,李自成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跟唐高祖、明太祖一模一样。 就在三人就如何规范后勤事务进行探讨的时候,一个卫兵冲了进来,颇为惊慌的拱手道:“闯王,刘将军在帐外求见.......” 李自成被这卫兵吓了一跳,顿时颇为恼火,开口斥责道:“慌慌张的像什么话?没看到俺正跟两位参军商讨军务吗?刘宗敏来干什么?说俺不空,让他回去!” 李自成已经记恨上刘宗敏了,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慢慢夺掉他的兵权,人选他都有了,实在不行就让高一功去。 顾君恩其实有意劝解一下李自成,毕竟刘宗敏是员悍将,疏远是可以的,但不用甚至拿掉就多少有点可惜了,可不等他开口,那卫兵就惊恐的说道:“不是.....不是,闯王,刘将军提着三个人头在帐外跪着求见闯王,说是见不到闯王就当场自刎......” 闻言李自成、李炎、顾君恩眉头都皱了起来,提着人头求见,还说要自刎,这是在赌博啊...... 李自成眉头拧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未几,还是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他还是没有存逼死刘宗敏的心的,毕竟七年交情了,何况刘宗敏也确实是他的得力臂助。 刘宗敏提着三颗人头走了进来,三颗人头都死不瞑目,脖颈的创面还滴着血,显得格外的恐怖。 “这些是什么人?”李自成看着刘宗敏手上的人头开口问道,李炎脸色则非常难看,虽然见惯了生死,但刘宗敏这种搞法像个变态杀人魔一样,李炎腹中还是一阵翻腾。 刘宗敏顺手将三颗人头往地上一丢,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叩头就拜,大声说道:“闯王,这是俺的妻子儿女,俺把他都杀了!以后就一心一意跟随闯王!” 李炎、顾君恩闻言脸色大变,虎毒尚且不食子,刘宗敏居然杀了自家的妻儿?!尤其是李炎,虽然明末已经让他三观碎了一地,但刘宗敏这种畜生操作还是让他蚌埠住了...... 你说你杀人,你劫掠,甚至你强奸什么的,李炎或许都觉得是人性使然,但,为了取信上级杀掉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残忍的砍下脑袋,来邀功,这是什么禽兽? 然而,李炎却发现,李自成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依稀有一点......欣赏?! “闯王!俺知道,先前俺做错了事!但俺已经知错了,现在俺就杀了俺的妻儿给闯王赔罪!日后刀山火海,闯王指到哪里,俺就杀到哪里,只求闯王饶过俺这一次!”刘宗敏一边说一边将脑袋在地上叩的砰砰作响,力道之大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了。 “宗敏兄弟,何苦如此啊?”李自成突然笑了起来,快步走下去将刘宗敏扶了起来,说道:“俺不见你,只是军务确实繁忙,宗敏兄弟何至于此啊......”说完还脸自责。 “为闯王大事,俺何惜妻儿?以后大事成了,还怕没有女子妻之吗?”刘宗敏大声说道。 “你就是个畜生。”一句淡淡的喝骂,打断了李自成跟刘宗敏的对话。 李自成一愣,刘宗敏也是难以置信的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李炎站在那里,一脸讥讽的看着刘宗敏。 “你说俺是畜生?”刘宗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我说你是畜生!”李炎不仅不怕,反而提高了音量:“为了取信闯王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杀,你不是畜生是什么?不对,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 自从进了闯营,李炎一直尽量避免跟这些悍将发生冲突,因为毕竟他资历太浅了,但刘宗敏的行为,让他彻底忍不住了,尤其是看着那年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的人头,那惊恐而绝望的眼神,微张的嘴巴兴许还在喊着父亲,结果,刘宗敏居然斩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姓李的!你说俺是畜生?!你这个竖子好大的胆子!”从没有人这么跟刘宗敏说话,刘宗敏觉得自己的自尊被践踏了,加上杀掉妻子后的愧疚被李炎的一句话彻底激了出来,自然他此刻自然是恨不得杀了李炎。 “闯王!此人狠戾,焉能大用?今日连妻子都能杀,明日难道就不能杀闯王吗?属下以为,此人不仅不能用,还应该立即处斩,以正视听!”李炎上前一步,拱手严肃的说道。 自来闯营开始,他第一次动了杀心,刘宗敏这个畜生,不斩说不过去! 何况后来闯营的兵败跟这个畜生也脱不了干系,虽然说,陈圆圆不会是吴三桂做出投清开关的决定性因素,但吴三桂的决定一定是多方面决定的,而刘宗敏霸占陈圆圆无疑就是其中一个方面的因素之一,对于这样的人,杀了无论是对李炎还是闯营都是有好处的! 顾君恩,李自成,刘宗敏闻言都是一愣,好家伙,直接要斩首? 顾君恩当即就想上前拉住李炎,而李自成脸色也是飘忽不定,刘宗敏更是出离的暴怒,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对着李炎大吼道:“狗奴!我必杀了你!” 章节目录 第八章:不惹事,也不怕事 权力斗争是残酷的,为了权力人们都会化为人形的野兽,相互厮咬,不计一切手段,这是人之常情,李炎作为学历史的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了。 但,无论你怎么厮杀,都应该有底线,或许在这个时代下,刘宗敏的行为并不是多么少见的事情,但李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可以接受这个时代的环境,接受这个时代的残暴,却接受不了这样的时代的道德观。 妇女何辜?幼童何辜?我不是圣母,但我也不做野兽! “李炎兄弟,莫要激动嘛,有什么话好好说......”顾君恩并不想李炎跟刘宗敏起正面冲突,虽然他跟刘宗敏也没多融洽,不过大体上的面子还是过得去的,所以立马上来拉住了李炎的手想要让他走。 “李炎!你辱骂俺!俺要宰了你!俺要跟你决斗!是男人你就来!”刘宗敏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李炎怒吼道,如果不是因为李自成在这里,他一定会冲上去活撕了李炎。 “刘宗敏,一个杀掉妻儿的人也配叫男人?”李炎冷笑着说道,决斗?他会跟这个莽夫决斗?开玩笑呢! “行了!”李自成发话了,他不愿意局势失控,老实讲他不在乎刘宗敏杀了自家妻儿,反而对此还颇为赞许,因为这代表刘宗敏对他的忠诚。 而李炎的反应却让他颇为不解,杀掉的是刘宗敏自家的妻儿管你什么事?难道果真是出于义愤吗?若真是如此李自成反而担心了,做大事的人就是要不择手段,道德底线高的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 “今日军议就到这里。”李自成脸色严肃的说道,然后盯着刘宗敏说道:“你的忠心俺是清楚的,李先生今日也是为了闯军着想,切不可为难于他,否则俺绝对不轻饶!” 刘宗敏闻言一愣,虽然但是眼神还是怒视着李炎,看的出来他恨死这个人了,他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偷,被人根据他的犯罪事实骂了一顿,他知道自己有错,但是不代表他就要承认,李炎的行为无疑是让他恼羞成怒。 “没听明白吗?”见刘宗敏没反应,李自成的声调又拉高了些说道。 “俺......俺遵命!”刘宗敏咬牙切齿的剜了李炎一样,然后就砰砰两个响头,表示自己对李自成的臣服。 见刘宗敏应声,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转向李炎,在脸色挂出和善的笑容,说道:“李炎兄弟,这刘宗敏就是个粗人,难免做事糙了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姑且饶他一回吧。” 李炎闻言眉头皱了皱,他想反驳,但他也知道,李自成此话一出就说明不打算处置刘宗敏,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只能颇为无奈的拱手说道:“大王,刘宗敏今日不除,来日必为祸患!” “李炎,你这狗贼!为何污蔑俺!”刘宗敏闻言毛骨悚然,大声厉喝道。 “闭嘴!”李自成转身就是一脚,将还跪在地上,直起上身的刘宗敏直接踹趴在了地上,厉声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如果不是看在你还算是作战用命的份上,俺定砍了你!还不滚!” 刘宗敏见李自成发火,无奈之下,只能又叩了两个头,然后怨毒的看了眼李炎,转身出帐而去。 而李炎也叹息一声,李自成这是雷声大雨点小,两脚就把这事揭过去了,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李自成是主,他是臣,能做到这个份上李自成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于是李炎只能拱手说道:“大王,那属下先告退了。”旋即便跟顾君恩两人出帐而去。 “李先生这次闯下大祸了”顾君恩苦笑着摇头说道。“这刘宗敏素来自恃武艺过人,为人倨傲,动辄就鞭打乃至杀伤,今日先生得罪了他,只怕日后他必然报复先生。” 李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此番必然恶了那莽汉,但我又确实忍不住,或许我就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吧。” “在下是想不明白,不就是两个妇人一个儿童嘛,况且那也是刘宗敏自己的妻子。先生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刘宗敏自己做猪狗不如的事情,何需先生动气?”顾君恩还是颇为不解,按照这个时代的道德观念,刘宗敏的做法虽然偏激,但也不少见,何至于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莫说是他刘宗敏了,便是伟大的崇祯大帝,在帝国覆灭时也不忘先逼死老婆,再斩女儿,最可笑的是还要装出一副杀了你们是为你们好的样子,这合理吗?还是说这些人觉得人命压根儿就是可以由自己一锤定音的? “刘宗敏的夫人难道就是他刘宗敏的私产了?刘宗敏的儿子难道也是他刘宗敏的私产了?这些都是人命!他刘宗敏是什么样的人物,说杀就杀了?!”李炎盯着顾君恩质问道。 “唉,李先生,你还是太过仁慈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啊......”顾君恩叹息道。 “我不是仁慈,而是因为我还是一个人,这个世道如此便是对的吗?”李炎反问道。 顾君恩也不知道说什么,作为读书人,他的下限肯定是比刘宗敏他们高的,但是在闯军之中浸润久了他自己也麻木了。 最后顾君恩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李炎,只能拱手道:“不管怎么说,先生自己多加小心,莫要遭了刘宗敏的暗算。” “放心吧,某不惹事,但也不代表某怕事。”李炎并没有很在乎刘宗敏,凭借他的脑子跟开上帝视角的自己玩,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 “哟,李参军今天怎么闷闷不乐的啊”李炎一进营帐,就听到高一功那熟悉的声音。 “少埋汰我,还不是刘宗敏那厮惹的我不快!”李炎听到高一功叫自己李参军就知道这小子又欠打了。 高一功这才提着两壶酒走了出来,笑着看着李炎说道:“奶奶的,还有人能惹咱李参军不高兴啊!这刘宗敏也是个人才啊!” 高一功虽然地位没有刘宗敏高,但他的“外戚”性质的身份就决定了他超然的地位,所以素来对闯营的几个军头他都是直呼其名。 “俺听说了,刘宗敏那厮是真的狠,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下的去手,简直不敢想,听说他手下的士卒也害怕的很,好多都想去其他将军的麾下了。”高一功一边翻出两个酒碗动手参入酒,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见闻。 “哼,连自己妻子儿女都杀的人,杀谁都不会眨眼,就是不知道闯王为什么会放他一马。”李炎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冷哼着说道。 “要不要俺去给高娘娘说说,让她去跟闯王讲讲,把这个刘宗敏给办了?”高一功想的倒是简单,豪饮一口酒给李炎出谋划策道。 “糊涂!”李炎绑的一声把酒碗重重的扣在案几上,声音下的高一功一哆嗦,酒水都洒了不少出来。 “白教你读那么多书了,你这叫什么?叫外戚干政!你这么干不仅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高娘娘,懂吗?”李炎没好气的说道,李自成可不是没主见的人,实际上,李自成就是过于有主见了,都有些偏执了。 “哦哦”高一功委屈的哦了两声,自己不也是为了闯王好吗?反而还被训斥了一顿。 “你整日在后营,可有什么麻烦事吗?”李炎不想再说刘宗敏的话题了,干脆自己开口询问起了高一功在后营的情况。 此时的闯军还没有建设成后来的五营军制,现在的闯军只是单纯的分前后两营,前营主管攻伐,后营主管家眷、粮草、辎重。 也是因为如此,前营的战斗力是远强过后营,这个潜规则一直保持到了大顺建国,之所以后来后营能登上历史舞台也是因为前营都在跟满清的血战中拼光了,李锦和高一功的后营才能上位,被改编为了“忠贞营”以及再往后的夔东十三家。 “唔,也没劳什子事,反正就是些琐碎的事情,不过前段时间倒是抓了一批逃回来的士兵。”高一功想了想说道。 “逃回来的士兵?”李炎颇为疑惑,下山了还会逃回来? “对的,之前逃下山的士卒有些又回来了”高一功喝了口酒说道。 “还有你的老相识呢。” “谁?”李炎老相识逃走的可海了去了,多到名字都记不住了。 “先前你放走那个小鬼头又跑回来了,还想偷偷混进后营,结果被路应标那厮抓了个正着”高一功凑近了些说道,仿佛是在替李炎解气,毕竟就是因为这两个人逃走,才害的李炎差点被砍头。 “三狗子?那他人呢?”李炎回想起来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兵头。 “被路应标带走了,想来是跟那些逃兵关在一起等着过两天一起砍头吧,也算是给你这厮出口气。”高一功笑着说道。 “不能杀!”李炎突然严肃的说道。 “杀不杀又不是我们说了算,那是闯王做的决定,俺们只负责杀”高一功倒是漫不经心,给自己满上一碗酒说道。 “老高,你想想,这些逃兵逃下去就是为了活命,现在又跑回来了说明什么?”李炎严肃的盯着高一功问道。 “说明山下也活不下去呗......”高一功想了想说道。 “山下活不下去所以才上山,要是山上也没活路了他们就直接逃走了,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将先前逃下去又活不下去的兄弟拉回来呢?我们也得给那些想回来的兄弟一条活路啊!”李炎振振有词的说道。 “唔.....你说的有道理”高一功点了点头“但是这事还是闯王才能决定的,俺可不敢不听闯王的”高一功虽然认可李炎的话,但显然他还是更恐惧李自成。 暗骂了一声高一功废物,李炎扶额想了想,然后开口道:“那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不帮!”高一功直接拒绝道:“前次让我去替你换签,亵渎了佛寺,害的我做了几天噩梦,你这厮坏的紧,不帮不帮!”“老高,这不是帮我是帮闯军,是帮闯王,更是帮高娘娘,你想想要是闯军败了,高娘娘那可是要被......”李炎开启了忽悠大法。 果然高一功就是吃着一套,他是他姐姐拉扯大的,凡是涉及到他姐姐的问题,他就不能等闲视之。 “那......那你说,俺看看俺行不行”高一功咬了咬牙,犹豫的说道。 “我想见三狗子,我有话问他,你安排一下就好了。”李炎严肃的说道。 没想到李炎这次的要求这么简单,这也让高一功舒了口气,幸亏不是又让他去做些亵渎神佛的事情,于是点点头说道:“这个好办,我跟路应标那厮说一声就中了,那就明天吧,明天我把那小鬼头带来见你。” “行!”李炎笑着对高一功举起酒碗敬酒。 高一功则不情不愿的碰了一下,表示帮了李炎这个忙。 章节目录 第九章:明军的困局 次日中午高一功就提溜着被五花大绑的三狗子来到了李炎的军帐。 军帐之中,李炎正在享用着午饭,明代中国的饮食已经趋于完备,各种调理与烹煮手段也几乎成熟,可惜,地处农民军之中,条件有限,自然不可能吃得有达官显贵皇帝老子好。 李自成优待读书人,李炎更是得到了相当高的伙食标准,一碗粟米饭,一条清水煮的鲫鱼再加些许咸菜,虽然谈不上多有滋味,但总是比李炎当流民或者哨总时吃得好。 三狗子被高大的高一功一把丢入了军帐之中,或许是以为这是要杀自己脑袋,三狗子一进军帐就鬼哭狼嚎起来,磕头如捣蒜一般,得亏是饿上了几天,不然黄白之物怕是都要流出来。 “这厮俺给你带来了,真是聒噪的很!”高一功抱怨道,这三狗子嗓门确实大,一路上震的他耳朵都要聋了。 “下午俺来拿人,莫要把人弄丢了,不然路应标那厮准要找俺麻烦。”显然高一功不想在这个吵闹的环境待下去,当即就对李炎提醒道。 “你偷偷带出来的?”李炎看高一功一脸做贼心虚,开口问道。 “废话!不然还能找路应标那厮要吗?”高一功白了李炎一眼,转身就掀开军帐走了。 这时三狗子也注意到了上头这位“大人”的声音颇为耳熟,便壮着胆子抬起头悄悄窥视了一眼,看到李炎熟悉的面庞正笑吟吟的对着自己,三狗子顿时一惊。 “哨总?” “是我”李炎用筷子剔下一些鱼肉,再配合咸菜就口米饭咀嚼了起来。 “哨总你没被砍头?”三狗子颇为惊讶的问道,要知道私纵逃兵在闯军之中可是大罪,不杀头就算了,看样子似乎还过的挺滋润。 李炎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说道:“其实你现在不应该叫我哨总,而是应该叫我参军。” “参......参军?”三狗子不知道参军是个什么样的官儿,但似乎李炎不仅被被杀,还升职了。 “对,参军,那日放了你们走了过后,我就被押去见了闯王,闯王欣赏我的才华,便拔擢我做了参军,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呢?”李炎笑着说道,对于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兵头,他还是尽量表现的和蔼可亲。 “饿了没?”李炎看着瘦骨嶙峋的三狗子体贴的问道。 “饿......没......没饿”三狗子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 “拿碗米饭来,把他绳子解开”李炎吩咐了下,很快两个士卒就走了进来一人为三狗子解开了绳索,一人则端来了一碗米饭。 三狗子想来有些日子没吃东西了,看见米饭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用手抓着米饭吃了起来,吃的满嘴满脸都是饭粒。 李炎看着倒是也不嫌弃,这狗日的世道,能帮一个也是好的,何况三狗子对他还是有用的。 “老牛呢?”李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像是唠家常。 三狗子一边狼吞虎咽着米饭,一边呜呜咽咽的说道:“牛叔死了。” “死了?” 唔.....似乎是吃的太快被噎住了,三狗子一下子哽的脸色发红。 “给他点水。”李炎看着哽住的三狗子,当即下令道。 喝了几大口水,三狗子这才缓过来,许是想起刚刚的吃相,尴尬的抹了抹嘴,然后开口说道:“牛叔被朝廷的官兵杀了......” “杀了?” “嗯,之前牛叔打仗的时候杀了那朝廷官兵的弟弟,下山后被认出来了,牛叔就被杀了......”三狗子没有多伤心,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生死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了。 “那山下果真有热汤棉衣吗?”李炎有问道。 “第一天有,然后后面就越来越少了。”三狗子颇为气愤的说道:“朝廷把我们集中起来,也不放我们走,也不杀我们,但是吃的穿的供给的越来越少,后来来了个当官的,说是要我们加入官军,就给吃的,不然就饿死。” “既然加入官军有吃的,为什么不加入呢?”李炎好奇的询问道,官军怎么样也比窝在山上的农民军待遇好吧。 “哨......参军这你就不知道了,官军待遇也差,每日就两粥加个馍馍,还要整日巡山站哨,根本不够吃,往往半日就饿的不行,得去刮树皮掏野草吃了”三狗子又刨了了两口米饭说道。 “奇怪了,这官军围困我们,为何吃的这么差?” “说是朝廷也不容易,又是对付北方的鞑子,又要去剿灭张献忠,这钱粮都只能用在要紧的地方,围山的军队自然就短些供给了”三狗子将自己在山下听到的传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山下有多少人?”李炎想了想询问道。 “这个俺不知道,但是俺们那把总手下也就一百来号人,不过全是陕西来的骑兵”三狗子说道。 李炎眉头微微一拧,开始思索了起来,按照明朝的编制,一个边军把总理论上应该是带兵四百人上下,如今却只有一百人,那说明要么战损,要么吃空饷,不管是哪一个都说明这支军队战斗力值得怀疑,陕西来的马队,多半是边军了,朝廷也算是下血本了这次居然连边军都调过来了。 “知道你那把总隶属于哪个总兵吗?”李炎继续问道。 “唔.......好像是贺总兵?”三狗子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 “贺总兵?难道是贺人龙?”李炎从记忆中检索着信息,贺人龙的信息他也记不完全,但也是天大的优势,毕竟在这个信息咨询困难的时代,他可以通过后世记载来对一个人做直观认识。 这能力其实很逆天,相当于你有一个全能性的间谍。 贺人龙谈不上很有名气,比起孙传庭的力挽狂澜,洪承畴的祸国殃民他好名声坏名声都不怎么沾,倒不是说他不坏,只是他的坏在明末也就将好到平均水平,可能稍微能让他有点名气的就是后来被孙传庭砍了。 贺人龙的军队军纪很差劲,不是一般的差劲,掳掠地方,强抢民女那是常规操作,虽然战斗力也是有的,但一般这样的军队为了钱啥事都干的出来,朝廷给粮饷他们把命交给朝廷去打农民军,要是朝廷不给粮饷,抱歉,爷们儿就是农民军! 想到这里,李炎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当即开口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把总军饷多久没领了?” 说道这话,三狗子话匣子就打开了,当即开口道:“说是一年没领了,参军,俺跟你说,这官军啊其实也讨厌朝廷,朝廷不发军饷,粮食也不给多少,这些官兵都是饿着肚子勒,俺听俺们那个把总那日喝醉了说,若是朝廷再不发军饷就反他娘的.......” 看的出来明军对朝廷的怨念并不小,本来也是一群卖命的军汉,你还跟他玩欠薪的套路,那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这些爷可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而是实打实的军头,一怒之下就敢掀桌子的那种。 为什么李自成从鱼复跃进河南后快速做大?其实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朝廷的风骚操作让大批量的边军心寒了,不给钱还要卖命,打了胜仗还要被贪功,那些姓朱的整日大吃大喝,一毛不拔,俺们凭啥为他们卖命?! 反了! 于是李自成的麾下迅速集结起了一大批训练有素的官军,通过史料记载可以看出,后期李自成军队的画风突变,长矛兵、重骑兵、游骑兵、甚至还有炮兵部队,很显然这并不是流寇所能培养出来的专业化的技术兵种,那么其来源显而易见。 可以说,到后来一片石之战时,本质上其实就是大明的陕西边军对抗辽东边军,毕竟努尔哈赤之前也是大明的龙虎将军嘛...... 反观朝廷这边,嗯,比较可悲的是,最后朝廷的主力反而都是些农民军构成的了,比如左良玉被李自成击败后迅速汇集的二十万大军,其实就是在李自成杀掉罗汝才跟袁时中后,不满李自成的农民军前去投奔的。 再比如南明最能打的忠贞营跟李定国这些人,也是脱胎于大顺与大西两大农民军。 这就是明军的困境,此刻鱼复山下的明军也面对同样的困境,朝廷没有钱,税收不上来,军官没有不贪的,军饷也发不下去,行政成本高的吓人,税收效率低的吓人,自然军队的士气就是全面负增长了。 杨嗣昌也很难啊,他再有水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的一帮子军头没有不贪的,可他能怎么办? 难道他不知道左良玉收张献忠的钱放水吗?难道他不知道长期拖欠军饷导致军队有哗变的风险吗? 可他能怎么办?像左良玉这样的人,杀上一百次都不过分,但谁敢杀?你逼狠了他直接反了,东江镇的教训就在那里。 军饷难道是杨嗣昌想拖欠吗?崇祯就给了他那么多银钱,他也不是财神爷,变不出来银子。 为了银子他可以纵容军队抢掠百姓,但百姓也没多少可抢的了啊,豪门大户,宗藩亲王你又不敢抢,他们也不缴税,你只能嚯嚯自耕农,自耕农嚯嚯了税就更少了......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所以杨嗣昌只能拿有限的钱做最有效率的事情,比如说,剿灭张献忠。 张献忠显然现在是最大的一股农民军势力,李自成没剩下几个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杨嗣昌将手中的资源,精兵良将全部砸入了对张献忠的围剿之中。 只要我收拾了张献忠,回头就可以把李自成收拾了!只要鱼复山下的守军再苦两个月就可以了! 资源当然要给在前线冲杀拼命的人,你们围困李自成又没什么风险,要那么多钱和粮食干嘛?先欠着,等朝廷有钱了再给! 杨嗣昌这么想,或许崇祯也这么想,但显然,鱼复山下的明军不这么认为...... 李炎笑了,杨嗣昌终于还是犯错了,不过这也是他不得不犯的错误,毕竟现实情况就是这么无奈。 “三狗子,我问你,你是想活还是想死?”李炎笑吟吟的看着三狗子问道。 三狗子一愣,当即开口道:“自然是想活的。” “你先前做了逃兵,按照闯营的规矩,是要斩首的,不过你年岁不大死了也可惜,我有意保你一条性命,不过你得按我说的做,可以吗?”李炎笑着问道。 “可以的,可以的,只要不杀俺,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三狗子听说可以保命,瞬间大喜,不住的磕头说道。 “那便随我去见闯王!”李炎起身说道。“若是你当真做的好,不仅不用死还大大有赏!” “见......见闯王?”三狗子显然没见过这般大的人物,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舒缓心中的紧张。 “对,见闯王!”李炎重重的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十章:不会捡了个名将吧 李炎很快带着三狗子来到了李自成的军帐之中。 李自成对李炎带着三狗子到来还是颇为惊愕的,只道是李炎要来求情,当即便想回绝,毕竟逃兵虽然自从上次占卜过后大幅减少,但也需得杀几个典型立立军威。 “大王误会我的意思了”李炎知道李自成想要立威,不过他也不是真来求情的,当即拱手道:“大王,此人去而复返,知道山下明军许多情况,属下已经询问过了,得了个破敌的妙策。” “哦?说来听听”说到破敌,李自成就来了兴趣,当即叫人搬来了椅子让李炎坐下。 李炎拱手礼了一礼,然后扭头看向三狗子,和蔼的说道:“三狗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闯王。” 三狗子本来被李自成的气场吓得不敢言语,被李炎这一提点,才略微有所放松,不过还是忍不住浑身战栗,战战兢兢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李自成听完,捏搓着下巴的胡须思索了起来,未几,开口道:“先生的意思是要俺贿赂山下的明军?让他们让开条道路?” 李自成不是蠢蛋,三狗子一说,李自成立马意识到了其中的机会。 李炎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当即拱手道:“闯王,先前在湖广掠得了不少财物,这些财物带也带不走,留下来也是便宜明军,为什么不拿出来求个活路呢?” 李自成当然不是舍不得财物的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担心,于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开口道:“你说的俺自然明白,俺们不是舍不得那些金银,只是这官军素来狡诈,若是给了财物,却依然不放开口子,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财货?” 李自成担心明军黑吃黑,这也很正常,毕竟在明末,没谁会跟你讲道德。 “况且,围山的军队数目不少,俺们这些财物只怕也不够说动他们”李自成继续说道。 李炎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莫说双方是敌对状态,便算是友军,那也得掂量掂量,官军当真与贼匪勾结,那是要砍头的,杀不了左良玉这种军头,难道还不能办几个把总、千户、参军吗?钱财不够,谁愿意提头做买卖? 不过李炎的意思显然不是说让官军开个口子那么简单。 “大王,山下的官军欠饷已经一年,加上粮食棉衣都不足,还有许多山上下去的逃卒,这样的军队,闯王以为士气如何?”李炎开口问道。 “那自然是不行,当初俺跟着王国那狗日的在边军里面,就是因为欠饷才杀了那狗日的造反。”李自成对这种事是有经验的,先前在陕西边军里面,他被王国提拔为了把总,边军那可是明朝的精锐,把总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头了,结果因为欠饷直接哗变造反,何况山下这帮子鱼龙混杂的家伙? “所以闯王,我们为什么要收买所有的官军呢?我们只需要收买其中一部,让他们哗变,让他们倒戈,这样山下的官军必然大乱,届时我们再出击,自然能得到奇效。”李炎为李自成谋划道。 山上虽然只剩下百余人,但这百余人可不简单,因为简单的大部分都已经死了,这百余人几乎是清一色的骑兵部队,而且很多都是榆林边军出身,骑射、骑战、冲阵、破袭那是样样精通。 为什么杨嗣昌不让有人数优势的围山人马直接a上去,一个直接原因就是,明军太拉跨了,面对这些精锐军队,很可能被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李自成可能直接趁机溜了,若是围山,依托工事说不定还能阻挡李自成跳出包围圈。 “让他们哗变?不太可能吧。”李自成颇为不自信的摇了摇头,自己也开不出什么特别优厚的条件,自己都是个流寇,这些吃官粮的未必愿意跟自己做掉脑袋的买卖。 “大王当初不也是个把总吗?”李炎一语中的。 怎么?当个小军官就能对朝廷忠心耿耿?想多了,小军官才是最难做的,军饷上面刮一次,底下人拿不到钱要闹事,搞不好自己就要被砍,小军官又不是特权阶级,也不是秀才举人老爷,没资格免税的,家里税钱照样给,军饷又拖欠,搞不好前面卖命,后面女儿就被卖去做奴婢了。 这样的窘境,在明末从来不是个例,而这帮子中下级军官又是直接指挥军队的人,所以军队哗变投敌的比比皆是。 “你说的也是个理”李自成仔细想了想,结合自己之前的“阶级仇恨”。 突然觉得好像李炎说的有道理,一年不发军饷,对这帮子人来说很可能就是老家卖儿卖女了。 “可这山下也没门路啊”李自成虽然意动,不过怎么收买又是个学问了,总不能把这事广而告之吧,山下的军队也有小团体,每个团体情况也不一样,若是寻个粮饷充足,跟闯军有血仇的,只怕事情办不了还要折损兄弟。 李炎指了指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三狗子说道:“此人在山下跟过一个陕西来的把总,那把总被欠饷也有一年了,从言谈上来看,对朝廷多有不满,属下认为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李自成这才把目光转移到跪在地上的三狗子身上,方才三狗子说的时候,李自成都没有正眼看过他,逃兵嘛,自然最是不屑,逃了一次还又逃回来的就更让人看不起了。 “你抬起头来。”李自成浑厚的嗓音传来,三狗子吓得一哆嗦,这才战栗着抬起头看向首位上那位“祸乱天下”的闯王。 李自成打量了一下下面这个小子,年岁不大,长得也就是普通农户家孩子的模样,不过看的出来之前是个吃力气饭的人,个子很高,虽然长期饥饿显得消瘦,但骨架是很厚实的。 “你是哪里人?”李自成不慌着进正题,慢慢盘问起三狗子来。 “俺......俺是......俺是甘肃人.......”三狗子吞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回答道。 “甘肃啊,甘肃哪里的?”李自成继续询问道。 “靖......靖远的......” “没听说过”李自成摇了摇头,这时代又没啥导航地图,他没打到过那里自然不知道,“你姓什么?咋跟的俺们闯军?” “俺姓王......俺之前被官军抓了壮丁,后来被闯王的军队击溃了便又跟了闯军......”三狗子战战兢兢的说道,其实也怪他倒霉,他这个年龄一般不会被抓丁,奈何长得太高大了,被明军误会了年龄,直接强征了。 “没有名字?” “都叫俺三狗子,也叫俺王三” “太难听了”李自成摇摇头。 “你想死还是想活?”李自成虎目微瞪,盯着三狗子问道。 “想......想活” “本来按照咱闯营的规矩,逃卒一律斩首,不过俺念在你知错就改,还能回来的份上,可以饶你一会,不过嘛,你得去替俺们办一件事。”李自成瞪着三狗子慢慢说道。 三狗子许是被李自成的气场震慑到了,颤抖了半天,才说道:“俺.....俺唯闯王命是从.....” “这才是好样的嘛”李自成大笑着站了起来,对着三狗子说道:“你那个把总叫什么王什么来着?” “王....王学礼.....” “俺要你去告诉这个王学礼,他不是没有军饷吗?俺给他发,他只要跟了俺,朝廷发多少俺给他发两倍,这以后美女珠宝有俺一份就有他一份,若是这件事办成了,俺不仅不杀你,还给你官儿做。”李自成自然是不愿意冒险让自己的人去连线,这王三反正在王学礼麾下待过,熟悉一些,加上本来也是个逃兵,死了也不心疼,就让他去吧。 “这.....这.....”王三显然有些犹豫,开玩笑,他跑回来又回去,要是王学礼没有要倒戈的意思,只怕自己的下场还是被砍头正军纪。 “俺不勉强,若是不愿意,俺就只能砍了你脑壳正军纪了。”李自成笑着说道,说是不勉强,其实威胁的意味很浓。 “俺.....俺愿意”王三没得选,只能叩头说道。 “很好,不过你这名字确实不好听,俺给你赐个名字,也不算堕了俺们闯军的威风。”李自成想了想说道。 “从今以后,你就叫王进宝吧......” “王进宝?这名字也是够土气的”李炎听到李自成赐名,心中一阵吐槽,进宝,进宝,真就当招财进宝呢?不过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 李炎仔细思索了起来,王进宝.....王进宝,奶奶的,不会是那个王进宝吧?! 李炎前世学历史,最有兴趣其实也是《明史》跟《清史稿》,明清之交,英雄事还是不少的,光是列传就是一大堆,这个王进宝倒是在明清之交默默无闻,不过后来在康熙朝有个王进宝很有名。 是河西四汉将之一,参与过对南明的讨灭战争,以及在三藩之乱中立下了大功,后来在康熙朝被封了三等子爵,太子太保,作为一个满清入中原后的汉人将领,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 难不成,眼前这个颇为怯懦的小子还tm是日后的名将?该不会是重名了吧......李炎心中暗自思忖道,若真是个名将,让他去干这种买卖会不会有些可惜呢? 不过很快李炎就收敛起来想要劝阻李自成的心思,姑且不说重名的可能性,名将那也是锻炼出来的,没有谁是天生的将种,都是要后天积累的,哪怕这个王进宝真是日后的王进宝,他也有自己的成长轨迹,若是不加锻炼,直接当做名将供起来,只怕也就是个赵括第二。 李炎心里想的,李自成跟王进宝自然是不知道,此刻的王进宝得了李自成的赐名,便意味着这件差事他得豁出命去干了,他当然也可以选择逃走,可问题是此处离甘肃千里之远,他能逃到哪里去? 于是王进宝咬咬牙,也决定赌这一把了,当即起身拱手道:“俺知道了,俺领命!” “很好!”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王进宝表示了赞许。 旋即又扭头望向了李炎笑着说道:“先生每次都能解我燃眉之急,实在是上天给我的臂助,先生可需要什么赏赐?” 李炎见李自成询问自己要什么赏赐,倒是颇为惊讶,不过旋即也明白了,对于上位者来说,你啥都不要明显不是个好的信号,于是李炎思索了片刻,便拱手道:“闯王,若是此番这小子能活着回来,便请充入我的帐下,我那边人手稀缺,正缺个服侍的伙计。” “哈哈哈,没问题,要不要俺现在就选几个送你那里去,后营不少失了丈夫的寡妇,若是不嫌弃便给你几个”李自成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个....这个倒是不必”李炎一头黑线的拱手说道。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李自成从来都是个枭雄 王进宝得了李自成的命令当即就下山去寻王学礼商讨策反事宜,倒是没有花多少时间,一下山就被明军的斥候逮住了。 也算是他运气好,正好被王学礼的麾下给逮住,本来要拉他去杀头,幸亏情急之下他大呼有重要军情要报给把总,这才勉强捡了一条命。 王学礼跟王进宝进行了密谈,对李自成的要求,王学礼说不动心是假的,军饷的欠缺已经让他的部下蠢蠢欲动了,若是再发不出军饷只怕手下士卒会直接动手砍了他投降李自成,都不需要李自成多此一举。 贺总兵虽然经常给他画饼,但他也不敢信啊,毕竟同样的饼都画了一年了。 当然,王学礼自然也对李自成充满了不信任,姑且不说双方的血债,就说这个王进宝,一个逃卒,作为闯军的代表来给自己协商倒戈事宜,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高低自己也是个把总啊! 于是王学礼明确的告诉李自成,要想谈,就派个闯营中有分量的人来谈,不要派个逃卒来,自己不会跟一个逃卒协商这么重要的事情。 王进宝又被放了回来,也算是保了一条命,但现在皮球就踢到了李自成这边了,要派谁代表自己去跟王学礼谈判呢?这风险可是不小的,万一王学礼这厮下套,只怕还有折损核心大将,这是李自成最为不情愿的点。 在难以做出决断的时候,李自成决定集思广益,下令升帐军议。 诸位将领尚且还不知道跟王学礼py交易的事情,到了军帐才听李自成说起,起初诸位将领还是很赞同的,毕竟一直困在鱼复山也不是个办法,要是王学礼真的愿意倒戈,给些财物就给了,也没什么问题,可现在王学礼要派重要人物下山磋商,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居心了。 田见秀率先发言,拱手朗声道:“闯王,王学礼这厮必然没安好心,只怕是想诱得俺们下山去好杀了,去给那姓杨的杂碎请功呢!断然不能中这个圈套!” “义父,俺觉得也是,凭什么要咱们派人下山去跟他谈,不让他派人来跟我们谈?”李双喜也紧跟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随即军帐之中就吵开了,大家七嘴八舌,无外乎就是说王学礼这个包藏祸心不能去。 顾君恩跟李炎则是冷眼看着他们在下面诉说自己的看法,心中却是冷笑不已,说是王学礼包藏祸心,实际上还是怕自己被指派去送死吧? “可是,若是不跟那厮谈,俺们如何突的出去呢?马上开春了,杨嗣昌那狗贼就要回军了”这时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锦开口了。 众将闻言皆沉默了下来,现在的局势很不好,不跟王学礼谈,那么就只能坐困孤山,没错你可以拖过冬天,但等杨嗣昌收拾了张献忠回师,你怎么办?等死吗? 李自成看着下面沉默的诸位将领,心里也是微微一叹,终究还是些武夫,这些问题他们很难想出妥善的解决方法,于是转头看向顾君恩,开口问道:“顾先生什么意思呢?” 顾君恩闻言,拱手道:“闯王,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若是等到开春,明军主力回来,那便是想谈也谈不了了。” 李自成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李炎,开口问道:“李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吗?” 李炎只是拱手正色道:“闯王,属下相信王学礼不会使诈,山下的明军情况我们是清楚的,王学礼若是再拖下去,明军也是有哗变的可能的,若是明军当真哗变,王学礼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一条命,这种局面下,他断然不会欺瞒我们。” “既然明军要哗变,那俺们等着不就好了,干嘛还要去跟那狗杂种谈呢?”刘宗敏冷笑着问道,自从上次过后,他恨透了李炎,凡事都是要跟李炎对着干。 “只是可能而已,若是不哗变呢?”李炎反唇相讥:“我们之所以要争取王学礼,王学礼之所以会跟我们谈,就是在最坏结果发生前达成最好的价钱。” “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反正去送死的又不是你”刘宗敏冷哼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李自成大概也理解了李炎跟顾君恩的意思,现在是自己跟王学礼都迫切的想谈,这是个机遇期,一旦明军发了军饷,或者进行了调防那可能王学礼就会变卦了,赌也只能这么赌了! 于是李自成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诸位的意思,俺明白了,当下的局面不能不跟王学礼谈,既然要谈,俺们就得有诚意,他要俺们派能说的上话的人去,诸位觉得何人可以去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愿意去,你说的再好听,风险也是存在的,万一王学礼变卦,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见众人都沉默,李自成又扭头望向李炎跟顾君恩,李炎跟顾君恩自然也不想去。 开玩笑,李炎话是说的掷地有声,鬼知道王学礼脑袋会不会抽风,万一抽风了呢?人是最神奇的动物,完全不能用常规的逻辑去揣测。 “俺觉得,既然是李参军提出来的,那便是由李参军去最合适。”刘宗敏阴笑着看着李炎说道,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怨怼。 闻言李炎一愣,他没想到刘宗敏会这个时候发难,不过他还是自信李自成对他的看重,不至于推自己去冒险。 刘宗敏起了头,李双喜马上也跟上了,当即拱手道:“闯王,俺们都是一些糙人,哪里懂那些弯弯绕绕,这如何协商的事情,俺觉得还是得让顾参军跟李参军去。” 诸位将官很快就抓住了“糙人”这个优势,纷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大意不外乎是,自己没文化,去了容易耽误事,还是让两位有文化的参军去。 李自成听着下面的呼声,目光流转,时不时在顾君恩跟李炎身上打转,让谁去,这是一个问题。 李自成心中是有权衡的,现在大家都在打天下,武夫自然是最重要的,而且这些武夫舞刀弄枪,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让他们去谈,只怕得闹很大的不愉快。 而李炎跟顾君恩是自己参军不错,但毕竟是个文人,文人嘛,总是能抓到不少的,若是真要舍弃,未尝不能舍弃他们。 顾君恩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老兄弟们都看在眼里,若是当真让他去,万一王学礼昏了脑子,一刀砍了,只怕会寒了兄弟们的心,李炎虽然智计百出,但是毕竟资历很浅,加上他应变能力又强,真去就算遇到什么风险,未尝不能化险为夷...... 倘若王学礼真是圈套,死了个李炎,似乎倒也不会产生太多负面效果...... 李自成想着想着目光已经定在了李炎的身上,他已经决定让谁去了,但这话他不想说,李炎是聪明人,他希望李炎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当李炎看到李自成注视着自己的眼神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李自成的决定。 这几日相谈甚欢,他居然有了将李自成当做朋友的错觉,却忘记了,他李自成,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枭雄,对于一个枭雄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就像是曹操可以舍弃荀彧,朱元璋可以杀掉李善长是一个道理。 他悚然醒悟,李自成从来不是他的朋友!他居然犯下了如此大的错觉,看着李自成的目光,他知道,李自成再让他做出选择,他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拒绝,李自成极有可能会直接寻个由头杀了自己。 “属下为闯王拔擢于行伍之间,未立寸功,常自感惶恐,今日能为闯王赴汤蹈火,自然在所不辞!”李炎喉头滚动,咬着牙关,拱手说道。 李自成笑了,李炎果然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忠诚于自己的聪明人,若是他当真这次能办成此事,那便真的可以视为心腹了。 李自成上前握住李炎的双手,说道:“先生当真要去吗?若是先生不愿意,俺绝对不让先生涉险!” 李炎闻言,心中冷笑不已,脸上却还是装出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表情,说道:“闯王,属下心意已决,此去必不辱命!”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在乱世之中,总是不会给你太多选择,就算今天能躲过去,明天就一定能躲过去吗?这种局面下,他只有相信自己的判断,做大事,总归是要承担风险的,若是不想承担风险,老老实实做个哨总,等满清入关直接剃发投降不好吗? 就这样,在诸位将领的一致“推举”下,李炎成为负责闯军跟王学礼沟通的桥梁,虽然未必有多情愿就是了。 王进宝也被李自成塞了进来,正如之前答应的,王进宝成为了李炎的随从,结果好不容易捡了命回来,这下又要被派下山去,王进宝是欲哭无泪,李自成许诺的升官是一个也没兑现,只赏了他个银锭,问题是作为流贼,要银锭有什么用? 高一功听闻李炎要被派去跟王学礼谈判,也是坐不住了,当即便又想着去找高娘娘,让高娘娘劝说李自成改变这个想法,可不是嘛,李炎一个书生而已,哪里能去那种虎狼之地,真要去,也得派个能敌万人的勇将才是。 不过他的好意又被李炎骂了一顿,无外乎又是那些外戚干政的话,他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李炎执意要去,高一功也拦不住,只能取来一套布面甲,想要让李炎防身,可被李炎笑着拒绝了“一入其营,刀斧加身,要这甲胄有什么用?反而徒显得我闯营中人懦弱罢了。” 都要去玩命了,就不要整那么胆小怯懦的德行,反而应该显得云淡风轻,才能震慑住对手,出于这种考量,李炎去向顾君恩借了一套儒士的衣服,一袭淡灰色的直缀,一顶方巾,再加一把不知道盘了多少年的折扇,活脱脱一幅云淡风轻的打扮。 李自成还是给足了李炎排场,下山当日,让闯营所有人列阵送别,其中有些人自然是颇为不舍,比如高一功、李锦,有人则颇为庆幸,比如顾君恩等人,还有些人就是幸灾乐祸了,刘宗敏就是其中的代表,他真希望王学礼一下山就能把这厮砍了,最好再把脑袋挂起来示众,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李自成“依依惜别”拉着李炎的手说道:“先生此去能为则为,不能为则不为耳,且莫要惹恼了那贼厮,伤了自家性命。”说着说着,居然还红了眼眶。 李炎则是淡然的骑着小毛驴上,拱手道:“闯王放心,此去必定说服王学礼。”李自成的演技,李炎还是佩服的,不愧是留名青史的人物,不过格局实在不大,丝毫看不见自己对他未来的意义有多大,反而只顾当前的局面将自己做弃子。 做完这些或真或假的惜别,王进宝便牵着毛驴,拿着一杆白旗,带着骑在毛驴上扇着折扇的李炎下山去了,有些赌博,是不得不赌的,比如现在。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王学礼的待客之道 李炎骑着毛驴在王进宝的带领下前往王学礼部所在兵营,这路上讲究其实蛮多的,若是叫其他明军截杀了,那可就白白成了他人的功劳了。 王学礼也不敢携带,早早就派人前去探查,得知闯营派了个书生打扮的人过来,心中老大不以为然,暗自思忖道:“这李闯还是轻视俺,竟然派个书生来糊弄俺,真的俺王学礼是好相予的?非得给个下马威不可!” 旋即便下令,手下百余骑兵全副披挂,长刀出鞘,骑着高头大马,分立营帐两侧,而他自己也换上了铁质扎甲,腰悬牛尾长刀,大喇喇的坐在营帐外的马扎之上,那坐象自然是不敢恭维的。 李炎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就下了山,其实下山本可以更快,但为了躲避其他明军的斥候便抄了小路,小路难走花费了不少时间。 “这王学礼倒是真赏脸啊。”李炎远远望见已经戒备起来的王学礼部驻扎地,不由得笑着说道,看样子王学礼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哒哒哒。 两名骑兵飞速的靠拢了过来,背上还背着明军的号旗,看样子是王学礼部的斥候。 “来者何人?”为首一名骑兵到了约莫五十步的样子,大声询问道。 “奉我家主公令,前来与王把总一叙!”李炎在驴背上拱手见礼道。 “可有凭证?”那骑兵并不打算轻视放李炎过关,而是继续诘问道。 “此人可当得凭证?”李炎笑着指了指前面牵着毛驴的王进宝。 王进宝是老熟人了,上次也是被这两位骑兵给抓住的,王进宝抬起头,漏了个哭笑不得的笑脸,这才算是让两位骑兵放心。 两位骑兵这才缓缓打马靠近,皆身穿湛蓝色布面甲,头罢,便迈开步子,穿过全副武装的骑兵之中,径直朝着王学礼的帅帐走去。 “这书生有些胆识!”王学礼看着大步而来的李炎,对着两边的亲信赞叹了一句,不过赞叹归赞叹,下马威还是要给的。 “李闯是营中没人了吗?居然派了个书生来跟我谈?也不怕俺一吼给他吓尿了?哈哈哈哈”王学礼虎目圆瞪,大声咤骂道,周围的军汉也是一阵哄笑,毕竟军营这腌臜地方,能见得到几个这番打扮的人? “王把总,我家主公是名动天下的闯王,而汝只不过一个把总,要相谈却出言侮辱,若是异日同殿为臣,只怕是徒增尴尬。”李炎肃然立在下面,拱手正色道。 这话是在提醒王学礼,李自成再落魄也是个名动天下的枭雄,而你王学礼不过一个把总,现在闯军落魄,你可以狂妄一些,若是当真投降了闯军,这么狂妄不怕秋后算账吗? “你在威胁俺?!”王学礼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牛尾刀,双目怒视着李炎,四周的骑兵也纷纷做出攻击的模样,仿佛立马要将李炎斩杀当场。 “你就不怕俺一刀劈了你给朝廷报功?”王学礼诘问道。 “在下的脑袋值几个钱呢?倒是王把总,朝廷欠了一年军饷,不知道家中妻儿如今过的是怎么一番日子?诸位都是壮士,连银子都舍不得出的朝廷难道还要为他卖命吗?”李炎微微一笑,浑然不惧的说道。 其实妻儿这些倒是真不打紧,因为这帮子陕西马军大部分都是二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许多从军好几年了根本没来得及娶妻生子,王学礼虽然长得颇为老成,实际上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 王学礼闻言眼珠子溜溜转了两圈,眼前这个书生倒是真不简单,一下子就捏住了自己的命门,不过他依然不肯示弱,拌了拌嘴吧说道:“你这书生倒是口齿伶俐,在闯营之中所居何职?若是李自成再派遣个小兵书吏来消遣俺,俺就剁了你的头送回去!” “在下闯军右参军,李炎”李炎拱手见礼道。 “这么年轻就做了参军?果然有几分本事。”王学礼咧嘴笑了起来,看的出来他还是蛮欣赏李炎的。 “汝且告诉俺,俺这把总当的好好的,干嘛要投闯做那反贼啊?”王学礼摸着下巴的胡须问道。 “把总若是不投闯,不出三个月,在座诸位中必然有人以把总的脑袋来献闯王。”李炎针锋相对道。 王学礼闻言,眉头皱了皱,别看现在大家听他的,服他的,真到了忍耐的极限,杀起他来也不会眨眼的,其实就算是现在他也是靠着投闯过后的“幸福”生活来诱惑大家,才勉强维持住了士气。 “当官军不比做贼舒服?何况督师已经答应下个月必然发饷。”王学礼眼睛眨了眨开口说道。 “闯王兴义师,怎么能以贼称之?至于杨嗣昌,诸位自己扪心自问会相信他的鬼话吗?”李炎缓缓开口驳斥道,随即又开始进一步的嘴炮大法:“我家主公,屡战屡败,自崇祯二年到今天,已经十一年,期间从未有投降朝廷之举,虽兵马溃散,亲人亡死也不曾放弃,便算是当初的先主刘备也不过如此,我主公此番出山,当行均田免赋之政策,将富人之田地分之以济穷苦,诸位都是穷苦出身,姓朱的跟那些豪绅老爷整日吃香喝辣,汝等却要在此爬冰卧雪,这难道不是桀纣的暴行吗?汝等若是追随闯王,异日平定天下,封侯拜相,分地赐田,岂不是美事一桩?” 其实其中很多典故,这些军汉并听不懂,但是有些还是明白的,比如分地,再比如老朱家吃香喝辣,这些他们是明白的,对啊!自己凭什么给那些老朱家的王子皇孙站岗放哨?临了还要被骂一句**子?这合理吗? “那闯王能给俺们分多少地?”其中一个骑兵率先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询问道。 “丁男十五亩,妇女儿童各三亩!”李炎早就跟李自成敲定过具体的方针了,随着中国人口的增长实际上的人地矛盾非常尖锐,李自成起初甚至想学唐朝分四十亩一人,可这种数目实在是不现实。 “十五亩地啊,若是闯王真的得了天下,俺们就不用去做佃户了?”几个骑兵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中国人对于土地的执念是从来不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的。 “没点出息的玩意儿,真跟了闯王,等平定天下高低得做个参军吧?”几个心气高的见同伴如此“没志气”当即骂道。 “就是就是,而且做贼也舒服啊,抢那些地主老爷的,娘的,老早俺就看他们不爽了,做了闯贼,愣是要剁上几个消消气!” “那可不,那些老爷家里的小姐长得都水灵的紧,俺们做了贼总是能抓几个来玩玩的......” “是极是极!” 骑兵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王学礼没想到手下居然被李炎一顿嘴炮给搞得心神不宁,也是颇为憋屈,开口道:“说一千道一万,你家闯王不也得龟缩在鱼复山里吗?俺且问你,当真投了闯王,闯王如何待我?” “闯王说了,有他一份便有你一份,要做什么,当什么,归于谁麾下,悉听尊便,麾下骑兵皆有赏赐,明廷拖欠的军饷,双倍发放,以后打到你们家乡,若是想要接走亲人的也全部安置”李炎淡淡的摆出了李自成的条件。 家眷确实是个问题,毕竟他们打仗也不随身携带家眷,但是也不是个大问题,他们是募军,不是军户,就算是反了,朝廷也没办法对他们家人展开报复,且不说战场上走丢个把号乃至几百号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何况他们还是客军,若是朝廷真有本事按照户籍追索到家乡去,那明朝也就亡不了了。 “李先生,你是个大才,俺王学礼佩服你!”很显然李炎的条件打动了王学礼,王学礼严肃的脸色舒展开了,当即还刀入鞘,对着李炎拱手一拜。 “方才惊扰了先生,还请见谅。”王学礼走了下来,一把拉住了李炎的手,咧开大嘴笑着说道:“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个啥都是头头是道的。” “无妨”李炎也展现了自己的大度,当然也由不得他小气:“就是不知道把总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事俺可以办,但这事毕竟不小,还是要细细商榷,不然让闯王定个计划,俺们要是觉得没问题就那么办,先生你也是知道的,俺只是个把总,上头还压着不少上官儿,若不是俺们是骑兵,又充作斥候,俺都没法单独设帐的。”王学礼也有自己的难处,就像他说,他怎么说也只是个把总而已。 “王把总的担心我自然是清楚的,不如这样,我先回去回禀闯王......” “诶,不必不必”王学礼一把拉住李炎的手臂笑着说道:“让王进宝回去报个信,先生远道而来,俺总是要尽尽地主之谊,且先住下,这里可比山里好多了。” 这厮倒是心细,晓得留个人质,李炎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从命,于是扭头看向王进宝说道:“回去禀告闯王,事情已经谈妥了,让闯王拿个计划出来,再派个信的过的人过来......”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刘宗敏发难 李炎在王学礼的“盛情”挽留下不得不暂时住在他的军营之中,王学礼还贴心的给他提供了一幅明军的铠甲,方便他在营中行走,就是这铠甲着实有些寒酸,上面还沾染着血污,不知道是从谁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若是说待客之道,那王学礼还是不差的,饮食供给自然是比山上好上许多,炭火薪柴也是按时供给,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身后始终跟着的两个小尾巴。 被监视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尤其还是两个肌肉猛男,天天形影不离的跟着你,甚至连你洗澡睡觉都死死跟着,李炎真怕他们若是有些歹心,自己就“早节不保”了。 当然苦中作乐还是会的,李炎在王学礼营中也没有闲着,他不是来这里度假的,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于是他向王学礼要来一整张牛皮,浇上开水,去掉牛毛,又用木头烧了些木炭出来,充作炭笔。 然后接下来几日,他便带着两个“小尾巴”,骑着小毛驴,在明军大营肆意溜达起来,将所见所睹都记忆下来,然后回去按照记忆绘制在牛皮上。 因为客军云集,这边的明军压根儿没有什么防范意识,营中有几个认不得的人倒是也是正常,一句再杀不迟!” 王学礼闻言,眉头皱了皱,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住手,然后虎目怒瞪着李炎,说道:“好,俺听你说,说完就送你上路!” 此刻比当初在李自成那里还要凶险,李炎咽了口口水,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恐惧,尽量平静的开口说道:“把总,我想问外面的贼人是否穿着闯军的旗帜衣甲?” “嗯?”王学礼盯向来报信的士卒,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那士卒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都是黑布裹头,分不清面容。” “既然如此,凭什么说那便是闯军呢?”李炎立马辩驳道。 “笑话,这山中除了闯军,还有谁有那么多马匹,箭法还如此精准?”那人嗤之以鼻,难不成夔州山里还能养出一队西北骑兵? 王学礼闻言心中自然有了答案,扭头看向李炎说道:“怎么样,汝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炎不是蠢人,他甚至还很聪明,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刘宗敏这狗日的当真是完全不顾大局要置自己于死地啊!自己轻视了刘宗敏,才导致今日有此灾厄,只怕这次难办了,营外的不用说,肯定是闯军,这点是个傻子都看的出来。 李炎决定最后赌一把,于是开口对着王学礼说道:“把总,闯营被困久矣,军中多有叛逃之人,这支兵马估计便是叛逃之兵,既然是叛逃之兵就不能归罪闯王啊!” “笑话!你说是逃兵就是逃兵?莫不是把俺当傻子?”王学礼大声诘骂道,看的出来他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可言了,只怕再拖下去,他会直接下令杀了李炎。 “把总,闯营之逃卒,按律当论死,既然今日又杀伤了把总的兄弟,自然是罪不容诛,请把总给我一个机会将这些叛逆正法!”李炎大声说道。 “就凭你个书生?”王学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周围的军头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把总!别忘了我也是闯营之人,若当真是闯营兵马我怎么会出手杀伤?但这支兵马必然不是闯王的兵马,请把总借我弓箭一用!”李炎挣扎着大声说道。 王学礼闻言一愣,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清弓,颇为不信的说道:“你个书生,还能开此弓箭?莫把你手指割下来了!” “把总,若是当真不信我,那便动手吧!”李炎也豁出去了,拧着脖子说道。 王学礼见状反倒是犹豫起来,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未几之后,王学礼拿了主意,摆摆手示意按压住李炎的士卒松开他。 “汝只有一次机会!”王学礼将手中的清弓丢了过去。 李炎眼疾手快了一把接住,对着王学礼一揖道:“我清楚,我也只需要一次机会。” 当所有人都觉得李炎是个书生的时候,却忘记了,他一身腱子肉,一手的老茧,从来就不是一个白面书生能概括的。 你们还真把我当个书生了?李炎抿了抿嘴唇暗暗想到。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从来不止是个书生 营垒外,二十余号骑兵一字排开,为首一人手持大弓正在肆意的叫骂,手里的火把让人依稀可以看到这些骑兵的上半身在黑夜里来回跑动。 临时修筑的望楼上倒着三个中箭的尸体,箭的准头很高,都是直奔着上半身的要害来的,甚至还有一人是右眼眶中箭。 王学礼押着被束缚住双手的李炎登上望楼,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颇为恼火的说道:“这箭头准头绝对不是寻常山贼,便是闯贼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你们闯王连这么精锐的兵马都留不住吗?”王学礼怒视着李炎骂道。 李炎此刻也不敢跟他就是第六感。 射箭,尤其是二三十步之外射箭,瞄准这些都是很多余的,除了长期射箭积累的手感外,就是靠着直觉,直觉到了就射的准,不行就射不准,毕竟那种距离便算是用手枪射击也击中概率都是不高的。 而李炎恰好直觉特别准,用百发百中形容是夸张了,但是对半的几率还是有的。 李炎猛的一把将弓弦拉满,所有士卒都被看呆了,连着一脸不屑的王学礼都惊讶了起来,这个书生居然真能拉开这鞑子的强弓,这显然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了。 李炎试了试清弓的力道,还算是能够驾驭,但也比明军弓箭费劲的多,再搭配上重箭,那就更加有些不趁手了。 可现在的情况也不会给他多少熟悉的时间,李炎熟练的将一根羽箭上弦,猛的拉开,对着黑夜中几根移动着的火把瞄了瞄,又深深的呼了几口气。 这种情况下,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李炎只略微找了找感觉,便猛的一松手。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去,没入黑暗之中,未几,不远处传来一声痛呼,一个在黑夜中游荡的火把熄灭了。 “中了!”明军都大喜,纷纷欢呼起来。 王学礼却神色如常,李炎不简单,从他开弓射箭的熟练来看,这个人就不是个生手,而且就射箭时的果决来看,此人只怕箭术还是非常了得的,对于结果王学礼在开弓那一刻已经猜到了。 不等李炎反应,两支羽箭破空而来,“啪啪”两声插在望楼的外墙之上。 “差一点”李炎吓得猛的缩到了墙垛后面,但凡这两支羽箭角度再高点只怕自己就交代在这里了,自己差点忘了,刘宗敏手下可都是些百战余生的前营精锐。 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放松了一下,李炎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打探起外面的情况,黑夜之中,几个火把已经熄灭了,想来是有人被射中后这些骑兵不敢托大了,纷纷熄灭了火把遁入了黑夜之中。 唯一例外的三十步外,又两根火把还燃着,而且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那里,似乎是在看守着什么,三十步,这个距离要想射中那可不是一般人。 李炎脑海里飞速的旋转起来,那两个火把既然一动不动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在那里,这次的袭击不用想一定是刘宗敏策划的,那么那两个火把之间,只怕就是姓刘的那个杂种! 想通透后,李炎杀心打起,刘宗敏这次差点把自己坑死,自己也没有必要跟他留情,要是能在这里射杀了他是最好的,毕竟现在射杀了刘宗敏于情于理都不会有人指责他,何况若是让刘宗敏这个毒蛇一直蛰伏着,鬼知道日后会不会再摆自己一道。 李炎承认之前确实是看轻了刘宗敏,觉得这个在历史上没留下什么了不得记载的闯军第一大将不过如此,但现在,他已经不打算轻敌了! 李炎深吸一口气,翻身猛的探出城垛的庇护,拉满清弓对着两个火把之间的位置就是一箭,不等踹息,立马又拾起第二根羽箭搭弓发射,旋即又是第三根、第四根。 十息不到的时间,四支羽箭全部射了出去,李炎的右手也因为用力过猛直接脱力了,赶忙躲入城垛之中。 连射四支羽箭,这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连很多明军的士卒都对李炎刮目相看,甚至颇有一些崇拜的意思。 为了提高命中的概率,李炎索性一次性把四支箭全部射了出去,结果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黑夜之中,传来几声痛呼跟惊叫之声。 那两根火把也熄灭了...... 射中了,李炎看到这个情况心里也是有数了,刘宗敏不出意外是被自己射中了,但是生死就是不知道了。 正如李炎所想,显然这几箭射中了下面这支闯军的重要人物,下面的闯军没有再叫骂跟停留,纷纷打马撤入了山林之中。 “神乎其技啊”几个明军士卒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惊讶的感叹道。 “你个直娘贼不是个书生!”王学礼见闯军退走,也知道是李炎这几箭起了作用,骂骂咧咧的对着李炎说道,不过目光显然跟之前的轻视不大一样了。 李炎这几箭已经让手臂脱了力,只怕明日还要肿起来,只是虚弱的笑了笑说道:“把总,我也从来没说过我是一个书生啊?不知道现在可以免死吗?” “能免!能免!”王学礼哈哈大笑了起来,大步上前拍了拍李炎的肩膀咧开大嘴说道:“李炎兄弟,不错啊,文武双全,俺看你做闯贼倒真是屈才了!” “把总过誉了”李炎想起身见礼,右手却酸麻的抬不起来。 “哎哎哎,不必不必!”王学礼按住了想行礼的李炎,然后对着身后的士卒吼道:“去,叫个郎中来给俺兄弟瞧瞧!” 他们军人就是这样,你若是赢得他们尊重那他们就会真心对待你,视你如袍泽,而军营之中,最看重的就是个人勇武,其实在闯营之中也是这个道理,李自成未见得舍得刘宗敏去死,但是若当真要舍弃顾君恩跟李炎的时候,李自成也是不会犹豫的。 可惜,李炎从来不止是个纯粹的书生,他是个军人,在王学礼的军中,凭借这几箭,李炎不仅得以免过一死,甚至还收获了王学礼部下的尊重,王学礼也不敢再轻视这个闯营的“书生”了。 当然,刘宗敏也没有被射杀,李炎准头还是偏了,加上三十步确实是远了些,刘宗敏又穿着重甲,终究只是射中了肩膀,连骨头都没有伤到。 不过自那日后,闯营之中便传出来了刘总哨在巡逻时被野猪袭击受伤的传闻,闯营之人都暗自感叹这鱼复山里的野猪倒是当真凶悍,连铁甲都能顶破......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王学礼倒戈 虽然闯军跟王学礼部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小摩擦”,但在李炎的神乎其技的射技下还是被解决了,王学礼也相信李炎所说的,毕竟当真是闯军李炎又怎么会下死手? 李自成也得知了那日的不愉快,他心里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又将刘宗敏叫去敲打了一番,同时还剥夺了他的兵权。 其实犯下这等几乎要导致闯军计划失败的错误,不说直接杀头,但罢为普通士卒是完全合理的,可李自成毕竟还是念及兄弟情义,对李炎、顾君恩这种外来户他可能不会留情,可对陕西出来的老兄弟他总是“含情脉脉”的多。 为了彻底让王学礼安心,李自成决定先向王学礼表示自己满满的诚意,于是在刘宗敏袭击王学礼后的第三天,李自成便下令又李锦亲自带队,带着两车金银珠宝前往王学礼的军营之中。 李锦的到来是出乎李炎的预料的,王学礼也是大为惊讶,尤其是看到那两车的预付款过后,王学礼就更加喜出望外了。 对于李自成的侄儿,王学礼没有当初对李炎时那种刀枪剑戟明晃晃威胁的打算,而是亲自去除甲胄,郊迎五里,看得李炎都颇为羡慕,这厮当真是势利的紧。 李锦也没有端着架子,他本身就是个性格内敛识得大体的人,在闯营一干子莽夫之中是为数不多能够用脑子思考的角色。 见王学礼郊迎,李锦也当即下马,徒步前往见礼,双方寒暄了好一阵,武将跟武将之间倒是有说不完的话,大体就是互相夸赞神勇,夸赞对方是当世韩信...... “倒是也不脸红。”李炎听着两人互相吹彩虹屁,心中也不由得腹诽不已。 迎了李锦进入军营,李锦便跟王学礼一起召集了所有的士卒,然后将两车财宝全部倒了出来。 “在下奉闯王命,为诸位豪杰发军饷!这里的财宝都是诸位的!”李锦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朗声说道。 这就是李锦的聪明点,若是让王学礼发,可能士卒会记王学礼的恩,若是他代表李自成发,那可就是李自成的恩惠了。 士卒见到一地黄白之物,再也不淡定了,纷纷激动的欢呼起来:“闯王万岁!闯王万岁!” 王学礼此刻脸色倒是不见得多好看,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被李自成摆了一道,李锦却笑着走下来一把握住王学礼的手,真诚的说道:“俺们都是陕西人,都是老乡,闯王对自家兄弟最是亲近,把总此番跟了俺家闯王,日后祸福必然与共!” 看着李锦真诚的眼神仿佛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王学礼心中的不快也消失的荡然无存,很快便大笑了起来,拍着李锦的手臂说道:“那俺老王以后就全仰仗李将军关照了。” 哈哈哈哈哈,两人一起会心大笑了起来,旋即便拉着手开始聊起了各自家乡的情况,都是陕西人,交流没有障碍,而且也颇有共同话题,反而是李炎这个川人成了局外人物。 双方很快举办了宴席,毕竟是发了军饷,士气都相当高涨,宴席上王学礼也是将好东西都全部拿了出来,美酒佳肴,还破天荒的宰了两只羊,便算是普通的士卒都能分的几块羊肉,整个氛围都其乐融融。 王学礼甚至还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刀剑伤痕,跳到军帐中央,当着李锦等一干人等的面,为大家舞了几曲剑,别的不说,王学礼舞剑倒是像那么回事。 李炎挨着李锦坐,他没有喝多少酒,还保持着头脑的清醒,见王学礼舞剑舞的起兴,便微微偏过脑袋,低声询问李锦道:“刘总哨怎么样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的遮掩。 李锦此刻脸颊上已经喝起了红霞,但神志还是清醒的,于是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肩膀挨了一下,不碍事,闯王已经收拾过他了,这件事俺知道险些害了你,但刘总哨毕竟是大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说完还伸手拍了拍李炎的手,表示安抚之意。 李炎闻言老大的失望,刘宗敏居然没死,可恨自己的准头还是差了些,于是不无怨气的开口说道:“说的倒是轻巧,这狗日的险些害死我!” 李锦知道刘宗敏理亏,只能继续开解道:“你不是也射了他一箭嘛!俺看这事就算是扯平了嘛,眼下大战在即,这些小事都先放一放吧。” 李炎闻言默不作声,他不是自讨没趣的人,不过现在他算是看出来的,这些陕西人自己是个圈子,自己和顾君恩虽然得到李自成的器重却也融不进这个圈子。 未几,李炎才开口问道:“闯王他们定好计划了吗?” “嗯。”李炎点了点头说道:“这次下山就是要彻底让王学礼归心,只要王学礼答应了,俺们就要马上开始行动了。” “这么快?”李炎眉头皱了皱,按照他的想法还应该从长计议一些。 “对,先生可能不知道,王文耀、刘汝魁他们已经与俺们取得了联系,等突出这里,便去南阳回合!”李锦压低声音说道,声音难掩激动之情。 “他们有多少人?”李炎好奇的询问道。 “先前被姓杨的狗杂碎冲散了,不少兄弟都在各自为战,他们手下应该还是有个千余人的,这样进了河南也算有所倚仗。”李锦高兴的说道,这一千多人那可都是闯军的老部队啊,本以为已经全军覆没,没想到还在外面游击呢,这次还派人突破明军的包围圈进山联络。 李炎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能有一千精锐那就好办多了,河南如今这个局面,只怕也是鱼龙混杂......” 李炎话都还没说完,王学礼舞剑已经舞完了,端起酒杯又开始劝酒,李锦自然不能不给王学礼面子,只能举起酒杯接着喝酒,李炎也不好继续说笑话,只能跟着举起酒杯赔笑喝酒。 酒喝完了过后,王学礼已经醉醺醺的被抬走了,李炎才能跟李锦好生交谈。 也是李锦酒量惊人,这般喝除了脸有些泛红外,几乎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脑子思考问题丝毫不受影响。 “先生,你这边有什么情况?”李锦让人端来两碗加醋的汤水来给两人解酒。 “王学礼手下都是陕西的骑兵,战斗力还是惊人的”李炎喝了一口醋汤,颇为酸口,不由得咳嗽两声说道。 “那便好,这次突袭,俺们计划都用骑兵突袭,快速突破明军的封锁。”李锦点了点头说道。 “辎重呢?” “不要了。”李锦说道:“此番辎重定然的拿不走了,只能在路上自己筹措了。”说是筹措其实就是抢,虽然农民军或许军纪比官军好上不少,但该抢还是得抢,只不过不要命罢了。 李炎不是圣母,自然知道“筹措”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自己跟闯军是休戚与共的关系,当然不会去矫情。 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这几日在王学礼这里我也探听到不少关于明军的消息,此番将军来正好跟将军交个底.....” “关于杨嗣昌那狗贼吗?”李锦开口问道。 “对。”李炎点点头道,王学礼倒是不避他,啥都跟他讲,明军在前线的情况一到这里当即就让人给李炎送了过来,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闯军的细作了。 杨嗣昌最近的情况不说是焦头烂额,那也是一塌糊涂。 二月初七,官军左良玉部在玛瑙山大败张献忠,斩首三千多人,俘虏了张献忠的老婆跟谋士,三月初九,官军贺人龙、李国奇部又在韩溪寺大破张献忠,斩首一千三百人,薛成才、贺国现向官军投降。 官军一路追击到盐井,再败张献忠,又损失了六百多人,前营二条虎向明军投降。 三月十五,又在木瓜溪击破张献忠,斩首一千二百人。 到木瓜溪之战结束,张献忠部部众溃散,已经不成建制,麾下大将谋士几乎伤亡殆尽,无奈之下张献忠只能向李自成学习,躲入深山之战,不敢再出山跟官军交战。 杨嗣昌此刻可谓志得意满,张献忠被打的奄奄一息,李自成困守孤山,这两个祸乱大明的巨寇,眼看着就要彻底被剿灭了,崇祯帝也大喜过望,似乎中原流寇已经到了覆灭的边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问题爆发了。 首先便是张献忠虽然遁入了深山,可和李自成一样,跟着他的都是一些绝对忠诚的老兄弟,这些人忠诚,能战,朝廷官军一时难以奈何他们,而左良玉这样的人物收了张献忠的好处一路推诿扯皮就是不肯卖力。 这下,奄奄一息的张献忠不仅没死,反而在山里活得有滋有味的,当地的山民百姓痛恨明朝的暴政苛税,也纷纷为张献忠部提供帮助,指路报信,乃至举家投身义军的比比皆是,这就给官军造成了更大的困扰。 当然比起这些困扰,最令杨嗣昌痛苦的还是他跟左良玉、贺人龙等将领关系的破裂。 起初杨嗣昌觉得左良玉精兵强将可以倚重,于是多有青睐,左良玉的官印在作战中丢失了,杨嗣昌就上表为他请了“平贼将军”的大印,双方的关系也算融洽,左良玉也不负众望打出了玛瑙山大捷给杨嗣昌长了回脸。 然而,玛瑙山之战过后,左良玉便开始推诿不前了,毕竟张献忠出手大方,左良玉也觉得老张是个上好的经验包,不能一棍子打死了,留着老张日后可以反复刷经验升官。 可杨嗣昌显然没有这种觉悟,几次催促之下,左良玉就是不动,杨嗣昌本来就是心胸狭隘的人,哪里能忍受你个武夫蹬鼻子上脸,顿时大怒,便联系兵部尚书陈新甲想要撤换左良玉,以贺人龙代替。 然后喜剧性的事情就来了,陈新甲按照杨嗣昌的意思入禀崇祯皇帝,并向崇祯诉说了左良玉种种不做人的行为,果然让崇祯大为不满,下诏撤换左良玉以贺人龙代之。 可事情办了,杨嗣昌又犹豫了,他突然想起来,临阵换将好像是兵家大忌,何况左良玉多次击败张献忠能力上、军力上、威望上都不是贺人龙能比的,于是他居然上书又要求朝廷撤回诏书...... 这一番风骚操作下来,左良玉怒不可遏,老子给你杨嗣昌脸了?居然敢上表阴我?行,你这样玩我,那我也不客气了,张献忠爱咋咋,爷不剿了! 而贺人龙还在为能挂“平贼将军”大印欢欣鼓舞,结果杨嗣昌一盆冷水就下来了,尤其是得知杨嗣昌的理由居然是自己样样不如左良玉,自然更为恼火,这杨嗣昌仿佛在耍猴一样把贺人龙当傻子玩,贺人龙因此也不再遵从杨嗣昌的命令。 除掉结怨两个大将外,杨嗣昌还跟四川巡抚邵春捷闹得极其不愉快,这下好了,会剿的四川、湖广、陕西的三股势力全部得罪了,这剿匪还没结束,杨嗣昌等人已经开始内斗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起事! 明末的黑夜总是那么寂静,没有汽车的鸣笛,也没有飞机的轰鸣,更没有人声鼎沸的喧哗,有的只有蟋蟀和各种飞虫吱吱呀呀的叫声。 黑夜之中,军帐之内,李炎、王学礼以及王学礼麾下的三个心腹,正对着平铺在案几上的牛皮草图紧张的规划着什么,王学礼跟李炎此刻都是眉头紧锁,仿佛大敌当前。 那日李锦来过过后,双方彻底达成了共识,王学礼也下定决心要倒戈投闯,于是双方很快进行了磋商,最后决定事情宜早不宜迟,便选在今日寅时起兵。 在这个夜盲症非常普遍的年代,寅时可以借助黑夜的掩护袭击明军,然后再借助清晨的阳光向着南阳方向突袭。 “起事过后,兵分三路,一队起接应闯王的人马,一队突袭明军储存火药的地方,再有一队放火烧了明军的粮食”李炎用手在牛皮纸上比划着。 王学礼等人闻言频频点头,不得不说李炎安排的都很周到,几乎挑不出错漏的地方。 “诸位都以白色布条束在右臂以做区分。”李炎严肃的盯着几位军头说道:“此番事关重大,诸位一定要全力以赴,若是事成,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事败,我等只有死路一条!” “俺们晓得!”王学礼等人重重点了点头。 李炎见状才重重点了点头,前敌指挥他是第一次,若不是实在担心王学礼等人整出什么幺蛾子,他早就回闯营了,毕竟按照历史记载,李自成身边肯定是最安全的,留在这里,变数可就大了。 历史没有记载你这号人物,也就是说,你随时可能作为默默无闻的一只蚂蚁死在历史浩荡的洪流之下...... 就在几人拿定注意,准备分别下去布置的时候,突然一个骑兵冲了进来,惊慌的拱手来报:“把总,大营来人了!” 闻言,几人都是一怔,什么?!大营来人了?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难道是事情败露了? 王学礼瞬间后背冷汗淋漓,开口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多,崔千户跟三个卫兵”骑兵说道,崔千户是湖广当地卫所兵的千户官,也参与了对李自成的围剿。 “那应该是没有被发觉。”王学礼等人顿时松了口气,然后转头望向李炎,仿佛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李炎心中也是暗骂,这姓崔的早不来晚不来,倒是真会挑时候,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间没到之前总是没办法提前或者推后,于是只能皱眉说道:“把总不妨见一见,不然在下害怕他们生疑问。” “行,老子倒是要看看这姓崔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学礼也重重点了点头,手却已经挪到了刀把上戒备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甲胄的胖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地方正在谋划一件大事,嘴上还挂着呵呵的笑脸。 “老王啊,这么晚了,你这些骑兵倒是不用睡觉啊?俺看还在磨刀擦甲,咋地?今晚还打算去夜袭李闯啊?”崔千户并没有注意到军帐中肃杀的气氛,只是笑呵呵的走到王学礼身边坐下。 夜袭确实是要夜袭的,可惜对象不是李闯。 “姓崔的,深夜造访所欲何为?”王学礼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崔千户,军帐之中几人都纷纷手按刀柄,随时戒备。 兴许是夜晚总是让人放松警惕,崔千户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里诡异的气氛,他素来跟王学礼不和,王学礼这语气他倒是也习惯了。 “害,能是啥事呢?恭祝老弟你高升呗?”崔千户抬手抱拳虚伪的恭维道。 “高升?”王学礼闻言一愣。 “看来你这鸟厮还不知道吧,大营都知道了,贺总兵念在你这次剿匪战功卓著的份上已经准备拔擢你为都司了。”崔千总嘴里喷着醋意说道。 “都司?俺升官了?”王学礼的手渐渐从刀柄滑落,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所以说还是你们这些边军好,上头有人好做事,我可是听说了,现在朝廷器重贺总兵,你们这些陕西边军只怕是大有可为咯,来日做个游击怕是都不难。”崔千户絮絮叨叨的说道,口中充满了报怨。 在这个卫所崩坏的时代,他们卫所兵就很难有出头之日了...... “还有啊,这次打张献忠缴了不少金银财帛跟粮食,贺总兵特地谴人运来发给你们这些陕西兵,俺这次来就是想跟你打个商量,这财物也不少,不然给我们卫所兵的兄弟也分一点?”崔千户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此刻王学礼却是瞳孔巨震,搞什么名堂,自己才决定起事这官也升了,军饷也发了,这是个什么意思?会不会有诈? 军帐之中的几个军头也神色各异,毕竟只要满饷,谁愿意去做反贼刀头舔血,如今朝廷已经要发军饷了,咱们再跟着李闯走还有必要吗?几个不安分的军头已经在用眼神暗自瞥视着李炎了,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李炎此刻神色倒是很淡然,仿佛对王学礼有十足的信心,但实际上,他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赅浪,这几日相处下来,他明白这些**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只要价格合适,杀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障碍,哪怕几日下来交谈甚欢...... “老王啊,俺可给你讲,这次督师可是下了血本了,为了剿灭李闯,现在开的价格是一个脑袋五两银子啊!你想想看,一个脑袋五两,怎么地咱们从中可以抽个两三两嘛,这下来是多少钱啊?”崔千户滔滔不绝的计算到。 “若是杀了其中领头的,更是开三百两银子的高价。” 王学礼此刻神色倒是犹豫了起来,一个脑袋五两啊,山上闯贼虽然只有百余人了,但周围还有老百姓啊!可以杀良冒功啊,那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军帐里的军头们,神色也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其中两人已经开始解开手臂上的白布悄悄藏起来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李炎虽然脸色淡然,内心却已经揪了起来,只怕这姓崔的再蛊惑几句,这些军头真会动手杀了自己,自己是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还要活下去!既然这姓崔的这么没有眼力见,那只能让你去死了! 李炎轻轻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位的谈话。 “这位是?”崔千户这才发现了李炎的生面孔,颇为疑惑的扭头好奇道。 “啊......嗯......这是俺麾下的骑兵......”王学礼见李炎发难,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已经又开始犹豫了,但也没有脑子简单到把赌注下到一边。 “生面孔啊,之前没见过勒”崔千户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李炎却笑了起来,起身慢慢走到崔千户的面前,笑着开口说道:“千户记性不行啊,我这颗脑袋,千户看值的了多少钱?” 崔千户只道莫名其妙,一个小军头居然胆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扭头不满的看向王学礼说道:“老王,你麾下太不知礼数了吧!” 王学礼此刻神色也很诧异,他也不知道李炎要干什么。 “千户,方才你说砍一级闯军的人头赏赐五两,砍其将领的脑袋三百两,我是闯营的右参军,你看看我这脑袋值多少钱?”李炎冷笑着说道,笑意显得格外瘆人。 崔千户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依然不满的斥责他没有礼数,突然他似乎是察觉了什么。 “你说你是什么?”崔千户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我是闯营的右参军。” “你.....你.....你.....”崔千户眼睛陡然瞪大,他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猪了,他惊愕的指着李炎,又难以置信的望向同样发懵的王学礼。 “噗呲”一声,一把尖刀穿过了崔千户肥硕的肚皮,从后背刺了出来,王学礼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手吓了一大跳,纷纷站了起来。 李炎猛的一把拔出尖刀,鲜血随着巨大的伤口喷了出来,鲜血溅射了李炎一脸,崔千户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口中冒出大量鲜血,倒在地上霎时气绝,倒死他都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诸位,既然已经决定要投靠闯王,为什么要犹豫?!便算是朝廷真的许给你们高官厚禄,难道日后查到尔等跟闯营勾结,还会包庇你们不成?朝廷无道,拖欠军饷,今日便算是补齐军饷,难道明日就不会拖欠?诸位!今日若是不愿起事,便请杀我!若是愿意的,立刻点齐部下,准备动手!”李炎满脸鲜血,狰狞的大声说道。 王学礼等人都被李炎这气场震慑到了,他动手太快了,这些军头还在犹豫,李炎就下手了,斩杀了朝廷的军官,他王学礼哪里还有退路可言?说白了,就算今日他不反,朝廷追查到他跟李自成勾结也一定会杀他祭旗! “反了!”王学礼怒吼一声,猛的拔出腰间的佩刀,大步走到崔千户的尸体面前一刀就砍下了他的人头,提在手上,眼睛露出慑人的凶光说道:“尔等再有游移不定者,悉斩!” 此言一出彻底绝了这些军头们的后路,于是不管情愿与否,都纷纷拔出佩刀大声吼道:“反了!反了!” ...... 明军大营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安静,李自成那点人马不敢来袭营已经是明军的共识,站岗放哨的士卒都杵着长矛打着瞌睡,其他的士卒也都取下甲胄在营帐之中呼呼大睡,除了几个更夫打更的声音,就没有一点点喧哗之声。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妈的,谁这么早啊,定是斥候那群家伙......”站在望楼上的明兵被吵醒,骂骂咧咧的揉了揉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惜黑夜如同墨水一般,丝毫轮廓都看不到。 就在这个士卒准备束上火把仔细看看的时候,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噗呲!”羽箭精准的贯穿了瞪大难以置信双眼的士卒的喉咙...... “敌袭!敌袭!”凄厉的呼喊声中,王学礼带着八十个束着白带的骑兵如同利刃一般狠狠的扎入了明军大营。 刹那间,寂静的明军的大营像是骤然惊醒了一般,各种叫骂,呼救,求饶声此起彼伏,骑兵们拿着长矛和长刀,肆意的屠杀。 这些明军根本来不及反抗,他们匆忙的穿戴着铠甲乃至衣服,惊慌的寻找弓弦,或是恼火的举着没有火绳的火绳枪壮胆,而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副武装的边军骑兵顺手的一刀或者一矛。 三四个边军骑兵骑着战马砍倒了十多个明军士卒后一路杀到了堆积火药的仓库旁边,为首一人狞笑着将手中的火把丢进了仓库之中。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是大地裂开了一般,一朵绚丽的蘑菇云绽放在了明军大营上方,伴随着蘑菇云的还有数不尽的明军残肢断臂....... 整个大营都陷入了火海之中,王学礼部所过都用火把纵火,一些明军来不及逃出起火的军帐就被活活烧死,侥幸逃出来的,往往浑身赤裸,拿着随手捡起来的武器狼狈反击,然后被一刀砍翻,更多的明军被这样的惨状吓坏了,不敢反抗,要么跪地求饶,要么索性开始往着大营外死命逃跑了起来。 此时半山腰上,李自成正注视着燃烧着的明军大营,嘴角微微露出满意的笑容,杨嗣昌的围困到今天彻底宣布结束了。 “动手吧!闯王!”周围的闯军将领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被明军压制这么久,他们早就憋不住了,纷纷开口请战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扭头望向身后杀气十足的百余精锐骑兵,大声说道:“朝廷欲在鱼复山歼灭我等,奈何苍天助我而不助暴君!今日破敌,直取河南!异日拜将封侯,共享富贵!” “万岁!万岁!”闯军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之声,他们的士气已经拉满了。 “杀!”李自成一马当先带着闯军冲向了明军大营...... 杨嗣昌苦心布置的剿灭李自成、张献忠的战略到此全面破产,鱼复山的明军遭到突然袭击,大溃,主将战死,参将、游击、守备被杀者十三四人,火药、粮食全部被焚毁,最要命的是李自成烧掉所有辎重,带着轻骑突进,彻底从鱼复突围,重新进入湖广。 没有人会知道,至少现在没有人意识道,这次突围拉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全新的篇章.......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李自成的不愉快 李自成配合王学礼击破了鱼复山的明军,旋即向着南阳方向突围,因为双方都是骑兵,哪怕是家眷这些也都是有骡马配备,而明军被突然袭击直接打崩,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追击。 所以李自成的兵马跑到正午的样子便已经看不到明军一丝一毫的踪影了,其实也正常,李自成的骑兵行军速度很快,再急行军的情况下可以做到日行四十里。 而明军就拉跨了,连日行三十里都可能把部队拖崩溃,勉强做到日行二十里已经不错,日行十五里更是常态,就单论行军速度,明军就不可能追上李自成的部队,这也是为什么杨嗣昌不得不张网围剿的原因。 见明军没有追来,李自成这才安心扎营,同时也传来了一直没顾得上召见的王学礼、李炎。 此战能胜,王学礼、李炎居功甚伟,尤其是李炎,如果不是他说服王学礼也没有这么容易击破明军,而自己这边刘宗敏还险些将他阴死,无论如何,李自成总是得安抚一下李炎的情绪。 王学礼这边倒是也不轻松,虽然打了个先手优势,但在混乱之中部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伤亡,等战斗结束,王学礼清点才发现自己手下骑兵居然损失了足足十八骑,这是个足够他肉疼的数字。 突围后,他也一直在等着李自成召见他,却迟迟没有音信,导致他心下惶恐不已,幸亏李炎在一旁开解:“闯王是英雄一般的人物,怎么会食言呢?” 这才人王学礼和他的麾下暂时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跟在后营警戒,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不是嫡系,遇到情况总归是要先上的。 得知李自成召见,王学礼也是大喜过望,这也让他吃了颗定心丸,为了表达自己对李自成的“忠诚”素来不修边幅的他,破天荒的跑去河边清洗浑身的甲胄跟沾满泥土鲜血的脸,还煞有介事的将乱糟糟的头发打理了一番,看的一旁的李炎都颇为好笑。 李自成是个节俭的人,这是闯军之中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自然召见也不会有什么大鱼大肉跟隆重的欢迎仪式,甚至连将领都没有出席,只有李锦、田见秀两人跟着李自成一起见王学礼。 其实本来还应该带上刘宗敏,毕竟他是总哨,可上次暗害李炎,还杀了王学礼的手下,这件事李自成心里是清楚的,削了他的兵权也是小惩大诫,毕竟都是陕西来的老兄弟,李自成也下不去杀手。 为了双方脸上都好看些,李自成索性就打发刘宗敏去巡营了,算是给李炎跟刘宗敏之间留个缓冲。 “哈哈哈,王把总,早就听闻大名,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远远望见跟着李炎联袂而来的王学礼,李自成就大笑着迎了上去。 王学礼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见到李炎已经抱拳称呼“闯王”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不怎么起眼的人居然就是名动天下的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很朴素,毡帽箭衣,道“唔......俺......俺.....俺就......就归入李参军麾下吧。” 闻言李锦、田见秀、李自成都懵了,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而李炎也懵了,归入自己麾下?自己只是一个参军,没有统兵权,何况王学礼是抽了哪门子风要归自己节制? “王把总喝多了,这等好的机会自然是自领一军,干嘛要屈居人下呢?”田见秀出言打起了圆场。 王学礼却浑然不觉,猛的甩了甩头说道:“不!不!俺要跟李参军,算命的算过了,李参军是能做大事的人,跟着他能封侯拜相......”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凝固了起来,李自成、李锦、田见秀的目光都望向了李炎,李炎也顿觉芒刺在背,心中早就问候完了王学礼八辈子祖宗,这人是有毛病吧?这个场合说这样的话,是要捧杀我吗? 李自成脸上倒是还挂着笑意,嘴上连说:“王把总喝醉了,喝醉了,这件事先暂且搁下,等他酒醒了俺们再说。” 然而李自成内心却已经有了些许不满,李炎凭借一张嘴,几句话就让王学礼愿意屈居其下顿时让李自成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那几句能成大事更加让李自成内心不太愉快了,看向李炎的眼神之中不觉也有了几分戒备之意。 当然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自己居然把一个醉汉的话当真了,岂不是太没有度量了些?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标准的闯军战法 王学礼其实说的当真不是酒话,若是说王学礼有什么最突出的特点,那必然就是迷信,他迷信各种方士神棍,尤其喜欢招人看相算命。 李炎在他军营之中的表现惊才艳艳,让王学礼很是欣赏,于是便寻了个说是颇有神通的道士来悄悄给李炎看了看命格。 岂料那道士一看就大惊失色,告诉王学礼,若是跟随此人日后必然封侯拜相,能荫及子孙二百年,王学礼闻言怦然心动,这才有了喝醉后的一说。 酒醒过后王学礼也没有改口,依然坚持请求归属李炎节制,当然这在现在的闯军之中是不现实,李自成只道是王学礼担心自己的部队顶在前面被消耗光了,想要保存实力,心中颇为不满。 最后只能折中,让王学礼依然去后营,充当闯营家眷的护卫队,这样不用打恶战硬战,总是可以的吧? 虽然说近百骑兵放在后营颇为可惜,但李自成现在也不在乎那么多了,突出四川复入南阳的第三天,王文耀跟刘汝魁就带着千余兵马前来会合,两人都是李自成的老兄弟了,忠心是没得说的,李自成的军力瞬间就膨胀到了一千三百多人。 这一千三百都是精锐,算是闯军的骨干,其中骑兵三百余,长矛手九百余,还有近百的弓箭手,弓箭是个颇为奢侈的东西,闯军倒是相对匮乏。 有了这些军队,李自成的底气也足了,一千三百精锐闯军足够他对付三倍的明军了。 就在闯军都在摩拳擦掌等着哪支不开眼的明军撞上来的时候,明军就真的来了。 官军南阳这边的游击马向贞不知道是得了谁的情报,天真的以为李自成还是只有一百来人,瞬间就来了兴趣,加上杨嗣昌的命令已经到了湖广,要求当地协助堵截李自成,马向贞自认为立功的机会到了当即率领所部三千明军来堵截李自成。 说是三千,其实只有两千,一千是空额,而且两千之中除掉马向贞自家三百家丁外,基本都是拉的卫所兵跟收编的山贼流寇,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双方在南阳竹山一带遭遇,都是猝不及防,马向贞没有想到闯军来的这么快,他都没来得及从容布置防御。 而李自成也没想到官军动作这么快,居然能够在他们的行军路线上进行堵截。 这是场遭遇战,但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李自成见马向贞只有两千士卒,而且看起来不算是什么精锐,生怕是官军的计谋,因此按兵不动,派遣斥候四出去侦查附近有没有大队官军的痕迹。 而马向贞就更麻了,杨嗣昌提供的情报是闯军只有百余人突围,如今这分明是一千多闯军,而且军容整肃,不似弱旅,自己贪功来的匆忙,没有通知湖广地界的其他官军,如今倒是成骑虎难下之势了。 马向贞自然不能跑,且不说跑了的政治后果,但凡他露怯,李自成定然知道官军的虚实,到时候纵兵追击,他还是死路一条,当下只能先派人去南阳求援,自己则虚张声势待援。 不过显然他想的太好了,李自成是个果断的人,而且十年征战,早就练就了他敏锐的嗅觉,三波斥候派出去回报都是未发现明军的踪迹,李自成就可以断定这支明军断然没有后援。 李自成对自家斥候的实力是绝对信任的,这点跟经常怀疑手下拉跨的明军将领是截然不同的。 在确定不是明军的阴谋后,李自成便打算吃掉这股明军,也算是报自己在鱼复被围的一箭之仇,于是闯军便不再拖延,当即集合军队主动向马向贞部发起攻击。 马向贞无奈,他的麾下精锐程度没有办法跟闯军相提并论,只能采取守势,选择一处地势较高的土丘布阵防守,为了抵挡李自成的骑兵,马向贞将鸟铳手布置在前面,长矛手次之,为数不多的骑兵则分布两列。 战事很快就一触即发。 李自成选了一处能眺望整个战场的高坡,带着李炎等人登上高坡,远望战场。 “李先生,你看看俺们击败眼前这股明军需要多久?”李自成用马鞭遥遥指着不远处依稀可见的马向贞将旗说道。 李炎对闯军是有信心的,但是看明军阵型严整,估计也要废一番功夫才能击败,于是想了想说道:“属下觉得明军虽然不算精锐,却布阵颇为讲究,想要击破只怕要费些功夫。” 李自成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明军如此布阵,就是没有一战的勇气,倘若真有一战之力,何必防御?李炎兄弟且等着,看我一击破敌!” 旋即李自成扭头看向田见秀,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击,田见秀当即命人擂鼓,频繁的鼓点之下,袁宗第、刘体纯率领着三百骑兵开始缓缓向着明军大阵移动而去。 李炎神色严肃的看着战场的局势,先前他都是参战军的一员,对于整体战局的理解并不清楚,此刻站在高处,成为统筹者的一员,这其中差别自然是非常明显的,李炎不会放弃这个学习的机会。 三百骑兵的压迫力还是很强的,伴随着闯军蓝黑色的大旗,密集的鼓点,骑兵开始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慢慢压向明军防守的高地。 明军前沿的鸟铳手则是第一波承受闯军骑兵冲击的部队,他们的压力是最大的,伴随着骑兵的逼近,这些鸟铳手也躁动了起来,虽然有军官在嘶声力竭的弹压,但他们还是禁不住开始乱了阵脚。 “砰——”伴随着明军鸟铳第一声铳响,前沿的鸟铳手仿佛是被引燃的炸药堆一样吗,纷纷开火,砰砰的鸟铳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火药爆炸的白烟,笼罩了整个明军阵线。 “早了!”李炎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暗自想到。 他做哨总的时候跟明军交过手,明军的火器很杂,有鸟铳,火门枪,三眼铳,火箭,当然南方明军主要还是装备鸟铳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火器。 随着明朝财政的崩溃,工部出产的武器质量也是直线下滑,火炮或许要好点,但鸟铳这些武器就是重灾区了,有效射程能有一百步那算是工部有良心,现在距离少说还有五六百步就开火,自然是一发都中不了。 果然不出李炎所料,三百骑兵一个中弹的都没有,这一轮齐射算是白搭了,而一轮齐射不中,那第二轮可就不一定来得及了。 这样的招数屡试不爽,先控制马速,慢慢压迫明军铳手射击,等他们射击完了后,再压上去,对付这些谈不上精锐的明军,闯军这个打法可以说是公式化的操作。 闯军陡然提高马速,毕竟明军,显然强大的压迫感让鸟铳手开始手忙脚乱起来,紧张让鸟铳的装填速度更慢了起来。 闯军没有打算直接冲阵,而是开始拉弓射击,这是闯营骑兵的特点,骑射非常精通,毕竟大部分都是边军出身。 一轮箭雨下去,没有穿甲的鸟铳手瞬间被射倒数十人,羽箭不足以立马将人杀死,但却可以让扰乱明军的军阵,同时身上插着羽箭痛苦哀嚎的士兵也可以极大的消耗明军的士气。 闯军的骑兵不慌不忙的开始了游击骑射,纷至而来的羽箭,大量杀伤明军的鸟铳手,只第三轮,明军的鸟铳手就顶不住了,开始纷纷往后溃退,想要躲避闯军的羽箭杀伤。 马向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命传令兵擂鼓让两侧的骑兵出击去驱逐这些令人厌恶的闯军骑兵。 两侧骑兵是他的家丁,也是他的底牌,装备着铠甲,虽然不如闯军那般骑射精通,但多少也能近战两下,伴随着鼓点,明军两侧的骑兵倾巢而出,直扑闯军的游骑而去。 李自成见明军骑兵上当,非常高兴,旋即下令撤回游骑,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袁宗第、刘体纯呼喝着收拢了三百骑射的不亦乐乎的骑兵,开始向后撤退。 明军见闯军撤走,只倒是闯军骑兵不能近战,纷纷打马前追,马向贞知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趁着闯军骑兵后撤的间隙自己也得压上去,于是命人擂鼓,三军前进。 伴随着鼓点,明军的长矛手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战场上的攻守双方瞬间互换,变成了明军攻,闯军守。 然而这就是李自成要的效果,青色的大旗一挥,闯军的军阵也开始迎着明军而去,明军的骑兵追击游骑,并不顺利,闯军骑兵时不时会回身射击,而明军时不时会有战马中箭失蹄。 闯军骑兵习惯射马而不是射人,这让明军异常苦恼。 很快闯军的长矛军阵就阻挡了明军骑兵追击的去路,如林的长矛压迫着明军骑兵不得不调转马头,开始不情不愿的后撤。 李自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当明军骑兵在密集的长矛军阵前不知所措的时候,密集的鼓点响起,先前“退避三舍”的闯军骑兵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刀,露出狞笑的笑容,拨转马身,只扑还在犹豫的明军骑兵而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因为追击的太快,明军后方部队根本来不及支援突入闯军的骑兵,而闯军的骑兵则有着自家部队的支援,一个冲锋,明军骑兵就被打崩溃了。 闯军骑兵不仅射术精准,马战能力更是超群,毕竟常年跟蒙古人对砍,不是南方这些剿匪的明军所能比的,往往侧身一刀,就可以砍杀一个明骑。 只一个冲锋,明军骑兵就崩溃了,纷纷打马往后死命逃走,而这时明军的大军也压了上来,李自成没有犹豫,当即下令,黑色的令旗一挥,全军都牟足了劲向明军发起了冲锋。 双方步卒很快交战在了一起,长毛的对刺比拼的就是谁士气更高,每一矛都能传来一身惨叫,倒在地上受伤的人死命的哀嚎着,而身边的战友却不能弯腰去营救,只能咬着牙齿,拿着长矛死命的往前戳去。 如同残忍的绞肉机,哀嚎的伤兵被四周人群无情的踩踏过去,本就受伤的他们连挣扎都做不到就被活活踩死,尖锐的矛尖刺破血肉,密集的阵型让人无处可逃,纵然你武功超群,在这修罗场里面也只能祈求上天的运气。 李自成看着焦灼的战场满意的笑了,明军的骑兵已经崩溃,但他的骑兵可还没有动呢,是时候来一记漂亮的右勾拳了。 伴随着越来越密集而有节奏的鼓点,袁宗第与刘体纯的骑兵纷纷重整队形,然后如同一把尖刀直接从明军军阵的右边突击而去。 明军右翼遭到突然袭击,瞬间大溃,就如同剪刀剪开薄薄的宣纸,袁宗第和刘体纯的骑兵畅通无阻的撕开了整个明军军阵...... 明军溃败了......彻底的溃败,整个平原上都是逃散的明军,而闯军的骑兵如同贪婪的食客吃着自助餐一般,肆意纵情的追杀,步兵则已经开始打扫起了战场,拾取明军丢弃的铠甲长矛。 而马向贞结局就更惨烈一些,明军前锋崩溃的时候刘宗敏就已经注意到了马向贞的动向似乎是想逃走,于是立功心切的他当即率领三十个亲信骑兵死命向马向贞军旗所在地方猛冲而去。 刘宗敏的勇猛是不用怀疑的,明军的任何反抗都被刘宗敏那杆大刀看的粉碎,马向贞的护卫还想掩护马向贞逃走,结果只一个照面就被刘宗敏削了脑袋。 刘宗敏突袭到了马向贞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刀取了他的首级,砍掉马向贞的军旗算是给这场战争彻底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此战闯军只损失了不足一百人,而明军三千人全军覆没,被斩首就有五百多级,连带着游击马向贞都被杀了,算是李自成自鱼复突围的开门大吉。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内鬼 闯军取得了突围后的第一场胜利,这让整个闯军上下都士气大振,李自成于是在当夜大宴诸位将士以此表达庆贺之情。 宴会相当宏大,虽然桌椅并不充足,但参加宴会的士卒将领们依然乐在其中,用牛皮衣布垫在地上,盘腿而坐,看着后营妇女们送来的食物和美酒。 李自成这次出手很大方,将后营的牛羊宰杀一空,不仅如此连历年缴获(抢掠)来的美酒也全部摆了出来,整个大营灯火通明,除了一些斥候在外围巡逻外,几乎没有丝毫戒备。 马向贞的首级被割了下来,双目还死不瞑目的瞪着,嘴巴微张,似乎是死前还死命求饶过,首级被闯军悬挂在木杆之上,高高吊起,显得格外狰狞恐怖。 大营在欢迎鼓舞之中,只有李炎一人坐在角落里若有所思。 他已经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了,李自成行军很快,明军又来不及反应,必然没有斥候衔尾追击,入南阳过后,李自成定下了不打南阳的决策,对南阳的县城秋毫无犯,明军断然不可能轻易获得他军队的行动轨迹。 便算是获得了,也追不上才是。 但,马向贞却不同,他是提前堵截在李自成的必经之路上,这就很耐人寻味了,若不是闯营中人,如何知道怎么行军?何况行军路线还是高层才能清楚的计划,怎么会被明军猜出来? 诚然,确实有可能是马向贞赶巧撞上了李自成的军队,但不能把全军的安危都堵在“运气”上,马向贞此番若是真的得了情报,那就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了。 闯军高层都是李自成的亲信,李炎相信断然不会是高层出了问题,若是高层出了问题,那他们连鱼复山都走不出来。 不是高层不见得就可以轻松,如果一个闯营中的细作,能够根据支离破碎的零散信息,推测出闯军的战略计划,那这就是个情报天才,这样的人留在闯军早晚要出大事! 现在李炎跟闯军是休戚与共的关系,断然是不能容许这样的局面出现的。 李自成很高兴,毕竟此番赢了明军一阵,一扫之前鱼复的阴霾,他的自信又回来了,在这种情绪的催化下,酒是一杯一杯下肚,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正拉着刘宗敏的手对着闯军将领夸耀。 刘宗敏此番斩杀马向贞,算是立下大功,李自成也开始重新信任这个之前“桀骜不驯”现在“幡然悔悟”的老兄弟。 就在这时,李炎端着酒杯,笑着走了过后,看到刘宗敏,李炎还是礼貌的举杯说道:“刘总哨,先前多有误会,还望总哨海涵。” 李炎不想过于得罪刘宗敏,何况李自成的回护之意很明显,所以也隐隐有了讲和的打算。 但,刘宗敏显然不这么觉得,他冷哼一声,丝毫不给李炎面子,根本不回敬李炎,只是冷笑着说道:“李先生好箭法啊,来日有机会定要跟先生比试比试。” 李炎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刘宗敏的意思他很清楚,记恨之前自己射了他一箭,这个器量不算很大的人并不接受自己的橄榄枝。 不接受就不接受呗,李炎也不是说就非要去舔刘宗敏,于是依然脸上带着笑脸说道:“刘总哨过誉了,下次定然拿出十成功夫让总哨观摩指点。” 刘宗敏闻言顿时面露愠色,李炎这话威胁的意味颇为浓厚,他还以为是李炎怕他才来求和,结果,反手又威胁他一下,正想反唇相讥,却被李自成拉住了。 “都是自家兄弟......莫要伤了和气......捷轩,李炎先生是大才,你多跟他学学,不要只凭着一腔武勇做事......”李自成显然喝的有些口齿不清了,断断续续的说着醉话。 刘宗敏闻言这才住嘴,颇为不服气的朝着李炎拱了拱手,李炎自然不是这等喜怒形于神色的莽夫,依然脸上带着笑意回了一礼,仿佛两人真的冰释前嫌了一般。 “闯王,属下有要紧的事情禀报,还请闯王移步一叙。”李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拱手正色道。 李自成却显然不想谈军务此刻,只是摆摆手说道:“今日都是欢聚的时候,不谈军务,不谈军务,有什么明日再说。” “闯王,此事干系重大,属下必须现在禀报!”李炎稍微抬高了一点声调。 李自成闻言虽然看了李炎两眼,但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只是问道:“当真事关重大?” “属下怀疑闯军之中有细作......”李炎低声说道。 “有些细作也正常,不碍什么事”李自成还当是什么大事,只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细作,对李自成这种农民起义军来说没啥奇怪的,每年倒戈投降的那么多,投降后复叛的也不少,这些人往往两头押注,跟朝廷私底下那些龌龊的交易大家都懂,这事不好查也不能查 李炎闻言,一头黑线,好嘛,搞了半天是闯军压根儿没有防范间谍的意识,但这样肯定是不合理的,打仗尤其是越大规模的战争,情报的价值是不可想象的。 于是李炎当即拱手道:“闯王,孙子有言:‘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我闯军若想决胜于天下,便不能轻视间者的作用,如今不仅不组建自己的间者机构,还不防范明廷的间谍,只怕早晚会在此吃大亏!” 李自成最吃的就是这一套,搬个上古先仙,然后根据他的话来指出闯军的问题,就能直接抓到李自成在意的点。 果然,李自成神色略微严肃了一些,然后说道:“一个细作,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闯王,明太祖时已经设置锦衣卫,后来历代明帝分别设置了东西内厂,连明太祖这般的人物都如此重视情报的作用,难道闯王还能忽视吗?”李炎肃然说道。 朱元璋的出身总是能引起李自成的共鸣,所以对朱元璋,李自成多少是有些尊崇之意在里面的,所以闻言果然松了口。 “李炎兄弟,今日大宴诸位将士,俺不能不在,这样,这块令牌给你,你跟顾左参商量一下,拿个主意,拿定了就拿这块令牌去做,这块令牌在手,闯营之中不得有阻碍者。”李自成想了想,伸手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给李炎。 闯营并不富裕,令牌都是铁做的,李自成的令牌都有些发黑包浆了。 李炎接过令牌大喜过望,李自成之前一直都是将他当做参谋在用,如今给了他这块令牌,便算是给了他一些权限,这可是一个好的开始,他可不愿意一直做一个只会出谋划策的参谋。 谢过李自成后,李炎便拿着令牌去找了正在练字的顾君恩。 顾君恩不喜欢这般子酒席,作为文人,跟一帮子莽汉玩不到一块去,只可惜他没有功名也跟文人玩不到一块去,这才不得不从了闯营。 看到李炎来了,顾君恩连忙迎接了上去,李炎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知音,毕竟也没有功名,也能读书识字,而且举止颇为得体,不似那帮莽夫。 寒暄了几句,嘲笑了几句闯营那些将领的粗鲁,李炎便切入了正题。 将李自成赐予的令牌丢在了案几上,开口说道:“这次我奉闯王命,与顾兄一起协商,拿个收拾闯营中朝廷细作的方法,不知道顾兄有没有什么想法?” 顾君恩闻言,想了想,开口道:“李炎兄弟,不是我泼你冷水,这闯营之中流民云集,当真混了几个朝廷的鹰犬进来也不好拿办。再说了,只要咱们高层不出问题,底下便算是进了些细作倒是也无妨。” “顾兄此言差矣!”李炎正色道:“顾兄,此次马向贞与我军的遭遇战难道顾兄没看出问题吗?” 顾君恩闻言,眉头一拧,开口道:“你的意思是细作泄露了我军的行动路线?” “顾兄,我们不能不防啊,马向贞只不过两千人,我们闯军精锐能够应付,若是下次是杨嗣昌的主力呢?那我们怎么办?到时候只怕免不了兵败身死啊!朝廷设置厂卫已经两百多年了,虽然现在衰落,但也不是没有人才的......”李炎缓缓说道。 果然这话让顾君恩沉思了起来,未几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这样说,那倒是真得重视起来,万一当真有如此厉害的细作,只怕不是我闯军之福。先生打算怎么办?” 李炎想了想开口说道:“凡是细作,只是得有两样东西。” “哪两样?”顾君恩询问道。 “其一,必须得跟外界联络,若是不能跟外界联络,那么自然也就没法传递情报”李炎看过不少谍战剧,很清楚一些基本的操作,现在没有什么电台发报机之类的东西,传递情报只能依靠人力,而依靠人力就需要接头。 顾君恩想了想,开口道:“传递者必然不是闯营之人,若是闯营之人隔三差五的出去个十天半载不回来,军法都不容他。” 这也是李炎想到的,只怕这间谍传递的手段还是依靠营外接头的分子,但没人出入闯营的人不少,真查起来也好办。 “那其二呢?” “其二,这人得识字,若是不识字,那就不能写清楚情报,单纯凭借语言传递很容易错漏。”李炎用手指敲了敲案几说道。 “这是个突破点”顾君恩开口道:“整个闯营能识字的不多,全部查一遍应该就能水落石出。” “细作未必就要告诉你他识字啊”李炎摇摇头道。 “也是,那按照李兄的意思该怎么办?”顾君恩知道李炎是个计谋百出的人,当即往前倾了倾身体询问道。 李炎自然已经有了想法,于是笑了笑说道:“那就要麻烦顾先生写上一些文字,张贴在军营之中,我们暗中谴可靠的人观察,看看谁看过这些文字,然后再暗自追查,想来这细作也会露出马脚。” 在这个识字率非常低下的时候,能识字的都不是一般人,而这些人看到告示总是会下意识的去看一看,哪怕是伪装成不识字的间谍,总是瞥上两眼,李炎赌的就是这一瞥。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系统化的间谍培训,细作往往都是自己总结经验,而这也让得这个时代的反间谍手段显得颇为简单粗暴。 顾君恩闻言也觉得此计甚好,拍了拍大腿说道:“就这么办!还要吩咐下去,让他们注意那些在外围游荡的可疑人物。” “对”李炎对顾君恩的一点就通很满意,当即点了点头,笑着肯定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锦衣卫 自太祖初设锦衣卫以来,已经过去二百多年,虽然其中也有过被裁撤,被压制的时候,但锦衣卫大体上还是充当着皇帝耳目的作用。 可随着大明的日益崩溃,锦衣卫的作用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微乎其微。 天启年间,魏阉用事,东厂压制锦衣卫,锦衣卫也成为了魏阉的爪牙之一,好处东厂倒是都拿走了,锦衣卫也就堪堪喝口汤。 待到崇祯年间,魏阉倒台后,皇帝清算厂卫,除掉指挥使以及各级官员被拿办外,锦衣卫自身也受到沉重的打击,崇祯重用所谓“清流”,达到“众正盈朝”的效果,而自诩清流的文官们自然不会对锦衣卫有多少好脸色,所以崇祯朝到现在,锦衣卫的凋敝也更加严重了起来。 与大部分人印象不同,锦衣卫充当的更多的像是皇家私刑队伍,做的其实也是见不得光的脏事,与真正意义上的情报机构还是有些差别,毕竟他们并没有系统化的进行间谍培养训练,也没有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间谍的先例。 当然也不仅仅是锦衣卫,这个时代,对间谍手段的使用还是相当原始的,大部分只是充作军情刺探,了不起搞搞刺杀,而且并不成体系跟网络,更多只是依靠锦衣卫自身能力办事。 这一点对顾复光来说尤其如此...... 顾复光世袭锦衣卫百户,然而因为其父顾魁依靠许显纯,在崇祯登基后被划为了阉党,属于重点打击目标,顾奎被革职流放,而顾复光也被削掉世袭资格,沦为普通庶民。 对于顾复光来说,当庶民太难了,顾魁跟其他混吃等死的锦衣卫不同,他是真的想做出一些成绩来,而他也确实是有天赋的,虽然天赋并没有用到对的地方。 在魏忠贤跟文官对垒的时候,顾魁就通过其对信息的敏感度抓住了不少文官的把柄,为魏忠贤处置所谓的“东林党”创造了巨大的机遇,另一方面,他也通过对魏忠贤和宫里的零散信息进行拼接分析,帮许显纯讨好上级。 就是这样他一度做到了千户的位置,对于自己的儿子顾复光,他也是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可以说,顾复光从出生就是天生的间谍料子。 只可惜,阉党垮了,父亲被流放,不久病死在了广西,顾复光也失去了锦衣卫的世袭职务,在崇祯年这个天灾人祸频发的时代失去世袭职务去务农,那和自杀没太大区别,何况他老家还是陕西的。 顾复光活不下去了,不仅父亲置办的微薄田产被败光,还欠下一屁股债务,走投无路之下,他却被杨嗣昌的人相中。 这个已经不是锦衣卫的前锦衣卫之子有着不寻常的能力,而且还已经不是锦衣卫出身,用起来不用担心惹一身骚,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没有背景,丢弃起来没什么顾虑。 于是在引荐下,顾复光拜会了杨嗣昌,杨嗣昌开出了很诱人的价码,帮他还清债务,同时还会为他讨回锦衣卫的世袭职务,当然前提是,他要协助杨嗣昌击败李自成。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才二十四岁的顾复光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农民,不甘心一身本事浪费在黄土之上,所以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杨嗣昌的要求,伪装成流民加入了李自成的军队。 因为这几年的艰苦生活,他早就和农民一般粗糙,闯军也没有生疑,便安排他去后营担任役夫。 不得不说,杨嗣昌这步棋相当高明,流寇之所以难以剿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流动性太高,朝廷的军队追不上,追上了打不过,因此李自成等人得以裹挟百姓攻城略地,而朝廷总是应对失措。 而顾复光在闯营通过对李自成行军路线的综合分析,居然已经能够七八成的推断闯军的动向,除此之外,他还能根据在后营看到的粮车的多寡,车体的磨损程度,车轮是否沾染泥土,车辙的深浅,来对闯军的现实情况进行判断。 李自成在鱼复山前的一系列失败,他居功甚伟,哪怕是在鱼复山中,若不是他接头的人被明军杀良冒功了,只怕李炎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但,人再厉害也有失误的时候,他没有料到李自成的势力能这么快的膨胀起来,在前一份情报他信誓旦旦的告诉杨嗣昌,李自成手下两百骑兵沿着河流往北,目的地很可能不是南阳而是河南。 杨嗣昌旋即将情报通报南阳方面,要求南阳方面阻击李自成北上的动作,然后倒霉的马向贞就来了...... 想到这里,顾复光颇为气恼的捶了捶马车的车轮,他也想不到李自成一进南阳就跟王文耀、刘汝魁他们会师,更想不到南阳居然只派三千人来阻击李自成。 难道李自成就这么不让你们重视吗?就算两百骑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当得用数万人彻底围剿吧?顾复光懊恼的想到。 自己的情报失误,害得朝廷方面损兵折将,还死了个游击,这事他得跟杨嗣昌解释,可如何解释又是一个困难的地方,之前固定接头的人已经被杀了,如今他投递情报都是冒着巨大风险的,比如投递给当地的富户豪绅,许诺以厚利让他们传递。 再比如投递给县城守备的明军士卒,让他们代为转交,可这样投递不仅增加暴露的风险,而且很多情报直接就石沉大海了,这样的局面越往北走越是频繁。 如果不是闯军确实是草台班子,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反间谍意识,否则他这粗糙的情报传递手段都不知道被杀了多少次了。 想着想着,顾复光叹了口气,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本以为等李自成在鱼复山全军覆没,他就可以拿到杨嗣昌许诺的报酬高兴的回家重操旧业。 然而眼看着李自成又死灰复燃,他的心也哇凉哇凉的,自己的潜伏事业只怕还是遥遥无期......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谈论着什么,顾复光当即侧耳仔细听了起来。 后营不少民夫,这些民夫负责驮运粮草,当然人不够的时候也会被抽兵为战,顾复光运气不错,李自成出商洛后很少攻城,而野战用这些乌合之众反而会误事,所以倒是没怎么抽他们作战。 民夫是出苦力的,唯一的娱乐就是八卦,所以后营之中往往很多消息传递的相当快,当然这些消息真假参半,得仔细甄别。 “你听说了吗,后营张了告示,说是要在大营内稽查细作勒”其中一人振振有词的说道。 “真的假的?老哥你不是不识字吗?” “害,我不识字有人识啊,俺们那边那个老管事看了说的。” “细作啊?这闯军里面还有细作啊?” “可不是嘛,俺可听说了,这次明军之所以堵截俺们,就是因为细作出卖了我们”那人义愤填膺的说道,看的出来他对朝廷没什么好感。 “这可是个大事哟,老哥你说会不会查俺们头上啊?” “看看你这怂蛋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细作的模样,担心个球!”那人似乎很不屑的骂道。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复光闻言瞳孔巨震,稽查细作,难道闯军发现自己了?刹那间,顾复光的冷汗就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不应该啊,都这么久了,闯营都没有察觉,为什么现在突然察觉了?何况马向贞只带了两千人来堵截,便算是怀疑也应该怀疑是碰巧啊! 电光火石之间,顾复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憨厚淳朴”的脸庞。 李炎!对,定然是他,就是他的出现让李自成得以从鱼复山跳出去,也是他的出现让王学礼倒戈,让明军惨败,如今突然提出要稽查间谍,只怕又是这个人察觉到的问题。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妖怪?为什么什么都懂?!难道他命里就是我的克星?顾复光不无绝望的想到,浑身也一阵乏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他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微微调整了一下,他就燃起了斗志,他是锦衣卫世家,吃这碗饭的,可不会轻易服输。 总之,自己先去看看那张告示写了些什么,毕竟这些民夫道听途说,说的东西也不一定能够尽信。 说干就干,顾复光当即就起身前往张贴告示的地方进行查看。 告示贴在显眼的地方,已经聚集起来了不少的人群,其中识字的站在里面,不识字的簇拥在外面,纷纷抬着脑袋,仔细聆听着那些识字的人讲述告示上的内容。 顾复光也没有鬼鬼祟祟而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站在簇拥着的不识字的人群之中,也假意听着上面那些识字的人念告示以及发表自己的点评。 内容大差不差,就是说的要稽查细作,同时要这些人相互检举行迹可疑的人,若是当真能抓到官军的探子,那就是重重有赏。 几个老学究模样的人看了告示不由得摇头叹息,说些什么相互检举非闯王之福之类的话,其他的人则更关心赏钱的价格是什么样的。 而顾复光神色淡然,没有说一句话,眼睛远远盯着告示,仔细的审视着字里行间的信息,他想要挖掘出这里面的信息来,每一句话都有所意图。 未几,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看样子这是在引蛇出洞,这篇文章全是废话,基本没有一句对抓住他有用的信息,张贴这个告示只怕就是想打草惊蛇,让自己先动作,可惜了,这招数太拙劣,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到闯军并没有线索,顾复光放下了下来,扭头就离去了,这种是非之地,还是越早远离越好,看样子,这段时间自己得静默一下了。 ...... 李炎很失望,一连几天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没有鬼鬼祟祟的在附近偷看,几个老学究他都审问过了,那副怂样断然不是能够充当细作的人物,而其他的人连字都不识几个,关心的也只有赏钱。 最要命的是,因为赏钱数目不小,反而大部分人开始检举所有“可疑人员”,往后甚至愈演愈烈到了相互检举的地步。 有个叫顾复光的民夫,居然一口气检举了三个同伴,甚至还跟他们当场起了冲突,打成一团。 整个后营现在也没心思运粮草了,都忙着相互检举了..... 李自成闻讯后也很不满意,让查个间谍,查的人人自危,这不是他的本意,敲打了几次李炎后,李自成决定若是再有三天查不出来,这事就作罢,再这样下去,细作没查出来,闯军自己倒是要先乱了。 对于李自成的决定,李炎只能接受,连着几日冥思苦想怎么办,无论如何得在三日之内把这个害群之马揪出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就是要打草惊蛇 作为前世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李炎不可避免的犯了一个大部分不谙世事的知识分子的错误,那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他自以为能依靠告示吸引出识字的人的好奇心,却忘记了两个重要的问题。 其一,他低估了人的好奇心,哪怕不识字,也会有人去看,甚至出于攀比,也得装作能认得几个字的模样去指点一下,自然这就让李炎的鉴别难度陡然上升。 这其二,便是他忽略了锦衣卫的水平,人家吃这碗饭长大的,这种计俩并不一定能稳吃对方,相反还给了顾复光反击的机会。 顾复光当即就借着李炎提供的机会大肆散播闯王要大规模稽查细作的消息,搞得整个闯营人人自危,相互检举之风层出不穷。 而本就跟李炎有怨的刘宗敏也乘机煽风点火,不仅让后营风声鹤唳,便连着前营都开始暗流涌动了,作为纯粹的武将,讲究光明正大,李炎搞这一出,让很淡闯营将领都很是不满。 王文耀、刘汝魁素来跟刘宗敏关系亲近,又没见识过李炎的本事,此次事情一出,更加厌恶这个刘宗敏口中的“黄口竖子”,几次在李自成面前斥责李炎,大有将他变成奸臣的架势。 顾君恩这边也受了池鱼之灾,毕竟闯营他是谋主,李炎只被视为是他一脉的人物,他自然被顺带着推上了风口浪尖之处。 而顾君恩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物,几番折腾下来,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了,便也劝说李炎放弃对细作的稽查工作。 李炎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坐在后营的军帐之中,李炎双目赤红,他已经一天没合眼了,面前摆着的都是他亲自审问的记录,跟自己梳理的线索,可饶是他再看一百遍,他也不能得出结论。 其实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计划出了问题,毕竟闯营短短几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他不是笨人,当然知道只怕那个细作在反扑,恰好闯营中跟自己敌对的势力也掺了一脚,这才导致了如今被动的局面。 两根手指敲打着案几,伴随着摇曳的烛火,李炎的大脑里在反复思考这其中重重可疑的迹象。 而军帐外站着的便是刚刚充任他护卫的王进宝,此刻也焦躁的按着刀柄来回踱步,前营已经来了好几波骄兵悍将,想要闯进去找李炎要个说法。 按他们的话说:“娘求地,老子们在前面流血流汗,你们这帮狗日的在后面坐享其成就罢了,还敢怀疑老子们?想搞什么稽查?那老子们先搞你脑袋!” 还在李自成给的令牌起了作用,这个不起眼的铁坨坨还是能够吓退这些骄兵悍将,王进宝谨记着李炎的命令,一个人都不准放进去。 这些人什么来头,李炎门清,来的都是些小军头,真正有分量的人物是一个没动,很显然背后必然有人在使阴招,除了刘宗敏不会有别人。 老实说,李炎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得罪刘宗敏了,一时书生意气造成了一个敌人,真是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过后,王进宝也是没有了注意,李锦高一功被李自成派去“征收”粮食了,眼下营里没有几个能帮李炎的,他是李炎的亲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索性直接拉开军帐,走了进去,看着还在埋头思索的李炎拱手道:“参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今天已经来了五波人了,个个情绪激动,俺真担心他们会冲进来。” 李炎闻言头都没有抬,依然死死盯着案几上的纸张思索着:“闯王令牌不是给你了吗?有这个令牌在,他们不敢进来。” “参军,俺是怕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会冲进来!”王进宝颇为担忧的说道,他年岁不大,全靠李炎救他活命,还教他读书识字,说是恩同再造也是没有问题的,对李炎的忠心那他是丝毫不缺的。 “现在高部帅跟李管队他们都不在,这后营也没有一兵一卒来保护您,若是当真有人不顾的冲进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王进宝劝谏道。 李炎这次终于稍微抬起了些脑袋,盯着王进宝,开口问道:“那你说当如何是好?” 王进宝闻言也不再遮掩了,当即说道:“俺觉得参军,要不这细作就别查了?这么多人,一个细作也做不得什么大事,姑且就放他一马吧?” 李炎闻言手指重重敲了敲案几,语气不满的说道:“若是其他人这么说,我尚且还能理解,王进宝,平日我教你读书识字,不止一日跟你讲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今日真轻松放过这个细作,那日后就要千百细作可以蒙混进来,闯王的大业就会毁于一旦!” “那是闯王的大业,不是您的啊参军!何况那马向贞就不能是碰巧吗?参军,若是在这么下去,便算是闯王也会猜疑你的啊!”王进宝依然苦劝道。 李炎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其实就是百折不挠,越是做不得的事情,他便越是要做,也就是俗话说的“作死”,如今闯营局势的不妙他是清楚的,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要跟那细作打到底把他揪出来。 于是李炎摇了摇头说道“闯营之中必然有细作,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若是不除,只怕日后会造成巨大的麻烦,而且,此番闯营的纷争,让我坚信马向贞不是碰巧,这背后必然有人在煽风点火。” 王进宝闻言一阵无语,他是没想到李炎这么执着,一幅不把细作揪出来不罢休的样子,他受李炎的厚恩也不可能全然不顾,只能叹息着说道:“参军,便算真的在闯营之中,这次动作一出,也会打草惊蛇,此后只怕也不会有动作了,查也查不出来。” 李炎闻言眉头却微微隆了起来,打草惊蛇,说的没错啊,自己的动作确实会打草惊蛇,但,打草惊蛇蛇会跑,可蛇跑了一定会有动静,这不就是抓住蛇的最好机会吗? 想到这里,李炎的思路豁然开朗了起来,自己确实打草惊蛇了,但这蛇未必就舍得跑,只要还在草里,便会有动静,有动静自己就有机会逮住他! “若是你不动,那我就逼着你动,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蛰伏着!”李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中一个计划也暗自浮出了水面。 是夜,李炎亲自前往李自成的军帐之中,对这段时间发生的问题进行了交代,以及对自己新的计划和盘托出。 值得庆幸的是,李自成这个人虽然也有很多性格上的毛病,但毕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在听闻李炎所说后,李自成居然力排众议决定继续支持李炎,不仅支持李炎,还从麾下调了十个亲兵去帮李炎打下手。 十个亲兵,这就是李自成的态度,自此之后,闯营之中只怕没有人再敢去闯李炎的军帐了,否则若是被亲兵砍了也没地方哭去。 这次李炎的计划很简单,马向贞部的覆灭一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不管如何肯定是跟这个细作挂钩,李炎大胆推测,这个细作的情报滞后了,加上对闯军的信息估量不足,这才会出现这么大的部署失误。 能孤身来闯营做细作的,必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物,马向贞一个游击将军,交代在了这里,总归是要给个交代的,而这个交代怪罪在一个无足轻重的细作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 闯营抓不到你,就让朝廷来帮我抓! 于是,闯军开始大肆宣扬明军的细作被策反的事情,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搞了几处李闯王义释细作,细作坑杀马向贞的戏码。 不仅如此,闯营还点了杨嗣昌的大名,指着他鼻子骂,说他不是君子,搞下三滥的手段,勾结厂卫,自诩清流,实在是臭不可闻,以至于后面连细作都看出了杨嗣昌的“道貌岸然”,所以幡然悔悟,加入闯军,做了双面间谍,为杨嗣昌提供假情报,从而让马向贞倒了血霉。 这件事先不论真假,至少是让南阳官场如获至宝,本来马向贞兵败是肯定要有人倒霉的,毕竟没拦住李闯还让他做大,这口黑锅是不小的,马向贞已经死了,不罪死者,但是活着的人就要倒霉了。 却不想,这么巧爆出来了杨嗣昌间谍反叛的事情,这可就给南阳的大人们一个上好的借口了,你看,那不是我们的问题,这纯纯是杨嗣昌提供的情报有问题嘛! 一时之间,弹劾杨嗣昌的奏疏雪花般的飞往京师,南阳官场是使出吃奶的劲推卸责任。 杨嗣昌这边也恼火,李自成逃出鱼复先不论,他这边被张献忠搞得是难受的很,剿灭不了不说,还搞得手下将帅失和,各地的军队多有火并之事,这种局面之下,他也没有精力去朝廷上为一个细作扯皮。 既然是颗弃子,那丢了便是。 这是大明官场的规矩,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死个细作,保全各位大人,真是赢麻了! 所以杨嗣昌很快就上表承认自己选人不当,然后把罪责一股脑推倒顾复光身上,把他批的体无完肤,崇祯要仰仗杨嗣昌,自然不会追究他,那一腔的怒火就只能全部往顾复光身上扔了,谁叫你没权没势? 可怜这边顾复光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坏事了,当即便想逃出去去面见杨嗣昌解释清楚,可奈何李炎早就防着这一手,早就下令所有进出的人都要盘查。 他知道此刻出去,很快自己就会成为李炎的怀疑对象,事实上,李炎的眼睛已经注意到他了,这个检举风波里最活跃的分子之一,只是李炎还不能确认究竟是谁,因为大搞检举的人不少,少算也有十几个检举了三人以上的人。 顾复光在这里面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若是此刻有异动,只怕分分钟就要被李炎拿办。 他想着先躲躲风头,兴许这段时间过去了,得了空隙,就能想办法传递消息给杨嗣昌说明自己的冤屈。 可惜,始终在官场最底层混迹的他根本就看不透这权力游戏的本质,管他反没反,情报出了问题,吃了败仗总是要有人背锅的,为了各位“贤良”,只能牺牲你这个厂卫的走狗了。 在这个问题上,大明的官僚体系效率是得到质的飞跃的,若是这种速度用在军事上,只怕什么建奴,什么流寇早就是冢中枯骨了。 十五天,从南阳官场上书弹劾到杨嗣昌推卸责任,再到崇祯皇帝御览批复,短短半个月时间,这个问题就解决了,所有问题都是因为顾复光,这是个坏蛋! 皇帝亲自批复,要求找出顾复光的所有亲属灭族,对于顾家所有的产业(其实已经没有产业了)全部没收,顾复光父亲顾魁的坟墓也被推平,尸体被挖出来斩首,而马向贞的家人更是悬赏白银五千两要买顾复光的人头...... 最可笑的是,还不等李炎深入调查,顾复光这个名字都已经在南阳传开了,搞得李炎都颇为同情这个“弃子”了...... 直到李自成的亲兵部队冲入顾复光的住所时,顾复光还是迷茫的,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李炎是怎么抓到他的,就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被闯军收押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是个人才 李炎对顾复光很好奇,所以在布置抓捕顾复光后李炎第一时间下令将这个锦衣卫的“临时工”押解来见自己。 倒不是说李炎觉得顾复光是多么罕见的一个绝世人才,单纯只是因为后世被神化为间谍鼻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有着各种武功高手的锦衣卫确实让李炎充满了好奇。 顾复光虽然不算是锦衣卫的正式员工,但也是锦衣卫的一员,这样的人物,总归是对锦衣卫有所了解的,出于这种考量,李炎没有直接把顾复光交给李自成,而是自己先行扣了下来。 见到顾复光的时候,李炎倒是颇为惊讶。 跟估计中长得不类凡人不同,顾复光没有后世电影里间谍那种风流倜傥、无所不能,也没有华丽的发型跟帅气的衣服,一眼看过去浮现在脑海里的除了“普通”二字,便是“寒酸。” 顾复光当然寒酸,他能不寒酸吗?闯营做民夫是要实打实出力气的,常年累月的力气活早就让顾复光全身布满体力汉子的特征,粗大的关节,布满老茧的双手,皮肤被寒风吹得粗糙不已,还透着不健康的暗红色。 乱糟糟的头发,加上一袭破破烂烂的袄子,散布在嘴边的胡子如同杂草一般。 李炎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前次抓不到顾复光了,这个人太普通了,普通到丢到人群里你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更不要说把他跟锦衣飞鱼,蜂腰螳螂腿的锦衣卫联系在一起。 “你就是顾复光?”李炎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确认到,生怕是手下抓了个李鬼来交差。 顾复光不是傻子,既然自己被抓,那么肯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这种情况下,抵赖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闯营也没有什么人道主义跟法制精神,你不招先拷打再杀便算是了事,民夫那么多杀错一个也不碍事。 “我是顾复光。”顾复光没有抵赖,虽然双手被两旁膀大腰圆的李自成亲兵束缚着,却依然倔强的抬起头注视着李炎。 正如李炎打量着他一样,他也在审视着李炎,这个闯营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军师”,作为大明的底层,顾复光比其他人更清楚李炎的可怕之处。 有了这个人,李自成才真正意义上会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可惜,偌大个大明官场,便算是杨嗣昌都对这个人不屑一顾,庙食的诸公早就脱离了普通民众,自然,他们也越发不能察觉老百姓要的是什么。 与想象中白面书生,羽扇纶巾不同,李炎看上去也不怎么奇特,甚至可以说跟农村常年做农活的年轻人没太大分别,尤其是粗粝的双手更是浑然不类顾复光的猜测。 尚书家的公子,长这德行? “顾复光,你输了。”李炎率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氛围,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激情对视多少有些不雅观。 “我没输,是朝廷输了”顾复光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他虽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也猜的出来八成是朝廷那边走漏了消息。 “没错,确实是明廷害了你”李炎点头表示了赞同,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为朝廷卖命,马向贞的死有你一份功劳,你依然是输了。” 顾复光闻言脑袋丧气的垂了下来,李炎说的没错,马向贞的死确确实实跟他直接相关,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没有底气的。 “你是个人才”李炎看着垂头丧气的顾复光开口夸赞道:“我本打算引蛇出洞,却被你反将一军,若不是明廷无能,或许还真被你蒙混过去了。” 顾复光闻言,脑袋微微抬了抬,颇为讥讽的说道:“这倒不全是我的本事,李参军在闯营之中实在是人缘不好,我也没想到居然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李炎闻言不由得一哽,这顾复光确实踩到他的痛点上了,如果说比起顾复光还有什么让他恼火的事情,那便是他发现他好像在闯营并不被大多数人喜欢,这可能就是文武之间天然的隔阂了。 “现在嘴硬也是没有意义的”李炎牵强的反驳道,他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直接摆明了目的:“你是个人才,死了颇为可惜,不如投入闯军吧,我家主上替天行道,诛灭暴明,你若是能加入,不比在朝廷混日子强百倍?” 李炎确实有收揽顾复光的心。 一方面,闯营在情报方向是短板,如果顾复光这种专业人才加入,能够将这个几乎是空白的领域给补上,这件事他私下也跟李自成商量过,李自成虽然没有拍板,但看的出来还是颇为意动的。 另一方面,李炎有自己的私心,在闯营呆的越久他就越发现自己势单力薄,武夫之中除了高一功、李锦尚为亲善外,基本上对他都没什么好感,刘宗敏、李双喜等人更是多次整他,顾君恩是个典型的好好先生,虽然小事上多有回护,大事上基本不会帮李炎出头。 李炎也渐渐发现,自己现在的定位居然是顾君恩的打手,干最累的活,挨最多的骂,这样下去可不算好,毕竟他再想置身事外,闯营内部的倾轧也不会给他情面。 在这种考量下,李炎未尝没有想将情报部门攥在手里的打算,若是顾复光肯投降,他当即就可以直接给闯王保举顾复光出任情报方面的负责人,这样也算是能自成一系,不至于那么被动。 顾复光抬头看了看这个想招揽自己的闯军参军,不由得笑了起来:“李参军,我还当你是聪明人,我是锦衣卫,世袭的锦衣卫世家,世代受朝廷的恩惠,怎么可能事贼?况且,李自成算什么东西,草寇而已,便算是为了名节我也不会事贼谋反的!” “大胆!”身后几个李自成的亲兵闻言大怒,纷纷手按刀柄,厉声呵斥道。 李炎知道说服顾复光没这么容易,于是抬手制止了几个想上前斩杀顾复光的亲兵,缓缓说道:“世受国恩,不能投降?这是个好理由,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恩究竟是天启爷的恩还是崇祯皇上的恩了?” 李炎大概已经猜到了顾复光的情况,世袭锦衣卫被派到这里来卧底?那不是弃子是什么,既然是弃子,联合现在的局势,只怕这厮是阉党的后人。 果然顾复光闻言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阉党的后人吧?”李炎继续逼问道。 “不,不,不!我不是阉党的后人!不是!我父亲当初依靠魏忠贤只是为了自保!怎么能说是阉党的人?现在满朝大臣,哪个当初没有依附魏阉?便算是当今皇上当初不也是靠着亲近魏阉才能上位吗?凭什么只说我们是阉党?!”顾复光顿时情绪激动了起来,居然对着一个反贼开始解释起来,颇有一种荒诞之感。 李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笑着说道:“是啊,满朝文武哪个没有依附魏阉呢?如今却可以衣冠禽兽的在朝廷上吸食百姓的骨血,而你,却被当做弃子丢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顾复光闻言顿时一愣,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朱家朝廷从来没把你们这些人当人看!你们只是供养他们的猪食罢了!这样的朝廷难道你还要为他卖命吗?!我不妨告诉你,你的情况就是南阳官府直接公示出来的!”李炎将案几上首页的文字丢了出去,上面悍然标示着顾复光脑袋的价格。 “说句讽刺些的话,我现在杀了你,带着你的脑袋去南阳领赏,保不齐朝廷还能批给我一笔赏钱呢?”李炎看着拿着纸难以置信的顾复光补刀到。 “肉食者鄙啊!肉食者鄙啊!”顾复光拿着手中那一页纸喃喃自语道,看的出来,残忍的现实沉重的打击了他的价值观,他不是没有做弃子的觉悟,但这般成为弃子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怎么样?顾复光,降不降?若是你投降,日后闯王得了天下,还怕不能做个锦衣卫指挥使吗?”李炎坐在首位蛊惑道。 闻言,顾复光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汝等真当我顾复光是为了权势能做叛贼的人吗?没错,朝廷辜负我顾复光,但我顾复光宁死也不会做李陵一样的人物!我顾家自成祖时受大明恩惠二百年,祖父顾勋战死辽东,曾祖父顾野战死朝鲜,如今便算是朝廷如何对待我,我也绝不能背弃!” 李炎低估了顾复光的忠诚,尤其是他觉得一个被抛弃的弃子不会有多少忠诚可言,没想到,人家就是愚忠,这就麻烦了。 “朝廷难道就只是朱家的朝廷?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君王也是百姓推举出来的君王,若是不能为百姓做事,那要这君王有何用处?汝祖上世代忠烈,难道只是为了他朱家社稷而死?”李炎猛拍案几呵斥道。 顾复光却不为所动,只是梗着脖子吼道:“我生是明臣,死为明鬼,速杀我!我死不投降!” 愚忠!李炎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愚忠,一个愚忠的人是没法讲道理的,他脑子里的价值观已经把他框定死了,这辈子他都只会沿着这条不归路冲下去,直到摔死在悬崖下面。 不等李炎说话,李自成的亲兵已经抬刀准备斩杀顾复光了,对于死忠明朝的人,闯军的政策一向很简单,那就是杀,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且慢!”李炎关键时候抬手阻止了两个亲兵,有一刻他确实想让亲兵斩了顾复光,毕竟他也清楚,这样的人物,劝降不了,但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先等等。 玩味的看了看顾复光,李炎冷笑着说道:“顾复光,我不杀你。” 闻言,顾复光一愣,不杀他?他不愿意投降,还给闯军造成了不少的麻烦,李炎居然说不杀他,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你是个人才,杀了一是可惜,二来显得我闯营不能容人,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已经倒戈了闯王,我杀了你岂不是卸磨杀驴?”李炎缓缓说道。 “我不仅不杀你,我还要放了你”李炎盯着顾复光一字一句的说道。 “参军.....”闻言李自成的亲兵大惊失色,当即就想出言阻止,却被李炎抬手打断,并展示了李自成的令牌。 “这事我自会跟闯王解释,顾复光这个人杀了可惜,也不能杀”李炎摇头说道。 顾复光眉头越发皱了起来,李炎这样子断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放了他,只怕是没憋什么好屁。 “顾复光,你现在已经不是明廷的锦衣卫了,而是人人喊打附贼坑杀朝廷大将的鹰犬,我放了你,就是让你去看看你忠诚的朝廷如何对待你!我不杀你,杀你显得闯营不能容人,我要让你所爱的朝廷来杀你!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真正绝望,真正的死心!”李炎冷笑着说道。 一个弃子,何必要亲自去处置?让明廷来处置他吧,若是他真的愚忠到底,死在明廷手上比死在闯营手上难受一万倍!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都监粮草诸事 李炎将顾复光释放了,虽然在释放他之前为了出气还是命人打了他二十军棍,当然对于顾复光这种糙人,二十军棍也就是红个皮的水准。 不过李炎也无所谓,这二十军棍算是报复顾复光先前算计他的事情,至于剩下的惩罚,自然有朝廷帮他去做。 看着顾复光还对明廷抱有的一丝希望,李炎简直都想笑,死了个游击,还指望明廷能念你忠诚宽宥你吗?就等着杨嗣昌杀了顾复光来洗干净自己一裤裆的屎了。 顾复光是放了,但总归是要给李自成一个交代的,毕竟李自成让他便宜行事,私放凡人算不算便宜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李炎还是相信,给予自己鼎力支持的李自成能明白自己的打算。 于是是夜他就洋洋洒洒写了长达千字的奏疏,详细的阐述了不能杀顾复光的三点缘由,以及释放顾复光的四点原因,结尾还漂亮的收了个尾,指出自己这是效法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手段,料定顾复光来日必来归附。 写完这封书信,他才长吁一口气,让人拿着亲自去拜见闯王,至于他,这几日没有睡觉,总归是累的够呛,想补个觉再说。 说实话,李炎在对李自成的情感与态度上总是出奇的天真,许是真的把李炎当做了刘先主一般的人物,将自己论做诸葛亮一样的角色,李炎在处置李自成的问题上总是有着想当然。 姑且不说,李自成是不是刘备,他李炎是不是诸葛亮,正史上的诸葛亮也未见得就这般不知轻重啊。 李自成得知细作被擒,倒是也没有太在意,虽然李炎一直强调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让他倾力支持李炎做这件事,可也不代表他就决定去说服一个劳什子锦衣卫,组个闯军特务机关。 对于顾复光,他的态度向来就是抓了再亲自审问审问,若是能得些明军要紧的情报自然是很好,不能的话一刀杀了也利索。 至于招抚,开玩笑呢?闯军现阶段连一般明朝低级官吏都是格杀不论,何况你个朝廷的鹰犬? 结果李自成左等右等,人没等来,等来了一脸愤懑的亲兵,以及李炎的一封书信。 打开书信就看到李炎狗爬一样的字体,李炎字难看这是闯营都知道的事情,平素的上书很多都是工于行书的顾君恩代笔的,这次李炎倒是亲自写了一封上奏,足以看出来李炎对此事的重视。 李自成看着李炎的书信,神色倒是如常,也没什么异样,读了一遍,边将书信合上了,盯着亲兵问道:“参军将顾复光放了?” 亲兵闻言顿时倒起了苦水:“掌盘子,那姓李的当真不把您放在眼里,俺们本来想劝阻一下,这厮浑然不听,愣是将那个朝廷的鹰犬放了!” 李自成闻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李参军放自然有他的道理,汝是俺的亲随,俺让你去护卫李参军,没让你在背后构陷他!自去领二十军棍长个教训!” 亲兵闻言大为不服,拱手道:“掌盘子,俺违了您的军令,自然认罚,可这个姓李的,先前抓细作闹得闯营鸡犬不宁,如今细作抓到居然直接给放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让兄弟服气?!” “够了!”李自成虎目圆瞪,怒视着亲兵说道:“若是在这里构陷李参军,杖四十!” 亲兵闻言只能颇为愤懑的垂下了头,拱手说道:“遵命!”然后转身就掀开军帐去领罚了。 见亲兵走了,李自成才又展开信件看了起来,又读了一遍,才唤来了门口的卫兵,对他说道:“去将顾参军找来,俺有事跟他商量。” “遵命!”现在时候不早了,卫兵也不知道闯王深夜找顾君恩干嘛,不过军令如山,他只能拱手领命而去。 顾君恩是从床上被掀起来的,这么晚了,李自成还召见他必然是有什么大事商议,作为闯军的头号谋士他不敢耽误,连忙换上衣服,跟着卫兵匆忙前往拜谒李自成。 李自成一见面也没有说话,命人取来一把座椅,为顾君恩满上一碗姜茶,就取过李炎的信件交给顾君恩,让他仔细审视。 起初顾君恩还喝了一口姜茶,等看到李炎的信的前几行,当即一口茶水就吐了出来,慌忙将信纸放在案几上起身拱手道:“闯王,此事我并不知情,是李炎一力施为,李炎年少轻狂,做事难免不知轻重了些。” 上来倒是给自己摘的一干二净,李自成笑了笑,也不置可否,只是上前按住顾君恩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座椅上。 “俺没有说是顾军师指示的,也没有说李先生做错了,先生不必担心。”李自成笑着说道:“俺是个粗人,自然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两位先生是读书人,做事自然比俺思量的多。” 顾君恩自然听出了李自成话里的弦外之音,李自成是在指责他们仗着自己是读书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擅自做些事情全然当他这个闯王是空气。 顾君恩连忙又惶恐起身说道:“闯王言重了,李炎还是个小娃娃,哪里知道这些呢?年少难免轻狂,闯王敲打一番自然就好了。” “俺听说李炎还是前朝尚书家的公子呢?”李自成笑着询问着顾君恩,可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猜疑。 “那都是一些戏说罢了,若当真是前朝尚书家的公子又怎么会投闯?何况李炎虽然举止欠妥,但也是为了闯营考量,断然不是朝秦暮楚之人”顾君恩吞咽了下唾沫解释道,李自成居然都开始怀疑起李炎的忠心了。 听了这话,李自成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慢慢说道:“是啊,李先生的才能俺是知道的,可是总是欠了些顾参军的稳妥,这么多年下来,顾先生您才是俺最重要的臂助啊。” 李自成当然喜欢顾君恩,顾君恩究竟是科举场上失利的士子,各种官场的黑暗早就窥视一二,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也了解的很,当年那些指点江山的书生意气早就在现实的打击下荡然无存。 所以在跟李自成相处时,顾君恩总是能准确的踩在李自成的点上,这也是他一个文人却能成为李自成近臣的原因,除掉自身确实有能力外,便是顾君恩很是懂得进退。 相比于粗鲁野蛮的武夫,顾君恩的细腻,总是能让李自成如沐春风,从来不自居功劳,而是全部让给了李自成,无疑是最能让李自成高兴的事情。 而李炎不同,他是三百多年以后的大学生,生长在自由主义爆发的现代,学习的是唯物辩证法,对于这个象牙塔里的书生而言,对这个时代的土著有着天然的优越感,也让他丝毫难以掩饰身上的书生意气。 当顾君恩在思考“闯王觉得怎么做好”的时候,李炎思考的往往是:“闯营应该怎么做好。” 他把自己摆在了主人翁的位置上,却忘记了,李自成才是这里的主角,他这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罢了,以丫鬟的命,操主子的心,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李自成能容人了。 对于顾复光的命,李自成谈不上多在乎,真不杀也就不杀了,他李自成这点子肚量还是有的,哪怕是李炎将顾复光押到他面前,痛陈利害,说明不能杀顾复光的理由,他李自成也可以大手一挥放了顾复光。 李炎信里的内容他当然是认同的,而且也觉得李炎处置的方式并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这件事应该谁来做?李自成自己做,那叫施恩于顾复光,对自己的声望会有极大的好处,就像李炎在信里说的一样。 可现在李炎自己做了,这算什么?合着是李炎法外开恩放了顾复光而不是他这个闯王仁慈?这才是他最恼火的点,李炎,越俎代庖了! 而现在更为尴尬的是,李炎抓到了顾复光,切实的立下了功劳,他也不可能借着这个由头惩罚李炎,何况李炎的才能也让李自成欣赏不已。 这就造成了李自成的困扰,他多么希望李炎能像顾君恩一样,少些棱角,又能多点能力,他不介意做李炎的后盾,但好处岂能全叫李炎拿走? “李炎此番毕竟是抓到了明军细作,确实是有功劳的,虽然最后的处置有所不当,但瑕不掩瑜,依顾先生来看,俺应该如何奖赏李炎?”李自成将目光看向了顾君恩,纠结之下他决定把皮球踢给这个闯营最擅长“斗争”的人。 顾君恩自然知道了李自成的打算,闻言眼神微微眯了眯,然后拱手说道:“闯王,李炎有功劳不假,但这次细作风波牵连甚广,前营几个将帅对李炎也颇有微词,属下认为若是让李炎继续充任参军职务只怕会让前营将帅有所不满.......” 李自成摇了摇头说道:“可李炎确实有功,前营的几个将帅便算是不满,俺也不能当真不奖反惩,这样以后谁还会愿意为我闯营做事?何况李炎所为出于公心,岂能责怪?” 顾君恩听出来了李自成的意思,李炎有功不假,他只是想敲打李炎一下,没有想过彻底换掉李炎,李炎是人才,换了于他于李自成都很可惜,试探出水的深浅后,顾君恩就更游刃有余了。 于是,顾君恩当即拱手道:“闯王,李炎此人精于事务,有经略之才,若是弃用,确实可惜,不如这样,暂且将他调离风口浪尖之处,既能历练他一二,又可以平息前营诸帅的不满之情。” 李自成闻言,果然眼睛亮了起来,对啊,调离嘛,平调一个职位,既敲打一下李炎,又可以安抚一下前营的情绪,这不是一举多得吗? 于是李自成满意的笑了起来,开口问道:“那按照先生所想,当调李炎去什么职位妥帖?” 顾君恩略一思考,拱手道:“自我军入南阳起,后营日益繁杂,前营的军粮供应始终不如人意,如此下去只怕会影响我军大计,属下以为,钱粮之事需要一精干之人前去整顿,李炎有才干,属下认为可以让他去管理钱粮事务。” “钱粮事务向来是自敬在管,贸然拿掉也是不好吧”李自成想了想说道,李自敬是他的弟弟,现在在充当闯营的后勤大管家,至于做的怎么样嘛,不说一塌糊涂,也是聊胜于无。 “不需要拿掉,闯王只需再设一平职,相互制衡,既可以敲打李炎,也可以顺带整顿后营粮草不正之风。”顾君恩献出了自己的计划。 “此法倒是可行,那依照先生看,设何等职位可行?”李自成询问道。 “便设置一个都监粮草诸事官便好”顾君恩脱口而出,对于这种职位设置,他还是烂熟于心的。 “行,那就这么办!”李自成满意的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顾君恩办事能得他心。 就这样,李炎的右参军被稀里糊涂的撸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这个莫名其妙的都监粮草诸事的官职,虽然说职级上跟参军也算平行,可不能再影响李自成决策了也算是一种暗降。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李都监 李炎被“贬”了,这是他能察觉到的事情,唯一不清楚的是李自成究竟是打算就此搁置他,还是仅仅只是想敲打他一下。 在顾复光的问题上,事后反思,确实做得不妥,他虽然书生意气,但是在回过味来也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好在顾复光终究还是回护了他些,临了还派人给李炎送来一幅字,上书“三思而后行”。 望着顾复光的字,李炎沉默良久,从这一刻起,他才终于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跟李自成的关系究竟是如何的,在今后的一生中这幅字一直伴随他的左右。 从李参军变成李都监,虽然是暗贬,但好歹级别没降,前营的军头们都弹冠相庆,庆贺李炎这个瘟神滚蛋,后营是什么地方?粮草辎重那是火头兵干的是,去这种地方还想着建功立业那是妄想! 李自成还是派人来安抚了下李炎,虽然都是些官话,譬如什么后营需要精密强干的人整顿之类的屁话,然后顺手将赐予的银牌给缴了,这也是意味着李炎被褫夺了便宜行事的权力。 当然,李炎不是束手待毙的人,既然是暗降,那说明李自成还是顾及他的想法的,于是他索性就坡下驴,向李自成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点,后营混杂,自己一个外人进去,其中的关系盘根错节,需要得力的手下才能保证整顿顺利,所以他向李自成要了十个精明强干的亲兵以供驱使。 第二点,若是想要他整顿后营,李自成要给他足够的权力,所以他又向李自成申请在后营的专断之权。 李自成对第一个条件直接照准,十个亲兵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第二个条件就没那么容易了,专断之权,那就意味着跟后营主官的冲突,所以李自成提笔一改,变成了直禀之权,直接禀报李自成,由李自成做决断。 经过顾复光的事情,李自成相信李炎多少能收敛些性子,尤其是他已经让顾君恩以自己的名义送了一幅字给李炎,听说现在李炎都将他裱了起来。 李炎领了十个亲兵也就走马上任了,第二个条件本身就是为了讨价还价开的,如今得到的已经足够,他也就不过多停留,徒增厌恶,反正已经是都监了,那就做好都监该做的事情吧。 闯营的粮草管理,不说是混乱,至少也是一团乱麻,作为人均胎教肄业的部队,想要选出能进行精确管理的人才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顾君恩倒是个人才,可惜长于军略,对于粮秣辎重也是无法妥帖管理,尤其是流动作战的闯军,粮草管理起来就更加麻烦。 李炎在走马上任之前已经充分了解了闯营的粮草情况。 现在的粮草总管是李自成的弟弟,李自敬,这个人没什么大的才能,也不会打仗,李自成便将他安排去主管后勤,后勤的事务本就繁杂不堪,李自敬能力十分有限,自然也就更加混乱起来。 闯军粮草大头是通过劫掠得来的,而负责劫掠的则是高一功、李锦,这些从百姓抢掠来的粮食拉回来就直接丢到后营,然后由后营统一分配,没有记录,没有账册,什么都没有,全然就是“共产”社会,按需分配。 按需分配的后果就是,前营根本没办法得到自己需要的粮食,来的快的往往多拿,来的慢的就只能少拿,慢慢就演变成了这支部队吃不完的粮食倾倒的到处都是,而那支部队饿的前胸贴后背困苦不已。 于是乎,每每到分粮之时前营甚至都会出现火并的情况,久而久之,很多闯军索性就自己去掠夺粮食了,形成了独立于闯营之外的独立后勤。 李炎此番去都监粮草,已经定下了自己的目标,那就是要正规化闯营的后勤体系,不要小看粮草的重要性,历史上的名将大多都是从主观粮草起家的,比如虎步关右的夏侯渊、鞠躬尽瘁的诸葛亮、以及后来亡蜀的邓艾、奔袭辽东的司马宣王。 搞清楚粮食问题,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统帅的基础,而闯军一塌糊涂的后勤体系,显然不能将闯军打造成一支能跟明清对垒的正规化军队。 一到后营,李炎就撞上了李自敬前来迎接的队伍。 李自敬早就听说要新上一个都监粮草的官,据说还是前段时间风头正盛的李炎,瞬间就警觉了起来,李炎是李自成的心腹,如今丢在后营来难道是兄长对自己起了不满? 他素来畏惧李自成,惊惧之下,就决定借着接风洗尘来试探试探李炎的口风,于是便亲自带着人早早在营门口等着李炎。 李炎看着热情的李自敬,心中也清楚他的算盘,这个人长得跟李自成七八分相似,却少了李自成那种豪气与亲和力,反而有一种精明跟狡猾在里面,不过绝对不是那种有大智慧的角色。 李炎下驴跟李自敬见了礼,相互寒暄了几句,不外乎就是李自成的身体如何,李炎如何年少有为,当然李自敬也试探着问到了李炎来的目的。 李炎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李自敬,此番奉命前来就是整顿后营的混乱的,此话一出李自敬倒是依然脸上堆笑,身后一干后营办事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整顿,那就是意味着整人了。 宴席很丰盛,与李自成的节俭不同,李自敬是喜欢铺张的人,案几上摆满了鸡鸭鱼肉,还杀了只羊羔烹煮,时蔬瓜果也都是相当上好的产品,看的出来,李自敬是下了些功夫的。 李炎看着一桌子珍馐,脸色不由得颇为不爽起来,开口诘问道:“主管,如今大军在南阳,不日就要入河南,每日行军士卒们都需要食物,如此奢侈,未免太铺张了吧。” 李自敬闻言却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盯着李炎解释道:“老弟有所不知的,现在各军大多都自筹粮饷,俺们后营这些东西也没人前来要拿,留着也是放坏,倒是不如拿出来招待招待老弟,也算是不浪费了。” 李炎闻言看了看面前的食物,暗自想到,这后营果真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小日子那是相当不错啊,难怪李自成有心制衡一下他这个弟弟。 “老弟,此番来后营便是自家兄弟,日后就安心在后营呆下,这后营虽然没啥功劳可捞,但也是清闲自在的地方,旁人想来俺都不乐意收呢。”李自敬哈哈笑了起来,端起酒杯就向着李炎敬酒。 “喝了这杯,就是自家兄弟了!”众人皆举杯应和,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李炎却纹丝不动,只是老神在在的盯着面前的酒杯若有所思。 这就让李自敬尴尬了,酒已经起来了,李炎却丝毫不动,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试探着开口问道:“李都监?” 李炎闻言这才缓缓开口:“主管可知这个‘监’字何解?” 李自敬一愣,何解? 不等他开口,李炎才缓缓说道:“监者,察也,闯王让我来都监粮草,便是存了要整顿粮食的想法,我有命令在身,可不敢与诸位称兄道弟。” 闻言,四座都沉默了,脸色都变得些许难看,便算是李自敬都有些脸色发黑,不过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自然不至于不要体面。 于是李自敬又顺着李炎话茬往下:“都监言重了,这后营的诸位都是谨小慎微的主,哪里敢有什么徇私舞弊?况且现在宴席之上,且尽情喝酒,若是真要整顿什么粮饷,今日过后,俺亲自陪你去整顿。” 李炎却丝毫不吃李自敬这一套,只是玩味的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缓缓开口说道:“先前,我在闯王那里也用过饭。” 李炎受李自成器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此刻李炎提出来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闯王为一军主帅,日所食不过两菜,更没有酒水之乐,便算是肉食,也只是三日一肉,而诸位,身在后营,不冒锋矢,每日所享,倍于前营,如此而来,前线将士当如何思量?”李炎缓缓说道。 闯营的后勤混杂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四方灾祸横行,老百姓本来就不富裕,闯营的粮食也靠劫掠跟征收,可如果后勤混乱,各自为政,只怕是刮无可刮,抢无可抢。 明末朝廷的余味尚在,建立根据地难以做到,只能流窜作战,而流窜作战最最重要的就是民心,若是失了民心,早晚也是会被剿灭的命运。 李炎既然摆出了“均田免赋”的大旗,就不可能再纵容闯军肆意劫掠普通百姓,那样均田免赋也是扯淡,而不劫掠百姓,注定粮草这些就要告急,如何开源节流就是迫切的问题。 李自成既然让他来整顿粮草,他就不可能等闲视之。 听到李炎所说,李自敬等人脸上白了又白,李炎可是李自成摆过来的,这话究竟是李自成说的,还是李炎自己说的,那可说不清楚。 于是李自敬连忙脸上堆着笑容解释道:“都监说笑了,俺们这些人不是看都监前来这才取来好酒佳肴招待吗?平日里,哪里敢有这般铺张嘛,早知道都监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俺们也不会摆出这般的宴席。” 说完解释的话,李自敬又连忙摆了摆手吗,吩咐道:“快,把这些东西都给俺撤了,现在军情要紧,岂能这般铺张?” 几个卫兵当即进来,七手八脚的就将这些奢华的菜肴全部撤了下去。 李炎看着被撤走的菜肴,心中暗自嘲讽不已,这些菜肴撤下去也是丢掉,这般做不是更加铺张浪费?联想到闯军现在的情况,他是一点点胃口都没有了。 于是当即起身见礼道:“主管,时候不早了,我也不饿,此番奉命前来有重任在身,就不与诸位把酒言欢了,还请主管谴人带我往后营走上一遭,也好搞清楚现在我闯军的情况。” 李炎之前供职于李锦,对后营有一定了解,但李锦的任务毕竟还是军事任务承担的多,辎重粮草倒是没什么交集,后营本身就是个大杂烩,家眷、粮草,伤兵等等都是往后营摆。 李自敬虽然手里没兵权,但后营的职权也是不小的,如今李自成派李炎来后营都监,也是真存着要好好整顿后营的想法,马上进河南了,很多苦战难战就要开始了,后营再混乱下去可就不是个好事了。 李炎自然已经探知到李自成的打算,便不可能跟李自敬走的太近,他是都监,但凡带个监字的,都不能跟主官走近,否则这个“监”字不就是白搭吗? 望着离去的李炎的背影,李自敬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一把将手中的酒碗摔碎在了地上,怒骂道:“什么东西!”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后勤整合(一) 其实在闯营之中得罪谁,李炎都是不怕的,李自成想要他变成孤臣,不论李炎想不想,他都得做,要怪就怪他资历浅,能力又强。 宴席闹的不欢而散,也是在李炎的预料之中的,自己挂着都监二字便不可能跟李自敬相处的多融洽。 何况李自成这个人,在人格上堪称完美,对于自家的亲戚亲属素来多有压制,当初高一功在困顿之时汇集一万人马前来支援,虽说一万或许虚了点,但几千人还是有的,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结果李自成反手就开始压制高一功,仅仅只是让他在后营听调,也就是高一功心胸豁达,不然早就对李自成不满了。 同样对李锦这个自他起事就一直追随他的侄儿也是如此,常年主管后营,而后营难以建立功勋,李锦的地位反而在主要将领之中居于末尾,跟个透明人不差多少。 李自敬这个人,要能力没能力,又不是李自成的亲信,得罪他便得罪,倒也不需要顾虑太多,当前要紧的还是要完全对整个后勤的整合以及正规化改造。 出了大帐,李炎就带着十个亲随以及王进宝在后营四处溜达了起来,各处采问,检查粮食的储存情况,粮车的修缮状态,还有驮马骡子等等的健康情况。 一直忙碌到日落,李炎一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自己的营帐。 后营的情况他大体看了,远远比想象中的复杂的多,粗糙的管理以及不专业的做法,让整个后营一团乱麻。 骡马大部分都已经不堪重负,根据负责的主官狡辩说是饲养的草料要优先供给军马,这后营的骡马自然就分不了多少,现在的情况几乎每日都要骡马病死累死,再这样下去只怕是不到河南整个后营都得靠人推车。 除掉牲畜还有便是伤兵的情况,也是极其恼火,没有现代化的消毒意识,大量的伤兵伤口溃烂,遍地都是血污跟粪便,苍蝇蚊虫肆意乱飞,这种局面之下,便算是轻伤到这儿也会感染身亡,除掉几个江湖郎中之外,根本没有足够医生储备来照顾伤员。 军妓营也是一塌糊涂,每日都有女子的尸体被丢了出来,有军妓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封建时代的军队都会有这样的设置,哪怕闯军也不能例外,这些军妓大多来自于被俘的明朝官吏的家眷,以及击破明军后捕获的妇女。 其他的问题还有一大堆,主官的贪污,车辆修缮不周,粮食的折损腐坏,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想起这些,李炎就是一阵头大,不过很快便调整了心态,早晚都要面对的,还是先从最基础的入手吧,先实现后勤整合再说,总不能让后勤各自为政吧?那样造成的浪费可就太庞大了。 于是晚上一进入军帐,命人掌起蜡烛,借着微弱的灯火,李炎当即就提笔开始给李自成写起了上书,他要痛陈利好,争取李自成的支持。 掌好蜡烛后,他才注意到,身前掌火的亲兵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李炎看着一脸诧异的亲兵,开口询问道,随即还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确定没有污渍沾在脸上。 “没有。”亲兵当即就摇头否认道。 “那没有干嘛盯着我看?莫不是你没有事情可做?若是没有事情巡查一下军帐,看看各自安顿好没有?”李炎颇为不耐烦的说道,旋即便想低头写奏疏。 那亲兵闻言,这才开口说道:“先前便是都监你害得俺挨了二十军棍。” 李炎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起眼前的汉子,一脸武夫的模样,看的出来也是久经沙场的角色,随即放下笔,笑了起来:“先前我听说闯王杖责了麾下的亲兵,便是你?” “对,是俺”亲兵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李炎。 “闯王明法度,不徇私情,这是好事,怎么,你是想找我要个说法?”李炎眼睛眯了眯,试探了起来。 不过心中却是不慌的,若是这丘八当真要对他动粗,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许是想要些好处,且看看他有什么算盘。 不料那亲兵却使劲摇了摇头,说道:“起初俺当你是个秦桧那般的角色,不过今日看你在宴席上的表现,倒是有包公一般的气度,俺算是佩服你!” 亲兵起初也觉得李炎是“奸臣”,毕竟私自纵敌那不是奸佞是什么?而且前营的主将日常说李炎的坏话,有偏见也正常。 没想到,今日面对李自敬的拉拢,李炎却严词拒绝,尤其是李炎义正言辞的斥责李自敬他们不顾及前线将士死活,只顾着自己享乐,深深的戳中了他的心。 没错,闯营之中,官兵的差距还不算太大,毕竟有李自成以身作则,但也不代表没有差距,主将们总是能先享受物质跟美酒以及女人,他们这些大头兵也就配去吃些残羹剩饭,去军妓营玩那些将军们玩腻的女子。 如今,居然有一个大人物跳出来“帮他们”说话,就从这一点,他都佩服李炎是个汉子。 李炎倒是颇为诧异这亲兵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于是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张洪”亲兵也不矫情,当即抱拳回应道。 “我记住你了张洪,此番整顿后营,免不了要劳烦你随我一起”李炎点了点头,凝重的对张洪说道。 “都监且放心,便冲你今天一席话,俺就定护你周全!”张洪似乎是在保证一般拍着胸脯说道。 李炎倒是颇为意外能收获张洪的忠心,其实也谈不上忠心,毕竟李自成的军令也是让张洪保护李炎,只不过比起之前的不情愿,张洪内心也认同了李炎罢了。 又跟张洪寒暄了两句,李炎才让他离开,这个人也是很有意思,少年投闯,靠着一身勇武混成了李自成的亲兵,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粗通文墨,稍加磨炼,外放做个先锋将是没什么问题的。 作为闯营的一员,李炎自然不介意培养一些人才出来,张洪便是个不错的人,此番多多历练,日后定能堪当大用,李炎暗自思量到。 对张洪有个了解和决断后,李炎便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随着摇曳的烛火,李炎斟酌着一字一句,在信笺上书写着自己在后营的见闻以及自己的想法,由于此事干系甚广,李炎都没有留存过夜,而是写完当即招来王进宝,让他飞马速报闯王,说明眼下后营的情况。 李自成接到李炎的信报后第一时间便看了起来,李炎在信笺里字字诛心,将整个后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摆了出来,并且对后营混乱可能造成的影响进行剖析,或许是得益于后世写论文的经验,又是洋洋洒洒数千字。 如果说李自成对抓细作不太热衷的话,那对后营粮草那可是上心,但凡领兵的主帅,就不可能不重视粮草,李炎鞭辟入里的写了一堆,让李自成直接冷汗直流。 后营的情况居然糟糕到这种地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于是次日一大早,他就将前营后营几个主官全部召集了起来,准备开始针对李炎提出的后营整顿问题着手。 本来他也是召了李炎的,结果却得知李炎早早就往军妓营视察去了,人已经找不到了,于是便只好先让李自敬等人前来军议。 粮草辎重很少能进军议,有什么决策也只是通知一嘴,今日破天荒的召集他们军议,只怕断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李自敬心里有数,至于源头嘛,自然是姓李那个瘟神! 果然,李自成甫一开始就对着李自敬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将他骂的屁用没有,将李炎针对后营的问题全部摆了出来,急火攻心之下甚至要免了李自敬的官职,让他去伙房当伙夫。 李自敬的反应则是悚然不能对,毕竟李自成说的都是实话,他也没法狡辩,只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下面承受着李自成的怒火,等李自成要免他官的时候他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死命磕头告饶。 “你要磕头,便磕死在这里!”李自成怒骂道,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他非常的恼火,或许对于其他将领他会宽容,对待自己家人他是从来不手软的。 眼看着李自敬磕的额头青紫,老好人顾君恩这才“慌忙”站了出来,拱手道:“闯王,李总管是有不对的地方,但后营那么大,粮草那么多,也实在是难以管的全面,以属下看,这其中还是手下人做事不贴切,李总管虽然失察,却也没有这般大的罪过......” 顾君恩这么说便是给了李自成一个台阶下,李自成这才冷哼一声,说道:“行了,连自己属下都管不好,真是个废物!若非是念在你跟随俺多年南征北战,此番定然不饶你!” “谢二....谢闯王!”李自成素来不喜欢在军营讲亲情,李自敬险些二哥两字就出口了,幸亏及时刹住,否则免不了又是几十军杖。 “自去领三十军杖,后去好生管教你的人!若是再有禀报,俺定免了你的职位!”李自成怒视着李自敬说道。 李自敬知道李自成这么说就是放了他一马,连忙应声连连,悻悻的退出军帐领罚去了。 收拾李自敬,算是李自成对李炎支持的一个表态,好教这帮子人知道,李炎不是失宠了,自己虽然敲打但也不要动歪心思,大家都是聪明人,不要做让人难看的事情。 处理完这件事,李自成才开始摆出李炎的方案:“诸位也看到了,后营混乱绝非我军之福气,此番我等要入河南,做的是一等一的大事,后勤不搞好,在河南寸步难行,李炎向俺献策说要想搞清楚后勤,那就得统一后勤,后勤不统一,那便是各自为政,一团烂账!俺觉得李炎说的很对,就是看看诸位有什么看法!” 闯营讨论问题历来很直白,也不需要铺垫什么,反正直接甩观点就完事了。 李自成话音刚落,夜不收王文耀就率先出言反对道:“掌盘子,俺们不是不赞同这么做,可当初俺们打散的时候便是自家搞后勤,如今又要一起搞,只怕这其中牵扯太多了,弄得不好还不如现在哩!” “是啊,何况起先俺们后勤统一的时候便也管的不好,各自做了,好歹还饿不死,姓李的说统一后勤才能搞清楚,谁知道说的是不是大话?俺看还是别废那个事,专心把仗打好才是真!”刘汝魁紧接着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李自成耐心的听着他们的意见,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和尊重,等各自发完言,李自成这才缓缓说道:“诸位的担心,俺都是清楚的,可李炎说的也是有道理,俺们闯军这些年流窜四方,始终难以有所建树,这些日子俺一直在想为啥勒......” 听到李自成这话,所有将领都盯向了“推心置腹”的李自成,想要看看李自成想说些什么。 “今日,俺总算是想明白了为啥,俺们这些人都是糙人,没啥子计划跟方略,比不得这些肚子里有弯弯绕绕的读书人,朝廷读书人多,所以压着俺们打,如今咱闯军也有些读书人了,也能搞些新奇的法子,咱们却又担心这担心哪,这般下去,只怕还得进几次鱼复山?!”李自成不紧不慢的说道,言语之中却充满了痛心之情。 “若是俺们再不有所改变,依俺看早晚得如高闯王,都得进京师让那崇祯小儿剐了!”李自成盯着所有的将领缓缓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将领都陷入了沉思。 老法子已经试了十余年了,事实证明没有用,如今若是再试个十余年,他们还有这个时间吗?是不是当真要试试新法子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后勤整合(二) 李自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已经把自己的决定摆了出来,李自成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既然老的一套不能带来胜利,那就按照新的来。 王文耀、刘汝魁等人也是深明大义的人物,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公然唱反调,既然李自成已经有计较,他们遵命便是,于是纷纷双手抱拳说道:“我等自然是遵从闯王安排!” 李自成见老兄弟们依然坚定的支持自己,心下也不禁一阵畅快,旋即点头道:“能有诸位支持,何愁大业不成?此番整合后勤,且看李都监如何做,若是做的不好,俺们还是照旧。” 这也算是稍微做了个妥协跟让步,没有完全把后路封死。 诸将之中,倒是只有刘宗敏目光流转,若有所思,倒不是他这次转了性子对李炎的计较网开一面,而是之前种种让他谨小慎微,不敢过于表露对李炎的敌意。 何况,后勤整合对他来说倒是也不是什么坏事,后营之中他的内侄刘显就在当差,若是真能整合,说不定还能依靠刘显的关系多分些辎重粮食,何乐而不为呢? 自打出了鱼复山后,便开始有四方流民汇聚,待到击败马向贞,闯军人数已经开始膨胀起来,兵众近五千,这种数目,后勤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刘宗敏也为此颇为苦恼。 定下了计较过后,李自成便派人前去李炎处通报,告诉他应允了后勤整合之事,要李炎即刻着手来办,若是办的好自然有赏赐,办的不好,那抱歉,这都监也别干了。 李炎接报时才从军妓营回来,考察完军妓营的卫生条件,饮食水平后,初步有了个整顿方案后,才带着王进宝跟张洪一行人,在李自敬安排的“随扈”的跟从下返回军帐。 对于后勤整合,后营倒是非常赞同,一来可以抬高后营的地位,其二,粮草多了过手的油水也就多了,从中私自拿取些岂不是比现在还要滋润?李炎一进军帐,就看到李自成的信使早早在军帐之中等候了,于是连忙见礼道:“劳您久候了,事务繁忙未能脱身。” 信使倒是不以为意道:“都监勤于职事,是闯军之福,前次后勤整合一事,闯王已经准了,请都监尽快着手落实,这是闯王亲笔的书信”信使将李自成的信笺取出递给李炎。 李炎对李自成的批准不意外,这事是解闯军之所急,按照李自成的水平是能看出来的,于是伸手就接过了信笺,拱手道:“还望回报闯王,必不辱命!” 信使闻言哈哈一笑说道:“闯王自然是相信都监的,不过在下有一言相劝。” “哦?何言?”李炎诧异的看着信使询问道。 “后勤整合前营诸将都是反对,此番全赖闯王支持得以施行,但若是其中出了纰漏,叫前营的人抓了把柄,那便只能拿都监是问了”信使倒是也不隐瞒,直接了当的说道。 “尊使是担心我不能自持,中饱私囊吗?”李炎听出了其中的话外之音。 “非也非也,都监的品德在下是相信的,可是这后营其中鱼龙混杂,都监能管的了自己,还能管的了别人吗?且要慎重,莫让小人坏了大事”信使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看的出来,这个信使不是个寻常人物,绝对不是大老粗一样的存在,其言语之中分明是受过些许教育的。 李炎闻言眉头也拧了起来,使者说的没错,后营全是李自敬提拔的角色,做起事来什么样他全然没有底气,可若是想要撤换,一来没有自己的班底,二来其中牵扯太大,举步维艰。 见李炎沉吟,信使却笑着压低声音道:“都监,后营懒散惯了,若当真想要整顿好后营事务,都监切不可心慈手软啊......” 这是要李炎杀人立威啊! 李炎神色顿时一凛,下令杀人,在这个时代他还没有这么做过。 李自敬不是个合格的主官,但确实是个好人,生来性格颇为柔弱,对于手下的不法事宜多有回护,便算是李炎那日酒席如此不给面子,除了摔个碗,骂上两句,倒是也没有出手暗害,可也就是这种懒散的性子让后营越发没了体统。 “这是闯王的意思?还是尊使的意思?”李炎盯着信使一字一句的问道。 “哈哈哈,都监说笑了,这只是在下的一点点看法罢了,若都监觉得不妥自可自行施为”信使微笑着说道。 这是个狠人,说起杀人这般事情来,竟然眼睛都是不眨的,李炎当即拱手道:“多谢尊使提点了,不知尊使姓甚名谁?” “在下赵璟”信使拱手回礼到,正如李炎所想,他是个读书人,可惜没有功名,后来投了李自成因为文人毕竟不受重视,所以只能先充任往来信使,不过这不代表赵璟不想出头。 李炎这个人现在是李自成的亲信,赵璟自然是有暗中勾连,求个晋身的想法。 李炎肃然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尊使的名讳我记下了,若是日后有机会定向闯王美言两句。” 李炎不是傻子,赵璟的算盘他是洞若观火的。 “哈哈哈,李都监言重了”赵璟笑着打着哈哈,又跟李炎说了两句,便骑马离开复命去了。 赵璟的话倒是让李炎深思起来,后营如今这个情况只怕真会耽误了整合,是得立个威信,得罪人这些,倒是在所不惜的! 闯营的效率是比明廷高的,也许也是帝国进入了垂暮,而闯营却船小好调头,李自成的决定总是能很快得到贯彻与执行。 次日一开始,李炎等人便着手落实整合事务,而前营的诸位将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大体上还是配合的。 前营的诸位将领纷纷开始针对自身保有的车马辎重进行造册,然后开始往后营转运,一同而来的还有各营负责后勤的人员,这些东西都要统一发往后营进行整合,各自为政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李炎也不敢懈怠,毕竟他记着赵璟的话,此事万不能有纰漏,否则前营那帮子反对派一定会抓住机会大肆攻讦,他可不想又搞出顾复光第二的局面。 所以此日一早,他亲自带着人,架起椅子,摊开账册,坐在营门口亲自造册,就是为了不给后营任何一个上下其手的机会。 看着一车车粮食以及载满妇女儿童的马车进入后营,李炎知道,后勤整合的帷幕才刚刚拉开,未来的路还远着呢。 ...... 整合一共进行了三日,动作是相当快了,这三日,李炎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整日泡在粮堆里仔细核对着各方面的数据。 闯营的财富还是相当可观的,辎重马车经过此次整合已经到了近百辆,还不算那些独轮车,也难怪闯军总是能以离谱的速度摆脱明军的追击。 除掉车马驮兽数量的膨胀,后营的人口也膨胀了起来,前营各营的家属集中了过来,还有负责后勤的官吏也集中了过来,这些人都得安顿,得亏闯营资源还是充足,倒是没有出现短缺的情况。 完成了基本的安顿过后,李炎便着手施行了两大政策。 第一就是编户,闯营后营混杂,常年行军走失或者逃走的都不少,针对这种局面李炎效法朝廷,进行了编户,亲自为这些后营的家属造册,每五人划一团,每四团画一围。 团选威望高的为团守,围则设围守,这些守官负责监察自己负责区域内人员情况,若是有走失、疾病、伤残、逃跑的都要逐级上报,同时要严格控制辖区内人口逃逸情况,逃走一人,则仗二十,撤职。 不要小看编户的作用,李炎将家眷统一管辖了起来,也是为了保证闯军的士气,为什么农民军经常可以畅通无阻的倒戈,原因很简单,家眷都在大营之中,倒戈了也不会祸及家人,可如今进行编户了就不一样了。 倘若闯军中再有人想投降官军可就要想想后营的家人了,李炎的编户精准的将这些人统计安置了起来,随时可以照单查杀,极大的限制了前营有歪心思的军事主官。 完成编户,算是对闯营正规化的第一步,而这一步也是阻力最小的一步,原因很简单,现在的闯营倒是还没有谁有倒戈的心思,李炎要编户便编户吧,倒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反而对家眷有保护作用。 第二个政策则是卫生政策。 明末是个瘟疫横行的时代,后来的孙传庭兵败以及北京的陷落,很大部分原因就是明末四起的瘟疫造成的。 湖广其实还好,没有到饿殍满地的地步,可河南就不一样了,中原此刻正是最为黑暗的时候,若是不明确卫生保障,那等入了河南,瘟疫横行那是早晚的事情。 出于这种考量,李炎首当其冲制定的政策之一便是卫生政策,他要求每团需要置便桶一个,每日粪便都需要排泄在便桶里,若是有敢在后营随地大小便的人,皆仗三十。 粪便严禁倾泻在后营的地上,考虑到现在闯军每日都在急行军,挖掘厕所耽误时间也不现实,所以李炎下令,没至一处扎营,要在营一里外设置一个“倾粪点”,所有的粪便都必须倾倒在那里,这样可以极大改善遍地屎尿的卫生情况。 再然后就是对尸体的处理,明末因为死人司空见惯,尸体随意丢弃,导致整个明末成为了瘟疫滋生的土壤,李炎充分考虑到了这点问题,在后营颁法令,要求以团围为单位,管控范围内尸体的情况。 若是所辖团围有人死亡,则由整个团围的人去挖掘墓穴进行掩埋,若是想要落叶归根的,则采取火化的方式,携带骨灰随军。 这样的方法,也可以让后营不至于因为人口的死亡产生较大的瘟疫。 除掉这些之外,李炎还制定了关于饮用开水、捕杀老鼠等等方案,极大的改善了后营的生存与生产条件。 自然,也有人不遵守,阳奉阴违,这些都是存在的现象,不过有了赵璟的建议,李炎也不会手软,将不遵从命令的几个围的人,全部剥光了衣服,当着整个后营的面杖责四十。 百余人的杖责,便是连小孩儿都没有放过,这场面可谓是相当的壮观,自此之后,后营之人畏李炎如虎,皆称其为“阎王”,但整个后营的条件却飞速的改善了起来。 连前营的不少将领在见识过被李炎整顿后的后营,都不由得感叹这后营的井然有序,便是连前营都是不如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分田质子 崇祯十三年八月,在南阳的境内的闯军突然更改了方向,一改直扑洛阳的打算,转而取道陕西平利、洵阳、商州一带向河南淅川内乡方向挺进。 倒也不是闯军一时兴起改变了行军的方案,而是闯军在南阳境内遇到了一些麻烦。 这些具体的麻烦来自于突然膨胀的闯军兵员,在后世的研究之中,总是喜欢将闯军划为两个极端,反对者往往引用明清二朝的记载,将闯军描写的无恶不作,将农民军丑化的如同屠夫一般,以至于闹出在四川杀人六万万这种笑话。 而对农民军持支持或者同情态度的人,则将闯军视为“明末的解放军”,认为闯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俨然岳家军在世一般的存在,可现实是,依然有不少明末人士记载了大量形象可靠的关于闯军劫掠乃至屠杀的记录。 其实,作为封建军队,无论官军还是农民军,他们都跟近代军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他们打仗,或是为了升官发财,或是为了一口饭吃,并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在民族主义没有崛起的前近代,跟明顺卖命和跟满清卖命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虽然必须得承认,由于李自成个人对军纪的看重,闯军的军纪在整个明末都是首屈一指的,可李自成不是圣人,更不是完人,他是枭雄,在军队利益与百姓之间做选择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自击败马向贞后,闯军迎来了一次大规模膨胀,人数的膨胀直接导致了粮饷的短缺,以及人员素质的大幅度下滑,而军纪问题,伴随着粮食的短缺变得越发要命了起来。 李炎和李自敬已经使用出了浑身解数供应军队的粮食,然后南阳的情况远比他们想的复杂,当地的官吏勾结地方的豪强,对起义军采取袭扰战术。 出去征粮的军队一批批被伏击,后营的伤兵越来越多,粮草却越来越短缺,为了阻止闯军的前进,南阳地方甚至不惜坚壁清野,焚毁田舍,留给闯军一片片白地。 在这种局面下,军队的神经俨然已经绷紧,果然,在随后的几次劫掠无果后,闯军彻底爆发了,刘宗敏,刘汝魁分兵针对地方上顽抗的豪绅地主展开了无差别的打击,并很是施行了几次屠杀。 既然是屠杀,那免不得伤及无辜,虽然在明末大舞台上,屠杀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但闯军的屠杀给了南阳地方大做文章的机会,很快南阳各地豪强纷纷打出了“保卫桑梓”的口号,开始与闯军争锋相对。 闯军在南阳烦不胜烦的骚扰之中,损失相当惨重,整个六月,折损超过千余人,连刘宗敏都险些中伏被杀。 这让李自成等人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则消息传来则彻底改变了闯军的行军计划。 河南巡抚李仙风正在筹集大军,准备在河南狠狠给闯军来那么一下,作为河南官长,李仙风很清楚放李自成进河南是什么后果,这地方干柴烈火一点就燃,现在境内号称“一斗谷”跟“瓦罐子”的农民军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若当真李自成又来一脚,指不定会成什么样子。 所以,李仙风也是豁出老命也要把李自成挡在河南以外。 李自成当然不至于傻到去跟李仙风硬碰硬,自己手下好不容易才聚拢这点人马,倘若又打完了那只能又找个大山猫回去了,李自成可不愿意这样的局面出现。 于是在顾君恩的建议下,闯军决定声东击西,散播继续北上的消息,实际则是转而进入陕西,借到陕西穿插入河南。 陕西与湖广的交界处,李自成可太熟了,当初被洪承畴击败在这里猫了小两年,这地方的上路小路他们都清楚,这般行军明军也是难以察觉。 大军转向避开明军主力确实是步好棋,但核心问题没解决,那就是闯军日益增长的人数,跟劫掠粮食多寡的矛盾难以解决。 其实这个问题真要解决也不是不行,那便是直接无差别的抄掠,再次形成裹挟之势,这样很快李自成又能聚拢如同蝗虫一般的数十万大军。 但,经过李炎的提点后,李自成已经有些不打算这么做了,朝廷失民心,自己不收民心就罢了,难不成还能像朝廷一般继续不给百姓活路?何况裹挟的军队什么战斗力大家心里也有数。 ...... 后营之中,李炎、高一功以及李锦正在喝酒聊天。 说实话,后营确实让李炎蛮自在的,这段时间下来,他在后营搞编户搞的如火如荼,细论起来远比当参军时舒服的多,毕竟参军虽然能影响决策,却始终没啥权力,都监不同,那是实打实的权力。 李炎在后营的表现,李自成看在眼里,自然少不了赏赐,李炎整顿后营像模像样没多久,李自成就赐了他宝剑,专行刑杀之权。 这权力,不可谓不重。 当然,在后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跟高一功跟李锦多走动,毕竟在整个军队里面,就这两人跟他合得来,无论出于安全还是情分,他总归都是得笑脸相迎的。 军帐之中,气氛很是融洽,高一功等人正跟李炎倒着苦水。 “奶奶的,这帮子地主老财,忒难对付了,你敢信,他奶奶地院里居然藏了门炮!等俺们几个兄弟上去,那一炮下来,当场就死伤七八个勒!”高一功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的不容易,不时还敲打着案几。 李锦则更冷静一些,他年岁最长,也就更持重,在一旁只是肃然听着。 李炎倒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由得插嘴问道:“那,那地主最后当是如何处理?” 高一功闻言,一脸愤懑的说道:“没处理!俺们冲进去的时候,那狗日的自焚来,还连带着点了整个粮仓,死了几十个兄弟,结果一点粮食都没抢到,俺一气之下,就把整个院子都给屠了!” “这事办的不妥,院子里的人不都是坏的,一股脑全杀了,怎么能让别人不反抗你?”李炎一边挺着南瓜子,一边点评道。 倒不是他冷血,有些东西见怪不怪了,战场上杀红了眼,谁还管那二五八万?若是真要做圣母,只怕自家兄弟先就砍了你。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一路上来,这些豪绅们抵抗的越发坚决了,若是兵败举家自缢自焚者,不可胜数,这般下去,俺们的粮草当真是要,出点血罢了,要命的是质子,可这个问题,李炎是寸步不让,必须质子,不质子怎么让你死心塌地的当“两面派”? 于是无奈之下,这帮子富农豪绅可谓花样百出,又收义子充数的,又让家中奴仆顶冒的,反正手段齐全,李炎倒是来者不拒,反正人来了,害怕你不就范?老老实实两边下注吧,否则闯军输了未必不清算你们这些“通闯”的人?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在农村建立政权的尝试 自李炎都监粮草后,就没有参加过闯营的军议,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李自成有意缓和一下前营对李炎的敌意,其二,粮草的事情确实很忙很忙。 昔日读历史时,李炎一直对萧何、李善长这般人物颇为不屑,认为其机变智计不如张良、刘伯温,其攻伐克敌不如韩信、徐达,最后被列为首功难副其实。 等到自己开始都监粮草时他才知道这其中的不容易,从器械修缮到运输规划,再到人事任免、粮草储存等等,随便抓一个出来他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后营没有专业人才,粮草要办好,人才得现场培养,也算是矮子里拔将军,但凡认得几个字的都被李炎拔擢起来负责后营粮草管理,便算是这样每天他都得事必躬亲,累的吐血。 为了更好的管控粮草问题,李炎首先将账册跟阿拉伯数字引入闯军的后营,幸亏前世他选修过会计课程,虽然学的不精深,但还是勉强创造出了一副独特的“算粮册”,再配合上后世积累的运算知识,这才勉强将粮食给搞的稍微能看。 等到分田质子政策摆出来后,他的任务又变重了,首倡分田质子,自然详细的事情他得亲自过问,因此军议他也不得不去参加了。 在商州的分田质子做的中规中矩,城市闯军势力够不到,主意集中在乡村,刘宗敏等人剿灭了几个顽固的反抗分子外,剩下的便只能低头臣服。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闯军没有把别人活路堵死,部分富户豪绅也就不介意破财免灾了,纷纷拿出钱粮主动来提供给闯军,以此换取闯军不攻打他们。 至于朝廷的清算,他们是不怕的,现在天下崩坏,谁也没有功夫去算这些账,再说了,如果不是朝廷守土无能,他们至于资敌吗? 不用派兵去抄掠,让闯军在商州的损失锐减,也让李自成红光满面,正好这时,河南那边的一斗谷跟瓦罐子派人前来拜见李自成,希望两家联手,这就更人让李自成高兴了。 军议一开始就狠狠的夸赞了李炎,虽然终究还是没把参军的职务还给他,但赏赐了许多布帛金银食物,看得诸位武将眼红不已,对李炎的嫉妒又更增加几分。 李炎对这些赏赐倒是不以为意,作为都监他的待遇不差,要这些东西没有太大的用处,之前李自成的赏赐都被他拿去分给了属下跟护卫,说他是收买人心也对,毕竟乱世之中,性命最为重要。 此番军议,他是又更重要的事情要面禀李自成。 随着分田质子的开展,李炎的思路也活络了起来,分田质子在整个乡村都做的很不错,因为明廷管不到乡村,既然闯军政策都能在乡村进行推进了,那为什么不索性直接在乡村建立政权呢? 他思路可没有现在这些人物那么局限,后世可是有大名鼎鼎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 那时的农村跟现在的农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照样是文盲扎堆,照样是地主遍地,既然后世能做,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呢? 乡村在中国古代始终是一个自治组织,皇权不下乡可不是说说而已,而这样的观念也影响了农民起义军,他们虽然是农民军,但做大过后往往都是盯着大城市进行攻略,等夺取了重要城市,站稳了脚跟就会开始建政。 但却始终没有人尝试着在农村建立政权,直到三百年后东方那个神秘的伟大人物。 李炎知道,想把闯军打造成红军是不可能的,双方的组织结构跟目标都是完全不同的,但这不代表不能在乡村做些事,说服李自成的闯军留下来建造根据地确实不现实,李自成也不可能同意,但相比于三百年后,现在朝廷对农村的管制也是远远不如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在商州尝试一下,打造几个样板出来,若是真的可行,未尝不能做到遍地根据地的壮观场面。 所以在军议上,李炎直接将自己关于在农村建政的想法摆了出来。 这个方案确实足够标新立异,以至于闯营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反对态度,连素来跟李炎态度暧昧的顾君恩都是反对态度。 顾君恩直接了当的引经据典说:“自古能成大事者未有立足乡野之人,乡人粗鄙短视,又无城郭之险,焉能济大事?” 而武将几乎是全员反对,原因就淳朴的多了,农村乡野条件差,扎根就意味着不能劫掠,那他们岂不是还得跟农民一起去种地?那造这个反干嘛?就为了做个乡长? 面对反对,只有李自成沉默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关于反对,李炎是有准备的,没有反对才奇怪,毕竟自己这条建议确实有些耸人听闻了,但迎难而上素来是他的特质之一。 所以李炎当即拱手道:“建政乡野非是要诸位留在乡野,我闯军自然还应该流动作战,避免被朝廷聚而歼之,但若是能在所过之处都建立一些乡村政权,便如同在干枯的柴堆之上丢下些许星火,焉知不能燎原乎?” “哼,说的容易,朝廷大军便算是俺们主力对上也只能逃命,这些乡野村夫如何阻挡?到时候平白无故害了留守的兄弟!”刘宗敏骂骂咧咧的说道。 “我何时说过要以闯营之人留守?”李炎反唇相讥道。 刘宗敏闻言更加不屑,开口道:“难不成,都监还想让那些乡野村夫自行留守吗?那不消朝廷攻打,他们自己都会去投降!” “商州有多少乡村?少算也有百余吧?这其中哪怕便是只有三五个不投降的,或者有四五个阳奉阴违的,我们就是成功的!”李炎振振有词的说道。 说完,李炎又将脸转向李自成,拱手正色道:“闯王,大明天下,不止只有城郭郡县,还有乡村!大明乡村以万计,城郭郡县不产粮食,产粮食的是这些乡村啊!若是乡村不复归朝廷,就好比是割断了朝廷的脖子,没了血液的人还能活吗?” 此话一出,一直犹豫不定的李自成脸色变得坚定了起来,开口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若当真能让乡村反抗朝廷,那朝廷就收不上赋税,收不上赋税便再难围剿俺们。” “闯王,如此做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且就在商州试试看,若是能行,那便日后照此成例!”李炎坚定的拱手说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没错,这么做没有损失,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做呢?他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否则现在就该继续在米脂耕地种田。 “行,这事俺准了,你需要什么支持?”李自成望向李炎问道。 “请兵马相助!”李炎拱手正色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这要求不过分,若是没有武力为后盾其他都是瞎扯淡,于是扭头看向田见秀开口道:“田见秀,此番便由你协助李都监。” 田见秀在闯军之中以宽仁著称,刘宗敏跟李炎有过节,李自成自然不会让他去,让田见秀去想来不会跟李炎有太多的矛盾冲突。 “属下领命!”田见秀跨了出来,拱手肃然道。 随着李自成拍板,闯军第一次开始尝试在农村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 方案倒是很草率,李炎命人取来了商州的地图,绘制的很糟糕,只能看个大略,这还是当初李自成躲在商洛群山之中时勘绘的。 李炎取来毛笔在地图上胡乱画了几个圈,然后用手指点了点,对着田见秀说道:“田总哨,咱们便从这几个地方开始办吧。” 田见秀看着地图上的圆圈,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点头说道:“俺当如何办?” “要想建立一个政权,那就必须要摧毁他原有的基础,只能在废墟上修建新的房子”李炎自言自语的说着田见秀听不懂的话。 旋即,李炎的眼神狠厉了起来,开口说道:“烦请总哨去将这几个地方有威望的人物都给处理掉,若是主动投献粮草的则强行迁移到其他的乡村,切切不可手软!” 这样的命令,李炎是第一次下,可他也没办法,要想在乡村搭建政权,就必须先将这个地方的豪绅给肉体消灭掉,先前分田质子已经削弱了一波他们的影响力,可他们的影响力依然是强悍的。 皇权不下乡,乡村都是宗族的社会,闯军要想在农村打破宗族社会,就得直接把这些宗族抹灭掉,为此付出再多的人头也在所不惜。 田见秀闻言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宗族那动辄就是百余人,全部抹除掉是什么概念?他跟刘宗敏这些杀心不同,内心还是厌恶杀戮劫掠的。 “全部杀掉吗......”田见秀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问道,都说李炎是阎王,今日他算是第一次见识了。 李炎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下这个决定他也很难,未几,开口说道:“先迁徙,若是不愿意迁徙的全部杀掉,田地财产全部清分” 安土重迁,不是一句玩笑话,一个宗族若是离了生他养他的土地,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李炎也没有赶尽杀绝,为了他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农村民主”实验,他必须得这么做,否则宗族的影响力摊在那里就是白搭。 说完这些话,李炎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这一声令下,可能就是百余人头落地,他突然发现在品尝权力美味的时候,权力血腥残忍的一面正在慢慢的揭开帷幔....... 于是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对田见秀又重复了一下命令的细节以及注意的事项,便匆匆回营了,再呆下去,他怕内心的脆弱将会阻止他下达这样的命运。 究竟是时代改变了我,还是我本来就是如此?李炎脑海里不断的浮现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残忍的政策,被划出来的乡村的宗族遭受到了毁灭的打击,这些宗族有些已经有着百余甚至两百余年的历史,但在李炎的一声令下,他们不得不在死亡跟迁移之中做出选择。 大部分宗族在闯军尖刀的逼迫之下,只能留着泪水不情不愿的迈向迁徙的步伐,一路之上哭号之声遍地皆是,自缢者,投水者不计其数。 而还有一些宗族选择坚决的反抗,可惜他们的反抗被闯军严厉的镇压,对于反抗的宗族,田见秀深刻的贯彻李炎(李自成)的命令,族灭,家中的田地财物全部分了出去,那些被迫迁徙的地主闯军也给他们准备了安置田,不过自然比不上原有的规模。 相比于宗族的覆灭,普通的农民则兴高采烈了起来,宗族在地方就是庞然巨物,现在没了,他们不仅可以分得田地财物,也再也不用被这些庞然巨物给压榨了。 在地方上,普通农民相比于宗族豪绅,始终都是多数,所以李炎的政策虽然得罪了这些豪绅,但却能收买大部分普通农民的心。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在农村建立政权的尝试 自李炎都监粮草后,就没有参加过闯营的军议,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李自成有意缓和一下前营对李炎的敌意,其二,粮草的事情确实很忙很忙。 昔日读历史时,李炎一直对萧何、李善长这般人物颇为不屑,认为其机变智计不如张良、刘伯温,其攻伐克敌不如韩信、徐达,最后被列为首功难副其实。 等到自己开始都监粮草时他才知道这其中的不容易,从器械修缮到运输规划,再到人事任免、粮草储存等等,随便抓一个出来他都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后营没有专业人才,粮草要办好,人才得现场培养,也算是矮子里拔将军,但凡认得几个字的都被李炎拔擢起来负责后营粮草管理,便算是这样每天他都得事必躬亲,累的吐血。 为了更好的管控粮草问题,李炎首先将账册跟阿拉伯数字引入闯军的后营,幸亏前世他选修过会计课程,虽然学的不精深,但还是勉强创造出了一副独特的“算粮册”,再配合上后世积累的运算知识,这才勉强将粮食给搞的稍微能看。 等到分田质子政策摆出来后,他的任务又变重了,首倡分田质子,自然详细的事情他得亲自过问,因此军议他也不得不去参加了。 在商州的分田质子做的中规中矩,城市闯军势力够不到,主意集中在乡村,刘宗敏等人剿灭了几个顽固的反抗分子外,剩下的便只能低头臣服。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闯军没有把别人活路堵死,部分富户豪绅也就不介意破财免灾了,纷纷拿出钱粮主动来提供给闯军,以此换取闯军不攻打他们。 至于朝廷的清算,他们是不怕的,现在天下崩坏,谁也没有功夫去算这些账,再说了,如果不是朝廷守土无能,他们至于资敌吗? 不用派兵去抄掠,让闯军在商州的损失锐减,也让李自成红光满面,正好这时,河南那边的一斗谷跟瓦罐子派人前来拜见李自成,希望两家联手,这就更人让李自成高兴了。 军议一开始就狠狠的夸赞了李炎,虽然终究还是没把参军的职务还给他,但赏赐了许多布帛金银食物,看得诸位武将眼红不已,对李炎的嫉妒又更增加几分。 李炎对这些赏赐倒是不以为意,作为都监他的待遇不差,要这些东西没有太大的用处,之前李自成的赏赐都被他拿去分给了属下跟护卫,说他是收买人心也对,毕竟乱世之中,性命最为重要。 此番军议,他是又更重要的事情要面禀李自成。 随着分田质子的开展,李炎的思路也活络了起来,分田质子在整个乡村都做的很不错,因为明廷管不到乡村,既然闯军政策都能在乡村进行推进了,那为什么不索性直接在乡村建立政权呢? 他思路可没有现在这些人物那么局限,后世可是有大名鼎鼎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 那时的农村跟现在的农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照样是文盲扎堆,照样是地主遍地,既然后世能做,自己为什么不能做呢? 乡村在中国古代始终是一个自治组织,皇权不下乡可不是说说而已,而这样的观念也影响了农民起义军,他们虽然是农民军,但做大过后往往都是盯着大城市进行攻略,等夺取了重要城市,站稳了脚跟就会开始建政。 但却始终没有人尝试着在农村建立政权,直到三百年后东方那个神秘的伟大人物。 李炎知道,想把闯军打造成革命军是不可能的,双方的组织结构跟目标都是完全不同的,但这不代表不能在乡村做些事,说服李自成的闯军留下来建造根据地确实不现实,李自成也不可能同意,可是相比于三百年后,现在朝廷对农村的管制也是远远不如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在商州尝试一下,打造几个样板出来,若是真的可行,未尝不能做到遍地根据地的壮观场面。 所以在军议上,李炎直接将自己关于在农村建政的想法摆了出来。 这个方案确实足够标新立异,以至于闯营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反对态度,连素来跟李炎态度暧昧的顾君恩都是反对态度。 顾君恩直接了当的引经据典说:“自古能成大事者未有立足乡野之人,乡人粗鄙短视,又无城郭之险,焉能济大事?” 而武将几乎是全员反对,原因就淳朴的多了,农村乡野条件差,扎根就意味着不能劫掠,那他们岂不是还得跟农民一起去种地?那造这个反干嘛?就为了做个乡长? 面对反对,只有李自成沉默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关于反对,李炎是有准备的,没有反对才奇怪,毕竟自己这条建议确实有些耸人听闻了,但迎难而上素来是他的特质之一。 所以李炎当即拱手道:“建政乡野非是要诸位留在乡野,我闯军自然还应该流动作战,避免被朝廷聚而歼之,但若是能在所过之处都建立一些乡村政权,便如同在干枯的柴堆之上丢下些许星火,焉知不能燎原乎?” “哼,说的容易,朝廷大军便算是俺们主力对上也只能逃命,这些乡野村夫如何阻挡?到时候平白无故害了留守的兄弟!”刘宗敏骂骂咧咧的说道。 “我何时说过要以闯营之人留守?”李炎反唇相讥道。 刘宗敏闻言更加不屑,开口道:“难不成,都监还想让那些乡野村夫自行留守吗?那不消朝廷攻打,他们自己都会去投降!” “商州有多少乡村?少算也有百余吧?这其中哪怕便是只有三五个不投降的,或者有四五个阳奉阴违的,我们就是成功的!”李炎振振有词的说道。 说完,李炎又将脸转向李自成,拱手正色道:“闯王,大明天下,不止只有城郭郡县,还有乡村!大明乡村以万计,城郭郡县不产粮食,产粮食的是这些乡村啊!若是乡村不复归朝廷,就好比是割断了朝廷的脖子,没了血液的人还能活吗?” 此话一出,一直犹豫不定的李自成脸色变得坚定了起来,开口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若当真能让乡村反抗朝廷,那朝廷就收不上赋税,收不上赋税便再难围剿俺们。” “闯王,如此做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且就在商州试试看,若是能行,那便日后照此成例!”李炎坚定的拱手说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没错,这么做没有损失,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做呢?他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否则现在就该继续在米脂耕地种田。 “行,这事俺准了,你需要什么支持?”李自成望向李炎问道。 “请兵马相助!”李炎拱手正色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这要求不过分,若是没有武力为后盾其他都是瞎扯淡,于是扭头看向田见秀开口道:“田见秀,此番便由你协助李都监。” 田见秀在闯军之中以宽仁著称,刘宗敏跟李炎有过节,李自成自然不会让他去,让田见秀去想来不会跟李炎有太多的矛盾冲突。 “属下领命!”田见秀跨了出来,拱手肃然道。 随着李自成拍板,闯军第一次开始尝试在农村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 方案倒是很草率,李炎命人取来了商州的地图,绘制的很糟糕,只能看个大略,这还是当初李自成躲在商洛群山之中时勘绘的。 李炎取来毛笔在地图上胡乱画了几个圈,然后用手指点了点,对着田见秀说道:“田总哨,咱们便从这几个地方开始办吧。” 田见秀看着地图上的圆圈,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点头说道:“俺当如何办?” “要想建立一个政权,那就必须要摧毁他原有的基础,只能在废墟上修建新的房子”李炎自言自语的说着田见秀听不懂的话。 旋即,李炎的眼神狠厉了起来,开口说道:“烦请总哨去将这几个地方有威望的没有主动投献财产的人物都给处理掉,切切不可手软!” 这样的命令,李炎是第一次下,可他也没办法,要想在乡村搭建政权,就必须先将这个地方的豪绅给肉体消灭掉,先前分田质子已经削弱了一波他们的影响力,可他们的影响力依然是强悍的。 皇权不下乡,乡村都是宗族的社会,闯军要想在农村打破宗族社会,就得直接把这些宗族抹灭掉,为此付出再多的人头也在所不惜。 田见秀闻言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宗族那动辄就是百余人,全部抹除掉是什么概念?他跟刘宗敏这些杀人不同,内心还是厌恶杀戮劫掠的。 “全部杀掉吗......”田见秀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问道,都说李炎是阎王,今日他算是第一次见识了。 李炎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下这个决定他也很难,未几,开口说道:“先分家!逼令地方豪族更姓分家,同时打散迁徙,若是有反抗的,便格杀勿论!” 安土重迁,不是一句玩笑话,一个宗族若是离了生他养他的土地,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李炎也没有赶尽杀绝,为了他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农村民主”实验,他必须得这么做,否则宗族的影响力摊在那里就是白搭。 说完这些话,李炎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这一声令下,可能就是百余人头落地,他突然发现在品尝权力美味的时候,权力血腥残忍的一面正在慢慢的揭开帷幔....... 于是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对田见秀又重复了一下命令的细节以及注意的事项,便匆匆回营了,再呆下去,他怕内心的脆弱将会阻止他下达这样的命运。 究竟是时代改变了我,还是我本来就是如此?李炎脑海里不断的浮现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残忍的政策,被划出来的乡村的宗族遭受到了毁灭的打击,这些宗族有些已经有着百余甚至两百余年的历史,但在李炎的一声令下,他们不得不在死亡跟迁移之中做出选择。 大部分宗族在闯军尖刀的逼迫之下,只能留着泪水不情不愿的迈向迁徙的步伐,一路之上哭号之声遍地皆是,自缢者,投水者不计其数。 而还有一些宗族选择坚决的反抗,可惜他们的反抗被闯军严厉的镇压,对于反抗的宗族,田见秀深刻的贯彻李炎(李自成)的命令,族灭,家中的田地财物全部分了出去,那些被迫迁徙的地主闯军也给他们准备了安置田,不过自然比不上原有的规模。 相比于宗族的覆灭,普通的农民则兴高采烈了起来,宗族在地方就是庞然巨物,现在没了,他们不仅可以分得田地财物,也再也不用被这些庞然巨物给压榨了。 在地方上,普通农民相比于宗族豪绅,始终都是多数,所以李炎的政策虽然得罪了这些豪绅,但却能收买大部分普通农民的心。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选举 在农村建立政权未见得执行的多好,实际上哪怕田见秀完全贯彻李炎的想法,闯营军力能辐射的区域真正落实的农村也就堪堪五六个。 其余的乡村豪绅不是主动投献了财产,便已经举家逃走,对于举家逃走的豪绅,闯军就无能无力了,毕竟等闯军一走,这些豪绅又会回来。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李自成跟李炎是有矛盾的。 李自成的思考之中,地主豪绅没有一个是好人,若是说十个全杀或许是有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那定然是有漏网的。 出于阶级仇恨,李自成认为针对地主豪绅便应该不做细分全部处置掉,莫说是投献一半家产,便算是给出全部家产,该杀还是得杀。 而李炎则坚决反对李自成的想法,按照他的话来说,针对地主应该区分其性质、大小、财富的多寡,然后进行分化,拉拢中小地主打击大地主,在封建社会完全脱离地主阶级向着政权发起冲锋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 分田质子,本质上就是希望通过部分的妥协来实现对部分有产农民的团结,当然这在李自成看来便是属于“对地主阶级妥协”的范畴了,李自成更偏爱的还是“均田免赋”,至少对于饱受压迫的他来说,“均田免赋”那是日思夜想的普世价值观。 李炎不是李自成,也不是这个时代的朴素农民,他也很难跟李自成说清楚土地兼并在私有制为基础的经济情况下的必然性,所以只能告诉李自成:“此权宜之法,为今之计,当分朝廷之力,而厚积义军臂助,如此才能克成大业。” 权宜之计,俨然成为了李自成跟李炎之间的最大公约数,于是李自成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分田质子”的贯彻落实,也对部分投降一半家产的地主采取了拉拢的政策。 在和谐分氛围之下,只有顾君恩是洞若观火的,李自成跟李炎已经俨然有了政策之争了,私下他提醒过李炎,李自成是君,他们是臣,在政策方面该让就要让,不要那么死板。 可李炎不能让啊! 他是知道闯营的结局的,四百天,十几年的心血就被满清夺走了,如果不想这样的局面再发生,他就不能走闯营在历史上的老路,地主阶级该团结就得团结,政策该灵活就得灵活。 闯营军事经验丰富,但是在政策问题上,始终处于幼稚状态,教条跟不灵活充斥着大顺政权,这也是为什么在随后跟满清的角逐中惨败的原因。 皇太极可以舔着脸找崇祯求和,然后翻手干掉朝鲜跟蒙古,多尔衮可以给吴三桂封王换取入关,可以暂缓削发令迷惑汉人地主,反观李自成呢?整个斗争过程中,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三年免赋造成了大顺政权严重的财政负担。 而缺少钱粮的大顺政权不得不通过拷掠来获取军需,可这样无疑是将地主阶级得罪死了,直到丢掉整个京畿华北的时候,李自成才后知后觉的宣布暂停拷掠,可显然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李炎对这些问题洞若观火,他必须尝试着改变李自成的想法,不然这一路下去依然是死路一条,但,好在现在似乎李自成还是大体按照他的思路在走。 在商州清理“干净”的几个村子,李炎说服李自成进行了一次大胆了尝试,那就是“选举”。 其实选举这东西也是颇为悚然听闻的,顾君恩就强烈反对这样的做法,按照他的说法,自古以来,官职便是授予的,天子也是代天牧民的,哪里听说过居然允许黔首自己选取守牧官员的讲法? 顾君恩的看法也是李自成的看法,李自成认为当真要在农村搭建政权,也得是由闯营选拔精干者授予官职,让地方自行选拔是什么道理? 当然,李炎很容易就反驳了顾君恩跟李自成的观点。 李炎首先引用上古的记载,称在上古时代,贤能的君主都是由推选产生,怎么能说没有先例?他甚至话锋一转,指出,尧舜以及诸位上古贤王皆出自推选,至今任然怀恋他们的善政,反观那些世袭罔替的封建帝王,却只见昏暴者众,贤明者少。 其实这是在偷换概念,相比于原始的部落推举法,封建专制明显是更加具有优越性的,可顾君恩却全然不能反驳。 因为李炎站了两个制高点,明末儒学偏向研习先秦诸子,而轻忽于唐宋,自然对上古贤王倍加推崇,顾君恩也不能例外,李炎引用上古贤王便是压了顾君恩一头,顾君恩当然不能跳出来指责上古贤王不够贤明。 而另外一方面,崇祯便是世袭罔替的帝王,李自成现在是造反者,提出民众所推者,才是众望所归者便是政治正确了,不然崇祯代天牧民,你李自成有什么资格去推翻他? 而针对李自成的想法就更好反驳了,闯营之中谁愿意留下来当乡守?开玩笑,等闯军一走,明军一到,留下来和找死没有什么分别。 乡守可不是随意指派一二小兵就可以,至少起码你得读书识字吧,一个字都不认识你如何守乡?闯营能识字的可都是凤毛麟角。 李炎巧妙的辩倒了顾君恩,李自成也觉得李炎说的确实有道理,反正闯军确实不能留守此地,与其留人白白损失,倒不如让这些乡人自己选举拥护的人出任乡守,这样保不齐还能给明军造成一些麻烦。 于是便也点头应允了李炎这一次“实验”。 在农村选举其实没有太大意义,因为可选择的人就是那么多,你也断然不可能选个贫民出来做乡守,最后选出来的一定也是家境相对殷实,颇有威望的人物,而这样的人一旦登上乡守之位保不齐还是会徇私枉法,渐渐形成新的豪绅。 但这些不重要,李炎当然能猜到事情的发展,可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他现在只想尽可能的挖掘明朝的根基,让这颗腐败的大树尽快倒塌,他真的很缺时间。 摧毁原来的利益机构,打造新的利益结构,哪怕这个利益结构日后并不能为闯营所掌控,那也一定不会兼容于明廷,这样可想而知,反抗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若是说,李炎是否还有什么私心,那便是他也想尝试着在封建的明代埋下一颗“代议制”的种子,哪怕这颗种子三百年后才发芽,那也是值得的,大环境他改变不了,但播种还是尝试着做一做。 李炎很重视这次实验,不仅亲自参与了几个村落的“选举”,甚至还找田见秀借了两哨人马维持秩序。 其实说是选举,也是徒有其表,李炎架着太师椅坐在正首,两边都是披甲执锐的闯营精锐,个个警惕的审视着排着长队的村民。 为了防止出现骚乱搞得第一次“社会实验”丢人,李炎专门下了命令,胆敢祸乱选举者,当众杖二十,不论老幼! 在强权与军队的威压下,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们出奇的有秩序起来,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条长队,按照顺序一个接一个的前去投下自己的一票。 候选人是闯营指派的,村子里捐献钱粮最多的四户人被允许一家推举一个成年男子作为候选人,而村民们只需要在这四个人当真选出他们心仪的乡守。 由于当地的传统宗族世家已经被清楚,剩下的要么是分家,要么是其他散户,便算是能成为候选人力量也差不多,难以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这也是李炎有意为之,只有势均力敌才能实现相对的公平。 正如李炎所想,永远不要低估人类在权势金钱面前的创造力,为了夺取乡守的位置,这些一辈子窝在乡里,了不起认识几个大字的农民们,爆发出了相当强大的“主观能动性”。 或是在乡村四处游说,诉说自己的政策,保证给予村民富足的待遇,或是干脆拿出钱财贿赂村民,再不济也连着开上几天宴席,杀上几头肥猪,呼唤了四方村民鼓动投自己的票数。 还有更“技高一筹”的,直接找到闯营行贿,希望闯营干脆直接任命他做乡守的,甚至有舍得血本的将自家田地分出来贿赂村民的。 面对这种种连闯营中有些人都看不下去了,王进宝就私下找到李炎抱怨,有些村民满嘴跑火车,许诺若是做了乡守,每家每户给猪两头,鸡十只,根本便是做不到的事情,还有一些则是给闯营军将塞钱,知道李炎是负责选举的人物,王进宝被那些村民堵了四五次了,每次都狼狈不堪。 李炎闻言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不仅不许王进宝去阻止,反而还要鼓励,干嘛不斗,都斗起来才有意思,让乡村自己做主起来,这样朝廷在乡村以宗族为基础根基就会动摇起来。 闯营的选举举行的很快,五日之间就完成了四个乡的选举,李炎别出心裁的搞了个等额选举,首票者为乡守,主管一乡大小事务,同时允许他提名一个保长,当然说是提名,其实就是指派,指派的一般都是亲近闯军的村民,或者闯军中残疾的士卒,负责当地的民兵训练指挥。 得票次者,则为乡次守,副职对乡中事务有建议之权,为了让乡长的权力不集中,李炎特地将乡中财政大权丢给了次守,这样乡长很难形成一家独大之势。 再次者则为乡监,主要负责乡中风纪,卫生,以及监察乡长等职务是否恪尽职守,李炎给这些乡村带来的除了选举,还有他在后营的一系列政策,短短数日,几个乡镇的风气为之一肃。 最末者就是就任知农,负责对乡村农作物的检查,农作物情况的追踪以及安排播种日期等等。 做不做的好不是李炎现在考虑的问题,他思考的问题就是尽可能的在乡村中形成制衡关系,这样日后若是乡守想投降,与他矛盾的其他官员必然是不愿意的,反之亦然,当然,最后压箱底的还是各村保长,这是有着明显闯军符号的军事人员,对应着一哨的编制。 保长会针对乡村年轻人进行军事化训练,这就是很耐人寻味了,明军打来,完全可以不问青红皂白杀了这些保丁,莫说杀良冒功的传统技能,这些保丁真论起来,倒也真的算是闯军士卒,毕竟你受的李闯组织的军事训练,说你是闯贼有什么问题吗?朝廷不重视农村,也就意味着,对农村的破坏和抄掠很更加严重一些,而这就是李炎希望看到的事情,闯军不能久待,走了过后怎么搞,那就要看这些“种子”自己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河南大舞台,有梦你就来 崇祯十三年八月末,在商州停留月余的闯军终于开始重新运动了起来。 先前河南巡抚李仙风等人准备洛阳守株待兔,等待着李自成自投罗网,却不想李自成调头直入陕西,一度麻痹了河南上下官员。 明廷得知李自成的动向过后,便加紧在陕西布置剿匪事宜,对于河南则相对松动了不少,李仙风因为河南本地寇匪横行也只能暂时抽身去对付河南本地的民变。 崇祯十三年的河南,可以称得上是造反的天堂,属于是各路野心家的大舞台,若是你有梦想,那便来河南闯一闯! 崇祯十三年是个对崇祯非常痛苦的年份,这一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这一年爆发了波及全国的旱灾,为本就不富裕的明末百姓加上又一把火,这旱灾波及全国,连带着素来富饶的湖广、江南都有所饥荒。 除掉旱灾,还有接踵而至的蝗灾,仿佛王朝末年老天总是不站在朝廷这一边,蝗虫啃食完了本就为数不多的粮食,尤其以陕西、河南、山西、山东为最重。 在天灾的大背景下,朝廷不仅没有放松税收,赈济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的征收三饷,这等政策之下,破家之人不知几何。 中原大地,素来人口众多,一轮轮天灾之下,早已经不堪重负,百姓流亡,或堕入山林为盗匪凶徒,或亡命外省为流民,再或者加入起义军反抗暴政,当然最多的则是饿死在途中,形成数量庞大的饿殍,而饿殍又造成瘟疫横行,不可谓不惨烈。 哪怕溢美明廷,对李自成极尽贬义之能的明史,也不能不隐晦的写到“是岁,河南斗谷千金”,这一句话在史书之中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其背后多少家破人亡岂能可知? 以崇祯十四年河南武安知县窦维辂奏报为例,武安县原编户一万零三十五户,到了崇祯十四年,死绝者就有八千零二十八户,人丁原为两万零三百二十五人,到崇祯十四年,逃亡死亡者可估计的便有一万八千四百五十人...... 在如此惨烈的局面之下,明廷依然强索赋税,鱼肉百姓,在河南一地便有七个宗室藩王,设卡抽税,横行乡野,如此朝廷,怎么可能不官逼民反? 崇祯十三年,河南各地起义此起彼伏,少者数十人杀官劫道,多者千余甚至万余,攻城屠官,不可计数,从自耕农到佃户再到奴仆,甚至是明王朝拥护者的普通地主,都开始憎恶这贪婪的朝廷,揭竿而起者再也不止局限于难以求活的流民...... 在这种大背景下,崇祯十三年八月末,李自成等人经过商议,决定不再等待,大军即刻向东,一路直扑河南,闯军决意要在河南搅个天翻地覆。 顾复光被拔除后,明军再难侦知闯军的行动,加上本身明廷并不重视李自成,毕竟李自成此刻虽然拥众近三千,但实际上战兵也就堪堪千余,显然还没有到朝廷需要重视的地步。 不过等闯军一进河南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李炎的强力推动下,“均田免赋”跟“分田质子”两大政策被推了出来,只不过,李炎对“均田免赋”做出了不一样的说明。 所谓均田,乃均田赋也,无论士民勋贵皆需纳税,再无豁免之说。 所谓免赋,免杂赋也,所有苛捐杂税,三饷全部罢征,凡地方多征税赋,自当折抵往后年税。 相比于原本时空的均田地,免赋税,李炎的政策更加务实一些,甚至为了增加政策的吸引力,李炎还在均田免赋后面加上了四个大字“永不加征”,即政府永远不进行加税。 其实加税已经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了,随着新作物的传入,人口大爆炸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在不远的将来,连人头税都要被废除,还有什么加税的可能性?满清已经证明,数亿的人口足以维持一个老大帝国的财政稳定。 李炎两边讨好的政策无疑是给水深火热的河南带来了希望,对于普通地主而言,这些政策不太坏,对于快要饿死的庶民而言,这些政策又是太好了。 所以当李自成将石青色,绣着八个飘逸大字的“均田免赋,永不加征”的战旗打出来的时候,河南沸腾了,说是赢粮影从都不为过。 河南本地起义军一斗谷跟瓦罐子很快就跟李自成搭上了线,双方在抗击朝廷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很快便开始联合作战,算上进入河南后云集来投奔的河南民众,李自成的军队数目很快膨胀到一万多人。 当然,一万多流民未见得就有多少战斗力,可这其中可不止是流民,连带着部分活不下去的边军也来投奔了,李自成除掉一万多流民军,还让手上的战兵足足翻了一倍,达到两千人的数目,而一斗谷跟瓦罐子带来的军队中也有不下千人的战兵。 李自成的实力已经恢复得跟起先溃败之前没什么差别了,而这个时候,朝廷依然跟个瞎子一样浑然没有察觉,甚至有可能连李自成是否进入了河南都是不清楚的。 毕竟按照杨嗣昌上书所言,李自成是陕西人,军中也多陕西人,若当真北上更有可能袭击陕西而不是河南,所以建议朝廷重点防守陕西一带,对洛阳方向应着重消灭当地的农民军,万万不可使李自成跟河南本土农民军合流,否则河南之地必然糜烂...... 不得不说杨嗣昌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一语道破了一旦李自成跟河南农民军合流后的后果,但可惜他没有判断对李自成的进军方向,白白错失了阻击李自成的机会。 其实这也不怪杨嗣昌,作为现阶段剿匪的总负责人,杨嗣昌正被张献忠折磨的欲仙欲死,他没有太多力气去思考李自成的问题。 张献忠这种人物就如同小强一般,他确实不能跟明军交战,与李自成的狡诈善战相比,张献忠在军事上有明显的短板,是整个明末的头号经验包,可问题是虽然能击败张献忠,但始终消灭不了他。 张献忠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能够让他每次在绝境之中又开辟新的天地,总是能够死灰复燃,这样的好运一直伴随着他走到了四川凤凰山,被斩首打击让他再也没有机会死灰复燃了,不过饶是这样,他的四个义子也差点让南明死灰复燃。 杨嗣昌将张献忠打的丢盔弃甲,又收拾了罗汝才部的义军,本来形势算是大好,却不想在严酷的斗争环境下,张献忠、罗汝才等人居然合营了! 崇祯十三年七月,张献忠与罗汝才部在白羊山进行合营,双方针对当下的斗争局面交换了意见,旋即决定,放弃官军重兵把守的湖广一带,转而进入四川,这跟顾君恩之前给李自成的建议是一样的,张献忠、罗汝才显然做出了跟顾君恩一样的判断。 七月十九日,张罗联军合力向四川挺进,杨嗣昌万万没想到居然让张献忠跟罗汝才合营了,原本剿匪大好的局势,瞬间又不乐观了起来,若是让张罗联军进入四川,只怕整个四川都会糜烂,四川巡抚邵春捷本来跟自己不对付,免不了参自己一本,按照皇帝的性子,到时候自己性命都难以保全。 于是深思熟虑之下,杨嗣昌干脆亲自前往四川,坐镇剿匪,发誓要将张罗二人消灭在巴蜀大地上,甚至向崇祯上书称“压贼折楚,一鼓可完!” 然后,张罗二人就给了他个大嘴巴子,川军就不经战事,除了一些土司兵可以用用之外,朝廷的经制之师全然不可用,其中贪腐成风,武备不修。 等张献忠、罗汝才大军至,放弃险要的关隘要冲,弃之而跑,不仅留给张罗二人大量的辎重武器,还极大的提升了本来已经很低迷的两军士气,自此张献忠跟罗汝才入川的道路可以说是畅行无阻,而明军大部分都望风而逃。 杨嗣昌得知后,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四川官场因为巡抚的缘故并不怎么愿意鸟他,除了无能狂怒向崇祯上奏疏狂喷邵春捷外,杨嗣昌毫无办法,在推诿扯皮之中,剿匪是越剿越不顺利,而此刻李自成那点小小的动静还不足以让朝廷的目光看过来。 当然,李自成很快就要给明廷整个狠活了...... “攻略河南,首在洛阳!”李炎的手指坚定的指向地图上写着洛阳二字的小点。 这是李炎自都监粮草后,头一次再入军帐参与军议,可能是李自成想起来李炎的才干,在进入洛阳后的战略迷茫期,他特地招来李炎商讨接下来在河南的攻略事宜。 洛阳,河南的心腹之地,也是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福王的就藩之地,福王几十年耕耘下来,加上他老爹万历的宠爱,其中的财富财宝只怕是不可胜数,这一点而言无疑是对闯军最大的吸引力。 李自成闻言频频点头,李炎的想法跟他跟顾君恩的想法不谋而合,打洛阳好处有很多,但坏处也有一个,那就是打不下来..... “洛阳是关键,俺们都是知道的,得了洛阳南可制南阳,东可扼开封,好处当然很多,可现下李仙风拥众十万,莫说是攻城,就是野战俺们也是没有万全把握的。”田见秀率先皱眉出言反驳道。 打洛阳是大家的共识,怎么打,怎么样才能打下来才是问题。 李炎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田总哨说笑了,李仙风若是手中能当真有十万大军,不等我们去找他,他自会来寻我们,现在河南的情况,他李仙风何德何能能拉起十万大军?” “那你说李仙风有多少兵马?”一斗谷新入闯军,不知道李炎的本事,他素来轻视书生,只当李炎是不知兵有意给他难堪。 “不过两万之数,其中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五千!”李炎伸出两根手指说道。 “笑话,若当真是两万兵马,这河南还需要等你们来吗?俺们自己都收了!”瓦罐子并没有很是尊重李自成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是独立的起义军,为了利益才合营,所以说话素来没有顾忌。 闯营众将闻言都是眉头微微一隆,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只有李自成依然面不改色。 李炎却丝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说道:“两位首领自然是河南地界的豪杰,一呼而万应,想来拉起个几万人马也是绰绰有余......” 两位农民军首领闻言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只道李炎是在奉承他们。 却不料李炎话锋一转,冷凛的说道:“可是,便算是有十万乌合之众,又能怎么样呢?二位首领有十万之众,依然只会被朝廷五千精锐打的丢盔弃甲!”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河南战略 其实李炎猜的一点没错,李仙风现在手里面也就两万多人,而且真正称得上有一战之力的也就游击高谦一部,战兵不过三千。 当然,三千战兵也足够他在河南镇住局面了,哪怕便是跟李自成野战,也未见得不能取胜。 可现在河南的局势确实万分火急,各处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李仙风也是疲于奔命,要处处灭火,自然也就很难集中力量对付李闯,加上李自成从南阳西入陕西迷惑了官军,此番又突入南阳淅川,各方都是始料未及,难以形成有效的阻击之势。 而李炎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斗谷跟瓦罐子闻言大为羞恼,李炎居然讽刺他们十万大军也对付不了李仙风,一斗谷素来脾气暴躁,当即就抽出腰间的佩刀,在空中挥舞着骂道:“你个狗日的书生,知道什么兵事?难不成闯王麾下都是这种鼓唇弄舌之徒?” 瓦罐子虽然没有那般激动的情绪,却也手按刀柄面色不虞道:“闯王,俺们兄弟久仰你的大名,前来合营,可不是来寻个不自在的!” 这时李自成也不得不表态,他抬起双手制止了一斗谷跟瓦罐子的话头,然后微笑着说道:“两位首领都是磊落的汉子,俺素来也是敬仰的很,可如今既然合营,便要为着两家的未来考虑,李都监是俺们闯军之中少有的机智之士,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其中的道理却是非常有用,当真是想在河南做出一番局面,又岂能不进良言呢?” 李自成显然是站在李炎一边的,而军帐之中的闯军将领也纷纷手按刀柄暗自戒备,尤其是刘宗敏虎目圆瞪,警惕的盯着一斗谷,生怕他突然暴起。 瓦罐子听出了李自成的回护之意,也知道现在若是起来冲突捡不到便宜,于是便向一斗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收起兵刃。 一斗谷自然不是傻子,是傻子也做不到一方首领,只能悻悻将刀收了回去,但嘴里还是不服的说道:“好教闯王知道,俺们兄弟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是不纳忠言的莽夫,两家合营共图大事,自当集思广益,但这都监言语贬低俺们,若是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怎么能叫兄弟心服?” 李自成点了点头,表示对一斗谷的理解,然后扭头朝着李炎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李炎这才拱手说道:“二位首领稍安勿躁,炎虽有言语不当之处,但所言都是为了两家大事,断无轻视两位首领的意思。” 一斗谷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李炎所说的,只当是闯营有意折辱他们。 李炎并不以为意,而是不紧不慢的说道:“二位首领麾下兵马众多,却都是些流民一般的角色,这样的军队打打顺风仗可以,若是遇到朝廷的强兵,那便是一触即溃,兵贵精而不贵多,兵马过了五万,其中的调度,后勤,扎营,指挥,样样都是学问,便算是我家闯王也是不能说做的尽善尽美,二位首领难道自信可以做到吗?” 一斗谷跟瓦罐子虽然性格莽撞了些,却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二人没读过书,更谈不上什么军事指挥才能,取得的成就与其说是依靠军事,不如说是依靠人格魅力跟组织能力,所以闻言虽然心中不快,却也只能默然承认。 李炎见两人不反驳,知道他们认可了自己的言语,这才缓缓说道:“李仙风所部能战者不过三千余,凡精兵,每日粮草供应、甲胄装备乃至火炮、火铳、强弓、硬弩、战马草料,不可计数,而如今河南疲敝,如何能有那么多的资源供给他与我为敌?” “所以我断定他的精兵不会超过三千,大体与我们相当!”李炎斩钉截铁的说道。 “话虽然如此,但洛阳坚城,四方又有卫所分布,随时可以驰援,朝廷官兵虽然羸弱,但守城却是没有问题的,洛阳一旦迁延日久,四方援兵必然云集,到时候只怕成瓮中捉鳖之势。”田见秀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李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田见秀的担心,然后话锋一转说道:“所以,我们不可先取洛阳!而是应该先扫荡外围,一来让李仙风摸不着我军意图,分散在洛阳的防御,二来,则是让洛阳周边为之一空,届时再打洛阳,其必孤立无援,一战可下!” 一斗谷率先出言反对:“简直是书生之见,难不成洛阳、开封的兵马就眼睁睁的看着俺们攻城略地?俺们在河南很久了,开封的陈永福,洛阳的王绍禹又岂是好相予的?” 李自成闻言也点头表示赞同一斗谷的话,开口询问道:“明廷虽然庸弱,但只要是知兵的人,都不可能允许洛阳变成一座孤城,先生如此计略只怕难以实现。” “可洛阳有一个人在,明军断然不会冒险出城野战。”李炎指着洛阳目光炯炯有神的说道。 “何人?” “福王!”李炎开口坚定的说道。 在明末,陷藩可不是一个小事,杨嗣昌便是因为陷藩忧惧而死,地方官员若是让当地藩王被杀或者陷落敌手,按照崇祯性格,不凌迟你那都是法外开恩。 福藩又尤其不同,福王本来就是万历的爱子,加上又是崇祯的叔父,关系那可是相当不一般,洛阳的守军哪里敢出城冒险?万一全军覆灭,让贼人趁机夺了洛阳城,大伙也别玩了,都上吊自杀吧。 至于开封,那是周王的封地,周王那可是太祖时就设置的宗藩,也是属于非常要命的藩王,开封的兵马自然也不敢冒这般风险去冒个陷藩的可能。 李炎“福王”二字一出口,大家便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纷纷点起了头,居然忘记了这一茬,福王爷就是他们的护身符,只要福王爷在,洛阳的明军便不可能主动出城寻衅。 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那按照都监的意思,俺们接下来当如何个打法?” “相比于明军,我军之利在于机动。”李炎开口说道。 “何谓机动?”这是一个新颖的名词,李自成不由得疑惑起来。 “便是速度,均田免赋出后,百姓爱我,乡村之民无不翘首以盼闯王,因此,我们便当行野跨山,让明军无法捕捉我们的行军路线,这样便可以使其不知我所攻,亦不知我所守!”李炎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 “沿均水北上,跨西硖口,翻熊耳山,绕过鲁阳关,直入汝州,先在汝州搅个天翻地覆,让李仙风以为我们的目标并非洛阳,再寻机会入河南府,扫荡永宁、偃师、灵宝、新安、宝丰等地,彻底将洛阳变成孤城,届时断绝其粮草增援,取之易如反掌!”李炎冷冽的目光紧盯着地图上表示着洛阳的小点,缓缓说道。 顾君恩闻言频频点头:“此法甚好,不仅可以扫荡外围明军州县,还能够顺势迫使明军跟我们野战,让李仙风左右为难,如今,河南已成积薪之势,若是我们经略得当,便可取了河南做我们基业!” 没有基业,一直是以顾君恩为代表的闯军文人谋士团体最为痛心的事情,自古以来未闻能以流寇而夺天下的人,李自成一直流动作战,缺乏后勤基地,使得他始终难以组织起大规模的精锐与朝廷进行战略决战。 而如今,河南的局势大家看的也是很明白了,整个河南只差一把火就能熊熊燃烧起来,李自成便想的是充当这把火焰。 军议在李炎跟顾君恩的强力支持下结束了,李自成对李炎的分析深以为然,当即便拍板按照李炎的想法进行作战。 当然,武将之中有心存疑虑的,认为这样做风险太大,不过现在闯军还是一股绳的状态,虽然心中有所不认同,但大家还是各自去做准备去了。 李自成是说干就干的人,军议一结束就召集各员将领又开了几次会,将任务分派了下去,后营负责收集船只,斥候负责先行一步侦测敌情,其余将帅则负责整顿士卒随时准备出发。 随着人数的膨胀,闯军的整体管理难度也在指数上升,幸亏还有顾君恩这个长于军略的角色能分担下,不然李自成只怕会活活累死在这繁琐的管理之中。 在日趋壮大的闯军发展下,李自成又动起了李炎的注意,李炎已经无数次的向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可以说到目前为止,闯营的发展路劲几乎都是原汁原味的李炎风格,李自成对李炎也称得上是言听计从。 虽然李炎性格狂傲了些,但究竟是个人才,是个人才何必摆在后营呢?要不然,将他召回来继续充当参军?后营的事务也让他兼任着,毕竟能者多劳嘛。 当然想归想,李自成还是咨询了顾君恩的意思,顾君恩则反对李自成将李炎调回来做参军,原因也很简单,后营李炎没待多久,这个时候调回来,前营的将领只怕心中不服,指不定搞出什么事端。 李炎去后营后,明显跟前营的将官摩擦变小了,李自敬又是个温吞性子,李炎在后营搞的鸡飞狗跳,他也没有说什么废话,而刘宗敏这些人也暂时消停了下来。 所以顾君恩认为还是让李炎在后营再磨磨性子好,若是棱角太锋利,早晚没个好下场,顾君恩倒是也不愿意看到李炎落个不太好的结局。 李自成虽然还有疑虑,但顾君恩的一句话彻底让李自成暂时搁置了复起李炎的想法:“李炎才二十岁,尚年轻,闯王若是要用磨砺一番有的是机会,此时若不磨磨性子,日后平白折个少年英才,岂不可惜?” 这句话让李自成觉得很有道理,李炎才二十岁,慌什么?以后若是要用,有的是机会,当得磨磨性子,这样用起来也顺手。 当然,这只是李自成现在的想法,因为马上,李炎就又要给李自成整个狠活了,也是这个狠活,让李自成打消了让李炎复起为参军的想法。 这段时间,李炎忙于军务,对后营的管理倒是都放手交给李自敬去做,反正萧规曹随,李自敬不出大的纰漏就好了。 李自敬却是没有出大的纰漏,但这个人的性格显然是有大问题的,他太仁慈软弱了,后营在他的操持下很快贪腐成风,若是别的主官遇到手下贪腐,那便多少应该惩戒一番。 李自敬偏不,他不仅不惩罚,还多有回护之意,刘宗敏的内侄刘显,多次在后营违法乱纪,强抢民女不说还肆意滥用职权,更改军粮配额,之前大家忍忍就过去了,毕竟事情也不算很大。 可如今一斗谷跟瓦罐子与李自成合营,后勤也随即进行了整合,这个时候刘显再上下其手其中的牵连可就大了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军粮矛盾 “啪!”的一声,一只做工精美的瓷碗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军帐之中几个粗壮的军汉正在大发雷霆。 脾气最为火爆的无疑是为首的一个壮汉,他便是新近与闯军联合的河南农民军首领,一斗谷。 许是起义年头太久了,江湖上诨名喊的多了,本身的名字都已经快被遗忘了,因此平素左右称呼不是首领便是一斗谷。 “奶奶的,这帮子陕西信球真是该死的紧,俺们的军粮居然都敢贪墨!老罐子,俺看这李自成不是什么善茬,莫要跟他合这个鬼营了!俺们还是自己去干,难不成还不如这帮子外来户?”一斗谷破口大骂道。 瓦罐子脸色也很难看,但还保持着些许的冷静,只能开口劝慰道:“谷首领,先莫要心急,俺看这李自成不像是那般子不要脸面的人物,何况现下闯军势大,若是当真起了冲突也不好收场。” “屁话!那帮子陕西信球势大,俺们就是孬种了?大不了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老子早就看那帮子老陕不爽了,真干起来非得把他姓李的脑袋割下来当尿壶不可!”一斗谷丝毫不惧,一拳捶在桌子上怒喝道。 四周河南农民军将领闻言纷纷起声附和,想来是对闯军近日的种种行为颇为不满。 “俺们真火并,不是便宜了官军?谷首领,你忘了俺们为嘛要跟他李自成合营了?李仙风那厮难缠的紧,若不抱团,俺们回去也是白白折了力量。”瓦罐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一斗谷却怒气冲冲的反驳道:“折了力量也比被这帮子陕西佬吞了好!今日敢贪墨俺们粮食,明日岂不是就要吞俺们部队了?那姓刘的畜生还在老子面前拿着摆着,给老子一个机会,非给他来个三刀六洞不可!” 姓刘的,自然就是刘宗敏的好侄儿,刘显了。 刘显在后营名声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兴许是有意缓和跟刘宗敏的关系,李炎总归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刘显自道是李炎怕他,越发为所欲为起来。 这段时间,李炎忙于军务,后营的事情李自敬在打理,对刘显的小动作,李自敬就直接纵容了起来,不仅不惩罚,反而还帮他遮掩,一来二去之下,刘显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一斗谷跟瓦罐子在河南势力不小,除掉革左五营之外,便属他们势力最大,势力道。 河南那帮子人便是一斗谷他们,李炎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莫不是先前在军议上闹得不愉快,此番前来寻不自在,于是开口问道:“来了多少人?可带兵刃没有?” “怕是有个数百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兵刃倒是没有带,不过此番在营门口殴打士卒,已经伤了好几人了,俺们也拦不住......”王进宝在李炎的调教下越发有些样子了,遇到事情也不像之前那般手足无措。 李炎闻言冷哼一声:“真当我闯营没有规矩吗?且带我去看看,我倒是要看看这帮子人想要干什么!” 其实对于合营,李炎是不支持的,合营就像是公司之间的合并,甚至比这个都要复杂一些,确实能够让实力快速膨胀起来,但这其中的职权划分就是个大问题了,一斗谷跟瓦罐子自打来了闯营,私底下龌龊是不少的,光是在后营整合这个问题上,双方便争论了很多很多次。 营门口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时有被殴伤的闯营士卒被抬下来,而作为总管的李自敬早早就躲回自家营帐中去了,他性格软弱不代表是傻子,一斗谷他们为什么而来,他是有数的。 高一功和李锦收集船只去了,也不在营中,这才让一斗谷他们肆无忌惮,不过也是瓦罐子还有理智,虽然大打出手,却也没有冲营闹大事情,只是带人在营外堵着,口中大骂刘显,要求后营交出刘显。 李炎走到半路就听到营外怒骂刘显的声音,心下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怕这次当真是闯营理亏了,于是只能阴沉着脸走到营门口。 看见李炎来了,一斗谷当即就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姓李的信球,俺们兄弟信了你的鬼话,跟你搞什么后勤整合,如今倒是好,昧了俺们粮食,还打伤俺们兄弟,这便是你们闯军的待客之道?!” 李炎被一斗谷指着鼻子一顿好骂,却也不能动气,对着一斗谷等人说:“首领言重了,闯王如何对待大家大家心里有数,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我奉命都监粮草,自然会去稽查清楚,给各位一个交代。” “都监粮草?”瓦罐子突然冷笑着开口道:“好一个都监粮草,想来便是李都监看我等兄弟不爽,故意苛待吧?前次在军议上嘲讽俺们,如今又在粮草上上下其手,真当俺们兄弟是泥捏的吗?” 说完话,瓦罐子猛的一挥手,两个怒气满面的士兵抬着一口米袋子就上来了。 “倒出来让都监看看,这东西猪吃不吃!”瓦罐子沉着脸说道。 哗啦一声,袋子里的米谷都倒了出来,立马不少都已经发霉,全然不能食用,最过分的是,其中还混杂着木屑跟谷壳,便是拿来喂猪都嫌咯的慌。 “好教都监知道,这便是闯营的待客之道吗?”瓦罐子阴沉脸质问道。 李炎看着地上的米谷,心中也是怒火中烧,好个刘显,居然捅出了这般大小的篓子,于是只能拱手说道:“此番是我御下不严,待我回去必惩办此人,给诸位一个交代。” “呵!那俺们可信不过,都监若是真想了了此事也好办,便将那姓刘的杂种交出来!好教兄弟们知道,他李闯王当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物!”一斗谷大声说道,四下的河南农民军顿时也纷纷起哄,俨然一副要逼李炎交人的打算。 人,李炎是绝对不能交的,这是个政治问题了,刘显怎么算都是闯营的人,真要交给这帮子河南人,算什么话? 何况刘显是刘宗敏的侄儿,当真交出去他不怕刘宗敏恨自己,可按照刘宗敏的暴脾气,只怕当即就要跟这些河南义军火拼,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交!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有恃无恐的刘显 “人,我是断然不能交的。”李炎看着群情汹汹的河南义军们,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一斗谷闻言,顿时眼睛猛然瞪大,几乎是怒喝道:“那么便是都监要有意回护刘显吗?” “非也”李炎摇摇头说道,“好教诸位好汉知道,闯营跟河南的诸位好汉只是合营,既然是合营,便没有谁管辖谁的说法,刘显是我们闯营的人,便算是要处置也是我们闯营处置,若是今日将刘显交给你们,日后是否闯营也可以处置你们的人?” 李炎这话说的很在理,合营不代表就完全是一家,否则李自成以后也不必袭杀罗汝才,若是现在开个坏头,只怕是很快双方就会因管辖的问题闹出大事。 “不过,诸位好汉来与闯营合营,断没有亏待的道理,我这个人向来公允,刘显我会处置,诸位短掉的粮食,我也会补全,并且保证日后再不如此。”李炎沉着的说道。 瓦罐子也知道强行带走刘显会引发冲突,而且刘显便算是带走了不起打一顿,犯不着为个小人,闹得这般大,不过军粮这件事,双方的信任是荡然无存了。 对于后勤整合,河南义军显然不想继续下去,于是瓦罐子开口说道:“此番事情,闹得双方都不愉快,日后焉知还有没有宵小做乱?要俺看,将俺们粮食还给俺们,自此以后也不劳烦闯营诸位好汉费心管理,还徒伤了和气。” “对!还粮食!还粮食!”一干子河南义军纷纷叫嚷了起来。 李炎却丝毫不慌,只是用手压了压,示意先停住,然后说道:“双方联营作战,后勤断然没有各自为政的道理,诸位的粮食,我会单独封存起来,若是信不过便请人来查看,后营绝不阻拦。” “王进宝。”李炎又回头喊了一声王进宝的名字。 王进宝当即出列抱拳道:“属下在!” “去,将后营粮食分出一半来给诸位河南好汉。”李炎大声下令道,让整个河南的义军们都能听的清楚。 王进宝闻言,顿时面露为难之色,上前低声说道:“都监,后营人数不少,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啊,倘若分了粮食,只怕后营便是吃不饱肚子了......” “饿的死吗?”李炎瞪眼问道。 “那倒是不至于饿死。” “先从我的口粮扣一半,其余除了老幼全部减少一半,后营调度出了问题,自当由后营承担后果!”李炎沉声下令道。 王进宝只能无奈的拱手道:“属下遵命。” 然后便跑去张罗了。 李炎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河南义军们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心中还是有不忿,但李炎面子已经给的足够了,倘若再闹下去,两家便真要结个仇怨。 也就是在这时,刘体纯带着两百士卒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李自成得到田见秀的汇报后,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后营居然闹出这般大的麻烦,当即便下令又老成持重的刘体纯带兵去弹压,千万不要酿成事端。 等刘体纯赶到时,却发现事情似乎已经被李炎摆平了,而披甲执锐的闯军显然也引起了河南义军的不满。 “闯王这是要杀了俺们吗?”一斗谷阴阳怪气的问道。 刘体纯左看右看,才发现河南义军根本没带兵刃,而且李炎也频频向他示意,顿时心里也猜了个七八分,于是当即摆手道:“都把武器收起来!” 旋即拱手道:“二位首领言重了,俺们听说有人在后营门口闹事,只当是流民不服管教,没想到是二位首领,这才闹出了误会。” 刘体纯还是相当机智的,瞬间就把现场尴尬的氛围化解的一干二净,一斗谷跟瓦罐子闻言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纷纷拱手跟刘体纯寒暄了几句。 不多时后营就将粮草装齐备了,足足数十辆马车,整整齐齐的运了出来。 “请二位首领典验!”王进宝站在车前抱拳朗声道。 一斗谷跟瓦罐子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一斗谷当即虎步上前,用匕首在粮袋上一捅,金黄色的粟米瞬间就顺着破洞涌了出来,一斗谷用手捧接住,然后用鼻子深深一吸。 粟米的香气瞬间充盈了他的鼻腔,于是朝着瓦罐子点了点头说道:“是粮食,看起来也没有馊坏的!” 瓦罐子看到李炎没有作假,这才和缓了表情,朝着李炎拱手道:“都监深明大义,俺们深为感佩,只是莫要忘了那叫刘显的小人,俺们且回营去等都监一个说法!” “二位首领放心!”李炎抱拳朗声道。 ...... 河南义军走了,押运着粮食回营而去,只留下后营诸人以及刘体纯和他的兵马。 刘体纯先上来给李炎见了个礼,然后恭维道:“此番多赖都监,否则俺们怕是很难妥帖解决此事,待俺回去,一定回报闯王。” 刘体纯会做人,这个人在历史上早年跟随张献忠,后来跟张献忠闹翻投了王自用,王自用死后便追随了李自成,在崇祯十一年最艰难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最后一路跟着李来亨去了茅麓山直至战死,不得不说既是个忠诚的人物,也是个情商很高的人物。 “刘管队说笑了”李炎拱手谦虚道,“不过此事可不能算是解决妥帖了。” “此话何意?”刘体纯不解的问道。 “后营如今出现这般问题,定然是要将凶魁处置了的,若轻拿轻放,日后后营之人便都有了徇私舞弊的榜样。”李炎摇头说道。 凶魁,自然是指得刘显。 刘体纯闻言微微一愣,他也听说了这事的起因,知道罪在刘显,但刘显身份不简单,一来他是刘宗敏的内侄,二来,他是闯营的老兵。 刘显也是崇祯七年跟着刘宗敏投奔李自成的,战场上是相当悍勇,还曾充当过李自成的亲兵,后来为了掩护李自成腿上中了一刀,落了个残疾,这才安置在了后营。 要知道李自成对陕西的老兄弟都是很宽厚的,何况刘显还是有救命之恩的人物,稍微惩戒一番,给河南义军一个交代便是了。 “都监,这刘显是咱们闯军的老人了,又是刘总哨的侄儿,都监真要处置,多少要考量着些。”刘体纯善意的劝诫道。 李炎扭头看向刘体纯,开口问道:“刘管队看我像是那般在乎他身份的人吗?我自然不会加刑,但犯下这等错误自当按照军法处置。” 依照军法,那至少得挨上四十军棍,若是打的重了些,半条命也是没了。 刘体纯还想再为刘显说说情,却被李炎抬手打断了,开口说道:“刘管队回去吧,后营事情还有很多,我要去处理下公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炎的态度很明显了,刘体纯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拱手告辞而去,这事还是得回报李自成,让李自成有个定夺。 送走了刘体纯,李炎才回头对着一干子亲兵喊道:“张洪你出来。” 很快张洪便站了出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这个陕西的汉子也是佩服李炎的很,于是一出来便开口问道:“是要俺去拿刘显来问吗?” “不慌,证据不齐全我不会动他,且让他猖狂”李炎摇摇头表示否定。 “那都监是要我干嘛?”张洪不解的看向李炎。 “去后营了解一下刘显这个人物,我是都监,不方便去,你是闯王的亲军,在后营待到日子不久,算是个生面孔,你去,他们或许能说些什么。”李炎淡然说道。 张洪也不是蠢人,当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拱手应命便去了,收集刘显的罪证,的确是得让个生面孔去,这样才能探听到最真实的情况。 李炎这边已经磨刀霍霍了,而刘显那边却毫不为意。 毕竟是战场上下来的人物,刘显面对河南义军丝毫不怂,本来都想去营门口亲自对线的,幸亏被李自敬拉住了,带到自己的军帐里藏了起来。 坐在李自敬的军帐之中,刘显一边吃着梨子,一边满不在乎的看着来回踱步的李自敬。 “自敬叔,你来来回回走嘛啊?俺眼睛都要给你晃花了。”刘显啃了一口梨,笑着说道。 刘宗敏跟李自成昔日以兄弟相称,自然刘显的关系也就亲近了许多,多李自敬都是称为叔伯。 “你呀你!这次是惹下大祸了!”李自敬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刘显说道。 “怕什么,不就是一帮子河南佬嘛,难不成闯王还能偏向他们不成?要我说,这帮子河南佬球用没有,趁早赶走了事,俺们闯军自己打天下不好嘛?”刘显大大咧咧的说道。 李自敬看着满不在乎的刘显,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帮子河南人好对付,那李炎呢?此番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这厮素来做事不择手段,你这是撞他手上了!还能落得个好吗?” “嗤.....”刘显嗤笑了起来,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叔,你们怕他李阎王,俺却是不怕的,起先真当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结果还不是畏惧俺叔父?俺先前试探过他,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软蛋罢了。” 李自敬简直对刘显无语了,只能指着刘显说道:“你太自大了!你根本不了解李炎那厮是个什么人物,没错,他兴许确实是看在刘总哨的脸面上没有跟你计较太多,但,如今你自己犯在了他手上,当真他会顾忌谁的面子吗?当初在鱼复山他就差点一箭将你叔父射死!” 李炎在鱼复山射刘宗敏那箭是闯营中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为此刘宗敏还经常被私下嘲笑,居然被一个书生给射伤了。 刘显却还是满不在乎:“若是当真要处置俺,此刻早就来人了,现在还没来,只怕姓李的还是怕了,再说了,叔,便算是按照军律,不过挨上四十军棍,了不起烂个屁股罢了。” 这话倒是没错,刘显这层身份在这里,能打个军棍已经是了不起了,何况,河南那帮子人闹的狠,其实也就是找回个面子,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李自敬却颇为无奈的说道:“李炎这厮心机深沉,哪里能按常理揣摩呢?再说军律的事情,若是你先前干的那些腌臜事被他知道了可就不是军律这么简单了,要俺看,你就先去你叔父军中躲上些时日,待到这阎王忘了再回来,否则俺是怕你讨不得个好啊。” “俺不走。”刘显猛然摇头拒绝道:“难不成俺还怕了他不成,这姓李的难不成还能杀了俺?莫要说俺叔父不答应,闯王也是不答应的!” 刘显当然不愿意走,先前他在后营聚揽了不少财物,营帐之中还养了四五个女子,这些东西不是说搬就好搬的,刘宗敏治军严苛,若是带着这些去,刘宗敏定然会暴怒,若是留在后营,保不齐便宜了哪个混蛋!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李炎的杀心 张洪在后营走访了两三日,一直到闯军要出发才勉强将收集到的信息呈报给李炎,后营是李炎的心血,刘显此番撞上,自然是要受些整顿。 李炎在安排好后营的行军事宜好,才在军帐之中接见了张洪,为了不至于泄密,他下令亲兵们在四周警戒,不许他人靠近。 “听说这个刘显跟李总管关系很好?”李炎坐在军帐之中,一边为张洪沏水,一边若有所思的询问道。 张洪看着眼前被李炎沏满的水杯,其实也见怪不怪了,李炎待人很是平和,虽然后营都认为他手段苛暴,不讲人情,可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没有架子,很好相处的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张洪才从起先的怨怼,到如今的心服口服。 端起水杯,饮了一口,张洪才重重点头说道:“没错,刘显是刘总哨的内侄,跟李总管素来走的很近,而且不止如此,他曾经还救过闯王的性命。” “难怪这般有恃无恐”李炎恍然大悟的点头说道,“他之前是闯王的亲兵,你也是闯王的亲兵,你们可认识?” 张洪闻言,抓了抓脑袋,然后颇为歉意的说道:“这个......刘显是老卒了,俺们跟他比起来都是后辈,自然是没什么交往的。” 李炎默认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论起资历来,刘显当真是相当老资格的存在,绝不仅仅是一个草包那么简单。 “那依照你的看法,我当如何处置刘显?”李炎抚摸着光滑的下巴询问道。 张洪倒是颇为惶恐,连忙拱手道:“俺只是个亲兵,哪里敢在这种事情上做计较?都监只管吩咐,俺去做便是......” “不必惶恐,你久在前军,对这些武夫多有了解,我只是听听你的看法,倒是不必这般拘谨,但说无妨”李炎笑着摆手缓和着气氛。 见李炎真心请教,张洪也不好推脱了,只能思考了几息,然后拱手道:“都监,俺一个糙人,便只当说说自家的意见,前军中多少刀头舔血的角色,整日性命朝不保夕,所求其实不过钱财女人,刘显这厮,昔日在战场上多有战功,又负了伤救了闯王,如今在后营是犯下了些错误,倒是不如打上二十军棍小惩大诫,也算是给那帮子河南人有个交代。” 李炎听完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摆手说道:“行了,你先去吧,这几日麻烦你了。” 张洪闻言,连忙拱手见礼告辞,这几日探查刘显作为,属实是把他累的够呛。 张洪走后,李炎才翻开案几上摆放着的“罪证”,这是张洪这几日下来的成果,当然,其实大略上什么,李炎心里是门清的。 说来惭愧,便是张洪这般武夫的字写的都是比李炎好上许多的,看着纸张上的字,李炎心中禁不住有些惭愧,看样子要寻个机会去向顾君恩讨教一番才是。 大体上的劣迹不少,除了斗殴、私设赌局、强抢民女外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在这个时代,这些毛病是个武夫多少都沾点,也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又不是革命军队,你能奢求什么呢? 说实在的,对于这几点,李炎是当真没想要怎么样,顶多像张洪说的那样,定个二十板子,走个过场,大家脸上都好看。 可接下来两条,就让李炎眉头紧皱了起来。 首先刘显在后营“买卖官爵”,说是买卖官爵其实就是将李炎设置的团守围守的职位拿出去卖,当然后营要钱也没用,一般便是选给些“亲信”,这些亲信做了围守团守后,便会投桃报李,给刘显的巧取豪夺大开绿灯。 比如最典型的手法就是吃绝户,若是哪家男丁死光了,这些团守围守便会想着法子将这家的财物夺献给刘显,以此来换取刘显的信任。 第二,便是虚报抚恤。 抚恤这个东西,起先闯营是没有的,毕竟大家都是流民,死了就是烂命一条,要这些抚恤有什么用呢? 但在李炎的建议下,李自成还是同意了向阵亡的闯军“正卒”发放抚恤,正卒便是实打实的战兵,流民当然还是没有,虽然便算是正卒,拿到的抚恤也多是空头支票,比如一些虚空的田地和金银。 可随着均田免赋与分田质子两大政策的开展,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起来,首先闯军便开始尝试着兑现田地的抚恤,若是家中男丁战死,妇女老幼留在闯营也是负担,索性便将那些被闯军“清除”掉主家的土地之中分出一部分给予他们,让他们安家落户。 现如今兵荒马乱,田地荒着也是荒着,所以这些被分地的闯营家眷往往也会被朝廷睁只眼闭只眼放过,毕竟朝廷也是要税收的。 于是这下,分地便成为后营一大热门买卖,颠沛流离的生活,谁愿意过呢? 刘显自然也就在其中上下其手了,不仅冒领抚恤,私自篡改家眷信息,导致很多抚恤被中途黑走,甚至还强行夺取阵亡将士的妻女,发卖他们的财产。 现在在闯军后营,居然连抚恤资格都可以公然发卖。 若是说,刘显只是些寻常武夫的毛病,李炎忍便忍了,可这刘显所作所为那是在李炎的底线上跳舞。 你贪污好色,了不起打几十军棍警告一下,毕竟你昔日劳苦功高,再不行,便把你调离后营,李炎相信李自成是会同意这般处置的。 但刘显现在的所作所为,却完全是在挖李炎政策的根基! 一个政策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便是规则,若是大家都信服你制定的规则,那这个政策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现在刘显摆明拿着规则的漏洞大肆敛财,这直接会让后营恨乌及乌,认为是现有的政策不行,那李炎到时候可就骑虎难下了。 若是轻放了刘显,后营之中只怕不少人都会开始怀疑这个政策的可行性,后营不单是后营,还牵扯到前营的万余官兵,当真出了问题,莫说是他李炎了,就是李自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炎沉重的放下张洪撰写的报告,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让自己做出最理性的判断。 未几,他便取来纸笔开始伏案写了起来,刘显是李自成的救命恩人,经过上次的教训,他不敢再莽撞的自行处理,还是先汇报给李自成,让李自成做个定夺。 李炎奏疏中详细的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尖锐的指出了刘显这种作为如今已经酿成了不小的麻烦,若是纵容下去,只怕后果更加严重,所以针对刘显,当论杖六十,其余附从者......皆论死! 写下论死二字时,李炎眼中一抹杀气不易察觉的闪了过去,糟心的时代呆的太久,死人看的太多,生死似乎已经变成了相当平常的事情,现在李炎自己都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这个时代同化了,变成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禽兽。 其实,便算是刘显,他都是想论死的,可他也知道,刘显是刘宗敏的侄儿,又是李自成的救命恩人,想要杀这样的人物,那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便是杀掉那些没啥关系的附从者,以儆效尤,然后再寻个由头把刘显赶出关键的位置。 ...... 李自成接到李炎的奏报后,可算是搞清楚了之前刘体纯回报河南义军冲突的始末,也对后营的情况有了一个大略的了解,顿时脸就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然后便是刘宗敏、李自敬二人被传了过来,被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子不教父之过,你刘宗敏虽然不是父亲,却也是叔父,你的好侄儿便是这般管教的?!当真以为他是你的内侄,我便不敢动他了?!”李自成在军帐中咆哮着训斥着刘宗敏,而刘宗敏跟李自敬都战战兢兢的伫在下面,垂着脑袋,仿佛做错事的小孩。 “这个刘显,当年跟过俺,在战场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汉,还曾救过俺的性命,怎么去了你的后营,便成了这般德行?汝究竟是怎么管的后营?俺看这李炎一去后营,倒是让后营有模有样的,你若是做不来这主官,乘早滚下来!俺自会让人去顶替你!”李自成对李自敬就更不客气了,奏疏直接就向着李自敬的脸上砸了过去。 李自敬则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口中连声知罪,斗大的汗珠已经滚落的地上都是水渍了。 李自成发泄了好一会儿才算消气,这才坐在帅位之上,叹了口气,缓缓道:“这刘显不是东西,俺真是想宰了这狗日的以儆效尤......” 听到这话,刘宗敏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莫不是李自成当真要杀刘显立威?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随即,李自成话锋又一转:“但这厮当年救我于兵刃之间,为此还瘸了一条腿,俺老李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此番饶是他有天大的错误也得给他遮掩了,李炎的奏疏你们都看了,觉得这处置如何?” 刘宗敏看着李炎定的六十军棍,还是有些迟疑,便开口试探着说道:“显儿是犯了过错,但这六十军棍下去,人不死也残了......掌盘子,要不然......再减免些?” “六十军棍已经是宽待他了!”李自成闻言陡然瞪大眼睛怒斥道:“犯下这等错事,李炎已经是给你面子才断的六十军棍,否则饶是打上一百棍都是不为过的!何况李炎是个聪明的人,难不成还不知道轻重?你那内侄,便该是把另一条腿也打折了才好!” 李自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宗敏也不敢顶嘴了,当即连声道:“掌盘子说的是,待到此事了了,俺必亲自管教这厮!” “还要去跟一斗谷,瓦罐子赔罪!”李自成大声补充道。 “是....是”刘宗敏连声应诺。 见此,李自成才冷哼了一声,让他们离开,李自成便是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严肃,不徇私情的人,但对于那些恩人,以及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总是宽容有加。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在得到江山过后,始终没法以铁血手段处置那些闯军内部的隐患,最后落了个四处叛乱的下场。 李自成给李炎的回报很有意思,绝口不提自己的意见,只是写了一句话:“赐剑在手,自断刑杀。” 这是指之前李自成赐给李炎的佩剑,让李炎拿着这把剑,自行处置后营的刑杀之事。 当然,李炎不是傻子,关键的事情必然是不敢擅自决断的,总是要禀告李自成,此番回信,便是李自成对李炎的处置方案的默许,。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杀! 在闯军临出发前的最后一天,李炎命人传刘显来见自己,得到了李自成的回复,他自然也就放手施为了起来。 刘显得到李炎的命令倒是不奇怪,毕竟自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做都监的没有一点动静那反倒是不正常,刘宗敏早就告诫过他,面对李炎不要道:“你们在后营搞得那么些龌龊的勾当,逼死的那些良善之人,也想要你放他们一条活路,可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刘显了不起,有背景,是闯王的救命恩人,我杀不了你,但这些人总归是没有这么深厚的背景的,那么只能对不起他们来帮你顶罪了。” 刘显闻言大为惊恐,连声求饶道:“都监,俺知错了,俺认罪,只求都监放了他们,便是逐出闯营也不是不可的啊!” “你要记住,他们是为你而死的。”李炎压根儿没管刘显在说什么,只是缓缓将目光移向空地上,毫无波动的看着被捆绑着,不住求饶的二十三人,就如同一尊悲天悯人的佛陀..... “杀!”须臾之后,李炎口中轻轻吐出一字。 伴随着这轻飘飘的一字,空旷的平地上吵闹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刽子手都是好手,手起刀落之间,二十三颗人头几乎同时落在地上,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布满整个四周。 而刘显的求饶声也戛然而止,空留下四周指指点点围观者的交谈品评声,仿佛这场血腥的处刑现场如同一场游戏。 “将他们人头悬挂起来,让后营的人都看看,好教人知道这后营的公道是由我主持的!若是再有作奸犯科的人,下场自己看清楚!”李炎见人已经杀完了,也没有待下去的兴致了,随即便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说道。 说完便丢下呆若木鸡的刘显扬长而去,这件事在李炎心中已经画上了句号,连杀二十三人足够震慑后营了,至于刘显找个机会调走了事,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个妥当的处置,接下来他还要去处理闯军接下来战略规划及军务事宜。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作死的刘显 二十三颗人头,为这次后营的风波画上了句号,这样的处理结果,无论是李自成还是李炎都是满意的,只有一个人不满意,那便是刘显。 刘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友党羽被李炎一声令下砍了脑袋,不仅如此,这些血淋淋的脑袋还被悬挂在竹竿之上,任由其在风中腐烂发臭,这样的结果无时无刻不在捶打着他的内心。 在浑浑噩噩几日养好了自己屁股上的伤后,刘显终于开始自己的动作了。 这样的动作,简而言之,便是作死...... 他在后营公然为被李炎处决的二十三人叫屈,叫屈的方式也是独具一格,他没有说这二十三人没有犯事,毕竟他们的作为在后营人尽皆知,李炎砍了这二十三个人的脑袋,无疑是大快人心的,若是要把这二十三人的死狡辩成冤案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以刘显剑走偏锋,他大肆在后营鼓吹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而这二十三人不过是附从,结果他这个“祸首”不过挨了六十军棍,而这二十三人,反而被砍了脑袋,这不是欺软怕硬是什么?李炎这个都监到底是奈何不了他,只能拿这些没有背景的角色出气。 除掉散播流言,刘显还每日在军帐之中置酒高歌,拥着几房妻妾入眠,现在闯营整日行军,士卒民夫都是疲敝不堪,刘显不仅不身体力行,反而还勒令他们抬着自己随军,不仅抬自己,几房妻妾都使人抬着。 若是问起来,便说是自己腿伤,不便行走。 许是刘显真的从李炎的雷霆手段中幸存下来,后营之人也暗自心惊这刘押粮的背景,尽然连阎王都要畏惧几分,这种考量之下,加上李自敬的包庇,便算是心中不忿,也只能默默受其驱使。 而那些被砍了脑袋的二十三人的家眷则借题发挥了起来,整日在后营为家人叫屈,认为虽然有罪,罪不至死,毕竟魁首刘显都活的好好的,自家人却被砍了,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后营的普通人也觉得刘显如此大罪还被包庇,心中也多有不满。 军帐之中,李炎安静的听着王进宝的回报,为了以身作则,他每日都亲自步行而不是选择骑马乘车,几日下来脚上血泡都磨出了不少。 饶是这样,每日扎营后他都会招来几位亲兵听取他们在后营的见识所闻,做到这种地步也称的上是恪尽职守了。 “都监,刘显这厮不知悔改,整日在后营嚼舌头,搞得后营人心惶惶,还作威作福,连他家小妾都使人用轿子抬着,这般下去哪里是个办法啊!”王进宝朝着李炎大倒着苦水。 李炎却默然不语,手指依然敲打着案几,未几才开口朝着张洪询问道:“张兄,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张洪早就迫不及待了,当即拱手道:“还不是刘显那厮,整日在后营为那帮子人叫屈,后营有些不明真相的人也信了,都在议论都监欺软怕硬,不能秉公执法,尤其是那些被砍脑袋的死鬼的家眷,整日叫屈,真是烦不胜烦。” “都监,要不派人去把那些恼人的家眷都赶出去,俺怕这般下去,早晚要生出祸患!”王进宝当即接过话茬建议道。 “杀了人家的亲人,还不许别人埋怨两句,天底下哪里有这般的道理?”李炎对这些叫屈的家眷倒是不以为意:“再说了,他们也没说错,不杀魁首,反而杀了附从的人,世上也确无这种道理。” “都监,要不然跟闯王说一声,将这刘显调走了了事,反正这厮在后营安生不了”张洪又建议道。 “现在大军在行军,刘显调哪里去?他一个瘸子,也没法去前营,奏疏我已经递上去了,到现在也没个音信,想来闯王也是为难”李炎摇头否决了张洪的建议。 “那可就难办啦,这刘显整日后营摇唇鼓舌,这般下去后营早晚要出乱子,现在后营不少人都认为都监的制度惹出这般大的乱子,有着诸般不便,倒不如废了如从前一般,尤其前营那帮子军头也是这般想法”王进宝颇为无奈的向李炎诉说着现在的情况。 刘显的事情俨然成为了一个导火索,前营许多不满后勤整合的将领都纷纷跳出来指责李炎,认为罪责虽然是刘显得,但若是没有李炎捣鼓这一套制度又怎么会给刘显机会呢?这后营这般搞下去还了得?还是如之前一般妥当。 李炎听着两人的汇报,这些事情他都是清楚的,前营的反对倒是无关痛痒,毕竟李自成压着的,这帮子军头也就私底下说些腌臜话罢了,可现在刘显在后营闹事,却不受一点管辖,这事是很离奇的。 要知道李炎是都监,都监虽然说是监督后营诸官的,便算是李自敬见了他也要畏惧三分,但到底不是后营主管,人事权不在他手上,人事问题还是李自敬在管,现在刘显跳的这么欢,李自敬那边却一动不动,确实是离奇。 其实仔细思索一下,李炎便觉察出其中阴谋的味道很浓,自己明明是办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如今却两头不讨好,普通后营流民认为李炎包庇刘显,不公正,而那些跟刘显一丘之貉的角色则畏惧李炎的手段,纷纷朝着李自敬靠拢。 “李总管这些日子在干嘛?”李炎冷不防开口询问道。 张洪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意识到了李炎担心的点,当即拱手道:“李总管这几日在后营安抚那被处斩的二十三人的家眷。” “好人倒是让他都做了!”王进宝闻言大为不屑的嗤了一声说道。 李炎可不觉得李自敬这是要做好人的样子,一个大胆的想法冷不防的跳了出来,这李自敬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夺自己的权吧? 自李炎来到后营过后,李自敬便算是倒了大霉,整日被李自成斥责不说,权力实际上也是被架空了,总管的名头也是名存实亡。 李炎虽然说是都监,但是架不住手里捏着李自成的“尚方宝剑”,在后营能专行刑杀,说难听点,李炎若是真要先斩后奏,将李自敬直接砍了,也不是全然不能做到的事情,只是他不会这么去做罢了。 除掉“尚方宝剑”的威慑,李炎还是后营现行制度的搭建者,作为搭建者,自然在这个框架之中是十分有威望的存在,毕竟李炎自然不介意在搭建后营系统时塞些属于自己势力的人物进去。 要知道当初后勤整合时,李炎借口不信任后营官吏,大肆提拔了不少合并过来的人员,这帮子人员大部分都混的不咋地,被李炎提拔,在后营得了个不错的差事,自然也就自认是李炎的人,虽然这些人没多大能量,但在后营一亩三分地还是小有影响。 便算是刘显这般角色,之前李炎也是提拔了一番,只不过刘显不记这个恩罢了。 而对于李自敬而言,这就难受多了,后营重新洗牌,他的亲信们纷纷被洗掉,加上李炎又能直禀李自成后营事务,李自敬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炎一波一波洗掉自己的势力。 他这个总管自然也就成为了李炎的“影子总管”,他本就是懦弱无刚的人物,谈不上什么坏心思,也不是那种有城府的人物,被李炎“欺负”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所以之前倒是也老实,跟李炎合作谈不上和谐,至少也算是融洽。 李炎虽然架空了他,但好歹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跟尊重,人事这些,只要不是太关键的位置,李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过去了。 若是这样下去倒是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直到刘显案发,这让李自敬发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为李自成跟刘宗敏的缘故,李炎在处理刘显案的力度上明显是受掣肘的,不然按照李炎的脾气,刘显脑袋早就如那二十三人一般挂在竹竿上了,正是因为这种掣肘,让李炎把自己弄入一个两边不讨好的地步。 当然他也没得选,要想捍卫自己制定的规则就得下狠手,商鞅变法杀得渭水全赤,桑弘羊变法搞得无数家破人亡,便算是温和一些的王安石变法也弄得官不聊生,不拿一点点人头去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改革变法就是扯淡。 李炎的两难便是李自敬的机会,这个不怎么有天赋的人,难得等到对手主动露出破绽。 人都是有权力欲望的,哪怕平庸如李自敬也不能例外,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番过后,李自敬确信,这当真是李炎的破绽而非是陷阱,于是自然而然就跟“苦大仇深”的刘显达成了同盟。 其实方法也简单,无外乎是刘显大肆为那帮子人叫屈,而李自敬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李炎的血腥手段确实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但也一定不会讨喜。 在这种大背景下,李自敬等人再尝试着把问题从个人的罪恶上往制度的问题上引,让那些本就没啥辨别能力的流民认为这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制度的问题,若是没有这般制度,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二十三人之所以被杀,也是因为被制度祸害了! 制度,是李炎在后营立足的根本,也是他架空李自敬的基础,只要动摇了李炎的制度,李炎自然会被从后营淘汰出去,到时候李自敬又可以回到大权独揽的地步,而这一招,李炎看起来是无解的,毕竟活蹦乱跳的刘显显然就是李炎“制度漏洞”的证据。 当无法保证官吏队伍高效廉洁的时候,权力的集中便是滋生贪污最肥沃的土壤,而分权至少还能遏制一二。 李自敬这招倒是歪打正着了,李炎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其实这不难,作为历史系的学生,史书读多了,那些腹黑的文学作品见识多了,这些手段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看样子,李总管和刘显这番当真是要跟我见个高低了。”李炎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 王进宝跟张洪闻言纷纷看向李炎,等候他的下一步指示,作为李炎的亲兵,李炎的难处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倾向于李炎这边。 “明日,去将李总管跟刘显请到我军帐中来,有些话是时候说开了,如今大敌当前,没有那般功夫跟他们勾心斗角”李炎淡然的下达了自己的指令,他不想跟李自敬做这些无谓的斗争,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遵命!”王进宝、张洪抱拳应诺道。 “对了,张洪将闯王赐予的宝剑带上”李炎想了想又补充道,哪怕此二人轻视自己,也断不至于轻视李自成的权威。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那便书生意气吧 李自敬跟刘显接到李炎的邀约倒是颇为猝不及防,他们不觉得李炎看不出来他们的小动作,没有针对性的报复就算了,还要约他们吃酒倒是实在奇怪。 不过,李炎毕竟是都监,名义上后营的监官,这个面子他们也不能不给,两人一合计,便应下了邀约,联袂去谒见李炎。 自定下沿均水北上的战略后,闯军便马不停蹄的行军起来,行军速度几乎达到了日行三十里,不可谓不快,而这么快的行军条件下,自然是对士气体能的严格考验。 闯军往往天微微亮就拔营出发,一直到下午时日垂西山之时开始扎营,这种周而复始的枯燥操作,极大的消耗了人的耐性与体力,但这也是古代作战真实的情况,没有太多的浪漫跟豪气,只有泥泞、疲惫以及无休无止的体力消耗。 李炎为了体现“官兵一体”的思想,往往亲力亲为,几日下来黑瘦了不少,连着关节也是酸痛不已,自打离了前营,他是越发疏于锻炼了,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髀肉复生的地步。 “都监瘦了。”李自敬甫一进帐就看到右首端坐着的李炎,不自觉的开口寒暄了一句,倒也符合他老好人的形象。 刘显显然没有这个兴趣跟李炎寒暄,只是冷哼了一声便环顾起了军帐的环境,相比于上次的肃杀,这次称得上是萧条,已经日落,除了微弱的烛火倒是没有站什么人,唯一的不同便是,李炎没有坐在主位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宝剑静静的立在主位之上。 见到这诡异的场景,刘显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开口问道:“都监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将那把宝剑置于主位?” “这是闯王赐予的宝剑,予我在后营刑杀之权,今日放在主位上便是相当于闯王亲至,做个见证”李炎倒是不以为意,淡淡说道。 “不知是何等大事却要搞得这么隆重!”刘显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已经开始诚惶诚恐向着宝剑下拜的李自敬,便自顾自的走到右首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自敬拜完宝剑后,也随着刘显的步伐走入右首席间,然后纳闷的开口询问道:“都监,恕愚兄不明,今日请闯王的宝剑是为何?” 李炎看着疑惑的李自敬,跟一脸不屑的刘显,只是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没有别的意思,便是想跟两位讲个亮堂话,请此剑也是闯王做个见证。不过倒是也不急,两位先吃饭吧,行军辛苦,寒酸了些,便请多担待了。” 确实挺寒酸的,没有肉食,只有一碗小米粥跟一盘子洒了些盐的野菜,跟李自敬和刘显每日吃的那是万万不能相比的。 “不急着吃,先说事”刘显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食物,自觉也没什么胃口,便大手一挥说道。 李炎瞥了眼趾高气扬的刘显,倒是笑了起来:“刘押粮的屁股大好了?” “不劳你担心。”刘显不屑的回敬道。 “行,那便先说事吧。”李炎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将微微倾斜着的身子坐直,摆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后营的事情,我都知道是两位的手笔,你们选的时机很好,现下确实是让我一筹莫展......”李炎摇摇头颇为痛心的说道。 “都监误会了,这可不是愚兄做的啊。”李自敬连忙出言否认道,但眼神明显是有些闪躲的“不过嘛,都监刑杀太重了些,对待后营的人嘛,还当宽待些......”否认后李自敬又话锋一转将问题推到李炎自己的身上。 一旁的刘显却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倒是主动承认道:“没错,就是俺说的,怎么有什么说的不对吗?事情是俺犯的,你畏惧俺叔父的权势,便杀了俺二十三个手足兄弟,可有什么地方诬了你?” “倒是确也没诬,不过刘押粮有一点说错了”李炎丝毫不动声色的说道。 “什么地方说错了?” “我可从来不畏惧他刘宗敏,若是不信,可去问问你那叔父肩膀上的伤是谁留下的。”李炎淡淡说道。 “你!”刘显闻言大怒,猛的一掌拍在案几上,震的案几上盛放食物的盘碗哐哐作响。 “当真不惧,何不杀俺?”刘显怒视着李炎逼问道。 李炎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说道:“不管二位信不信,无论是对李总管还是刘押粮,亦或是是刘总哨,我都没有结怨之心,这些处置都是为了闯营的未来,后营主管粮草,粮草是一支军队的根基,断然是不能出问题的,我之所以这般雷霆手段整顿后营,便是想为闯营求个未来。” 一口气说完,李炎端起米粥喝一口解解口中的干燥之感,然后又继续说道:“闯营于我,于诸位都是休戚与共的,倘若是闯王能夺取天下,我们自当共享富贵,这般情况之下,为何要计较今日这些得失呢?炎当日落入江水幸得闯营收容,才有了今日的李炎,对闯营的感恩之情无时不在,又怎么会有争权夺利之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闯营,都是为了天下啊!” 这话半真半假,说是对闯营的感恩那是假的,说是没有争权夺利之心那也是假的,但李炎这么做确实也是为了闯营为了天下。 满清铁蹄就如同一道梦魇充斥着他的脑海,曾几何时,他自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但随着进入闯营的时间越久,他似乎就被历史的潮流与魔咒裹挟了,自己似乎已经成为了闯营的一部分,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一块拼图。 在这种背景下,一种前所未有,沉重的责任感压在了他的身上,自己若是不做一些事情,是不是便会成为民族的罪人? 剃发易服就在眼前,入关后的血腥屠杀就在梦中,他不知道若是他当真活着看到那一幕幕残酷的地狱之景,会不会被内心的自责所吞噬。 自己是穿越者,拥有改变天下的能力,大而化之,拥有改变中国历史的能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果起先还是像玩一段游戏一般体验这一生,随着见证生死,看到无数人死在时代的洪流之下,看到史书的片段呈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便不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他了,此刻的他,已经背上了沉重的历史负担...... “明廷,已经是朽木,然而我们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明廷!而是关外的建奴!自努尔哈赤建立后金以来,建奴在关外创立制度,整合军队,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政权了!反观我们呢?我从来不怀疑我们能摧毁明廷,但,面对军队强悍的建奴,面对这个新生如朝阳的政权,我们有胜算吗?当如今,我们更应该团结起来,尽快摧毁明廷,建立自己的政权,这样才有时间去对付建奴,建奴不过数十万人口,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便能消灭他们,开创真正的太平盛世!”李炎说的自己都激动了起来,猛然站了起来,脸色也潮红了起来。 然而,李自敬跟刘显显然理解不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建奴?建奴他们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些人很凶悍,经常让朝廷没有奈何,但这种凶悍是种什么程度他们是完全不清楚的。 莫说是他们,就是李自成也是不清楚,作为陕西人跟蒙古人打交道最多,在李自成这些人看来,努尔哈赤、皇太极之流,了不起就是个俺答的水平,能翻起什么大浪呢? 等李炎发表完激情演讲,刘显和李自敬显然是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李炎,刘显甚至还颇为煞风景的问了一句:“都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炎闻言,神色瞬间一垮,是了,这些人都是历史洪流中的羔羊,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跟他们说这些跟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无意义的煽情只能感到自己。 “我的意思是,你们没有必要争权,这些权力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待到我整合好后营自会将权力奉还。”李炎平复一下情绪,慢慢说道。 闻言,李自敬的眼睛倒是亮了起来,虽然口中还是连声说:“都监这是什么话。”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李炎也不想跟李自敬演戏,当即不留情面的戳破了他的伪装。 “那二十三条人命又如何算呢?”刘显仇恨的目光看着李炎,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他们是为你而死”李炎微微眯起眼睛,毫不示弱的回应道。 刘显闻言目光中的仇恨更甚,死死盯住李炎,未几,突然笑了出来,看的李炎跟李自敬一阵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刘显笑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用手指着李炎说道:“合着都监拿二十三颗人头倒不是为了夺权啊。” “你以为呢?”李炎不咸不淡的反问道。 刘显摇着斗大的脑袋,用狰狞的眼神看着李炎,狞笑着说道:“都监做这么多,便是为了保住在后营的制度吧?这些制度便是你认为可以改造闯营的点吧?你拿那二十三条人命便是为了拿来做这些所谓制度的基石吧?” 显然,刘显的聪明出乎了李炎的预料,李炎顿时一怔。 “可惜了,俺还道你是个无懈可击的人,如今看来还是有软肋的,俺就把话明了告诉你,后营你得走,这些劳什子鬼制度也留不下来!俺会一点点废了他们!莫说是后营,日后你颁行的任何制度俺都会反抗到底!莫要小看了俺,俺是刘总哨的侄子,也是闯王的救命恩人!现在,俺便是要毁了你在后营的心血,让你知道俺的兄弟们不能白死!”刘显魔怔的说道。 对于刘显的魔怔,李炎是始料未及的,居然为了搞自己连为闯营好的制度都要废掉,这不是魔怔是什么? 不过刘显这么说不重要,他没啥权力,李炎的目光转向了李自敬想看看李自敬是什么反应,毕竟他是后营的实际控制人,若是他愿意捍卫自己留下的制度,便不至于被废掉。 李自敬的反应却是相当暧昧,只是目光闪躲的看了李炎了几眼...... 一瞬间,李炎全都明白了,合着自己纯纯就是自作多情了,出于仇恨也好,出于自身利益也罢,李自敬跟刘显都是不可能容许变法内容存在的,目光短浅的他们看不到闯军的问题,也不会思考闯军的未来,只会思考当下自己的利益。 这一刻,李炎笑了,他瞬间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跟他们讲这么久情怀,除了浪费口水又能如何呢? 其实这个问题还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李炎的目光瞟向了主位上伫立的宝剑,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看来,又要书生意气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杀了就杀了 看着一脸狰狞的刘显跟神色闪躲的李自敬,李炎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然后缓缓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这事还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闻言,李自敬和刘显都是一愣,不知道李炎想到什么办法来破当前的局面。 李炎却当他们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走向主位,一把拿起主位上的宝剑,这宝剑做工不差,据说是高迎祥留下来的,一直被李自成保存着。 “锵—”一声清脆的响声,李炎拔出了几寸剑刃,剑锋上的寒芒让人汗毛不自觉的竖了起来,剑身反光则映衬出了李炎杀气广布的双眼。 见李炎拔剑,李自敬一凛,而刘显却还是若无其事,继续挑衅着李炎道:“怎么,李都监是想杀了俺吗?可惜俺可不是那二十三个没点背景的人,你杀不了俺,也不敢杀俺!” 李炎听到刘显狂妄的挑衅声,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然后扭头看向刘显开口问道:“刘押粮,你知道那日我上报闯王时,闯王是如何回复我的?” “如何?”刘显盯着李炎的眼睛,不屑的问道。 “赐剑在手,自断刑杀!”李炎一字一句的说出李自成当日的回复,然后伴随着字句,猛的一把将宝剑抽了出来,直直指向刘显。 “也就是说,后营之中,我有先斩后奏之权,今日便算是杀了你,又如何?”李炎冷笑着说道。 “你敢!”刘显闻言勃然大怒,一把掀翻面前的案几,案几上的食物汤水流的满地都是,刘显也是久在行伍,下意识的便想去腰间拔刀,可是却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行伍之人了,哪里有随身带刀的道理。 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外面的亲兵们,刹那间,张洪、王进宝带着几个人直接冲了进来,生怕营帐中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进来看着持剑指着刘显的李炎,跟一脸怒容手按在腰部似乎在寻找刀刃的刘显,两人才舒了口气,好在没有起火并。 “二位,都是闯营中的袍泽,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啊?”李自敬被吓得够呛,连忙起身打着圆场,还一个劲的给刘显使眼色,让他给李炎些面子,给个台阶。 但显然,刘显不这么觉得,没有摸到刀剑,又见李炎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于是便又肆无忌惮了起来,大笑着指着李炎说道:“俺说了你不敢杀俺,俺叔父是刘总哨,杀了俺,你以为你能活吗?” 李炎倒是也没有生气,将剑缓缓放下了些,然后颇为讥讽的说道:“莫不是以为刘总哨当真将你当回事?便是他的妻儿说杀也是杀了,你不过是他的脸面罢了,当真以为刘宗敏会为你拼命?” 刘显听不得这种看不起他的话,于是当即又暴怒了起来,指着李炎骂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便是不敢杀俺!若是当真敢杀俺,照这里砍便是,何须废话?” 说完刘显便梗起脖子,用手指着动脉的位置挑衅着李炎,嘴里还不住的说道:“姓李的,你个狗娘养的记好了,今日若是不杀俺,俺们便不死不休,俺早晚要宰了你,给俺兄弟偿命!还有你那些......” 刘显的话戛然而止,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直接飙射了出来,溅射的在场所有人浑身都是,李炎面容狰狞的拿着满是鲜血的宝剑,他没有等刘显把话说完,直接一个箭步,然后一剑砍在了刘显的脖子上。 “啧,砍到动脉了。”李炎厌恶的甩了甩手上的血迹,然后将宝剑丢在地上,看都没看一眼正难以置信的左手指着他的刘显。 刘显动脉被斩断,直接大出血,他后知后觉的用右手捂住伤口,左手颤巍巍的指着李炎,嘴里想要叫骂几句,却已经难以说出一句话,只能呜呜咽咽的说道:“你......你.....你真敢......杀俺......” 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咽气了,只有鲜血还在止不住的流出来。 “拖出去!真是让人恶心。”李炎憎恶的看着刘显的尸体,颇为不快的摆手示意亲兵们处理。 李炎动作太快了,没有给人劝阻的机会,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直到刘显直挺挺的死在地上,大家才意识到李炎做了什么,两个亲兵看着满脸杀气的李炎,才战战兢兢的将刘显的尸体拖了出去。 蹭的一声,李自敬跳了起来,他不敢相信李炎真的杀了刘显,还是当着他的面杀,而且杀完轻描淡写就让人拖走了。 “你......你......你当真杀了他!”李自敬指着李炎惊问道,仿佛才睡醒一般。 李炎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鲜血,玩味的说道:“是他自己求死,我不过成全他罢了,再说,后营都说我放过魁首,连他刘显自己都这么说,既然这样,我便只好执法公正些了。” “你可知他是谁?!”李自敬恼羞成怒的厉声喝问道。 “知道,刘宗敏的侄子,闯王的救命恩人,莫说是他了,今日就是刘宗敏在这里,我也就杀了”李炎丝毫不惧的盯着李自敬说道。 “你....你疯了!俺要上报闯王!你等着!”李自敬怒然起身,便想离去。 “慢着!”李炎却不打算让李自敬走,出声打断了他,几个亲兵当即挡住了李自敬的去路。 “你还想干什么?”李自敬畏惧的扭头看向李炎,地上的血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水洼,格外的恶心瘆人。 “李自敬,你包庇刘显,祸乱后营,便算是闯王的弟弟,也是不能免除责罚的,既然今日杀了刘显显了公正,你这个总管难道没有失察之罪吗?”李炎坐在首位上,诘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李自敬有些害怕的问道,生怕被李炎一剑杀了。 “放心,失察不至死罪,但总是不能免掉军棍,来人!扒掉李总管的衣服,召集后营,当众杖责三十,让后营知道,我李炎赏罚分明,绝不会包庇谁!不管他是什么人!”李炎缓缓站起来盯着李自敬说道。 “你.....你敢!”李自敬闻言大惊,三十军棍下去,受点伤还没什么,可作为后营的主官,被一个后起之秀,当着全营的面杖责,他的权威也就碎掉了,日后莫说是想什么夺权了,在后营待下去都是个问题了。 听到要杖责李自敬,亲兵们都惊呆了,那可是闯王的弟弟啊,哪里能说打就打? “闯王赐我刑杀之权,难道尔等认为是儿戏吗?若再不动手,视为不遵军令!”李炎厉声逼喝道,看着发愣的亲兵,他祭出了李自成的赐剑。 亲兵们知道李炎当真做的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拱手应命,然后上前压住死命挣扎的李自敬,扒掉衣裳裤子,拉出了军帐。 伴随着亲兵擂鼓,后营有些脸面的人全部集合了起来,当着这些人的面,亲兵们照着已经被捆在捆着的李自敬的屁股招呼了起来,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声,碎掉的还有李自敬的尊严...... “杀了刘显,杖责李总管,闯王那边该怎么交代啊......”张洪看着被打的李自敬,颇为担忧的询问道,李自敬、刘显他是一点不同情,自己作死罢了,可李自成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杀了就杀了,闯王那边我自会去交代”李炎似乎并没有很当回事:“不过,还要劳烦张兄据实上报,向闯王讲明实情。” “放心吧,都监的作为俺看在眼里,自会为都监辩解一二”张洪拱手道。 “这倒是不必,若是让闯王觉得我有结党之嫌反而不妙”李炎连忙拒绝。 张洪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李炎的讲法。 ...... 次日,闯军大帐。 李炎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第二日整个闯军都知道了,李炎杀了刘显,杖责了李自敬,对于这般头铁的人物,闯营中人不佩服是不可能的,真是牛啊,杀了刘宗敏的侄儿,又打了李自成的弟弟,这怕是三头六臂才够砍啊。 军帐之中,李自敬趴在担架上,眼睛已经哭肿了,刘宗敏一脸杀气的站在一旁,顾君恩则依然老神在在的站在李自成左手,闯军一干将领也都在,不过神色之间对李自敬的遭遇都颇有揶揄之情。 李自敬也不是个多讨喜的人物,毕竟军汉都是喜欢杀伐果断的人,而这种优柔寡断的人物,自然不讨喜。 “行了!别哭了,有没有个男人的样子?”李自成坐在帅位上,语气不善的骂道。 “二哥,你要给俺做主啊!”李自敬带着哭腔说道:“那李炎当着后营的面杖责俺,这后营之中,俺是没脸面再待下去了!请二哥杀了那厮,为俺和刘押粮讨个公道。” 李自成并没有说话,锐利的眼神盯着李自敬若有所思。 “掌盘子!刘显是俺的侄儿,当初也是您的亲兵,如今被不明不白的杀了,怎么能没有个说法?李炎那厮太过狂傲,必然不能为俺们所用,当下便应斩草除根,若是让他投了明廷,必为俺们大敌啊!”刘宗敏也恨声说道。 李自成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转向顾君恩问道:“顾先生怎么看?” “书生意气还是太重,仍得历练一番”顾君恩淡淡的说道,看不出一丝神情的波动。 “去你娘的书生意气!这狗厮杀了俺侄儿,也叫书生意气?姓顾的,俺看你跟那李炎就是一伙的!”刘宗敏闻言破口大骂,书生意气这个词不觉得用烂了吗? 李自成却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突然门卫来报:“闯王,李都监背负荆条在营外请罪!” 负荆请罪啊,闯营一干将领都一愣,顾君恩也是眼皮一跳。 刘宗敏则是暴怒了起来,手按刀柄,嘴里恨恨说道:“奶奶的,还敢来,俺这就去砍了他!” “住手!”李自成见刘宗敏要冲出去,立马喝止了他。 “李都监何错之有?速速去掉荆条,让他进来!”李自成居然笑着说了起来。 不多时,穿着麻衣的李炎便走了进来,甫一进来便跪在了地上,将李自成的赐剑高举过头,口中朗声说道:“属下贸然而动,杀了刘显,杖了李总管,伤了闯营的和气,特来请罪,这是闯王赐剑,无颜再执,一并差遣俱请辞之。” 李自成见李炎这般低姿态,倒是难道笑了出来,开口问道:“李都监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擅杀属官,杖责闯王亲弟!”李炎朗声说道。 李自成闻言佯作愤怒的说道:“你是说俺是那般任人唯亲的人吗?” “属下不敢!” “不敢还跪着干什么?起来!俺赐你宝剑,就是让你专断刑杀,刘显此人虽然是俺的救命恩人,但屡次犯禁,难道不该杀吗?杀了便杀了,何必来这里负荆请罪?”李自成虎目圆瞪,厉声呵斥道。 只是这呵斥的内容,让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李自成所忌惮的 李自成当然不会拿李炎怎么样,甚至还颇为高兴。 相比于上次擅自释放顾君恩,完事后就蒙头大睡的轻狂操作,这次李炎是先禀报,后执行,哪怕后来杀人也是刘显再三挑衅的结果,杀完过后,便来负荆请罪,这让李自成很为受用。 刘显是他的救命恩人不错,但这不代表李自成就要如祖宗一般将他供起来,刘显的操作是在挖李炎的根基,可何尝不是挖李自成的根基呢? 刘显到死都没想明白,李炎之所以能够这般“肆意妄为”是因为归根结底这都是李自成的意思。 刘显从来挑战的不是李炎,而是李自成,能容忍他活到现在,已经是李自成念及旧情了,现在被李炎一刀杀了,反而给了李自成台阶下,不至于背上杀害恩人的道德谴责。 这种情况下,李自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惩罚李炎? 听到李自成的话,军帐之中的人都懵了,在他们看来这次李炎少不了要被冷落,怎么反而看起来李自成还颇为高兴? 只有顾君恩依然老神在在的立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其实,便算是如老狐狸一般的顾君恩也是颇为佩服李炎的这波操作的,只怕是杀刘显之前,李炎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这一出负荆请罪,既给了李自成台阶下,又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不可谓不妙。 “二哥......”李自敬见李自成想要就这般放过李炎,顿时大急,想要出言阻止。 “住口!军营之中,岂能如家中般称呼?”李自成不等他说完,直接出言打断了他,他治军严格,李自敬这般叫法已经犯了忌讳。 李自敬被吓的一哆嗦,然后连忙改口道:“闯王,不能这般轻易放过李炎啊!擅杀军中大将,将闯王你置于何地啊?何况,此番若是不惩办李炎,俺还有什么面目回后营啊?” 李自成玩味的看着带着哭腔的弟弟,说实话,对李自敬他确实严苛了些,但更多却是恨铁不成钢,李自敬缺乏他的果断勇武,反而更显柔弱,比起他大哥的儿子李锦都是远远不如。 “刘显算哪门子大将?”李自成冷哼了一声:“几次三番在后营捣乱,当真以为俺不知道吗?便算是俺在李炎的位置上,刘显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前次给他六十军棍还是长不了教训,那便只有重办了。” “至于你”李自成盯着跪在地上的李自敬,思索了一番,然后开口道:“后营被你管的一塌糊涂,这总管你也别干了,回去交卸了差事,再听调吧。” 李自敬万万没想到,来告个状,居然把差事都给搞没有了,顿时悔不当初,连忙叩首道:“闯王,俺知错了,后营是俺心血所在......” “行了!将后营管的一塌糊涂也是心血所在?”李自成不耐烦的打断道,他已经给了李自敬很多次机会了,但李自敬始终没有把握住。 “李都监”李自成训斥完李自敬,又笑眯眯的望向李炎,开口说道:“这后营,日后便交给你管理,可愿意?” 李炎虽然知道李自成不会重办他,但却没想到,后营的大权居然就这般轻易的送到自己的手上了,连忙跪地叩首道:“属下必效犬马之劳!” “刘总哨,可有什么想法吗?”李自成微笑着朝李炎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刘宗敏。 刘宗敏其实并不在乎刘显的生死,正如李炎所说,只不过是脸面跟是否能顺势搬倒李炎的问题罢了,何况,刘宗敏虽然生性残暴好色,但治军却是十分严苛,赏功罚过从不含糊,这也是刘显当初不愿意逃去刘宗敏那里去的原因。 “属下没有想法!”刘宗敏抱拳道,既然李自成现在没有动李炎的打算,他自然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之前的政治污点还没有消除干净了。 “行了,明日还有行军,就不耽误诸位了,各自回去好生准备修整吧。”李自成缓缓起身,为这场军议画上了句号了。 众将领本来也是来看个热闹,闻言纷纷抱拳告退,只有顾君恩没有走,留在了李自成的军帐之中。 “顾先生可还是有什么事吗?”李自成见顾君恩不走,颇为疑惑的看向顾君恩。 顾君恩见将领都离去了,这才拱手问道:“闯王真要用李炎做后营主管?” “不然呢?顾先生觉得不妥?”李自成笑着看着顾君恩问道:“当初一直为李炎说话的不是顾先生您吗?” “属下只忠诚于闯王,李炎是得力臂助所以我有意培养一番,但不代表有党附之意”顾君恩连忙开口解释道。 “先生多虑了,俺没有这个意思”李自成摆摆手,示意顾君恩宽心。 “闯王,李炎才二十岁,其心机手段便算是我也不能说一定能与之匹敌,加上其出色的能力,这般人物如今拔擢到后营主管,与八队官、几个总哨平级,属下担心速度太快,日后封无所封,会酿成祸患的”顾君恩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李炎太年轻了,而且资历太浅了,这才几个月时间居然拔擢到这般高度,便算是韩信拜将也不过如此。 虽然说后营是公认的“流放地”,去了便很难有出头之日,后营总管的级别在那里摆着的。 李自成的前营也称“老八队”,基本上由八个管队组成,管队下面又有小管队,至于刘宗敏的总哨也差不多属于跟管队平级的水平,因为农民军频繁合营,合营后的编制就乱了,所以什么叫法都有,比如首领、统制、管队、总哨、都督、将军等等。 而后营总管,便是能跟管队齐平的水平,而李炎才二十岁,入闯营才不足一年,就道。 李自成闻言,眉头皱了起来,顾君恩的话不能说没道理,李炎拔擢太快了,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闯营老资历的不少,若是日后再立功勋,可就不好摆位置了。 再其次,后营之人无不相庆引起了李自成的警惕,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李自敬、刘显在后营搞结党营私,李炎难道就不会结党吗? 李自敬、刘显这般人物,行事不缜密,也谈不上足智多谋之辈,结党水平很低,一眼就能被看出来,而李炎这种角色,只怕便算是结党也难以看出来吧。 想到这里,一个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李自成的脑海之中,那便是他的亲兵张洪。 他清楚的记得张洪当初是多么的厌恶李炎,却不料如今这个厌恶李炎的亲兵总是在自己面前为李炎美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里,李自成眉头皱了起来,开口问道:“那按照先生的意思,俺当如何做?” “再设一职,频繁调动,既可以用李炎之能力,又不至于让他拔擢过快,最关键的一点是,频繁轮换职位,李炎也难以形成自己的党羽,这样用起来也不用担心。”顾君恩淡淡说道。 “当设何职?后营又当交给谁管理?”李自成询问到顾君恩。 “刘芳亮有治民之能,可主后营,至于李炎,当以其监前营一军!”顾君恩拱手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李炎着手军务?”李自成若有所思的问道。 顾君恩拱手道:“李炎本就是前营拔擢起来的,对军务也是熟悉,留在后营本来就有些小材大用,若是能令其监军务,或可有惊异之处。” 李自成抚摸着胡茬,仔细的思索着顾君恩的提议,他信不过文人主军,跟明廷特别喜欢用文人做军队主帅不同,闯军的文武是泾渭分明的,李自成也不认为天天读书的人能够带好兵,要知道这种起义军,要想压服一支军队,那你多少个人勇武得沾一点。 而李炎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书生,也是做过闯营哨总的,也是上过战场拼杀的,将他定义为一个书生显然有失偏颇。 这也是顾君恩的私心所在,长期以来,他便只是个参军而已,在军方是没有一点的影响力,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李炎丢在后营,天天跟粮草打交道也没什么意义,大争之世,还是得军事说话。 所以很早之前,顾君恩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想办法将李炎调去前营参与军务,争取能够得到些军权,这样按照他跟李炎的关系,就在军队之中有一定话语权了。 否则,他顾君恩也是无根的浮萍,随着李自成势力的做大,早晚都会有比他更加高明的人物出现到时候他就是被抛弃的臭鞋了。 “顾先生讲的有理,李炎这个人有能力,若是用在前营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李自成犹豫片刻后还是拍板同意了。 李自成当然也看的出来顾君恩的小九九,但他无所谓,不就是想在军队中要点影响力吗?不是什么大事,他看的更远一些,顾君恩说的没错,李炎在后营久了很容易形成党附之势,尤其是他最忌惮的便是李炎夺了他的威望。 既然这样,何必等以后不得已反目呢?不如丢到前营去,军队中都是务实的,不是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李炎去了,一来可以削弱其在后营的影响力,二来,则可以看看李炎能不能在前营整出什么新奇的政策,让闯军发生蜕变。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高一功的烦恼 李自成的变卦是李炎没想到的,本来他都欢天喜地准备等着出任后营总管,进一步放开手改造后营了,结果李自成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虽然李自成为表安抚,让李炎任选前营一军为观军使,位在参军上,听上去还算是进了一位。 但细细品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首先先说观军使,观军使又是顾君恩“造”的官,总称为总观军容使,就官名而言还是蛮复古的,但其职务所在就是观一军风纪,整一军操练。 可以说,不仅没有指挥权,连是否能影响决策都是一个问题,前营那是什么地方,各个军头哪个不是军功一堆?让李炎去管军容操练,那不是和架空没什么区别吗? 李自成为什么变卦让李炎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顾君恩的书信到了,详细的阐述了他的“拳拳之心”。 气的李炎是破口大骂,顾君恩把自己当做什么了?真就是他的刀了?让自己去前营发展,好为他培植军队中的影响力,他自己怎么不去? 是了,顾君恩此招未尝没有削弱李炎的想法,毕竟现在李炎势头太猛,李自成有偏重,所谓文人相轻,鬼知道顾君恩有没有压制自己的想法。 可现在命令下来了,李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已经恶了那些军头,顾君恩这边是无论如何不能再交恶,否则在闯营之中自己恐怕就再无立锥之地。 当然,幸运的事情也有,李自敬被一顿军棍彻底打烂了威信,后营是呆不下去了,被李自成调往身边听调,换了刘芳亮来。 刘芳亮是老资历闯军,跟着李自成一路打过来忠心不二,现在也做到了管队的位置,除掉能征善战外,这个人难能可贵的好学,找了几个被“掳掠”来的老秀才自学文墨,比起大部分只知道杀戮的军头,刘芳亮倒是颇有些帅才的味道。 也难怪后来刘芳亮独领一军突入直隶,负责截断崇祯南逃的路线,而刘宗敏虽然备受信任却缺少独自领军的机会,除掉军事能力,刘芳亮还长于治民,襄阳建政后,刘芳亮就曾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屯田事务,也算是做的井井有条。 所以相比于前营将李炎看做哗众取宠的书生,看着只会摇唇鼓舌的腐儒,刘芳亮是能看到李炎的能力的,对李炎也是颇为尊重,在见识了李炎在后营的作为后,刘芳亮也深为折服,自然不会存着要破坏李炎制订政策的想法。 至少这一点,李炎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出现人走政息的情况,只要刘芳亮萧规曹随,后营这套制度多运行些时候,形成了自己的底层框架,便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篡改掉了。 当然,庆幸归庆幸,心中的郁闷是一点都不少的,恰好这个时候高一功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便破天荒的主动拉起高一功一起去饮酒作乐。 高一功也是纳闷李炎今日为何转了性子,居然主动拉他喝酒,听完李炎讲述事情的前后后,高一功倒是对李炎颇为赞许。 “没看出来你这酸秀才还是个汉子,刘显那狗日的是该杀,杀的好!李自敬也不像个男人,撤换了也是活该!”高一功灌了口酒絮絮叨叨的说道。 喝完一口酒,高一功才叹了口气道:“兄弟,俺们现在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各自有各自的辛酸......” 李炎闻言一愣,高一功有辛酸?他是李自成的妻弟,妥妥的外戚,跟李锦交好,算是后营的二把手,这样的人物会辛酸?凡尔赛吧! 见李炎一脸不信,高一功也是很无奈,摊手说道:“你看俺现在风光的很,可俺心中却一点不痛快!” “你若是都不痛快了,那我乘早抹了脖子得了”李炎揶揄道。 “你懂个球,都道俺是闯王的妻弟,在闯营之中威风凛凛,却不知我一点也不想做闯王的妻弟。”高一功叹气说道。 “为何?”李炎倒是颇为诧异,当外戚还不乐意?倒是有些矫情了。 “闯王那等人物又岂是会徇私的呢?俺做他的妻弟,便算是闯王的家人,闯王对待家人多严苛你也是见到了,自俺入了闯营,便没有独统一军的机会了......倒不是说李管队待我不好,只是每日在军中如泥塑一般实在让人不爽啊!”高一功又喝一口酒抱怨道。 不怪他抱怨,当初他带着一万人来投李自成,何其威风,他的一万人也给李自成注入了生命力,结果哪里知道,紧接着李自成便开始压制他,将他丢入后营一晾就是许久。 倒不是说高一功贪图那些权势,只是他是个军汉性格,后营没啥仗可打,他也不是主官,整日便如同傀儡一般伫在李锦身边,那是相当没有意思的。 “唉,便算是让俺到前营去做个哨总也是好的啊”高一功絮絮叨叨的说道。 李炎其实也知道高一功的痛苦之处,整个闯营从开始到高潮,并没有高一功什么戏份,甚至说连李锦也没太大的戏份,高一功便是一直充当着李锦的副手,李锦也大多数处于留守状态。 直到一片石之战过后,闯营开始走入低谷,精锐损失殆尽的闯军才不得不倚重后营,这个时候李锦、高一功才登上历史的舞台,当然高一功依然是李锦的副手。 直到李锦病死后,高一功才正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军之主,当然那个时候,他也是闯营的主官了,可惜也没过多久,便在平定土司的过程中中箭身亡,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如果高一功知道自己日后的命运,只怕会更加绝望,作为一个武将,尤其是一个有志气的武将,谁愿意当一辈子别人的下手呢?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一个头啊......”高一功举杯敬了李炎一下,然后就是一口下肚。 李炎却若有所思了起来,高一功的话给他打开了一个思路,李自成让自己去前营观军,但前营是万万去不得的,原因很简单,前营都是骄兵悍将,都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体系,自己进去就是个异数,就算是最后能整合融入,也是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代价跟时间。 但现在,观军使自己是定然要当了,与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自己组建一套系统呢?现在闯营最不缺的就是人,大量的流民之中也有不少的精壮,这些人未来都是用来当炮灰攻城的,与其这般浪费,从中遴选个百千人,组建一支新军不更好? 而且自己可以自请出任这支新军的观军,便不至于到前营去受那班子气了,当然这话不能自己去说,得由高一功去说。 于是李炎敲了敲案几,沉声问道:“老高,其实倒是有个机会能自领一军......” 高一功闻言一愣,扭头看向李炎,醉醺醺的问道:“什么机会?现在闯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八队都是些资历老的,便算是再死上两轮也轮不到俺。” “谁说要去老八队了?”李炎敲了敲案几驳斥道。 “那你的意思是?”高一功愣住了,似乎若有所思。 “咱们自己拉一队起来,到时候你任主官,我来观军岂不美哉?”李炎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不成不成”高一功连连摇头,说道:“俺可不懂怎么练兵,带兵冲阵是没有问题,可练兵这些俺是真的不懂。” “没关系啊,不懂可以学,何况,你不会练兵,那便我来练。”李炎继续蛊惑道。 高一功闻言还是担忧的回绝道:“也没兵啊?何况现在战兵已经是定制了,若是开了这个头,岂不是人人都要拉一支部队起来?” “不练战兵练流民,不用隶属前营,而是隶属后营”李炎开口解释道。 这话其实就值得玩味了,先说战兵跟流民的差别,按照闯军的次序,攻城之时,流民先驱,能经历几战不死,便可称之为战兵,也就是能稍微野战的士卒,这些士卒会在流民之后,监督流民攻城。 等到流民顶不住了,这个时候战兵就冲,战兵后面站的就是李自成的家底,也是闯军的精锐所在,老八队,整个精锐也不过两千余人现在。 而不练战兵,练流民就是个很操蛋的选项,因为流民往往在战争中死伤是最大的,你练出来的兵,很快就消耗掉了,那你手里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精锐了。 再说隶属后营,前营的后勤供给最为完备,而后营最为拉跨,隶属后营便意味着待遇、地位都要低上一头,可以说是攻城时有你,撤退时你得殿后,追击时没有你的份,赏赐时跟你没关系...... 这样的玩法,便算是军头们知道,也是一定不会愿意的,大家带兵都是有嫡系之说,而李炎这种建议显然是要低姿态到连嫡系都不要了的地步。 高一功果然闻言犹豫了起来,若是当真按李炎所说,他确实可以当个主帅,只不过可能是“炮灰大队”的主帅,这样的主帅有什么意义呢? “老高,一支军队,哪怕再不受重视,组成兵员的素质再低下,只要操练得法,便可成为一支精锐,当初韩信点兵,难道军队不都是流民刑徒吗?不照样扫荡天下,开汉社稷?这样的例子数不可数,有什么好犹豫的?”李炎鼓励道。 其实,李炎之所以愿意这样是有原因的。 闯营的军事结构建立在闯营缺乏练兵的人才跟土壤,整个闯营也就李自成堪堪称得上能练兵,而且便算是这样,训练也就集中在骑兵的训练上,比如骑射这些。 对于步兵、火铳手、炮兵等的操练则是天大的短板,出于这种军事现实考虑,闯军才不得不以流民为前驱减少自身精锐的损失。 可李炎不一样,他是开了外挂的角色,对于练兵他不一定了如指掌,但至少是清楚一二的,不说练成一支戚家军,至少练出一支号令严明,令行禁止的军队他还是有信心的,能做到纪律井然,进退有序,那便是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强军了。 看到李炎坚定的眼神,再结合李炎进入闯营后种种让人颇为刮目相看的操作,高一功决定,自己应该相信李炎一次,毕竟他是个“天才”,既然这么说,便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高一功重重点了点头说道:“行,那俺便信你,明日俺便上书闯王,便说从流民中选精准练兵!”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备效军 “想清楚了?”李自成坐在帅榻上,盯着高一功问道。 高一功则站在下首,一脸肃然,丝毫没有跟李炎在一起时的“玩世不恭”的模样。 “嗯,想清楚了。”高一功朗声道:“俺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副将,便算是做辅兵的帅,那也是帅。” 李自成闻言捻了捻下颌的胡须,眯着眼睛开口说道:“可是埋怨俺埋没了你?” “属下不敢!”高一功拱手道,他虽然不至于埋怨李自成不重用他,但总归心中还是对此有不少委屈的,想当初自己可是带着足足万余人马来投奔李自成,为危难之间的李自成注入了生命力。 “国勋,你要体察俺的苦心啊”李自成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是俺的妻弟,若是搁在朝廷那便是外戚,全军上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你,若是俺处置稍有不当,那便得落个任人唯亲的名声,所以对于你,俺并非是苛待,实在是形势所迫啊。” 高一功猛然点了点头,拱手开口道:“闯王的难处,属下自然是知道的,莫说是俺了,就是李管队,李总粮都是如此,俺怎么敢埋怨闯王?但,俺不甘心一直做副将,整日无所事事,便想求个辅兵主帅的位置,也不至于让其他人嚼舌头。” “做个辅兵主官有什么意义呢?”李自成疑惑的看着高一功问道:“你是知道的,辅兵都是前驱,每战死伤最重的便是他们,做这个帅位有什么意义?” “闯王,闯营之中精锐不过两千,但全军总数已经至两万有余,难道扫平天下便只依靠两千精锐吗?若是俺们能将这两万流民全部练成精兵,不是可以做出比现在大十倍的成绩吗?”高一功开口劝说道。 这话当然诱人,两万战兵那可不是开玩笑,若是李自成当真手里捏着两万战兵,不说直接覆灭明廷,至少他就敢直接跟明廷主力开片。 但,练兵不是一句话的问题,他没有根据地,是流动作战,武器甲胄都靠缴获,这样是很难练出真正意义上的精锐的,所以闯军才不得不让流民前驱作战,浪费大量精壮,其实也是形势所迫。 “国勋,练兵不是一句话,其间复杂程度远胜过带兵略地。”李自成皱眉说道,高一功带兵他是放心的,但练兵,确实很难让李自成相信他是这号人才。 “闯王,凡事总是需要人做,若是什么都不做,俺们莫不是当一辈子流寇?”高一功反驳道。 李自成闻言却觉得这话不像是高一功能说出来的,思索片刻,似乎有了答案,于是笑了起来,对着高一功问道:“是何人教你说这些话?” 高一功闻言一愣,但他也是个实诚汉子,当即拱手道:“是李炎兄弟教俺的,但俺觉得说的也甚是有理。” 李自成已经猜到是李炎教他说这般话,见高一功并没有欺瞒,满意的点了点头,嘴里轻轻的念着李炎的名字,仿佛在思考什么。 未几,李自成开口说道:“李炎想要做你的观军使吗?” “对,李炎兄弟说了,若是闯王能准了此事,他就有把握为闯王练出一支精兵!”高一功中气十足的说道,看的出来他对李炎是有信心的。 “到底是不愿意去前营吗?这李炎倒是有一些意思,就是这其中的心思让人难以揣摩”李自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作为闯军主帅,打了这么多年仗,手底下叛变者不少,自立者不少,也见识了不少当世豪杰身死,李自成的城府心计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李炎的小九九,李自成是洞若观火,不过他倒是没有很在意,反而觉得李炎聪明,知道去了前营便算是一身本事只怕也难以施展,毕竟前营那帮子骄兵悍将素来轻视文人,而武夫又讲究论资排辈,李炎先前不过一个哨总,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怎么可能讨得到好? 但,李自成也有担心的地方,事实证明李炎这个人似乎很懂得笼络人心,前营的武夫素来蛮横惯了,也就在嫡系之中有些威望,普通士卒其实并不对这些将军大帅很感冒,而身边如果顾君恩这些人,自然是懂得如何笼络人心的。 但顾君恩又圆滑老练,都是帮着李自成出谋划策,这也是让李自成信任的地方,而李炎则不然,他能力是有的,可似乎总是不是将李自成放在中心,而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 这样的人,用起来是顺手,但是也让李自成颇为担心,毕竟以自己利益为出发点,你就得拿出足够的利益,否则很容易这人便会出问题,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李自成要压李炎一把的原因。 “你们想要多少兵马?”李自成言语之中已经从你变成了“你们”,显然已经将李炎算了进去。 这话给高一功问住了,李炎走之前并没有跟他交流过具体人数这些问题,高一功为难的抓了抓脑袋,然后半天憋了一句出来:“五千人吧......” “胡闹!”李自成闻言顿时训斥了高一功一句:“可知道五千人是什么概念?若是训练则需要消耗粮食,兵甲器具这些都不是一句话,张口便要五千人,年岁不大,倒是口气不小!” “那......那三千?”高一功想了想,减少了两千人开口询问道。 李自成都要被讨价还价的高一功气笑了了,指着高一功说道:“闯营的精锐不过两千而已,你们若是能练出五百精兵,已经足够让俺欣喜的了,三千人,莫说是你们了,便是俺也没有这般本事!” “两千!”李自成伸出两根手指:“俺给你们两千人,若是能练出来,便再给你们人,若是练不出来,你就老老实实滚去李锦那里做副将,不许再提这般事情,可以吗?” “中!”虽然两千人让高一功大为失望,但好歹李自成是松口让他独立领兵了,他也是懂见好就收的,当即拱手领命道。 “对了,记住了,你是主帅!要有主帅的样子!莫要像个副将一样!”李自成敲打到高一功道。 其实这话话外有话,李自成之所以没有反对高一功出任这支新建之军的主帅,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似乎是一步不错的好棋。 高一功毕竟属于他的“外戚”,对他的忠诚是没有说的,而李炎跟高一功又交好,让他去高一功那边呆着,既可以发挥他的能力,又可以让高一功看住李炎,岂不是一举两得? 再说,李自成并不相信李炎当着能将两千兵马练出来,让年轻人吃点苦头,到时候自己再借机敲打他一番,磨掉他的锐气,让他老成持重一些,这样用起来也舒服的多。 ...... 等李炎等到喜出望外的高一功的时候,便知道事情成了,高一功没啥城府,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 “闯王许了你多少人马?”李炎拉住兴高采烈的高一功开口询问道。 “嘿嘿,不多,就两千人,不过至少俺可以独领一军了!”高一功兴奋的说道。 “什么?两千人?不行,太多了!”李炎闻言顿时皱眉说道:“最多一千人已经是极限了。” 高一功闻言,顿时脸色垮了下来,颇为不忿的说道:“两千人还多啊?你看看前营那些管队,哪个手底下不是这个数,俺们在后营,本来战斗力就要差些,怎么不能多要一些。”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的闯营将领的眼中,“图多”不“图精”是个普遍的现象,十万大军黑压压一片,光看起来都有威慑感,当然这也不是闯营独有的现象,明军也有这个现象,反正兵马越多越好,只不过明军有些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质量不行只能数量来凑。 但,李炎是坚决反对数量至上主义的,冷兵器时代,其实数字的作用远远比后世热兵器时代来的小的多。 且不说在这个以传令兵以及旗号、擂鼓为传递命令的时代,便算是一万人的指挥效率都是值得怀疑的。 其次战场只有那么大,十万大军便算是展开都成问题,一旦部队一窝蜂的堆在一起,信息传递又困难,大家都不知道前后左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一点点小骚乱,就有可能引发全军的崩溃。 苻坚在淝水之战就是这么个情况。 所以,出于这种考量,李炎是坚持走精兵路线的,能练成三千真正意义上的精锐部队,那便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三千精锐在这个时代足以干碎两三万训练潦草的军队。 而明廷真正称得上是能战之师的数目也不超过十万,这十万中还要防备北方的建奴,对闯营来说,走精兵路线无疑是最合理的。 “反正就最多一千人,若是过了这个数目,我可不敢保证能练出来。”李炎对着高一功直白的说道。 减少兵员,显然是在高一功的心上剜肉,高一功咬牙思索片刻,然后开口说道:“一千两百人......可以吗?” 李炎闻言哭笑不得,高一功这厮对这个兵马数量倒是执着的很,无奈只能点头道:“行,那便一千两百人。” 高一功这才勉强点头同意,然后便打算去回报给李自成。 就这样,这支闯营中谁都没有报希望的军队就这么诞生了,哪怕这支军队成为了闯军后来近代化的,但至少此时没有任何人将这支军队当回事。 一支没有骑兵、没有弓箭手的军队,也就是炮灰的命,野战是想都不用想的。 当然,李自成倒是也无所谓,毕竟这支军队就是拿来当“磨刀石”的,一千二百流民罢了,死了他也不会多心疼,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兵员,给口饭吃马上便能变出两三万来。 为了区别于“老八队”已经闯营典型的营制军,李炎亲自给这支军队命名为“备效军。” 所谓“备效”即为预备效力的军队,至少在李炎对李自成的解释中,将这支军队描述为了“预备队”一般的存在,至于其实际情况是什么样没人能说的清楚。 因为这支军队现在也就是个空架子,缺人、缺将领、缺盔甲武器,缺粮草,反正什么都缺,除了李炎跟高一功外以及高一功从李锦军中带出来的两百亲信外,便没人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拔将 从制度上确定了备效军的成立还远远不够,因为现在的备效军就是一个空架子,啥都缺。 在高一功的据理力争之下,李自成点头批给了高一功军刀一百五十把,长枪六十支,盔甲十三副,便算是这些东西,也是李自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闯军并不富裕,军力的膨胀伴随着各种物资的短缺,而闯军自身没有生产能力,几乎都要靠缴获,自打跃入河南,便没有与明军交战过,自然谈不上缴获,再加上路上的磨损丢失,这些东西都是十分短缺的。 备效军成立之初的目的便是炮灰部队,李自成自然不会多舍得拿出为数不多的装备去武装他们,若不是看在高一功的面子上,这些都是不会有的。 高一功看着这些数目不多,质量堪忧的武器和甲胄,也是一阵恼火,向李炎抱怨道:“这点子兵器,莫说是一千二百人,就是两百人也是练不成的!” 李炎也很无语,从地上拾起一柄已经锈迹斑斑的雁翎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便算是这两下,他都生怕这刀折了,可想而知,上了战场是什么光景...... 不过,负责后营的他,是清楚闯军现在的处境的,于是只能拍了拍高一功的肩膀说道:“现在我军什么都短缺,莫说是我们,便算是前营老八队也是如此,只能暂且忍耐,何况至少铠甲还是看的过去的。” 李自成批给高一功的是十三套棉甲,虽然也是有磨损,但是好歹是货真价实的全套边军棉甲,里面镶缀的铁片排列整齐,一看便是可堪一用的东西。 “当初,努尔哈赤便是靠着十三套铠甲起家的,我们又岂能比老奴差呢?”李炎开口劝慰着一脸憋屈的高一功。 努尔哈赤的大名,高一功还是知道的,毕竟萨尔浒过后为祸辽东的狠角色,饶是在陕西边地他们也是听过名号的。 见李炎这般说,高一功才稍微振作了一些,扭头看向李炎开口问道:“那接下来,俺们当如何做?” “兵甲武器有了,自然便是要选兵拔将了”李炎想了想说道,其实比起兵甲跟武器,选拔士卒跟将领是最为重要的,若是兵选好了,武器差点也能打,若是选不好,武器再好也会被干碎,明军就是个典型例子。 “那中,俺去选兵,你去点将如何?”高一功想了想说道,李炎的眼光不错,让他去选将合适,而高一功武力值高,而且在后营颇有人脉,跟李锦又交好,由他去选兵最为合适。 “行。”李炎也正有此意,军队的将官是很慎重的事情,这关系到一支军队的组织力跟指挥贯彻力,他自然得选切实可用的人。 “哦,对了,这个人且先丢到备效军中去吧”高一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何人?” “郝永忠,进来!”高一功对着军帐外一声虎喝。 一个膀大腰圆,身的如同画本里猛张飞一般的汉子虎步走了进来,身上还披着扎甲,腰间悬着长刀,脸上还有几道狰狞的伤疤,一看便是一员悍将。 “这是俺的亲兵,郝永忠,先前在后营充任旗手,每战先登,何其勇武,这次俺废了好大力气才从李管队那边要来,且先丢入军中做个先锋官如何?”高一功对着李炎介绍道。 “俺,郝永忠,见过管队,见过观军”郝永忠抱拳朗声道。 “郝永忠啊。”李炎眼睛微微一眯,郝永忠在历史上还是有些名气的,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郝摇旗”,在闯营流动作战直到建顺的前期,他的名声并不显,直到满清入关,忠贞营建立起来的时候的,他的事迹才出来。 在南明抗清的过程中,郝摇旗算的上一员悍将,但这个人操行很有问题,军纪很差不说,还曾经有背叛忠贞营的污点,当然,最后还是在茅麓山上为这个民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倒也不好太过苛责。 但,不管如何说,这个能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姓名的人物,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李炎断然也不会因为他历史上的一些“污点”就弃之不用。 于是李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人雄武非常,当可一用,郝永忠,你可有什么要求?” “只求有仗打!便算是做个伍长,俺也认了!”郝永忠想了想说道,在后营待久了没有仗打,那是相当难受,作为武夫,战争就是考试,没有战争的武夫,便如不参加高考的学生一般,是会被嘲笑的。 “做个伍长岂不是屈才?且做个哨长吧,若是建功立业再行拔擢,如何?”李炎大手一挥就许了个哨长的职位。 这里的哨长可跟闯军常设的哨总不一样,因为长期的合营和流动作战,李自成军队编制很是混乱,老八队有一套自己的编制,但其他的军队编制可就杂了,现在的闯军也没有那般闲功夫去整合军制。 别的不说,就是刚合营的一斗谷他们军队之中就有不下二十种编制和称呼,其间杂乱无序简直令人发指。 而李炎自然也懒得采用老八队那套编制,现在一千两百人,根本用不到那么大和繁杂的编制,加上备效军本来就是预备队的概念,也不用置那么大的编制。 所以李炎索性直接将一千二百人拆分成了六个哨,每哨设置哨长一人,管辖两百人,哨下置四个队官,每队管辖五十人,队下十人长,十下五人长。 所以郝永忠这个哨长,那可是足足能管两百人的,当然现在还是纸面上的两百人,具体还要等高一功把兵招过来才能落实。 “属下领命!”这算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李炎如此这般看重自己,让本来还有些忐忑的郝永忠大喜过望,当即抱拳应命道。 “张洪也不错”李炎突然想起来了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自己的张洪,能识字,对自己有好感,稍加打磨未尝不能做个独当一面的大将。 “怎么?你这酸秀才还把注意打到闯王那里了?”高一功揶揄道李炎:“张洪若是跟着闯王,那前途是不可限量的,跟了俺们这支乌合之众,岂不是毁人家前途?俺想那张洪也是不愿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炎开口反问道:“这人我是了解的,是个人才,若是能用,必然是一个得力臂助。” “中,俺去帮你问问,不过俺丑话说在前头,便算是他张洪愿意,也要闯王点头才行,所以,你也莫要有太多希望”高一功想了想说道,既然李炎力荐,那他还是去帮李炎要上一要,至于成不成另说了。 “老高,你在后营呆的时间久,后营之中可还有可堪一用之人?实在不行厚着脸皮去找李管队讨要一些?”李炎见高一功能量这般大,当即开口怂恿道。 高一功闻言也正有此意,摸着下巴仔细的思索起来,未几开口说道:“李管队那个亲兵黄色俊有几分本事,跟俺也有几分交情,再有嘛,便是李管队的义子李来亨了,那小子很是有本事,虽然年岁不大,但是马上功夫是相当了得,便是赵子龙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黄色俊是谁李炎并不知道,但是李来亨他却是知道的,作为闯营的第三位当家人,李来亨的一身可以用悲壮来形容。 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在李锦病逝,高一功战死,南明倾颓,满清势大的情况之下,临危受命,带着手下抗清。 这一抗就是近二十年,他领导的夔东十三家,多次击败清军的围剿,在大山之中谱写了汉人的脊梁,便算是仇视闯营的明朝文人也不得不感叹:“天下皆降闯不降。” 当然,作为骤然接班的养子一般的角色,李来亨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锻炼自己的军事能力,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锻炼自身管理水平,这也导致了他跟同时期的李定国,郑成功相比总是逊色一些,但却不应该忽略的一点是,李来亨是在绝得逆境中抗击,是定然有不凡的军事天分的。 哪怕是最后面对李国英的围剿,李来亨垂死拼杀,打的清军死伤惨重,以至于有了“再上茅麓山也”这种畏惧之词,而李来亨最后也举家自焚,算是忠孝义三全。 这样一个人物,李炎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开玩笑,李来亨若是当真能纳入帐下,好好培养,保不齐以后能养出个什么级别的大将,也就是李炎年岁轻,下手也晚了,不然他高低得认李来亨当个义子。 “那你看,这两人能要过来不?”李炎试探着问着高一功。 “你开什么玩笑?”高一功瞪着李炎开口说道:“这些可都是李管队的宝贝,俺若是去找他要,不被军棍打出来都算是李管队给俺们脸!” “话不好这么说啊”李炎摇头对着高一功解释说道:“咱们现在又不归前营节制,也是后营的人,说白了,依然是李管队手下的兵将,这些人便算是给俺们不也是相当于在后营吗?” “再说了,呆在后营又不能打仗,不是白白误了这些人的前途?俺们可是有仗打的(炮灰大队嘛),难道李管队不想锻炼一番?”李炎怂恿道。 高一功简直想翻白眼,有仗打?这话当真是不要脸,究竟是打仗还是做炮灰,心里没点逼数吗?他是想不明白李锦是脑袋多抽,才会将这帮子人丢到备效军来做炮灰。 不过架不住李炎实在脸皮厚,死乞白赖之下,高一功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李锦要人。 说来也是李锦倒霉,全军之中,就他最老实,若是他像刘宗敏那般暴躁,给高一功十个胆子也不敢去要人,奈何他是闯军之中出名的老实人,不争不抢,对手下宽容,对同僚大方,若是再读几本经学典籍说是圣人也不为过了。 可惜这般的性格便是注定要被薅羊毛的性格,李炎也是认准了这点,便准备展开拳脚去死死的薅李锦的羊毛,老实人,不就是拿来欺负的吗? 送走了忐忑不安的高一功,李炎又将算盘打到了王进宝身上。 王进宝算他的亲信,而且年轻就是好,悟性强,学东西快,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让李炎随意在上面绘画,这才短短几个月,王进宝已经大不相同,不仅气质变了,挎着雁翎刀俨然有一种少年将军的感觉。 可惜太年轻了,现在断然是不能用的,于是李炎将王进宝叫过来对他说:“你年纪还小,此番不能用你,可有什么想法?” “属下没有!”王进宝抱拳说道,当然眼中难掩失望之情,虽然失望,他却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 “没有便好,有个差事要给你去做。”李炎说道。 “什么差事?” “去前营打探一番,有没有那种能力强却没怎么被重用的角色,打探好了立刻回报给我。”李炎下达了指令。 “遵命!”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选兵 说实话,李锦是真的没想到高一功跟李炎这般无耻,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义子身上,说来,他也算是李炎的恩主了,这般薅羊毛真的良心上过的去吗? 高一功向李自成请命指挥备效军已经算是分了他一员大将走了,如今居然还反过来找他要人,这是吃死他了啊。 当然,李锦的性格大家都知道,高一功死乞白赖之下,李锦捏着鼻子也认了,黄色俊便给了高一功,但是李来亨他是死活不松口,这可是义子啊,而且李来亨的能力他看在眼里的,怎么舍得给备效军去做“炮灰”? 为了打消高一功的念头,李锦甚至提出拿三十副盔甲,三百长枪作为补偿,搞得好像李锦才是欠债的人一样。 可李锦越是这样,高一功便越想要李来亨,各种软磨硬泡,摆交情,整的李锦烦不胜烦,最后索性直接将高一功撵出军帐,说是要思考一下。 撵走了高一功,李锦才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帅塌之上,这高一功属实是难缠的很,尤其是跟李炎那厮学了识字过后,说话也是头头是道,他居然隐隐有点说不过高一功的架势在那里了。 休息了一下后,李锦才对着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去将少将军叫过来,俺有事问他。” 少将军,指得就是李锦的义子,李来亨,李锦自己也有儿子,可惜年岁不大,不能从军,只是养在后军之中,而李来亨也就担起了这“少将军”的称谓。 未几,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掀开军帐走了进来,此人生的极其雄壮,身高七尺有余,浑身都是肌肉,身上裹着湛蓝色的棉甲,腰间悬挂这牛尾刀,嘴唇上的胡茬才露尖尖角,在已经黝黑成熟的面孔上凭添一分稚气。 “孩儿,见过父亲!”李来亨一进军帐便抱拳朗声道。 李锦看着李来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孩子知礼仪,马上功夫了得,而且还发过蒙,识得几个字,能开三石的弓箭,每次列阵对敌都身先士卒,却未负一次伤,可见其本事的了得。 “你高伯父的事情,你知情了吗?”李锦开口问道。 其实高一功不比李来亨大多少,奈何李来亨是李锦的义子,辈分上就矮了一截,不过高一功倒是不在乎这些,私下跟李来亨还是兄弟相称。 “孩儿知道了”李来亨没有隐瞒,拱手肃然道。 “你的想法呢?”李锦缓缓开口说道。 “孩儿想去!”李来亨是个直截了当的人,当然,李锦也是这种性格,所以李锦才会这么喜爱李来亨,这个义子从来不在他面前言不由衷。 “为何?” “后营之中难以出阵作战,孩儿投了闯军便是要掀翻明廷,不上阵杀敌怎么掀翻明廷?父亲,孩儿愿意跟高伯父去备效军!”李来亨拱手下跪,想要求得李锦的同意。 其实这便是李锦的困局,后营一直充当家眷保镖的角色,很少有能出阵的机会,了不起有时候承担一些断后的任务,断后任务的强度自然是没法跟野战和攻城相比的(闯军行军速度快)。 这也导致后营是那些贪生怕死之辈的天堂,却是李来亨、郝摇旗这般想要建功立业的人的监狱,备效军虽然是炮灰部队,但是却能实打实打仗啊。 “你觉得俺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吗?”李锦并没有生气,只是慢慢的说道:“高一功跟我共事数年了,若是论行军打仗他是把好手,可备效军新建之军,士兵都是新募之卒,是需要训练的啊!你高伯父哪里练过兵?至于那李炎,虽然说是机智百出,但总归是短了行伍的经验,把你交给他们如何放心?” 备效军是炮灰军是闯营的共识,在这里做军官,搞不好便是身死的下场。 “何况,俺们马上就要到熊耳山,过了熊耳山就进汝州了,便算是按慢了算也不过再有三个月,三个月能练出什么兵马?入了汝州,马上便是苦战恶战,你此刻去了备效军,岂非是将性命拿去赌博?”李锦出言劝慰道,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但李来亨有自己的想法,在地上叩了一首说道:“父亲,俺自打从了闯军,早就不在意生死了,只求能多杀狗官报效闯王,也报效父母的在天之灵,呆在后营,安逸是安逸,但这种安逸不是俺想要的,备效军再凶险也是能上战场的军队,还请父亲准我妄为这一次!” 李锦神色复杂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李来亨,良久之后,才叹息着说道:“罢了罢了,你是翱翔的雄鹰,俺却是留不住你了,既然想要建功立业那便去吧,俺不拦你。” 李来亨闻言大喜过望,当即重重磕了一头说道:“孩儿谢过父亲!” “且慢”李锦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李来亨,然后对着亲兵吩咐道:“将俺的盔甲取来给他,前线刀剑无眼,且要小心才是。” 正如一个淳淳叮嘱爱子的父亲,感动的李来亨当即就红了眼眶...... 高一功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真把李来亨要来了,顿时大喜过望,连声向脸色不好看的李锦道谢,然后带着李来亨跟黄色俊返回了大营。 李自成这边也没有含糊,得知李炎想要张洪出任备效军的哨长,便招了张洪询问。 从张洪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李自成也没有挽留,当即就批了,这其中也有李自成自己的计较,张洪数次为李炎说好话,在李自成看来已经不适合留在身边了。 亲兵是他的耳目,可不是李炎的,否则日后会有隐患,正好李炎想要张洪,那便顺水推舟将张洪送过去,也不至于让自己难以处置。 这样几回折腾下来,多少将领的事算是有个眉目了,郝永忠、李来亨、张洪、黄色俊各自领一哨,高一功自己兼一哨,李炎也认了一哨,算是把组织架构立起来了,接下来便是兵马的问题了。 高一功倒是光棍的很,在后营中捡着老兵挑,又靠着跟前营一些将官的交情要了一些人过来,也堪堪凑了一千二百人出来。 结果,等李炎来视察的时候大失所望,这些人确实都是孔武有力的,而且不少都是打过仗的,看上去实战经验便是丰富的很。 但显然大部分都是兵油子,对着李炎的询问阴阳怪气,阳奉阴违,除此之外,这帮子身上习气极差,赌博嫖娼样样精通,这样的兵李炎可不敢用。 于是李炎直接大手一挥,遣散了其中八百多人,只留下两百还能教化的兵马以及高一功自己带来的两百人。 高一功为此大为光火,质问李炎为何将这些人遣散。 “这些人虽然有战阵经验,但是太过油滑,绝非可用之兵。”李炎耐心的解释道。 “这是什么屁话,俺看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不少还是杀过人的角色,为何不能用?难道非得用那些乡野汉子才行?”高一功不服气的驳斥道。 “你还说对了,真就是要征募那些乡野汉子为兵”李炎点点头赞许的说道。 在如何练兵这一点上,李炎确实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按照后世中繁杂的记忆来进行训练,若是说后世哪家的练兵原则他记住的很,那必然是曾国藩了。 曾国藩练湘军时便是只要淳朴的庄稼汉不要油滑的市井之徒,和那些兵油子。 原因嘛也很简单,庄稼汉打仗是为了军饷,是为了活着,有一家人在那里,这样的人管制起来,训练起来都要顺手的多,而且庄稼汉每日耕地种作,也难以沾染恶习,每日的劳作体质也不会差,这样的人才是理想的兵员。 而明末的特产便是“流民”,后营收容的流民便是不少的,这些人全部拉去做炮灰确实是可惜了,完全可以选些老实的充入备效军。 高一功虽然不解,但毕竟李炎本事摆在那里的,他确实也不懂的怎么练兵,于是心中虽然颇为不服气,也只能将这八百人全部遣散了,转而去后营找李炎要的“庄稼汉”。 其实一点不难找,因为做“兵”的粮食标准,必然是要比做“民”的标准高的,闯营之中更是如此,不养闲人,在后营卖苦力能果腹就不错了,若是能进备效军莫说是能果腹了,时节好的时候还能混顿肉吃,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后营征兵一点不困难,没花多少功夫便征募了八百人的缺额,只不过这些人的精神面貌可就不能跟之前那帮人比了,很多都面黄肌瘦,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冲阵杀敌的角色。 李炎这边早就做好准备了,特令人杀了三只肥猪,用大锅熬煮,虽然这些没有阉割的猪肉膻味难以下咽,但在这个年头,哪里还会讲究那么多? 高一功带来的八百人闻到猪肉的香味,瞬间都不淡定了,上次吃肉他们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纷纷开始骚动起来、 这时李炎才开口发话:“诸位来备效军,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日后训练辛苦,今日特地杀了三口肥猪,为大家开个荤腥,诸位不得生乱,排好队伍一次前来,若是有生乱的,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说完了,高一功当即带着人安排这些新募的士卒排队取食猪肉,八百人排队还是有点长,怎么可能不起骚乱,很快为了先后次序便起了骚乱,在后面的生怕前面的将猪肉分完了,纷纷开始插队,为此出了不小的混乱。 李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着身边肃立的张洪下令道:“将骚乱的人全部给拉出来!” 很快一百多个没有按规矩排队的人被拉了出来。 “我说过,要你们按秩序,如今为了个猪肉都能起骚动,那日后为了金银财宝,还能不动心?这样的军队怎么堪大用?军杖二十,撵回后营。”李炎起身冷冷说道。 在所有人惊愕的眼光中,这一百个士卒被扒掉衣服,摁在地上一顿好打,打的可谓是皮开肉绽,猪肉也吃不到了,被李炎直接撵回后营去了。 剩下的士卒在庆幸自己没有插队的同时,也暗自畏惧的看向李炎,这个一脸稚气的观军只怕没有那般好相予。 一旁的黄色俊则悄悄的压低声音对着李来亨说道:“这个李观军有意思,难怪在后营连李自敬都敢打,看上去有几分本事。” 李来亨肃然而立,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淡淡回应道:“这李观军是懂练兵的,如此一来既立了威,又筛了一次,剩下的大都是本分老实的汉子,这样日后训练起来也方便的多。” 黄色俊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恢复了肃立的状态。 当然也有人对此很不满意,那就是高一功,奶奶的,又得再去找一百个人过来,这李炎真是难伺候的紧!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军律 高一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齐了这一千二百人,算是将备效军的框架搭了起来,在李炎近乎变态的筛选的机制下,许多桀骜不尊号令的人都被刷了下去,留下的便都是老实守规矩的角色。 在瑟瑟的秋风之中,一千二百个士卒被集合了起来,伫立在空旷的平地上,而李炎肃然立在高台之上,高一功站在李炎旁边,仿佛李炎才是这支军队主官一般。 编制已经划分清楚了,台下李来亨、黄色俊、张洪、郝永忠分列在各自哨队的前方,皆身披甲胄,腰悬长刀,肃然看着正打算训话的李炎。 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大军,李炎的心中也是激动万分,这可是军队啊!虽然名义上是高一功的军队,但实际上,却是要由自己给这支军队注入灵魂,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接触到这般规模的军队,虽然他们还都是乌合之众。 “擂鼓!”高一功见李炎已经准备好了,当即对着左右下令道,左右立马撒腿便跑去传令,这个时代的传令便是如此,没有马匹就靠人腿。 “咚咚咚”的擂鼓声传来,交头接耳的士卒们纷纷住嘴盯向高台上站着的高一功跟李炎。 按照闯营或者说按照李炎的规矩,擂鼓便要肃然,因为这代表主官要训话或者下命令了。 面对台下的军队,李炎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先做个认识,我是你们的观军使,主管你们的训练与军容,想来诸位对我也有所耳闻,后营之中喜欢称呼我为阎王,而我自己也颇为喜爱这个称呼,所以,诸位当自警醒,莫要犯在我手上,否则,必不徇私情。” 李炎的语气很平淡,奈何其凶名在外,台下的士卒们不少是出自后营,对于李炎的大名如雷贯耳,毕竟连李自成的弟弟“小闯王”李自敬都敢打的角色,谁能不畏惧? “这位便是你们的主官高总哨。”李炎又介绍起来高一功,备效军虽然被称为备效军,其实更贴切的称呼应该是备效营,而管营的便是总哨。 高一功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望着下面的士卒,只是虎目圆瞪,厉声说道:“既然入了俺们备效军,就得有点样子!不求你们如前营一般骁勇善战,但总归不能丢了俺跟李观军的脸面,否则休怪俺不留情面!” 高一功长得就是武将的模样,这话又中气十足,不怕下面的士卒们不听。 等高一功又训斥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后,李炎才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我们备效军,虽然不归前营节制,但日后苦战却是免不了的,诸位入营之时,便有言在先,饮食待遇,我不会亏待你们,可诸位要清楚,日后苦战用命,诸位也不得辜负我。” 闻言士卒倒是没什么反应,进营的时候已经讲的很明白了,对于这些“炮灰预备队”来说,不进备效军就不用去做炮灰了吗?做了备效军至少吃穿上能有所提升。 “既然日后要作战,那便得立几个规矩。”李炎见下面没有人骚动,便又继续开口说道。 这才是正题,李炎今日训话其实就是要申明军纪,一支军队最为关键的核心就是军纪,你军纪不行,任你装备再好也是白搭。 “日后,擂鼓三通,便当集结,擂鼓之时我会插香一柱,三通鼓毕,不至者军杖二十,香过半不至者斩!”李炎站在台上缓缓的说出自己的第一条军律。 组织力是一个军队最为核心的一点,李炎便打算通过擂鼓来锻炼组织度,若是真能做到随时鼓三通,军队就集结整齐,那这支军队至少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一触即溃的情况。 “诸位可有什么异议吗?” 士卒们听到第一条军律,左顾右盼的起来,发现周围虽然也有眼神游移,但却没有出言反对,或许是慑于李炎的威名,也可能在他们看来擂鼓集结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闯军是军队,各营都会擂鼓集结士卒,过期不至都会处罚,只不过斩首确实重了些。 “诸位既然不说话,那便是没有问题了”李炎环顾四周见无人说话,便自顾自点了点头。 “这第二条,便是战场记功的问题,自今日起,我备效军不以首级论功,而是以先登论功,凡缝战阵,冲锋最先者首功,余者无论首级多寡皆不问,此外,若是有以士卒之身私取首级邀功者,俱斩!”李炎说出了自己的第二条军律。 明朝搞得复古军功制度,以首级论功,不得不说这确实可以鼓舞士卒们的战斗意志,毕竟脑袋是实打实的,拿着脑袋去换赏钱也是合理,至少理论上砍了人头去邀功,比指望军官给你报功要靠谱的多。 但问题是,首级报功的问题很快也就出现了,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其一就是“杀良冒功”,其二便是“争抢首级”。 因为首级意味着军功,而以朝廷的效率针对首级的甄别显然是不可能尽善尽美的,所以诸如李成梁这种角色杀良冒功是一点都不手软的,这样的情况在明末简直多如牛毛,百姓深受其害,而闯军毕竟脱胎于明边军,对于以首级论功的制度还是继承了下来。 除掉危害民间的“杀良冒功”,便是“争抢首级”,如果说前者还只是危害百姓,那么后者便是直接危害战争的输赢了。 萨尔浒之战中曾有记载,当明军砍翻一个后金兵后,立马就会有十数甚至数十个明军一拥而上去争抢首级,瞬间就会导致阵型散乱,甚至为了抢夺首级相互火拼,打完仗都忙着去割首级去了,谁还有心思去追击敌军? 在充分见识了“首级”对军队的危害过后,李炎果断取消了以首级论功的做法,而是改为以先登论功,不管你战果如何,只要你够“勇”愿意冲在最前面,那头等的功劳便都是你的。 备效军自然也不会对这条军律有什么反对,他们不少之前都没杀过人,说什么割首级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 倒是李来亨面露赞许之色,关于首级的问题,李来亨跟李锦讨论过很多次,其实闯营,包括李自成自己都有意改变这种以首级论功的方法,只不过尚且没找到合理的替代方法,没想到倒是让李炎跑了先,先做了起来。 见没人反对,李炎满意的点了点头,农民就是好,若是换了那帮子兵油子,只怕当即就有人跳起来出言反对了,毕竟集体功劳可不如个人功劳来的好,个人功劳是有不少偷奸耍滑的机会的,而集体却就难了。 “这第三点嘛,便是临战溃退,若是缝战溃退,最先溃退者,主官论死,余者抽杀!”李炎缓缓说道。 或许这样做残忍了些,但大争之世,不能不狠,李炎惩罚溃逃的办法也简单,作为明末的特色,军官保存实力往往会“不告而别”,经常在会战的时候突然带兵逃走,这点尤以左良玉同志为典型,几次会战先行撤走导致了明军的惨败。 闯军虽然没有明廷那般严重的山头主义,但每个将领心中还是有些小九九的,所以李炎便捣鼓出了这条军律。 我不惩罚所有逃跑的人,因为战场上的崩溃是人之常情,我要惩罚的是带头逃跑的人,无论谁只要敢第一个逃跑,那你就中奖了,不管什么原因,主将直接处斩,剩下的全营士卒不管你跑没跑,是不是带头跑的,全部集合抽签进行抽杀。 十一抽杀,古罗马时期残酷的军法被李炎拿了过来,残酷的点就在于,可能真正带头逃走的人没有事,而那些无辜的人反而又可能被抽杀。 果然,闻言连高一功脸色都微变,李炎太狠了,居然搞出来这般阴毒的东西,只怕是跟朱温的拔队斩也不遑多让,但当下这样也确实有效,出于自保的考虑,只怕当谁提出要逃走的时候,不劳督战队动手,他的袍泽就会了结了他。 对于这条军律自然台下的士卒们是有些不情愿的,可现在形势比人强,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叫你们选择来备效军呢? 备效军虽然定位是预备队,但李炎丝毫没打算将他按照预备队来训练,他要训练一支精兵出来,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近代化军队出来。 “行了,军律便是这么多”李炎说完三条军律,笑着摊开手说道。 下面的士卒几乎大部分是文盲,不能识字,你写出来他们也看不懂,只能靠记忆,所以军律订多了意义不大,因为他们都记不住,李炎也算是理解当初为什么刘邦进咸阳是约法三章了。 不是说他刘老三便真的只想依靠三条法律治理天下,而是按照大部分的人文化水平,三条法律才能记得住,你订多了,反而可能因为太多将真正重要的法律给遗忘了。 所以李炎索性直接选了最要紧的三条摆出来,这样也不用记很多,记住这三条就行了,只要你智商正常,那便能记住。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立威 宣布完军律,高一功便让各哨各自归营,毕竟闯军还处于高速行军的状态,每日的主要任务还是行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自成并不看好备效军的未来。 “嘿嘿,你这个酸书生制定的这些军律倒是像那回事情?是从哪里学来的?”高一功等各哨归营后,便兴致勃勃的冲向李炎,嘴里还不住的夸赞道。 对于他们这种敢打敢冲的武夫来说,执行军律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制定却是有一定难度的,毕竟他自己的文化水平都就那样。 “尤其先退者斩,更是妙极,这样一来,俺倒是要看看谁敢临战先逃了!莫说是军官放不过他,便算是一军之袍泽也是放不过他勒”高一功兴奋的拉着李炎夸赞道。 李炎却微微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此法严苛,牵连无辜,若非是形势所迫,我断然不会如此。” 十一抽杀这种残暴的东西搞出来,当真日后自己做成一番大事,也不知道后世之人会不会像评价搞“拔队斩”的朱温那般来评价自己。 “管那些做甚?能打胜仗便好!”高一功倒是满不在乎,行伍之人,在意的从来都是能不能打赢,至于其中的士卒伤亡,向来不是考虑的首位。 李炎闻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也在告诫自己,要是想练好一支兵就得狠下心来。 “老高,今夜我们还得辛苦一下。”李炎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 “哦?干嘛?”高一功正在兴头上,还没有睡意,闻李炎如此说,也是一愣。 “练兵的关键首先在于恩威并施,立威震服士卒,让他们服从命令,不敢懈怠,然后再示以恩义,则士卒乐为之死,这便是练兵之关键”李炎絮絮说道,这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练兵基本要素:“恩威并施”。 高一功在行伍之中摸爬滚打多年,对此自然是有所心得,点头说道:“没错,是当如此,不过今日你申明军律,便算是立了威,接下来便是要示以恩义了吗?” “还不够,光申明军律有什么用?但凡军律要立的住,那便总归是要杀几个人头才能立住的”李炎摇头否认道。 高一功听闻李炎轻飘飘的便想着拿几个人头来立军威,心中都不觉得一凛,嘴上骂道:“你这个书生可是歹毒的很,便算是俺都没有这般想法,不过,此事也不难,俺看过这帮子人,散漫惯了,不怕抓不到典型。” “这便是我要说的”李炎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是,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时间有限,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练兵,所以能做的事情就得马上做。” 高一功听出了李炎的话外之音,思索了片刻,开口说道:“俺没有你脑子好使,你要怎么做,给俺说说。” “今晚三更擂鼓,但有闻鼓声不至者,则依军律严办”李炎开口说道。 “明日还要行军,是不是苛待了些?”高一功犹豫了一些,闯军每日行军很是劳累,往往一扎营便睡的跟死猪一样,一更擂鼓,确实有些折磨了。 “不苛待,如何练的出精兵?”李炎眼露狠戾之色,对高一功坚定的说道。 高一功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重重的点头说道:“那中,便按你说的办,这鼓俺亲自来擂!” ...... 时节已经到了秋季,秋季的湖广大地上阴雨绵绵,在这个没有水泥跟柏油路的时代,道路泥泞的让人发指,粮车陷入泥塘之中便难以行进,往往需要十多个壮士使尽全身力气才能将其推出来。 越至熊耳山,人口分布就越少,劫掠就变得越发困难起来,所以闯军对于储备的粮食也越发的重视起来,李自成为此还下了军令,若是又弃粮而走的人,主官论死,余者仗六十,不可谓不严苛。 在这种背景下,体力被极大的消耗,往往夜晚一扎营,这些困顿的闯军便会一头扎入军帐之中睡觉,备效军也不例外,因为是炮灰般的存在,辎重粮草少不得他们去推运。 而且,似乎备效军还惨些,军帐本来就有限,不少备效军根本没有军帐可以栖身,都是自顾自的睡在泥地上,若是赶上雨天就惨了,还要担心被水淹死...... 今夜的天气格外的好,称的上秋高气爽,连日来的阴雨也停了,不少备效军士卒取出草席铺在地上便一头睡死,他们实在是太累了,整日劳作榨干了他们的力气。 就在一更天的时候,沉闷的鼓声传来“咚咚咚” 伴随着鼓声的还有秋日的虫鸟叫声,“哗—”的一声,军帐被掀开,李来亨披着甲胄,带着长刀走了出来,仔细聆听着夜空中的战鼓响声。 “擂鼓了!集合!”李来亨确定了确实是战鼓后,当即下令道,而一旁的黄色俊也反应过来,开始高呼:“集合!集合!” “娘的,当真不让人睡觉啊!这该死的李阎王!”郝永忠闻鼓也从榻上翻了起来,骂骂咧咧的,掀开军帐,对着手下的还迷迷糊糊的士卒们怒吼道:“快些集合!想要掉脑袋吗?” 伴随着鼓声,备效军躁动了起来,士卒们纷纷晃晃悠悠的睁开迷离的眼睛,开始集合,当然才睡醒的人,执行力可见一斑,几个哨长都花了不少时间才集合起来。 张洪是最先来集合的军队,他了解李炎的脾性,所以晚上做了针对性部署,直接让士卒们按照列阵的样子睡觉,一旦醒了,起身便可列阵完成,然后带着士兵直接去报道。 紧接着便是郝永忠的军队,郝永忠性格暴戾,对待手下可不客气,之前有顶撞的人,便被抽了三十鞭子,士卒畏惧他,所以执行力也是格外的快。 反而是素来对待部下还不错的李来亨跟黄色俊来的慢了些,鼓声停了才姗姗来迟,已经犯了李炎定的军律了。 高一功亲自擂鼓足见其重视,而李炎也早已站在高台之上等候了。 “点名!”王进宝大声对着集结的诸军吼道,他充当李炎亲兵的角色,这些事情便让他负责了。 点名的方式不是由人去数,那样实在是太麻烦了,李炎结合后世军队的特点,直接将“报数制”弄进来了,自己报数,也不需要你多高的文化水平,能数数就行。 报数的优势确实很高,没花多少时间,便点清楚了下面有多少人,当然期间错漏了两三次,不然还能更快,犯错的士卒已经被李炎提溜了出来。 “观军,应到一千二百人,实到一千一百八十七人”王进宝肃然拱手回禀道。 “行,知道了,是哪支军队少人了?”李炎扭头看向王进宝问道。 “是高总哨的直属队......”王进宝瞥了一眼高一功,颤颤巍巍的说道。 高一功闻言老脸一红,光记着擂鼓了,对自己的士卒没来得及管辖,结果闹了这个笑话。 高一功脸红的同时,迟到的十三人才姗姗来迟,看的出来他们已经很努力了,跑的是气喘吁吁,可惜许是太累了睡过了,终究没赶上。 李炎瞥了一眼已经过半的那柱香,暗自叹息了一声,挥挥手说道:“拿下!” 言毕,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就冲了上去将这十三人全部控制了起来,看向李炎等候他发落。 “观军,冤枉啊!俺们起来便往这里赶,实在是距离太远,没能赶的上啊!求观军饶俺们一命啊!”几个被控制的士卒大声求饶着。 李炎却丝毫不为所动,朗声对着下面盯着他的士卒们说道:“军律,先前已经申明过了,擂鼓香过半而不至者,悉斩!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因此坏了规矩,这里是军队!军人便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便算是你们要拉屎撒尿,听见鼓声便算是拉在裤裆里也得来!” “这十三人断无赦免之理!斩!” 伴随着李炎一声令下,没有过多的废话和流程,亲兵们直接抽刀将还在求饶的十三人全部斩首。 台下的士卒们一阵哗然,十三人啊!说杀就杀!李炎当真是阎王啊,这般狠辣。 而李来亨、黄色俊也是一脸惊愕,惊愕于李炎的果断已经手段的毒辣,十三条人命说砍就砍了,可见此人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郝永忠倒是还好,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人,看着这一幕甚至颇为赞许。 杀了十三人,算是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李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鼓声止后才至的军队中,什长以上的军官,出列!” 闻言下面又一片哗然,李来亨跟黄色俊也忐忑的出列,战战兢兢的看着站在台上宛如杀神的李炎。 “为将者不能极好的指挥自己麾下的士卒,以后若缝战阵,如何克敌制胜?”李炎厉声训斥道:“脱去他们的衣裳,各自军杖二十!” 闻言,士卒们都震惊了,便算是李来亨跟黄色俊这般哨官也不能幸免,被士卒们去掉衣服,摁在长凳上就开始打军杖。 就在这时,高一功对着王进宝吼道:“来!将俺的衣甲去掉!俺手下也迟了,俺身为主官也有责任,又是全军主将,罪加一等!当杖六十!”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连身为总哨的高一功都亲自领罚了,可见军律之严苛,李来亨、黄色俊起初心中还有些不服气,认为这样的士卒,便算是想集合也是困难,但见高一功都亲自来领罚,便也没有别样的心思了。 这倒不是李炎安排的,不过高一功的主动领罚确实让李炎立威的效果翻倍,毕竟主官都不能在军法下幸免,以后谁还敢心存侥幸? “诸位看清楚了?无论是谁触犯了军律,哪怕是高总哨,哪怕是我,也不能免罪!所以切不要有侥幸之心!我是当真会杀人的!”李炎厉声呵斥道。 闻言,士卒们都吞了吞口水,不少人余光已经瞟向了那十三颗滚在地上的脑袋,这些人很不幸用自己的人命来成为了李炎正军律的范本。 处置完迟到的,李炎又看向了之前报数错的几人,缓缓说道:“虽然先前并未约定,但若是军阵之中这般犯错,便是累及袍泽的大事,我不能宽容你们,但念在是初犯,各自领二十军棍了事。” 能领二十军棍,对这几个见识了李炎雷霆手段的士卒来说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纷纷叩首谢罪,然后暗自窃喜的去领了二十军棍。 这一晚,十三颗人头,加高一功等人的屁股,彻底给备效军把规矩立了起来,不会再有人认为备效军的军纪是儿戏,大家都知道,李炎在军律的问题上是真的会认真的,若是犯了军律,莫说你是个普通士卒或者军官,便算是高一功这样的主官也是逃不过......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示以恩义 “他们真是这么干的?”军帐之中,李自成饶有兴趣的看着在面前汇报情况的士卒说道。 大帐之中坐着几个李自成的亲信,顾君恩坐在右手,刘宗敏在右手,还有田见秀以及李自成的远房族亲李友,几个人正在谈论着李炎在备效军练兵的事情。 “这高总哨倒是一个体贴人啊”顾君恩意有所指的赞叹了一声,高一功这一顿神辅助,无疑让李炎在后营的威望翻了一倍。 李自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有几分俺当年的样子,为了能练出一支精兵也是豁出去了,顾先生,你看他们这备效军能练的成吗?” 顾君恩微微一笑,然后颔首说道:“依在下看,当是能有所成就,就现在来看,李炎是能清楚练兵的要害所在,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一番气候。” 闻言刘宗敏却不乐意了,撇嘴说道:“李炎从来没有带过大军,如何识得练兵?要俺看,不过是些拙劣的模仿罢了,若换做前营的精兵强将,谁敢这般施为?也就那帮子流民能被这般拿捏!” 田见秀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治军当以仁爱,岂能只一味苛暴,这般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俺也觉得这备效军长久不了。” “俺倒是觉得不然”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李友开口说话了:“李观军不是那般莽撞的人,且看看其后他有什么施为,俺倒是觉得李观军的本事不小,此番保不准真能练支强军出来。” 李自成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看着手下将领在下面争论,李炎一口气砍了十三个人的脑袋确实也让他有些意外。 倒不是心疼这些人命,只是单纯的觉得李炎年纪这般轻,居然能下次狠手,便算是他也不禁侧目,当然这也勾起了他的好奇,他也想知道李炎接下来准备怎么练兵,能取得何种成效。 ...... 备效军的帅帐之中,高一功正趴在帅塌上,屁股俨然已经皮开肉绽,嘴里还在不住的骂骂咧咧:“这些狗日的当真下狠手啊,都是照实了打,这次为了帮你,可是苦了俺了,日后定要请俺吃酒才行!” 李炎正在高一功身后耐心的帮高一功的伤口上药,高一功的操作出乎他的意料,但无疑是帮了他大忙,可惜,动手前他就三令五申不得留手,都得照实了打,让高一功落了个这般皮开肉绽的下场。 “嘶——”伴随着李炎将金疮药敷在屁股的伤口上,高一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实在是太痛了,这伤只怕没个七八天是养不好了。 “没想到,俺英明一辈子,没教官军伤到,却是被自己人打的下不来床。”高一功颇为自嘲的抱怨道。 “要练出一支强军,这便是不得不为的事情,便算是我日后犯了禁,也是不能手软的。”李炎专注的为高一功上药,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道。 高一功转头望向李炎,张口说道:“你这杀才当真是狠毒,十三个人说杀就杀了,可又得再去找十三个人来补缺了,你这般做法,俺倒是怕闯营的人都给你杀完了,都练不出一支军队来。嘶——” 高一功话没说完,李炎手上就微微一用力,痛的高一功龇牙咧嘴的起来,连声说道:“轻点,轻点!” “再乱嚼舌根,就莫要怪我手重了。” “行行行,你这厮,一点也不记俺的恩惠!”高一功佯做不高兴的样子,旋即话锋一转问道:“现在人杀也杀了,屁股打也打了,下一步当如何?俺可有言在先,俺这屁股打成这幅德行,若是都练不出一支兵马来,俺定将你屁股也打得开花!” 李炎闻言,放下手中的金创药,缓缓说道:“所谓恩威并施,现在已经立了威,接下来便该是示以恩义了。” “如何示法?”高一功疑惑的问道:“一帮子军汉能有什么恩义可以施?俺可说明白,现在营中是要钱没钱,那几口肥猪,也都被你已经宰了去喂他们了。” 李炎笑了笑说道:“这第一步嘛,便是先将军杖取消了。” “啥?”高一功闻言一愣。 李炎摊摊手说道:“倒不是说军杖不好,你看,这几十杖下去,不死也脱层皮了,这般还没有临阵杀敌,便先受了伤,岂不是浪费?” 军杖这东西也算是明朝的特产之一,在整个明代就喜欢打板子,朝廷打廷杖,军队打军杖,不得不说这东西威慑力还是不错,因为手臂粗细的板子,若是用点力气人就交代在那里了。 可这东西在军队里有个问题,那就是挨了军杖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这就影响战斗力了,打伤一个士卒,还得由两个士卒去抬,这在“抠门”的李炎看来是相当不合算的。 思来想去过后,李炎决定搞一回复古运动,将军杖直接取消掉,改为笞刑。 所谓笞刑便是用带刺的荆条抽带,那体感也是很绝的,最关键的是这东西只能造成皮外伤,不会造成内伤不影响行军。 当然军队之中荆条也不好找,李炎也早就想好了替代品,那就是浸水的麻绳,这东西抽起来,只消一鞭子便会皮开肉绽,而且打的地方也从行军需要用力的屁股,移动到了背上,打背不至于影响一个人的行动能力,而且行军时产生的汗液会造成二次折磨,这很符合李炎的需求。 听完李炎的原因,高一功瞪大了眼睛,嘴里啧啧道:“你这厮当真歹毒的紧!” 李炎却不以为然,现在是什么时代?封建时代!封建时代的军队是什么德行他是清楚的,所谓“兵匪”“兵匪”便是说的这帮子军队。 对于这些没有目标,没有理想,没有信念的三无军队,没有严苛的纪律,你也想带好兵?那当真是做梦,练兵的关键是什么?一是严明的纪律,二是优厚的待遇,三是将领的以身作则,这三点缺一不可。 奈何李炎现在没有待遇给他们,只能想将第一和第三点好好做好,这样才能勉强打个底子出来。 “除掉这个,还需要问总哨借个东西”李炎目光流动缓缓说道。 “借啥?”高一功闻言一愣。 “这军帐不错.......”李炎环顾了一眼高一功的军帐缓缓说道。 ...... 为高一功上好药,李炎又去了李来亨跟黄色俊那里,分别为他们上了药,打人是立威,上药是示以恩义,不管对方领情与否,都是要做的。 李来亨跟黄色俊都是行伍多年的角色,自然不会因为李炎杖责他们而心怀不满,都是带兵的人,李炎这么做是想干什么一清二楚,他们也不是迂腐的人,自然能接受。 李炎又跑了亲自给他们上药,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也不会不领情,所以两人倒是对李炎颇为恭敬,也对李炎的要求顺势答应了下来,李炎要搞官兵平等,他们是无所谓,因为他们本来就跟士卒们打成一片。 唯一有点阻力的郝永忠那边,不过郝永忠还是忌惮高一功的威望的,不情不愿之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取得了几位哨长的同意后,李炎才算是可以大刀阔斧的进行待遇上的全方位改革。 首先便是用餐,李炎在备效军中明确了一点,用餐当集合用餐,不得私下用餐,士卒军官必须集合在统一发饭,这样做的好处便是所有人都可以一目了然大家吃的是什么,自己有没有没苛刻对待,而李炎高一功也会亲自来跟士卒一起用饭。 这样的政策倒是颇为新奇,哪怕在相对平等的闯营,军官跟士卒的待遇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军官也不会来跟士卒一起用餐,但是李炎看了这个先河。 伴随着擂鼓声,这次士卒们集合的倒是很快很整齐,虽然也有几个士卒迟到了,但终究没有超过半柱香的时间,李炎也只是命人将他们押在大伙儿面前抽了二十鞭子了事,并且宣布从此以后废除“军杖”改为“笞刑”。 士卒闻言倒是大为欢欣鼓舞,军杖那可是会打残人的,而笞刑只是皮肉之苦,在他们看来,李炎这么做无疑是减轻了刑罚,自然欢庆。 处置完违背军法的人后,李炎命人抬上来了几个大锅,大锅里炖煮着截然不同的食物,后几个大锅之中炖煮的都是一些混着野菜的稀粥,明显是给士卒们的口粮。 而前几个大锅就要丰盛的多,炖煮着几块大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光是闻一闻就足够让人陶醉,不少士卒已经开始吞咽口水了,看的出来他们对这些肉食十分的渴望,毕竟在这个有些人一辈子也吃不上几次肉的时代,肉实在是太珍贵了...... 可惜,很显然这些是军官的食物,跟他们没有关系...... “你们想吃肉吗?”李炎看着下面吞咽口水的士卒大声询问道。 士卒们自然是想的,可又如何敢说?这可是当官的口粮,若是说了自己想,得罪了这帮子军官,还不得把自己整治死?于是便都默然不语。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想吃肉吗?”李炎再次大声喝道,同时抽出腰间的宝剑直直刺入锅里,刺起一块冒着油的大肉。 “谁要是说想吃,这肉便是谁的!”李炎大声说道。 闻言,士卒们虽然有意动,但还是不敢,毕竟李炎砍掉的那十三个人的脑袋还挂着的,他们不能不忌惮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观军使。 直到一个年轻人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肉食的诱惑,鼓足了勇气举手说道:“俺......俺想吃!” 李炎瞥了一眼这个不算高大的士卒,露出了和蔼的微笑开口说道:“来拿!这肉是你的了!” 年轻的士卒难以置信的上前,试探着取下了剑上串着的大肉,然后一溜烟的跑回了行伍之中,见似乎当真是给他了,当即咀嚼了起来,周围的同伴一阵眼馋,却又慑于军法不敢上前讨要。 这时李炎又开口了:“可还有想吃肉的?” 这下士卒们不再隐瞒了,纷纷大声呼喊起来:“想!俺想吃肉!” “大声点!” “俺想吃肉!”千余人几乎是同时呐喊,声音惊起了一只只飞鸟。 李炎见状了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道:“来人,将此锅中的肉食全数倒入后面的锅中!” 闻言,两个亲兵上前端起装着肉食的两个大锅,将里面的肉食尽数倾倒入了后面供士卒食用的大锅之中。 所有士卒都愣住了,李炎当真便将这些肉食都分给了他们,这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事情。 “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们闯军替天行道,为的就是个天下大同,我们身为闯军之人,岂能不以身作则?我宣布自今日起,再也没有什么军官跟士卒之分,大家同吃一锅饭,同饮一碗水!凡有用餐,无论军官士卒都得集合用餐,不得私自用食,违者,笞三十!”李炎大声宣布着自己的政策。 “除此之外,各军官的军帐不得再自用,当全部拿出来,供给士卒们蔽体!” 自此以后,士卒们不用在裹个破草席席地而睡了,他们将可以跟军官一样住在军帐之中,这样遇到刮风下雨再也不用难受了。 士卒们鸦雀无声,李炎的政策实在是超乎他们想象,他们很难将眼前这个“宽容”的李炎,跟昨天那个“狠戾”的李炎联系在一起。 须臾过后,不知道是谁起头,千余士卒顿时爆发出了“闯王万岁!”“观军万岁!”的山呼之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练兵 不管李炎是作秀也好,还是真心实意也罢,至少,这些大头兵就是吃这一套,官兵平等,不仅意味着公平,还意味着士气,跟士卒打成一片的将领总是能更好的让士卒们执行军令。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军官,便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因为下级的拖沓执行而举步维艰,典型的例子,便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宋朝。 自李炎立下规矩后,所有的将官都不再有独立的军帐了,这些军帐被分了出来,大的便容纳十余人,小的也能容纳七八人,虽然不足以让备效军的士卒都能有栖身之所,但比起之前的寝于野地还是好的多的多。 伙食上的改善就更重要,备效军的肉食在这几次的“作秀”之中已经消耗殆尽,往后的日子里,备效军的军官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士卒们吃糠咽菜,当然对士卒而言,这些平素“天上人物般”的将军都统能跟他们吃一样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甚至不少士卒吃起糠,咽起菜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也幸亏李炎毕竟在后营有威望,凭着自己的面子在刘芳亮那里走了走后门,还是赚了些吃食回来,偶尔也能给士卒们上些粗粮馒头,当然量自然是不多的。 备效军搞出这几个大动作,也惊动了李自成,李自成饶有兴致的看着李炎的操作,心中却是暗自赞叹不已。 说道官兵平等,他李自成未尝不是如此,每日吃的穿的都粗粝不已,这个习惯便算日后他做了永昌天子也没有改变,对待亲兵手下,他也是和颜悦色,经常打成一片,可以说是丝毫架子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他多次陷入绝地,却有人追随的根本原因。 但,李自成是闯营的主将,他自己能做到这些事情,不代表闯营其他将帅就没有别样的享受,李自成也没有办法逼迫这些人跟自己一样节衣缩食,首先不是谁他都指挥的动,比如一斗谷他们,也不是谁他都能狠心去惩办,比如刘宗敏这些人。 听到手下回报备效军的做法,李自成对着一旁的顾君恩了然直当的说:“俺看这李炎颇有古之名将之风,能于士卒同甘共苦岂是一句话那么简单,都传李炎是尚书家的公子,若当真是,俺还真得去拜会拜会这个尚书,看看是何等人物教出这等妙人。” 顾君恩听说后倒是眼皮猛的跳了几跳,尤其是听说居然都喊了万岁过后,他更加心惊肉跳,李炎这邀买人心的手段未免太明显了些,若是李自成对此有什么想法那可大大不妙。 岂料他的担心完全多余了,李自成闻言只是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说道:“几声万岁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若是他李炎当真能带出一支精锐来,便算是喊十声万岁又如何?” 其实顾君恩枉做小人了,按照李自成的胸襟又如何会将几声万岁放在心上,这些庄稼汉赞美之词匮乏的很,除了喊万岁也喊不出个什么名堂。 至于邀买人心,拜托,在这个时代,带兵你不收买人心能带?莫说是他李炎了,放眼整个闯营,乃至就是明廷,哪个将领不会邀买人心,战争不是朝堂,你玩太多华而不实的,反而会在战场上反受其害。 狠狠的夸赞了李炎,李自成又叹息道:“上天让我得此人晚矣,如今俺已经年近四十,若是早十年得此人,未见得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何至于今日的困窘?” 顾君恩见状连忙出言劝慰道,这就是他的主场了,他很快便引用了包括但不限于曹操、刘备、朱元璋的例子来安慰李自成,逗得李自成再度大笑了起来,顾君恩作为文臣的一些心机是李炎和那帮子勇将参不透的,参透了,也难以做到的。 ...... 不管别人怎么看这次做法,这样的规矩便算是在备效军立下了,哪怕备效军中有人再不情愿,也得按照这个规矩办,否则李炎的鞭子跟砍刀可就不客气了。 正了军律,收买了人心,便要进入正题了,那便是练兵。 纪律是一支军队的基础,可要真正能打仗,还得有更多的东西,比如阵法、协同、配合、武艺等等,这些东西全部组合起来才是一支精锐的军队。 而现在挡在李炎面前最困难的一座大山就是怎么练兵,搞纪律,邀买人心这些后世上都有,练兵可就没人教了,总不能按照大学军训那边,让他们站军姿,打军体拳吧? 这个时代本来就是个尴尬的时代,冷兵器没有完全淘汰,热兵器没有完全应用,火绳枪、长矛、弓箭、火炮是这个时代的标配,这也意味着,后世最为普遍了解的线列战术,散兵战术都是应用不了的。 至于什么西班牙大方阵、莫里斯方阵这种西方正流行的东西,李炎又是完全不了解,只闻其名,况且结合后来荷兰人面对郑成功的战绩,也很难让人相信这样的方阵真就能如后世穿越小说般在华夏大地上所向披靡。 别的不说就华夏战场上惊人的火炮数量就是同时期欧洲君主们想都不敢想的...... 当然如何练兵都还要在其次,现在的最大的问题还是练兵的装备,一百多把军刀,堪堪能用的也就不到一百,长矛也就能选出几十支能训练的,火铳火炮想都别想,这些东西在闯营都是奢侈品,何况备效军这种炮灰货色? 还是高一功光棍,听了李炎诉苦,直接猛的一拍大腿说道:“这有什么要紧的,莫要让这些兵卒把兵刃练折了,直接去砍些树枝竹竿来充当长矛,再选些短棍来充当刀刃不就好了?可不要打俺这些兵刃的主意,可是宝贝的很。” 李炎闻言,直接一整个无语住,高一功这说的是人话?合着搞了半天是一把刀矛都不准备给自己了?还让他去砍竹子木杆来当兵刃练习,这能是一回事?其中的重量这些完全不能同日而语,轻飘飘的哪里能跟真正的武器相提并论? “你留着这些刀剑是要下崽吗?”李炎颇为恼火的斥责了高一功一顿。 可高一功便是咬死不松口,这些东西又少,难能可贵了,怎么可能给那些笨手笨脚的士卒去操练?何况现在没日还要行军,便算是掉上一把都够高一功心疼的了。 “等闯军进了汝州,打了胜仗便有兵刃补充了,你说呢慌啥勒?”高一功将李自成用来敷衍他的话拿来敷衍李炎。 李炎知道这厮的脾性,知道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无奈的扭头离去,没有兵刃长矛,那便当真只能用竹竿木棍来练了,不趁手也只有先受着,等什么时候兵甲齐全了再补上。 接下来的几天,闯军一扎营,备效军的士卒们也不休息,纷纷遁入山林去砍伐竹竿树木,看的其他闯军惊奇不已。 对于备效军本来就是鄙视居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给他们,不少尤其以刘宗敏所部为最,刘宗敏的手下们无不讥讽备效军是“杀竹精兵”,未见得杀一个官军,倒是杀起竹子跟树木来颇有威武之气。 李炎倒是也落得一个“观伐”的诨号,嘲讽他无不正事,只知道带人去砍伐树木,与其说是“观军使”不如说是“观伐使”...... 前后五六日,李炎才凑够了千余根稍微合格的竹竿树枝,从中遴选出了五百多根,重量大略和长矛差不多的竹竿树枝,分发给备效军的士兵。 出于现实以及未来趋势的考虑,李炎决定做个大胆的尝试,那就是索性取消掉近战步兵的设置,在这个热武器即将主导战场的时代,近战步兵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大,毕竟给火铳上个刺刀就是近战步兵,若是没有技术搞刺刀,那便学着俄国的沙皇射击军那般子搞也不错。 17世纪,在西方标准的打法便是长矛加重型火绳枪,注意这里是重型而不是明军使用的那种轻型火铳,那种火铳对付满洲的重甲步兵都是不够看的,而重型火铳是足以穿透欧洲骑士板甲的存在,也是因为他们的出现,将欧洲骑士阶级扫入了历史的垃圾桶。 可惜了,别说是重火绳,便算是轻火绳,李炎都是没有的,所以现在只能从长矛入手,先练一支长矛兵出来再说,火铳训练起来不难,日后有了再训练不迟。 闯营倒是对训练长矛手颇有心得,其实也不难,集合方阵作战没有那么多武艺跟武术的要求,有的只是对纪律性跟士气的严格要求,方阵之间的碰撞便是只管捅杀就好,能晓得个长矛斜刺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方面的人才还是有的,比如说张洪跟黄色俊,张洪当初就是从长矛手中杀出来的,黄色俊虽然没有当过长矛手,都是一手长矛玩的是出神入化,也是相当了得。 可听闻了李炎的想法,两人却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张洪先拱手说道:“观军,此法万万不行。” 李炎好奇的询问道:“为何不行?” “观军可知长矛的弱点是何?”黄色俊也在一旁补充道。 “枪杆太长,难以施展?”李炎想了想说道。 “是的”张洪肃然点头说道:“俺们闯军的长矛不少都是加长过的,少算八九尺是有的,这样的长矛一旦近战便是难以施展,若是遇到持刀盾的士卒,便是案板上的鱼肉。” “按照我的想法,还当布置火铳手杀伤靠近的刀盾手”李炎解释道。 黄色俊却摇头说道:“观军的想法好是好,也是新颖,但眼下俺们没有火铳手,何况进了汝州过后,野战并不是主要的,长矛手的作用在于野战,而河南有不少坚城,不出俺所料,俺们备效军大略会被用来攻城,攻城之时,长矛便是累赘之物了。” 李炎终于听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他们不少反对李炎对长矛的应用,而是因为他们清晰的了解李自成对备效军的应用打算,攻城炮灰,野战也用不上你们。 攻城用长矛,在城池上那个一亩三分地,只怕是尸骨无存,攻城最重要的是重甲而非是武器,当然,对于备效军来说,他们的性命便是闯军最好的盔甲。 李炎闻言直接愣住了,这一点他倒是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似乎都要搞忘当初备效军是被组建来干嘛的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短矛跟战术配合 黄色俊跟张洪的话让李炎醍醐灌道:“张哨总的担心我自然是清楚的,长矛虽然截断,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长度优势,相比于刀枪剑戟其依然有一定的距离优势......” “长度不复,而若持矛,持盾便也困难,攻城之际,最为重要的便是防御,重甲盾牌总是不能忽略。”黄色俊在一旁忧心说道。 “重甲我们却是没有”李炎无奈的摊手说道:“如今这些做法都是权益之际,备效军的情况诸位都是清楚的,我这么做也迫不得已。” 张洪跟黄色俊自然是清楚备效军的情况,听到李炎这么讲了,也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我自然不会只让长矛兵去攻城,这其间的关窍其实在于另外一点。”李炎缓缓说道。 “在于何?” “战术配合。”李炎肃然开口说道。 “何谓战术配合?”黄色俊跟张洪显然是不清楚这个词语的意思,纷纷疑惑的看向李炎,行伍多年,这般新颖的词汇,倒是第一次听。 李炎自然也知道这个后世的词语对他们拉说是颇为新奇的,于是耐心的用他们能理解的言语进行解释:“两位可知道戚少保与鸳鸯阵?” “自然是晓得的”黄色俊重重点了点头:“当年戚少保镇守边关,令鞑虏不敢南下,何其威名,如何能不知?但鸳鸯阵虽然有耳闻,具体却是不知,难道观军知晓鸳鸯阵?” 看着黄色俊惊讶的眼神,李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唉,起先曾观过鸳鸯阵,却已经忘记了。” 当初学历史的时候,老师是讲过鸳鸯阵的,可惜是作为课外兴趣,并不记入考试,作为咸鱼的他,自然不会花那个功夫去学这稀奇古怪的阵法,只是大略听了听,现在想起来,简直悔不当初...... 黄色俊,张洪闻言也一脸惋惜,若是李炎当真会鸳鸯阵那可就好了,要知道戚继光当初威名震于华夏,更是这些军人心目中的偶像,毕竟谁不愿意做个当世韩信呢? “不过,我听说戚少保将练兵之法记录于其书《纪效新书》与《练兵实纪》之中,若是能得此二书,便是天下庸才也是能练出不亚于戚家军一般的军队”李炎想了想补充道。 可惜这两本书现在闯军也没有...... “不过,虽然不知道鸳鸯阵是如何练成的,但其实关键便在于这个‘战术配合’,鸳鸯阵之所以能克敌制胜,便在于战术之配合上,若是能配合有序,对付明军是绰绰有余。”李炎盯着两人说道。 黄色俊跟张洪对李炎的机智还是佩服的,于是连忙抱拳说道:“那便请观军赐教。” “烦请二位各自选拔十位能战之士,交于我演示一番”李炎拱手说道。 黄色俊跟张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让亲兵拿着令旗快步跑去选了二十个精明能干的士卒前来报道。 二十人到齐报数过后,李炎才带着黄色俊跟张洪从军帐之中走了出来。 “将兵刃都发下去”李炎对着左右吩咐道。 很快八支“长矛”,八支“长刀”,两支“火铳”就发了下去。 所谓长矛便是被一截竹子,而长刀则是一杆木棍,火铳也是一杆木棍,没办法,条件如此,没有实际兵刃拿来练兵。 “还请两哨各自站一列。”李炎扭头对着黄色俊与张洪下令道。 两人闻言点了点头,当即振起嗓子下达了命令,将两队直接分开成两列,肃然而立。 “什长,伍长出列!”李炎对着下面大声下令道。 六个彪壮的汉子应声出列,肃然而立,李炎的震慑无疑是有效果的,现在这些兵丁都忌惮这个观军的很,对于李炎的命令执行的不打折扣,都颇为像那回事了。 “什长矛头系红绳,伍长则系黑绳”李炎摆了摆手,几个亲兵拿着绳子下去为这些伍长什长的“长矛”系上绳子。 看的黄色俊跟张洪一脸懵逼,不知道李炎要做什么。 “尔等听着,凡作战之时,当以绳色为准,伍长需跟着红绳走,士卒则需跟着黑绳走,可明白?”李炎缓缓说道。 抗战时期,日军便会在白刃战时以步枪上的膏药旗为基准,组成一个战斗队列,在白刃战中发挥相当强的效果。 闻言,士卒们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们不一定能听的懂,但现在也只能点头。 李炎见士卒们点头,便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凡是作战,当以十人为单位,若是逐敌则以五人为一单位,若是有错漏者,便算立下天大的功劳也是要挨军棍的,可明白?” 士卒们听到军棍,不由得一缩脖子,虽然李炎取消了军杖,但是挨笞刑那也是不好受的。 “每逢战阵,刀盾手当列于前,手持大盾护卫,使长矛火铳不至于被敌人短兵相接”李炎将在脑海里的构思缓缓的说了出来。 “刀盾防御,而长矛当进攻,开盾刺杀,一击而退入盾牌之中”李炎指着长矛手开口说道。 黄色俊跟张洪一边听一边点头,显然是比较认同这种打法。 “那火铳手当如何?”张洪突然开口询问道。 “火铳长于破甲,且其硝烟可以迷惑对方,若遇到对方长矛或者重甲步兵,则开盾以铳击之”李炎点头说道。 “火铳装填缓慢,一击而退,便入盾中进行装填,待到装填完毕吗,再徐徐推进,城墙本就逼仄,敌方纵有大军也是难以展开,如此便可四两拨千斤矣”李炎缓缓说道。 黄色俊跟张洪皱眉频频点头,李炎这一套却是新颖但却有两个问题,第一,这般装备需求可不是备效军所能得到的,闯营的精锐也很难组建这般协调的攻击小组,要知道按照十分之二的比例配置火铳那也要两百多挺。 整个闯营的火铳都没有这个数...... “若是没有火铳,便代以弓箭与弩机”李炎思索片刻说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虽然缺少火铳,但是弓箭还是不少的,虽然质量堪忧,但是近距离杀伤明军还是足够了。 “观军此阵妙甚,但却有个短板”黄色俊摸着下颌缓缓说道。 “是何?” “野战如何?” 这种阵法或许在攻城有作用,但是野战的能力就很值得怀疑了,野战都是大兵团作战,这种什伍为单位的作战显然并不适用。 李炎闻言笑着摊手说道:“天底下哪里有能一成不变的阵法?便是戚少保用兵也不是只依靠鸳鸯阵,阵法应时而变,现在备效军人少,攻城先登用此阵法正好,若是野战,自会用其他阵法。” 闻言,黄色俊跟张洪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他们生怕李炎会把这套阵法用到野战之中去,要知道,野战用这般阵法那可就容易出大事了。 “不过,此法对协调要求极高,诸位一定要日夜练习,不得携带,如此才能克敌制胜。”李炎拱手说道。 黄色俊跟张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既然他们觉得没有问题,那李炎便要着手推行全军,争取在进入汝州之前让每支军队都能应用得手,这样到了汝州,面对惨烈的攻城战,才不至于进退失措。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李炎是不会愿意玩什么蚁附攻城的,不管你阵法再精妙,这般攻城都会造成很大的人员伤亡,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弄垮城墙,这样攻城是伤亡最少的。 出于这种考量,李炎已经打算征招一批擅长土木作业的“工兵”了,若是能才用地道攻城那必然是最好的,挖掘地道,然后炸掉城池的根基,这样城墙自然会倒塌。 但这种技术活对技术兵种以及火药生产量的要求是非常高的,现在还不现实,只能先从人才找起。 于是李炎叮嘱了王进宝要他到军中寻访擅长土木作业的士卒进行招募......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翻越熊耳山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初,闯军的大部队抵达了熊耳山一带,南阳与汝州的交界处,多有大山分布,而熊耳山便是横亘其间的大山。 在整个中原大地上,熊耳山并不算高大,区区不过八百多米的海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闯营才选择翻越这里,若是再高些,只怕闯营也难以逾越了。 崇祯十三年正值小冰期盛时,才十一月,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气温也已经骤降到迫近零度,对于衣裳单薄的闯军拉说确实不算是什么好消息,毕竟这种温度是真的会冻死人的。 但对于行军来说,确实十分利好的,骤降的温度将路上泥泞的道路都凝结了起来,闯军士卒再也不用担心辎重车辆陷入泥泞之中不得脱身,行军速度终于得到了提升,在这种背景条件下,哪怕寒冷些,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士卒们这么想,闯营的高层却不得不引以为重视,天气已经急转直下,若是不快些到汝州攻城略地,只怕很快就会出现大量的减员,冬季往往才是最难熬的时候。 李炎这边也提前做了几手准备,早在秋季他就注意收集能够保暖的食物,比如生姜,再比如烈酒,李炎甚至严苛的下令禁止了整个备效军饮酒,所有的烈酒都被集中管理了起来,为的就是今日的局面。 这些自然还是不够的,没有棉衣,照样会冻死人的,何况李炎的备效军训练强度还不是一般的大,一千二百人的兵员,到熊耳山的时候,光是非战斗减员已经达到了近二百人,相当于折损了一个哨的兵力了。 高一功对此是很不满的,但备效军确实被训练的像模像样的了,士卒行军整肃,扎营一丝不苟,除此之外李炎还指挥他们砍伐树木,制作盾牌与长梯,显然是在提前为汝州攻略战做准备。 古典时代的战争,速度是非常重要的决定因素,大家都是两条腿行军,若是跑的快些,那便能抢先包抄或者抢占战略要地,所以行军的速度一直是李炎所最重视的点。 为了提升备效军的行军速度,他从两个方向进行入手,其一便是大幅提升了备效军的伙食标准,将军官的伙食跟士卒拉平,未尝没有这个想法,凡是每日饮食,都是由李炎亲自拍板分配,采取的是绝对的均分,若不是受罚不能吃饭,一般吃的都是一样的。 谈不上多好,不过两三周能吃上一口肉还是没有问题的,加上李炎有意做一些肉食的储存,腌制了一批肉食,存在备效军,为了解决吃的问题算是绞尽脑汁了。 其二则是严酷的训练,李炎为了训练备效军的行军速度,下令制作了许多捆着石头、兜着泥土的绑腿,行军时不间断的士卒们穿上行军,重量必然让士卒们起初难以承受,但只要时间长了,再取下来,那便如同健步如飞一般。 除掉这种负重之外,李炎还借来了些马匹,将士卒的手捆束在马尾之上,然后令人骑着战马小跑,而后面的士卒被拖拽不得不用命奔跑,以这种方式来训练士卒的奔跑能力。 当然这种不太人道的训练无疑造成的数量巨大的减员,很多士兵累死或者跑死,可为了练兵李炎是丝毫顾忌不得的,要想练出一支强军,在乱世安身立命,便不能有那么多的同情与怜悯。 ...... 闯军没有停顿,当日便入了熊耳山,李自成还特地招来了李炎跟高一功询问备效军训练的情况,他的眼睛一直关注着这支军队,但详细的细节,心得还是想听听李炎、高一功怎么说。 “你倒是好手段,将俺那侄孙都给骗过去了。”李自成带着几人登临熊耳山山道。 当然这话听听就好,李自成自己手下又不是没有嫡系,那两千多精锐不就是他的嫡系?若是要李炎跟李自成换换位置,李炎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行了,练兵的事情俺就不过问了,你这般练兵惹得田总哨不快,整日说你苛暴,今日才来问上一问”李自成并没有在练兵这个问题持续下去,他也只是问一嘴,并不打算干涉李炎练兵的思路,毕竟这些人便算是死光,也不过一群炮灰而已,等入了汝州,这样的炮灰要多少有多少。 “翻过熊耳山,便算是到了如此,咱们接下来当如何做?”李自成终于问道核心的问题了,入了汝州应该先打哪里。 “先打鲁山!”李炎想了想开口说道。 “为何?”李自成摸着下巴询问道。 “打鲁山截断鲁阳关,断了湖广之兵北上之路,鲁阳关易守难攻,可以依为屏障。”李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倒是和顾先生一个看法”李自成笑着说道。 “哦?顾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李炎开口诧异道,要知道他这个想法可不止是要打鲁山那么简单,截断鲁阳关,那便意味着要打算在汝州建政了,打造根据地了,当然,首肯与否就要看李自成了。 “不过顾先生倒是没有你这般野心”李自成也能看出李炎的打算,缓缓说道:“按照顾先生的想法,闯营在河南建政并不理智,河南贫瘠不能与湖广相提并论,又遭灾年,供养不起什么大军,这也是当初俺们入河南的原因。” “所以顾先生建议俺,在河南毁名城,拔险关,让这些城池丧失倚仗,这样日后羽翼丰满再来攻之,岂不是易于反掌?”李炎笑着说道。 原来这是顾君恩的想法,李炎一怔。 李自成在河南经常干的一件事,便是夺下城池后,如果无法占据那便使人毁掉城墙,这样日后再来攻打便容易的多,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有效果,后来李自成在襄阳建政后,北上收取三边,可谓是一马平川,未尝没有毁城墙的效果在里面。 “那顾先生便是想毁了鲁阳关,这样我们纵横河南、湖广便畅通无阻了?”李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开口问道。 “便是如此”李自成点了点头:“打鲁山,鲁阳关守军必然来驰援,到时候可以聚而歼之,届时鲁阳关唾手可得。” “此法倒是也精妙。”李炎想了想,也表示了赞同,先拔掉鲁阳关也不是不可以,这样日后南下也不用这般辛苦。 “接下来,便是要看你们备效军的了”李自成笑着拍了拍李炎的肩膀,所谓的“看”自然便是要准备推被备效军去送死了。 对此,李炎当然是有心理准备的,不过还是拱手道:“攻城略地是被备效军的职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兵甲武器不足,还望闯王调拨一些。” 虽然避免不了炮灰的命运,但是骗些东西总是可以的吧? “兵甲物资这些现在俺们也短缺的很”李自成摇了摇头说道:“想要调拨倒是也困难,不过,你们毕竟是要做先锋的,也不能过于苛待,这样,俺再给你五十杆长枪,可否?” 五十杆长枪,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有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资格挑三拣四,于是李炎也只能拱手道:“那便多谢闯王了。” “哈哈哈,你我兄弟客气什么?”李自成重重的拍了拍李炎的肩膀......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五日,闯军翻越了熊耳山后,急速行军,一路直插汝州腹地,十一月十三日,闯军抵达鲁山县城下,直到这个时候,明军才如梦初醒,终于搞清楚了闯军的进军方向究竟是哪里。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援了,追击的明军也陷入了无尽的麻烦之中,因为李自成(李炎)的分田和乡村自治政策,当明军收复地方后,想要重新行政收税的时候,往往面临大规模的反扑,或是阳奉阴违,或是直接暴动抗税。 开玩笑,闯王把税免了,现在明廷又来收,明廷算老几? 而那些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再返回乡野的豪绅们,也惊恐的发现,自家的田地早就被分的一干二净,想要回来非得借助官府不可,而地方官府一旦出兵支援,很容易就引发当地的暴动,一时之间,大量返回故乡的豪绅被杀,乡村暴动此起彼伏,让明军烦不胜烦。 还在四川督师的杨嗣昌闻言,不由得大为恼火,据说愤然给崇祯上书写道:“能乱天下者,非李闯也,实岩也,此獠凶狠百倍李闯!”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鲁山之战 汝州的明军是真的没有预料到李自成会突然出现在汝州,便算是要突入河南,也应该往河南府或者开封打才是,来打汝州算什么回事? 河南的情况很糟糕,到处都有暴动跟民变,李仙风也是抽身乏术,根本无法面面俱到,此刻正在卫辉、彰德一带镇压佃户暴动,整个汝州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驻守。 鲁山县便是只有三百卫所兵驻守,明末的卫所是个水平,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等李自成的大纛出现在鲁山的视野后,鲁山县令才如梦初醒一般,下令尽发县中青壮上城墙抵御闯营的进攻,这才勉强凑了八百人出来,当然在近万闯军的面前,八百人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李自成作战喜欢身先士卒,亲自带着亲兵贴近鲁山视察军情,李炎自然也在随从之列。 鲁山的城墙并不高大,看起来只有五米高左右,用黄土夯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城墙上人头攒动,暗红色的大明旗帜随风摆动,却显得格外有气无力。 “怎么样,有把握吗?”李自成勒住战马,用马鞭指着鲁山县开口询问道李炎:“这是入豫的第一战,务必要打的漂亮才行,不可堕了闯营威风。” 李炎也在打量鲁山县的防御,没有火炮,也没看到佛郎机这些东西,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穿着红色罩甲,带着勇字盔的弓箭手,但数量也是不多。 “若是要战,则兵贵神速,请立刻发兵。”李炎拱手说道,军队的指挥不在于他而在高一功。 一旁的刘宗敏闻言嗤之以鼻的说道:“笑话,真当攻城是儿戏吗?攻城的器械不需要准备?难不成用手爬上去。” “器械已经备齐,若是迁延时日,让鲁山之人从容布防,只怕便算是夺下来了,也会付出相当代价”李炎拱手直禀道。 “准备齐了?”李自成颇为惊讶的扭头看向李炎,显然是不太相信。 “一路上属下都命人在秘密打造这些器械,待到攻城之时,便将其拼接起来,便可得长梯”李炎如实禀告道。 长梯确实不太好拿,但是可以将其拆开,而且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根据城墙的高矮加高或者减低,不必再废力去打造其他的长梯,当然坏处也有,虽然李炎想尽办法加固每节长梯的连接处,但依然差强人意,时不时会发生断裂的事故。 当然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备效军现在的情况只能攻敌于未备,若是等鲁山布防好了,那可就麻烦了。 李自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那成,便先打上一打,若是你们能取下鲁山,俺记你们首功!” “闯王,若能取鲁山,请将鲁山所得军资都给我们!”李炎不失时机的提出了要求。 李自成闻言一愣,旋即豪爽的大笑起来:“你们当真是一口汤都不给别人喝啊?行,俺准了你这个要求!” “属下谢过闯王!”李炎当即拱手恭敬道。 ...... 很快,闯军便开始攻城了,随着战鼓咚咚咚的敲响,一千多备效军忐忑不安的开始缓缓的进入了进攻准备。 对于他们很多人这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不少士卒暗自在吞咽口水,双手禁不住紧握手中的武器,虽然其中不少都是削尖的竹子跟木头...... “先登者,赐银二十两,赏甲一套,官一级!”高一功伫立在阵后大声宣扬着政策,李炎勒马立在他身边,目光死死的盯着鲁山,第一次出战,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心中难免忐忑。 战前的诱惑其实意义不大,此时的士卒一门心思都在生死上,对于这些赏赐,只能稍微壮壮胆气。 为了减少伤亡,李炎也做了针对性的布置,鲁山县四面城墙各自分了一哨,当然正面自然是最多的,足足四百人,郝永忠跟李炎的亲哨都放在正面攻城,高一功的亲哨则交给了李来亨指挥,主攻右面的城墙。 “全军听令!全军听令!出兵!出兵!”背着号旗的传令兵,飞速的掠过军阵,口中大声疾呼道,算是传达了最后的攻击指令。 “咚咚咚”战鼓声顿时变得激昂起来,鼓点也变得密集起来,两百备效军闻声而动,开始缓缓向着正面城墙发起冲锋。 前排的人举着大盾,后排的人扛着长梯,再后面便是持着短矛的士卒,按照李炎制订的攻城章程,先由大盾掩护士卒假设长梯,架设好后,后面的进攻士卒才会快速进行冲刺,对城墙展开攻击,这样可以减少弓箭的伤害。 明军显然是坐不住了,五十步便纷纷开始射箭,显然羽箭在这个距离上杀伤是非常有限,或是半空掉落,或是有气无力的打在大盾上被弹开,等到备效军进入二十步有效杀伤范围的时候,不少明军已经拉弓拉的没啥力气了,也难以造成杀伤。 见已经到了城墙根,抬着长梯的备效军士卒立马将长梯搭向城墙,长梯上有钩子,一旦勾住土夯的城墙便再难推下。 鲁山毕竟不是大城,缺乏防御战的经验,面对长梯居然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备效军将长梯架设了起来,才如梦初醒般的想要去将长梯推下去,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架设好长梯,算是完成攻城准备步骤了,城墙下的备效军也没想到这般容易,顿时士气大涨,躲在大盾下,招呼后面的攻城士卒发起攻击。 高一功见状当即将手中的令旗一挥,一百多预备好的备效军士卒见旗帜,纷纷牟足了劲死命往城墙的墙根冲了过去。 “总哨,让俺也去吧!”郝永忠见都出击了,心中心痒难耐,当即拱手请战。 “不慌,你们是预备队,若是前军不利,就靠你们了”李炎摇头否定了郝永忠的请求。 “观军,这鲁山县明军一看便是不习战阵的家伙,只消一个冲锋便能拿下,俺老郝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功劳被别拿走呢?请总哨、观军许俺出击”郝永忠眼红的抱拳请命道。 “攻城没有这么简单,你且等着!”李炎目光盯着鲁山的城墙,心中也是游移不定,难道鲁山当真这般好攻取,连备效军这种没怎么训练过的士卒都能轻易拿下? 鲁山县令见长梯已成,闯军已经要攻上来了,也是慌了,若是城陷,他是必死无疑的,于是一咬牙,心一横,命人抬来自己这么多年“辛苦积攒”的几千两白银,往城墙上一放,厉声呵斥道:“得贼首一级,赐银一两!” 这一下明军士气一下子被激了起来,守城本来就有天然的优势,如今又有白银拿,怎么能不用命? 于是很快备效军就发现情况不对,明军的羽箭变得凌厉了起来,顷刻之间便被射倒了七八人,这些人不少没有死透,在地上挣扎着,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城墙下的备效军们听的的胆气生寒。 “冲上去!冲上去就是首功!”带头的队长死命的鼓舞着士气。 备效军们这才顶着盾牌开始往城墙上攀爬,手才触摸到城垛,一根长矛便刺了出来,精确的刺中攀爬的备效军的胸口,很快身体便掉了下去,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便咽气了。 “下一个!下一个!”队长嘶声力竭的呼喊着,将下一个备效军送上长梯,伴随着下一个上梯子,上面又掉下来一具尸体。 攻城战便是这般惨烈,备效军没有远程武器可以压制明军,只能这般拿人命去填。 “报!黄哨总请求暂停攻城!”一个传令兵飞马而来。 “报!张哨总部伤亡已过五十人,已经鸣金收兵,特来请命!” “报!李总哨部伤亡惨重,请求拨给部队!” 一匹匹的传令兵冲入备效军的大营,将一个个坏消息带了过来,高一功跟李炎面沉如水,没想到攻城这般艰难。 “咱们是不是......”高一功显然有些动摇了,想要暂停攻城。 李炎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沉声下令道:“传令,攻城不许暂停!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鲁山拿下来!” 高一功闻言愕然,惊讶的问李炎:“这般打下去,备效军顶不住的!” “不打赢这一仗,备效军永远都是炮灰!”李炎厉声呵斥道:“人死了还能再招,士气军心没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正面攻城的备效军再也顶不住了,在死伤过五十后,他们士气崩溃了,一个队长带着不足十五人的手下往后擅自撤退。 “拿下他们!”李炎见状对着郝永忠下令道,眼中满是杀气。 很快十五人便被控制住了,人人身上带伤,看的出来是确实血战过的,带头的队长身上羽箭都插了四五根。 “斩了!”李炎没有废话,直接下令。 “观军!实在是打不下去了啊!俺们没有武器,根本打不下来的!”队长被摁在地上死命的解释,便是连高一功都面露不忍,想要出言相救。 “砍了!”李炎厉声大喝:“还要我说几遍?!” 闻言,郝永忠麾下的士卒也不敢怠慢,当即挥刀而下,剁下了还在求饶的队长的首级。 “临阵先溃者斩!都记住了!”李炎厉声对着四周的四处呵斥道。 “剩下十五人全部抽杀!”旋即又下令道。 十五人要抽杀两人,很快两个倒霉蛋被揪了出来,摁在地上一刀砍了首级,其中一个算是非常冤枉的,他拼命作战,是不得已才被裹挟着逃跑的,没想到回来不记功就罢了,还被砍了脑袋。 这就是十一抽杀的残酷之处,因为大概率都轮不到你,所以相比于逃走和倒戈,你会有这个侥幸心理认为轮不到自己,而一旦轮到你不管你英勇不英勇,都会被杀掉,这也是为了锻炼一支军队的集体荣誉感,如果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抽杀,最好的办法就是自行处置掉想要逃跑的士卒乃至军官。 杀了三个人头,震慑了全军,再也没有人敢轻言退兵。 “郝永忠!”李炎大声呼喝道。 “属下在!” “你不是要功劳吗?现在给你机会!带着你的人把鲁山拿下!拿下我记你首功!若是拿不下,你也不用回来了!”李炎对着郝永忠大声下令道。 “属下定拿下鲁山献给观军,总哨!”郝永忠不仅不害怕,反而面露喜悦,虎喝一声应了李炎的命令。 郝永忠没有废话,亲自带着两百备效军死命向着鲁山冲去,不仅如此他手中还握着一杆大旗,上书“备效”二字,让整个闯营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李自成正在观战,看到郝永忠带兵突击,颇为惊讶,指着那人问道:“那是何人?这般勇武?” “此人名叫郝永忠,也叫郝摇旗......”李锦看着前方的血战,心下痛心不已,生怕折了自己手下的将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陷鲁山 郝永忠无愧于备效军第一猛将的称呼,冒着城头明军疯狂的箭矢冲到了城墙根下,将大旗往亲卫手里一交,擎起一面大盾便直接上了长梯。 郝永忠如此英勇也绝非没脑子的人,他自然有他的倚仗,先前高一功得了十三套铠甲,郝永忠的本事他是看在眼里的,于是大手一挥将十三副铠甲全数给了郝永忠。 因此,郝永忠手下就有了足足十三个全副披挂的重步兵,他遴选亲卫中最大胆,战斗技巧最娴熟的人装备了这些铠甲,如今攻城先登,作用自然就出来了。 郝永忠的亲卫见郝永忠一马当先登城,也都纷纷擎起盾牌,口衔利刃,紧跟着往上攀爬,明军的羽箭难以贯穿棉甲,便算是贯穿了也多是皮肉伤,所以郝永忠没花多少功夫就攀登到了城墙口上。 吸取之前被刺杀的士卒的教训,郝永忠并没有着急冲上去,而是将手中的大盾往上一举,来了个虚晃一招。 激烈的战场早就让人神经紧绷,明军看见城头依稀有什么东西探出来,顿时拿着手中的长矛就是猛的一戳,“铛——”一声,矛尖重重戳在盾牌上,郝永忠知道明军上当,顺势手一松,盾牌便飞落了下去。 明军刺了盾牌一愣,就在这间隙,郝永忠两只手攀住城墙,猛的一用力,整个人直接翻过城墙到了里面,落地一刻也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直接一个打滚,躲避明军刺来的长矛。 滚到明军的脚边,猛的取下口中衔着的宝刀,抡圆了一斩,顿时一个明军腿脚被砍伤,痛苦的摔在了地上,明军还在被如神兵天降的郝永忠惊呆的状态,这才反应过来,呼喝着要来刺杀郝永忠。 奈何郝永忠有铁甲护体,本身又悍勇非常,在城墙上左躲右闪,连续杀了三四人,周围的明军都被郝永忠的强悍慑服了,纷纷不敢向前,就这几下的功夫,后面跟着的十三个披甲的亲卫也登上了城头,纷纷在郝永忠身边结阵,在城头开出一片安全区域。 “鲁山破了”高一功看到郝永忠已经在城头站稳了脚跟,点头说道。 李炎自然也是清楚的,作为守城一方,一旦让攻方在城头站稳脚跟,那这城也就算是基本守不住了。 “郝永忠是个猛将,当得赏赐”李炎勒住躁动的战马赞叹道。 就在这时令马飞驰而来,回报道:“观军、总哨、李哨总已经攻上东面城墙!请以援兵,一举克城!” “李来亨也要破城了”高一功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惜他手上已经拿不出更多的兵马去支援了,只能无奈的看向李炎,向他寻求帮助。 李炎自然也变不出兵马,于是思虑一下,开口说道:“去报闯王!到如今这个地步,难道闯王还能坐的住吗?” “遵命!”令马闻言抱拳大喝一声,军情紧急他不敢耽误,飞马向着中营飞速而去。 李自成不是迂腐之人,这种地步了,没有必要让备效军功亏一篑,听说李来亨已经在东城站稳脚跟后,大手一挥,命李双喜帅领五百战兵去驰援,李炎这边也得了两百弓箭手的支援。 这来去之间,郝永忠已经在城头上猪突猛进起来,十三个亲卫在城头砍杀的鲜血淋漓,后续的备效军也开始陆续登上城头。 没有武器便拾取战死明军或者同僚的武器,以五人或者十人为一组,集团作战,这个时候战术配合的优势就出来了,县兵多少没有章法之辈,冲上来胡乱一阵砍杀,而备效军虽然慌乱,但碍于军法,能维持集体作战。 在备效军的打击下,城头明军死伤数十人,尸首堆的都快站不下脚了。 “这支明军倒是难对付”李炎看着城头死战不退的明军心中纳闷不已,其实也不怪他纳闷,毕竟满饷的明军那是相当能打的,何况闯军“凶名”在外,豪绅们又如何敢不尽力抵抗? 但,再激烈的抵抗,在备效军的攻势下也粉碎了,再死伤近百后,城头的明军彻底崩溃了,纷纷往城下溃退而去,暗红色的明字大旗被郝永忠一刀斩断,如同破烂的风筝一般从城头飘落。 取而代之的湛蓝色的“备效”大旗...... “万岁!万岁!”随着闯营之中山呼万岁,鲁山便算是城破了,李自成大手一挥,闯军的主力开始移动,向着鲁山发起最后的冲锋。 备效军打开了鲁山的城门,招呼闯军的骑兵冲入,虽然明军溃败了,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跟备效军打巷战的想法,毕竟城破谁都能活,豪绅跟官吏是活不了的,这些官员势必和负隅顽抗。 刘体纯带着百余骑兵呼啸冲入城池,算是拉开了对残余明军的清剿。 看到刘体纯进城,高一功才呼了一口气:“鲁山可算是拿下了......” “是啊,拿下了”李炎也松了一口气,备效军的第一场仗,至少算的上是有个不错的收场。 这时令马也飞驰而来,回报道:“李哨总已经攻陷东城,请大军入城!” “李总哨还是慢了些。”李炎笑着扬起马鞭指向已经城门洞开的正门:“郝哨总已经破城了,不过李哨总攻城有功,但得记上以功!” 令马是李来亨的亲随,见首功被抢,心中虽然不忿,却也没办法,只能拱手领命回去复命。 ...... 鲁山之战便算是告一段落,闯军只花了一个上午就击破了鲁山县城,将鲁山知县、主簿及以下官吏十七人全部诛杀,守城明军被击斩一百余人,其余的要么做鸟兽散,要么便被捉了俘虏,再不然就是直接投了闯军。 李自成带着一干众人快步走入了县衙,望着颇为寒酸的县衙,不由得摇头叹息说道:“连年战乱,朝廷无道,便是连着县衙都是这般破落了,百姓生活可想而知。” “大王奉天讨无道,解黎民于倒悬,其非尧舜之政?今日鲁山旋破,便赖于此。”顾君恩拱手说道,作为大明的庠生这点水平他还是有的。 “胡说,能破鲁山,靠的是将士用命,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尧舜!”李自成闻言虽然心中受用但嘴上还是将功劳算给了士卒们。 “李观军。”李自成虎步跨上县衙的主位,抬起屁股就做在了太师椅上,对着手下一帮将领喊了一声。 “属下在!”李炎闻声出列,拱手应命道。 “此番备效军功劳最大,伤亡可统计出来了?想要什么赏赐?”李自成盯着李炎开口问道。 “此战我备效军阵亡一百三十七人,伤一百二十人,战死队长两人,处斩一人。”李炎颇为肉疼的拱手禀告道。 经此一战,备效军的基层几乎损失大半,士卒减员也达到了三分之一,如果是野战,这种伤亡比例,备效军早就溃败了。 “属下别无所求,只求闯王按照先前约定,将缴获的军资都拨给我们。”李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次备效军打的这般惨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缺乏训练,毕竟训练一两个月,也没经历过战阵,骤然苦战,难免伤亡不会巨大。 这第二嘛,便是装备的缺失,缺少甲胄,缺少兵刃,不少士卒还拿着削尖的竹子去杀敌,效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李自成闻言倒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俺们闯营向来论功行赏,既然你们先登破城,自然这军资大头是给你们的......”“掌盘子不可!”这时将领中的刘汝魁大声反对了起来。 闻言李自成一愣,李炎也侧目看了过去。 “掌盘子,这备效军本就是组建充为先驱的,便算是折损殆尽,也没什么心疼的,如今反而要以军资资之,是什么道理?不是白白浪费宝贵的兵甲?一个小小的鲁山便打成这般模样,若是野战哪里还敢想?如今整个闯军都缺少军资,便算是老八队也是如此,军资自当先给老八队!”刘汝魁横了李炎一眼大声说道。 言毕,顿时几员军将就跳出来纷纷要求李自成收回成命,将军资拨付给他们,胃口小的也要求至少平分。 大争之世,装备就是一切,这样东西关系倒将领的直接利益,便算是仁厚如田见秀也是不能不争抢的。 李自成见下面闹成这样,心中也犹豫了起来,刘汝魁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装备应该先给精锐,而不是备效军这种炮灰,可攻克鲁山确实是备效军出的力,也不好抹杀了功劳。 看着李自成开始犹豫的眼神,李炎心中暗自道不好,立马拱手朗声道:“闯王,先前攻城时,便是答应了我城破后,军资悉付备效军,因此备效军才肯用命,此番我受高总哨之托,前来兑现军资,若是空手而返,只怕是高总哨跟备效军都难以答应......” “大胆!汝是在威胁闯王吗?”王文耀闻言大怒,指着李炎骂道。 “属下不敢!只是听说古之名将没有不赏罚分明的,如今厚此而薄彼是什么道理?难道闯营日后只依靠老八队打天下?”李炎也丝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李自成则坐在首位目光流转,其实领导不好当,现在这种局面往往就是很麻烦的时候,一方是后起之秀,一方是元勋老臣,想要一碗水端平谈何容易?若是端不平一碗水,又如何能够服众?这便是考验领导水平的时候了。 “李观军,要不这样”李自成换了委婉的语气跟李炎打起了商量:“鲁山县的财物都归你们备效军,这军资嘛......” “闯王!财物我们可以分文不要,但军资是我们便是我们的。”李炎当然不会要财物,要财物有什么用处?大争之世,你又是叛贼,买东西似乎也不需要银子这种东西。 李自成话被堵了回去,也是无奈,毕竟的确是自己先前答应了李炎,但没想到手下的将官们倒是都觊觎这些军资的很,要知道鲁山的斩获还是颇丰的,长矛便有近五百根,还有刀剑、藤牌、罩甲、鸳鸯袄等等不下千余。 这笔财富足以再拉一千五百全副武装的部队起来,这些将官怎么可能不动心? “要不这样好了”李自成思虑再三,终于开口说道:“军资便由各军平分,至于备效军的军资,先记住,等日后再克他城,再行补足,可乎?” 李炎当然是不愿意的,平分?备效军能分多少?打白条更是可恶,日后每战攻城,这些军头难道又会善心发现不来争夺?鲁山尚且算是好打的,若是遇到难打的坚城,莫说是捞不到根毛,连本钱都可能折回去。 但所谓过犹不及,李炎知道李自成这不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心中已经有了定案,自己再怎么争,除了恶了李自成外,也没有任何作用。 于是只能拱手应命,当然,他还是不甘心如此,提了另外一个要求:“属下请凡明军被俘士卒悉数交给备效军管制以补足兵员!” 对于被俘的一百明军,李自成倒是没怎么当回事,摆摆手就表示了同意,而其他的将领也没有争夺的兴趣,毕竟能抢到一部分军资已经是天大的便宜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冲突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也没办法,谁叫备效军是后娘养的呢?不过好歹还是能得一批军资,虽然数量不多,却也能够武装起两百人了。 除掉军械,还有就是明军的俘虏,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要知道,这些明军来头也不算简单,那可几乎都是军户出身。 军户是什么?世代从军的角色,虽然到了明末军户崩坏,豪强大肆侵占田地,导致卫所兵几乎成为了拉跨的代名词,这也是为什么明末募兵开始大量出现在战场上的原因。 不过,集体拉跨,不代表个体拉跨,毕竟世代从军,谁没有点看家本领,军户中不少都是武艺娴熟,而且整个明末军户出身的大才并不少,最典型的便是孙传庭这些依靠科举上位的军户文官,那可是真的能文能武,能独当一面的大才。 所谓五十人砍五十人,明军从来不输满洲,若是五千人砍五千人,那明军往往就会输的底裤都没有,李炎是相信若是好好调教,这些自幼娴熟武艺的军户比那些整日种地的庄稼汉好用的多。 想着想着前方就传来了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人在叱骂,依稀还听的到兵戈碰撞的声音,顿时李炎就警觉了起来。 要知道闯军的军纪虽然在这个时代很好,但不代表就不会劫掠杀人,入了鲁山后,便算是备效军都参与了劫掠,只是李炎三令五申不许害人性命,强奸妇女,才没有发生恶性事件(当然可能是他不知道),而其余的闯军,虽然李自成也在约束军纪,但零散的强奸杀人还是杜绝不了。 便算是他这种闯营的观军使,遇到抢红了眼的乱兵,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所以身边跟着的两个亲卫已经面露警惕之色,手也按在了腰刀上,随时戒备,三人都是骑马,速度上还是有优势的。 不多时,几个人从街头窜了出来,还抬着一个担架,一脸急切之色,匆匆似乎是想往军营的方向走。 李炎见如此情景,心下才稍稍放松,抬手示意亲卫不必紧张,自己勒马上前,想要看个仔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些人都是熟面孔,不是备效军中的人,是何人?于是当即大喝一声:“你们可是备效军中的人?” 几个慌忙抬着伤员想要回营的备效军闻言才注意到这个衣着不显的人,备效军中人不多,大多都认得李炎、高一功的脸,方才这帮子人急着回军营,没有注意到李炎,此刻才注意到这个素来有阎王之称的观军使。 于是匆匆行军礼道:“属下见过李观军!” “这是怎么回事?”李炎皱眉看着担架上受伤的士卒,胸口中了一刀,腹部也挨了一刀,肠子已经露出来了,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显然是活不成了。 “观军,你要为俺们做主啊!”几个备效军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纷纷一脸悲愤的拱手道。 李炎闻言一愣,做主?这是遇到了何等的冤屈,需要他这个阎王做主? “观军,自打入了鲁山,俺们兄弟便奉高总哨的命令去查封武库,岂料前营来了一队人马,说什么都要进武库,俺们便跟他们起了冲突,那帮子狗贼不讲武德,居然动了刀子......”为首的一人悲愤的说道。 “前营的人?谁的兵马?”李炎看着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士卒,心中也是火起,抢自己军资不说,还杀自己士卒,真当备效军泥捏的。 “说是闯王义子的亲兵,还请观军给俺们做主啊!”士卒们齐声叫屈。 “李双喜的人?”李炎控制住战马,刘宗敏被李自成派去伏击自鲁阳来援的明军,本以为能得个清闲,不至于有人来寻自己不痛快,却不想走了刘宗敏,又跳了个李双喜出来。 “你们没有拔刀?便任凭他们砍杀?”李炎打马围着他们转了一圈,颇为不满的开口问道。 “他们说是闯王义子的亲兵,俺们.....俺们就不敢......”几个士卒丧气的说道。 “畏惧权势所以就坐视同僚被砍杀?”李炎沉声呵斥道:“备效军应该同气连枝,就因为畏惧权势便不敢拔刀,我要你们何用?” “属下知罪。”几个士卒闻言脖子一缩,没想到李炎居然要问罪他们。 “自去军营领十鞭子,我且问你们,那帮子人杀人过后可说过什么?”李炎逼视着几人开口问道。 “有,有,几人连忙点头,说是若是不服便自去军营寻他们,还丢了俺们两吊钱说是买命的钱,说俺们备效军的命不值钱......”几个士卒低头说道。 “钱呢?” 几个士卒规规矩矩的将腰间的两吊钱取出递给了李炎。 李炎一把接过铜钱,掂了两下,面色阴沉,备效军为了攻打鲁山折损了这么多人马,临了杀个士卒两吊钱就打发了?打发要饭的呢? “行了,我清楚了”李炎沉声道:“他应该是活不成了,记下他的籍贯,日后闯王大业成了,照战死抚恤。” 闻言,担架上的士卒似乎了却了心愿,嘴巴开合了几下便断气了。 “好生埋葬”李炎看着咽气的士卒,叹息一声便打马离去了。 这件事自然不可能这么算了,若是这么算了,他就不是李炎了,面对刘宗敏他都敢硬钢,李双喜的亲兵算个球,光天化日杀他的人,他便要他们血债血偿。 李双喜这边,早就觊觎军械很久了,所以鲁山一城破,他便一边拖住李来亨,一边谴人去接管武库,想着自己先行将武库搬空,到时候问起就咬死里面没有东西,自己是李自成的义子,想来也不会如何。 算盘倒是打的啪啪做响,却不想李炎也早早盯上这里了,一入城便让高一功派人来接管了武库,动作抢在了李双喜的前面。 等李双喜到的时候,武库已经被贴上封条了,李双喜的亲兵素来也是跋扈惯了,见到备效军老大不以为然,“伐竹军”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即便要进去,岂料被备效军强行阻拦,说是没有高总哨的命令不得进入。 小小炮灰敢阻拦他们前营精锐?要知道主帅的亲兵,那可是不得了的地位,随时外放都是军官的,于是一来二去双方就起了冲突,李双喜的亲兵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拔刀就砍。 这便酿成了血案,出了人命他们也不慌,反正备效军嘛,炮灰而已,随手丢了两吊钱就让他们滚蛋,而自己则带着亲兵队开始搬卸武库里的军资。 军资倒是也不少,加上装车,少说也要一个多两个时辰的功夫。 就在他们做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街口突然走来了百余号全副武装的士卒,说是全副武装,其实也就是头裹蓝步,手持长矛的士卒。 “你们是何人?”亲兵队的军官见状,大声询问起来,看装束应该是闯军一部。 李炎这个时候才骑着战马从后面慢悠悠的走出来,拱手道:“在下备效军观军使,李炎。” 闻言几个亲兵都愣住了,李炎的名字他们是知道的,手段也是清楚的,来干什么也能猜的到,不过杀个士卒,至于让观军亲自来吗?当然饶是这样,他们也是不怂的,他们是李双喜的亲兵,李炎有什么资格处置他们? “见过李观军”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礼数还是有的,纷纷拱手见礼。 “不知李观军来此有何贵干?”为首的亲兵官长当即警惕的问道,若是寻仇倒也罢,就怕是打军资的主意,那可就不妙了。 “我此番来便为两件事,第一,我家士卒被人杀了,来讨个公道,这其二嘛,便是奉闯王的令来接管军资器械”李炎不动声色的缓缓说道。 “误伤备效军士卒俺们已经赔了钱,至于军资,俺们是李管队的亲兵,自然是得李管队给俺们下令,否则便算是闯王亲自来,也不敢开库”几个亲兵有恃无恐的说道,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李炎他们是李双喜的亲兵。 “嗯,倒是确实赔了钱”李炎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一带铜钱,朝着亲兵们掷了过去。 亲兵队长眼疾手快,一把就接住了铜钱,眉头微微皱起,不解的开口问道:“观军这是什么意思?” 李炎笑着说道:“看看,这里面是四吊铜钱......” 亲兵队长闻言颇为错愕的打开钱袋,里面果然是四吊铜钱,不过李炎这么做,确实是让他不解,于是便又想抬头询问。 岂料头还没抬起来,一支羽箭便直直飞来,“梆——”一声羽箭直接穿喉而过,将亲兵队长的脊柱瞬间射断...... 看着骑在战马上做瞄准姿势的李炎,亲兵队长难以置信,但已经说不出话了,眼睛一黑便倒在地上毙命了。 “杀我一个士卒值两吊钱,我杀你们个队官,翻个倍,四吊钱合理吧?”李炎将手中的弓箭丢给一旁的亲卫,冷笑着说道。 “都给我听着!以后谁再敢跟你们拔刀,便给我杀!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官多大,都照杀不误!若是敢抛弃袍泽而走的,那对不起,我李炎的刀也快的很!我们备效军不惹事,也不怕事!”李炎打马转身厉声宣示着。 李炎的果断不仅备效军看呆了,便是李双喜的亲兵都看呆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家的官长被杀了,纷纷惊呼着上前查看情况,而备效军则被李炎为他们出头不惜杀人的举动深深的折服了,谁不希望有一个回护自己的上官呢? 于是纷纷激动的大声回应道:“遵命!” “好!现在我命令你们,去将武库夺下来!敢有阻拦的人,都视为敌人!斩首一级,我给你们记功!”李炎扬起马鞭大声吼道。 “杀!杀!杀!”备效军顿时杀气大作,步步往武库逼近。 李双喜的亲兵哪里见过这阵势,哪里还敢再做停留,连忙丢下早就装好车的装备,带着队官的尸体,狼狈而逃。 “观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王进宝这时才悄悄开口问道,杀人,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出头,而是为了李炎的威望,以及将备效军练成休戚与共的整体。 如今人杀了,该想怎么善后了,杀了李双喜的亲兵队长,哪里是那么好交代的? “将军资平分,分往诸营”李炎淡定的下令道:“还有,派人去散播传言,就说李双喜想要独吞军资,幸亏被我们备效军所阻拦......” 王进宝当即心领神会,拱手道:“属下知道了。” 在利益面前,敌人也可以做朋友,朋友也可以成为敌人,李双喜想要独吞军资被杀了队长,只怕诸位将领只会幸灾乐祸,毕竟谁叫你动歪心思?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刺杀 李双喜的亲兵被杀,自然是不忿到了极点,可李炎一番操作下来,又让李双喜有苦说不出来,诸营武官都知道李双喜想要独吞军械,岂能给他好脸色? 要知道,虽然李双喜是李自成的义子,又是军功卓著的元老将帅,但涉及到核心问题,大家也不会给你脸,李炎早就“懂事”的将武库中的军械均分给了诸位将领,姿态是要多低有多低,这就跟李双喜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双喜是了解李自成为人的,知道若是自己拿这件事去告状,只怕是讨不得一点点好处,于是只能认了栽,收了四吊铜钱,约束手下不许他们再跟备效军发生冲突,毕竟按照李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招惹了,搞不好大将都给你杀两个...... “凶名赫赫”的李炎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又赚了一波威望,备效军的军汉们都知道了有一个愿意为自己出头的观军,当兵吃粮的,谁不希望有个能庇护自己的官长?若是逢事就推属下去送死,那谁又愿意为你卖命? 高一功也对李炎大为赞赏,换了他只怕做的比这还有激烈些,他蒲扇般的大手拍着桌子叱骂道:“这个李双喜越发没有规矩了!动辄杀人抢物,真当俺是泥捏的吗?老李啊,你尽管去做,有啥事,俺给你兜着!” 李炎笑着拱手说道:“高总哨这是什么话,小小的李双喜难道还能劳烦总哨亲自出手吗?” “说的倒也是极!”高一功知道李炎在拍自己马屁,但他还是受用,当即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又胡扯了几句,高一功才转到正题上来。 “此番的事情俺也听说了,闯王给俺们批了多少兵甲?” 李炎无奈的摇头苦笑道:“长矛一百多,刀刃一百多,兵甲五十套,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鲁山府库里的银子跟那些朝廷的降兵都给了我们。” “俺要那些银钱有什么卵用?”高一功闻言大为不快,自己反贼啊!反贼难不成还要花银子去买东西?那干脆招安了算球。 “倒也不是没用,毕竟有了银钱,总是可以有办法买些武器甲胄”李炎说道,只要钱到位,不怕商人不做自己的买卖,商人唯利是图,山西那边的商人连火药、火炮都敢往鞑子那里卖,而且背后还有朝廷上的大人支持着。 “不过,银钱倒是也不多” “有多少?”高一功听说银钱还不多,瞬间更加不快起来。 “三百两.....”李炎无奈的摊手说道,连缝大灾,河南的府县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再加上官员的贪污,自然府库都能跑老鼠了。 “娘的!这帮子蟊贼,俺若是皇帝,非得给他们抽筋扒皮不可!”高一功恨恨说道,当然,备效军的之前倒是还缴获了一些银钱,主要是知县老爷搬上城头的那三千两银子,倒是被备效军给吃干抹净了。 至于其他大小官员,进城后,早就是其他闯营诸将的目标,只怕此刻早就劫掠殆尽了。 “倒也不必太过丧气,好歹还得了二百明廷降兵,这些降兵倒是可以补足此番的减员”李炎劝慰道。 “朝廷的兵马能干什么用?一帮子酒囊饭袋,你若是有兴趣,自领去训练吧,若是练不出来就发后营去当民夫”高一功不耐烦的摆手道,本以为此番进鲁山一番血战能有不少斩获,如今却不料折损跟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对了,你去准备一下,闯王的军令下来了,要俺们备效军负责拆毁鲁山的城墙。”高一功又补充了一句:“娘的,这种脏活累活,倒是都给俺们干了!” 李炎闻言也无奈的哭笑了一声,没办法,作为炮灰大队,这些事情自然是得自己干,李自成都算是不错的了,若是换了其他将帅,便是这些军械补充都是得不到的。 ...... 对朝廷降军的劝降倒是不困难,鲁山这边的县兵以及部分卫所兵,都是有家眷在本地的,李炎用了最下作也是最管用的方法,将他们的家眷直接裹挟入后营,这些降兵就老老实实投降了闯军。 劝降倒是容易,如何训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卫所兵不少都是老兵,身上习气很是差劲,若非是念在现在补充军队困难,李炎都是不想用这些人的。 当然卫所兵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其中的文化水平倒是让李炎刮目相看,两百人中发蒙的便有五十几号,虽然谈不上识四书,辨五经,但至少认几个大字是没问题,其余还有些人多少是认得些字的,虽然数量不多,但在这个文盲遍地走的时代,已经是惊喜中的惊喜。 卫所虽然是军户,但所谓穷文富武,加上朝廷重视科举,要从军户脱籍,最快的方法就是读书,所以不少条件不错的军户都会拿出钱财供自家子弟求学,当然效果好不好另说,毕竟孙传庭这样的人那是人中龙凤。 就在李炎亲自为这些降兵造册录籍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人找李炎有事。 李炎倒是听的个莫名其妙,只道又是什么军令来传,便问道:“是闯王还是高总哨。” “都不是,看起来像是一个乞丐,说是观军的旧识,属下不敢专擅,特来禀报”传令兵拱手一五一十的说道。 乞丐?李炎一愣,仔细寻找起了记忆,似乎并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但旋即他便想到,莫不是自己这具身体的旧相识?这就勾起他的好奇了,毕竟他也想搞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世来历,若当真是故人,那真得见上一见了。 于是点头道:“行,带我去吧,王进宝,你负责给他们登记造册,完事后对着册书去后营找刘管营,让他按照册数将那些家眷编入团围。” “遵命!”王进宝被李炎悉心调教,已经能认得些字,加上几个县衙“请”来的老书吏的协助,做好这件事,问题应该也不大。 很快,李炎便来到了营门口,远远望去是个衣衫褴褛的人,看身形似乎有些印象,李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那人也注意到了李炎,也迎着走了过来。 就在相距二十步的时候,李炎突然看清了那人的脸,确实是他的熟人,先前被他释放的明军细作顾复光!而顾复光的眼中显然遍布着杀气。 刹那间,一股危机感攀上了李炎的后背,电光火石之间,顾复光猛的掏出一把手铳,对准李炎便开了火。 “砰——” 一声铳响,身边的亲兵立马将李炎扑到在地,剩下的几名亲兵当即拔刀就要冲上去杀掉顾复光。 “留活口!”李炎被扑了个狗吃屎,在泥泞的地上挣扎着喊着。 几个亲兵闻言一迟疑,旋即直接扑了上去,将正准备拔匕首的顾复光摁到在了地上,将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炎这才翻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手铳的精准度实在是难以恭维,很显然,顾复光这一枪打歪了,李炎上前拾起丢在地上的手铳,端详起来。 标准的火门枪,想来顾复光是提前点火,等着自己来,可惜,自己的步伐慢了些,逼着他不得不二十步就射击了。 将手铳递给了身边的亲兵,李炎蹲了下来,盯着被控制住还恶狠狠的盯着他的顾复光,笑着说道:“顾先生好久不见。” “恶贼!恶贼!何不杀我!”顾复光被亲兵按住动弹不得,但整个人都在死命挣扎,似乎想要扑杀了李炎。 李炎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摊手说道:“顾先生何其侮人?先前你被我抓住,我便放了你一条生路,如今反而以怨报德,难道是大丈夫所为?” “休要饶舌!恶贼,你施反间计,致我家眷蒙难,祖坟被挖,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今日不能杀贼,便请速死,休要折辱于我!”顾复光挣扎着大骂道。 李炎闻言却笑了起来,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复光,似乎是在思索着如何处置他,未几,叹息了一声,摆手说道:“将他捆起来,送我军帐来,不得伤他性命!” 亲兵虽然不解,但还是抱拳应命,三下五除二就将顾复光捆了起来,押着就往李炎军帐中去了。 李炎其实刚刚也动了杀心,但见顾复光这般凄惨,自然是知道他在朝廷那边只怕也是一塌糊涂,这样的人,未尝不能再试试招揽,这一身谍报本事,完全不用,似乎有些暴殄天物了些。 顾复光对李炎的恨意是可以理解的,那日李炎释放了他,他起初还对这个颇有“古之名将”风范的“叛贼参军”有些好感,岂料下山之后才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为马向贞的死,他成为了众矢之的,想要去见杨嗣昌,却听闻杨嗣昌已经亲自宣判了他“从贼”,若是去见杨嗣昌,只怕人还没见到,自己就先被砍了充作军功了。 无奈之下,顾复光便起了隐居山林,不闻世事的想法,寻思着先去将自己的家小接出来,再想办法,却万万没想到,马向贞的家人恨他入骨,早就让人去将他一家老小斩尽杀绝,连只鸡都没放过。 听闻此,顾复光如遭雷击,这时又听说自己老爹的坟也被人掘了,尸骨暴露于荒野,被野狗争食...... 听到这种噩耗,他当即就昏厥过去,幸亏得了一个和尚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但自此过后,他便心中恨透了李炎,若非是他使用这等反间计,自己何至于落得这个田地?自己已经父亲一生的清誉,怎么能毁在自己的身上? 不行,他要学要离豫让那样的人,亲手杀掉李炎,为朝廷除了这个大患,然后再自裁以谢天下,如此才能挽回自己的清誉!才能保全顾家的名节! 于是他便一路追着闯军跑,就想着能追上闯军,想办法杀了李炎,岂料,闯军行军速度太快,行踪也飘忽不定,他根本就追不上,盘缠用光了,就只能一路要饭,终于到鲁山时,正赶上闯军攻打鲁山,这才让他逮到了李炎。 便有了先前的一幕。 说实话,要是李炎得知了他的经历,非得唾他一脸不可,不是,你家人被姓马的杀了,来找自己干嘛?真是血性男儿,便应该去找姓马的寻仇,不去报仇,却来找自己,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不对,这不是脑子有问题,是压根儿就没有脑子......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振聋发聩的一席话 看着被提溜进来的顾复光,便如同几月前自己第一次抓住他时候的样子,李炎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这人世间便是一个个轮回啊。 “顾先生,如此场景,何其熟悉啊?”李炎不无嘲讽的笑着说道。 顾君恩双手被反绑,动弹不得,但还是努力抬起头怒视着李炎,骂道:“是啊,前次不能杀敌报国,如今又落敌手,还有什么面目苟活于世?” “倒是个忠义汉子”李炎言不由衷的夸赞了一句:“上次我放了你,给了你一条活路,如今你又被我抓住,可愿意投降?” “贼子!休想!”顾复光咬牙切齿的骂道。 李炎倒是不气恼的微微摇头说道:“也就是我也这般耐心,三番四次的容忍你,若是换了闯营其他人,你这身份,只怕早就被砍头了。” “便算是杀头,也好过你这暗箭伤人的小人!”顾复光怒骂道。 “小人?未见得吧,难道顾先生不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吗?你我既然是不同立场,自然要以克敌为上,我施反间计又有何妨?”李炎笑着说道,眼中不无得色,逼出来顾复光他自诩是一步好棋,顾复光这么仇视他,很显然是自己的棋起作用了。 “恶贼!休做口舌之能,我一家之性命,都是因为你!我父祖陵墓也是因为你被开掘!还有我顾家一世清名,都是你这恶贼,让我陷入如今不仁不义不忠不信的地步!”顾复光痛心疾首的打呼道,看的出来他现在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李炎却丝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顾复光啊,顾复光啊,到今天为止,你都还没有搞明白自己为何落到今天的地步。” 说完,李炎缓缓起身,将手背在身后,徐徐说道:“你说你一家性命是因为我,我承认,我是施了反间之计,但便算是我不施反间之计,你情报错误,害死马向贞,难道以为马家人便能放过你吗?” “情报失误岂能避免?行军打仗哪里有万全之策?”顾复光不服的大声辩驳道。 “笑话,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许是如此,可你呢?阉党后人,厂卫鹰犬,生来便是做棋子的命,害死马向贞那一刻,你便已经是弃子了,可笑你顾复光到如今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李炎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胡说!”顾复光瞠目大声吼道,他未尝不懂得这些道理,只是人在极度悲愤之下,往往喜欢给自己找理由开脱,顾复光不可能将责任归结到自己当初答应杨嗣昌做细作上,因此只能把责任推到李炎头上。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自从你当初答应杨嗣昌充作细作的时候,你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李炎盯着顾复光,一字一句的说道。 “再说了,我能行反间,若非是朝廷有眼无珠,又岂能中计?”李炎抚掌说道:“自崇祯元年起,先有毛文龙,后有袁崇焕,还有卢象升等等,哪个不比你顾复光位高权重百倍,结局呢?你父亲一生为朝廷呕心沥血,结局呢?还不是被打成阉党,身败名裂?” “我父亲不是阉党!”顾复光咬牙切齿道。 “是不是阉党,不是我说了算,是朝廷衮衮诸公说了算!”李炎遥指着北京的方向说道:“便算是如今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献给那帮子大人表达你的拳拳忠君之心,他们也会当做腌臜之物拿去喂狗!如此好男儿,却甘心做姓朱的走狗,实在可惜!” “笑话,你不也是李自成的走狗吗?何必如此振振有词?”顾复光冷笑着反驳道。 “哈哈哈哈”李炎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指着顾复光说道:“崇祯也配跟闯王比吗?崇祯凭什么做这个皇帝?就凭他生来便姓朱吗?在位十三年,进不能取尺寸之地,复辽左故土,退不能保境安民,让鞑子几入中原如入五人之地!百姓饿毙于途,士卒面有菜色,他崇祯如何做的天下万民的表率?连年灾害,难道不是上天的警示?却丝毫不知悔改,如此大明,难道还应该存在下去吗?” “一派胡言!” “顾复光,可笑你这个忠臣,却到了如今的地步,而我一个反贼,却还得以自由,岂不讽刺?”李炎笑着嘲讽道:“你爱崇祯,可崇祯爱汝吗?何必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走狗呢?” “我家世膺国恩......”顾复光厉声道,但语气显然有些色厉内荏。 “此更是笑话,当年朱洪武不也是掀翻无道元廷,开大明社稷,怎么,如今到了我们闯军却是不许了?汝也读书,看看上下历史,王朝垂暮,自当有德者居之,汝誓死捍卫明廷,不仅是逆天而行,而且所图者何?青史留名吗?可惜,你地位卑贱,还是阉党后人,此生也做不得文天祥这样的人物,只会是螳臂当车的小丑罢了!”李炎大骂道。 “你.....”顾复光显然是被骂懵了,开嘴想要反驳。 “你住嘴!”李炎直接虎喝一声,打断了顾复光的话茬,这一声连带着顾复光都骂懵了。 见顾复光被骂的一愣,李炎才继续说道:“你的妻儿惨死于马氏之手,父祖为朝廷鞠躬尽瘁,却陵墓不保,罪魁祸首是谁?难道是我们闯军吗?难道是我李炎吗?岂是我杀汝妻儿,开汝祖坟?我不仅没有如此,还释放了你,给了你生路,反而是你忠心的朝廷,将你逼上绝路!汝不思为妻儿复仇,却反而抽刀向恩人,岂非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闻言,顾复光一怔,他未尝没有想过这些,但,自幼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要忠君爱国,他能怎么办,他不敢去责怪崇祯,只能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了闯军身上。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崇祯如何待你?杨嗣昌如何待你?孟子说过‘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为仇寇’你也读过书,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李炎拍案大怒道。 说实话,这道理顾复光未见得就真知道,当初大明初立,朱元璋读到孟子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大为“震撼”,旋即认为“此非臣所宜言”,把孟子直接从孔庙里搬出去了。 后来可能觉得自己这种做法不妥,于是便又将孟子搬了回去,不过这些“大逆不道”的篇章都被删掉,科举之中,也断然不会再考这些内容,因此虽然明末流行研习先秦文章,学习先秦诸子,但对于这些“古典主义”儒学,反而多少有些曲解。 顾复光是学八股出身的,又是锦衣卫这种鹰犬部门,自然对于这些篇章压根儿没听过。 被李炎一顿吼,倒是一愣一愣的,但是,这些话无疑是给他产生了暴击,长期以来,忠君是他接受教育给他的最高行为要求,生做诸葛亮,死为文天祥,这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可如今李炎的话是在挖掘他信念的根基,在给他灌输,不要再忠诚于朝廷的思想。 但,恰恰是这些话,他无法反驳,尤其是联系到,自己为朝廷呕心沥血,结果妻儿惨死,祖坟被掘的惨痛往事,他的信念便动摇了起来。 “昔日,我敬重你是条汉子,所以放你一条生路,如今若是连妻儿之仇都不敢报,也不劳我动手杀你,免得脏了我的宝剑,且自行自刎,也得个干净”李炎激将道。 顾复光显然上当了,毕竟妻儿之死,是个人都忍不了,当即双目赤红道:“你放屁?我如何不敢报?” “既然敢报,我给你指个明路,加入闯军!我跟你保证,只要你加入闯军,日后破了南阳,马氏一族都交你处置”李炎用手指敲打着案几诱惑道。 这次,顾复光难得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妻儿之死,摆在眼前,马家是动刀的人这也是实话,便算是自己当真杀了李炎,又能如何?马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自己依然不可能重新获得朝廷的信任。 忠君?他最好的结局便是杀掉李炎过后,再立刻自刎,否则他的结局依然是被押送南阳,交给马家肆意处置...... 见顾复光不说话了,李炎知道自己方才的一方话起来作用,顿时笑颜就展开了,缓缓走下去说道:“所谓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真正士子应该做的,也是真正读书人该做的事情,你顾复光难道是想做那些只知道吸食民脂民膏的蟊贼吗?” “不!不!我不是!”顾复光顿时激动的反驳道,他是经历过底层生活折磨的人,太了解哪些官吏的嘴脸了。 “既然不是,你还在犹豫什么?去看看吧,看看我们闯军在做什么!再看看朝廷再做什么?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我们做的就是拯万民于水火的事情!没有人会指责你的不忠!他们只会知道你顾复光是个为民请命的英雄!”李炎大声刺激道。 当然,扭转一个人的价值观没有那么简单,顾复光依然陷入了沉默,不过李炎清楚的很,现在这个状态,说明顾复光已经动摇了,从个人仇恨,大义,以及道德上,自己都为顾复光变节打通了所有的通道,接下来就要看顾复光自己怎么办了。 这种时候,说再多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李炎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把他带下去,带去后营,给刘总管说一声,便说好生看着他,让他看看闯军是什么样的,百姓是如何对待闯军的,再让他自己想想看,自己这后半身当如何活。” “遵命!”两个亲兵闻声而动,拖拽着死猪一般的顾复光就出帐而去了。 顾复光被带走后,王进宝才走上前,疑惑的询问道:“不过一个鹰犬罢了,观军何必废这般大的力气,俺看这就是个迂书生,还行刺观军,不如一刀杀了,以绝后患。” 李炎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王进宝的肩膀说道:“你知道一个忠臣若是变节会如何吗?” “如何?” “那他就会死心塌地跟着闯军,这样的人,迂直,但也是这种迂直,会让他认准一条路一直走下去,顾复光是个有本事的人,现在又不容于天下,杀他,太浪费了”李炎摇头说道。 王进宝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李炎的一些计较他是看不明白,也理解不了的。 ...... 在李炎收服顾复光的同时,刘宗敏也回来了,此番他奉命去阻击鲁阳来援的明军,一战克敌,带着一千人,将鲁阳来的三千明军打的全军覆没,斩首游击一人,缴获兵甲器械无算,算是彻底扫清了汝州、南阳之间的阻碍......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宝丰攻略 取了鲁山,歼灭了鲁阳关驰援的明军,李自成算是完成了入河南后的第一步战略规划,虽然对备效军来说,付出的代价并不小,但对李自成而言,这种代价倒是微乎其微。 前营的战兵,嫡系几乎没有损失,反而一鼓作气多了一县,灭了一个游击,这怎么能不算大胜?备效军本身就是炮灰,哪怕死光了倒是也不亏。 紧接着,李自成便按照顾君恩的计略,命人毁掉了宝丰的城墙,并将府库搬运一空,飞马敕令鲁山下属乡镇,言:“自成奉天伐无道,三饷悉罢之,豪绅之田悉分之,若有违抗者,诸乡豪杰自取。” 这便是赤裸裸的鼓动各地乡民反抗当地的豪绅压迫,虽然闯营此刻兵力有限,又不能在鲁山久待,干脆先发敕令搅混周边的乡村局势。 果然敕令一发,早就蠢蠢欲动的乡村百姓不少直接起事杀掉当地的豪绅,主动进行分田,没了官府的弹压,这一石激起千层浪,鲁山各地都烽烟四起,分田的,阻断道路的,还有听说李自成在商州搞选举照葫芦画瓢,在本地也搞起来了选举。 这便是河南,百姓早就被官兵盘剥的痛苦不堪,若是湖广的百姓还愿意忍受朝廷的剥削,那河南的百姓,早就已经忍无可忍,对李自成的敕令,用“无不响应”来形容都是不为过。 望着一片“勃勃生机”的景象,李自成也是心情大好,入河南的开局便是这般顺利,无疑是个好兆头。 处理完宝丰的事情,闯军没有多做停留,毕竟哪怕宝丰的成绩再好,也无法改变闯营跟明廷之间的实力差距,该流窜还是得流窜,要是被明军咬住可就麻烦了,按照明朝拉跨的效率,此刻只怕河南巡抚都还不知道宝丰沦陷,闯军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于是摧毁完宝丰的城墙后,李自成下令将府库中多余的粮食、钱财,全部分给了宝丰县民,以做安抚之意,为自己赚了一波好感后,便率军直扑宝丰而去。 宝丰离鲁山县不远,中间就间隔了个鲁山,鲁山本身也不算是什么高大的山峰,闯军常年流动作战,行山踏野的时候是一点不少,翻越这种小山倒是没有丝毫的问题,只花了三天时间,闯军便已经打到了宝丰城下。 鲁山失陷的消息,河南巡抚未必知道,但宝丰城是定然知道了的,等闯军赶到宝丰的时候,宝丰已经是大门紧闭,四野皆清,只有戒备森严的士卒在城墙上警戒。 “这宝丰守将是颇知兵啊”李炎骑马伫在高一功身旁感叹道,能不知兵吗?自打入了宝丰境内,便知见焚毁的庐舍,割掉的农田,乡野百姓或是被迁入县城,或是被遣散,这是摆明了坚壁清野啊! 高一功也是知兵之人,当然看的出来这些动作的意思,但却也没有很担心,拍着胸口说道:“知兵又如何?坚壁清野又如何?在鲁山我军斩获颇丰,便算是宝丰没有一粒粮食,也是能撑的下去的!” 这话倒是真的,闯军虽然依然口粮紧巴巴的,可倒是真的称不上缺粮食了。 “不过备效军前番攻城损失惨重,此番若是再来个那样的损失,只怕便剩个空架子了”高一功忧愁的地方还是在备效军上,上次的损失根本难以弥补,现在才来出来八百多号人,损失都快近一半了,若是再遇到这种恶战,苦战,备效军建制就散了。 李炎闻言倒是一笑,对着高一功说道:“总哨倒是不必担心这事,此番攻城,便算是我们想为先锋也是不行的。” “哦?此话怎讲?”高一功疑惑的问道。 “诸军都看不起我备效军,前次鲁山一战,未到一上午便克城了,其余诸军哪里有不眼红的呢?宝丰是大县,钱财军械自然是不少的,若是此番又是我们先登,只怕这些军械不说全归了我们,总是少不了又得平分,所以我料定前营之中,必有人主动请缨”李炎自信的说道。 高一功显然是颇为不信,将信将疑的说道:“前营那帮子人真愿意拿自己的精锐去消耗?便算是他们愿意,闯王也不见得愿意啊。” “精锐?闯营如今精锐两千,附从近两万,这两万之中难不成还抽不出五千攻城兵马?”李炎撇了撇嘴说道,他们是炮灰,但不代表闯营之中的炮灰只有他们。 就在两人说话时,中军的令马就飞驰而至了。 “令,备效军原地待命,不得贸然寸进!”令马飞速掠过备效军的军阵大声传递着李自成的军令。 “你看!”李炎得意的摊手笑着说道。 高一功这才松了一口气:“娘的,还是你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前营那帮子人的盘算。” “别高兴的太早,若是宝丰拿不下来,还是得我们去”李炎又给高一功浇了一盆冷水,若是攻城不利,按照刘宗敏这些人的尿性,保不齐要给自己使个畔子。 ...... 此番攻打宝丰,李双喜主动请缨,前次军械没有贪成,还吃了一个哑巴亏,死了个亲兵,让他几乎成为了前营的笑柄,攻打宝丰正好靠这个机会洗刷自己的憋屈,还能顺理成章得掉一些兵械。 宝丰可是大县,其中的物资定然是少不了的,光想想都是足够让人眼红。 李双喜的此番攻城采用的还是闯军传统的攻城模式,流民跟炮灰先驱,自己带着精锐压阵,说是精锐其实也就两百人,不过这两百人可是全副披挂,人人带甲,装备就是跟明朝精兵比起来也是丝毫不逊色。 这两百人也是李双喜压箱底的部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拿出来消耗的,每逢战阵,都是站在最后面,撤退走在最前面,就这一点来说,跟明廷将帅们的家丁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为了攻打宝丰,李双喜一口气抽了三千炮灰出来,这些炮灰没有铠甲,连兵刃都是不齐的,但是贵在人多,人数多了,有时候守军光是看看都是吓死了,宝丰一个县能有多少兵马?算是都不会超过一千人,其中不少还是卫所兵。 令旗一挥,伴随着激烈的鼓点,宝丰攻城战就此拉开了序幕,三千多衣衫褴褛的流民开始向着宝丰乌泱泱的冲了过去,有人挥舞着锄头,有人挥舞着镰刀,口中大声呼号着壮胆,看起来倒是颇为慑人,就是实际嘛,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水平了。 宝丰跟鲁山不同,士卒没有慌着射箭,城头一片静悄悄,仿佛准备束手待毙一样,这样的宁静一直到闯军的前锋逼近宝丰城二十步以内的时候,一片箭雨霎时间飞向了空中。 二十步,这个距离对于无甲的步兵而言,羽箭是足够杀伤的,羽箭如同雨点一般飞落在闯军的军阵之中,瞬间便要二十几人被射倒在地,运气好的,脖子中箭当场死亡,运气不好的大腿中箭、腹部中箭,痛的在地上满地打滚。 明军第一轮羽箭都是用足了力气的,每一支羽箭都是劲头十足,往往直接透入内脏、骨髓,上面还涂着粪便,惨烈可见一斑。 不等闯军反应,第二轮羽箭又落了下来,又是一片人员伤亡,先前气势十足的闯军前锋,开始有些动摇了。 但碍于严苛的军法,这些士卒还是咬牙舍命冲到城墙根下,开始架设长梯,城墙根是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因为若是明军要射击,就得探出身子射击,这样会增加明军的风险,李双喜显然深谙此道,早早就命令弓箭手准备,只要明军探出身子射击,立马放箭来一轮压制。 岂料,守城的明军根本没有准备用羽箭杀伤,而晃晃悠悠推来几个烧的滚烫的大釜,猛的朝着城墙下云集的闯军倾倒了下去。 “金汁!是金汁!”闯营观战中有见识的人顿时惊愕的大叫了起来。 金汁就是将人的屎尿烧开,烧的滚烫,然后倾倒下去,这东西温度极高,加上是本身极为肮脏,一旦被烫伤就会全身溃烂,生蛆而死,不可谓不惨烈。 金汁猝不及防的淋在城下闯军的身上,顿时爆发出了惨烈的嚎叫声,伴随着恶臭传到闯军的大营,连带着见惯生死的李自成都面露忍...... 惨烈啊,看着被金汁烫伤的士卒哀嚎往后狂奔,然后被明军羽箭点杀,闯军不少将领都低下脑袋,不忍直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万人敌 第一轮进攻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挫折,付出了近百人的代价连个长梯都没有架设上去,城头的明军更是零伤亡,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宝丰的守将是个将种,不是那么好相予。 李自成带着诸位将领也在山包上观战,李自成不会去干涉李双喜的指挥,脸上也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的望着宝丰不算高大的城墙,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闯王,是不是让李双喜撤下来”一旁的田见秀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列拱手问道。 按照闯军的习惯,若是第一轮攻势遇挫,便会收兵整备,结合先前失利的原因研究攻城不利的原因,然后再行攻城,田见秀本身天性仁厚,自然见不得士卒白白送命,便想让李双喜撤下来。 李自成却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宝丰,仿佛也在研究如何攻破眼前的县城。 倒是顾君恩理解李自成的想法,笑着上前对着田见秀拱手道:“田总哨,此刻若你是李管队,让你撤,你会撤吗?” 田见秀被问的一愣,思索了片刻,才叹息道:“自然是不会撤的......可难道白白看着儿郎们送死吗?” 李双喜当然不能撤,若是没有李炎珠玉在前,他或许早就下令撤退了,可李炎一鼓破鲁山,用的还是备效军这种新练之兵,李双喜是百战宿将,若是被宝丰给难住了他还混不混? 李双喜是李自成的义子,不管怎么说,李自成还是不愿意见到自家儿子的威望被打的粉碎,再说了,现在李双喜用的还是流民前驱,便算是多死些,也谈不上心疼,还能通过反复的攻城,研究宝丰究竟有些什么守城的手段。 就在田见秀请命的时候,李双喜又投入了一队流民冲上去,他就不信这个邪了,难不成自己死伤这么多人,连城墙都挨不上? 这次倒是好不容易冲到了宝丰城下,开始勉强架设长梯,许是金汁浇完了,城头的明军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拿出像样的反击方式,眼睁睁的看着长梯被架设了起来。 就在李双喜大松一口气,准备让手下流民一拥而上,不惜一切抢占城头的时候,城头上却又推来了几个大锅,这次倒是不是金汁了,而是滚烫的开水! 顺着梯子,城头的明军将开水倾泻而下,爬在长梯上的闯军就如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一样,被淋了个遍,滚烫的开水瞬间就能把人的的皮肤烫熟,那种痛苦不是人能承受的,很快攻城的闯军纷纷凄惨嚎叫着从长梯落下。 这时城头的明军才从容不迫的将长梯纷纷推倒,这一次的尝试再度白搭了,前后伤亡已经超过两百了,流民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再行攻城,而李双喜见再度功亏一篑,顿时暴怒了起来。 “管队,收兵吧!”李双喜的几员亲信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打法了,再这样下去,李双喜手下的流民都会消耗殆尽的,流民没了,那以后的硬仗可都得靠着精锐打了,那真就不是开玩笑了。 “娘的!若是此刻收兵,俺有和面目去见义父?有何面目再在前营待下去?那李炎才刚刚带兵,便能一战破鲁山,而如今,一个小小的宝丰就挡着了俺!俺当真是连那李炎都不如了?”李双喜大怒道。 “管队,宝丰的明军一看便是指挥得当的,岂能跟鲁山相比?凡事有难易之分,岂能一概而论?何况高一功也是经年宿将,又岂能算李炎一人之功?”几员亲信苦口婆心的劝谏道。 “住嘴!便算是那高一功俺也是不放在眼里的!”李双喜大怒道,先前被李炎杀了个亲兵,他自然是恨上李炎了,事事都要攀比一二,岂料如今被阻挡在这个地方,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田虎,管豹!”李双喜怒声吼道。 两员全身披挂的壮汉当即出列抱拳道:“属下在!” 这二人是李双喜手下最得力的勇将,皆是边军出身,一手刀法、弓法出神入化,每次遇到苦战难战,交给此二人,准是没错的。 “替俺拿下宝丰!若是能成,俺保你们做个都尉!”李双喜盯着宝丰咬牙切齿的说道,田虎、管豹手里带的可是李双喜的嫡系亲军,此番投入攻城可见其有多焦急。 “管队!这可是俺的的嫡系啊!怎么能轻易攻城?”几个将领当即出言反对道。 “破了宝丰,军资器械还怕补充不回来吗?何况俺手下的亲兵,个个披甲,岂是明军能奈何的?金汁、开水,想来明军已经用尽,俺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李双喜盯着宝丰说道。 那么大锅开水,要烧到能致死致伤的温度,没半个时辰,想都不要想。 李双喜这把是真的豁出去了,手下二百甲士倾巢而出,连一旁观战的李自成都不由得抽了一下眼睛,李双喜的精锐也是他的精锐啊! 这下顾君恩都坐不住了,当即出言劝谏道:“闯王,为了赌气将精锐损耗,非智者啊!” 李自成眉头紧锁的盯着战场,似乎在权衡要不要出手阻止,未几,还是开口说道:“让他去吧,俺倒要看看城头明军还有什么好办法。” 李双喜的精锐可是李自成的亲军部队之一,这些人清一色的重甲,便算是放到明军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李自成倒是也不信如此都拿不下宝丰城?若是这样,宝丰便没人能拿的下来了。 看着冲来的全副披甲的闯军,城头的明军终于开始慌了,这些闯军一看就跟之前的流民不一样,阵型严整,防御得当,城头的明军放了几轮箭,都没有造成一点杀伤,当然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这些闯军个个弓法娴熟,不仅步战阵型了得,一手弓箭更是出神入化。 不少明军在城垛一露头,一支羽箭便飞了过来,几轮对射下来,闯军这边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是守城的明军死伤十七八人,个个都是头颈中箭,足可见对方的战斗力。 若是这些士卒登上了城墙,那这宝丰也就无法坚守了。 田虎管豹带着甲士在宝丰城根下再度架起了长梯,同时将先前已经被杀破了胆的流民聚合了起来,命令他们先登攻城,早就有不少攻城经验的两人当然知道守城一方少不了还有檑木滚石这种东西,还是得让流民再消耗一波,自己再上。 当然为了给城头明军以杀伤,两人分出五十善射之人,在墙根之外瞄准,只要有明军探头就射杀,以此来阻挡明军的檑木滚石袭击。 这就是精锐,配合得当,进退有序,远不是现在的备效军跟流民所能比拟的。 李双喜满意的看着手下精锐攻城,他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宝丰城,拿什么来跟自己的精锐斗?自己的精锐出马,难不成还不能攻克一座小小的县城?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城头的明军突然丢下来了几个木框,木框之中装着一个黑漆漆的大泥球,不知是何物。 就在田虎管豹二人疑惑的上前查看这奇怪的木框的时候,一声巨响伴随着耀眼的火光传来,紧接着掉下来的木框一个接一个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剧烈的爆炸直接将周围的闯军掀飞,当然最致命的是爆炸击碎了木框,木屑如同一柄柄利刃四散而飞,田虎运气不好被一个木锥直接击穿了脖子当场毙命,而管豹则被气浪掀飞,等被炸懵的士卒缓过神来去抢救时,已经不能言语了。 当然,更可怕的是不少全副武装的甲士身上的衣料被爆炸的火焰点燃,因为身上的甲胄难以脱下,只能哀嚎着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火焰,却无济于事,只能被活活烧死...... “这是万人敌啊!”李炎见城墙下爆炸突起,顿时惊呼起来。 万人敌是出现在明末天启末、崇祯初的一种土制炸弹,这种东西起先是用在辽东战场,用来对付满洲兵的,因为满洲兵身上穿棉甲,被这东西一旦点燃,那杀伤力可不是盖的,所以这玩意儿也被称为“烧夷弹”。 也因为技术上的不成熟,为了安全运输,明军会将他装在木框里,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木框碎裂后的木屑反而还能造成二次杀伤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东西对于闯军来说那真的是降维打击了,闯军见识过明廷的火炮、鸟铳,还有那一干稀奇古怪但没什么鸟用的火器,但对于万人敌这种东西是真的第一次见,以至于直接被炸懵了。 “不能打了,再来几个万人敌,李双喜的军队就废了”李炎骑在战马上喃喃自语道,这四五次爆炸,两百带甲精锐至少有五六十人被报销了,其他的人便算是没事,也被震的头晕目眩,难以再行登城作战。 就在李炎自言自语的时候,鸣金之声也响彻了战场,想来李自成见到这惨烈的一幕也绷不住了,那可是他的亲兵啊,居然被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炸死如此多,他如何能够忍受?于是也顾不得李双喜面子不面子了,当即下令收兵。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牛金星来投 进攻宝丰受挫其实也是出乎了李炎的预料,李双喜手下那可是闯营精锐中的精锐,打成这个样子,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倘若冲锋的备效军,只怕结果还更加惨烈。 此番攻略,前营精锐折损了近六十,流民死伤者逾两百,流民倒是没什么,消耗品而已,要命的是精锐的损失,这可是闯营的百战老兵,死一个少一个的。 李自成为此也勃然大怒,拿着马鞭很是抽了李双喜五十鞭子,还是当着全军的面打,一点面子也没给这个义子留,这都算是李自成念及旧情,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头悬高杆了。 在宝丰吃了这么大个瘪,闯营是断然不打算直接走了,若是折了这般多的精锐连个县城都打不下来,大家也就别混了,如果说之前宝丰还是可取可不取的话,现在宝丰就是非打不可。 军议开完,高一功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李炎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宝丰难打已经是共识了,这种共识下,备效军不出意外的又被推出了送死了。 刘宗敏为首的前营武将提出了一个非常操蛋的方法,那便是消耗,宝丰只是一个县城,能有多少守城的设备?万人敌是厉害,难不成宝丰城还能拉出来一百个?若是真有一百个,那便耗他一百个再破城。 至于怎么消耗?自然是拿流民做炮灰去消耗明军的守城武器,备效军本身就是被组织起来充当先锋的存在,断然没有龟缩在后面的道理。 除掉田见秀外,便算是顾君恩也是认同这种做法的,毕竟流民死一个还能节省一份粮食,何乐而不为? 面对前营将领以及李自成本人的一致决定,李炎跟高一功也难以反抗,从他们带备效军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会有这样的局面,眼下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想个完全的攻城方法。 “老李,此番打宝丰,可还有什么妙计?”高一功知道李炎鬼点子多,颇为无奈的询问道。 李炎闻言却是苦笑着说道:“攻城哪有那么多巧可以取的?何况,我观那宝丰城的守将也是个将种,这般人物又岂是能轻易计取?唯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说的轻巧!”高一功不满的哼了一声:“前营那帮子精锐都打成这个德行,让俺们上?俺要上书闯王,便算是真要俺们上,铠甲得匀些给俺们!不然叫兄弟们那血肉之躯去填这沟壕沟吗?” 高一功埋怨归埋怨,但李炎却是很清楚,这也只限于埋怨,毕竟兵甲武器,前营宝贝的很,想要匀些出来,比杀了他们还难。 李炎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前途渺茫,但还是在绞尽脑汁的思索是否还有能取巧的地方。 就在这时,王进宝快步跟了上来,俯身在李炎耳边低声耳语道:“观军,城里来了个老书生,说是要投奔我们,营中人不敢擅自决断,暂且扣住了,等观军回去处置。” 闻言,李炎眼皮一跳,城里面的人?李炎顿时心中微微一动,折损了这么多人,到底是连宝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般下去不吃亏才算奇怪,正好城里有人来投降,且去问问,也好过一通瞎打。 将此事告诉了高一功后,高一功也是深为重视,可惜他军务在身,还得回去整顿备效军,为接下来的攻坚战做准备,于是便将此人全权托付给了李炎,李炎的本事他放心,且去审问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 很快李炎便回到了军帐之中,那老书生倒是真不客气,居然已经大喇喇的坐在了主位之上,眼神微眯,似乎在打量着李炎。 见到这书生这般无礼,王进宝当即大为不满,以手按刀,厉声呵斥道:“你这秀才忒不知道礼数了,这是观军大帐,其实你这种人能肆意妄为的地方?若是再不起来,当心俺一刀砍了你!” 那老书生闻言却是嗤之以鼻,颇为自傲的纠正道:“吾可非秀才,而是举人,休要说这个伪观军了,便是见了知县老爷,吾也是不跪不拜的。” 举人啊,难怪这么傲气,要知道现在闯营之中的头号军师顾君恩也就个庠生出身,这举人,那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了,在闯营之中一个也没有,难怪此番姿态这么桀骜。 “老子管你什么举人不举人!”王进宝在军中呆久了,也沾染了武夫的习气,见此人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勃然大怒,便想拔剑去砍。 幸亏李炎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王进宝的手,然后横了他一眼,示意他住手,这老书生是什么打算他还是看的懂的,和自己当初一样,就是想着靠着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来吸引自己的重视罢了,倒是也不奇怪。 “手下不懂事,唐突了先生,炎这里赔罪了”李炎假惺惺的拱手道歉道,这也算是给这老书生一个台阶下,演戏总归是要演全套的。 那老书生也是个知分寸的角色,顺着李炎的台阶就下来了,当即起身见礼道:“哈哈哈,李观军言重了,此番不过是我略试将军一下,后营都说将军量能容人,果然不虚传也。” “先生倒是消息灵通的很”李炎目光瞟了一眼军帐外两个守卫,心中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想来这人也不简单,以举人的身份只一会儿工夫便从自己手下套出话来。 “倒非是我有意刺探,实在是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啊”老书生当即收了一收,若是让李炎误会了他刺探军情可就大事不妙了。 “哪里哪里”李炎假笑着说道:“还不知道尊驾的大名?” “称不上大名,在下姓牛,名金星,字聚明,便是这宝丰人士”老书生也笑着拱手回礼道。 牛金星!李炎闻言心中一动,却还是稳住了心神,若是说李自成创业最为重要的角色是谁,那一定离不开这个牛金星,这个日后的大顺开国宰相,险些做到李善长一般历史地位的人物,在大顺的创业期,发展期,以及最后的崩溃期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因为闯营失败了,所以牛金星在历史上的名声始终是作为丑角的形象出现的,李炎没有系统研究过农民军的发展,自然也拿不住这个牛金星的真实水平,但能受李自成器重就说明绝非常人了,虽然最后功亏一篑,只能躲在自己儿子的官署里终老。 “先生是举人,在闯营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大才,此番为何来寻我而非闯王?闯王器量宏伟,若是先生去投奔,只怕是大有可为。”李炎说出了自己诧异的地方,牛金星投闯不奇怪,但为何是找自己啊? 牛金星闻言却哈哈一笑,拱手道:“这河南谁不知道李先生的大名?先生所出的计策可谓是妙极,那李闯是什么人物我是不知道,但只看先生‘均田免赋’与‘分田质子’两策,便与吾不谋而合,我相信定是能与先生共谋大事的。” “牛先生言重了。”李炎闻言一愣,牛金星这话里话外似乎都在点他啊,这可得给他说清楚,自己只是李自成的下属,没有别样的心思。 “不言重”牛金星摆了摆手,兴致勃勃的说道:“李将军是做大事的人,可惜这两条政策还是保守了些,其间不足也有很多,若是能加以斧正,必能招天下人之心。” 李炎此刻没有跟牛金星讨论政策的闲情雅兴,只能颇为尴尬的打断道:“牛先生,政策的事情等日后再说,此番前来,当有一事请教。” 牛金星被打断倒是也没有生气,只是眼睛微微一眯,笑着说道:“可是为着宝丰城?” “是极!牛先生是宝丰人,想来是对宝丰城熟悉的很,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取下宝丰,自当向闯王举荐先生”李炎身体微微前倾,颇为恳切的说道。 见到李炎这个模样,牛金星笑了起来,敲了敲面前的案几开口说道:“牛某此番前来,自然不会不送一个见面礼,这宝丰城便作为献给将军的见面礼如何?” “还请先生教我。”李炎闻言心中大喜,牛金星这么说那便是有了破城之策,牛金星是个举人,历史上又有留名,想来不会是什么不靠谱的角色。 “这宝丰城的守将姓郭,名君镇,军户出身,是有些韬略之才,为人又重视军纪,赏罚分明,百姓士卒都乐为之死,这样的人将军觉得有把握拿下吗?”牛金星问道。 李炎闻言摇头直言:“没有,有城池之险,又有人心之附,足可倚为屏。” “副将刘文炳,长弓马,善骑射,边军出身,能左右开弓,连射十五箭而不泄其力,每逢战阵,身先士卒,若遇兵溃则必断后,将军以为可取否?”牛金星继续问道。 “不可,武力虽不足为恃,但加以军心士气,则无往不胜也”李炎也摇头说道。 “宝丰县令何焦,为人贪鄙好色,家有妻妾十五人,家中藏银传言数千两,自攻城之日起,整日不闻军事,只知享乐,放纵家丁为祸县中,县人无不恨之,而郭刘二将也深为鄙夷,将军觉得可足取否?”牛金星笑眯眯的问道。 李炎闻言顿时顿悟,对啊,攻城何必非得加以刀兵?完全可以依靠其他方式取城啊!何焦荒淫无道,百姓恶之,加上又跟郭君镇、刘文炳有嫌隙,而他又恰好是城内主官,这不正是可以取巧的机会吗? “自当可取!”李炎也舒展了笑颜,跟牛金星二人相视而笑。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计取宝丰(一) 宝丰城突然面对闯军的围攻不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但李自成锲而不舍的作战风格确实是让宝丰守军始料未及,在打退了闯军第一波攻势后,郭君镇跟刘文炳都认为李自成大概会舍弃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毕竟闯军的风格一贯便是避强击弱,一个小小的县城,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为何会对李自成有这般大的吸引力。 等到次日,闯军开始造锅扎营,开始伐木修建云梯的时候,郭君镇跟刘文炳才意识到,闯军只怕这次不会轻易退走了。 云梯这种复杂的攻城武器,可不是长梯那般随便制造,往往开始制造这种攻城武器便意味着长时间的拉锯战,以至于到一方不足以支撑为止。 可宝丰显然不是能够长期支撑的一方,内外通信已经断绝,派出去的几波信使早早就被刘宗敏的人抓住砍了脑袋,首级现在还挂在城外不远处,李仙风那边没人知道是什么情况,临近诸县也没有哪个有余力来救援,宝丰俨然成为了死城。 万人敌已经消耗殆尽,羽箭也是射一支少一支,士气倒是还好,但眼瞅着马上断粮,只怕也维持不了多久,坦白讲,如果李仙风不打算神兵天降的话,宝丰的沦陷只是个时间问题...... 深夜,明军的士卒正挑着灯笼在城墙上巡视,闯军攻城往往出其不意,常会派遣小队人马,夜晚以钩锁翻入城墙破坏,好在郭君镇布置得当,连续挫败了几次袭击,这才让闯军的破袭暂告一段落,当然必要的防备是不能没有的。 入冬的河南,天气冷的刺骨,巡城的明军自然也是苦不堪言,一手挑着灯笼,连搓手取暖都是做不得的,就在明军冒着大雪巡城的时候,漆黑的城墙下几根火把悍然逼近了过来。 现在能靠近城墙的除了闯军不会有别人,巡逻的百户瞬间就警惕了起来,嘱咐弓箭手就位,随时准备反击。 “楼上的明军听着!俺们奉闯王的命,特来拜会尔家将军,还不速速让我们进城?”黑夜里,一阵雄壮的声音传来。 百户闻言一阵错愕,但丝毫不敢松懈,一边吩咐手下去向郭君镇报信,一边虚与委蛇道:“贼子,俺等是朝廷官兵,岂能跟尔等见面?还不速速退去,再敢饶舌,当心俺乱箭射杀了你!” 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就朝着面门直接呼啸而来,也亏百户躲闪的快,这羽箭才擦着兜鍪飞了过去,直直钉在身后的房柱子上。 “俺玩弓箭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下面传来戏谑的骂声。 百户气的也是面色通红,当即便想让弓箭手射箭挽回面子,却不料下面又叫嚣起来:“尔等若是胆敢放箭,俺们立刻就打马回去,待闯王破了宝丰后,鸡犬都是不留的!尔等可要想清楚!”城下的声音威胁道。 闻言,几个弓箭手倒是面露难色,他们就是宝丰县人,这宝丰县是姓朱还是姓李其实差别不大,但若是惹恼了闯军屠城,他们可就是有苦说不出了...... 百户先是险些被射死,又被言语威胁一番,自然是气急,当即便想强令放箭,却不想郭君镇的口令传来了,要百户放下竹篮,将这些闯军带入城中,郭君镇要亲自接见。 其实也不难理解,郭君镇和刘文炳不是傻子,都知道宝丰是定然守不住的,为宝丰百姓计,也不能完全断绝了双方交流的渠道,哪怕是为此背上通敌的罪名又如何? 百户虽然心中不解,但也只能咬牙吩咐手下将竹篮放了下去,打开城门风险太大,相比而言还是竹篮更安全一些,不至于中了闯贼的奸计。 当然了,伴随着嘎吱嘎吱的绞索声音,这百户还是想一刀下去,摔死这些乱贼,也好报一箭之仇...... 上来的是两个壮汉跟一个书生,虽然长得孔武有力,但一身读书人的气质还是难以遮掩的,来者自然便是李炎,身后跟着的便是郝永忠跟黄色俊。 这次倒不是李自成逼着李炎来的,实际上,李自成尚且都不知道李炎过来了,只不过是因为牛金星的计划太过凶险,李炎自认为只有自己亲自执行才信的过,这才亲自前来,有了前次王学礼那里的教训,此番倒是显得游刃有余的多。 不敢说是十拿九稳,但李炎还是能大略猜出郭君镇等人的想法,宝丰是个正常人都看的出守不住,取舍只在于付出多少代价的问题,只要郭君镇脑子没坏,都断不至于杀了他断了后路,从此人严明军纪,不许害民就看的出,多少有些赤子之心。 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卫兵带到了郭君镇的下榻之处,一处十分普通的民房,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只有昏暗的灯火随风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恰如此刻危如累卵的宝丰县。 “早闻郭将军生性质朴,不慕名利,爱民如子,如今一见倒是不是虚言。”李炎看着坐在首位,面色肃然的郭君镇,脸色勾起一抹笑容,开口说道。 “口齿倒是凌厉,就是不知道上了法场可还有这般伶牙俐齿!”郭君镇身后站着的身材魁梧的军将丝毫没有给李炎面子,出言驳斥道。 见这人生的魁梧,又跟郭君镇亲近,想来便是“副将”刘文炳了。 当然说是“将军”“副将”只是尊称罢了,便算是郭君镇也不过堪堪一个把总,刘文炳则不过一百户而已,只是受郭君镇的器重,所以被尊一声“副将”。 “这位便是刘副将吧”李炎见郭君镇只是打量自己并没有说话,便自顾自的开口说了起来:“早闻刘副将弓马娴熟,能开三石大弓,可称当世吕布,如今得见名不虚传啊。” “哼!”刘文炳不屑的冷哼一声,当然,心里还是颇为受用的,这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见李炎滔滔不绝,郭君镇终于开口了,手微微搭在案几上放的牛尾刀上,似乎是做戒备状态,目光炯炯盯着李炎:“汝是闯贼中何人?来寻俺何事?若是说不出个干系,俺只好拿你首级去鼓舞士卒了!” 言毕,四周站在的明军纷纷手按刀柄,怒目而视,似乎随时要将三人生吞活剥,郝永忠、黄色俊也不是孬种,虽然兵器被下了,却也毫不示弱的虎视周围,仿佛随时噬人的猛虎。 “郭将军说笑了”李炎闻言倒是丝毫不慌张,先是微微摆手示意郝永忠、黄色俊放松,然后便自顾自走到郭君镇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将军是舍不得杀我的。” 郭君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冷笑起来:“先生倒是好胆气,料定郭某不敢杀你吗?先生可是贼,俺是官,官杀贼,不是天经地义?” “不管是官是贼,只有死了,都是臭土一堆,哦,倒是也不对,若是贼死了是臭土一捧,官死可就不止一捧了........”李炎笑着反驳道。 “你在威胁俺?”郭君镇霎时提高音量,怒视着李炎。 “宝丰守不住是事实,差别不过是花多少代价的问题,郭将军是知兵的,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李炎丝毫不惧,自顾自的说道。 “若是今日杀我,待到宝丰破城之后,你,你,还有你,都得被杀绝”李炎随手指了指几个士卒,冷笑着说道。 “所以,郭将军,愿意拿李炎一人的性命,去换举城百姓的性命吗?”李炎摊开手淡然问道。 郭君镇听的牙根痒痒,李炎这幅模样实在是有恃无恐,但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怒火,问道:“说的这般好听,既然如此,为何要来?当真是轻易能取,自取之便是,何必自蹈险地?” “我说过,只是在于代价的大小罢了”李炎笑着说道:“宝丰之于闯王,鸡肋也,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所以如今必取之而后快,实际上是因为伤了闯营嫡系,让闯王失了面子,若不能挣回面子,如何统御各军呢?二位将军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吧?” 带兵打仗,威望最重要,若是自家骨干损了,还灰溜溜跑了,那便是自折羽翼,自损威望,换哪个将军都是不能忍受的。 李炎这般说,倒是可以解释为何闯军执意要取宝丰,郭君镇跟刘文炳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内心还是认可了一二。 “所以,只要二位将军给了闯王面子,拿出些好处,补偿了闯营的损失,闯军自然便会离开,届时岂不是皆大欢喜?”李炎又继续补充道。 果然这话一出,郭君镇眉头微动,显然是动心了,旋即开口试探着问道:“李闯要什么东西才肯退兵?俺可说清楚,宝丰是小县,若是要的多了,也是拿不出来的。 “粮食二百车,兵甲两百副,白银三千两,只要凑齐,闯军自会退军”李炎缓缓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荒唐!这么多粮食,白银,俺从哪里给你弄?”郭君镇闻言拍案大怒道,显然这价码过高了。 “郭将军”李炎也正色道:“我不是跟你讨价还价的,只是来通知你的,若是不给,我大军自会破了宝丰,亲自前来取用,孰轻孰重,将军自己掂量。” 粮食,白银,宝丰倒也不是拿不出来,毕竟宝丰也不是小县,在汝州还是算富裕的县所,这个数目倒是不难,难就难在,郭君镇是军官,而主管钱粮的何焦,这其中沟通衔接可就不那么容易。 “对了,郭将军,前次你杀伤我闯军那么多的士卒,还当修书一封向闯王致歉,如此才行”李炎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 “混账!”刘文炳闻言勃然大怒,守城反而还成罪过了吗?“将军,这些贼人满口谎话,不得相信啊!属下以为,便算是按照他们说的做了,只怕也是羊入虎口,血本无归啊,将军!”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计取宝丰(二) “刘副将这话倒真的是好笑”李炎大笑了起来:“我军取宝丰如探囊取物,不过不愿凭白折损兄弟罢了,何须还要诓骗将军?我等自己来拿便是!” “你!”刘文炳大怒,猛的欲图拔刀,幸亏郭君镇还保持着冷静,虎喝一声:“住手!不得无礼!” 刘文炳还是听郭君镇话的,闻言虽然面色依然凶狠,但还是老实的将手放了下来。 “李先生,闯王此言可做得数?”郭君镇眉头微拧,开口询问道。 “把总,不可啊!”刘文炳见郭君镇竟然有媾和之心,顿时大惊,开口便欲图劝阻:“若是与这等贼人谈判,便算是宝丰不失,只怕日后一个通敌的罪名也是跑不了。” “为宝丰百姓计,何惜一人?”郭君镇叹了口气淡淡道:“日后之事,俺一力承当,尔等无忧。” “把总三思啊!”刘文炳大急道:“此贼欲要把总手书,便是想要以此要挟把总,岂能中了奸人之计?” “休要说了!取纸笔来!”郭君镇显然不想再纠结下去了,大手一挥吩咐随从取来纸笔,保了宝丰一座城,他相信朝廷还是能够体谅他的苦衷的,如今外无援兵,内乏粮草,外强中干之下,城破是必然,只能以此途径保全宝丰。 当然,书信写的也是相当含蓄,信中没有称李自成为贼,也没有称为闯王,用词也都是平视之语,对李自成称为“李将军”,自己则称:“大明宝丰守将”,俨然是一个平行的姿态,日后真论起来倒是可以开解一二。 未几,这封表达含蓄,几乎样样拐弯抹角的《致李将军书》就算是写完了,李炎接过来扫视了一眼,字迹倒是相当工整,想来这个郭君镇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角色,不过富裕军户世家倒是也不奇怪。 当然,内容自然离题万里,通篇却不见几个歉意,是外间有三人求见。 “这么晚了,还有人来见?”何焦一脸惊愕,旋即大骂道:“哪里来的刁民,不知道本官如今负责防守事务吗?竟然敢深夜惊扰,先拉去打十棍!”何焦猛的一拍桌子吼道。 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老百姓越来越难应付跟伺候了。 “老爷,不是,他们不是老百姓。”属下慌张的支吾道。 “不是老百姓?郭君镇的人?”何焦闻言一愣。 “也不是!他们说是城外的闯贼!”属下大急道,闯贼进城了,把他吓的是不轻。 “闯贼?闯贼进城了!”何焦猛的起身,惊恐的叫道。 旋即便想往后院跑,却见前门似乎没有动静,又狐疑的问道:“来了多少人?” “三个” “三个?”听到只有三个人,何焦总算是松了口气,又问道:“莫不是刁民诈我,且让他们进来说话。” “遵命”属下闻言如蒙大赦,慌忙下去传达县尊的命令。 很快,李炎、郝永忠跟黄色俊三人就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 何焦是官场老油子,别的可能不行,眼力见那是一等一的好,何焦只略一看,心脏就狂跳不已吗,这些人多半真是闯贼,且看郝永忠跟黄色俊那样子,便是尸山血海中滚下来的角色。 “咳咳.....”何焦心虚的咳嗽两声,然后开口问道:“三位壮士是何人啊?” “你就是何焦?”一点面子不给,李炎直接抽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还翘起了二郎腿。 见李炎这么不客气,何焦也是被堵了一嘴回去。 不等何焦说话,李炎就开口了:“早听闻这宝丰知县何焦是当地一害,如今看来,倒是所言不虚。” 闻言何焦一愣,老脸微红,他倒是想发火,但看着凶神恶煞的郝永忠跟黄色俊却又是不敢动了。 “三位壮士果真是城外来的?”何焦小心的问道,其实他是聪明人,心里对着这三人到来的目的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不然他也不会不带扈从直接接见,他脑子活络的慌,也能搞清楚李自成的想法,此番只要闯军肯走,再大的代价他也是肯出的。 “呵呵,何知县倒是明知故问啊”李炎冷笑着说道:“若不是城外来的,难道何知县还会让我们在这里放肆吗?” 闻言何焦老脸一红,欺软怕硬确实是他的传统项目。 “那三位来所谓何事啊?”何焦抿了抿嘴唇,试探着问道,既然来便是想谈,想谈就好办,只要闯军想谈,他何焦什么都是可以卖的,老婆都不是不可以,毕竟他有十几个呢! 章节目录 停更通知 不好意思,今天突发急性肠胃炎,现在医院打点滴,明天给大家更新,在这里给大家说一声抱歉,感谢大家的支持。 《开顺:1644》停更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计取宝丰(三) 来干什么?当然是来劝降的,当然这次条件可不是方才在郭君镇那里交些钱粮就能了事的。 “何知县是聪明人,作为聪明人想比不需要我们多说什么,何知县自然是能知道我们所为何事。”李炎端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先前在郭君镇那里那般礼数。 何焦当然知道李炎他们的想法,但这想法他是万万应不了的,只能尴尬的说道:“各位好汉本官自是知道开罪不起,但,宝丰不过一县而已,闯王志存高远,何必拘泥一县呢?” 其实何焦对于郭君镇、刘文炳是很恼火的,让你打你把城守住就好了,干嘛那般阴毒,如今倒是好了,整了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下官的意思是,这宝丰城内的钱粮子女诸位好汉可自取之,只是还请闯王移步他处,不要再拘泥于我们这鸡肋之所了”何焦悻悻笑道,眼神之中显然充满试探之意。 “我起先还当何大人是聪明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李炎缓缓起身,玩味的打量了李炎一眼,然后抚了抚下颌说道:“我是谁何大人可清楚?” “下官不知”何焦闻言一愣,他以为闯营倒是也不至于派出军中核心来冒这个险,看他伶牙俐齿,只当是陷贼的书生,如今这般说辞,倒是来头不小。 “我便是汝家皇帝悬赏五千白银要人头的备效观军使,李炎”李炎颇为自得的自报了家门。 “李岩!你是李岩!”何焦大惊失色,骤然站了起来,由不得他不惊讶,李炎的凶名已经在河南传的沸沸扬扬了,光是那些阴毒的策略就让朝廷疲于奔命,李仙风之所以现在救不了宝丰,很大程度就是李炎之前的政策在起作用。 “现在何大人知道我闯军对宝丰是势在必得了吧”李炎见何焦惊愕,心知何焦这种官油子不需要再说太多,满意的坐了下来。 李炎在闯军中的地位明廷尚且还没有精确的定位,毕竟受制于情报,对于许多闯军的大将明廷都没有切实的情报来源,不过只知道此人很受李自成重视,甚至隐隐有了做头号军师的迹象。 这样一个人亲自来,意思很明显了,宝丰,闯军是势在必得,而他何焦,能讨价还价的余地并不高。 念及这里,何焦倒是微微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网巾,正色道:“李观军,下官是一心想跟贵军和睦相处,但,下官牧守一方,若是陷城,下官也难逃一死,又岂能轻言投降?贵军也要给下官转圜的余地啊。” 作为县令有守土之责,若是城池丢了,他何焦便是第一个掉脑袋的人。 闻言,李炎哂然一笑,开口说道:“何大人,这宝丰守不守的住,您比谁都清楚,放在生路不走,自蹈死路,为那崇祯皇帝尽忠值得吗?” 一边说,李炎一边抬了抬手,郝永忠当即就将郭君镇的佩剑递了上去。 “何况,我来跟你谈,岂会没有十成把握,何大人就不好奇,我们是如今进了这宝丰城?看看此剑眼熟否?”李炎将宝剑“哐—”的一声拍在案几上,朗声正色道。 对啊!李炎他们是怎么进宝丰的?!何焦才想起来这个严肃的事情,要知道,宝丰城现在是战时状态,大门紧闭,便算是只鸟也难得飞进来,结果这几人不仅来了,还大摇大摆的进来,这已经很能让人浮想联翩了。 “郭君镇!”何焦顿时脸色陡然一变,尤其是看到案几上那熟悉的佩剑,他如何还能吧不心存疑虑? “这两个狗贼跟我有嫌隙,倒是真有可能卖了自己换个荣华富贵,武夫最为粗鄙,又没有信义,岂能相信?”何焦心中暗自思忖道,再结合李炎波澜不惊的神情,已经胸有成竹的勇气,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郭君镇是必然跟闯军在勾结了。 当然,话还是得试探一下,于是何焦装作颇为不明白的样子说道:“这佩剑下官倒是不认识,再说了,倘若观军已经说服了城中军汉,何必到下官这里来废口舌呢?” “佩剑不认识,字迹总是认识的吧”李炎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何焦一阵好笑,从怀中取出郭君镇的“道歉信”递给了何焦:“何大人不妨看看。” 果然,这信威力就是不一样,何焦一目十行的看完,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猛的大骂道:“这姓郭的和姓刘的两个贼子,真是不得好死!武夫不可信!武夫不可信啊!” 骂完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开口说道:“既然这两个贼子已经附从了尔等,为何还来见我?” 何焦也很纳闷,你都买通了军队,直接破城便是,还能劝降自己意义何在?这操作确实很迷惑,何焦也无法理解。 李炎则摆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托词,笑着说道:“这郭将军跟刘副将自然已经答应我们归降,不过嘛,这要价属实是太高了,他们要闯王封为主将,则如何可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来见何大人,看看何大人的想法。” “这两个贼子胃口倒是不小!”何焦低声暗骂一句,旋即盯着李炎说道:“下官是地方父母官,若是开了城,献了降,朝廷自不会饶我,还请观军体谅一二。” 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讨价还价多少是有点不知趣了,当然李炎倒是也明白何焦担心的问题。 若是闯军是如当初的朱元璋那般的坐寇,或许何焦二话不说就开城投降了,毕竟现在不开城是个死,开城没准还能成开国功臣,再不济混个招安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的问题是,李自成是流寇,流寇不事生产,也不种田,大军更不会久留,一旦开了宝丰,闯军只怕就会如之前一般拿走有用的物资,然后继续流窜作案,对于闯军这没什么问题,但对于何焦问题就大了。 闯军若是走了,他这个县令还继续做,必然会被朝廷清算,若是不做了,跟着闯军走,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差事,闯军的风格他是知道的,尤其怨恨他们这些官老爷,不被寻个由头砍了都是不错,哪里还有前途可言,如此算来他倒是进退两难。 不过,李炎既然来了,自然便有自己的方案,笑着开口说道:“何大人担心的事情,我是清楚的,不过嘛,也不用这般为难,只需稍加运筹,便能成双赢之局。” “计将安出?”何焦闻言看着李炎急切的问道。 “开城的是郭君镇跟刘文炳,跟何大人有什么关系,何大人忍辱负重,假意从贼,待到贼走之后,乃率忠良之士起事,夺回宝丰,这不仅无过,反而还大功一件”李炎开口缓缓说道。 果然,何焦闻言眼前一亮,用手指粘着下巴的胡须思量了几息,然后抬头说道:“可若是这郭君镇跟刘文炳......” “哈哈哈哈,何大人啊何大人,若是你开的城,闯王有什么理由要留此二人呢?只要此二人一死,这是非曲直,不都是大人您说了算吗?”李炎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何焦眉头舒展开了,李炎这话没错,只要这两人死了,便是死无对证,日后尽可以把脏水泼在他们身上!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计取宝丰(四) 其实李炎的计谋并不精妙,不过就是王猛金刀计的变种罢了,而且其间的疏漏也并不少,但凡郭君镇没有轻视何焦,派人来禀报,李炎的计策便是得手不了,奈何两人的嫌隙让李炎有了可乘之机。 何焦见李炎如此之说,心中也是大为意动,但还是有所担心的问了一句:“李观军说的倒是在理,但一旦归降,闯王如何待我又是难料......” 献城,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焦当然也担心李自成会不会食言,一刀砍了自己了事。 李炎闻言倒是明白了何焦已经开始摇摆了,当即起身说道:“何大人,在下以名誉担保你的性命无虞,闯王是心有大志的人,又岂能因小而失大,何大人是聪明人,这其中关窍难道还会不清楚?” 这话倒是在理,李自成杀了何焦,日后只怕难有官员再主动投降,于情于理杀何焦的概率都是不大,何况李炎言之凿凿,观之也不像无信义的人,如此论来,倒是让何焦稍稍安心。 “何况,何大人,眼下城破已经是定局了,不过是郭君镇献城,还是大人献城的差别,大人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李炎颇为有恃无恐的威胁道。 这就叫恩威结合,何焦心中早已动摇,被李炎这一番敲打,也清醒了过来,是啊,郭君镇那贼厮已经要投降了,自己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旋即便暗暗下定了决心,起身朝着李炎就是一揖说道:“下官的身家性命可就在观军手上了,不知当下当如何做?” 李炎闻言大喜过望,何焦这么说,算是给自己这惊险的一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不仅保全了备效军还能顺势赚得大功一件,当即伸手将何焦扶起来,开口说道:“事情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还请何大人即刻开城门,纳我大军入城!” 何焦本以为如此大事当得从长计议,却没想到李炎这般急切,倒是一时颇为手足无措,错愕道:“此大事,是不是要从长布局,贸然行动,只怕惊动二贼啊。” 开玩笑,李炎岂能不急?这计谋玩的就是个信息差,一旦郭君镇跟何焦一通气,其间的关窍只怕全部都会暴露,到那时候何焦定然会临时变卦。 “何大人,若是明日闯军再行攻城,再死伤个千百兄弟,闯王岂能不怨大人?届时我可不敢说能保何大人性命”李炎故作为难的说道。 “何况,郭君镇、刘文炳已有降意,倘若明日攻城便投降,再将之前对我闯营杀伤推于大人,大人当如何自处啊?”李炎又搬出来了郭君镇。 何焦闻言悚然变色,是啊,若是郭君镇、刘文炳先降,只怕会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在自己身上,到时候,哪怕李自成明察秋毫,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但为了照顾新降之人,也一定会装糊涂让自己掉脑袋,这操作他为官多年还是懂的。 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后,何焦也不敢再说什么从长计议了,当即拱手道:“是下官思虑不周了,观军但请下令。” 李炎等的就是这句话,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那便今夜开城,迎闯王入城!” ...... 城门口,几个明军正围着篝火取暖,郭君镇治军严苛,每夜执勤都不放松,若是有人擅离职守,便会被抓了打上二十军棍,便算是通天的关系也是逃不掉的。 宝丰的明军都是一些河南本地的卫所兵,身上穿着淡黄色的罩甲,头上,未尝没有挑拨的意思在里面。 却不想郭君镇的麾下却不吃他这一套,正色肃然道:“郭把总待我们如挚爱手足,岂会如此?还望大人莫要如此说,属下职守在身,何大人若是没什么事,属下便要回去了。” 何焦闻言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这郭君镇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了,一个小小的小旗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真是无法无天了! 于是何焦冷哼一声,冷脸示意将银钱都收了起来,然后对着小旗说道:“令人将城门打开,本官要出城公干!” 好家伙,外面在围城,你现在要出城公干?这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啊!当然小旗倒是没往投敌想,直倒是何焦想弃城而逃。 何焦弃城而逃他倒是无所谓,毕竟何焦在城里也没啥用,可开城那是万万不可的,这是军令规定,他岂能如此行为? “何大人!俺等军令在身,断然不敢开城,若当真要出城,还请从城墙上乘竹篮出城!”小旗拱手说道。 “让你开城你就开!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何焦闻言大怒,这个小旗三番四次顶撞自己,实在让他怒火中烧。 何焦的声音惊动了周遭取暖的明军,纷纷围了过来,眼看着事情的动静越来越大。 何焦见此也慌了,厉声骂道:“本官是宝丰知县!一县之尊!便算是今日郭君镇在这里,也得听本官的!汝算什么东西!还不给本官速速开门!” “大人!若当真要开门,还请把总守令!若是没有守令,属下实在不敢开城!”小旗虽然也知道得罪何焦的后果,但还是硬着头皮顶了回去。 何焦见此人软硬不吃,周围的明军被争吵惊动纷纷前来,还有几个似乎已经飞快的往郭君镇的官署而去了,心中暗道大事不妙,连忙求助般的看向一旁打扮成随从的李炎。 李炎此刻阴沉着脸,他确实没想到郭君镇在属下中威望这般高,李双喜输的不冤,这个郭君镇是大将之材,若是稍加磨炼,保不齐能做出一番事业。 当然,此刻也由不得他犹豫了,旋即暴喝一声:“此人顶撞知县,私通闯贼,意图谋反,当杀!” 言毕,早就在人群中蛰伏已久的郝永忠一声暴喝,冲了出来,抽出腰间的利刃就将猝不及防的小旗捅了个对穿。 动作太快,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震慑到了,连何焦都被吓的一哆嗦,郝永忠麻利的拔出利刃,看着小旗的尸首倒在地上,用衣裳擦了擦刀上的血迹,虎喝道:“尔等还有谁想要上前领死?便来!” 气势之强悍,将周遭的士卒全部震慑住了,就在郝永忠说话之时,李炎将两个大箱子踹倒在地,任凭白花花的银子滚落的满地都是,看的四周的士卒们又是一愣。 这些士卒都是卫所兵,可没有那些基层军官那么高的觉悟,加上此刻领头小旗已经死了,群龙无首之间,自然是大为动摇。 “打开城门!这些银钱都是你们的!若不然!悉死!”李炎一脚踏在空箱子上,一手拔出宝剑,指向聚拢的士卒,大声厉喝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计取宝丰(五) 黑暗之中,数百头缠蓝色布条的闯军正埋伏着,初冬时节,河南已经落雪,趴卧在寒冰之地感觉自然谈不上多好受,奈何高一功亲自带队,带着备效军早早在此埋伏,仿佛笃定李炎能骗开宝丰的城墙。 不管最后能不能得手,备效军的士卒还是佩服这个观军的胆略的,两军对峙之时,孤身入敌城,饶是这份豪气,便不输当年关云长,若是能当真取了宝丰,那便是不输诸葛孔明了。 趴了大半夜,不少士卒手脚都冻僵硬了都没有挪动一下,但眼前的宝丰城依然纹丝不动,丝毫看不出有开城的意思,难道李观军失败了?不少备效军的士卒都不由得冒出了这个想法。 便是素来以稳重著称的张礼也劝谏高一功道:“再这般下去,便是要冻死人了,李观军还未回来,只怕事情有变,莫不然先收兵回营,再做打算?” 闻言高一功则丝毫不为所动:“李炎是绝世之才,世间没有他不能为之事,今日岂能弃之不顾?休要多言,便是等到天亮也是要等的!” 其实高一功也不好受,虽然身上着了甲胄,但奈何寒冰入骨,连着甲胄外面都裹上了冰晶,这般温度,体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闯营之人都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时候,黑夜之中突然传来沉闷的吱呀声,声音似乎便是从着宝丰的方向传来。 听到这声音,高一功瞬间来了精神,当即伸出脑袋打量起宝丰的情况,黑夜之中没有一丝亮光,虽然听得声响却不知城下是个什么情况。 “贼老天,忒不作美!”高一功愤愤骂了一句,若是能出个月亮,城下的情况便是能看的清楚,奈何今日偏生不出月亮。 就在高一功猴急的时候,黑夜中,一个小小的光点死命的晃动了几下,旋即传来了清脆的竹哨声,宛若鸟鸣,传进了没个备效军士卒的耳朵里。 “事情成了!”高一功大喜过望,这是李炎跟他的约定,一旦事情成功,便会以此为号,见号则可入城。 “张礼,李来亨!”高一功激动的扭头大喝道:“你们带甲士冲前面,给我牢牢控制住城门口!” “遵命!”张礼、李来亨闻言当即拱手应命。 “王进宝!你速去跟闯王报信,就说宝丰以下,大军即可入城!”高一功又扭头对王进宝下达了军令。 “遵命!”王进宝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拱手领命,本来这次应该他跟着李炎入城,但李炎嫌他年岁太小,进城也没什么用处,便留了下来,交给高一功使唤。 “听着,不要贪功!郭君镇、刘文炳也不是善茬,牢牢守住城门即可!切不可冒进,若是丢了城门,莫管你是谁的义子,便是亲子,俺也是定斩不赦!”高一功又对麾下叮嘱道,备效军实力有限,能守住城门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万万不可贪功。 “得令!”四下军官纷纷应和道。 黑夜之下,伴随着城门口的信号,黑压压的备效军飞速的逼近城门,城门口的明军早就没有抵抗之心了,纷纷拿了银钱,眼睁睁的看着备效军冲进来,场面甚至一度相当和谐。 李来亨带着一百披甲士卒先入城,远远就看见笑脸相迎的李炎跟身边的何焦、郝永忠等人,当即拱手道:“见过观军!观军此番取宝丰,真是绝妙,来亨拜服了!” “李哨总言重了”李炎倒是没心情寒暄,当即对着郝永忠跟黄色俊下令道:“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立即带兵布防,防止官军反扑!” 郭君镇跟刘文炳不是草包,一旦知道城门生变必然会反扑,自己一定要着重防御才是,这一点倒是和高一功不谋而合。 郝永忠跟黄色俊早就手痒难耐了,入城以来都是李炎的嘴皮子出风头,他们反而成为保镖一般的角色,早就憋着火气,见李炎下令,当即兴高采烈的领命而去,有仗打,那才有意思。 至于何焦,李炎则吩咐麾下护送前往闯军的大营,这种是非之时,还是让他离远些好,不然只怕反而要给郭君镇他们上buff。 实际上,郭君镇的反扑比李炎想象的还要快,作为军中宿将,郭君镇每夜睡觉衣不解甲,而且头下放的也不是枕头而是滚木,听到远远传来嘈杂之声,当即便翻身起来了,等到城门来报的时候,他都已经点好军队,准备出发了。 郭君镇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闯军莫名其妙就进了城,但看着闯军只打算占据城门,并没有深入的打算,便是知道这不是闯军的主力,若是李闯的精锐来了,不会给他反应的机会的。 想通其中的关窍,郭君镇也捕捉到了唯一的战机,那就是抢在李闯主力到之前将这支闯军的先遣军打出去,若不然,一旦闯军大军到,城破几乎无法挽回。 念及如此,郭君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二百手下精锐尽出,亲自带着部队发动反击,又下令刘文炳挨家挨户征召百姓,告诉他们闯军一旦破城必然屠城,要他们中的男丁悉数拿起武器反击,以人海战术将这支闯军赶出城去。 郭君镇带着的主力走在前面,迎头撞上正在布防的张礼,张礼麾下二百人,带甲只有五十人,还多是新训之卒,也没有料想到郭君镇来的这么快,双方很快便交战在了一起,打成了糟糕的遭遇战。 张礼的麾下并不是郭君镇的对手,双方交战了没几下,张礼所部便溃败了,张礼本人倒是英武了得,手刃了四五个明军,但是奈何郭君镇此番如同疯狗一般的打法,他确实顶不住,只能跟着溃兵撤退。 他这一撤,反而给李炎带来了大麻烦,按照李炎的布置,是以城门为核心,外延三道防线,依次防守为张礼、李来亨、郝永忠,本意是想着以方便驰援,最好能打成车轮战消耗明军,却没想到郭君镇来的太快,防线根本来不及布置。 等到张礼骤然溃败,残部死命往后撤退时,李来亨的防线也跟着被冲乱了,这就给了郭君镇可乘之机,他一边命人正面掩杀,不给闯军重整的机会,一面又分兵五十,走小巷子抄后路,准备来个前后夹击。 若是换了郝永忠这样的人或许他就得手了,可惜对面是受李锦调教,受过一定军事教育,且在战场上参与核心指挥的李来亨,李来亨的战术眼光虽然不高,但还是晓得留预备队的。 所以一边弹压士卒,重整队伍,组织对明军的反击,一边派人前去郝永忠那里求援,同时手里的几十个精锐预备队是没动的,便是防着战场上意外的发生。 果然,郭君镇派人来抄他的后路,在这种情况下,李来亨才将自己的几十个精兵投了进去,这些都是脱胎于李锦亲军的人物,装备精良不说,战斗经验丰富,都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 郭君镇虽然治军有方,但毕竟还是卫所兵,大仗没怎么打过,面对老兵的攻势,根本便是砍不过的,这些后营的老兵,简直如同嗜血的魔鬼,不要命的冲锋,将郭君镇用来抄后路的几十个劲卒直接凿穿了,后路没抄到,反而还白白折损了数十人,不可谓不血亏。 也就是这个时候,刘文炳跟郝永忠几乎同时抵达了战场,郝永忠当机立断,放弃了自己的防线,将所部两百人全部投了进来,显然是打算将明军阻击在这里。 而刘文炳则带来了将近五百人,除掉卫所兵,还有他临时征募的百姓,这些人投入战场,瞬间战场又变得更加残酷了起来。 逼仄的小巷,加上结冰的地面,不时有人滑到在地,一旦倒地,便不可能再站起来,无数只难分敌我的脚机会肆无忌惮的将人活活踩死。 那些没有摔倒的人运气也不见得就好了,残酷的肉搏战不给他们丝毫的喘息机会,狭窄的小巷让逃跑都变成不可能,后面的人推攘着前面的人,将前面的人一步步逼向刀枪剑戟之中,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利刃开膛破肚,死在早已布满尸体的巷口。 这样的场景在不停的重复、不停的重复,在权力的游戏之中,这样的普通人,便如同一颗颗无足轻重的棋子被棋手不停的丢入炙热的棋盘之上,再在顷刻之间化为宇宙间的一抹飞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计取宝丰(六) 说实话,若是郭君镇出身但凡好些,比如像左光先那般的榆林将门世家,那么他的前途只怕是绝难限量。 饶是这般绝境,他都打出了相当出彩的成绩,刘文炳的兵马补充进来后,郭君镇奇迹般的稳住了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防线,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一些反击。 为了击溃闯军,郭君镇命人准备了十三四辆独轮车,然后在上面放置干草,浇上燃油,点燃后派遣敢死之士冲击闯军的阵线,闯军看见火车冲了躲避不及,以至于相互践踏,阵脚大乱。 而刘文炳则趁机带领甲士掩杀,手持大刀,所过之处,人马俱碎,闯军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合之敌,逼得郝永忠带着十三亲卫道,他素来敬重英雄,既然走掉了,便由他们去吧。 “闯王,宝丰县令何焦此番为我们开城,居功甚伟,还请赏赐”李炎不失时机的补充道,千金买骨,何焦就是他的马骨。 李自成闻言倒是没有表态,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开口说道:“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守城不说,还主动献降,如今还想着跟俺们闯军合作报个功劳,跟这样的人合作,岂不是污了我闯营的清名?” 李炎没想到李自成居然没有点头,顿时有些尴尬,毕竟何焦那边他是用信誉担保的,这不守信可不信,旋即又拱手劝谏道:“何焦是小人不假,但小人有小人的用处,闯王以此为例,晓谕河南,还怕河南之官民不赢粮影从吗?” 李自成闻言脸色依然不好看,对于何焦这样的人,他素来没什么好的态度,闯军之所以谋反,便是因为贪官污吏所迫,如今反而跟他们合作,这让李自成充满了恶心与反胃。 “这件事再议吧,先好好招待起来。”李自成显然被何焦的事扫了兴趣,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李炎也无奈,如今这局面,也只能如此是好了,不过还是拱手说道:“是不是先见一见?” “不见!让顾参军去见”李自成没有见何焦的兴趣,他怕见面忍不住一刀砍了,所以直接开口拒绝了李炎的请求。 既然如此,李炎也没了办法,只能拱手尴尬的说道:“属下领命。” 就在李炎跟李自成商量如何处置何焦的时候,一匹快马飞驰而来,背上插着号旗,一看便是刘宗敏麾下的传令兵。 “报!闯王,官贼盘踞官署,依险防御,刘总哨几次攻击都失败了特来请命以火攻之!”传令兵带来了刘宗敏的请求。 “有多少人盘踞官署?”李炎闻言一阵疑惑,郭君镇的官署他是去过的,没多大啊,也没见得能放下几百兵马,刘宗敏为什么会打不下来呢? “回李观军,约莫五十人上下!” “五十人就把刘捷轩难住了?”李自成闻言冷哼一声:“还想放火?若是烧了府库的财物,这宝丰岂不是白打了?他刘捷轩是养尊处优到连仗都不会打了?告诉他!不许放火,我给他一炷香,把官署的官贼给我吃掉!” “遵命!”传令兵见李自成动怒,大为惊慌,连忙拱手便想应命而去。 “等等!”李炎却从话中察觉出了不对劲,连忙叫住传令兵,拱手向李自成劝谏道:“闯王,宝丰城中,能有阻挡天兵者唯有郭君镇一人而已,属下所料不差,此人当在其中,若是硬取,只怕讨不得好处,且郭君镇人杰也,属下以为若可收为己用,岂不美哉?” 李自成点了点头,李炎说的没错,若当真是郭君镇他还真舍不得给他全吃了,于是缓和了口气说道:“观军有办法?” “愿意一试!”李炎笑着拱手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逼降郭君镇(加更) 官署外已经血流成河,闯军将官署围的水泄不通,个个都警戒着,不时还有弓箭手往官署的墙内进行抛射,然后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李炎带着王进宝赶到这里的时候被眼前的血腥场景都吓了一跳,不过一个小小的官署,不过五十人而已,怎么打的这般惨烈?刘宗敏此刻也没好到哪里去,肩头中了一箭,显然他又带头冲锋了,不过不仅没奏效,反而还折损了不少兵马。 “你来干什么?”刘宗敏此刻正光着膀子让哆哆嗦嗦的医师给他缠上绷带,看的出来,箭伤不深,没有伤及筋骨,倒是不影响作战,不过看到李炎来了,刘宗敏内心显然恨不得多中两箭来的舒服。 “刘总哨,在下奉闯王的命令,前来劝降郭君镇。”李炎知道刘宗敏看自己不爽,但还是礼貌的拱手作揖道。 “怎么?你觉得俺拿不下官署?”刘宗敏闻言顿时心中火起,冷笑着问道李炎。 李炎却无所谓耸了耸肩,眼神往着一地的尸骨瞟了一圈,倒是一句话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样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刘宗敏,刘宗敏一把推开医师,大吼道:“来人!束甲,俺再要亲自攻打,就不信拿不下个小小的院子!” 闻言,刘宗敏的亲兵一个哆嗦,直到刘宗敏被激怒了,纷纷及若寒蝉的上前准备为刘宗敏束甲,却不想,李炎笑嘻嘻的开口打断道:“刘总哨,莫要这般急嘛,闯王的意思是,郭君镇得要活的。” 搬出了闯王,几个亲兵也不敢动了,只能傻傻的呆在原地左右为难,刘宗敏也被李自成三个字顶了回去,楞了一下,然后指着官署讥讽的说道:“这里面都是朝廷的死忠,若是想要他们投降,做梦吧!” “不妨一试呢?总好过白白折损兄弟”李炎不无讽刺的又刺了一下刘宗敏。 刘宗敏被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气的不轻,但是又奈何李炎不得,只能指着官署说道:“行,那你便去,被射死了,俺便废个力给你收尸!” “多谢刘总哨。”李炎微微一笑,对刘宗敏的“好意”表示感谢。 前因后果他大概也知道了,郭君镇确实是防御天才,他并没有将官署布置的严密,时间上他也来不及这么做,他反其道而行之,将官署大门直接打开,还取来些金银绸缎丢在门口。 果然,闯军的士卒不明所以,只当是这里的明军走的匆忙遗落的财物,纷纷冲入官署哄抢,却不想中了郭君镇的计谋,当即命人关死大门,用强弓长矛在院子里围杀了数十个闯军。 直到这时,闯军才发现还有明军抵抗,刘宗敏恰好在附近,便想着顺手干掉这支明军,抢些财物,赚个军功,却不想郭君镇还留了第二手。 他还在官署外面的隐秘地方布置了十几个敢死士,等刘宗敏的注意力集中在官署,亲自带队冲锋的时候,这十余人骤然杀出,闯军猝不及防,竟然大溃,刘宗敏被前后夹击,也幸亏是武艺过人,这才不至于被阵斩当场,不过也挨了一箭。 打成这样,刘宗敏也是恼羞成怒了,所以这才命人将燃油倾倒在官署四周,准备索性一把火将官署烧个干净,才能消解心头之恨,只是没想到,被李自成叫停了。 李炎不知道郭君镇具体的性格为人是怎么样的,毕竟他也没有跟郭君镇有太多的交流,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人是有理想的人,或者换言之,他是个理想主义者。 在封建时代,爱民如子往往都是一句官面话,真正能落实的没有几个,孙传庭这般的人物打急眼了依然会纵兵屠戮妇女幼弱,所以岳家军才显得那么难能可贵。 李炎不知道郭君镇是属于儒家书读到不能变通的地步呢,还是说他本身所具备的淳朴的爱民思想使然,但这个人确实做到了爱民如子,爱兵如子,毕竟他入城提审的明军降军都对郭君镇好评如潮,更有甚者比之于岳武穆。 对付这样的人,李炎是有自己一套心得的,对于如此人物,显然,有些理想比生命乃至名节更重要,若是为了全名节,郭君镇根本不会放自己入城谈判,可见他不会被所谓的一些教条约束,这就好办多了。 “郭将军在否?”李炎用木棍挑起一根白布站在矮墙外大声喊道。 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丝毫回应,说是没听到是不可能,只怕是已读不回,不想理你。 于是李炎也不想浪费口水了,只能大声说道:“郭将军,我们已经在院门四周倾倒了燃油,只需一声令下,将军跟麾下士卒便是一堆焦炭,将军是大才,闯王倾慕很久了,若是肯投降......” 话还没说完,羽箭倒是先到了,不过李炎早就有防备,猛的侧身,躲过了飞来的羽箭。 院头之上,射箭之人,赫然就是一脸憎恶之色的郭君镇。 “李岩,你花言巧语诱骗俺,用阴谋夺取宝丰,不是大丈夫所为,郭某耻与你这种人为伍!”郭君镇以右手扣弓,厉声喝骂道。 闻言,李炎却是哈哈一笑,将木棍丢在地上,摊开双手说道:“郭将军是行伍之人,兵不厌诈的道理不需要李某教您,不是吗?” “胜败已分,郭某虽不齿尔等奸计,但输了便是输了,不过,为国尽忠,有死而已,何复多言?”郭君镇厉声驳斥道。 “不不不,郭将军死了倒是无妨,只是麾下五十人,皆是军中健儿,都死于此,岂不是可惜?闯王唯才是举,诸位若是能加入闯军,某保尔等必被重用!”李炎拱手朝天,朗声保证道。 “哈哈哈哈哈,李岩,你聪明一世,却看不出来我等死志已决吗?何须多言,点火便是!”郭君镇大笑道,同时院墙内也传来明军的嬉笑怒骂声。 李炎倒是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一笑,玩味的看着大笑的郭君镇,一字一句的问道:“若是宝丰阖城百姓也不在乎吗?” 此言一出,莫说是郭君镇了,便是闯军不少士卒都赫然变色,李炎这意思便是威胁若是郭君镇不投降,自己便会屠了宝丰! 李自成攻城略地不少,但是几乎没有屠城过,虽然有劫掠,抄掠的现象,但整体军纪在明末堪称一流,所以破城之时没人会想到闯军可能屠城这个选项。 “郭将军,宝丰一城,折我精锐数十,若是不能有所找补,怎么平息闯王的怒火?若是将军不肯降,那么宝丰百姓,必然无一幸免!兵锋所过,定然寸草不生!”李炎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具有杀伤力的话。 “而且,诸位家眷亲人,在宝丰者,皆不可免,不在宝丰者,日后亦会查杀,付之一炬,何其容易,但,我等岂会让你如此轻巧?”李炎继续威胁道。 “李岩,你!”郭君镇勃然大怒,他没想到李炎居然拿出这般下作的招数来对付自己,居然拿着全城百姓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当然,郭将军可以不信。”李炎似乎不在乎郭君镇多么暴怒,摊手朗声说道。 “若是能死在这里,将军必然被朝廷表彰,立碑做传不在话下,若是投了我军,便算是心有朝廷,只怕也是李陵第二,将军三思啊......”李炎假惺惺的劝说道。 郭君镇此刻可谓是头乱如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力的捶打着脑袋思考破局的方法,反观李炎却丝毫不急。 微微的摆了摆手,郝永忠便带着数十个百姓打扮的人走了上来,这些人都被绳子捆着,如同猪狗一般被拖拽着,有老有少,有妇孺也有男子,个个哭天抢地,被闯军一个个摁跪在了地上。 “郭将军,我给你三息,三个数,若是不降,便先斩这三十人,再三个数,再斩三十,一轮一轮来,将军若是有兴趣当可看宝丰城人被杀完!”李炎冷笑着说道。 旋即举起一根手指,大声道:“一!降不降!” “.......”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郭君镇在院墙上嗔目欲裂的盯着被押着的百姓。 “二!降不降!”李炎举起两根手指,厉声呵斥道。 回应他的还是沉默,只是郭君镇手中的弓箭已经垂落在了地上,显然他已经没有战心了,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哀嚎的百姓,跟闯军举起的屠刀。 “三!降不降!”李炎猛然举起三根手指厉声质问道。 见郭君镇似乎还是没有反应,李炎也是火了,猛的挥手大声下令道:“斩!” 就在大刀落下刹那之间,郭君镇吼了出来:“我们.....降了!” 在流氓面前,英雄是拧不过的,历朝历代能成就霸业的只有不择手段的人,光明磊落的英雄只会死在肮脏的水沟里。 汉高祖刘邦,一生号为仁义,却未见得他从不屠城,从定陶到鲁城,再到马邑,还有哪些已经没有记载的屠戮,这样的人能开创西汉二百年。 光武帝刘秀,中兴汉祚,为历代敬仰,却看不到他的兵马在南阳大肆屠戮,连元勋老臣都被逼造反,这样的人开创了二百年的东汉。 这之后还有泗水不流的曹操,辽东一空的司马懿,屠戮夏县的李世民,以及杀得人头滚滚的朱元璋,扫荡华北的朱棣,这些人都是丰功伟业的帝王,但却手中都沾染了数不清的鲜血。 阶级让他们从来不是为民请命的英雄,只是最大程度使用利用百姓的棋手罢了。 李炎想要改变这一切,便不能有太多的顾忌,他要先成为棋手,才能改变规则,他不在乎后世如何看他,暴君也好,屠夫也罢,但有些事,必须得暴君屠夫去做!有些事,哪怕牺牲千百万人也是必须得做的,若是不做,往后牺牲的可就不止千百万人了! --------------------------------------------------------- 感谢书友20180622142000987的打赏!祝福亲爱的书友们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牛金星的野望 郭君镇投降了,屈辱的向李炎献上了自己的佩刀,不管他多么不情愿,但形势总归是比人强,刘文炳是郭君镇的心腹,郭君镇投降,他也无奈,只能拔刀长啸,然后也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兵刃。 李炎当然知道郭君镇不是心甘情愿的投降,但这不重要,只要他投降了,收心这些日后慢慢来也不迟,郭君镇是个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人,李炎自信闯军的行为能打动他。 回去的路上,王进宝尚难抑制心中的惊骇,毕竟素来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堪堪也称的上“爱民如子”的李炎刚刚居然拿着全城百姓的性命去威胁,这件事是他难以想象的。 “若是郭君镇不降,观军会下令吗?”王进宝骑在战马上战战兢兢的询问道。 李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朝着王进宝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身打马回营而去,至于会还是不会,那都是无法验证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用如此手段逼降了郭君镇多少有些不光彩,李自成那边接报也谈不上多高兴。 随手将军报扔到一边,不知是忧是喜的评价道:“李炎做事倒是雷厉风行的很,就是确实不光彩。” 顾君恩在一旁听着,眼皮微微一跳,知道李自成其实有些责怪李炎,毕竟这般有伤天和的事情也是做的出来?哪怕是使诈也是不好。 田见秀则是难掩心中的愤怒,直接弹劾李炎道:“俺们闯军,替天行道,解民倒悬,这般行为与官贼何异?要俺说,当远离此等小人,否则日后必为其害!” 袁宗第也厌恶李炎这般的做法,也拱手道:“为了郭君镇一人,险些坏闯王声名,此人行事无度,当斥远。” 弹劾的自然少不了,不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李炎都谈不上讨喜的角色,尤其是对于商洛山出来的元老派而言,李炎的崛起速度让他们很是不爽。 不爽归不爽,但毕竟李炎确实是把事情办成了,况且虽然口中威胁,却也没有动刀流血,李自成不是迂腐的人,这些话听听就好,只是下令申斥了李炎一顿就算完事。 ...... 军帐之中,牛金星正笑眯眯的看着李炎。 “观军,不才此计如何?”牛金星颇为得意的拱手道,这话邀功的意思很明显了。 李炎倒是不介意牛金星邀功,毕竟破宝丰,牛金星确实是出了力气的,加上又是一个举人,历史上也是威名赫赫,李炎自然是有意笼络。 当即笑着亲手为牛金星掺上茶水,拱手道:“先生高才,炎拜服。” “哈哈哈哈,观军言过了”牛金星很满意李炎的姿态,非常开心的将李炎的手摁下去,然后笑着说道:“老朽今年四十余了,未能得建寸功,比不得观军,少年英才,羡慕的紧啊。” “牛先生可不要这么说”李炎连忙打断道:“炎观先生面相,五年之内必为宰执。” “此话当真?”牛金星闻言更加高兴,这话可不是再说算命看相的事,而是李炎再暗示牛金星会举荐于他。 “自然是当真的”李炎又为牛金星添了口茶,微笑着说道。 “若真如此,牛某愿与观军勠力同心,共开太平也!”牛金星收敛了笑容,正色作揖说道。 牛金星倒是懂事,李炎推举他也不会是白推举,自己现在势单力薄,需要有人来充当自己的羽翼,就像是顾君恩需要自己一样,自己也需要举荐一个人,这样才能在李自成手下拥有分庭抗礼的能力。 而牛金星就是绝好的选择,这个人聪明,文化水平高,还有大明官方学历认证,不愁不会被重用,只要李自成重用了牛金星,就等于李炎势力的增长。 牛金星也很聪明,当场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若是李炎当真肯举荐,自己自然是会认李炎这个举主的。 “牛公言重了”李炎满意的点了点头,牛金星果然足够上道,不需要太多暗示就能明白。 “若异日牛某果能入阁拜相,当为天下百姓开太平也!”牛金星得了李炎的保证,自然心情愉快的很,两杯茶水下肚,开始在李炎面前信口开河了起来。 “哦?炎愿问公当如何开太平”李炎闻言倒是来了兴趣,毕竟是闯军重要谋士,考量一下水平也是不错的。 果然,牛金星闻言就当即开口道:“某在宝丰充军时,便绝望于朝廷,自知着天下已不可保得,而得天下者,须是英主,当今天下,为闯王能为之耳!” 眼光倒是不错,李炎微微颔首,一眼就看出了李自成的潜力,这样的人可不简单。 “闯王自起兵时,虽世事多艰,多有败绩,然从未投降于朝廷,虽致诈降,亦未有耳,所部赏罚分明,号令如一,所过之地,秋毫无犯,比之朝廷,胜之远矣,且闯王礼贤下士,躬行节俭,胜罗汝才之流远,能征善战,号令严明,张献忠不得比,如此之人,方天下之主也!”牛金星振振有词的说道。 对于这些,李炎自然是清楚的很的,倒是也不需要牛金星为他讲解,只是频频点头,表示对牛金星的赞同。 然后,牛金星便话锋一转,尖锐的说道:“然,牛某观之,若要成就大事,还需得有三策!” “愿闻其详!”李炎闻言陡然支起了身子,一脸肃然的盯着牛金星,这就是李炎最想听的东西,牛金星的策略。 “其一,闯王起兵至今,多有附从者,这些附从者多是各地魁首、民帅,各自为政,不以闯王为尊,故先前有高汝利、王光恩等之叛变,自古能成大事者,未闻有号令不一者!闯王欲成大事必先削诸民帅,统其号令,方能有所成就!”牛金星朗声说道。 李炎闻言频频点头,牛金星说的没问题,其实闯军现在战斗力不行的一个原因便是很多民帅并不事实上归属李自成,更多只是合营联盟而已,这使得各自为战,相互背叛,乃至倒戈的情况屡见不鲜。 后来闯军战斗力之所以快速提升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李自成在火并中杀掉了罗汝才,又击杀了袁时中,吸纳其部署,消化了革左五营,彻底拥有了碾压各路起义军的实力,在这种大背景下,完成了对整个中原流寇的整合。 整合的闯军便已经不再是闯军了,而是正规成建制的“大顺军”了,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真正有问鼎天下的实力。 “这其二,便是广兴屯田,或是分兵,或是驱民,屯田以供军需,明廷之败,便在财粮,而若以昔日魏武之法,广兴屯田,则我兵利粮足,何愁不能克定天下?且天下流民之多,皆因丧土失地,以土地招揽,莫说是是黔首愚民,便是边军劲卒,亦会来投!”牛金星继续激动的说道。 其实很多历史所忽略的李自成的政策之一便是屯田,李自成在建政后,便开始了大规模的屯田,以一兵三亩的标准施行军屯,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的大顺的粮食问题,也为顺军在其后进攻北京,问鼎天下提供了相当稳定的后勤支援。 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大顺政权从建立到控制整个北方速度太快,很多政策来不及进行推广,面对庞大北方的需求,陕西、湖广地区的屯田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也就逐步在史书中鲜有提起。屯田,确实适合现在的时代背景,北方人口因瘟疫、战乱、饥荒大量的流失,也就形成了数量可观的无主荒地,这些土地荒废着也产不了粮食,倒是不如拿来搞军屯,供给大军消耗,可谓一举多得。 李炎对牛金星倒是深为佩服了起来,事实证明古人真的不比现代人差,这些做法就记载在史书上,关键看你怎么活学活用,很显然,牛金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则其三嘛,便是均田免赋”牛金星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个李炎可就熟了,均田免赋本身就是他提出来的东西,牛金星如今说起,自然便不可能跟他的均田免赋一模一样,这就有意思了,他很想知道,牛金星的均田免赋是什么样子的,念及如此,李炎也没有打断,玩味的把玩起案几上的茶杯。 “天下的弊端,其根本在于土地,豪强兼并土地,故天下百姓无有安息之所,流离失所,遂成滔天巨浪,若要以安天下,必尽分豪强之地于庶民,复归周时旧制,以井田匡济天下,如此,这百姓必赢粮影从以济大事!”牛金星自信的说道。 他本身就是农户出身,好不容易中个举人,却因为为百姓仗义执言而被官吏打压,遂至于革除功名,发配充军,散尽家财才勉强不至于落个流三千里的下场,却也沦落为宝丰的役卒。 因为这样的人生经历,他又怎么可能对地主豪强有好脸色?一方面暗自积蓄力量反对明廷,尤其是跟白莲教走的相当近,一面刻苦攻读先秦典籍,在废纸堆里翻出来了井田制,当即奉为圭臬,认为这才是解决天下问题的唯一之方法。 “复井田,昔日王莽便如此干过,旋即国灭身死,炎以为此切不可”李炎闻言顿时眉头一拧,将茶杯放在桌上,出言反驳道。 “牛公之心,炎能体察,但,牛公且看如今天下,乡野之间,为三老者必为豪右,百姓鲁钝,不能分别曲直,豪右鼓动则必为乱耳”李炎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这个时代的平民百姓,大部分字都不认识,你莫说跟他们搞社会主义,便算是搞资本主义都是不现实的,这个时代的精英、官僚、商人哪个不是地主出身?地主阶级的统治地位在这个时代撼动不了! 不要说是更先进,要求更高的社会主义,便是资本主义来这里都是被扼杀的命,李炎的想法很简单,先成为地主阶级的代言人,再以此为方便发展官僚资本主义,在这种基础之下,尝试着推动社会变革,一蹴而就,推倒重来,根本是完全不现实的!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李岩是谁? 牛金星太冒进了,李炎不是不能体察牛金星内心的不甘与愤怒,官老爷们抬抬手,他们这些没有权势的黔首就只能俯首被整治,这样的现状,牛金星是立志要推翻的。 他要建立真正的尧舜之治,真正贯彻孔孟之道,而不是那些披着圣人皮,说着圣人言,却行禽兽之事的独夫民贼。 但受制于这个时代,牛金星依然只能将目光放在虚无缥缈的上古贤王时代,却无法结合现在的时代背景。 可李炎不同,他是受过系统化的历史学教育的,懂得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也清楚明末真正要命的原因是什么,满清难道就比大明进步了吗?满清就比大明爱民了吗?都不是!只不过是满清以完成了自己统治框架的搭建。 而大明的统治框架已经在时间的摧残下摇摇欲坠,人人都在爱大明,但人人都在贪婪的挖掘和侵蚀大明的根基,而大顺则是太年轻,根本来不及搭建自己的统治框架,这让大顺无法完成对战争潜力的整合与转化,最后面对成熟的满清输的一败涂地...... 与牛金星的交谈不重要,李炎大概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机变权谋都可谓上乘,而且是个有抱负的人,但对于有些事情过于执着,对于自己的想法观点也很是固执,这样的人,还是需得历练一番...... 送走了牛金星,李炎才长吁一口气,也就是这时他才堪堪能理解李自成的心境,或许李自成看他就如同他看牛金星,爱才是有的,但也有担心,用是必须要用的,又担心出问题。 想到这里,李炎不由得讽刺的笑了起来,却不想自己先前对李自成还有些不满,认为自己被边缘化,被排斥了,如今见了牛金星倒是理解李自成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王进宝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望见坐着的李炎,连忙开口表功道:“观军,俺们遵从您的意思,将整个宝丰的架格库、府库全部封存了起来,而且都打上了闯王的封条,想那些杂碎们也不敢打俺们的注意!” 这是李炎的策略,宝丰是他过这个名字。 李岩在历史上很有名,相传是前朝尚书李精白的儿子,可是后来根据历史学家考证已经证伪,这个人似乎是谜一样的存在,明史、明季北略上都有记载,然而其中的内容却经不起推敲,最后也是被李自成草草冤杀了收场。 现在突然冒出这个人的名字让李炎一阵雾水,自己在闯营这么久,没听说过这号人啊? 王进宝听到李炎发问,还以为李炎在说笑,颇为疑惑的开口说道:“不是.....不是李观军自己吗?” “胡说!我是李炎,哪里是什么李岩.......”李炎开口就像驳斥,结果突然顿住了,李炎、李岩,读音上似乎真的差不多,难道是明军记录错了?! 想到这里,李炎本来还疑惑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起来,李岩!难道自己就是那个历史上行踪诡异的李岩?这么说倒是也说的通,自己稀里糊涂穿越而来,穿越了也没了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平,自然史书上也记载不了。 自己投了李自成,算算时间,历史上李岩大概也是这个时间投奔的李自成,为李自成出谋划策,提出纲领,这些事情似乎都跟这个叫“李岩”的有关系。 难道,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李岩?!那个日后被牛金星构陷,被李自成冤杀的李岩?! 瞬间,李炎如同五雷轰顶,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究竟是穿越者,是重生者,还是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老天究竟是给了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还是只是将自己丢入历史本来的位置,成为历史车轮下被碾压过的一环?!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怀才不遇的牛金星 自己是李炎还是李岩?如果自己是李岩,那是否就说明历史上真的有李岩存在,而且最后的结局也是死在李自成的猜忌之下,而那个李岩难道就是自己?一想到这里,李炎顿时毛骨悚然,联系到之前的种种,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说一个人有才不一定会死,但若是过于恃才傲物,那就必然逃不过一死的命运。 回想自己在闯营的种种,开罪刘宗敏,对抗李双喜,棒打李自敬,没错每一样都是让人很爽,让人拍案叫绝,而李自成也并没有多次多说什么。 这也让李炎错误的以为李自成便是个心胸开阔,不徇私情的人物,行动越发肆意妄为了起来,可李自成真的是那般虚怀若谷的人物吗?朱元璋得天下之前不也是虚怀若谷?最后却杀的老兄弟们人头滚滚。 若是非要把自己代入明初的人物,那高低不是蓝玉也是胡唯庸,一想到这里,李炎脖子上的汗毛就立了起来。 没错,因为李自成失败了,所以很多事情他根本来不及做,也没有条件做,比如猜忌,比如秋后算账,比如兔死狗烹,李自成都没有这个时间去做,但如今李炎立志要帮李自成开创大顺江山,若是成功,李自成便是有充足的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到时候,自己的下场只怕不会比小说演义里的李炎好上多少...... 长期以来,李炎对李自成虽然谈不上绝对的忠诚,但也算是相得宜章,若是没有性命威胁,李炎倒是也不介意做个辅国良臣,但如今,似乎刀就在未来等着自己,李自成现在就算对自己没有杀心,可谁能担保以后呢? 正如历史推进的样子,如今牛金星也来了,仿佛历史已经安排好了每一步,一步步将自己脖子上的绞索收紧。 可李炎总归不是甘于认命的人,在惊骇中迟疑了一会儿便冷静了下来,虽然似乎看起来自己未来前途不容乐观,但至少现在是没什么问题的,既然自己来了,定然是要改变历史的,历史改变了,自己也不会按照原本的历史那般被稀里糊涂的杀掉。 想到这里,李炎才算微微定了定心神,然后瞥了一眼案几上已经写好的举荐书,这是向李自成举荐牛金星的文书,若是没出这个意外,这文书已经递上去了,可如今得知自己是李岩后,李炎却是不敢再上这份奏疏了。 在历史上,牛金星跟自己的死脱不了干系,虽然后世有学者认为李岩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人物,但此刻自己确确实实成为了李岩,既然成为了,那便不能不提防。 但,难点在于牛金星确实有功,若是没有牛金星,宝丰又岂能这般容易被破城?而且此人确实有才干,李炎起初也确有招揽之心,但此刻一切都赶不上牛金星未来的不确定性来的大,可有功不表,既显得自己不能容人,也坏了闯营的规矩。 这倒真是难办啊,李炎颇为苦恼的挠着头思索着怎么办,奏疏是万万不能发的,若是李自成当真用了牛金星,那李岩的未来很可能应验在自己的身上,李炎不敢赌。 思来想去之下,却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无奈的用手敲着桌子,来纾解心中的烦闷之情。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礼似乎注意到了李炎的烦躁,颇为贴心的开口询问道:“观军可是为了什么事情烦恼?” 李炎此刻内心凌乱不已,倒是也没有隐瞒,重重叹了口气说道:“牛金星有才干,向闯王保举他是没问题的,但这个人野心太大,我担心日后难以钳制,到时候反累自身亦未可知。” 张礼闻言一愣,李炎这话倒是奇怪,似乎是在嫉妒牛金星的才华,这在李炎身上倒是不多见的行为,不过张礼既然已经归入李炎麾下,自然万事都要为李炎筹谋,于是思索片刻,开口询问道:“观军若是忌惮此人,大可不表其功,如此不就好了吗?” “不行,牛金星确有期功,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谁还肯卖命归附?何况,闯王素来赏罚分明,若是我如此做让闯王知道,只怕反而怨我没有度量”李炎捏了捏下巴缓缓说道。 张礼现在才算是听明白李炎担心的点,不过这倒是难不到他,哈哈一笑,对着李炎拱手说道:“观军这事好办!” “如何办?”李炎闻言一愣。 “将牛金星与用功将士的名字一起报上去,不必单独呈报,闯王素来体恤士卒,而轻谋划,如此便算是有功当赏,也不会重赏,届时观军再做个顺水人情将其招揽麾下,岂不是控制起来易如反掌?”张礼抚掌说道。 李炎闻言眼前一亮,张礼这个法子倒是真的可以,我反正不是不报功,功我报了,不过是一起报上去,位置我也给你往后挪一点,这样也不算不报你的功,若是没有赏赐,那也怨不得我李炎,要找也去找批功的闯王。 果然,正如张礼所料,李炎报上去的功赏表李自成也就瞟了一眼,大体上看的还是斩首的数目,擒将先登的勇士,至于牛金星的献城之功,李自成几乎看都没看,若论献城,那何焦不是头号功臣?现在还被软禁着呢,这个牛金星是哪里冒出来的? 自然最后的结果也就是李自成大手一挥,把那些杀敌先登的勇士全部拔到前面,各自加以赏赐,至于牛金星嘛,李自成只赏了十两银子,加锦缎一匹,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得到赏赐的牛金星也傻眼了,自己冒着杀头的风险出谋划策夺取宝丰,如今倒是好了,居然只赏赐了十两银子,搁这儿打发要饭的呢? 要知道,牛金星可是举人,十两银子对于一个举人来说绝对算不上多,李自成的赏赐在牛金星看来甚至都算是一种侮辱了。 “哐当——”一声,银子跟锦缎散乱的满地都是,牛金星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脸上说不出的难看,一旁的儿子牛栓见父亲动怒,连忙小心翼翼的去将银子锦缎捡了起来,劝慰道:“爹,我就说这伙子闯贼成不了气候吧,您还不信,要我说我们还是去河南府,说不定那里能寻些机会......” “住口!”牛金星心情真差,被牛栓这一打断顿时大怒,猛的一拍桌子骂道:“我被朝廷革了功名充军,走正途这辈子也休想出仕了!何焦先前那般侮辱我们,你忘记了!若是不混出个人样,我宁愿就此自刎拉倒!” 牛栓被牛金星吼的一愣,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胆战心惊的问道:“爹,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去寻李观军?” “李观军?哼!”牛金星冷哼一声:“我起先还道此人是个虚怀若谷的君子,却不想是嫉妒贤能的小人,这种人我岂能再去寻他?”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牛金星眉目流转,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旋即开口说道:“此番教人诈了功劳,只怪我识人不明,若是能亲自谒见闯王,那便还有转机!” “爹,现在的闯王那是那般好见的?何况,我听说那李炎是闯王的亲信,若是从中作梗该如何?”牛栓担心的问道。 “哼哼哼”牛金星却是笑了起来:“栓儿,为父这么多年跟你宋伯伯结交便是为了今日。” “啊?”牛栓显然是一脸莫名其妙:“一个江湖郎中,整日招摇撞骗,不知道父亲究竟看中了他哪一点。”牛栓对所谓的“宋伯伯”是一点好感没有,那就是个江湖神棍,啥其他本事没有,整日在家里骗吃骗喝,若是不是看在牛金星的面子上,早就给他打出去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牛金星得意的捋了捋胡子,慢慢说道:“这个宋献策可不是江湖郎中那么简单,他是白莲教的香主,前段时间河南白莲教的总坛主被杀,而你宋伯伯便是下任坛主的当红人选!” “白莲教?!”牛栓大为惊异。 “对!白莲教!白莲教在河南信徒数十万,又适逢大灾,更是有无数百姓信奉白莲,而这些人稍微武装便是数万大军,你说,李闯王会动心吗?”牛金星得意的笑道。 牛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牛金星早早就在为今日布局了,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老爹只是来碰个运气。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顾君恩的平衡手 其实李炎倒是也不怕牛金星去找李自成,要知道现在的闯军可不是鱼复山时候的闯军,闯军人数过万,有已经据有一县之地,这个时候想见李自成的那海了去了,牛金星只怕还排不上号。 再者说,牛金星跟何焦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何焦甚至还是个进士,李自成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何况牛金星呢? 所以前脚坑了牛金星一手,后脚李炎的文牒就发过去了,他聘请牛金星充当自己的幕僚,并且许诺给他幕僚长的位置,称的上是诚意满满,可惜,牛金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等李炎的人到的时候,早就已经人去帐空了。 问询李炎倒是也没生气,这事也的确是他不地道,只是叹息一声便作罢,牛金星跑了也好,这样也算给自己的未来买了一个保险...... ...... 而此刻,牛金星确是没有逃走,而是当真去谒见李自成了,可惜正如李炎所料,李自成根本没有接见他,每日来拜谒的书生文人不少,那些绝望于仕途的来碰运气的大有人在,可惜这些人大多都是人云亦云,又心比天高,李自成自然是不可能重用他们。 等牛金星来,一看还是个中年汉子,更加没兴趣了,连见都没见就让护卫打发走,尤其是后来还得知便是李炎报功表上的人物,李自成就更加不爽。 合着是嫌赏赐不够来讨要的?这种贪得无厌之人真是让人可鄙可恨! 吃了闭门羹,牛金星也是无奈至极,去了三次,三次都被赶了回来,最后还被烦不胜烦的卫兵威胁若是再去定要他吃板子。 牛金星也算是看出来了,凭借自己想要拜谒李自成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太低,何况还已经让李自成颇为不爽自己,那就更加困难了。 “爹,算了吧,何必去白白挨顿板子”牛栓蹲在地上无奈的说道:“这李闯王我看也没有容人的度量,实在不行还是去河南府想想办法吧.....” 牛金星闻言也是一阵气磊,本想着靠着献宝丰的功劳混入闯军的高层,却不想识人不明,让李炎那小子昧了功劳,如今李自成也不见自己,进退两难之地倒是真让他萌生了退意。 “爹,我有个同年在河南府做官,马上便要外放知县,我们去投靠他,未见得不能有所建树......”牛栓见牛金星似乎有所意动,连忙出言劝谏道。 岂料这话一出,牛金星瞬间就冷了脸,冷哼一声说道:“一个知县倒是想让我去做幕僚了?若非是朝廷不明,如今便是巡抚、督师我也做得!岂能去屈居一县之僚属?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之,死亦当五鼎烹之!” 见牛金星又不愿意去了,牛栓一阵气结,自家老爹是根本认不清现实,现在哪里是功名的问题,这般下去人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爹!知县好歹还是个进士,若是留在闯营,沦为反贼不说,还不是只能充当那李炎,那顾君恩的幕僚吗?我可是听说了,那李炎说是天纵之才,身上却是一个功名都没有!那顾君恩也不过一个庠生,在这样的人手下做事,爹,你甘心吗?”牛栓忍无可忍的顶撞道。 牛金星起先还被牛栓敢顶嘴气的够呛,指着牛栓连说几个“你”字,吓得牛栓连忙告饶,但须臾过后,牛金星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那顾君恩是个庠生?” 见牛金星问起顾君恩,牛栓一愣,旋即开口说道:“没错,这事闯营上下都是清楚的。” 牛金星闻言,神情微微几变,顿时笑了起来:“天无绝人之路啊!走,跟我去拜谒顾参军去!” 说完便拉起还在懵逼状态的牛栓径直去拜谒顾君恩了。 此刻,顾君恩大帐之中,顾君恩正饶有兴致的跟自己对弈着,他是庠生出身,说实话谈不上有功名,但举止之间为了与粗俗武夫区别还是喜欢附庸风雅,只是这一手围棋确实下的不敢恭维。 此番攻取宝丰后,李炎非常“懂事”的向顾君恩敬献了自县衙中抄没的一些上好的“云子”还有不少棋谱,知道顾君恩素爱奢侈,便悉数送给了他,也算是回报顾君恩的知遇之恩。 顾君恩确实喜欢这些东西,收了李炎的礼物后,整日呆在军营之中流连忘返,与自己对弈,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等门房将牛金星、牛栓父子引入帐内都尚且没有察觉。 “参军,牛先生他们到了”门房是个老书吏,恭敬的开口提醒着正在弈棋的顾君恩。 “知道了,你且去吧。”顾君恩正在兴头上,并没有迎接牛金星,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门房退下。 门房见状,微微一礼,然后歉意的对着牛金星两人说道:“我家先生这段时日痴迷弈棋,还请先生海涵。”说完便拱手施礼。 “无妨无妨”牛金星连忙回礼恭敬道,说完这话,门房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留三人在军帐之内。 顾君恩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还在不停的跟自己对弈,为了追求真实感,他还是左右互弈,也就是用左右手分饰两人,以此来达到真正一分为二的境界。 其实,顾君恩下的真的不行,牛金星只微微一撇便看出来棋盘上的破绽,他举人出身,八岁练棋,围棋不说是河南第一,称个宝丰魁首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顾君恩的棋数便如同幼童,在他看来破解起来易如反掌。 “参军若是在这里落一颗子,则全局皆破”顾君恩执白棋欲落时,牛金星突然开口道。 闻言,顾君恩一愣,手中的棋子也停在了半空中,微微思考了一番后,颇为气磊的垂下了手,叹息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原来这般容易破局,那若是黑棋,当如何破解?” “黑白胜负,先后手罢了。”牛金星笑着摇头说道,上前取出一黑子,置于一处说道:“黑棋若落此,则白棋也就输了。” 顾君恩闻言又思索了一下,这才将棋子放入棋篓,笑着说道:“先生棋数高明,让您见了笑话,只可惜没有谁跟我对练,只能自己对弈,想来这长进也不大。” “参军此言差矣”牛金星笑了起来:“左右对弈便是最能锻炼棋术的方法,只不过,这左右对弈要分两人才好,若是左右也只当一人,只怕也难以有所提升。” “牛先生话里有话啊”顾君恩闻言微微一笑,伸手说道:“还请入座细说吧” 牛金星嘴上说的是棋子,但话里话外都是在点顾君恩,现在闯营的人都知道李炎是顾君恩的人,但李炎上升的势头又太猛了隐隐已经有要取代顾君恩的势头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对于顾君恩而言。 “顾参军,自古以来用事便都是讲平衡之道,若事不能平衡则祸患生于肘腋之间,昔日,汉昭烈信任诸葛武侯尚且以李严制之,而周世宗不制赵氏遂有亡国之祸,这些不都是前车之鉴吗”牛金星端起茶杯侃侃而谈道。 顾君恩只是听着,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是说的他人的事情一般,等牛金星说完,顾君恩才缓缓开口道:“这营中有些传言是当不得真的,牛先生听听便是可以了。” “参军的顾虑牛某自然是懂得,眼前大局为重,还当以克定天下为先,不可先相互倾轧让朝廷钻了空子,不过,若是参军能以一人平衡之,难道不也是高枕无忧吗?”牛金星很赤裸裸的摆出自己的想法,他便是要当那把制衡李炎的刀。 果然听到这话,顾君恩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轻咳两声说道:“牛先生今日来无非是想让我引荐闯王,但,牛先生恕我直言,闯王这人素厌恶清谈之士,而喜欢忠勇强悍之将,便算是我能为牛先生引荐,最终却还是看先生自己。” “不知参军可知道河南白莲教?”牛金星听的出来,顾君恩是在问他准备拿什么来打动李自成。 “有所耳闻,不过一群愚昧奉教之徒,成不了什么气候”顾君恩闻言只是淡淡评价道,对于白莲教,他们这些读书人是没什么好感的,妖邪惑众毕竟是歪门邪道的东西。 “河南有白莲教分坛三十五,教众数十万,这些人确实是凡夫俗子,愚昧不堪,但如此之人,稍微利用,不就是上好的精兵吗?”牛金星缓缓说道:“白莲教不信生死,只需稍微训练,便可得一支舍生忘死,赴汤蹈火之师,到时候攻城略地,岂不是信手拈来?” 这倒是有吸引力,顾君恩闻言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案几上,笑着说道:“先生有几成把握?” “十成”牛金星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便请先生暂且住下,这两日之间必然对先生有个交代。”顾君恩满意的起身说道,牛金星给的东西可比宝丰值钱多了,而且这人若是能依附于自己,不就等于自己也更白莲教建立了联系吗?如此而来,便可以极大的压制李炎向上冲刺的势头,可谓一举多得! --------------------------------------------------------- 感谢书友暮色寒蝉的打赏!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唯才是举的李自成 事情办的很顺利,虽然李自成确实对牛金星没有很感冒,但既然是顾君恩举荐,他就还是抽空去见了此人,此人说能勾连河南白莲教让李自成很是动心。 牛金星进入李自成的大帐才发现,这个凶名赫赫的闯王生活是如此质朴,帅案上除掉一些文牒笔墨便是几块粗粝的胡饼,若是说有什么滋味便是一盆子清水煮野菜。 作为一方首领,生活到这种地步,属实是让人佩服不已,要知道同为领袖的罗汝才、张献忠那生活可是一点不亏自己,罗汝才的妻妾都娶了一房又一房,个个穿金戴银,出入都能乘轿子,好不阔气。 “牛先生,俺这里没什么规矩,您请自便就好”李自成虚抬了下手,朗声说道,顺手还取来一块胡饼放在嘴里咀嚼了两口。 牛金星自然不是那种矫情的人,闻言便寻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恭敬的拱手说道:“早闻闯王生性质朴,与士卒同乐,如今一见才知所言非虚。” 这也算是一种恭维,但李自成显然是没什么兴趣听这些恭维之言的,只是随意的摆手说道:“这是为帅者的本分,不值得夸耀,倒是俺听说,牛先生跟这河南的白莲教有所联系,不知可有此事?” 其实李自成对白莲教的兴趣是远大于牛金星这个人的,白莲教作为宗教势力,自唐宋经营而来其势力不容小觑,每逢天下大乱的时候,便有他们跳出来搅局,李自成很敏锐的就捕捉到了白莲教的价值。 “是的”牛金星也没有废话当即和盘托出:“这白莲教在河南总坛的坛主宋献策跟我有一些香火情,早年相交往的时候,宋公多有提及闯王,言语之间甚是仰慕。” “哦?倒是还有这等事?”李自成闻言不由得得意的捋了捋胡子,看来老李的威望还是很响的:“这宋先生倒是也算是一方豪杰,若是能行不如替俺引荐引荐?” “自然是没问题的”牛金星当即点头答应道。 宋献策跟白莲教的事情就算是交代完了,李自成也知道牛金星来见自己可不是来做义务劳动的,那是要拿实打实的官位去收买的,可对于牛金星的才干他又并不了解,也不敢贸然许以职务,便也有心试探一番。 于是清了清嗓子,李自成就摆出了三个问题。 其一,闯军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在河南攻略还是进行转进作战,此番攻取宝丰,河南的官场只怕也有不小的震动,若是朝廷集结大军来围剿当如何是好? 其二,闯军当下有什么问题?李自成是个虚怀若谷的人,他从来不介意别人指出闯营的问题,他只是厌恶那些只知道指出问题却没法给出解决方案的人,这样的人不少,李自成统一称为腐儒。 其三,如今天下的局势当是如何一个走法?这也是最考验人水平的问题,到目前为止只有李炎给出过自己的看法,即闯营厚积实力,一举摧毁明廷,然后便可能与建奴争夺天下,届时胜负之间便可分出天下之主。 李炎的想法可以说是超级乐观派,便算是资历最老的顾君恩也不敢有这么乐观的估计,按照顾君恩跟李自成的估计,往后的局势应该是闯军割据西北,明廷盘踞华北江南之地,而张献忠则可能割据湖广四川,以此形成对峙之势。 牛金星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而他等的也是这个机会,于是不慌不忙的捋了捋山羊胡,慢慢的对着李自成的三个问题做出了自己的解答方案。 其一,对于下一步的走法,牛金星的看法几乎和李炎顾君恩一样,河南已经是积薪之势,李自成应该在河南精耕细作,让闯军彻底壮大,然后再以河南为跳板进入湖广,以河南之兵,湖广之粮,来支撑大业。 这个看法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李炎和顾君恩对于战略上的细化已经做的是相当完备,牛金星不过是在炒冷饭罢了。 当然,牛金星也给了李自成其他有用的东西,比如说,牛金星自己写的两本书《九问》跟《九劝》说是书不如说是宣传文稿,不愧是举人出身,这两本书写的极其有煽动性,几乎直插明廷的软肋,把明廷的底裤都给扒下来了。 李自成自大略扫了几眼便看出了这两本书的价值,当即就非常高兴的收下了,单从书上来讲,牛金星就一定不是一个草包。 这第二个问题,牛金星就更一针见血,大体上依然是跟李炎说的那些,号令不一,均田不公,不事经营,当然难能可贵的是牛金星还一一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从整合义军到军事化屯田,当然最让李自成感兴趣的还是牛金星的“均田免赋2.0” 跟李炎的分田质子结合均田免赋不同,牛金星的均田免赋2.0是完全推翻了李炎的想法,无论是否支持闯军,态度是否暧昧,悉数抄没田产,均分给百姓,与此同时免赋从免杂赋更改为了大小赋税一应俱免,三年免征任何赋税,以休养百姓。 而分田,则是一户七亩,分田之户出一丁为卒,若是战死则再赐田地七亩,若是临阵脱逃或者投降明军,则剥夺其田产,分给有功勋的人。 除掉修改李炎的均田免赋外,牛金星还为李自成梳理了未来土地政策的方针,也就是《天下均田疏》,在这里面牛金星明确了自己未来的改革计划,天下土地悉数均分,不许民间买卖,每户额定数目世代承袭,额定的数目全部记录在册,除非朝廷相关惩罚赏赐,不然土地的流转将是绝对违法的行为。 说白了,牛金星就是要把周朝那套井田制翻出来,结合现在的现实修修补补,形成了闯军的全新施政纲领。 若是李炎在这里,必然是要唾牛金星一脸的,这行为几乎可以说是慢性自杀了,以中国现在的情况,完全阻断土地交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别的,一旦遇到灾年,那些活不下去的农民是求着将土地投献给有余粮的地主以此换取生存,哪里是牛金星这一刀切那般武断? 然而,不巧的是,李自成却对牛金星的政策赞不绝口,出于他自身的经历,土豪劣绅巧取豪夺屡见不鲜,若是能从根本上禁绝土地交易,所有问题不就解决了?在李自成这些民帅们看来,明朝的覆灭本质上就是死在土地问题上,所以自然他们的政策也会从土地问题着手进行解决。 在政策上,双方的观点几乎是完美契合的,而李自成此时也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举人”刮目相看,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为了表达自己的尊敬,李自成甚至走下帅案,自己端了把椅子跟牛金星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第三个问题,牛金星对天下形势的判断也跟李炎不一样,当然,李炎是外挂使用者,牛金星不是,使用牛金星的判读自然是基于自身对天下局势的了解。 牛金星先指出了三分之势是绝对不可行的,原因很简单,西北已经不可能养起割据政权了,而张献忠为人刻薄寡恩也不可能在湖广四川站的住脚跟,明廷江南和北京早就不是一条心了,一旦天下有变,南方势必形成割据之势,没了江南的钱粮,北方的朝廷根本养不活大军,到时候北方之地,唾手可得。 在牛金星的构想之中,未来的局面将会更类似于南北朝,闯军需要在河南厚积实力,然后将明军的主力吸引入河南、陕西一带,在这里完成几次漂亮的歼灭战,原因也简单,这两个地方赤地千里,百姓痛恨朝廷,明军在这个地方作战已经算是客场作战了,后勤等等压力都会非常巨大。 消灭明军北方的有生力量,然后乘机东进,夺取北京,到时候北方传檄而定,再将那些贪官污吏拷掠一番,便是有足够的钱粮供给大军的南下作战,而到时候北方陷落,南方有实力的军头,如郑芝龙这些人必然趁势而起,形成藩镇割据的态势。 到时候扫灭南方只需如同赵宋统一般,合纵连横之间,南方便可以平定,李自成便可以御极天下! 当然,若是开了上帝视角就会发现,牛金星对于建奴的估计过于乐观,事实上牛金星也确实考虑了满清的。 按照牛金星的说法,满清数次入关不过是掠夺财物跟子女,可见他们也就是汉之匈奴,唐之突厥,皇太极是个雄主,在满清搞汉化,在牛金星看来不过是比效耶律德光,欲图复现宋辽旧事罢了。 对于这种角色,大可以厚赐钱帛,与之通好,结为兄弟之邦国,待到日后力量雄厚了再徐徐图之,可以联之以制明,而不可浪战损兵,这就是牛金星对于辽东问题的思路。 原则上李自成是没什么问题的,对于满清毕竟没有直接打过交道,李自成对他们也不了解,牛金星给他的方案他觉得是完全可行,了不起到时候划山海关为界,效法宋辽不就好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党争开始 李自成确实跟牛金星相见恨晚,当日谈完就抬手把之前李炎左参军的职务给了牛金星,破格提拔,牛金星算是闯营中的第二人,前营一干子武将也都不由得警惕起来,生怕又冒出个李炎来。 而李炎那边也是很难蚌的住,本以为拿下宝丰的功劳能往上走一走,再不济也能拿回左参军的职务,若是能以左参军知备效军事,那就是再好不过了,结果美梦还没做完,牛金星就道:“牛金星这棋下的妙,将我逼入死路了。” “这话怎么说?”三人都颇为不解。 “若是我上书奏杀何焦,前后不一不说还要失信于天下,到时候闯营之间何人还会信我之言?日后何人还会跟我合作?”李炎神色不虞的说道:“若是我不上这个书,摆明便是跟整个闯营对着干,到时候便是留了破绽给牛金星打我,让他结成同盟我又当如何自处?” 闻言三人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纷纷恨声骂道:“这姓牛的当真是歹毒,这般阴毒的招数也出的来,观军,眼下当如何是好?” 李炎盯着前面的人群,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着摇头说道:“已经输了一子了,那便也只好认了,如今是进亦死,退亦死,唯有一个避字。” 牛金星这局布得精妙,打在了李炎的痛点上,显然这个何焦是不能保了,但不能保也得摆出姿态,姿态也很简单,政治斗争中的常备招数“装病”,我打不赢你,我就不下了还不行吗?我病了不能视事,何焦被杀自然我是不知情的,如此下来便是多少可以稳一手。 于是那日过后,备效军就传出了消息,观军李炎突然感染了风寒,大病不能起,汤药不能进,看不了文牒,也写不了奏疏了,备效军中一应事务全部交给高一功处置,李炎则躲入军帐不再见任何人。 高一功自然就光棍的很了,看到何焦的事迹气不打一处来来,当即代表备效军上书李自成,申明请杀何焦。 这一下好了,闯营、百姓都判了何焦死刑,李自成也就就坡下驴命人将何焦押往市集处斩,据说处斩当日,连日的阴雨都放晴了,何焦到死都还在痛骂李炎,骂他不讲信用,简直猪狗不如...... 当然,李炎却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了,毕竟他病了,病的不能视事了...... 就这样,伴随着何焦的人头落地,宝丰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而紧接着拉开帷幕的便是闯军对河南的攻略,以及俨然已经直接开战的牛李二人的对抗。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郭君镇入备效军 李炎生病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闯营,毕竟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居然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了,这也算是闯营中一件大事。 李自成听闻李炎生病也是颇为担心,派了几波医生去诊治,还送来了上好的药材,千叮咛万嘱咐要李炎先静心养病,至于备效军的事务先全权交给高一功打理。 当然,全营只有牛金星洞若观火,李炎的病只有他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您先任参军,如今开罪了这李炎,孩儿担心日后会对您不利啊”牛栓颇为忧虑的对牛金星说道。 他确实没想到,父亲当上左参过后马不停蹄直接对李炎宣战,中间连个缓冲都没有,在他看来这不是好事。 牛金星正在专心致志的练字,被李自成拔擢后,李自成将何焦珍藏的一幅文具赐给了他,以此来宣示信任与恩宠,牛金星用仇人的东西也感觉心中畅快不已,闲暇时便拿出来练字作画,陶冶情操。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牛金星闻言,毛笔一顿,缓缓开口解释道:“你以为为父为什么跟李炎敌对?只是为了先前一点恩怨?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牛栓闻言一阵错愕,他本以为牛金星急着对李炎发难只是因为先前李炎的作为,却不想他老爹根本不是为了这个事情。 牛金星看了一眼榆木一样的儿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毛病放下,然后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缓缓说道:“李炎是什么人?那是顾炎的左膀右臂!若是李炎跟顾炎联合,你我父子在闯营便再无出头之日了!如今,顾炎以我来制衡李炎,李炎必然会跟其产生嫌隙,到时候分化瓦解,各个击破,岂不美哉?” 闻言,牛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牛金星无奈的看了眼儿子,又叹息一声,然后继续说道:“在闯营时日不短了,难道你还看不出一些端倪吗?李炎此人跟前营的军头们相处并不和睦,我若是与他亲善只怕前营武夫会当我是和他一党,日后泾渭分明,再无臂助,如今我先恶了李炎,纳个投名状,前营之中必然有人暗自窃喜,到时候拉拢他们对抗顾李二人方才能有所成就!” 牛金星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屈居人下,从投入闯营那一刻,他便是立志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一人,要做诸葛亮那样的人物,而不是什么房谋杜断的房玄龄! 牛栓看着老谋深算的老爹暗自心惊,起先他只道自家的父亲不过是个书生意气很重的老举人,如今看来却是大大的小看了他。 牛金星也是很无奈,自家的儿子读书倒是尚可,但对权谋之道是一点都不熟悉,整日还是仁义礼智那一套,如此下去只怕将来难成大事啊...... ...... 备效军军营。 李炎的军帐是独立的军帐,当初虽然要求官兵一体,但毕竟李炎涉及的军务都是机密,权衡之下还是搞了个特殊,分了一顶小帐给他,如今病了倒是正好用来隔离诊治。 自打那日病了起,除了王进宝这般的亲信,别人都是寸步不能靠近这里的,李自成派来的医生也只是隔着帷幔为李炎把脉,按照李炎自己的讲法,他这是瘟疫,当得需要隔绝,否则怕是会殃及其他人。 然而,实际上,王进宝心里是最清楚的,李炎压根儿就没病,白日里倒是倒头大睡跟个病人没什么两样,到了晚上就好悄悄掌起蜡烛,处理备效军的具体事务。 攻取宝丰,备效军又是首功,这次说什么李自成都是不能不赏赐的了,军中虽然有不忿的人,但却也不好再出言反对,在这种基调下,李自成大手一挥将宝丰的军资财物的一半都赏赐给了备效军。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光是崭新的铠甲便是有三百多副,玩味的是不少都是从何焦府中的地下室抄出来的,可见此人私下也干了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除掉铠甲还有弓弩一百副,羽箭千余,另外各种军刀、长矛、藤牌不可计数,就是可惜万人敌当初被郭君镇用完了,不然要是搞上一些也是有大用。 军械武器是齐备了,但是人员上的缺口却变大了,经过鲁山、宝丰两次战役,备效军伤亡相当惨重,从当初一千二百人锐减到六百人,说来惭愧的是其中至少三分之二都是非战斗减员,两次战役打的太频繁,导致备效军根本没有时间收容新的部队。 这次夺取了宝丰,各支军队见无法在军械上啃一口,便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兵员,于是宝丰的壮丁又是遭了一场劫难,若是遇到田见秀这般讲道理的,还会拿出财物来诱惑青壮,换了刘宗敏、一斗谷这些人直接将家眷编入后营,不怕你不从! 等备效军缓过神来的时候,兵员都是被分的七七八八的了,那些投降的卫所兵也是瓜分一空,李炎等人显然很难在宝丰再进行补员,周围的村庄连年战乱饥荒也早就十室九空,补员也变得不现实。 在这种背景下,李炎的问题就棘手了起来,如何补充兵源成为了备效军当前第一大难题。 李炎的方法倒是光棍,一方面派人去各家化缘,拿出多余的军械跟粮食财宝去换取一些士卒,一方面又去薅李锦的羊毛,可惜的是各家兵员都不富足,换了五十人回来,李锦那边倒是好说,轻轻松松又拉了百余人回来。 便算是算上这百五十人,李炎的兵力缺口还是很大,万般无奈之下,他就把注意打到了郭君镇那里,郭君镇投降后部队没有被拆散,李自成有意招揽,便允许他保留了指挥权,不仅如此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就盼着他回心转意。 当然郭君镇是不识好歹,油盐不进,既不自杀,也不投降,整日带着士卒消极对抗,显然是想给李自成玩一出赖皮。 一来二去也让李自成没了耐心,渐渐的也起了干脆斩草除根的念头。 李炎起先也不是很愿意接受郭君镇这个烂摊子,毕竟他算是跟郭君镇结了梁子,招进来只怕会在备效军里面埋雷。 然而,当他派遣王进宝去走访各营,搜罗勇壮之士的时候,王进宝回报却盛赞了郭君镇的降兵部队。 按照王进宝的描述,郭君镇的降兵虽然被集中安置在城外,四周还有闯军把守,但整日操练不缀,没有一日荒废,仿佛四周的闯军都是空气一般。 最难能可贵的是,郭君镇有士卒同吃同睡,遇到那些因为受伤严重被抛弃赶走的闯军士卒,郭君镇也会收留,拿出为数不多的药材进行医治,久而久之,连闯营都颇为敬佩这个有风骨的明军军官。 此外,因为郭君镇被安置于城外,李自成不许明军降卒入城,所以各种用品相当紧俏,不少商贩瞅准时机前来兜售,郭君镇也是平买平卖,甚至还会亲自出来讲价,说是事必躬亲也不为过。 要知道,哪怕是军纪如闯军这般不错,入城之后抢劫还是屡禁不止,闯军虽然不怎么杀人强奸,但是见了黄白之物还是把持不住,李自成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对于抢劫的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郭君镇作为兵败,士气低落的明军却还能坚守军纪,不抢不夺,光从这一点便知道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一定不弱。 出于这种考量,李炎还是决定冒险将郭君镇的部队吸收进来,毕竟是精兵强将,纳入自己麾下也不无不可啊。 李自成倒是没怎么废话,他本来就已经没啥耐心去招降的,现在李炎保证能说降郭君镇,李自成也就顺势让李炎去办。 李炎的办法依然简单粗暴,连郭君镇的面都不见(生病了),直接让王进宝去信一封,内容很简单,通知郭君镇到备效军报道,同时宣布任命郭君镇为备效军的哨总,刘文炳为副哨总,麾下士卒全部编入备效军。 郭君镇看到这个命令都气笑了,李炎倒是真会自作多情,当即就皮笑肉不笑的告诉王进宝他可以滚蛋了,他郭君镇这辈子都不可能投降李炎这个阴险小人。 王进宝滚蛋是没有滚蛋,只是淡淡的告诉郭君镇,李炎后面的话,如果郭君镇不来报道,那么就将他麾下的士卒全部活埋,郭君镇本人是个好汉放了就是...... 听到这话,郭君镇绷不住了,当即暴跳如雷,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咬牙切齿的去备效军报道。 当然,临了还是不阴不阳的来了句,他郭某人了不起做个徐庶罢了...... 李炎在军帐中听到这话倒是笑了起来,很显然郭君镇是没看清楚明廷,他想当徐庶,明廷是刘备吗?笑死,一个小小的把总真把自己当左良玉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顾复光投降 收编了郭君镇,备效军的人数勉强又恢复到了一千左右,虽然人数不如刚开始的样子,但是整体战斗力却是有很大的提升。 且不说郭君镇那近两百训练有素的军队,毕竟按照李炎跟郭君镇的关系,便是阵前倒戈也是不稀奇的。 其余的备效军士兵大部分都已经上过阵杀过敌,手上都是见了血的,自然面临战阵也不会如起先那般手足无措,其次备效军的装备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缴获的甲胄跟武器总算是能够勉强武装起所有的备效军士卒,甚至还能拉出几十个弓箭手,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提升了。 李炎是个完美主义者,手中稍微富裕后便对备效军的着装做了统一的规划。 其实按照现在闯军的现实情况,想要做到统一着装那是痴心妄想,毕竟大部分都是靠从明军那里缴获,远远望去,闯营的精锐跟明军也没什么分别,李炎算是闯营之中第一个搞出区别的人来。 明以火德为主,所以明军的服饰颜色多为红色,而闯军则相对跟热爱蓝色跟石青色,无他,这两种颜色最好搞到。 所以李炎便明令要求备效军都要以蓝布裹头,以此来区分明闯的不同,当然现阶段能标准化也只有这样东西,铠甲这些也是要求不来的。 闯营之中不是没有以蓝布裹头的士卒,但是这种大范围的蓝布裹头,备效军还是第一支这么干的闯军,也就直接导致了后来明军多喜欢称呼备效军为青头兵或者青头贼。 ...... 入夜十分,李炎正在埋头处理着公文,闯军不会在宝丰停留太久,下一步便是要接着转战河南各地,即将开拔,事情多的如同牛毛,虽然何焦被杀后,李炎便“大病初愈”,但架不住繁杂的事务,晚上依然不得睡眠。 入神之间,军帐的帷幔被拉开了,王进宝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 “这么晚,有什么事吗?”李炎用毛笔批阅着文牒,并没有抬头,王进宝深夜前来定然是有事情禀报的。 “回禀观军,帐外有人求见”王进宝迟疑片刻,还是抱拳禀告道。 “哦?”李炎闻言笔头一顿,诧异的抬起头看向王进宝,开口问道:“这么晚了,谁来找我?” 虽然他大病初愈,但是李自成还是担心他病情反复,三令五申无事不得去叨扰他,深夜来见,定然不会是军中事务。 “观军,是顾复光”王进宝恼火的开口说道:“要不然使人将他打出去?此人内心怨恨观军,若是让他进来,属下担心对官军不利啊。” “顾复光来了啊?”李炎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顾复光这个时候来定然不是来谋刺的,否则按照他的性格也不会来求见,多半是埋伏在半路给自己来一下。 “让他进来,正好我也想问问他在后营有什么感想”李炎摆了摆手,示意王进宝将人带进来。 王进宝虽然为难却也不敢忤逆,只能转身出帐,将顾复光引了进来。 相比于之前顾复光清瘦了不少,不过比起先前满眼的仇恨以及一身的落魄,顾复光现在倒是精神了不少,眼中更多的也是冷静与淡然而不是仇恨。 看着穿着一身素布麻衣的顾复光,李炎倒是好奇了起来,开口问道:“顾先生别来无恙啊,我听刘总管说,你在后营做的不错嘛,都是做上团守了。” 顾复光在后营确实做的不错,这个人不徇私,不枉法,虽然谈不上多忠诚李自成,但分内的事情还是做的很好,也是因为他的这些表现,后来甚至被任命为了团守,主持一团的事务,值得称道的是他带的那一团在后营表现也是相当的出色,甚至还组织做起了些小买卖,很是赚了不少钱。 顾复光并没有因为李炎的夸赞而高兴,脸上依然是波澜不惊,只是缓缓开口问道:“观军使,我今日来便是为了问一事。” “何事?”李炎玩味的看着顾复光。 “大军何日攻南阳?”顾复光淡淡的说道。 那日李炎给他骂了一顿扔到后营,他在后营颓唐几日后,便将其中的关窍想通了些。 李炎说的确实没错,他没有杀自己,更是没有杀自己的家人,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李炎用计谋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自己的家人真正死还是死在马家手上,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确实跟李炎没什么关系。 而且再联想到自己祖孙三代为大明尽忠,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他也是觉得心痛如刀绞,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 再后来,他便索性整日在后营做些体力活来麻痹自己,慢慢的他才发现,后营跟他想的真的不一样,后营的人虽然对李炎的严刑峻制多有微词,但却也乐意遵守这些法令,在法令的威逼下,后营是井井有条,这点在明军之中是绝无可能的景象。 尤其是闯军每破一地,抄掠的粮食都会拿出不少赈济百姓,没到这个时候,百姓欢欣雀跃,口口称谢,也让顾复光颇为动容,他识得字,算得数,很快便被拔擢做了专司分粮的人。 每次将一袋袋小米交到百姓的手中,看着他们激动的神情,看着他们因为能够果腹而留下的感激的泪水,顾复光的三观就在一次次的动摇,最终在不住的冲击下,轰然倒塌。 曾几何时,他认为李自成是不可能推翻明朝的,原因很简单,起义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多少农民军领袖不是叱咤一时风云?但是旋即身死,不过旦夕之间。 李自成强也强不过当初高迎祥,论狡诈机变也比不过现在的张献忠,高迎祥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张献忠如今虽然在四川苟延残喘,但只需假以时日便会被剪除消灭。 然而,现在他的观点变了,李自成的可怕远胜过高迎祥跟张献忠,李自成已经有一套自己拉拢人心的方案了,而且比起高迎祥跟张献忠,李自成虚怀如谷,贤才民帅都愿意为其驱驰,河南百姓见他如见佛陀。 这样的人才是明廷真正的心腹大患,而且李自成还有如李炎、顾君恩这样的谋士辅佐,很多计谋现在看起来觉得不过如此,但深究起来都是再挖明廷的统治根基。 所以,顾复光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李自成才是未来朝廷的心腹大患!现在势力不大,尚且还能扼杀于襁褓,奈何朝廷的注意力都被张献忠跟罗汝才吸引走了,对李自成还是视之尔尔,一旦李自成做大,这朱明的江山,未尝就是取不得的! 想通其中的关节,顾复光内心复仇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没错,自己还有机会复仇!只要自己投闯,辅助李自成摧毁明朝,那姓马的畜生们不就是自己随时可以砍掉脑袋的鱼虾吗?于是,顾复光心一横,直接前来拜会李炎,投降李自成,他未见得能被重用,但是投降李炎,他是自信一定会获得重用的。 从顾复光进来那刻起,李炎就知道顾复光是来干什么的了,虽然内心颇为激动,但脸色还是淡然的很。 顾复光问的几个问题都是涉及到闯营如何在河南经营,什么时候打南阳的问题。 李炎倒是没有隐瞒,了然告诉了顾复光,现阶段攻略的重点还是洛阳一带,南阳闯军暂且不会去打,但是既然要在河南、湖广扎根,早晚南阳也是得拿下来的,顾复光大可以稍安勿躁。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顾复光也知道了闯军接下来的规划,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顾复光拱手开出了自己的条件:“顾某若降,有一事相求” “顾先生但说无妨”李炎压制住内心的惊喜,连忙开口道。 “日后破南阳,马氏一门当交我手!”顾复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此事不难,便是马氏主动献降,我也把他交给你!”李炎当即应诺道。 “好!如此,顾某便愿意归降闯军!”顾复光闻言当即撩起袍子,扑通跪在地上便是要行跪拜之礼。 “顾先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炎赶忙起身去将顾复光扶起来,连声说道:“闯营讲究平等,跪拜之礼是不兴的。” 顾复光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口问道:“不知道顾某能为观军做些什么?” 李炎早就想好顾复光的位置了,当即开口说道:“顾先生,备效军现在才成军不久,各种人才,物质都紧俏,但间军之道不可不察,我欲以先生为我备效军间军主官,先生以为如何?” “愿效犬马之劳!”顾复光没有多说什么,这是他的老本行,他当即拱手就领命。 但李炎却连忙制止了他,开口说道:“现在备效军的情况,先生也清楚,我能给先生的不多,此番委托先生以间军大事,少不了要先生操持了。” 顾复光闻言,也听出来了,李炎是要组建间军部队,但是现在资源肯定不够,不可能给他提供太多的资源跟人才,言外之意,很多东西得顾复光自己想办法解决。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帐前班直卫 “观军有什么打算,可否跟顾某说说”既然投了闯军,顾复光也不矫情了,肃然拱手询问道。 李炎就喜欢顾复光这股子干劲,当即就起身吩咐道:“给顾先生看坐。” 言毕,两个护卫就从帐外抬进来了一张太师椅,李炎的习惯便是如此,帐中并不会摆上椅子,都是交给帐外卫兵管理这些椅子,一般人入内则只能站立对答,只有让李炎重视欣赏的人,才会让卫兵拿进椅子,坐而论道。 顾复光显然就是让李炎欣赏的人,虽然愚忠了些,但这样的人只有一投降,便不容易再背叛了,打碎他的原则,建立一套新的原则,那么顾复光这样的人就会忠于新的原则。 顾复光也没有推辞,抬起屁股就坐了下去,双目却还是炯炯有神的盯着李炎,等着他发话。 李炎微笑着开口用手指敲了敲案几,然后开口说道:“顾先生是锦衣卫世家,想来这锦衣卫之中的手段是清楚不少的。” 顾复光倒是没有谦虚,点了点头说道:“某世袭百户,虽然如今锦衣卫大不如前,但其间一些门道还是清楚一二的。” “那还请顾先生赐教”李炎也对这个古典的情报机构很有兴趣,连忙开口请教道。 顾复光自然也就知无不言,一五一十的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说实话,听完顾复光讲述,李炎还是颇为失望的,本来他以为锦衣卫便是大明是cia或者fbi,应该是高手如云,耳目遍及天下,个个身怀绝技,懂得一整套不输克格勃的本事。 然而,在顾复光的描述下,锦衣卫显然不是如此。 在顾复光的视角下,锦衣卫更像是皇帝的私人保镖,他们负责的大头还是栽赃陷害跟屈打成招,什么刑罚,什么审讯手段倒是不少,诏狱里面的条条框框也是倒背如流。 但,真正该间谍机构做的事情,锦衣卫确实是差强人意,所谓的耳目遍天下,其实也就几乎完全集中于京师一带,到了地方,除了南直隶这种要害,几乎没有什么涉及。 至于情报侦测能力,更是聊胜于无,几乎都靠热心的大明“公民”自己前来投献,什么派卧底这种操作,内斗用的不少,对外倒是是真没怎么见有。 身怀绝技更是无从谈起,世袭的锦衣卫不少都是纨绔子弟,领一份薪水罢了,至于平时也就是遛鸟逗狗,穿着飞鱼服招摇过市,莫说是战阵厮杀了,就是市井流氓都不一定打的过。 真正做事的也有,大多都是编制外的番子,这些人连个编制都没有,严格意义上都不算是锦衣卫,像顾复光这种吃了罪才被发出来卧底反而能力还是蛮强。 “这么说来,锦衣卫倒是也不过如此”李炎失望的摇了摇头。 顾复光倒是也没有因为李炎贬损锦衣卫而不快,只是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啊,现在锦衣卫便是这个德行,自打魏阉用事,东厂便把锦衣卫当做鹰犬使用,魏阉死后,皇帝清算阉党,锦衣卫又遭了飞来横祸,如今朝堂,诸位清流大臣自然也是不待见我等。” 说完顾复光才觉得这个“我等”有些失言,连忙住口,颇为局促的看向李炎。 李炎倒是没当回事,只是喃喃自语道:“既然设置了锦衣卫,为何还要设置东厂牵制?设了东厂然后又设西厂,甚至设内厂,这大明朝的皇帝是多没有安全感?” 自言自语完了,才注意到看着自己的顾复光,李炎连忙轻咳一声,继续说道:“顾先生,此番我本欲用先生来组建我闯军的锦衣卫,但照先生这么说,这锦衣卫却也不是那般有用。” 顾复光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开口道:“刀好不好用,其实不在于刀,而在于持刀之人,若是人会用刀,则什么样的刀都是能够致命的。” “先生此言有理”李炎闻言不由得拍案说道。 “如此一来,我便方心将此事交给先生了”李炎当即起身,对着顾复光一礼。 顾复光也不托大连忙起身回礼,然后问出了核心问道:“观军想要组建闯军的锦衣卫,不知道观军有什么打算?可以给我多少人马?” 这问题就尴尬了。 要知道,间谍不同于大头兵,不是说随便整个文盲来都能做的,间谍是一定得具备相当能力才能做,别的不说你至少得识字吧?字都不识怎么传递情报?怎么接受命令? 还不要说往后更为深入的反侦察、伪装、心理、收买、刺探、暗杀等等能力,放眼整个备效军,不对,整个闯营,那是一个都筛不出来,便是顾复光,李炎都不觉得他有这个本事。 所以,顾复光这个问题问的李炎老大难,禁不住用手抠了抠头发,思索着如何给顾复光配置人手。 顾复光似乎也看出了李炎的为难,拱手道:“敢问观军,组建此队是对内还是对外?” “大敌当前自然是对外为先!”李炎想了想皱眉说道。 不过旋即,牛金星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李炎一顿,又继续补充道:“若是内外兼修那自然是最好的。” 顾复光点了点头,正色道:“对内好办,若是要对外,则必须要识字机敏之人,不知观军可以给我多少?” 李炎想了想,抬起手伸出五指,开口说道:“五人......” 五人,确实是李炎能拿出来的最大数目了,要知道识字的人整个闯营都不好找,更不要说备效军这种二三流的小角色了,说五人,还是因为先前收编的那一堆军户里面有不少识字的,李炎才敢开这个口。 “五人......”顾复光闻言一阵无语,他不是没想过人可能不多,但是五个人是不是少的有点过分了。 “不过,这五人我可以保证都是识字的,不仅如此,备效军中的装备甲帐都归你调用,此外,虽然只有五人,但我还是给你一个哨的编制。”李炎说出自己的补充条款,为了弥补顾复光,李炎还是大出血了。 顾复光虽然对五个人颇为麻爪,但也知道备效军的不容易,见李炎这么说了,只能深吸一口气说道:“日后招募,我可以自决吗?” “可以。”李炎点了点头,这点他倒是求之不得,顾复光自己去找人多好,省去了他去留意跟选拔的过程,何乐而不为呢? “顾先生且只管去招募,所需的粮食供应,我绝对不含糊”李炎郑重的对着顾复光保证道。 闻此,顾复光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应下了这份差事。 以此为,闯军的情报机构正式挂名成立,当然,现在还只是个空架子,要等他完全成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为了区别于明廷的锦衣卫或者东厂,李炎给这支秘密部队取名为帐前班直卫,意思为帐外值班的卫士,班直二字取自唐末北宋禁军的称号,当然,这显然就是在挂羊头卖狗肉,毕竟这支部队的职责可不是看帐篷那么简单。 取这么个混淆视听的名字,除掉区别锦衣卫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李自成并没有给李炎组建特务机构的权力,要知道这事情是很敏感的,特务情报,那是绝对服从于一个领袖的,班直卫的领袖显然不是李自成,那便只能是李炎。 这就很容易给有心人做文章的机会,所以李炎才大笔一挥,将这支军队取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班直卫”的称呼。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纵横河南 李自成攻取宝丰后并没有久留,前后不到六天时间便命人摧毁了宝丰的城墙扬长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闯军在宝丰又是杀贪官,又是剿灭地痞流氓,整的宝丰百姓居然对这些“流寇”生出了好感,等闯军要走的时候,百姓居然纷纷挽留起来了。 如此情况也可以说是整个河南局面的一个缩影。 直到李自成毁了宝丰城墙,率军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挺进的时候,李仙风才刚刚得到鲁山失陷的情报,一个鲁山显然不足以让李仙风放弃北方唾手可得的战果,于是索性压下置之不理,打算等平定了北方起义军再挥师剿灭李闯。 毕竟按照李仙风的想法,宝丰、郏县、宜阳这些县所都有兵马驻守,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闯军作为流寇,缺少攻城的武器,想来也没有那般容易得手,其实直到现在李仙风都没有对李自成引以为重视,甚至连李自成的战略目标都没搞清楚。 可事实证明,李仙风显然是高估了明军的实力,而大大低估了李自成所部的战斗力和机动能力。 十二月初破鲁山,不过十日便又破了宝丰,也就是宝丰有郭君镇这般有本事的将帅能够稍微抵挡,这才让宝丰多坚守了些时日,可河南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撤离宝丰后仅仅三日,李自成便兵临郏县,郏县县令罗如嵩见闯军势大,吓得魂不附体,连夜缀出城外逃命去了。 不料人还没跑多远,就被刘宗敏带着的骑兵追上,一路衔尾追击,还没跑出郏县境内就被闯军击溃,斩首七十多人,罗如嵩也被刘宗敏砍了头提回报功。 李自成则直接将罗如嵩的脑袋挂在竹竿上,向郏县县民展示,顿时举县大哗,县中豪强为了避免被杀,竟然主动打开城门向南奔逃,李自成抓住这个战机,当即命令李双喜跟刘体纯率部攻占城门,一举击破郏县。 攻克郏县连一天都没花费,李自成遵从牛金星的策略,在郏县大检百官,凡作奸犯科,贪污舞弊者,全部押往城门斩首。 黑色幽默的是,李自成居然把朱元璋的《大诰》摆了出来,以大明的律来判处大明的官,按照明朝规定的官员俸禄,只怕是整个郏县的官员都难得有一个喘气的。 最后连李炎都看不下去了,联袂顾君恩上书李自成请求将品级较低的官员,以及那些风评不错的官员赦免编入闯军,这才让郏县不至于一官不剩。 当然,就是这样,李自成在郏县也斩杀了超过三十名官吏,杀的整个河南官场人心惶惶,对于百姓,则按照牛金星所说,将抄没的官员财物布帛粮食全部分发,一时之间,郏县之民山呼万岁,极大的提升了闯军的名望。 李自成在郏县停留的时间就更短了,只花了一天时间开仓放粮,分发财物,收编被俘的明军,以及征募一些青壮,然后便连城池都来不及摧毁,连夜撤离,直扑伊阳而去。 从郏县至伊阳,中途便是汝州城,然而汝州守军慑于李自成的威势,居然坐城自守,拒不出城阻敌,如此怯懦的行为让闯军士气大振。 李自成命牛金星在竹牌上上书两个大字“免送”直直放在汝州城下,将汝州官员嘲讽的无地自容。 不打汝州是因为汝州城池高大,真打起来消耗太大不划算,其次,闯军的主要战略目标还是洛阳,汝州的守军这幅德行也不可能出城骚扰了,那何须顾虑他呢? 其实按照李炎跟顾君恩的想法还是应该打汝州的,毕竟不好去赌明军会不会关键时刻出城,但牛金星坚持认为还是应该先掠小县,将主城孤立起来,再打主城,而且牛金星本身也是两手打算,若是汝州守军出城,那便直接在野战中把汝州明军吃掉。 可惜,汝州最终还是选择的作壁上观。 汝州不敢战,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李自成两日就抵达了伊阳,先礼后兵,派人去伊阳劝降,伊阳县令严词拒绝,毕竟宝丰、郏县珠玉在前,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投降了。 伊阳拒绝投降,李自成也就不客气了,当即下令让田见秀率军攻城伊阳本来也不是坚城,闯军只花了一上午就攻上了伊阳的城头,斩杀了守城的将领。 伊阳县令自知城陷必死,于是便在官署自缢,闯军旋即攻克伊阳,破伊阳后闯军又是开仓放粮,杀官济民,旋即摧毁伊阳的城墙。 伊阳被打,汝州守军总算是有些动作了,毕竟若是真的见死不救,没法给李仙风交代,于是汝州知府还是派出了几百人意思意思,走的比乌龟还慢,便是想着熬死伊阳正好不救。 结果闯军还是没让他们遂愿,伊阳陷落消息一出来,汝州守军便急吼吼回撤,可惜还是被刘宗敏跟李双喜的骑兵追上,打的大败,阵斩三百多人,算是彻底打残了汝州的明军。 消灭汝州明军有生力量后,李自成并没有直接去攻打汝州城,汝州几乎被闯军扫荡了个遍,只剩下孤零零的汝州城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李自成便也懒得去管他们,直接冲入河南府境内,直扑宜阳而去。 宜阳知县唐启泰倒是个清正的官员,可惜汝州那边为了推诿责任居然按住军情不报,等李自成大军到宜阳,唐启泰才如梦方醒,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宜阳的城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就被闯军的骑兵突袭,夺取了城门,旋即号角一吹,几千闯军乌压压就涌入了宜阳,宜阳城连一个时辰都没到就宣布了陷落。 最可怜的还是唐启泰,想要自缢却完全没有来得及,被闯军的士卒当场活捉,押往李自成处受审。 李自成上来便怒斥唐启泰:“河南灾荒如此,百姓饿殍满地,岂不是尔等官吏之祸乎?” 唐启泰早就存有死志,瞠目大骂李自成:“天不佑民,遂生尔等乱贼,何不杀我头?” 李自成可没有什么耐心去跟唐启泰辩论,手一挥便命人将唐启泰拉下去斩首了,为了彰显武功还将唐启泰的人头悬挂在了城门上,以此来震慑朝廷。 宜阳之战结束后,闯军算是把整个河南搅得天翻地覆,这下李仙风先不重视都不可能了,各地求援的文牒如雪花般飞到他的案头上,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李自成在河南已经做大到如此地步了。 十二月二十一日,闯军攻克伊阳,旋即大军冲向永宁,永宁知县武大烈以及永宁郡王朱采??急忙向李仙风求援,申明若是无援军,则永宁必不可守! 朱采??在永宁为非作歹多年了,什么强抢民女啊,设卡抽税啊,那是日常操作,永宁百姓无不痛恨他,如今李自成引军前来,永宁百姓无不响应,及至永宁,大军三万,战兵三千,旗帜连接数十里不能绝。 光是看着闯军这个阵势,永宁王朱采??就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晕厥,知县武大烈还有些胆略,披甲执锐,站在城墙上与闯军遥遥对峙,显然是不会这般容易认输的。 面对永宁李自成采取了牛金星的策略,围三缺一,理由很简单,正如牛金星所说,朱采??贪鄙而怯懦,其必会贪生,只有围三缺一,待到其破胆之日,必会夺路而逃,到时候引兵击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取下永宁。 其实牛金星显然是高估了朱采??,闯军才刚刚完成合围,朱采??就不顾武大烈的劝阻强行“突围”,下场自然可想而知,闯军立即做出部署,乘着明军混乱发起突袭,当场击溃明军守军,活捉朱采??。 朱采??被抓,守城明军也丧失守城的勇气,将武大烈捆了起来,向李自成献降,就这样,永宁宣布沦陷,而朱采??也成为第一个落在李自成手上的藩王,这可是实打实的天家血脉啊! 和之前一样,李自成又命人将武大烈绑了过来,诘问他为何要为朝廷压榨百姓?尤其是举了朱采??的例子,说武大烈为官不察,实为可笑。 武大烈倒是没有跟李自成扯歪理,直接唾了李自成一脸,然后怒然大骂,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连素来讲究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李自成都忍不了了,怒不可遏的下令让士卒用匕首剜了武大烈的舌头。 武大烈被剜了舌头,犹自骂声不绝,虽然不能出声,但满嘴的鲜血还是溅射的到处都是,最后李自成对这个冥顽不化的明朝官僚彻底没了耐心,命人用长矛将其刺杀,依然砍下脑袋悬挂在城门之上。 当然,武大烈为官算是清正,在百姓中口碑还不错,待到闯军撤退后,永宁的百姓自发为其收了尸,安葬在了郊外,直到明亡数十年后,朝廷为了笼络当地人心便使人为武大烈建了庙,还为其赐了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杀武大烈不难,一个知县而已,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的问题是,永宁王朱采??怎么处理,这可是实打实的王爷,虽然比不上那些近支值钱,但也是朱元璋的血脉啊!搁在平时也是天潢贵胄的存在。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第二次交锋 永宁城,永宁王府内。 李自成正一脸好奇的坐在王府的正殿上,扫视着四周金碧辉煌的装潢,奢华的装饰与装修属实让这个乡野汉子看呆了眼睛。 如今河南四处饥荒,莫说是百姓了,就是各地的官署县衙也是穷困的不像话,不少官员甚至都是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看起来颇似叫花子,而这永宁王府,奢华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觉得不真实。 大殿之上,闯军的将领谋士们依次而立,也都对着奢华的建筑啧啧称奇,倒是李炎颇为淡定,毕竟后世见惯高科技,这些东西还是上不了台面,只是一脸淡然的站在人群里。 大殿的正中央跪着的正是被俘的永宁王朱采??,望着一殿的叛贼他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浑身哆嗦着如同落水狗一般,而身后则是一群莺莺燕燕,都是他的妃子宠妾。 大殿外,闯军的士卒们正在忙碌,永宁王府财物不少,闯军士卒们光是抄没都是要花不少时日,可见朱采??的荒唐到了何种地步...... “报!”一名闯军士卒闯进大殿,向李自成直禀道:“闯王,后院找到几个妇人,都上吊了,看装饰身份应该不低。” 闻言李自成眼皮微微一跳,虎目扫视了一眼微微一震的朱采??,旋即大略也猜出了怎么回事,当即轻蔑的笑了笑,对着朱采??问道:“死者可是汝的妃嫔?” 朱采??见李自成跟自己说话,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叩首直言道:“这.....这是孤的王.....不对是贱内......” 贱内一出,私下都一片哄笑,刘宗敏更是直接指着朱采??嘲讽道:“尔国之郡王,皇帝血胤,却自称为贱,笑死老子了!” 李自成也对这个懦弱的郡王非常不屑,猛的一拍椅子,怒骂道:“一妇人尚知死国,而钟鸣鼎食之辈,却苟且偷生,岂不可笑?而且,河南灾荒,百姓亡死,俺看你这大殿修的如此辉煌,府库之中,遍是金银,为何不能赈灾保民?” 朱采??被李自成一声怒喝吓得讷讷不能对,只能一个劲的说:“此天子之失,非我之过也......” 听到这声天子之失,李自成心中的轻视更重,对于眼前这个怯懦的王爷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趣,摆了摆手,说道:“来人,带下去,听候发落!” 朱采??闻言大惊失色,只道是李自成要杀他,连连叩首求饶,还指天发誓说道:“王府财物都愿献给大王,只求活命耳!” “杀汝,府库财物难道就不是俺们的吗?”李锦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不由得出言讽刺道。 闻言,朱采??顿时神色涣散了下去,是啊,现在永宁破了,财物这些不都已经是闯军案板上的鱼肉了吗?这算是什么筹码呢? 于是只能哭天抢地的疾呼,请求李自成饶他一命,而李自成也被吵没了耐心,让人速速将他拉下去控制了起来。 等把朱采??拉下去,李自成才对着殿前一众将领询问道:“依诸位兄弟看,永宁王当如何处置?” 毕竟是朝廷的郡王,干系重大,李自成觉得还是有必要集思广益一番。 “闯王,诸位将军,属下有一言以告,不知合适否?”李炎抢先跨出一步,朗声说道,其实这时牛金星已经准备动了,结果被李炎抢了先,牛金星倒是也没生气,只是不冷不淡的看了李炎一眼,仿佛并不介意。 李自成见是李炎,当即便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李观军机智冠于闯军,自是可以讲得的。” 李炎点了点头,朗声开口道:“属下以为永宁王,不能杀!” “为何?”闻言不仅李自成,四下的将领都其声质疑道,这个贪鄙的王爷为什么不杀?实在难以想象,永宁王对李自成还有什么用处。 “不仅不能杀,还当得虚位供起来。”李炎扫视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将领们徐徐说道:“方今天下大乱,百姓不满朝廷者众多,百姓不满难道那些官吏就满了吗?崇祯在位至今十三年,换了多少首辅,杀了多少大臣?朝廷之间谁不人人自危?若是此时,我等立起一块朱家子孙的牌位,跟那崇祯抢一抢正统之名,岂不是事半功倍?” 其实李炎的思路很简单,之所以明朝的官吏对于闯军抵抗意志很坚决,那些有才学的读书人也不愿意投降闯军,除掉闯军不是坐寇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正统性。 正统性是中国历史一个潜在的概念,往往随着王朝持续的时间成正比增长,这也是为什么往往一个数百年的王朝崩溃后,还会有人前赴后继的复辟它,本质上就是一个正统思想在作怪。 要知道官员,读书人都是先行体制的既得利益者,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愿意去推翻或者打翻现有的制度,但是,这不意味着不能进行内部纠错,比如霍光废海昏侯,朱棣废建文帝,都是一个道理。 在体制内进行变化,很多道德和思想上的坎也就过的去,效忠崇祯也是效忠太祖子孙,效忠朱采??也是效忠太祖子孙,谈不上不忠,只是拨乱反正罢了,毕竟有成祖爷珠玉在前。 按照李炎的构想,一方面要收拢底层百姓的民心,另外一方面则是要开始逐步争取地主和官僚的支持,双管齐下才能利于不败之地,所以对于朱采??不仅不能杀,还得用起来。 不料,李炎的话音刚落,一股雄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一派胡言!” 闻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自成身旁站立的那位中年人身上,不是牛金星又是何人? “启禀闯王,李炎此言其心可诛,其中暗藏祸心实在是令人胆寒!”牛金星压根儿没瞥李炎一眼,径直走了出列,朗声说道。 这么不给面子是李炎没想到的,本以为牛金星只是会暗搓搓给自己来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刺刀见红了。 “闯王,属下且问,朱采??是什么身份?一个出五服的郡王而已,真要拥立他,何以服众?若是我们真立了明廷郡王,只怕会叫天下笑掉牙齿!”牛金星站在殿上侃侃而谈。 “再其次,我们立了朝廷的郡王,又置其他义军于何地?这些人是绝无可能再认朱家做主的,到时候于我闯军只能兵戎相见,外有强敌为定,内又生肘腋之患,此非便是招引祸患的做法!”牛金星继续驳斥道。 点出两个问题后,牛金星便甩出了自己的结论:“朱采??不过一庸王耳,自当杀!属下以为,这天下,除了百姓没有谁是杀不得的!我闯军得天下不靠权谋手段,唯靠民意也!我闯军非天予之,非朱家予之,而是百姓予之!所以朱采??不仅要杀,还要公开杀!要升堂,要召集百姓,让他们依次陈述冤情,然后再明正典刑!自此昭告天下,朱家人非天潢贵胄,亦百姓布衣耳!” 最后这段话实在是太振聋发聩了,李自成听的是连连点头,四下将帅无不是底层出身,很快就对牛金星的话形成了共鸣,纷纷出言赞同。 直到这时,牛金星才得意的扫了一眼李炎,显然这一句的交锋,他又拿到了主动权。 李炎确实没想到牛金星这么厉害,他的发言确实很有煽动性,让李自成等人形成了共鸣,也就无形间又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本来他想来一个先发制人,却不想让牛金星玩了一出后发制人,可这也不代表李炎就放弃,毕竟这是涉及到决策走向的问题,如果让牛金星挖墙脚挖下去,自己的整个战略规划都会坍塌,李炎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出现的。 于是不顾李自成已经倾向牛金星,李炎当即正色道:“闯王!属下以为牛金星此言大谬!” 闻言,本来心中已经有计较的李自成又将目光投向了李炎,想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只见李炎朗声说道:“打天下,自然是要收庶民之心,但是治天下,却不得不依靠士绅百姓,如今明廷虽然衰落但却远不到崩解的地步,关外还有满清虎视眈眈,打江山不难,但打下江山后如何坐的住却是另一个问题了!闯王不能不察啊!” 牛金星闻言嗤笑一声,大声质问道:“李观军的意思是这天下离了士绅便治不了了吗?” “是!”李炎毫不示弱,直盯着牛金星说道。 “笑话,天下之事,在闯王,在诸位将军,岂是那些整日吸食民脂民膏的士绅所能懂的?若是他们当真有为,天下何至于到这种地步?”牛金星对李炎的说法嗤之以鼻,因为出身的原因,他一直对士绅充满了鄙视跟蔑视,认为他们是忝居高位,肉食者鄙。 李自成也被李炎这话说的心中不快,没有士绅不行?他李自成什么时候做事还要靠士绅了?闯军走到今天靠了谁?不都是靠了这些老兄弟吗? 瞬间,李自成又联想到了关于李炎出身的传闻,一些不好的联想瞬间就形成了,李自成现在很怀疑李炎的“革命”忠实性,他的屁股究竟是在农民百姓这边还是在地主官僚那一边?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杀王! 军议闹得不欢而散,牛金星跟李炎各持己见,针锋相对,说是好不示弱都不为过,毕竟牛金星主动挑起战端,李炎也断然没有不反击的道理。 大略上还是牛金星指责李炎“革命的不彻底性”,李炎则抨击牛金星思考“不切实际”,“书生之见”、“看不到天下大势”。 而李自成麾下的将领也很快选边站队,支持李炎的无外乎还是李锦跟高一功,当然现在还加入了一个李友,刘芳亮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还是模棱两可的表示李炎的意见也不是不可以。 而支持牛金星的就海了去了,从刘宗敏到田见秀,再到李双喜、刘汝魁、王文耀等等,闯营的主要将领都站在了牛金星这边。 其实事情到这个地步牛金星目的已经达到了,既进一步分化了军队跟李炎的关系,又赚了一波军头的好感,这波博弈他其实已经大获全胜了,在这种背景下,军议也就草草结束。 其实未见得牛金星就是农民阶级的代言人,牛金星也不过是把农民阶级当做跳板而已,莫说是他了,就是李自成也未见得就是农民阶级的坚定支持者。 牛金星的心态很好揣摩,一方面他被明廷官僚构陷,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情节在里面,这样的人自然做起事了就更加偏激和张扬。 另外一方面,在牛金星看来他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杀富济贫,既可以收买人心,又可以解决闯军的财政跟后勤问题,一箭双雕有什么不对? 况且纵观历史,那些能成事的人哪个不是先邀买百姓的心,拉起足够的兵员跟基业,等天下稳定,再开始慢慢收拾豪强士绅的民心,再或者干脆自己制造一批新的豪强士绅出来就是。 如今大明已经是冢中枯骨,干掉了大明天下还有什么竞争者?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去梳理内政,拉拢地主士绅,甚至到时候挟开国之威,这些事情做起来更顺畅,有什么不对吗?其实牛金星的想法未见得就不对,但是没开上帝视角的他是不知道后面还蹲着个满清的,他只是河南一个举人,虽然对满清入寇有所耳闻,但也仅限于耳闻,他对满清是没有概念,没有了解,更谈不上具体的战略布局的。 毕竟按照历史的经验来说,开国之王朝,怎么可能会打不过塞外边寇?就是如北宋那般例外也能争个澶渊之盟,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这么想,李炎可不这么想,李炎是开了上帝视角的存在,自然清楚满清的威力,所以他的所有战略布局跟决策本质上都不是以大明为对手,而是以日后的满清为战略对手来布局的。 收揽士心你现在不做,到时候万一一片石又战败,闯军又会面对四处起火的尴尬境地,猛虎难抵群狼,到时候任凭你如何善战,也只能落得个虎落平阳的下场。 ...... 当然,李炎的想法是他的,牛金星跟李自成看起来,他就是纯纯立场问题。 最可恨的还是牛金星下来后的神补刀,下来后,李自成暗自召见了牛金星,虽然说他倾向牛金星,但也不至于完全不顾及李炎的谋划,毕竟李炎的水平他也是知道的。 李自成询问牛金星对李炎的对策怎么看,以及认为李炎为何会有此决议。 牛金星自然保持了原有的口径把李炎的策略批判的一无是处,若是这些还好,但牛金星最后一句话,算是一下给李炎将死了。 “炎不欲杀永宁王,盖不愿担杀藩之罪也。” 此言一出,李自成顿时脸色阴沉下去,牛金星拿捏的很到位,一下子点到了李自成的担心之处,李炎不肯杀明朝的皇族,是不是因为想给自己留后路?他是不是想做宋公明?所以才对豪族藩王这般暧昧? 这件事可就不小了,往大了说直接可以算李炎有二心了,所以此话一讲,不管李炎是不是有这个想法,李自成都已经开始猜忌起了他,当即就一言不发的摒退了牛金星,心中却是对李炎开始猜忌了起来。 所以,这件事结局很快就出来了,次日李自成就宣布要“公审”朱采??,要押着这个大明的天潢贵胄过堂受审。 这可就热闹了,百姓们哪里听说过审判王爷的?自大明开国二百七十多年,没见过有藩王过堂的,如今居然要审王爷,顿时都云集而来,纷纷来看这热闹。 主审的位置,李自成交给了牛金星,牛金星是何许人?那可是实打实科场出来的人物,政治斗争也是玩的不少的,嘴皮子那是相当的六。 公审进行了一上午,几乎都是牛金星单方面输出,朱采??看到四周全副武装的闯军士卒早就吓尿了,还指望他能自己辩白?于是乎,朱采??很容易就被塑造成一个,对内淫乱,对外无道的暴虐藩王形象,便是连小时候偷鸡摸狗,偷窥女子的事情都描写的绘声绘色,活脱脱一个天生的坏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或许是常年充军的经历,牛金星在煽动民意方面是一等一的好手,三言两语下来就把百姓的情绪调动了起来,纷纷开始喊打喊杀。 借着这股东风,牛金星惊堂木一拍,下令道:“朱采??罪不容赦,着抄没一切家产,押出弃市!” 言毕,几个孔武有力的闯军立马上前,三下五除二架起朱采??就拉了出去行刑,朱采??早就吓得六神无主,黄白之物流的满地都是,看的百姓一阵哄笑。 天潢贵胄,不过如此! 朱采??死了,李自成和牛金星连最后的体面都没留给他,没有毒杀,也没有勒死,而是如同江洋大盗一般直接在闹市斩首,临了还不许收拾,这个可怜的朱家子孙就这样直接曝尸闹市。 杀王,起义军也不是没干过,但往往还是会体面一些,这般不体面倒是头一次,算是狠狠抽了朝廷和崇祯的脸,当然抽了崇祯的脸,高兴的是老百姓,永宁的县民问说朱采??被斩,纷纷涌上街头庆贺。 藩王为祸地方早就让百姓不胜其扰,如今李自成将他明正典刑,是狠狠收了波民心,永宁百姓为了庆贺,甚至拿出酒肉招待闯军,更有甚者索性直接对着李自成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口中直呼“万岁!” 这般收效,足可见牛金星杀王收心的法子是没错的。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李炎是下午才知道朱采??被杀的事情,他倒是不至于为了朱采??惋惜,就是听说此事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恰好顾复光正在他旁边商讨班直卫的事情,见他愣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此大事,闯王为何不通知观军?” 按理说,就算是不采纳他的意见,也应当告知一声,结果瞒着他把人杀了,这是什么?这是不信任啊! 一股危机感爬上了李炎的脊背。 “顾参军那边没人来报吗?”沉默了许久,李炎才抬起头向回禀的士卒问道。 “没有!顾参军这几日沉湎博弈,并未来报。”士卒一五一十的说道。 博弈?顾君恩会玩物丧志到这种地步李炎是不信的,不来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顾君恩是乐意看到事件这么个走向的,让牛金星跟李炎斗,自己作壁上观不是最好的选择吗?“顾先生,班直卫的训练,得加快了。”李炎对着顾复光微微一叹,开口说道。 ...... 永宁王朱采??被杀,最先得到消息的不是朝廷,而是河南官场。 河南官场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整个官场都大地震了,一国之藩王,太祖血胤就这么被叛贼堂而皇之的杀了,尸首还被弃市,这属实是把老朱家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虽然朱采??在宗室中也没啥存在感,但出了这档子事,还是要有人背锅顶责的,河南的官员们跟快就行动起来,大体上是分两步走,首先弹劾已经殉国的永宁知县武大烈,认为他防守不利,才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该死,若不是已经殉国,定要抓来三刀六孔才解恨。 其次便是河南巡抚李仙风,认为他不救援永宁,导致藩王遇害,罪大恶极,实在应该免官流放! 总之,伴随着永宁王被杀,整个河南有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口水战,相互指责谩骂,可以说是洋相百出。 若是说河南有没有清醒的人,也是有的,一个是河南巡抚李仙风,一个是在洛阳居住的兵部尚书吕维琪。 闯军破郏县后,吕维琪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闯军已经隐隐有坐大的势头了,当下剿灭的方向应该调整了! 正如吕维琪上书所说“玛瑙山一战,献贼不足为虑,豫北之寇,不过无根浮萍,岂足为惧?然,闯贼起兵至今十数年,屡败屡战,屡剿不灭,此非天助则必在人为,如此巨寇,若不早除,必为心腹大患矣!” 可惜,真知灼见并不被朝廷采纳,朝廷依然认为张献忠是眼下最有威胁的势力,资源都倾斜在对张献忠的围剿上,对李自成则放松了警惕。 河南巡抚李仙风倒是也看的出李自成的威胁,但这个人立功心切,迫切的想要做出些成绩,豫北的贼寇已经被他收拾的奄奄一息了,他是舍不得这个时候放弃豫北去对付李自成的,到手的功劳,怎么能不要呢? 等李自成宰了朱采??,河南各方面包括朝廷才回过味儿来,可这个时候才赫然发现,眼前的李闯哪里还是当初的李闯?李自成破永宁后,带甲三千,从者三万余,其中还有骑兵千余,无不铁甲兜鍪,远而观之,朝廷经制之师亚匹!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备效军的第二次军改 河南,怀庆府河内。 作为大明的河南巡抚,李仙风自打来了河南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饥荒,然后就是民乱,再然后便是各地流寇都云集河南创业,这让他烦不胜烦。 和大多数督抚一样,李仙风在河南也是四处玩平衡,既要平衡跟地方地头蛇的关系,又要平衡跟当地军头的关系,到任以来,他使出各种手段笼络河南官场,尤其是游击将军高谦,此人手下有三千久经战阵的边军。 李仙风也就是依靠着高谦这股子军事力量才在河南站稳了脚跟,也才有能力对豫北的贼寇进行清剿。 “老爷,杨阁部那边来消息了,说是让快些南下剿灭李闯。”府衙之中,一位未着官服的中年人拿着手中的信件,对着闭目养神的李仙风禀告道。 李仙风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奉命巡抚河南,身上那也是穿着绯色官服,绣着锦鸡,用的质地都是一等一的蜀锦,虽然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一样,脸上的皮肤并没什么光彩,但也丝毫不能掩饰其威严。 “杨嗣昌这个废物倒是还敢对我颐指气使起来了”李仙风冷哼一声,眼睛微微的张开,看的出来他跟杨嗣昌的关系并不好,言语之间更谈不上半点恭敬。 “若非是他剿匪不利,焉能让李闯流毒河南?这笔账,本官还没跟他算呢!”李仙风显然对杨嗣昌很有怨怼之情,毕竟河南局势如此,跟杨嗣昌不无关系。 中年幕僚听到李仙风的咒骂,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拱手询问道:“现下永宁王薨了,朝廷会不会拿此事问罪我们?” 陷藩,那可是不小的罪过啊。 李仙风倒是没很当回事,冷哼一声说道:“一个五服不入的郡王有什么值得宝贝的?要我说,死的也该,这些年在永宁为非作歹,当真以为没人治的了他了?” 李仙风也不是很看的上永宁王的德行,如今死在李自成手上,他心中还颇为暗暗高兴,私下甚至夸赞李自成做了件好事。 “可朝廷那边总是要个交代的啊......”幕僚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李仙风,出言劝谏道,毕竟死了个天家血脉,也不至于这般轻描淡写。 李仙风摆了摆手,知道幕僚的担心,旋即开口说道:“永宁知县武大烈不是殉国了吗?这事自然是算他头上,跟我们有什么相干?” 话说到这个地步,幕僚也明白了,当即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询问道:“如今信使已经发往京师,想来不日朝廷就会知道此事,只怕此事过后,朝廷要重点剿灭李闯了,老爷,你看咱们是不是先回军洛阳?这样日后朝廷诏书下来也好应对啊。” “现在回洛阳就放了豫北的贼寇吗?”李仙风不满的开口打断道:“现如今好不容易将豫北的贼寇逼入死路,若是回军,不需要多少时日便又会死灰复燃!” 李仙风在河南任上最大的政绩就是剿灭豫北民乱,当然他确实有手段,人生格言就是“宁错杀,不放过。” 在豫北他带着军队经常对整个村庄进行屠杀,一人从贼,全家处死,一户从贼,四邻连坐,凡遗贼一粟,则斩其一臂...... 这种剿灭方法,虽然搞得豫北天怒民怨,但是也确实有成效,几次铁血镇压下,豫北的起义军死伤惨重,只能龟缩在山里苟延残喘,为了彻底困死起义军,李仙风干脆将起义军活动的几座山附近的百姓全部迁走,玩的就是个白地战术。 “不是,老爷,我是担心这样下去洛阳会......”幕僚连忙出言解释道,他当然清楚李仙风是不可能放弃唾手可得的政绩的,但洛阳的重要性显然不言而喻。 “哼,你莫不是担心李闯会打洛阳?”李仙风不屑的问道。 “福藩毕竟在洛阳,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们罪过可就大了”幕僚急忙补充道。 福王那可不是永宁王能比的,那是崇祯皇帝的亲叔叔,实打实的朝廷亲王,若不是当初跟泰昌帝争位失败,现在在京师坐着的就是这位了...... “洛阳城池高险,又有重兵,李闯虽有万余之众,但多是流民,没有火炮,也没有攻城的器械,福藩又不缺钱粮,怎么可能守不住?”李仙风对闯军的战斗力嗤之以鼻。 “若是李闯当真敢打洛阳,我却更应该作壁上观,待到其兵势疲敝,再一举破之,此用兵之道也”李仙风又补充道,洛阳险峻,可不是永宁这些县城可以比的,李自成真去打,想要强攻必然付出不小的代价。 没错,洛阳最大的问题是缺粮食,粮食都被他带到北方剿匪了,但福王手里可不缺粮食,作为万历最宠爱的儿子,福王的财富跟粮食都是个难以计算的数字,李自成围城,难不成福王还能作壁上观不成?这个世界上总不可能有命没了都要保钱的人吧? 所以,李仙风丝毫不担心洛阳的问题,现在他手上也有三万大军,高谦一部的三千边军是主力,其余的便是河南各路总兵凑起来的部队,虽然说谈不上多精锐,但是他还是自信可以跟李自成碰一碰的,不过,还是得等他收拾完了豫北再说。 很快,李仙风就跟高谦等将领定下基调,大军还是留在豫北剿匪,反正信使到朝廷来回还需要些时日,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豫北叛贼剿干净,再南下跟闯军决战! ....... 闯军这边,从永宁王府抄没了大量的银钱后,旋即马不停蹄的转移方向,朝着偃师、灵宝、新安挺进,目标很明确,要扫荡洛阳外围,彻底把洛阳变成孤城,再寻机攻打洛阳。 当然,这次李炎没有跟着李自成走,或许是因为永宁王一事,导致君臣之间有了嫌隙,李炎主动请命率领备效军留在永宁进行训练,以此为日后的洛阳之战做准备。 李自成现在手底下是不缺人的,见李炎的上书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就首肯了下来,于是备效军就暂时留在了永宁县,进行整顿。 李炎请求留下来也是有原因的,河南现在面对李自成的兵锋是没有还手之力,军队都被李仙风拉到豫北去了,李炎倒是不担心会有人来攻略永宁,战略态势上,他是安全的。 其次,他也不愿意备效军再去消耗了,这一路上损失不少,加上新编入的军队,备效军的整体已经变得很杂乱,也是时候该梳理一下了,于是跟高一功一合计,便计划在永宁修整一段时间。 趁着这个机会,李炎也打算对着备效军展开第二轮的军事改革。 此时的备效军跟几个月前的备效军是完全不一样的,虽然说没有做到人人带甲的地步,但好歹是不缺武器了,而且不少士兵都是见了血的,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经过李炎的清点,备效军现在的总兵力大约为一千出头,为了尽早恢复到一千二百人的编制,李炎在永宁贴出了征兵的告示,准备招募一批青壮进入备效军服役。 大体上现在备效军还是分为几个部分,李来亨指挥越两百人,毕竟他是李炎最看重的将领,所以兵力缺口都能快速补上,紧接着便是郭君镇的两百人,这批人是郭君镇的部队,李炎很难指挥的动,现阶段也不好进行拆分。 第三部分就是郝永忠的人,郝永忠惨一些,只有百余人了,谁叫他每次敢打敢冲,部队伤亡最大,士卒都不愿意跟他走。 黄色俊,跟张洪的兵马也都不足二百了,没办法,他们也跟郝永忠一样,很难得到及时的补充,至于起先李炎跟高一功的亲卫军,早就已经打散了补员给各位将领了。 针对眼下的情况,李炎也没有打算过多的调整编制,只是计划通过征兵,将一些兵员上的缺口补上,反正现在逐渐也不缺武器了。 真正要改变的是作战模式,先前那一套四不像的作战模式在战斗中暴露出来很多问题,且不说对组织配合度要求太高,其次,这种作战方式正如之前所说适合巷战跟攻城战,但野战却是万万不行的,而闯军下一个阶段必然是要开始跟明军野战,出于这种考量,李炎便着手设计备效军的全新作战模式了。 这段时间下来,结合明军作战风格,以及闯军的作战风格,再联系后世记忆中的西方作战风格,李炎也在推陈出新,准备捣鼓一套新的作战阵型。 其实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现在全世界打仗思路都差不多,多少冷热兵器组成的方阵的配合,差异多在于方阵如何配合,以及士兵的战斗素养跟意志。 闯军的方阵问题还是在于因为缺乏远程兵种,太过于依赖骑兵跟长矛兵了,这样很容易在接敌前造成极大的伤亡,而明军的问题就更显著了,少部分精锐结成的方阵作为中坚力量,一旦崩溃,就会牵动整个明军崩溃。 而且无独有偶,明军跟闯军对于火器的应用都不太够,大部分还是倚重于冷兵器跟弓箭,这在李炎看来是不合理的,尤其是当面对对方有大量骑兵尤其是重甲骑兵的时候,那就是要出大问题的。 而同时期的西班牙方阵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编制太大,训练要求太高,且过于死板,布置在四个角的火铳手往往会出现单面对敌无法发挥最大作用的问题。 经过经验跟推敲,李炎打算还是综合采用三家之长,打造全新的闯军独有的阵法,也就是“滑块长矛阵”。 所谓滑块,其实就是依托西班牙方阵的思维,将西班牙方阵进行瘦身,将原本需要数百人构建的大方阵浓缩成一半的规模,然后将四个角的火铳手独立出来,形成四个独立的小方阵,一旦迎敌的时候,四个角的火铳手将可以沿着正方形的四个边进行滑动组城火铳大方阵,形成火铳的线列。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火铳的攻击力,同时因为组织简洁,配合要求难度也不高,最关键的是,通过滑块操作还可以随时针对战场情况变换阵型,灵活实现远程跟近距离的切换。 当然,李炎自己捣鼓出来的这一套东西,早就在西方应用了,只不过因为后世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了解,他才不知道,其实在现在欧洲三十年战争的战场上,荷兰人莫里斯发明的方阵也就大概是他这个思路......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贾氏兄弟(彩蛋章) 在永宁练兵可就和之前不同了,毕竟已经打过不少仗了,训练起来自然不会多留手。 郭君镇和刘文炳虽然对李炎不爽,但毕竟是武将出身,对着这种稀奇的练兵之法还是感兴趣,起初自然是置若罔闻,抵死不从,但逐渐看出其中的妙处后,便也开始私下依法操练自家的军队。 而这也正是李炎想要的效果。 除掉练兵的事宜,还有一个人的到来也让李炎很开心,那便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赵璟,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李炎却对这个人很是看好。 此番赵璟眼见着闯军势力膨胀,而自己却还只是在充当信使,这般下去只怕也难出头,于是索性便向李自成斗胆请求到李炎帐下听调。 一个信使对李自成可有可无,倒是也没有其他想法,大手一挥就准了。 李炎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大喜过望,赵璟抵达备效军的当日,鞋都没穿的跑出去迎接,拉着赵璟的手嘘寒问暖,可是给赵璟感动的够呛。 “永宁之事繁杂不已,而我又得专心军务,这民政却也不好放松,此事便由赵公主持了。”李炎拉着赵璟的手,一边巡视营地一边尊尊叮嘱道。 赵璟来投李炎,自然是想到李炎不会轻待于他,但这般重用却也是没想到,当即感动的热泪盈眶,拱手直言道:“愿为明公肝脑涂地!” 其实对于李炎当真没什么好的选择,永宁稍微有点行政能力的官员都被杀干净了,愣是一个也没给他留,现在民政的事情他抽不开身,手下又是一堆武夫,顾复光倒是识得些文墨,但奈何又要专心管理班直卫的事情。 赵璟虽然文化水平不比牛金星,但好歹也是正经秀才出身,直接让其主管一县事务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但目前为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实际上赵璟还当真就是个治理政务的人才,上任第一天就发告示安民,要求百姓平买平卖,商人入城不得阻挠,甚至还将文牒发往县中大小吏员手中,敦促他们赶快上岗。 当初兵荒马乱,不少吏员担心祸及自身,纷纷躲了起来,如今赵璟不仅发文要重新启用他们,还许诺先到者,以空官许之,从吏员跃升成为官员,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虽然畏惧朝廷日后的反攻倒算,但不少吏员还是扛不住诱惑纷纷去衙门报道,赵璟也没有食言,当即将空缺出来的官职一一封赐,将永宁的行政框架又搭建了起来。 当然,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赵璟并没有得到李自成的正式任命,李炎给他的军职也不过是个参军事的空头衔,他口一张把官位许了出去,但认可度无限趋近于零。 为这件事,他亲自去拜谒了李炎,向李炎说明了情况:“名不正则言不顺,若要治永宁,请先正其名!” 这事李炎倒是没觉得多难,当即大手一挥,命人刻了几十个“官印”给了赵璟,直接说道:“日后自当保举君为知县,如今事急从权,且先以此代之。” 赵璟也不是拘泥小节的人,拿着李炎发的公章就去上任了,却不料这其间犯了天大的忌讳,在如今李炎跟李自成已经有所嫌隙的局面下,官印可不是李炎想发就发,这也为日后的“僭印案”埋下了伏笔。 赵璟得了李炎的认可,有备效军背书,做起事情了也是相当顺利和麻利,先是组织当地的“豪杰好汉”,将他们全部充为衙役,令其巡街捕盗,凡是好勇斗狠的人,全部都编入衙役,一时之间永宁宵小绝迹。 什么?你说他们贪污怎么办?首先,赵璟先给他们树立了责任感跟荣誉感,再其次,若是还有作奸犯科,那就只好杀头了,城门口晃晃荡荡的几个脑袋足够震慑这些“游侠儿”了。 在赵璟的经营下,永宁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城市的功能,凋敝确实凋敝了些,但已经恢复了秩序,以及部分商业活动,最难得的是甚至能向李炎缴纳一笔税收了。 就在李炎在永宁干的风生水起的时候,又有人前来求见李炎,说实话,主动投靠李自成的不少,但直接来投他的还是第一次。 为了彰显自己的礼数,李炎选择在行军用的军帐中接待了他们,来的是两名年纪不大的男子,算上来只怕是比李炎都要小上许多。 这两位男子生的倒是七八分相似,身上穿着浅色的直缀,头戴网巾,手里一个拿着折扇,另一人则扶着腰刀,看起来虽然清秀,但难掩英武之气。 说实话,闯营中糙汉子见多了,如今倒是难得看到这般“俊俏”的男子。 “二位不是北方人士吧”李炎看着皮肤细腻的两人,当即开口询问道,要知道北方苦寒,可生不出这般细腻的皮肤,而且看他们皮肤的颜色,一定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孩子。 “回观军使,我等兄弟二人是应天人士”为首的人微微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我看两位也不是贫苦出身,想来家中也不乏钱财,为何来此是非之地?”李炎微微皱眉问道,从应天大老远跑到河南来,这其中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略显得年轻些的男子显然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当即拱手直言道:“我等不为其他,但求功名耳!” “功名?”李炎一错愕,好奇的问道:“若是求功名当去考科举啊,不考科举,反来投闯贼是什么道理?” “要功名却是要做那从龙辅弼的功臣!是要做那开国的王公,可不是做整日谄媚于上的吏员!”身后的男子慷慨激昂的说道。 有趣,李炎对着俩年轻人来了兴趣,玩味的扫视了眼前两人一转,这样的人在后世有个统称叫“愤青”,当然愤青也有好处,一腔热血,做事放的开手脚,坏处也有,眼高手低,很多事情半途而废。 “两位叫什么名字?”李炎继续审视着两人,想看看这两人究竟成色如何。 “晚生贾演”为首一人拱手自我介绍道。 “晚生贾源”后一年轻人目光炯炯的盯着李炎抱拳说道。 贾演,贾源好耳熟的名字,李炎一愣,难道又是什么历史名人?但仔细一想却又完全想不起来,可能让自己有些印象的人物,显然也是有一番事业的人。 旋即李炎笑了起来,用和蔼的语气说道:“两位可知道,我这里是军队,可不是读书人舞文弄墨的地方,那是要刀剑见血的,二位若是只想求个安稳,我可以一纸书信给闯王,令其安置二位公子。” “这是什么话?”贾源闻言顿时不服气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与兄长虽然自幼时攻读典籍,但却也没有一天放松习武,兄长持矛,我持长刀,便是十七八个壮汉也是近不了身的!” 贾源说完,贾演也补充道:“非只是刀剑,便是兵书韬略,二弟与我也是研习不少,此番前来,便是投军,还望观军使莫要赶我等走。” “这是哪里话”李炎顿时笑了起来,又读书识字,又懂武艺,还懂兵法?这他也舍不得赶走啊,稍微培养一下又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角色。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现在手上也没有什么好的职务给他们,旋即有些为难的试探道:“二位知道,备效军是座小庙,兵力不多,二位现在进来只怕是做不了什么大将参军,便是连哨长也是做不得的......” “观军使勿扰,我等前来非为求官,但求功名自马上取之,换个封妻荫子,流芳百世而已”贾演连忙出言解释。 “如此,二位看这般可好?二位且先为我护卫,随我历练战阵,待到日后有所缺额,再行补上?”李炎开口问道。 “求之不得!”贾演和贾源听说李炎让他们做亲兵,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拱手答应。 这豁达的态度让李炎都有些懵逼,明末的愤青这么勇的吗? 其实贾演跟贾源可不是脑子发热来投闯的,贾演和贾源是应天贾氏的分支,那也相当了不起的官宦家族,可惜到他们这一支家道中落,虽然也能勉强求学,混个温饱,但想要有所进步却是不可能的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贾演跟贾源跟贾氏的关系并不好,贾氏也看不起这两个旁支小辈,虽然贾演的能力很是出众,却依然不被接受。 再到后来,贾氏中的族人跟贾演争风吃醋,贾演一怒之下殴死了贾家正支的子弟,算是捅了马蜂窝,无奈之下只有带着弟弟跟一个书童逃出了贾府。 如此境遇,自然走投无路,二人就恶向胆边生,想着去造反算了,说不定还能混个名堂,可惜去湖广没追上张献忠,只能北上找李自成,结果到了永宁李自成又走了。 就在两人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盘缠用光了,这可就麻烦了,若是没了盘缠,怕是直接会饿死在路上,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就近原则,直接来投李炎...... 反正李炎也是李自成的下属,也算是投了李自成,对吧?不然再下去饭都没得吃了...... 就这样,贾演跟贾源就稀里糊涂的加入了李炎的队伍,充当起了和王进宝一样的角色,而属于他们,甚至属于他们家族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 —————————————————————————————————————— 感谢书友20180622142000987的打赏!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洛阳之战的序幕 崇祯十四年元月。 经过去年的鏖战,闯军已经在河南混的如鱼得水,翻年过后,前线的好消息络绎不绝的传入永宁,李自成的大军在河南可谓是所向披靡。 李自成在崇祯十四年的开年给了明廷当头一棒,偃师、灵宝、新安相继失陷,知县及属官以下几乎全部死贼,大量的百姓开始加入闯军,连带着不少心有怨愤的明军也开始跟闯军合流。 在洛阳的吕维琪不无忧虑的上书皇帝,言:“闯贼寇豫,不杀一民只杀官,破一县则放其粮以惑百姓,洛阳之众,受其蛊惑,从贼者众,长此以往,必为大患耳!” 可惜,在崇祯面前摆着的不是他吕维琪的上书,而是远在豫北的李仙风的上书,跟吕维琪的悲观主义奏折不同,李仙风的奏疏这是一番岁月静好。 首先李仙风指出豫北之贼已经几近倾覆,贼帅被擒杀者十四,投降者二十,然后附上一长串需要表彰跟升官的名单,最后话锋一转才提到李闯寇豫的事情,在李仙风的奏疏里则是避重就轻,先得结论,李闯战斗力不行,再其次所寇小县,无伤大雅,最后表面希望拨付银两,不日整军南下平闯。 面对两封观点截然不同的奏疏,崇祯自然趋利避害的认为李仙风说的在理,毕竟崇祯十四年初的剿匪情况还是很值得一提的。 自去岁张献忠等人相继复叛以来,得力于杨嗣昌的十面张网,张献忠看起来已经不成气候,玛瑙山一战,几乎将献贼所部精锐一网打尽,虽然现在献曹合流,但想来也是秋后蚂蚱。 至于李自成,崇祯依然没对他引以为重视,若是说真有什么优劣的地方,更多还是李仙风开出的一大堆需要银子的地方,这才是让崇祯最麻爪的地方。 然而,事情真的如此吗?正月初八,张献忠在开县黄陵城打破杨嗣昌所部猛如虎部官兵,斩杀数千人,正式宣布撕破了杨嗣昌对其的包围网,而且,张献忠的狡黠不下于李自成,在杨嗣昌一心一意剿灭他的同时,他已经开始谋划起针对杨嗣昌的反击了。 正月,张献忠所部秘密穿越明军的封锁,直扑襄阳城而去,而此时的杨嗣昌还坚持认为襄阳是绝对的安全,断然不用重兵把守,却不知道正是这个决定要了他的命。 若是说除掉崇祯还有谁恼火的话,那便是在永宁驻扎的李炎了。 李自成前线捷报频传,但李炎却心乱如麻,原因很简单,根据他安插在前营的细作回报,前线的连连胜利几乎都是出自牛金星的手笔,最要命的是,在偃师,牛金星为李自成引荐了河南白莲教的首领,宋献策。 宋献策跟李自成相谈甚欢,李自成对宋献策执以重礼,以此来笼络河南的白莲教部众,而宋献策投桃报李,向李自成献上了“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让李自成大为高兴。 宋献策的加入,无疑是让牛金星在闯营的声势如虎添翼,而且一个更加不好的小道消息也流传了出来,那便是牛金星私下曾对李自成说:“十八子主神器,李炎亦十八子也!” 虽然听说李自成听说此事并没有什么表态,但没有表态本身就是巨大的问题,要知道,李炎现在在闯营地位并不低,诽谤大将,怎么讲都会受罚,而李自成仅仅只是叮嘱牛金星:“炎未有异志,不可善加揣测!” 当消息传入备效军后,李炎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家伙,牛金星真是歹毒,这刀子明晃晃就已经往着脖子上来了啊! 李炎也清楚,李自成现在倒不至于对他怎么样,可这般下去自己一定会被边缘化,日后若是小人进个谗言,自己可就算是完蛋了,出于这种考量,李炎也绝不可能再这般被动下去了。 为了破解眼前的局面,李炎便决定推翻自己之前的战略规划,铤而走险,先行立一个天大的功劳,以此来捍卫自己在闯营的地位,同时也可以挟大胜之威跟牛金星对垒。 而这个天大的功劳不是别的,就是洛阳! 打洛阳,在李炎的战略规划中其实是很靠后的,毕竟洛阳是坚城,而且在河南地位仅此开封,若是贸然去打,只怕会引起连锁反应,所以他才会谏言李自成先扫清洛阳外围,再打洛阳。 洛阳城高地险,非得有几万大军是打不下来的,何况闯军现在缺乏攻城的武器,一旦久攻不下,李仙风必然南下夹击,到时候情况就麻烦了。 但,李炎却是知道历史上的洛阳就是个纸老虎,因为洛阳里面蹲着一个活宝,那就是福王。 经过福王在洛阳长年累月的精耕细作,洛阳府库早就干干净净了,莫说是洛阳了,整个河南的财富几乎一大半都被福王搬回了家,同在开封的周王虽然日子也滋润,但也无法跟近支的福王相比。 在这种情况下,洛阳有一个天大的问题,那就是一旦对外联系被切断,那洛阳将直接陷入饥荒的状态,福王虽然在洛阳,家中粮草堆积如山,但问题是,根据历史上的结论,这个奇葩到洛阳城破都坚决拒绝拿出粮食协助守城。 最后直接的后果便是,李自成甚至没有打洛阳,洛阳守军自己就哗变了,在整个河南战事中,洛阳算是李自成得到代价最小的城市。 要知道后来打开封,前后三次,闯军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不说,李自成自己还被射瞎了一只眼睛,洛阳跟开封不相上下,结果闯军不费一箭就夺取了整个洛阳。 洛阳的失陷,直接导致福藩的海量的财富跟粮草被闯军劫走,加上洛阳官军因为怨恨福王纷纷投降,让李自成在河南的实力瞬间大涨,为日后面对明军五次大围剿打下了基础。 而熟悉这段历史后,在如今这个局面下,李炎便决定赌上一把,没错,他要去打洛阳,抢在李自成前来打洛阳,若是能攻克洛阳,那么凭借这个功劳,莫说是牛金星了,就是李自成想要动他都是动不得的。 不过,这很明显是一次赌博,备效军现在也就一千冒头,就算是在永宁大量征兵加上裹挟能到三千已经是极限,而且没有火器,没有骑兵,更没有攻城武器,若是真要打,那便是赌明军自己会内乱,这可不好说,毕竟这已经是改变历史了。 但凡其中一个环节出错,李炎便是个兵败身死的下场,所以下这个决定需要天大的勇气,但,李炎已经没得选了,现在局面很清楚,牛金星深得李自成器重,玩权斗自己玩不过他,只会被逐渐排除出中央决策。 而顾君恩呢,一心想在牛金星跟自己之间玩平衡,不给自己任何的帮助,这样下去伴随着宋献策这个神棍加入,只怕是自己未来会举步维艰,指不定那天就做了韩信。 所以李炎已经没得选了,在权力斗争上他已经失去了先机,想要重新夺回主动权,他就必须打洛阳,必须梭哈这一把! 可梭哈也不是那般容易的,要知道备效军的主官是高一功,不是他李炎,高一功脑子除非坏了,不然绝不可能去主动打洛阳,他想梭哈都不一定有本钱,再其次,没有骑兵,加上人数上的劣势,洛阳守军必然不会坐着等死,自己可不是李自成的几万大军压过去。 洛阳守兵账面上有万余人,就算是除掉吃空饷了,怎么样六七千还是有的,两倍的兵力,打围城战,如果没有预知能力的加持,李炎是无论如何不会这么计划的。 要想靠备效军打洛阳,那便必须在野战中先打垮明军,否则,你是不可能以弱势兵力围困洛阳的,而要在野战中打垮明军,就不可能没有骑兵的加持! 在这种背景下,李炎很快做出了两条部署,第一,向备效军隐瞒攻打洛阳的计划,实际上连高一功李炎都没有向他商量这个计划,在隐瞒的同时,李炎向李自成派去信使,申明弘农明军有异动,担心会投降永宁,希望李自成能派出一些骑兵协助,以防止明军南下。 这个要求不过分,李自成现在不缺骑兵,三千战兵中一多半都是骑兵,毕竟闯军玩的就是个流动作战,李炎要的也不多,就只是想要二百骑兵就可以了。 第二,他秘密召见了顾复光,将自己攻打洛阳的计划和盘托出,顾复光当场被震惊的难以言语,一千人,打洛阳?这是失心疯了?但李炎丝毫不隐瞒的将自己对局势的分析说了出来。 虽然心中还是没底,可顾复光是李炎的人,上司的话,自己必须得照办,于是稍微犹豫了一下,顾复光便拱手直言道:“观军但有所命,不无不从。” 李炎则是直白的告诉顾复光,此番攻洛,他的班直卫是决定性作用,此事别人去他都不放心,得顾复光亲自带队去。 顾复光闻言肃然,旋即拱手应命...... 就这样,洛阳之战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假道伐虢 李自成答应了李炎的请求,毕竟两百骑兵他还是拿的出来的,宋献策加入后,白莲教的势力也开始被闯军整合,李自成私下甚至曾对宋献策许诺,日后当以国教待之,这就让白莲教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支持李自成的事业。 所以李自成现在最不缺的反而是兵马,根据他跟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商议的结果,花上些时日整顿兵马就可以发动洛阳战役了,对于洛阳他们势在必得。 而李自成派来的人也是李炎的老相识了,便是当初在鱼复山倒戈的明军把总,王学礼。 说来王学礼也是倒霉,自请入了后营过后便再无出头之日,随着闯军的做大,很多人都得到了拔擢,但或许是对王学礼当初的“小算盘”不满,李自成似乎就直接忘记了这个人。 在这种背景下,一年下来,王学礼堪堪混了个部总,麾下的骑兵也只是从一百增加到了两百,就是这两百都是李锦念及他反正有功,私下拨给他的。 此番得知要去李炎处听调,王学礼简直是高兴坏了,他也看出来了,在李自成这里是出不了头了,李炎跟他是有香火情的,想来不会太慢待自己,于是连夜收拾行装,带着所部二百骑兵星夜去投奔李炎。 李炎见是王学礼也是诧异非常,这个人自打入了闯营后便没什么消息了,若不是今日一见,李炎甚至都以为他战死了。 不过也好,王学礼是李炎熟悉的人,当即摆下宴席迎接,在宴席上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快一年不见了,李观军的威名,俺在后营也是常常听说啊”王学礼难得这般畅快的喝酒,喝的脸颊都起来红霞,醉醺醺的抬起酒樽恭维道。 “王部总见笑了”李炎淡然一笑,也举起酒樽说道:“此番,你我当得勠力同心,共建功劳,日后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倒是要仰仗观军抬爱了。”王学礼连忙接过话茬。 现在李炎在闯军的地位跟他可是天差地别了,自己能在闯营走多远,那可就看李炎怎么用自己了,所以言语之间多了不少客套跟恭维。 两人又聊了很多,让李炎高兴的是,王学礼这次带来的人是真的有料,两百骑兵,都是全甲的,虽然说建制上还是属于后营节制,但毕竟现在是可以归自己调动的,这可是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啊。 当然,对王学礼李炎还是不能完全方心,许诺王学礼会重用他后,李炎也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王进宝、贾演都是勇士,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我有意让他们随王部总一道杀敌建功,不知意下如何啊?”李炎顺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利益嘛,总是要相互交换的。 王学礼其实心中是不乐意的,任何一个团体都是自成一体,王学礼的麾下何尝不是如此?大家已经有固定的框架了,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突然塞两个人进去,还是李炎的亲信,这可不好办啊。 你总不能把李炎亲信拿来当大头兵使用吧?若是要顶换,难免在军中惹出麻烦,可惜,现在他有求于李炎,思索片刻也只能拱手说道:“害,观军这是哪里话?俺现在都在你帐下,便是要换了俺都是一句话的事,让两位少年英雄进来自然是无什么问题的。” “王部总这般说我可就放心”李炎顿时笑了起来,亲自为王学礼满上了酒,然后叮嘱道:“此二人只是去历练一番,王部总且不要因为我的脸面就纵容啊......” 这话也是在给王学礼台阶下,告诉他李炎并无意挑战王学礼的权威,让王学礼不要多心。 “当然,性命还是要让王部总保住的”李炎又补充道。 话里话外的意思,王学礼都是清楚的,连忙端着酒杯起身道:“观军放心好了,此事包在俺身上,两位好汉且到帐下做个亲兵,日后若是有功,必然拔擢。” 亲兵,那是王学礼的贴身护卫,一定得是亲信才能做的,王学礼这般表态,也是给李炎表明自己愿意服从他的节制。 “如此便有劳王部总了”李炎满意的笑着起身敬了王学礼一杯,看样子在闯营这些时日,王学礼的功力见涨啊,很多事情一点就通透,跟这样的人交谈倒是不费力。 将王进宝跟贾演安排进王进宝部后,李炎算是彻底放心了,人进去了,就是王学礼的态度。 没几日,顾复光的书信也到了,他伪装成商旅成功潜入了洛阳,不仅如此还靠着李炎给他的银子买通了很多洛阳的官吏,当然是以商人的身份去买通的。 对于出手阔绰,而又善于做人的顾复光,洛阳官场倒是对他很有兴趣,每日宴会喝酒,甚至连总兵王绍禹都亲自接见了他,询问他经商的事情。 根据,顾复光的回报,洛阳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各级官员都各怀鬼胎,相互算计,福王在洛阳作威作福,肆意敛财,百姓私下都骂他是“猪王”。 而最惨的是洛阳士卒,王绍禹这个人打仗可能有一点本事,但是喝起兵血显然就更厉害了,吃空饷,喝兵血,冒领抚恤,杀良冒功,畜生做的事情他是一个都没落下。 洛阳的士卒痛恨王绍禹,私下都咒骂他短命夭折,而顾复光抓住这个机会结好很多下级军官,尤其提到了军中的一些下级军官如田虎,谢应龙,任继荣这些人,这些人都痛恨王绍禹的横征暴敛,而顾复光则以“义商”的名义为他们捐纳部分棉衣粮食,很得好感。 见到如此,李炎大喜过望,他知道洛阳很难,却没想到洛阳烂成这个样子了,看样子打洛阳当真不是不可能的,得到骑兵和情报后,李炎当即决定事情宜早不宜迟,即日发兵,突袭洛阳! 次日,李炎指使赵璟在永宁进行戒严,然后找到高一功,告诉高一功,如今按照下一步计划便是当伐洛阳,此必然是场大战,不能不准备,所以应该扩充备效军,同时进行一些演习。 高一功对演习没什么概念,李炎就告诉他演习就是模拟野战,备效军还没有野战过,不演戏日后会出问题的。 此言一出,高一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李炎的话他还是信服的,当即就拍板答应跟李炎一起搞这个什么演习。 得到高一功的支持,李炎当即下令集结全军,带齐粮食、兵刃,弓箭手全部挂上弓弦,同时在永宁征募青壮,兵力扩充到了两千多人。 如此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郭君镇的注意,在得到军令后,他倒是没有对抗,只是下令士卒如令而行,刘文炳也找到了他,询问郭君镇道:“闯贼如此集合要搞什么演习,把总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李炎已经把演习的定义下发各军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实战模拟,对于这个新奇的东西,他们倒是颇为跃跃欲试,不知道是怎么个玩法。 “事出反常必有妖”郭君镇可不信什么演习,冷声说道。 “莫不是那李贼有什么大的动作?”刘文炳闻言也皱眉道,虽然被迫陷贼,但他们却还是心怀朝廷。 “不知道,如今在河南,闯贼肆意妄为,邀买人心,我听说李巡抚还在北边,周遭朝廷守军也只敢守城不敢野战,如此大的动作,我也看不出来李贼所想。”郭君镇叹了口气说道。 “不会是想打洛阳吧?”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刘文炳的脑子里冒了出来,现在闯军所向无敌,打的都是县城,还没有打过府城,根据闯军的攻略走势来看,显然是在清扫洛阳外围,外围清扫完了,那便该打主城了。 “不可能,闯贼还在新安一带,洛阳是坚城没个几万大军打不下来,真是闯贼要打,何必搞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情?”郭君镇摇头否定道。 “若是李贼要打呢?”刘文炳继续问道。 闻言郭君镇哑然失笑道:“李贼所部不过二千,便想打洛阳?岂不是得了失心疯?” 刘文炳闻言也觉得有道理,两千人打洛阳,那不是疯了是什么?旋即又开口道:“那我们当如何?” “且跟着,一旦有机会就倒戈杀了李贼,拿他的脑袋去向朝廷报功!”郭君镇眼神一冷,开口说道。 ...... 其实刘文炳说的没错,李炎就是得了失心疯,还真就要带兵去碰碰洛阳。 永宁到洛阳还隔着个宜阳,不过先前已经被打过了,虽然后来闯军放弃宜阳转战,但朝廷也不敢再派人去宜阳送死,于是宜阳名义上被朝廷收复,但实际上是个三不管地带。 李炎高一功正月初二带兵出永宁,正月初四抵达宜阳,看着一个月前战斗的痕迹,李炎跟高一功都不得不感慨百姓生命力的顽强,这才没多久,宜阳居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行人商旅络绎不绝,甚至因为朝廷失去了控制力,活得更滋润了些。 “老高,咱们得在宜阳招兵,而且动作还得很快”李炎看着宜阳破败的城墙说道。 “又招兵?”高一功瞬间错愕了起来,疑惑的看向李炎,然后开口说道:“之前你不是反对扩充备效军吗?怎么如今一反常态?何况,俺们只是做个演习,何必那么急呢?” “我骗了你”李炎淡淡的说道。 “啊?”高一功还没反应过来,楞在了原地。 李炎扭头看向高一功,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搞什么演习。” “那这般大费周章干什么?”高一功感觉自己迷糊了,不搞演习,那出来干什么? “我要打洛阳。”李炎一字一句的说道,眼神之中充满了野心与疯狂。 “打洛阳?!”闻言,高一功差点从马上栽下去,这点人要打洛阳?疯了吗?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图穷匕见 备效军军帐之中,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受,几个卫兵小心翼翼的端着茶壶和一些吃食走进军帐,分别分置在几位神色严峻的军官案几上。 正首的高一功脸色也不好看,一旁的李炎倒是没那么难看的脸色,但也是一脸凝重,至于其他将帅各个都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感觉,卫兵们小心翼翼的放置好茶水就立马退了出去,生怕被殃及池鱼。 哐当一声,满身披挂的郝永忠率先站了起来,猛然走到军帐中央,抱拳说道:“总哨、观军,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一功此刻内心很是烦躁,见郝永忠说话,没好气的摆了摆手说道:“有话说,有屁放!” 郝永忠得了首肯,这才朗声说道:“观军,既然是要打洛阳,为何先前不说,如今到了宜阳才讲,教兄弟们猝不及防,这般怎么个打法?” 言语之中不难听出对李炎的诘责之意,但郝永忠素来行事粗鲁,备效军中又只服高一功,对李炎自然缺乏敬畏。 “郝永忠,不得无礼!”坐在一旁的张洪不满的出言打断道,备效军中他是跟李炎走的近的,自然行事偏向李炎,虽然这次事发突然,他也猝不及防,但言语之间还是会回护李炎。 “俺没有冒犯观军的意思!”郝永忠大声道:“但这事没个讲法,俺跟弟兄们没法交代!若不然便请免了俺的哨长职务。” “郝永忠!”闻言高一功勃然大怒,猛的一拍案几,厉声叱骂道:“不想干便滚出去,备效军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莽汉!滚出去!” 高一功一发火,让本来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郝永忠瞬间吓成了阉鸡,垂下脑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见此,李炎连忙出口劝谏道:“总哨不需动怒,郝哨总的看法也是情有可原,此事是我做的不厚道,不怪郝哨总。” 李炎开了口,李来亨,黄色俊等人也纷纷出言开解,高一功这才缓了缓气息,哼了一声,让郝永忠滚到一边去。 郝永忠这才如蒙大赦一般回到案几上落座,不敢再发言质问了。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是李炎跟高一功商定好的策略,高一功起先对这个消息也是很震惊,但是在李炎阐明利害后,高一功却没有多说什么,当即拍着胸脯,咧着嘴巴对李炎说:“不就是打洛阳嘛!便去碰一碰又何妨?” 不过高一功答应了,还得手下的士卒答应才行,不然军心不齐,去也是送死,这才有了这次军议,军议一开,打洛阳决定一宣布,诸位哨总几乎全部反对,这才有了这一幕。 “总哨,观军,容俺一句”李来亨起身谏言道,比起郝永忠他的态度就要柔和的多了。 “洛阳是坚城,我们这点人去打,讨不得好的,不如先去新安跟闯王会合,再徐徐图之,方为上策。”李来亨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凭心而论,李来亨的看法是最稳妥的办法,自新安到洛阳,急行军也就一天出头,李自成现在战兵四千,从者三万,打洛阳不是没可能。 但李炎这次打洛阳并非是为了闯军的战略规划,而是单纯的要去抢功,以功劳来对抗牛金星,若是随了大军,功劳定然不会是自己的,毕竟备效军这样,李自成是不会让他们做主力的。 “洛阳不是坚城”闻言李炎摇了摇头,开始给诸位哨总洗脑。 “何为坚城?有城郭之险,有人心之齐,粮草充盈,而百姓乐死,此为坚城,洛阳虽有城郭之险,但百姓离心,军心不附,福王用事贪鄙,人人恶之,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破之易如反掌!”李炎冷静的分析道。 “总哨,观军,怎么说洛阳明军也比我们多,若是要攻城,攻守得有三倍差距才敢说能尝试,如今明军是我两倍,怎么想也是打不了的。”黄色俊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我没想过要攻城歼灭明军的主力”李炎笑着解释道:“我打算在野战消灭他们!然后扼守险要,断其粮道,逼其内乱!” “野战,备效军从未野战,如此浪战只怕结果难料”张洪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王哨总”李炎笑着对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学礼招了招手,王学礼闻声立马拱手出席。 “此番,闯王给了我两百骑兵,也就是王哨总所部,洛阳的精锐都被李仙风带去豫北了,留下的也是步兵,以骑克步,可乎?” “自无不可!属下愿立军令!”王学礼双目圆瞪,拱手应诺道。 王学礼当然得跟着李炎走,虽然他未见得对攻打洛阳有几分信心,但诸将之中他是最游刃有余的,骑兵机动性强,便是真出了什么岔子,他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两百骑兵,如何破数千明军”李来亨不解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赖谋划,现在自然不可得知”李炎笑着说道,野战这种东西,只能现场随机应变,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变通。 话说道这个份上,诸位将领的担心李炎都一一驳斥,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心下的担心是一点也不少,各自垂着脑袋若有所思。 李炎知道,这般下去,军心肯定要出问题,以弱击强,士气便是决胜的关键,不能让将领们带着包袱去打仗。 于是李炎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自备效军成军以来,我等在闯军便是为王前驱的作用,前营诸将无不轻慢我等,辎重甲胄也从来未足数发过,能至今日,全赖诸位之功。” 闻言,在座的哨总也都频频点头,备效军在闯营受歧视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是炮灰大队,谁会正眼看你? “此番打洛阳,一是为了能在河南破局,这其二便是要正我备效之名,要让前营那帮子军汉知道,我们备效军是不可欺辱的!”李炎大声说道。 在随后的两炷香的时间里,李炎索性就着现下的情况向这些军头发表了“动员演说”,其实内容也很简单,分析洛阳的问题,然后鼓动要建功立业。 攻陷洛阳是贪天之功,只要是军人都不可能不动心,何况洛阳还有大量的军资粮草和财物,这对于他们都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为了鼓动军心,李炎许了两个诺言,其一,洛阳城陷后,福藩财货听各军自取,自己不会阻拦,其二,入洛阳后只军资器械诸军自取,自己亦不会干涉。 这可就太有动力了,也就是说干成这一票,其间的收获将是无法想象的。 在重利的诱惑下,备效军的士气当即就被鼓动了起来,军头们觊觎军功跟军资,而士卒们则想着福藩府库里的酒肉金银,结果就是打洛阳的消息放出去,备效军的士气不减反增,人人都摩拳擦掌,希望大干一场。 次日,李炎又加了一次码,作战最英勇的二十个人,不仅晋升官爵,还会从福藩的侍妾婢女中选人赏赐给他! 王爷的侍妾婢女,那都是天姿国色的存在,对于这些光棍的军汉,诱惑力太大太大,一时之间“必胜”之声响彻山野。 在真正的历史上,李自成是正月十九抵达的洛阳北门,拉开了洛阳之战的序幕,而现在李炎带着备效军则是提前了足足十天,正月初九开始逼近洛阳的南门,正式拉开了洛阳之战的帷幕。 当备效军出现在洛阳城外,歼灭了几股明军小队后,洛阳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股子明军的目标居然是洛阳! 一瞬间,洛阳城震惊了,他们以为来的不是李炎,而是李自成,整个洛阳都进入了战备状态,同时派遣斥候外出探查情况,查明李自成的大军到哪里了。 当然结果自然是无功而反,种种证据表明,似乎闯贼过来的只有这三千人,三千人打洛阳?除非李自成发疯了。 难道只是闯军抛出来试探的先头部队?洛阳的明军们孤疑不已,对这支来路不明的闯军非常的好奇。 直到正月初十,李炎下令备效军封锁了洛阳运输的要道之一,洛阳官兵这才明白,这股子闯军是来玩真的了! 若是李自成大军来,洛阳的明军或许还不敢出城,三千人,无论如何也得出城给他个教训!尤其是斥候回报,李自成的大军还在新安,并没有运动的迹象,这就让洛阳明军得以放心出城野战了。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一,总兵王绍禹,副将王兴武率领明军五千人出城,准备针对备效军展开一场野战,这也是备效军的一次野战。 而另一方面,新安的闯军主力也在风中凌乱..... “李炎跟高一功这是疯了!疯了!”李自成看着高一功和李炎联袂上书,不住的嘶吼道。 打洛阳?三千人打洛阳?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整个闯营也是被震撼到了,抛开主力去打洛阳,李炎是不是已经疯掉了?这般决策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不行!不行!集合大军,立刻向洛阳出发!”李自成在恼火过后还是不忍心看着他们送死,新安离洛阳不远,既然李炎已经动手,他也只能跟上了。 “不可!”牛金星这时跳出来坚决反对道。 “豫北明军未动,我们不可轻动!”牛金星冷声对李自成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李仙风还没动啊!这也是李自成在观望的原因,虽然实际上李仙风此刻已经针对豫北贼寇展开最后的清剿,根本无力南下,但奈何信息传递速度太慢了,闯军还不清楚这个事情。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初露锋芒 洛阳城外,天气格外的晴朗,虽然寒风依然刺骨,但高悬的太阳还是能给人带来一丝丝暖意。 可惜的是,这般好的天气,洛阳的豪贵公子们却不能出城踏青了,此刻的城外,明闯两军正在紧锣密鼓的排兵布阵,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战场边缘的小土包上,李炎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身后则是绣着闯字的大旗,身边还站立着十余个卫兵,个个都神色紧绷,双目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战场。 此处地势高峻,方便进行全局指挥,闯军没有望远镜,只能这般进行指挥,能寻得个高点已经是不错了,虽然此战是意料之中,但李炎还是心中忐忑不已,手里持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束着些鎏金色的流苏,这是李炎专门制造的“指挥棒”。 然后此时他的手就不住的揉搓着散乱的流苏,大腿也禁不住的颤抖,心中已经是将漫天神佛祈求个了遍。 这场仗,闯军并不占优势,从将领的角度来讲,李炎跟高一功都缺乏指挥的能力,高一功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但历来战术指挥都是李锦在做,李炎则是理论很多,但从来没有野战经验。 而明军这边,王绍禹是军中悍将,虽然人品很有问题,但打仗的能力是不需要怀疑的,而其手下,田虎是猛将,任继荣长于军略,谢应龙擅长火器,个个都是老于行伍的角色,比起闯营这边有不少的优势。 士兵的角度来讲,劣势就更大了,人数上讲,明军足足五千之众,闯军只有三千,质量上讲,备效军的水平也就和一般明军不相上下,王绍禹手中那三百全副武装的家丁则是远胜备效军的精锐,而备效军在宜阳扩军,还多了两千多生瓜蛋子,水平就更次了。 技术上来说,这次明军出动了火器部队,谢应龙带着四百弓箭、火铳混编的军队加入了战场,同时还有四门佛郎机,这也是备效军第一次面对明军的热兵器。 而备效军唯一的优势也就是唯一的胜负手,就是王学礼的两百骑兵,自来洛阳开始,李炎就一直让王学礼的骑兵隐藏起来,而根据顾复光的回报,王绍禹尚且不清楚闯军的骑兵参战了,目前还是认为只有步兵。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学礼的布阵就没那么讲究了,既没有留预备队,又没有巩固两翼,将部队一分为三,谢应龙的火器部队押后,他的三百精锐家丁居中,前驱的则是在他看来跟炮灰没什么区别的一般明军,三个由大到小的方阵排列在平原上,赤红色的王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而李炎这边,则是将部队一分为三,形成一个“品”字排布在平原上,中间的方阵有备效军精锐组成,新募之兵则分居两翼,通过这种阵型来减轻两翼的冲击,免得两翼崩溃。 不稳定的郭君镇也被李炎丢到了正面第一线,李炎倒是不怕郭君镇倒戈,因为昨日他已经接到了顾复光的情报,知道了郭君镇被王绍禹狠狠坑了一道...... 战争还没开始,郭君镇就已经派遣麾下仅次于刘文炳的将领,庞天赞秘密前往王绍禹处商讨倒戈事宜,按理说这对王绍禹是天大的喜事,奈何王绍禹这个人人品确实差劲。 五千对三千,王绍禹想不出来自己怎么输,在他看来,郭君镇投降不投降不会影响大局,唯一会影响的是,他可能要少砍几个人头。 于是王绍禹丝毫不讲究的令人将庞天赞当场扣押,然后怒斥他道:“宝丰陷落不能死节,贼势衰而又复叛,此不忠不义也!吾安能容尔?” 说完根本没有听庞天赞解释就命人砍了他的脑袋,杀了庞天赞不说,还命人将他的首级悬挂起来,以此来打击闯军的军心。 郭君镇得报嗔目欲裂,气得一刀将案几劈成了两半,然后发誓一定要砍了王绍禹的狗头。 李炎得知此事,表面上没说什么,没有问罪郭君镇,但心中却是乐开了花,看自己说什么来着?带明的将领真的是稳定发挥,这下算是彻底把郭君镇推到自己这边来了。 为了复仇,郭君镇这次倒是一反常态主动请命率领所部上前线,而郭部士卒也因为庞天赞被杀而怨恨王绍禹,纷纷士气高涨,李炎也就顺势做了这个人情。 这场仗,李炎已经压上了所有的老本,除掉他之外,高一功这些人,全部上了前线,尤其是高一功,亲自穿着铠甲,拿着长矛站在第一线鼓舞士气,走之前告诉李炎:“杀敌在俺,谋敌在公!” 这既是信任,又是责任,李炎如何能不紧张? 如今成败之数,就在于正在迂回的王学礼了,李炎望着碧蓝的天空,暗自祈祷道,为了避免被明军察觉,王学礼不得不绕一个大圈子突袭明军,自然,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而李炎此刻便是要争取时间! “咚咚咚”伴随着沉闷的战鼓响起,明军的方阵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没错,王绍禹沉不住气,率先发动了进攻,五千对三千,不主动进攻岂不是让人耻笑? 其实任继荣和谢应龙是反对直接压上去的,他们谏言王绍禹应对让火器部队先去射击,争取打乱闯军的方阵,再进行突击,这样便可以一劳永逸。 结果王绍禹不仅不听,还以违抗军令把谢应龙打了一顿,怒斥他:“莫非本官不知兵?” 谢应龙挨了打,更加怨恨王绍禹,一气之下,干脆带着火器部队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王绍禹作战,爷不跟你玩了! 王绍禹倒是也不认为谢应龙能改变什么,丝毫不在意,反正一波a上去就完事了,人数优势,质量优势,他想不到怎么输。 然后,事实他却想错了,当明军冲到离备效军十几步的地方的时候,便开始陆续踩中了陷阱,这些陷阱都是一个个的小坑,坑底埋着尖锐的竹刺或者利器,明军一脚踩上去,顿时便是一道贯穿伤,顿时跌倒在地,哀嚎不已。 这是李炎命人连夜布置的陷阱,骄傲的王绍禹根本没有派出人侦查和熟悉战场的情况,他就如同一个莽夫,毫无顾忌的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连续的人员受伤,导致了明军的阵型开始散乱,闯军布置陷阱很有考究,并没有规律,而是随意布置,这就让明军每一步都得谨小慎微,生怕踩中,快慢不同速的情况下,方阵自然就凌乱了起来。 而且陷阱是采取两边少,中间多的布置方式,明军下意识的都开始向着中间靠拢,原本间距适当的方阵,瞬间变得拥挤起来,这也极大的减少了两翼新兵承受的压力。 很快,双方的方阵便碰撞在了一起,长矛的交战乏善可陈,无外乎刺和拍击两种方式,密密麻麻的长枪交织在一起,刹那间就发出一片片惨叫。 闯军的长矛经过加长,而明军的长矛却是要短一截,导致双方一交战,闯军的长矛瞬间就扎穿了明军前排数个士兵,随着长矛的抽出,人体的内脏喷的满地都是,战场瞬间遍布着血腥味。 率先迎敌的是郭君镇跟黄色俊部,郭君镇神色冷静的居中指挥士卒刺杀,不时还大声的鼓舞士气,郭部的士卒都是打过硬仗的,耐受力倒是很强,跟明军对刺,伤亡三十几人都毫不动摇,继续麻木的对刺着,前排倒下,后排便补上来,继续刺杀,直到一方彻底士气崩溃。 黄色俊则更悍勇一点,他直接拿着长矛冲到了第一线,长矛对战他有经验,巧妙的躲过明军几次刺击,又用盔甲扛过几下后,抬手便是几下,前后刺死了三四个明军了。 李炎看着焦灼的战线,内心也是布满焦虑,思索了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手中的指挥杖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顿时两个传令兵飞速的得令去传达。 紧接着便是有节奏的鼓点声,布置在后线的一百弓箭手得到命令,当即弯弓搭箭,进行了三轮抛射。 双方战线焦灼,抛射必然误伤,但是李炎布置在前线的是披甲的精锐,而明军则大部分并没有穿甲胄,这也就导致箭雨下去,闯军虽然有负伤,但明军显然更惨重一些。 羽箭如雨点般落入明军密集的方阵,瞬间便射倒了一片明军,这些明军或许并不致命,但是被羽箭射中后的哀嚎足以扰乱军心,同时倒下的明军也让明军的阵型更加散乱。 观战的王绍禹看着眼下的局势,立马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前锋部队会崩溃的,李炎耍了个小聪明,布置了大量的陷阱在两翼,这就导致明军在趋利避害的思维下都往着中间一窝蜂的挤压。 部队无法展开,数量优势根本体现不了,反而密集的阵线给了闯军弓箭手肆意射击的舞台,随着前三轮的射击,闯军弓箭手也大概找准了方位,后面的箭雨一轮比一轮准,而且恰好射在明军中间的位置,在前面厮杀的明军跟后面等候的明军之间掘出一条生命的禁区。 终于,明军有人绷不住了,开始丢弃兵刃往后逃跑,一个带动几个,几个就带动几十个,后面的明军摸不着头脑,看着前面的溃败,也跟着丢下武器开始跑,整个明军的阵型都动摇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绍禹看着即将崩溃的明军,知道自己轻敌了,不过作为宿将,他还是有冷静的头脑的,当机立断,下达了两个命令。 其一,要谢应龙的火器部队前压,即刻对着闯军开火,打乱他们的阵型。 其二,他亲自带着三百精锐家丁向前压阵,无论如何要遏制住明军溃逃的浪潮。 没错,作为家丁部队,砍自己人脑袋的时候远远比砍敌人脑袋的时候多的多......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骑兵,冲锋! 随着王绍禹的家丁加入战场,明军的阵线总算是稳固了下来,家丁都是死忠于王绍禹的人,砍起逃兵来是不手软的。 在被闯军砍死,和被王绍禹的家丁砍死之间,明军还是宁愿死在闯军手上,毕竟作为逃兵被杀,只怕家人还有受牵连。 于是明军纷纷拼死呼喊着,死命的冲上来,想要冲破闯军的方阵,而备效军也咬紧了牙关抵抗,他们也不敢走,十一抽杀在后面摆着的,真溃了,李炎是真不手软的! 李炎神色严峻的看着战场上的形势,王绍禹不愧是宿将,这么快就稳住了军心,实在是难得,现在换到他为难了,王绍禹死命让部队展开,以此发挥人数的优势,用人命去趟陷阱,无疑是一记狠招,但是管用啊。 两翼现在也开始交战,两翼的闯军就没那么顽强了,才一炷香,阵型就开始乱起来了,看得李炎一阵焦躁,但他还是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乱了方寸。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传来,浑身是血的李来亨骑着战马冲了上来,来不及下马,直接勒马咬牙道:“观军,两翼扛不住了,张洪已经负伤,现在正在被抬下来,再这样下去,最多半柱香,两翼就要崩溃!” 李来亨已经是拼命了,他单枪匹马三次冲入明军军阵,身上负伤不下八处,挑杀了明军千户一人,百户两人,杀得明军见到他就躲开,但还是难以稳住闯军的颓势。 “张洪伤的怎么样?”听到张洪负伤,李炎也能猜到战场的惨烈,拧着眉目先问起了部下的伤势。 “肩膀上挨了一矛,伤了筋骨,已经不能作战了”李来亨控住住躁动的战马,打了个弯回禀道。 “无论如何,两翼不能崩溃”李炎对李来亨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这里还有十五个亲卫,你都带去,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稳住两翼!” 李来亨为难的看了看李炎四周摩拳擦掌的亲卫,十五人,他真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好,于是只能点了点头,拱手道:“定不辱命!” 说完便带着十五个精锐骑兵冲下了山头,李来亨打法是很刁钻的,他没有采取传统的侧击,而是直接冲着王绍禹大旗所在的地方冲锋。 一边冲锋,还一边虎喝道:“挡我者死!” 李来亨悍勇实在非常,王绍禹也注意到危险的临近,急忙让副将罗岱率部去阻击李来亨,结果罗岱五百人愣是被李来亨十五人打穿了。 倒是也不怪罗岱,为了阻击李来亨,他不得不调整阵型,战场上变阵哪里是那般容易,当场就起了不小的骚乱,李来亨把握住战机,直接突了进去,一枪挑了罗岱的义子,担任把总的罗兴纵。 罗岱见李来亨悍勇如此,当即便发挥明军传统,开溜!连带着整个罗部都崩溃了。 见罗岱阻击失利,王绍禹大为恼火,只能让亲卫来阻击李来亨,亲卫一走,前线的压力骤减,两翼这才稍稍稳固。 李炎看准时机,指挥节杖猛的一挥,伴随着鼓点,品字阵最前方的方阵开始缓缓后退,逐渐将阵型拉成一个倒品字。 这是李炎的既定战略,通过品字变换为倒品字,从而形成半包围的态势,以三面对敌,以此来形成优势。 效果自然是非常好,明军以为闯军中间溃散了,再次纷纷挤入中间,好不容易展开的战线,再度形成了一个凸型,而闯军则可以从正面和侧目同时出矛刺杀,极大的打击了明军。 李来亨这边本就是虚晃一枪,逼退王绍禹的亲卫,给主力争取到变阵的时间后,李来亨便带着骑兵扬长而去,王绍禹没有骑兵,只能原地暴怒,威胁要砍了罗岱。 可惜罗岱没等到他砍,在撤退的路上失足落马,被混乱的士卒活活踩死了。 谢应龙这边就更有意思了,他本来是罗岱的家丁出身,跟王绍禹谈不上多亲近,先前又吃了王绍禹的挂落,怎么可能卖力,四门佛郎机有气无力的开火,而火铳手也都是应付了事,丝毫不向前靠近。 结果便是几发铅弹甚至落到了明军的方阵中,当场砸死五六人,如果不是王绍禹的家丁又投入了进来,只怕明军也崩溃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双方都在拼,拼谁的士气先扛不住,闯军这边也有溃散的士卒,通通被督战的高一功逮起来进行抽杀,抽杀完又逼着上去拼命。 战场就是这么残酷,容不得一丝丝妇人之仁...... 就在这时,王绍禹的侧后方,一支骑兵部队以楔形阵缓缓的冒了出来,看着迎风飘扬的“王”字和“闯”字大旗,李炎终于长长松了口气,他的胜负手到了! 王学礼赶到的时候真的是非常巧妙,现在闯军跟明军都是拼最后一口气,而显然,王学礼的到来,让这场战争彻底没了悬念。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王学礼也是百战老兵了,瞬间就看清楚了现在的局势,拔出佩剑,厉声对着身后的骑兵打呼道。 “杀,杀,杀!”骑兵们疯狂的大喊了起来,现在这种局面就是他们的饕鬄盛宴,王绍禹自信到自己一点点后手都不留,除了孤零零丢在后面的谢应龙部,其他的全部压了上去,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冲!”王学礼根本没管谢应龙部,将腰刀遥指王绍禹正在苦战的士卒们,大呼一声。 两百骑兵迅速以楔形阵冲向了正在激战的明闯两军,而王绍禹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阻挡闯军骑兵的攻势了...... 结局是没有悬念的,王学礼的骑兵如同压路机一般踩过每一个负隅顽抗的明军,事实上也没有几个负隅顽抗的,当骑兵冲锋的时候,王绍禹部就彻底溃散了。 根据李炎对骑兵的改编,王学礼的骑兵都装备上了“骑枪”,虽然在中国战场上骑枪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但是明确将一支骑兵部队定义为“冲击骑兵”至少在闯军这还是第一次。 借助着马力,骑枪哪怕是轻轻一碰都足以刺穿明军最坚固的鳞甲或者布面甲。 王绍禹反应很快,骑兵一冲锋他就知道全完了,虽然他到最后也没搞明白李炎的骑兵是哪里冒出来的,还以为是李自成的大军到了,想到这里更不敢抵抗了,带着亲随就向着洛阳城溃逃。 而剩下的明军就惨了,闯军骑兵驱使明军往平原上跑,方便他们进行刺杀和砍杀,王学礼的骑兵分工明确,五十人一队,将明军截成几个小块,分别追杀,遇到想要抵抗的,便三五个一起上,将其击杀。 等到战斗结束的时候,漫山遍野都布满了明军的尸体,割下来的首级更是堆成了一座小山,除掉谢应龙部抢先溃逃出战场外,其余明军几乎全数溃散。 此战,闯军击斩一千二百余级,俘虏千余,缴获战马二十五匹,甲胄一百三七副,佛郎机四门(谢应龙丢弃的),其余刀枪盾戟以数千计。 闯军这边的损失也不小,张洪负伤,黄色俊重伤,李来亨、郝永忠都是轻伤,阵亡四百三十多人,其中精锐就有三百人,负伤更是超过五百人,说是惨胜一点也不为过。 王绍禹的家丁也没全来得及撤出去,被王学礼击杀了五十多人,好有三十多人被围困住了,奈何这些家丁兵甲精良,战斗意志又高,闯军一时奈何不了他们,还在僵持,高一功想要招降他们,结果这帮子人死活都是不愿意。 李炎得知消息后,当即拍板让他们求锤得捶,全其忠义,将缴获的四门佛郎机抬过来,装上铅弹朝着三十家丁就来了几发。 炮决就是这样,就是可惜了那上好的铠甲,现在也都成碎片了...... “这仗能打赢,俺是真没想到啊”高一功牵着战马,跟着李炎巡视着遍地骸骨的战场。 李炎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王绍禹宿将,轻视我等,但凡他不轻敌,派出斥候仔细侦查,此战当不得如此之败。” “是啊,如此看来,明军也不是那般好打,尤其是这些家丁,个个装备精良,悍不畏死,若是能有三千人,便是闯王也是讨不得好的”高一功感慨的说道。 “是埋怨我杀了那些家丁吗?”李炎扭头看了高一功一眼。 “没有没有,俺没有这个意思”高一功急忙解释道。 “这些人都是家奴,对主家很是忠心,收复起来要花不少心思,现在我们军情紧急,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若是留着,又怕生变,所以只好这般做了”李炎平静的说出了自己非得干掉那帮子家丁的理由。 高一功虽然还是可惜那些精锐,但也知道李炎说的在理,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老李,这次虽然俺们赢了,但折损太大,王绍禹虽然败了,但洛阳守军只怕还是不下四千之数,便算是再出城野战都够了,俺们如何攻城?”高一功皱眉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李炎却不屑的笑了笑,说道:“福藩在城内,此战过后,明军是一步都不敢出城的......至于攻城,我何时说过我要攻城?” 闻言高一功一愣,错愕的看向李炎。 李炎没有看他,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洛阳城的方向,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顾复光他们的问题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洛阳之战(一) 吃了这么大的败仗,王绍禹不能没有个交代,为了能给朝廷和一众文官一个说法,王绍禹一回城就先发制人弹劾了战死的罗岱以及谢应龙等诸将。 按照他的说法,之所以失利都是因为罗岱“消极畏战”,谢应龙就更狠了,王绍禹直接跟他摁了个“里通闯贼”的罪名上去。 河南兵备副使王胤昌素来跟王绍禹穿一条裤子,在洛阳并称“二王”,如今兵备使不在,王胤昌自然大权在握,二话不说就判了罗岱临阵脱逃之罪,不过念在其殉国,不罚其过,而谢应龙就惨了,直接下狱待审。 虽然田虎、任继荣等将领都对此大为不满,认为谢应龙无罪,可现阶段于公于私,都不能忤逆王绍禹的意思,洛阳还得守,守城那就得靠王绍禹,王胤昌这点子道理还是想的通透的。 关于洛阳城防,王绍禹还是有把握的,王胤昌以城防之事询问他的意见,王绍禹拍着胸脯保证道:“贼侥一时之幸能得一胜,然某料其必不敢攻城,若贼果真攻城,愿提劲旅破之!” 王绍禹这么说是有底气的,洛阳是大城,城墙可不是那种夯土的县城,而是实打实的砖包城,这样的城墙,便是用红夷大炮轰都不见得能轰开,何况闯军那些简陋的攻城武器? 再其次,随着陆陆续续溃军逃回城池,王绍禹又收拢了四千多人,虽然前次吃了败仗,但是闯军损失也不少,兵力上他还是有极大的优势,他就不信李炎能以劣势兵力来攻城? 除此之外,作为河南重要的府城,洛阳还配备有火炮十六门,分置于四墙,都是一等一的红夷大炮,一炮下去糜烂数十里,闯军一帮子泥腿子,肯定没见过这阵仗,到时候两炮下去,还不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其实,站在王绍禹的立场上他这么想是完全没问题的,李炎前次之战后兵力也就两千出头,攻城方法无外乎是强攻和围城,从兵法角度来讲,李炎现在是全然不可能有任何办法奈何洛阳城的! 王胤昌听到王绍禹这般分解,心中也大定,要知道王绍禹吃了败仗,惹得坐镇洛阳的吕维琪勃然大怒,吕维琪虽然是南京的兵部尚书,比不上京师的实权大,但那也是实打实的二品官,真要办了他跟王绍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吕维琪面前他是豁出老命才保下了王绍禹,如今听王绍禹这么解释,他也就放心了,吕维琪那边至少有个交代。 吕维琪其实不需要他分析,堂堂兵部尚书怎么可能不知兵?他倒是也不认为洛阳能出什么幺蛾子,只是王绍禹这仗打的太难看了,联系这个人的人品让吕维琪很想借题发挥宰了他,可惜现在大战在即不能动摇军心,索性按住了杀心。 当下最紧要的两件事情,第一便是立即催促李仙风回援洛阳,福藩在洛阳是万万不能有失的!第二,则是得查明李自成的大军是否还在新安,若是李自成的大军已经临近洛阳,那这事就棘手了,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当然,吕维琪的想法是没问题的就是晚了些,因为李炎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正面打洛阳,只是远远的在望的见的地方扎营,以便观察洛阳城的动向。 扎营过后,李炎便分遣骑兵四散出击去袭击洛阳往外的信使跟补给线...... 李炎这打法是完全把王绍禹他们整懵了,伴随着李炎骑兵的出击,趋利避害的商人纷纷拒绝再前往洛阳,而出去的进城的粮队来一队被截杀一队,几日下来备效军那边日日加餐,而明军这边却一粒米都进不来。 仗打到这个地步,是个人都看的出来,李炎没有打算围城,打的就是个粮道,截断洛阳的粮道不就是实际上围城吗? “吕公,王兵宪,让某出城吧!我们还有四千人,我看闯军不足三千,若是能野战破贼,便可解当下危局!”王绍禹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载歌载舞的备效军恨的咬牙切齿。 一天时间,洛阳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没有粮食了! 这几年福藩在周围大肆圈地,连带着那帮子宗室以及带来的随从,把洛阳附近的田地瓜分的干干净净,接着又是旱灾,百姓承受不了劳役纷纷逃走,周围的地是荒的荒,抛的抛。 剩下没跑的也是苟延残喘,艰难度日,洛阳的存粮早就空空如野了,长期以来洛阳的粮食供应都是依靠向往来商旅进行购买,或者又朝廷统一从其他地方调拨,可如今粮路被断,府库一空,一两日还能勉强度日,时日一长,谁也受不了啊! 王胤昌闻言颇为犹豫的看了吕维琪一眼,按照他的本意也是如此,出城梭哈一把,或许还能破解眼下的危局。 可显然吕维琪不这么想,他横了二人一眼,先是骂道:“若非是汝野战失利,何至于此?” 王绍禹闻言胆战心惊缩了缩脖子,生怕吕维琪动怒,可眼下的局面,吕维琪也是没有那个功夫去动怒了。 “现在我们不知道城外是什么情况,李闯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新安,你看那边的闯贼,兵力劣势却不加戒备,整日载歌载舞,我料其中必有蹊跷,现在城中只有四千人,守城勉强有余,若是贸然出城浪战,中了埋伏,拿什么来守洛阳?”吕维琪捏着下颌的胡须叹息着说道。 “我等死不足惜,若是让福王陷藩,便是九族尽诛也不能恕罪了!” 王胤昌闻言自是知道吕维琪担心什么,连忙拱手奉承道:“吕大人高瞻远瞩,下官佩服之极!” 看着谄媚的王胤昌,吕维琪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嘲讽道:“王兵宪还是将心思多用在怎么守城上!” 碰了一笔子灰,王胤昌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城中粮草已空,若是不解决,我担心会出大乱子!”王绍禹凝视着备效军的营垒,不甘心的说道。 “唉.....”说道粮食的问题吕维琪就头大,洛阳现在最要命的恰恰就是这个粮食,旋即开口问道:“王总兵,分些兵马去打通粮道能做到吗?” “怕是不行”王绍禹摇头道:“要么就大军全出决战,若是只分些兵力出去那便是被个个击破,这支闯军打法古怪,不是那般好对付” “不能全军去,全军去了洛阳便空了”吕维琪自己就把自己的方案否决了。 就在此时,王胤昌终于抓到机会开口了,连忙开口说道:“吕大人,其实洛阳还有一处有粮食,而且还不少......” “哪里?”吕维琪闻言一愣,颇为错愕的看向王胤昌。 “福藩......”王胤昌低声说道。 吕维琪被这一点拨当即也意识到了,福藩在洛阳经营多年,怎么可能没有点积蓄?作为万历的爱子,当初光是就藩就送了不知道多少财宝,这么些年下来了,只怕其财富已经是惊人的数目了! 其实吕维琪格局显然还是没打开,福王府的财物莫说是守城了,就是拉几万大军起来出去野战都是够的,如今洛阳被围困,百姓都已经开始节衣缩食,每日都是喝稀粥,一日只敢吃板块馍馍。 而福藩家的狗,吃的都是鸡肉羊肉,更不要说福藩府上那一帮子人了,福王朱常洵的王府跟王府外的洛阳,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面在大仗围城,里面还在整日喝酒奏乐,朱常洵每夜甚至还有心情玩个五飞...... “福王.....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吕维琪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拿定了注意,没错现在洛阳紧急,福王断然没有不援助之理,若是洛阳城陷,他不也跑不掉吗? 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吕维琪当即决定立刻去福王府拜谒,好歹将这个粮食问题解决了,只要解决了粮食问题,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 备效军营中,望着黄昏下萧条的洛阳城,李炎正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这般松懈,万一官军来袭营俺们可麻烦了”高一功把这腰刀踱步走了过来,神色之间还是有些担忧的。 “不这样,洛阳的官军搞不好便会出城跟我们野战。”李炎微微一笑。 “这是什么讲法?” “吕维琪是个懂兵法的,在他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福藩在城内,他必然不敢出城冒险。”李炎赌的就是吕维琪的谨慎,事实证明他确实没算错。 “吕维琪是谁?”高一功可没开外挂,当即一脸懵逼的问道。 “兵部尚书。”李炎淡淡的回答道。 “嘶——”高一功倒吸了一口冷气,兵部尚书那可不是小官啊,没想到如今却被围困在眼前的洛阳城中了“那接下来俺们怎么办?眼下官兵虽然不敢出城野战,但俺们也没法打进去啊?难不成就这么耗着?” “耗着?对,就是耗着,洛阳的粮草可支撑不了多久”李炎冷笑着说道。 “可俺是听说了,这洛阳城里面还有个王爷,那可是相当的有钱,粮食也多的数不胜数,照理说这洛阳也不可能缺粮啊?”高一功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粮食总量充足,但却会出现缺粮的状况。 “呵呵”李炎轻笑了一声,然后转身拍了拍高一功的肩膀,笑着说道:“那便等我们打下洛阳,抓了那猪王来问一问吧。” 借粮食?李炎是知道这段历史的,福王是什么样的货色他一清二楚,且让吕维琪他们去借,自己也该下第二步棋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洛阳之战(二) 洛阳,福王府。 作为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离储君只有一步之遥的福王,在政治斗争失败后便来到洛阳,泰昌登基后并没有因为昔日的恩怨而苛待他(当然也可能根本来不及)。 泰昌帝崩后,天启登基,天启对福王执叔侄之礼,待之也是优厚,这样的惯例一直到崇祯也没有更改,这也就使得福藩俨然在洛阳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皇权不加节制,地方官吏也不敢整顿,福藩就如同硕大的吸血虫吸食着河南百姓的血液也骨肉,金碧辉煌的福王府,隐隐都有跟紫禁城争锋的势头,事实上不少百姓都称其为“小紫禁”。 或许是缅怀自己曾经的失败,福王府的规制样样都是顶格来的,甚至还阴搓搓有所僭越,反正朝廷也不会过问,在洛阳这个不算富裕的府城,搞出这般辉宏的建筑,其花费是难以估量的,洛阳百姓的血汗付出了多少也是无法计算的...... 王府正殿里,福藩的宦官已经接了诸位大人的名刺,已经到后院去请福王了。 吕维琪带着王胤昌等人坐在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看着四周奢华的装潢,心中暗自惊叹不已,吕维琪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便算是他都为福王府的奢侈所惊住了。 王胤昌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吕大人,下官见识鄙陋,大人曾经也去过京师,见过天子,不知这福王府跟紫禁城比如何啊?” 吕维琪闻言微微一叹说道:“福藩一个地方藩王,这宫殿虽然比不上紫禁城,但放眼天下也不会再有出其右者了,唉,老夫今日才知道为何河南匪患这般猖獗......” “大人,慎言呐”闻言一旁陪同的洛阳知府吓了一跳,生怕为福藩的人所听到,连忙出言劝阻,他们是来求人的,若是开罪了福藩可不好办事。 “殿下到——”伴随着宦官公鸭嗓的嘶喊,吕维琪等人都微微坐直了起来,看来正主是要到了。 “诸位大人,今日是什么风把你们吹过来啊?”一个穿着四爪衮服的肉球一路从后院“滚了”过来,福王太胖了,浑身的肥肉已经快把他挤成一个皮球了,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还需要两个宦官小心翼翼的扶着,才能前行。 小心翼翼的坐上正首做工精美的檀木太师椅,肥硕的身躯似乎连太师椅都难以承受其重,压的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当然身体胖归胖,肉缝里闪着狡黠的双眼却是精明的很,福王可不是蠢蛋,这帮子自诩清流的文官在这个节骨眼上跑了看自己,那可是黄鼠狼跟鸡拜年,用屁股想,福王都是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 吕维琪见福王落座,也没有兴趣去绕弯,当即率先起身见礼:“臣,吕维琪,见过福王殿下。” “哎哎哎,吕大人,你这般可折煞小王了”福王假意要艰难起身,挣扎了几下还是放弃了。 “本王这身体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福王微微叹息道:“只可惜啊,这福王府空有个架子,日后给由崧却也只能留个王府啦,还望诸位大人日后多多照顾本王的世子。” 说完,朱常洵还假模假样的红了眼眶,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宦官将朱由崧带上来。 这个未来的弘光皇帝遗传了他爹优良的基因,生的也是肥头大耳,一脸憨厚的样子,只是身上穿的确实平民才麻衣,显然是跟他世子的身份不符。 “还不见过几位大人?”朱常洵用严厉的语气训斥道。 朱由崧闻言懵懵懂懂的下跪便想磕头,吕维琪哪敢让天家血脉磕自己,连忙上前阻拦,口中还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把朱由崧扶起来还没来得及喘气,福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诸位大人,本王虽然常年居于王府,也知道如今洛阳城外闯贼作乱,诸位大人都是肱股之臣,朝廷的柱石,想来那李闯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本王毕竟在洛阳几十年了,也是该尽些绵薄之力的.....” 说完朱常洵摆了摆手,示意宦官把东西拿上来,宦官连忙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端了上来。 “这是一千两白银,算是聊表本王的心意,这守城的大事还有劳烦诸位大人费心了......”朱常洵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千两?!”在座的官员的愕然了,一千两确实不少,在明朝这个白银还没贬值的时候,一千两够一个老百姓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了,但问题是福王他是一般老百姓吗? 莫说是他了,便是洛阳有头有脸的商人,募捐一次也得出个几百两吧?若是多的,几千两都是可能的。 “殿下,如今闯贼攻城在即,而洛阳府库空虚,这一千两.....下官以为确实是难以为继啊.....”洛阳知府率先起身开口道。 “是啊,银子某都不要,请殿下出些粮草给士卒饱餐便是可以了!”王绍禹也大声的附和道。 见这些文官这般不给脸面,福王的脸顿时就变了,原本的忧愁瞬间变成了恼火,猛的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诸位大人,本王这福王府每年开销也是很大的!这几年,朝廷的俸禄也没有足数发过,去年甚至根本就没发俸禄,这福王府哪里还有钱粮?本王只是藩王,诸位才是守土之官,这钱粮没了,来找本王要,这天下有这般道理吗?这大明有这条律法吗?” “殿下,闯贼就在城外,此刻当是勠力同心的时候......”吕维琪眉头微微一挑,这个福王怎么这么不识大体,当即便想出言劝说。 结果朱常洵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抢断道:“本王知道吕大人是明事理的人,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但是本王这王府是真的再拿不出一丝一毫的钱粮了!吕大人和诸位大人若是非要苦苦相逼,本王也只能剐了这一身肉给诸位大人了......” “福王言重了.....”吕维琪看着耍无赖的福王心中一阵无语,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还要贪图那些财物吗?“殿下,今年开年寒冷,守城士卒们一无衣物,二短粮饷,这般下去不消闯军攻城,只怕士卒就先起了动乱。”王胤昌连忙劝说道。 “王兵宪,本王且问你,现在城墙之上可是有冻死的士卒?”福王的眼睛瞬间盯着了王胤昌,王胤昌被盯的一阵发毛。 “尚.....尚且没有......”王胤昌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那可有作乱的士卒呢?” “也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还远远不到王兵宪说的情况嘛,何况,本王府中确实没有钱粮了,诸位大人莫非是非得要本王打开府库让大人们进去看看才信?”福王振振有词的说道。 开藩王的府库?吕维琪他们可不敢,按照福王的性格真这么敢了,非得闹到京师去不可,崇祯皇帝对于自家人还是多有回护的,到时候搞不好还要为此倒霉。 “不敢不敢”几位大人连声说道,当然也有憨直的,比如王绍禹,他就没那么多考量了,顺势就说了个“也行,便让我等去看看,若是当真没有也就作罢了。” 这话一出,福王便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王绍禹就大骂,骂他开藩王府库形同谋反,不知礼数,全然粗汉,还要上表参劾他,不仅如此,福王甚至还斥责王绍禹真有本事就带着兵来把福王府抄了完事,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接下来话题就从纳捐,到吕维琪等人自证清白了,王绍禹被骂的狗血淋头,讷讷不敢言,吕维琪等人就帮他开解,只有募捐的事情,那就没了下文...... 其实福王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福藩缺钱粮吗?不缺,便除掉城外那些运不进来的,就是他府邸里面的存粮拿出一半都足够守城的士卒吃上三个月了,除掉粮食,福藩还有大量的金银,这些东西拿出来那可是很鼓舞士气的,可福王却就是咬死福王府没有钱粮了。 一方面可能是遗传他爹的吝啬性格,另外一方面也是福王对形势的误判。 这个精明的王爷足不出户,但绝对不代表不了解洛阳的事情,洛阳城外目前只有两千多闯军,洛阳守军四千人,让福王怎么算,他都不觉得城外的乱贼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四千人打两千,还是守城,有悬念吗? 莫说是守城了,便是出去野战也是能打赢吧? 既然能赢,那么问题来,他干嘛还要出钱,虽然吕维琪他们再三保证,这只是借钱,等退敌之后就会返还,但显然福王压根儿不相信他们的保证,大明财政这个情况,鬼会去借钱给官府! 此外,朱常洵深谙朝廷官吏的尿性,现在这个局面,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可言,结果还来找自己要钱要粮,除掉真用来抵抗闯军外,还很有可能是想来讹诈自己一笔,借着乱兵围城从自己这里讨要好处。 一想到这里,朱常洵就更恼火了,长期以来都是他搜刮民脂民膏,结果现在这帮子家奴还敢把注意打在自己头上?给你一千两,麻溜给爷滚,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这样的心态,自然是不可能达成什么共识的,吕维琪这帮子人也不敢来硬得,被骂的跟鹌鹑一样悻悻而去。 “吕公,这下咱们怎么办?”见福王这里没有反应,王胤昌只能硬着头皮询问吕维琪的看法。 吕维琪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把李仙风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这狗日的贪功冒进,不回援,等日后接触危机定要参他一本! “且先应付着,先委屈委屈士卒,等我再去想想办法......”吕维琪长叹一声说道。 但是,时间真的还会给他机会吗? 当夜,顾复光秘密接见了一人,此人是福王府新收的杂役,也是顾复光的探子。 探子将今日在福王府的见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然具体内容他不知道,只知道最后几个官员都是黑着脸走的。 “那便是没谈成了。”顾复光顿时笑了起来:“此天助我也,洛阳,已在我掌握之中了!传令下去,进行第二步行动!” “是!”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洛阳之战(三) 顾复光是洛阳城有名的义商,为了守城,连福藩这种朝廷的藩王朱家的子孙都只捐了一千两,而顾复光却大手一挥捐了一千五百两。 这等阔绰的出手,既证明了他的财力,也表达了他拳拳爱“大明”之心,便是连吕维琪都惊动了,召见顾复光很是赞赏了一番,在洛阳他的名字算是声名鹊起了。 在洛阳他化名为“顾世贞”,尤其结交中下级军官,又是送礼又是招揽宴客,士卒们都知道有位叫“顾先生”的义商,很是亲重他们。 摘星楼是洛阳一等一的酒楼,平素只有达官显贵和豪商富户才会在这里宴会,这里有着南北直隶,陕西四川各种各样的菜式,便是歌舞的艺伎那都是从扬州淘来的上好瘦马,这等场所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进去的。 而今日却是例外,顾复光以守城不易为由,宴请了几个负责城防的军头,特地花了三百两银子在摘星楼包了个顶楼的包厢,点上十几个珍馐美味,又招了数个舞姬肆意宴乐。 “顾先生.....您高义,在下....在下佩服了......”已经喝的微醺的田虎端起酒杯就遥遥向坐在首位的顾复光敬酒。 “是的,俺......俺也随一个.....”任继荣也红着脸起身敬酒,连带着其余一帮子下级军官都纷纷起身。 顾复光则是笑着端着酒杯起身,一饮而尽,然后笑着说道:“唉,诸位将军这是什么话,顾某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哪里敢当这般夸赞,何况,顾某也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顾先生谦虚了,这洛阳城哪里还有如先生这般的义士?”田虎闻言开口说道。 “欸,田将军言重了,吕尚书、王兵宪这些都是饱学之士,哪里会眼睁睁看着士卒们受冻挨饿呢?这洛阳虽然缺粮食,但我却听说福王府粮食并不少啊,想来只要匀些出来,当可以解燃眉之急。”顾复光假意不知情的开口说道。 “福王?”任继荣冷哼了一声,然后重重将酒杯拍在桌子上,开口道:“顾先生还有所不知,这福王是指望不上了。” “哦?此话怎讲?” “城里都传开了,说是吕大人他们去找福王借粮食,福王借口王府空虚抵死不借,甚至还威胁要弹劾吕大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可怜俺们的兄弟们,为国守城,如今莫说是军饷已经拖了年余了,便是粮食都无以果腹了!”任继荣语气中透露着不满,显然对于福王的吝啬这些人都非常的怨恨。 “欸,任将军,风言风语不足为信,不足为信。”顾复光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嘴上打着哈哈。 “什么不足为信?”田虎瞪着眼睛拍着桌子骂道:“昨日军令已经下来了,要俺们节衣缩食,现在天又寒冷,弟兄们每日只能吃一碗稀粥果腹,要不了多久便要饿死人了!这狗日的福王,真逼急了,爷带兵去王府直接抢!” “慎言!”任继荣狠狠的瞪了田虎一眼,示意他住嘴。 “有什么好慎言的?王绍禹那厮,明明是自己战败,却将罪责推到谢兄弟身上,现在谢兄弟入狱,俺看也是悬了,任兄,只怕那王绍禹也放不过俺们,早晚都得一起去大狱!”田虎愤愤的说道。 他们都是罗岱带出来的人物,现在好了罗岱战死,谢应龙坐罪,这摆明了是王绍禹借这个机会清算罗岱的势力党羽,只可惜罗岱崇祯十二年就死在了张献忠手下,否则他们何至于此? 任继荣闻言也沉默不语,这也确实是他所忧心的地方。 顾复光看着气氛骤然冷下去的宴席,虽然面露尴尬,但心中却乐开了花,原来明军内部的龌龊比他想的还有多,那可就好办多了。 随即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二位将军,都是没有定论的事情,何必这么焦虑呢?这摘星楼价格可不便宜,莫要让这些事情,误了酒兴。” 闻言任继荣等人也觉得有理,纷纷举杯继续向顾复光敬酒,又喝了三轮,各自都微微醉了,顾复光才缓缓开口道:“其实不瞒诸位将军,此番我来也是受人所托,实在当不得各位这般抬爱啊......” “害,顾先生又说笑了,如今洛阳还有谁能这般豪气,出手便是一千五百两?莫要说笑,莫要说笑.....”任继荣显然喝的有些高了,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 顾复光却只是用酒水蘸在手指上,在案几上画着圈,眼神漫不经心的盯着案几,然后徐徐说道:“任将军莫要不信,我说的句句属实。” “哈哈哈,顾先生若是说真的,何不说说是受谁人所托?也就俺们兄弟知晓这位恩人?”田虎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道,发自内心他是不信的。 “好啊,但请两位将军先摒退左右。”顾复光笑着,漫不经心的说道。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任继荣跟田虎不是傻子,本以为顾复光是借着酒话在胡说,如今却提出这样的要求,那就说明此言不虚了,这事可就不简单了,收了那么多钱,吃了那么多银子,现在摆出来这事,显然就是要他们办事了。 随即二人也不醉了,狐疑的看了顾复光一眼,还是决定听听他怎么说,摆摆手示意手下都先回去,只留下了一个亲兵在。 “这位?”顾复光看着留下的滴酒未沾的亲兵,询问道。 “他叫孟长庚,是俺的亲信,顾先生可以放心,没什么是不能让他知道的。”田虎连忙解释道。 顾复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图穷匕见的时候,就不要横生枝节了。 “顾先生现在可以跟俺们说说身后的高人是谁了吧?”任继荣皱眉问题,心中他已经有些不好的猜测了。 “二位将军都是聪慧之人,却还看不明白吗?”顾复光笑着说道,然后缓缓起身,双手做揖,朗声道:“某是闯营备效军观军使麾下班直哨长,顾复光,此番前来,便是奉我家观军之命,来劝降二位将军!” 虽然早有准备,但骤然表明身份,任继荣跟田虎都大惊失色,孟长庚已经将手按在刀柄上了,双目死死盯着顾复光准备动手,好在田虎暗示他先不要动。 “顾先生,你我认识一场,俺们视你为至交,今日之事姑且可以做不知道,但请先生不要再提此事了,俺们是朝廷的将军,焉能从贼?”任继荣冷静下来,缓缓开口说道。 “从贼?”顾复光闻言嗤笑了一声,指着福王府的方向说道:“我闯军替天行道,均田免税,却被你们当做贼,而那福王整日压榨民脂民膏,鱼肉百姓,让你们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的守城,究竟谁是贼?” 此言一出,二将默然,福王的做法确实是让他们寒心。 “二位将军何必急着拒绝?不如听听我家主公的条件,再行定夺如何?”顾复光见二人沉默,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沉默,那就是有得谈了。 任继荣和田虎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却相互对视了一眼,顾复光何等老辣,一眼就看出了他们还是犹豫了。 顾复光轻咳一声,然后徐徐说道:“二位将军若是肯降,我家观军会奏请闯王,保留二位的指挥权,除此之外,粮食、财物都视同闯军,洛阳城破之后,麾下士卒都赐银十两,朝廷所短的军饷,观军也会补足。” “汝家观军这般阔绰?”田虎颇为不信的说道,按照他们的认知,闯军那是很穷的,如今出手这般大方,实在是难以置信。 “我家观军未必有这般多财物,但是福藩府上定然是不少的。”顾复光笑着摊手说道。 闻言,二将默然。 任继荣这时也开口了,拱手说道:“先生抬爱俺们,俺们实在惶恐,但先生也知道,俺们不是什么副将指挥,麾下不过数百人而已,王绍禹的亲信,刘见义,罗泰,手握重兵,便算是俺们有心,却也是做不得的。” “将军此言差矣”顾复光笑着摇头道。 “将领亲附,不代表士卒乐为之死,福藩贪鄙,士卒怨恨,此非我等之天时人和乎?再说,我家观军用兵如神,又有闯王十万大军在后,二位将军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打开城门,共济富贵也!”顾复光大声说道。 听到李自成十万大军在后,任继荣跟田虎显然是动摇了,若是只有李炎他们或许还觉得有风险,但李自成来了,那他们就觉得此事未尝不能干。 沉默良久后,任继荣率先开口:“俺听说当初宝丰县令何焦,开城献降却被诛杀,俺们如何相信闯王不是背信之人?” “不曾问郭君镇否?”顾复光笑了起来:“战前郭君镇应该是派庞天赞来输诚,观军早就知道,却不加以罪之,闯军所杀俱为贪官污吏,二位将军又有何惧呢?” 闻言,两人倒是点了头,郭君镇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顾复光说的不无道理。 “若是二位还是不信,某愿意与二位歃血为盟,若有背弃,天诛之!”顾复光见二人已经动摇连忙补充道。 两人对视一眼,又思索片刻,旋即重重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顾复光的要求。 其实也不过任继荣跟田虎动摇,顾复光直接挑明身份就是赌死他们会降。 于公来说,他们麾下都是募兵,朝廷不发工资,早就深为不满,此番福藩又做出这等事情来,城墙上的士卒早就干柴烈火,早晚都会出问题,吕维琪这些读书人离士兵太远,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于私来说,他们本是罗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罗岱跟王绍禹有龌龊,昔日又有所争权,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罗岱跟随左良玉讨伐张献忠时战死,他们也就成了无根之浮萍。 前次野战,王绍禹留着自己的亲信不带,却带着他们这帮子“罗家班”,然后战后寻个由头就处置了谢应龙,坑死了罗岱的侄儿罗兴,这摆明就是要清洗,任继荣跟田虎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于公于私,他们跳反都是必然的事情,而顾复光不过是把这个过程加速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洛阳之战(四) 阴冷的寒风席卷了洛阳城,正月十五日后,洛阳的温度再次骤降,而城墙上的士卒得不到粮食的补给,整日吃的都是稀粥汤水,也没有棉衣,顶着浑身的冻疮在城墙上打灯巡视。 可以说洛阳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一个极点,可惜,吕维琪等人对洛阳士气还是没有清晰的认识,他们确实也在思索解决的办法,但始终不见成效。 比如,福藩那里拿不到钱,吕维琪就把主要打到了城中的士绅豪族之中,希望从他们那里榨出钱粮跟银子来。 但士绅豪族也不是傻子,各种理由推诿扯皮,或者拿出数十两银子应付了事,吕维琪虽然气的牙痒痒,也奈何不了他们。 这些豪族,或是有子弟在朝中为官,或是本来就是朝廷致仕官员,逼迫也逼迫不得。 荒诞的是,通过募捐得来的几百两银子,远远不如这些士绅豪族向吕维琪行贿的数目,豪族们似乎更乐意拿出钱财来行贿,也不愿意拿来募捐。 原因倒是也简单,若是他们真的募捐了此次,按照大明的尿性,保不齐就往死里压榨了,到时候捐还是不捐呢? 大明虽然倡导士绅优免,长期放纵士绅豪族,可实际上到了崇祯年这个政策已经在动摇了,不要觉得崇祯朝廷是傻子,活生生的看着自己被这些政策拖死,但实际上,崇祯朝的大明已经在调整很多政策了。 只可惜,已经腐朽彻底的官僚架构,支撑不起这样的变革了,无论是征收矿税,还是逐步废除士绅优免,以及减少藩王俸禄,这些不需要穿越者去做,崇祯自己都在做。 崇祯初年的矿税征收甚至已经达到了八十多万两,跟臆测的东林阻碍矿税商税征收相去甚远,作为对比的是万历年间矿税征收才四万两出头,足可见崇祯朝已经为了财政不择手段了。 问题从来不在于谁阻碍崇祯改革,真能阻碍他就不可能换内阁换的那么勤了,说白了都是后世为了帮他洗白丢出来的锅,问题的核心在于,大明腐朽的体制已经丧失了改革的活力。 另一个恐怖的事情是,改革不彻底就是彻底不改革,不彻底的改革不仅不能带来改变,还会将原本统治阶级的拥护者动摇,明末清末都是这个情况,崇祯的动作,已经让不少士族和地主开始动摇,士绅优免的逐步废除跟日益加重的土地税收,让官僚阶级的忠诚度下滑。 正如晚清搞的宪政改革最后葬送了自己一样,明末的系列改革也直接埋葬了明王朝,到崇祯十四年的时候,便是这些后果彻底爆发的时候。 洛阳筹不出钱跟粮食,士卒们在城墙上挨饿,而与之成鲜明对照的是福王府的灯红酒绿以及诸位士绅豪族的夜夜宴会,每日光是浪费的酒肉都是不可计数......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节点,闯军也调整了战略,他们带着热乎乎的馒头来到城墙下面,示意明军用竹篮将这些馒头运上城池食用。 在明军错愕惊异的眼神中,闯军说出了李炎教他们的话:“同为黎庶,何相戕害?公侯王孙,宴饮无度,庶夫黔右,饿死于郭......” 这记心灵上的爆杀,彻底给明军干沉默了,看着城墙下除了衣着跟自己别无二致的闯军,看着他们同样因为劳作和暴晒而满是老茧的手,这些明军再也不能拉开弓弦对着他们射击了。 接下来的两日,事情就变得更加喜剧了起来,闯军不时会带着馒头来城墙下提供给明军,而明军也越发厌恶城中的贵族豪富,纷纷在城郭上跟闯军进行聊天,聊天的内容起初还很保守,多集中于女人跟家乡的故事。 慢慢的,随着这些话题的展开,不可避免的涉及到了政治,明军早就看城中的贵族们不爽了,言语之间更是多有诋毁不满,闯军就是干造反的,一来二去双方居然聊的兴致勃勃,言语内容也越发大不敬起来。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一句口号也在整个洛阳城的守军中流传开来:“王府金钱百万,食粱肉,而令吾辈枵腹死贼乎?” 这口号冲击力太强了,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很快就在洛阳城流传开了,洛阳的士卒听到这句口号无不痛恨切齿,以手指福王府骂道:“若得时,剐其肉佐酒乎!” 洛阳的士气这个样子,难道没有人弹压吗? 答案是没有,王绍禹整日流连城内,并不到城郭视察,手下的亲信如罗泰、刘见义等人也是来城郭走走过场就完事了,实际上的指挥还是交给了中下级的军官,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李炎是不可能攻城的,也就不用那么上心。 中下级的军官则对闯军跟明军的暗中交流坐视不理,俨然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自然士气的崩坏就不可避免。 直到这一日,几个心中郁闷不已的士卒再也难以压制内心的怒火,拿着刀子跑去福王府强奸了福王府上的几个婢女,还将写的歪歪扭扭的口号贴在福王府的大门口,这才让这件事被揭了出来。 得知此事的吕维琪虽然心中惊愕,但还是不认为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当即要求王绍禹去妥善处置此事。 王绍禹应命而去,然后事情就彻底走向了失控。 王绍禹处置的方案很简单,先是在军中大肆搜捕这些作乱的士兵,可惜现在士卒们铁板一块,他居然搜不出来,一怒之下,王绍禹下令将下级军官全部集中杖责,算是为福王出了口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绍禹意外得知了明军居然在跟闯军进行交谈和交换食物,这让脾气火爆的他彻底爆发了出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是他决计不能忍受的。 于是乎,王绍禹当日就下令逮捕了五个跟闯军日常交流的士卒,然后命人将他们捆在木杆上,用长矛刺杀。 不仅刺杀还召集了所有士卒围观,并且指着这些士卒警告道:“若再有应贼者,同此例!” 自以为得计的王绍禹很得意,却没注意到士卒们看向他怨毒的眼神,不给粮食,杀我同僚,岂不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除掉杀人立威外,王绍禹还命令刘见义去收缴从闯军哪里得来的馒头,同时罗泰协助王胤昌去城头追查那句口号的来源,按照他的说法,以此乱军心者,非凌迟不可! 处置完这一切,王绍禹自信的离开了,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乱兵被这样一震慑便会老实上相当时日,只可惜,这次他想错了...... 入夜,士卒们的怒火已经被点燃起来,可惜的是他们缺少一个带头的人,没有带头的人他们便是一盘散沙,一旦有人起头,那么瞬间就会变成滔天巨浪。 带头的人当然有,此刻在城墙下的一间民房里,田虎、任继荣、顾复光、孟长庚等人正肃然谋划着,伴随着摇曳的烛火更显得颇有史诗感。 “王绍禹已经得知了我等的操作,此番弹压却反而激起了士卒的怒火,若是今日动手或可成功!”田虎一拳砸在案几上说道。 没错,前些日子的操作,包括那些口号都是他们传出去的,要的就是彻底点燃底层明军的怒火,只有借助他们的怒火,才能将这洛阳城焚烧殆尽。 “可现在王胤昌跟罗泰都还在城墙上,此时动手会否风险太大?”任继荣皱着眉头说道,王胤昌跟罗泰能力不强,但是毕竟官身很大,万一震慑住了士卒他们可就惨了。 “王绍禹今日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了,难道还有士卒不怨恨他们吗?任兄,你多虑了!”田虎盯着任继荣说道:“俺可以保证俺麾下士卒都能起事,任兄如何?” 任继荣咬了咬牙说道:“俺也没问题!” “顾先生,您是李观军的人,接下来怎么做,俺们还是听你的安排。”任继荣想了想,转头看向了顾复光,顾复光此刻倒是脸色平静,眼里只看的到摇曳的烛火。 “今日动手。”顾复光淡淡的说道,直接给此事定了调。 顾复光都这么说了,任继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拱手道:“还想请问先生,如何个做法?” “依某观之,城头的明军已经到了极点,只需一点火星便可引爆,需得一人带头,二位将军可定下谁去?”顾复光扫视了一圈说道。 任继荣跟田虎对视了一眼,却不说话,原因无他,这风险可就大了,若是事情不成,他们可就难逃一死,当然若是成了,那便是首功。 见二将犹豫,顾复光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没想到到此时还在犹豫,当即开口便欲劝说,却听到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俺愿去!” 三人扭头一看,正是田虎的亲信,孟长庚,只见孟长庚双手抱拳,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顾复光。 “你?”顾复光一愣,颇为狐疑的看了田虎一眼,似乎在向他询问这不是你的人吗? 田虎也是一阵错愕,而孟长庚却不卑不亢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男儿功名马上取之,今日愿自取富贵耳!” 顾复光听到此话便是明白了,孟长庚是不甘心一直屈居田虎之下,所以想着凭着这个功劳往上走一走。 田虎闻言脸色却是不好看了,但当下又没人愿意去,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不满的斜睨了孟长庚一眼,然后不再言语。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洛阳城陷 如墨的黑夜笼罩着洛阳的城郭,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飞入了备效军的军营,远远望去,闯军的营垒似乎静的出奇,仿佛都在休养生息。 然而实际上,大营之内早就整齐排列好全副武装的士卒,这些士卒头缠蓝色头巾,身着各式各样的甲胄,眼神之中充满了对金钱女人的渴望,正斗志昂扬的等待着李炎的训话。 片刻过后,李炎和高一功二人从军帐之中走了出来,比起之前的肃穆很焦虑,两人现在倒是一脸轻松,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 李炎左手拿的便是顾复光从城内传出来的信报,上面明确写道:“今夜起事。” 这就是闯军攻城的信号,也是李炎跟高一功这段时间苦苦等候的消息。 李炎将手中的信报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然后朗声对着台下士卒大声说道:“洛阳城中已经来了消息,福藩无道,诸官贪污,城中豪杰义士不堪其辱,欲图共举大事!今夜,火光为号,大军入城!” 闻言士卒皆大喜过望,在洛阳城外吹了这么久冷风了,本以为洛阳是天堑,难以逾越,却不想被告知今夜就能破城,就能入城去好好“快活”一番。 不知是谁起的头,士卒们纷纷高呼起了“万岁”,李炎也当的起这几声万岁,洛阳是大城,真夺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发财”,当兵打仗不就是为了个财吗? 当然,他们这些小九九李炎还是清楚的,虽然入城劫掠是李自成包括李炎鼓舞士气的不二手段,但凡事有个度,何况李炎针对洛阳还有自身的打算。 所以,入城的规矩是要讲清楚的。 “诸位,进城之前,我还是要约法三章的!”李炎用手虚压了压喧哗的士卒,示意他们安静。 士卒们看着李炎的手势,倒是都安静了下来,毕竟李阎王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 “第一,入城之后先行控制王府、府衙,抓捕各级官员、藩王,但不得折辱、杀害,违令者,斩!”李炎伸出一根手指,说出了自己的第一条军令。 听到斩字,所有的士卒都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李炎说的话,那可是要较真的。 “其二,入城之后,只许劫掠,不可杀人,强奸,违者斩!”李炎又继续说道,他可不想坏了自己在洛阳的名声,如此不利于他日后在洛阳的经营。 “其三,不得肆意放火,或者毁坏宫室,违者斩!”李炎伸出三根手指,申明了三条军律。 这三条军律都是为了日后能在洛阳“精耕细作”准备的,洛阳现在已经被李炎视作自己的财产了。 “可能从命?”李炎对着台下的士卒大声问道。 士卒们可不敢犹豫,当即应和道:“愿从观军命耳!” 就在这时,高一功倒是悄悄走了上来,低声问道:“今晚取洛阳,可有把握?若是不成,恐大伤士气。” 搞出这么大阵仗,要是最后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话,只怕备效军的士气会大跌,而李炎的威望也会破碎。 高一功可是不清楚什么班直卫,以及李炎在洛阳的布置的,他也对“突然”破城感觉莫名其妙,所以由不得他不担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哪里有完全的把握?不过我愿意相信他们......”李炎凝视着黑夜里洛阳城墙的轮廓一字一句的说道。 ...... 深夜的洛阳已经万籁俱静,自吕维褀下令宵禁开始,洛阳百姓便开始深入简出的生活。 没办法,为了防止细作,吕维褀不得不牺牲掉洛阳的夜生活了,当然,豪门权贵是不在此限制之中的,只是顾复光就不被限制,买通守城的军官,整日流连摘星楼好不快活...... 当然,今晚对于王胤昌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因为那句“王府金钱百万,食粱肉,而令吾辈枵腹死贼乎?”,惹得王绍禹大为恼火,于是便委托王胤昌清查守城士卒有哪些人传递这句话,照着王绍禹的意思,凡是传过的都按“从贼”论处。 这可就严重了,其中可能造成的后果王绍禹跟王胤昌根本没考虑过,高高在上的日子久了,让他们越发觉得士卒都是蝼蚁,都可以轻视。 王胤昌采取的方式很“科学”,他没有从士卒入手,而是直接从下级军官入手,一个个传唤去审问,当然其中的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王胤昌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借着审问为由头,大肆打击报复,不仅如此还勒索钱财,一旦不从,立刻以从贼为名抓捕,一时之间整个城头人心惶惶,士卒乃至军官都在惊慌之中积累了无数的怨气。 伴随着一个个的军官被叫如单独的“审讯室”,剩下的士卒跟军官都躁动了起来。 “萧百户进去了还没出来?” “是啊,连百户都逃不掉,何况俺们呢?” “俺可没传过......” “放屁,俺可是听到你传了的......” “张大,可不好这般污人,你自己难道没传吗?” 城头上遍是窃窃私语之声,士卒的眼神之间都充满了惶恐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甲胄,腰悬雁翎刀的汉子走上了城墙,冰冷的双目扫视了一圈窃窃私语的士卒。 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看出来,这人是田把总的亲兵,好像叫孟长庚,作战是相当悍勇,军中人称“小奉先”。 环视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士卒,孟长庚也没有废话,一把拔出佩刀,指着那些士卒和军官大声道:“弟兄被迫害,而尔等却袖手旁观,羞为男儿!” 闻言,士卒跟军官们都颇为尴尬的低下了头,孟长庚这话说到他们心窝子里面去了。 “王胤昌,小人耳,不过阿谀书生,我等为国流血,却折辱于小人之手,如今还要被生生逼死,汝等难道还能忍受?藩王享乐其中,而我等却要戍于寒风,还不得尊重,汝等还要忍受到何时?”孟长庚中气十足的对着周遭的士卒厉声大喝道。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居然没有人上前制止,反而引起了共鸣,几个下级军官猛的抬头大声道:“朝廷待我不仁不义,我何须再为他尽忠?愿随将军共谋大事!” 有了表率作用,很快周遭的士卒全部响应了起来,他们对王胤昌、王绍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纷纷抽出腰刀,大声道:“反他娘的!杀二王!” 比孟长庚预计的要顺利的多,但现在还不到庆祝的时候,城头上连带军官到士卒不过二百人,自己得赶快行动,要知道任继荣跟田虎那边可是稳的多的,他们是一定要看到事情有眉目了才会动手,这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奉田把总令,随我一同去抓捕二王!”孟长庚当机立断决定先控制在城头的王胤昌,然后再引入闯军,再去收拾王绍禹他们。 士卒见有人带头,一时之间也是胆气大起,纷纷拿着武器,簇拥着孟长庚往着王胤昌的地方去了。 王胤昌没想到会激起兵变,身边只有十几个卫兵,虽然都装备精良,但等看到孟长庚带着百余士卒浩浩荡荡过来的时候还是吓坏了。 颤抖着询问道:“尔等......尔等所为何事?兵宪并未招尔等啊......” 不等他说完,孟长庚一个虎步上前,一刀就削掉了他的鼻子,然后瞠目厉喝道:“王胤昌无道,我等替天行道,杀此逆贼!若有挡着,如此例也!” 卫兵捧着被削掉的鼻子,厉声惨叫了起来,周围的卫兵哪里见过这个情景,他们都是花架子,没上过战阵,看着被鲜血激起杀心的士兵,顿时再无丝毫斗志,只颤颤微微的指向内室说道:“王.....王兵宪在那里面......” 闻言,孟长庚也没有再搭理他们,当即一马当先冲入了室内,室内除了王胤昌还有几个书吏,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兵变了,正在慌慌张张的准备逃跑,王胤昌动作最快,半个身子已经迈出后门了。 “恶贼,折辱我等,休走!”孟长庚跟王胤昌四目相对,顿时暴喝一声,这一声也是口令,一百多早就充满怨气的士卒一拥而上,不分青红皂白在小小的室内砍杀了起来,只要是文官打扮的都照杀不误。 王胤昌吓得屁滚尿流,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连忙死命往内城跑去,孟长庚可不给他机会,一把擎起一杆长矛就掷了过去,长矛精准的击中了王胤昌的大腿。 王胤昌惨叫一声,便跌倒在地,捂着被长矛刺穿的大腿痛呼着,而孟长庚带着是士卒则将王胤昌带着的十几个书吏杀得干干净净,见王胤昌到底,都围了上去想要砍死这个混蛋。 “且慢”孟长庚还保持着理智,伸手阻止了要涌上去的士卒们。 “留着着厮给闯军换个功劳,比杀他管用!”孟长庚看了一眼跟死狗一样在地上哀嚎的王胤昌不屑的说道。 闻言,士卒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杀了王胤昌似乎不如拿他去换钱来的合算,于是也就按捺住杀人的心,只是用麻绳将王胤昌牢牢捆了起来。 逮捕了王胤昌,彻底控制了城墙跟城门,孟长庚便当即命人打开了洛阳的城门,然后用火把在黑夜里死命的摇晃着...... 伴随着摇晃,早已等待多时的闯军开始行动了,王学礼部率先带领骑兵冲入城门,然后便是闯军的大部队,浩浩荡荡的举着火把,鱼贯而入....... “末将孟长庚,拜见观军!”孟长庚遥遥看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挂着披风的人,猜想应该是闯军的高层,立马上前行礼。 其实孟长庚这么做多少有些冒昧,高一功才是主官,他却去拜李炎,怎么说都是没有道理的,幸好高一功并不介怀这些。 “孟长庚?”李炎看着眼前孔武有力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某记住你了,此战当为你首功!” “谢观军!”孟长庚大喜过望,得到李炎的认可就意味着他可以真正意义上摆脱只做“兵”的范畴了。 就这样,十三朝古都,河南仅此开封的府城,匍匐在不足三千备效军的脚下,诡异的是,这边闯军大举入城,内城却一点点动静都没有,福王也好、王绍禹也罢,都还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却不知道眼下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闯营震动 备效军入了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守城战就是这样,城池就是士气,城池崩塌了士气也就崩塌了,洛阳饶是河南名府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看到城头火起,动静也大了起来,任继荣跟田虎也不再观望了,二人当机立断,召集手下的士卒当场反正,任继荣带兵去攻打监狱,释放了其中的犯人以及被关押的谢应龙。 谢应龙被王胤昌折磨的奄奄一息,几乎不能言语,但是只要命没丢对手下就是绝对的号召力,这也是明末的奇葩现象之一。 自太祖设立卫所开始,没过几年卫所兵就开始崩坏,朱元璋理想中的人各有分,显然不能满足人们追求地位和财富的欲望,豪族侵占军田,军户纷纷破产,或是沦为佃户,或是索性啸聚山林,自然战斗力也就垮了。 到了嘉庆年间甚至出现五十来个倭寇纵横南直隶的奇景,以戚继光为先,明廷开始采取募兵制度。 起先朝廷对于募兵制管理倒是也还算严密,基本还是沿用那一套朝廷拿钱募兵,再行选将担任,但随着朝廷的财政崩溃,以及在辽东的败仗,到崇祯一朝,军制也就无可挽回的崩坏了。 现在的募兵制,便是简单粗暴的你自己去招兵,从朝廷选将到将领选兵,直接后果就是朝廷丧失了对军队的指挥权,军队开始实际上的军阀化,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没有地盘,还需要朝廷发饷。 这些大大小小的军头,在自己的军队中有着绝对的权威,说反就反,说叛变就叛变,这就是为什么左良玉屡次逃跑,却始终不被问责,反而官越做越大,这样的人还有高杰、黄得功、左光先父子等等..... 谢应龙也是众多军头中的小军头,任继荣抬着他去他的兵马驻地,见了谢把总的脸,这些兵二话不说就把空降来的把总剃了脑袋,跟着谢应龙和任继荣响应了闯军。 田虎则是非常鸡贼率部直接包围了衙门,这是油水第二多的地方,第一多的是福王府,可惜这种地方李炎是不会让他去的,早早就让郝永忠率部去控制福王府了。 衙门里也是乱做了一团,没人想到居然兵变了,吕维褀问询呆若木鸡,王绍禹不在衙门一时之间他也六神无主,等到田虎所部用冲车撞开了县衙大门,他才如梦初醒般的摘下腰带准备悬梁忠君,可惜来不及了。 田虎命人将吕维褀扑了下来,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张狂的骂道:“吕尚书前日好生威风,可料得今日命数?” 吕维褀素来以读书人自诩,看不起武夫,如今被这样的折辱,只能瞠目大骂:“匹夫!朝廷待汝不薄......” 可惜,田虎没有让他骂下去,摆了摆手,两个士卒就上来用破布给吕维褀把嘴堵上了,然后就是五花大绑,吊在扁担上往备效军那里抬去,田虎抓了个尚书心情自然是大好,吩咐手下把守好县衙,控制其余的官吏后,便大摇大摆哼着小曲去表功了。 王绍禹这边就更惨点,乱兵冲入时他酒还没醒,怀里还搂着两个温玉美女,没有着甲,更没有兵刃,等乱兵冲入时,王绍禹还醉醺醺的骂道:“尔奴才,来此何为?” 然后,后果就可想而知了,几个乱兵索性直接挥刀上前把王绍禹当场砍杀,然后便顶了王绍禹的位置跟两个尖叫着的美女,颠鸾倒凤了起来....... 等到天亮的时候,洛阳已经被李炎完全控制了,王胤昌、吕维琪被俘,福王朱常洵倒是机灵,带着儿子朱由崧,跑去奉恩寺躲了起来,可惜的是,李炎是开了上帝视角的穿越者,直接让郝永忠率部包围了奉恩寺。 朱常洵自知难逃一劫,只能垂泪将朱由崧托付给随行的宦官然后哽咽道:“世子托付于尔等了,孤今日难免也......” 他确实难免,郝永忠根本不甩寺庙的阻拦,带兵直入,将几个负隅顽抗的卫兵斩杀殆尽后,直接就抓住了胖的更头猪一样的福王,其实理论上朱由崧也是跑不掉的。 结果郝永忠看了看朱由崧,居然开口说道:“俺只奉命抓王,汝等可速走!” 在懵逼福王的注视下,他的儿子朱由崧也满眼震惊的被宦官带着跑路了,倒不是郝永忠发了善心,实在是李炎军令难违,李炎特地下令不许抓福王士子,只抓朱常洵。 原因嘛,自然是要感谢朱由崧后来的昏庸,李炎权衡了一下觉得似乎放个昏庸的福王世子去南边要合算的,弘光的水平他是有数的,万一朱由崧在这里死了,南明推了个明主起来可就不好办了,所以李炎私下下令放了朱由崧,为未来做个布局。 福王被抓,洛阳的抵抗力量也就被肃清了,刘见义被王学礼斩杀,首级被王学礼拴在马屁股上招摇过市,罗泰想要逃走,被李来亨带人堵住,双方激战,罗泰被李来亨阵斩,所部全部投降。 洛阳城,在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九日正式宣布陷落......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在新安的李自成,王进宝带着洛阳陷落的消息连续跑了两天赶到了新安的闯军主力驻地。 其实,正式的历史上,李自成的大军也就是正月十九拉开洛阳之战序幕的,可惜因为李炎的出现打断了这个过程,不过李炎的出现反而让洛阳提前陷落了一个月,不得不说这是李炎第一次直接对历史的改变。 得知李炎以三千之众攻克洛阳过后,闯军的人都惊呆了! 李自成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讶,而是觉得是否是李炎谎报军情,诘问之下王进宝对答如流,李自成这才将信将疑,三千人打下洛阳,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军议上可就热闹惨了,刘宗敏、李双喜坚持不信,田见秀倒是信了,认为李炎不会谎报军情,为了稳妥起见,李自成飞马出探,没花什么功夫就逮到了几个从洛阳逃出来的明军,一番询问之下,确定了洛阳确实被李炎攻陷了! 如此一来,闯营沸腾了,李炎是什么天降奇才?居然先是以三千破王绍禹,然后以残兵克洛阳?这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李锦当即盛赞李炎道:“炎,当世韩信,以其当军,当可扫荡天下!请闯王重用之!” 顾君恩随即也跳出来赞叹道:“自古围城,无不得有十倍之数,洛阳一战实在是闻所未闻,精妙之极也。” 当然刘宗敏还是不服气的,气哼哼的说道:“以诈取城,不足为赞。” 闯军攻陷洛阳,对于整个闯军意义太大了,攻城可是要死不少人的,还不一定打的下来,如今李炎居然破了,普通士卒可没那么多考量,他们只知道不用用命去填城了,还能得到相当充裕的补给,对李炎自然是千恩万谢。 顿时李炎在闯营威望大涨,随着的还有备效军的威望,以前的伐竹军现在的“破城精锐”,反正好赖话他们都说完了。 对于李自成而言,却不见得那么激动。 李自成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打掉一个府城,不足以让他激动成那个样子,何况李炎攻城其实是充分运用了心理战和情报战,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奇迹。 他思考问题更多是从主公的角度去思考。 其一,李炎三千破洛阳,不管他什么方法,但是必然威望大涨,直接后果就是功高盖主,李自成不可能对此不提防,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会提防。 其二,接下来怎么办,洛阳攻克意味着闯军的第一步战略超前完成,对于接下来的战略他们甚至还没有规划,现在得马上做下一步的规划。 其三,李炎夺了洛阳,势力必然大涨,如何平衡?既要不触怒李炎,又要能够压制住他,这又是一门学问了。 李自成在心中打小九九的时候,牛金星也没闲着。 听到李炎破洛阳当时他就信了,李炎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无的放矢?虽然他至今不敢相信李炎真把洛阳打下来了,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李炎打下了洛阳,他牛金星麻烦就大了,李炎不是圣人,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三千打下府城,功劳太大,李炎如果现在有想法,他跟顾君恩都得马上出局,这就是为什么顾君恩立马转变风向的原因。 军功,从来都是权力斗争最大的筹码,至少在创业阶段一定是这样的。 牛金星这段时日其实也不是没做事,相反他做的也不少,一方面他努力的协调李自成跟白莲教的合作,为双方牵桥搭线,基本已经算是将二者绑定在了一起。 另外一方面,他还明确制订了闯军未来的斗争纲领,即《奉天倡义讨暴明檄文》,在这里面,牛金星明确提出了三年免征,均田免赋的施政纲领,同时也提出闯军要通过“劫富”资军,以“宽政”养民。 跟李炎团结地主官僚,形成最大公约数打倒明廷不同,牛金星明确指出了,地主官僚不能团结,要坚决拔除掉,对于大地主要铲除,中小地主要瓦解,打击明朝官僚,拉拢破落的地主以及不得志的读书人作为未来行政的中坚力量。 牛金星的檄文进一步明确了未来的斗争方向和手段,也得到了李自成的认可,当然最让李自成满意的还是牛金星搞出的“分化吸收”的吞并方针。 针对其他合营的农民军,牛金星采取了离间的方式让他们相互争斗,从而实现李自成号令统一的目标。 例如一斗谷跟瓦罐子,牛金星狡猾的以后勤整合的名义将粮食的分配权交给了瓦罐子,河南农民军的粮食分配权在瓦罐子手里,瓦罐子自然威望就会上升,而一斗谷就会下降,一斗谷对此十分不满。 就在这个时候,牛金星也派人去唆使瓦罐子向李自成送宝物以表示“感激之情”。 瓦罐子果然照做,然后牛金星便使人暗中散布“瓦罐子厚结闯王,遂得以决断军粮之事”的谣言。 一斗谷上当后一方面怨恨瓦罐子挖自己墙角,另一方面赶忙派人去向李自成送礼,李自成也就顺水推舟将粮食分配权再度还原。 这一来二去,一斗谷跟瓦罐子便结下了仇恨,双方都认为是对方在挖自己墙角,不复先前的和睦,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二人便都开始向李自成献媚,李自成也就顺势实际控制了河南农民军。 牛金星的手段不可谓不毒辣,可惜摊上李炎这个开挂的角色.....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今非昔比的备效军(加更) 洛阳的陷落,除掉对闯军的战略态势的大提升外,还得到了一些“意外之喜”。 首先就是福王惊人的财富,李炎自己都不敢信在明末这个白银还相当值钱的时代,居然从福藩府邸抄出来了近三十万两银子,这对李炎而言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三十万两什么概念?清顺治年间,铸造一门红夷大炮的价格大概在116两白银的水平,而一门火铳,哪怕是质量再上乘的,也就3-4两的水平,三十万两,便是可以足足铸造出十万支火铳,近三千门火炮的水平...... 财政上的收入大大出乎了李炎的预料,而军力上的膨胀也让李炎始料未及。 王绍禹部四千人几乎全部投降,除了个别负隅顽抗的被消灭外,这些人本就已经怨恨王绍禹、王胤昌的狠了,自然无怨无悔的投入了闯军的怀抱。 历史上,李自成吸收了这批明军,任继荣这些人后来甚至还成为李自成主力中的中流砥柱,可现在李炎捷足先登了,率先吸收了这批数量,质量都高于备效军的士卒。 备效军的人数从三千多人一跃到了近七千人,而且这些可不是那些不懂打仗的流民,是实打实的士兵,虽然可能不如家丁那般精锐,但也一定不差。 别的不说,就谢应龙麾下四百火铳手就是李炎梦寐以求的,如今被谢应龙全须全尾的带了过来,李炎简直恨不得给他刻个全金的奖章。 数量上的膨胀还是其次,还有的便是军备上的飞跃,洛阳是李仙风钦定的支援北部剿匪大业的重镇,很多军械都摆在这里面,备效军打开洛阳的武库简直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光是甲胄就有近两千套,一等一的鳞甲跟布面甲便有不下五百套,其他都是些罩甲或者皮甲,但那些也是甲啊! 除了甲胄,还有火铳,从府库中抄出了不下一千火铳,虽然鱼龙混杂,既有鸟铳,也有火门枪,还有三眼铳,甚至还找出了三四门迅雷铳,质量也参差不齐,但贵在良多。 弓箭抄出六百多把,质量都算上乘,武装一支弓兵是绰绰有余了。 还有便是火炮,城墙上的十六门红夷大炮李炎自然就笑纳了,一同笑纳的还有炮兵,这些有操炮经验的士卒个个都是宝贝疙瘩,除了红夷大炮,还有十几门虎蹲炮,几十门弗朗机,数目多到李炎自己都消化不了的地步了。 到现在,李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李自成打下洛阳后有底气去打开封,甚至还能在开封之战失利过后,有勇气跟傅宗龙打野战,最后还能在项城之战战而胜之,足可见他在洛阳斩获有多少...... 可惜,现在都归李炎了。 高一功也被这庞大的财富迷住了眼睛,可理智他还是有的,他正色对李炎说道:“我等奉闯王命攻略洛阳,这些东西应该封存,等闯王至洛阳后再行处置。” 对于高一功的想法,李炎嗤之以鼻,他了当的回应道:“老高,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士卒用命才得到这些军械财物,如今却要封存起来,只怕士卒不愿意,将帅们也不愿意啊,如今洛阳新陷,还是不要横生枝节好。” “你的意思是?”高一功听出了李炎的话外之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谁打下来的,归谁!”李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高一功堵了回去。 盘点了手底下的情况,李炎顿时意识到一个微妙的问题,现在自己的水平,要钱有钱,要炮有炮,似乎.....自己的实力已经没有比李自成的大部队差上多少了。 虽然现在只有七千人,而李自成有三万之众,但只要李炎愿意,这么大数额的银子,还有福王府里抄没出来的堆积如山的粮草,随时都可以在洛阳变几万大军出来,到时候,他真就未必要虚李自成...... 这是个危险的想法,李炎虽然不至于跳反,但一定不是绝对忠诚李自成的,他在闯军更多只是投机,如今实力膨胀了,自然也就有些其他的想法了,不说反叛,至少我有资格成为跟刘宗敏这些人平起平坐的一方势力了吧! 高一功似乎也看出了李炎与往日不同的神态,当即也不做声了,他是备效军的主官,为备效军好他也乐意,只不过他还是忠于闯王的,在一般条件下他还是想尽可能为主营争取利益。 可惜,现在的备效军他说了不算了。 备效军起初的权力布局是张洪支持李炎,黄色俊、郝永忠支持高一功,而李来亨则是李锦的人,大体上是高一功占据优势,但可惜,高一功这个人没有权力欲望,更不会去争抢什么,这就给李炎见缝插针的机会了。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李炎会跟高一功搭这个班子的原因。 先是收买黄色俊,凡有大事都会带着黄色俊一起做,然后重点赏赐提拔他,这就让黄色俊的位置动摇了起来,不说完全偏向李炎,至少也开始偏向中立,高一功至此便折一臂。 然后就是王学礼跟郭君镇,王学礼不用说,从进备效军那天起,他的政治光谱就是死忠的“李党”,李炎也投桃报李,资源很是向他倾斜,连带着王进宝和贾演也塞了进去,这些都是坚定的“李党”可以说,骑兵就是最忠诚李炎的军队。 而郭君镇又不同了,他是降军出身,又是李炎保下来的,虽然现在对李炎跟高一功都不怎么感冒,但综合来看,他肯定是倾向李炎的,也是个潜在的“李党”。 现在局面就很明显了,除了郝永忠,几乎所有人都是李炎那边的,李来亨虽然是李锦的人,但奈何李炎的光环太大了,他打心眼里佩服,也算是精神李党了,反观高一功,虽然是名义上的总哨,但实际上已经被架空了。 而李炎对郝永忠的拉拢已经开始,比如让他去围福王府这个有油水的地方就是这个原因,李炎很清楚,郝永忠不存在忠诚这个度量,只要价码够高,郝永忠是一定会投效的,事实上也是如此,郝永忠没有丝毫折扣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显然,现在备效军内已经很清楚他跟高一功谁才是备效军真正的话事人,不得不说,李自成当初布置高一功来制衡李炎是步臭棋。 李炎是不可能把到手的东西交出去的,实际上他已经在安排转移了,他命人清空了几间民房,开始陆陆续续将白银跟粮食往里面运输,同时他还下令开掘地窖,同时修复加固城墙,他压根儿没计划让李自成入城! 一方面李炎在积极的这战果,将这些战果开始转化为自身的实力,另外一方面,他也开始另外一项不要紧,但很重要的活动,也是自古以来,凡是有团体的地方都经久不息的活动:“内斗”。 李炎不是什么君子,当初打洛阳就是为了破局,现在发现不仅破局了,还多出来了好多路可以走,他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洛阳城池陷落第二天,李炎便马不停蹄的上书李自成,名曰报捷,实际上就是冲着牛金星去的。 这是一封相当不客气的上书。 首先,李炎阐明了备效军攻取洛阳的详细过程,当然隐去了班直卫的存在,然后向李自成汇报了被捕的明廷官员、藩王的情况,以及投降的明军军官,官吏的数目,当然,对于缴获他只字不提,甚至还反过来向李自成要粮食。 李炎坚持声称:“所谓福藩富甲,俱为谬传,府库空虚,早为挥霍一空......” 至于这鬼话有没有人信,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前半截倒是寻常的内容,精彩的是后半截,李炎在后半截很不客气的向李自成提出了问责的要求。 备效军在洛阳苦战,明明闯军大部队就在附近,却不支援,这必然不是英明的闯王的决定,断然是有宵小蒙蔽闯王,备效军在此战中不得支援,伤亡惨重,士卒怨气很大,若是闯王不能“剪除宵小”“以正视听”,恐怕军中难以信服,祸生肘腋之间。 后半截,说好听点叫做鸣怨,说难听点那就叫逼宫! 李炎很不讲究的直接拿“兵变”威胁李自成,必须给个说法,说的宵小自然是指牛金星,李炎在营中的探子早就回报了,闯军之所以迟迟不动,就是因为牛金星阻隔。 虽然从骨子里,李炎是感激牛金星不来抢功的,可惜权力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其实,闯军按兵不动确实是牛金星跟李自成商量的结果,这其中也确实有牛金星想要跟李炎做斗争的因素在,但不是主要因素。 现在的大敌是明朝,牛金星没有脑子坏到为了权斗破坏大局的份上,所以做出按兵不动的决定实际上是出于现实战略考量。 因为李炎对洛阳的攻打,导致本应该进军剿匪的李仙风不得不刹车,然后开始准备南下支援洛阳,可现在问题就来了,按照李仙风的想法,李炎三千人不可能打下洛阳,那他为何要去打? 再一侦查,哦,闯军大部队在新安啊,新安到洛阳可不远,李仙风大胆推测,李自成这是放了个饵出来让自己咬,然后再来个内外夹击,所以他也没有马上南下,直接按兵不动,也等着看李自成的动作,这也给李炎创造了机遇期。 而牛金星和顾君恩给李自成做的规划也是如此,等李仙风南下咬饵,然后再伺机攻打,如此可一劳永逸,这样的战略思路没有问题,就是没想到tmd李炎是个异数,居然真把洛阳打下来了。 现在好了,李炎贪天之功,挟大胜之威,开始对牛金星发难,牛金星最凶险的时刻也就到来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备效军的第三次军改及线列骑兵 处理完牛金星的事情后,李炎也就懒得再去过问新安那边的情况,这封上书必然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但他相信,李自成一定会有所取舍。 真说要吃掉李自成,反客为主,那他远远做不到,可现在的情况是,李自成在新安粮食即将耗尽,本来计划打洛阳解决粮食问题,结果被李炎捷足先登,这种局面下,李炎是相信李自成会在他跟牛金星之间做出个取舍的。 便算是不杀牛金星,也应该罢黜出决策中心才是! 当然,李自成如何决断那是过后的事情了,现阶段他的重心还是要放在两个方向上,第一,随着备效军的再度膨胀,以前的军制方式已经不再适用于备效军了,他必须得再度进行军事改革。 第二,洛阳新下,虽然现在他还约束士卒不许劫掠,毕竟城池还没有安定,但等大局定下来,他许诺的东西是必须做到的,如何维持民心,恢复生产也是第二个大问题。 第二个问题他倒是有些眉目了,赵璟在永宁做的不错,洛阳攻克后,便是赵璟第一批送来粮食,除此之外,永宁的民心也在赵璟的兢兢业业的努力下得到了恢复,李炎对此很满意,几次对高一功夸赞赵璟有“治世之才”。 如今看是不是要把赵璟往上面拔一拔,让他来洛阳做事,负责洛阳的民政事务,当然现在还不能动,毕竟名义上他是李自成的下属,也不好太过僭越,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 而另一件事却是迫在眉睫的,那就是军事改革。 人数从三千膨胀到七千,备效军原有的体制根本无法兼容这么快速的膨胀,实际上扩军到三千的时候,原有的军制就已经出现各种问题了,李炎没有打破原有的编制,而只是单纯的扩编,这就导致各哨人数膨胀,指挥出现不灵的情况。 针对这种情况,李炎跟高一功商讨后决定趁着洛阳新胜,威望大涨之机,将投降的明军跟原有的备效军进行综合整编,重新搭建军事结构。 整编思路其实不复杂,闯军长期以来军制都不统一,相互掣肘的情况时有发生,针对这种情况,李炎和高一功决定还是采取明军的“营兵制”来进行改革。 当然,实际上李自成的老营也是脱胎于明军的“营兵制”。 按照备效军的新规定,备效军将被一分为三,在“军”这个单位下设置营,这算是实际意义上明确了“军”这个单位,闯军之中并没有设置“军”的单位,而都是以营为最大的单位。 七千人比效明军营制,三千人为一营,分别为备效左营跟备效右营,每营设置“营将”一人,副将一人,三千人的营分三哨,每哨设置哨总一人,副哨一人,哨下分五队,设队正队副,一队百人往下分四个总旗(明制),总旗下再设十个小旗(明制)。 可以说,按照现在的分法,整个备效军已经和李自成的老营编制截然不同,反而跟明军颇为类似,这也算是备效军正规化的第一步。 分两营其实是为了更好的区分备效军跟明降军,李炎不想让投降的明军跟备效军之间产生摩擦,影响双方的整合,索性就还是让明降军自成一体,这样也好发挥其最大的战斗力。 左营将由李炎钦点张洪出任,理由也很简单,张洪是李自成的亲兵,资历老,而且作战勇猛,李来亨太年轻,郝永忠勇武有余但是否能独当一面值得怀疑,黄色俊倒是能跟张洪争一争,奈何前次负伤连床都下不来,所以也就只能作罢了。 左营营将张洪,下属的三个哨也扩编了,从起先的二百人编制扩张到了现在的一千人编制,分别由李来亨、黄色俊、郝永忠出任,郭君镇虽然能力很强,但一直跟李炎若即若离的,让李炎心中摸不准,所以还是只给了个队官。 至于刘文炳,李炎本意是想提他做队官,也好分解郭君镇的势力,结果刘文炳抵死不从,偏要做郭君镇的副手,李炎没办法也只能点头答应了,此外就是贾源也被李炎安排做了个队官。 至于右营营将,李炎则是拔擢了任继荣出任,任继荣虽然起义的时候犹豫了,但这个人有军事经验,是军户出身,标准的世袭武将,他的弟弟任光荣在湖广担任军职,军事斗争经验不见得比高一功低,这样的人李炎自然会重用。 右营下面的几个哨长就更没有悬念了,分别是谢应龙、田虎、孟长庚,孟长庚算是一飞冲天,李炎对这个勇武而知礼的青年军官很有好感,加上孟长庚确实破城有功,李炎也就顺势拔他做了哨总。 要知道孟长庚之前是一点点战争经验都没有,如今直接拔成一千人的领导,感动的孟长庚涕泗横流,发誓要效忠李炎至死不渝。 至于田虎的想法,那是他跟孟长庚的事情,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李炎也乐意看着他们两个斗,只有斗才能稳嘛,全部一团和气,他做领导的就难办了。 王学礼则被李炎单独拎出来做了“骑军直指营营将”,这就意味着王学礼也跻身成为三大营将之一,说是坐火箭也不为过,虽然手底下还是两百左右的骑兵,实力上没变化,但地位上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李炎要把骑兵打造成完全不同的兵种,这就涉及到李炎这次军改的核心,那就是骑兵战术的调整,王学礼的骑兵战术在跟王绍禹的战事中暴露出了许多问题。 首先王学礼根本没有骑兵战术可言,就是胡乱冲一气,靠着速度和威势拉崩敌方步卒的士气,好在这次王绍禹轻敌,漏了个光屁股出来,因此被捅了菊花,可战场可不是实实运气都这般好的。 没有完整的骑兵战术作为支撑,那么早晚王学礼都会在战场上吃败仗。 李炎此次很重视骑兵的改革,首先他要提升骑兵的人数,希望能够从现在的两百人提升到六百人,只可惜无论是马匹还是人数都是个问题,不过现在不缺银子,想来慢慢也能解决。 第二,便是战术上的调整,李炎决意要改变闯营长期坚持的骑兵战术,而是往近代化的骑兵战术上靠,也就是线列骑兵战术。 李自成的骑兵战术脱胎于明军,王学礼玩的也是这一套,这一套其实还是结合了闯军缺乏甲胄,以轻骑兵为主的战术追求。 李自成临战,会将骑兵分为三重,依次进行冲杀,如有反顾即斩,若是冲杀不能击垮敌军,那么就会后撤诱敌,等敌军追击再以步兵击溃,这套战术不能说不科学,实际上就是蒙古骑射的变种,明朝边军也习惯这么个打法。 现在的世界上大体流行的骑兵战术不过四种,其一便是传统的骠骑兵战术,即骑兵不列阵,随意冲锋,有空隙就突破,有间隙就穿插,也就是典型的运动战打法,打的就是个自由,最大程度上发挥骑兵的灵活性,但若是遇到阵型严密,训练有素的敌军就会翻车。 其二,便是蒙古喜欢玩的骑射战术,通过弓骑兵骑射将步兵方阵钉死在原地,不听的消耗步兵的体力跟耐力,迫使敌方的重骑兵来驱逐,再行诱惑敌方重骑兵追击,一路追击一路消耗重骑兵的体力,同时造成一定的受伤(弓箭几乎不能射杀披甲的骑兵,但可以射伤) 等到重骑兵难以支撑的时候,己方的重骑兵就出击,一举摧毁对方的重骑兵,然后没有了骑兵的保护,步兵也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加上被弓骑兵消耗,很容易就会被重骑兵打崩,蒙古人就是精通此法的高手,当初纵横东欧就是这么折磨东欧骑士的。 而明边军跟蒙古人打了很久交道,也渐渐熟悉此法,李自成的战术也就是脱胎于其中(只可惜缺少重骑,只能用步兵代替,效果就小了不少。) 其三嘛,便是现在欧洲已经开始有雏形的线列骑兵战术,线列骑兵战术会将骑兵分为若干横排进行冲锋,第一排充当肉盾的角色,有人中弹或者中箭倒地,后面几排依次补上,每个骑兵手持长矛,始终以一堵骑兵墙冲向步兵。 这战术蛮横的地方在于威慑力太强,前排的骑兵几乎视死如归,一旦陷阵便可能跟敌方同归于尽,但好处就是通过这种蛮横的方式可以瞬间撕碎敌军的步兵方阵,然后后面的骑兵再行跟进就会形成剃刀的效果,直接把敌方步兵剃掉,乃至形成卷珠帘的战场情况,瞬间拉崩所有敌军。 当然,这种战术对于骑兵的纪律性要求近乎变态,对于骑术反而要求不是很高了,而李炎便是打算搞这种战术。 其四,则是现在辽东战场上满洲骑兵已经有所门道的“龙骑兵”战术,即骑马步兵,满洲军队作战,往往都会将骑射战术跟龙骑兵的打法结合在一起,甚至会有八旗下马跟明军对射,明军追击再上马消耗的情况出现。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满清在某种意义上的骑兵战术,甚至还走在了西方的前面,自然对还停留在传统骑射战术的明军和蒙古军形成了碾压优势。 线列骑兵,就是李炎接下来进行骑兵改革的重点,他要打造一支近代骑兵出来,彻底抛弃闯军那一套老掉牙的骑兵战术......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牛金星的应对之法(加更) 正月二十五,李自成接到了李炎的上书。 在接到李炎上书之前,李自成已经准备好了给李炎的命令,首先自然是夸赞李炎,然后便是提出了需要粮食、兵器,并且不日会移师洛阳,要求李炎做好接待工作。 可惜,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李炎的上书就前先一步到了,上面颇为尖锐的内容,直接就让李自成不得不先将命令按下,他不是傻子,李炎上书中威胁的意味是能读出来的,这个时候就断然不能贸然举动了。 拿不到主意便是要开军议,于是李自成召集全军上下叫的出名号的人来出席军议,当然,微妙的是李自成没有让牛金星出席,显然,这次军议就是针对李炎上书而来的。 当闯营高层得知李炎上书的内容时,大体上可以用两种反应来形容,第一,就是震惊,没有想到李炎会这么不体面的直接威胁,第二,便是愤怒,毕竟李炎算什么东西?后起之秀,居然敢这般胁迫主上,这未免太过折辱他们了。 “掌盘子!李炎这厮狂妄,要俺看,他反状已明,当移师洛阳!一举讨灭!”刘宗敏率先发难,怒火中烧的跳出来谏言道。 不怪他恼火,自己这边还在打县城,李炎那边一下子把府城打下来了,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何况,刘宗敏自视甚高,素来看不起李炎,如今反而被看不起的人压下去了,他如何能忍受这股子气? 同样想法的还有李双喜、刘汝魁、王文耀等人,纷纷愤怒的表示要率部东进,跟李炎一决雌雄,李双喜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道:“李炎取洛阳,侥一时之幸,大军若是动向,不足月余,其必缚手来降!何况,高总哨必不愿背叛闯王,可为内应!” 看着慷慨陈词的武将们,顾君恩内心鄙夷极了,真是一群莽夫,猪脑子啊,现在李炎还没反,若是当真移师东进,那能保证李炎不投降明朝?现在李炎军力大振,明廷只怕会巴不得给他封官许愿。 一旦李炎倒戈,后果是什么?一旦李炎跟李仙风合流,闯军在河南的战略就全盘崩坏,就得滚回陕西去了,这一年来的战果全部白搭。 再说高一功,李炎都敢明目张胆的挟功自傲了,怎么可能没有摆平高一功?如他所料不差,现在高一功断然是被架空了,指望高一功不如指望李炎良心发现! 顾君恩看着群情激奋的将领们,暗自叹了口气,运气好在李炎这次没有将他作为打击目标,坏的是牛金星这股子平衡力量怕是保不住了,自己的地位只怕也保不住了。 “闯王,诸位将军,容我说一句”顾君恩拱手走了出来,扫视了周围一圈,看向了一脸淡然的李自成。 李自成也想听听这个首席智囊的想法,于是略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顾君恩这才缓缓说道:“李炎,奇才也,三千破洛阳,旷古未闻,今若真移师讨之,有必胜之把握乎?若是战而不胜,又当如何?” “李炎不过三千之众,何所惧?”刘宗敏不屑的大声道。 “荒唐!李炎克洛阳,且不说收编多少朝廷官兵,便是他说福藩府上没有钱粮便没有?福藩富甲洛阳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情,李炎却说没有,诸位想想,此话当的真吗?”顾君恩很是无语的盯着刘宗敏质问道。 刘宗敏闻言一愣,他确实没想到这点,只能支支吾吾的不知所对。 “洛阳遍地饥民,若是李炎有钱有粮,兵甲又足,振臂一呼,便是五万大军也是拉的起来的,不求与我野战,便是坚守洛阳难道还做不到吗?”顾君恩又大声质问道:“何况一旦他投降朝廷,我腹背受敌,当如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闯军的诸位将领全部问懵的,直到现在他们才认清形势,似乎李炎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了。 李自成并没有因为顾君恩说话的尖锐而动怒,反而颇为欣赏的点点头,表示了对顾君恩的认可,然后用平缓的语气询问道:“那按照先生看,如今当如何是好?” “闯王毕竟于他有恩,想来不会逼迫太甚”顾君恩说道:“此事归根结底,不过是李炎与牛金星之争罢了,李炎不至于非要要牛金星之命,请闯王罢黜牛金星,再行好言抚慰,如此,炎必不为乱!” 闻言刘宗敏等人顿时不乐意了,纷纷出言反对道:“如此,岂非为逆贼所挟?日后闯王如何服众?” 顾君恩听着这些匹夫之见心中窝火不已,是自己想弃牛金星嘛?本来是玩平衡的,现在平衡玩崩了,能怎么办?你不理李炎,他随不至于直接造反,但只怕是李自成一丝一毫的粮食都别想从他手上拿到! 刚想出言反驳,李自成却先开口打断了他们。 “李炎攻克洛阳,有功,闯营向来赏功罚过,提些要求不无不可”李自成先是给李炎定了个调,他是功臣,这是没跑的。 “尔等说其逆贼,大谬也,为我前驱破洛阳,如何是逆贼?兴兵讨伐之事不可再提,若有再提者,定斩不赦!”李自成扫视了一眼主战的将领们,沉声说道。 “属下....属下遵命!”刘宗敏等人虽然不服,但却也不敢违抗,只能垂头丧气的拱手应命道。 “但是,牛先生于俺们也有大功,无罪加戮,非明主所为也,俺李自成虽然未读圣贤之书,也只此非顺天道之行也,故俺断不能从之”李自成又对李炎的要求做了表态,态度也很明确,他也不可能接受李炎的要求,对牛金星加以责罚。 “闯王,若是不回应李炎,只怕会生祸患!”顾君恩闻言大惊,连忙出言劝阻道,可不能不回啊!闯军粮食已经快见底了,现在就指望洛阳了。 “顾先生担心什么俺清楚,但牛先生既投奔于俺,俺又何忍相弃?今日就是任何一个兄弟,俺也断然不会同意的!”李自成很明确的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此言一出,诸位将领倒是内心感动不已,但顾君恩却是苦笑连连,现在主动权不在自己这边,哪里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呢?接下来的军议就是围绕如何处置牛金星扯皮了,刘宗敏等人和李自成一样坚决反对处置牛金星,顾君恩则主张免掉牛金星的职务,让李炎补上来,一来可以安抚李炎,二来可以慢慢想办法剥掉他的军权,至于牛金星等风头过去再起复就是了。 而田见秀、李友、李锦包括刘体纯、刘芳亮这些人又是另外的看法,他们主张派人去说服李炎,让李炎回心转意,若是不行再商讨如何处置牛金星。 思来想去,李自成定下了基调,不处置牛金星,让宋献策去洛阳安抚李炎,同时探听一下洛阳的口风和情况。 为什么派宋献策去呢?一来他是白莲教的人,白莲教在洛阳有信众,这些信众就是绝好的情报网络,这也是为什么牛金星如此热衷的撮合闯军跟白莲教的合作。 第二,则是牛金星的一手棋,让宋献策去,李炎定然已经知道宋献策跟自己的关系,不会给宋献策好脸色看,到时候能让李自成对李炎更加忌惮,自己就可以反败为胜。 其实牛金星才是现在最清醒的那个人。 他很清楚,李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打倒自己,一旦李自成松口退让,那么李炎一定会步步紧逼,直到把他逼死为止,所以,顾君恩的想法纯纯是天真了,李炎要的是这个右参军的位置吗?根本不是!李炎要的是他牛金星出局! 而李自成不松口也绝对不是什么兄弟义气,别人看不清楚,牛金星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李自成本质上就是个心智成熟的领袖,事实上他判断也没错。 综合历史来看,许多人喜欢把李自成的成功跟满清和明廷联系在一起,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便是,崇祯十三年的时候,李自成的势力是农民军中排不上号的,无论是张献忠还是罗汝才,亦或是袁时中、革左五营,实力都是比李自成高出几个数量级的。 这也是为什么朝廷一开始不重视李自成的根本原因,但仅仅四年李自成就完成了北方的统一,这是不能用运气来形容,更不是完全依靠军事能力就可以做到的,何况李自成相对于对手也没有碾压性的军事优势。 李自成的政治水平或许相对于皇太极、多尔衮确实会次一些,但这一点不妨碍他是这个时代汉人中政治水平数一数二的存在,他的政策有局限性,但不代表他的权谋手段就是不值一提,相反能够登上统一天下决赛圈的人物就不可能在权谋上差! 李自成保他,单纯是因为需要他来平衡李炎,顾君恩还自以为自己是棋手,其实现在真正的棋手早就上升到了李自成,李自成需要牛金星来平衡李炎,顾君恩太滑了,用起来不顺手,而且李炎对顾君恩是降维打击。 所以,牛金星继续在牌桌上就必须向李自成展现自己的价值,同时疯咬李炎,还能在不影响闯军整体战略的情况达到这些目标,这可谓是难上加难。 若是其他人或许就此出局了,但牛金星不一样,这个几乎成为大顺李善长的人物可没有那么容易拉崩。 他很快得出了两条应对策略,第一,对李自成示弱,明确表示自己跟李自成是依附关系,以此来让李自成不至于把自己作为弃子丢出去。 第二,他必须让李自成意识到李炎的威胁,让李自成更加忌惮李炎,把李炎包裹成韩信,这样李自成便会铁了心保自己。 其实破李炎这一局不难,棋眼就在李自成,李炎攻击牛金星谗媚主上,以至于洛阳不能得支援,主要还是欺负牛金星新来没有根基,若是李自成愿意,大可以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明确是自己的意思,不是牛金星的意思。 李炎敢用兵变威胁李自成撤换牛金星,但绝对不敢用兵变威胁李自成负责,无他,现阶段李炎叛变也是下下策,牛金星笃定李炎不会走这步臭棋。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邵时昌与破城税 洛阳城破后,李炎将公署设置在了洛阳府衙,当然相比于金碧辉煌的福王府,府衙显的破烂了不少,可惜,王府是留给李自成的,他李炎无福消受。 福王被捕后,也被押解到了王府安置,至少现在,福王府还是朱常洵说了算,李炎有意拉拢士绅豪贵,对于朱常洵跟吕维褀这些人都是格外礼遇。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经过起初的忐忑后,洛阳的百姓也开始从观望走了出来,备效军士卒入城后,军纪很好,几乎没有劫掠的现象,除了小规模的火拼,洛阳用和平解放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这些都是暂时的,李炎战前许诺过士卒,允许他们在洛阳劫掠三日,虽然不许杀人强奸,但劫掠也是对生产生活的极大破坏,可李炎也没办法。 为了鼓舞士卒有勇气打洛阳,他除了拿洛阳的财富做诱饵还能做什么呢?难道跟他们谈理想?那只怕人家就割你脑袋去投降官军了! 事实上,从入了洛阳,李炎就在为这个问题苦恼,这三日尚可以维持稳定,保持戒备为由阻止劫掠,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顾复光私下见过他,告诉他,城中的备效军士卒不少已经在传:“观军使我用命破洛阳,今欲反悔邪?” 联系到王绍禹的前车之鉴,李炎不由得觉得脊背发凉,最坏的事情,还是明军降卒得知此事后,也有了想要在洛阳抢一把的想法,任继荣上次来拜谒自己时隐晦的提过。 明军不是备效军,没有严明的军纪可言,一旦放开劫掠,那只怕瞬间就会演变成烧杀掳掠,而若是备效军见明军如此干,难免不会效法,到时候洛阳只怕就有大劫了。 备效军虽然军纪严明,但若是出现大规模犯禁的事情,李炎也只能法不责众,总不能砍了自己的根基吧,而一旦开了这个恶例,备效军的军纪也就荡然无存了。 可也不能摁住明军只让备效军去“发财”吧,那只怕明军降卒会离心离德,早晚惹出祸患。 想到这个烦心事,李炎就不由得加快了手指敲击案几的频率,案几上还摆着一张牛皮绘制的洛阳城简略图,这是从府衙缴获的,绘制的还算是精细。 劫掠,也是一门学问,至少对于备效军是这样的。 备效军的劫掠是很有计划性和纪律性的,李炎和高一功往往会将城市划分成几个区域,将几个区域分配给手下以免劫掠时产生火并。 针对每一个区域,备效军都会提前去了解其中人的收入情况,家庭储蓄情况,然后依次依照固定的标准进行劫掠,一条街一条街的扫,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也方便一旦出现违抗军纪的问题能迅速追责...... 可惜,洛阳这么大的城,莫说是备效军了,就是闯军也没有劫掠的经验,怎么划区,哪个地方油水多,如何做到相对均衡,那就真的是个大难题了。 就在李炎为这个事情发愁的时候,张洪走了进来,拱手朗声道:“观军,有人求见!” 张洪自打升官后精神很好,对李炎也愈发忠诚,李炎也很信任他,特地让他暂时充当府衙的守卫,张洪做的也算是尽职尽责。 这几日来的人不少,大多是些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可惜李炎不是很喜欢用这些人,满嘴跑火车,实际能力很堪忧,李炎也不屑跟这些人结党,这点他跟牛金星、顾君恩很不同。 就他所知,牛金星和顾君恩每克一地,都会从当地搜罗一些秀才、庠生、乃至屁功名没有的读书人,然后充入自己帐下,作为势力培植,李炎对这种做法颇不感冒,没有实干的书生,能成事就有鬼了! “来的是何人?可又是那些腌臜秀才?若是的话,便说我没空。”李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张洪去应付走。 张洪闻言却是没动,犹豫了一下说道:“倒不是个秀才,是个原先的吏员,此番来说是有要事要跟观军商量。” “吏员?”李炎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便猜出了个七八分,又是个来求官的,不过吏员倒是未必不能一用,所谓铁打的吏,流水的官,吏员大部分都是世袭的,这些人老于政务,善于钻营,人品不敢恭维,但大部分都是有一定的办事能力的,某种意义上比官强。 “让他进来吧。”李炎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见一见好。不一会儿,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就走了进来,与李炎想象中的油滑样子不同,此人身穿褐色直缀,头戴网巾,脚上瞪着皂靴,谈不上多俊美,但也算是上是周正,黑色的胡须中夹杂着几根银丝,反而显得威严老练了些。 若非是自报是吏员,李炎几乎会将他当做是知府一般的人物,也就是后世说的“厅里厅气”。 “在下洛阳府吏员,邵时昌,拜见李观军。”中年人颇为讲究的施了一礼,一看就是官场摸爬滚打惯了的人物,倒是不卑不亢了起来。 李炎用眼睛微微斜睨了一眼邵时昌,旋即揶揄的口气开口问道:“我之前听说河南大旱,洛阳受灾最为严重,官署都是发不起俸禄了,如今看来倒是胡说八道了,先生这一身只怕值不少银子吧” 这是在讥讽邵时昌贪污银钱,不为民请命,人品很存疑。 邵时昌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也领会到了李炎的嘲讽之意,倒是也没尴尬,只是大大咧咧的又是一礼问道:“敢问观军,今有两马,一马日食八斗却行千里之路,一马随只食两斗却不行寸步,观军是愿驱驰八斗之马,还是两斗之马呢?” “却还有一马日食八斗,还不行寸步,不知先生是哪一匹呢?”李炎反问道。 邵时昌闻言哈哈大笑:“朝廷给予俸禄微薄,若是不行贪污,则不足以养家,我为吏二十年,不敢说不贪,然所取分毫都是问心无愧。” “如何个问心无愧法?”李炎诘问道,贪污还有理了吗? “为民尽力,解民之苦。”邵时昌朗声道。 “那还为我所取?”李炎颇为玩味的看向了邵时昌。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邵时昌却丝毫不急,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李炎闻言又打量了邵时昌一番,说实话他不喜欢油滑的人,这个人油嘴滑舌,顿时让他没了想用的心思,旋即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我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观军不想听听我对观军如今之困局的看法?”邵时昌见李炎要轰人,当即开口大声道。 “我的困局?”这倒是勾起了李炎的兴趣,旋即盯着邵时昌问道:“你且说说,我有什么困局。” “观军以弱击强,而闯王又不在,想必观军付出了不少勇气吧?不对,光是观军的勇气还不够,还得有士卒将领的勇气,自古将兵,以利趋军,以恩服众,观军入洛阳好,不掠民财,不分府库,不知当日是以何驱士卒用命?”邵时昌振声问道。 有意思,李炎颇为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吏,倒是对自己的情况拿捏的很准啊。 看李炎不说话,邵时昌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说道:“观军入洛阳,之所以秋毫无犯,无外乎是想以洛阳为根本,行经略之事,变流寇为坐寇,若是纵兵劫掠,一伤民望,二毁根基,不智也,若不纵兵劫掠,则将士不满,祸生肘腋之间。”邵时昌接着分析道。 “笑话,我何不发福藩之银以济军资?”李炎皱眉反问道。 “起先我也不知道为何,但若我料想不差的话,观军对此银另有作用,不欲使其见光”邵时昌缓缓说道。 李炎听到这话终于对邵时昌刮目相看了,没错,他之所以不发银就是因为想把银子黑下来,自己上书李自成说府库无银,若是又发个士卒,那岂不是自相矛盾?这事他可不能干,会落人口实的。 “说说你的看法。”李炎对邵时昌兴趣起来了,盯着邵时昌询问道。 “其实此事简单”邵时昌得意的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的说道:“士卒所求不过钱财,洛阳是大城,户口十余万,观军麾下不过七千之众,难道还无法满足吗?” “如何满足?”李炎继续问道:“吾不欲洛阳城毁,亦不愿罪士卒百姓。” 邵时昌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只请设一税,名‘破城税’。” “税?”李炎诧异道。 “是的,劫掠无外乎劫夺钱财,既然劫夺钱财何须动用武力,观军如今为洛阳之主,只需通告全城,每家每户出钱免灾,便可避免兵厄之祸,再以其钱馈士卒,岂不一举两得。”邵时昌得意的献出了自己的计策。 李炎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收税啊!自己现在主政洛阳,那就是政府啊!干嘛还要用流寇思维去抢抢抢?不够的完全可以直接收税收上来啊! 这人是个人才,李炎望向邵时昌,心中颇为满意,但还是冷冷的问了一句:“为我献策,是为求官?” “只是其一,洛阳生我养我,愿为百姓免去一祸。”邵时昌丝毫不隐晦自己的目标,直白的对李炎说道。 李炎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洛阳的吏员,摸了摸下巴,然后开口说道:“你是个人才,且先做我的记室参军,日后若是再有功劳,再行拔擢。” “那属下就多谢主上了。”邵时昌当即改换了称谓。 “倒是真不愧是吏员”李炎禁不住又讽刺了一句。 “不过主上若欲在洛阳行政,还有一物是不能不有的。”邵时昌毫不在乎李炎的讽刺,继续说道。 “何物?” “鱼鳞册。” “赋役黄册已经自架格库调取,此事我有分寸”李炎颇为自得的说道。 “非是黄册,而是白册”邵时昌笑了起来。 “白册?”李炎一愣。 章节目录 上架通知 明天《开顺:1644》正式上架,为了各位读者朋友,我已经尽可能将上架时间推后,这两天爆更也是为了给读者朋友们尽可能多的跑跑进度,希望上架后给我朋友们能给个首订! 希望大家阅读愉快,若是有什么建议和疑问也可留言,作者会一一回复! 《开顺:1644》上架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暂停更新通知 很抱歉,也很对不起各位读者,最近因为身体原因跟学业繁重,可能需要停更一段时间了。 当初开这本小说的时候,我是抱着绝不断更的想法开的,奈何这几个月来突发情况不断。 先是临时改变的学业安排,后来身体也多有问题,加上越来越惨淡的收藏数以及动不动就出现的河蟹大神,实在是让我精力难以为继。 作为新手,我还是对写小说的突发情况预估不足,越到后面,写的东西质量在不断下滑。 所以我决定调整一段时间的状态再进行写作,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但我也不希望通过灌水来浪费大家的钱,与其这样不如先调整一些时日。 下次更新的时候,我可能会选择双开,还是非常抱歉,辜负了大家的支持。 《开顺:1644》暂停更新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土地政策 作为历史系的学生,李炎对明代的土地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当然,也只是限于了解,他没有做个这方面的课题,更谈不上专家了,也只能管中窥豹,知其一二。 由于朱元璋的出身,明代对土地的管控是相当严密的,而这最直接体现在明初的反腐大案以及往后的鱼鳞册制度。 依照明制,每府县都会详细的记载该地的土地情 《开顺:1644》第九十四章:土地政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宋献策来了 送走了邵时昌,李炎叹了口气,洛阳的事情他都还没开始着手,就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看样子也是时候扩大一下自己的行政班底了。 就在李炎叹息的时候,张洪急匆匆的给他带来了一个谈不上多好的消息。 李自成那边派宋献策为使者前来洛阳视察,要李炎仔细接待,算算时日,宋献策应该也就这两天到。 “ 《开顺:1644》第九十五章:宋献策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自古以来的传统技能 宋献策这么不识抬举,自然就搞的大家都下不来台,后面的宴席兴致也都不高了,只有宋献策一个人倒是在那里自娱自乐的起劲。 临了还恬不知耻的拉着李炎,想找他索要个舞姬回去快活,李炎厌恶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托词军中自有规矩,舞姬非他所有为理由把他打发走了。 看着宋献策远去,张洪颇为厌恶啐了一口,骂了 《开顺:1644》第九十六章:自古以来的传统技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范柳奇 就在李炎跟宋献策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高一功一大早就得知了起火的消息,当即便惊出一身冷汗,饶是他再憨直也不可能猜不出这是李炎做的,旋即又得知宋献策跑去兴师问罪,便知道要坏事,连忙带着亲兵跑过来调节情况。 一身铠甲的高一功打马来到对峙现场,先是对着手按刀柄的士卒 《开顺:1644》第九十七章:范柳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军火买卖 朝廷的腐败,李炎是清楚的,但腐败到这种水平他是没想到,范柳奇明确的告诉李炎,只要他愿意,莫说是火器了,就是火炮他都能给李炎搞到。 甚至说,只要李炎肯割肉,那便是工匠他都能提供。 而李炎现在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福藩那里抄了三十万两出来,而从各级官吏那边抄没的数目也在十万两之多,之前放火烧 《开顺:1644》第九十八章:军火买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天主的子民 跟范柳奇又进行了几次磋商后,双方算是初步建立了互信,范家人虽然对跟闯军的交易任然有疑虑。 主要是范家担心闯军无法久据洛阳,若是不能久据,生意就会泡汤,但确实现在生意难做,随着皇太极自己开始设置工厂生产火炮火器,范家对于草原的走私贸易受到很大的冲击,这么大规模的单子还是少见。 所以,权衡之 《开顺:1644》第九十九章:天主的子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燧发枪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炎跟费利佩对欧洲和中国的诸多的事情展开了闲聊。 费利佩对这个中国农民起义军将领渊博的知识深感诧异,尤其是对李炎对欧洲战事的了如执掌,深表震惊。 比如李炎很明确的知道现在欧洲正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宗教战争,甚至他还知道英国议会跟国王之间的斗争,并且还预言,英国现任国王查理 《开顺:1644》第一百章:燧发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炮兵改革的开始 从费利佩那里薅来一把簧轮枪,又深刻探讨了对火器发展的展望后,李炎就觉得似乎新世界的大门被推开了。 专家就是专家,费利佩在铸炮和枪械制造上的天赋让李炎叹为观止,桩桩件件都给予了他很大的冲击。 于是李炎临时改变了注意,向费利佩提出了雇佣他做自己顾问的想法,费利佩本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跟这帮 《开顺:1644》第一百零一章:炮兵改革的开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洛阳炮政学堂 打造一支近代炮兵的先决条件其一便是先进的火炮,其二便是先进的炮兵战术,最后还有就是高素质的炮兵。 先进的火炮,李炎没有,缴获的十六门红夷大炮都是万历年的老货,虽然在如今的中国战场谈不上多落后,但是一定不是先进的代名词。 除掉红夷大炮,还有就是数量不少的虎蹲炮跟弗朗机,这二者比红夷大炮倒是 《开顺:1644》第一百零二章:洛阳炮政学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洛阳士绅大会 要想解决人的问题,那么有道坎是绕不过去的,那就是洛阳的士绅豪族。 虽然说,随着宋代科举的大范围铺开,世家豪族的影响力被稀释了很多,世代为官已经成为了理论上不可能的事情。 但,凡是一个制度,总是会有其既得利益者群体的产生,传统的士族摇身一变,变成以科举传家的士林大族,河南还不显著,若是去江 《开顺:1644》第一百零三章:洛阳士绅大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宋献策的策略 李炎没有接梅鼎吉的话茬,而是狡猾的向梅鼎吉提出了要让他充入幕府的想法。 这就让梅鼎吉下不来台了,他倒也不是为了求官,他性格就是这样,按照后世的话讲,就是杠精,本身在家里不受重视,来了李炎这里便急着张扬表现一番。 大会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最后还是闹得不欢而散,这些豪强们并没有合作的诚意,尤 《开顺:1644》第一百零四章:宋献策的策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开府设幕 宋献策的事情,李炎是真的不上心,毕竟这个神棍论手段差牛金星很远,这次漏了这么大个破绽出来,抓住机会让他滚回去就好了。 现在真正摆在李炎面前的难题还是洛阳生产秩序恢复的问题。 自从入城过后,洛阳百业凋零,商人也不来了,城外的士绅结寨自保,城里的秩序也是一片混乱,李炎手上的兵力都得留在城中弹 《开顺:1644》第一百零五章:开府设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不合作就淘汰 二月初五,占领洛阳的闯军在李炎的授意下大发告示,要求招揽洛阳才俊入李炎幕府为参。 条件很简单,识字,通文墨,便算是没有功名,只要有所精通也可以成为入幕之宾。 于此同时,为了增强洛阳其他才俊的信心,闯军公布了第一批被李炎吸收入幕府的人员名单,便是以邵时昌、梅鼎盛,张旋吉为首十五人,先充入幕 《开顺:1644》第一百零六章:不合作就淘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事发 这边李炎大刀阔斧的整顿洛阳的内政,安抚洛阳民心,将一切往正轨上靠的时候,那边宋献策的小动作也是不断。 李炎烧府库的事情,宋献策已经上书给李自成了,书信之中极尽诽谤之意,声明李炎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说李炎既非李靖,更非韩信,实是朱温而已。 当然,书信上去就石沉大海了,宋献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李 《开顺:1644》第一百零七章:事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屈打成招 许沛翁被抓的消息很快便被宋献策得知,他大惊失色,原本布置周密的行动,没想到连福王面都没见到就折戟沉沙了。 当然,到这个地步,宋献策都还认为不是什么大事,了不起说几句软话,将许沛翁给保出来,再从长计议。 可惜啊,这次他想错了,一连几次求见李炎,李炎都闭门不纳,都借口政务繁忙,难以相见,而且 《开顺:1644》第一百零八:屈打成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李自成决定不能再等了 “胡闹!”李自成一把将李炎的上书丢在地上,猛然从帅椅上站了起来。 底下的牛金星早就看过上书了,此刻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俯身去将上书拾了起来,顾君恩依然伫立在一旁,若有所思。 “这个李炎,做事太没轻重了!宋献策是白莲教的坛主,他说抓就抓,我闯营还怎么去跟白莲教合作?”李自成皱着眉头,在帅 《开顺:1644》第一百零九章:李自成决定不能再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土地大改革 福王确实是富的流油,除掉大量的现金收入外,还有其他额外的收入,比如说字画,古玩,各种稀奇古怪的珍惜物品。 当然,这些对李炎都不是最看重的,最看重的无疑是福王名下那近三万顷的良田。 福王就藩时,万历为这个爱子批了两万顷上好的田地,等到福王在洛阳耕耘这么些年后,两万顷的良田也就膨胀到了三万顷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章:土地大改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洛阳奴变 李炎的土地改革政策在军队之中引起了轰动,毕竟实打实的利益,他们想不爱都不难,但对于洛阳的士绅来说,用无关痛痒来形容都不为过。 毕竟现阶段的土地改革都集中在没收的福王的田地,以及一些负隅顽抗的官员的土地,对于自耕农、士绅,李炎的改革并没有涉及到。 唯一让士绅们稍微感兴趣的是,李炎的政策的大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一章:洛阳奴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第二次洛阳士绅大会 在邵时昌的穿针引线下,洛阳的士绅们终于得到了李炎的同意,召开第二次士绅大会。 相比于第一次的敷衍,这一次地主和乡绅们倒是诚意满满,各家家主都来了,就算是家主来不了也是嫡子代为出席。 作为向李炎表达诚意的礼物,豪绅们还凑了十万两银子出来,打算捐献给李炎充作军费使用。 如此恭顺的模样,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二章:第二次洛阳士绅大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李自成来了 表决不会有什么差别,士绅们已经被逼的没有奈何,都晦气的举起了手,表示愿意为闯营提供赋税。 借着这股东风,李炎又顺势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诸家子弟多才俊,炎欲在洛阳兴办书院,各家子弟可送入洛阳,求经致学,日后方可堪大用。” 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要求各家出人质到洛阳为质,士绅们对这一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三章:李自成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牛金星三板斧 李自成素来节俭,厌恶奢侈,李炎本打算将福王府邸清空让他入住,却被李自成严词拒绝。 最后,无奈之下,只能让李自成去巡抚衙门暂住,虽然也不算简陋,但是比起金碧辉煌的王府来说,还是相差甚远。 第二日一早,李自成便在洛阳召开了第一次军议,当然这次军议参会的大头已经变成李炎的人了。 李自成依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四章:牛金星三板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福禄宴 “顾参军的意思呢?”李自成斜睨着顾君恩,发问道。 说实话,宋之奇虽然是顾君恩的人,但是顾君恩也还真游移不定是否要应下这件事。 首先,现在李炎势头正盛,好在矛头是对准牛金星的,他可以独善其身,但现在牛金星把皮球踢到了自己这里来,可就难有所计较了。 于私心来说,顾君恩是十分愿意在洛阳插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五章:福禄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韩婉清 就在李自成在洛阳大搞公审大会的时候,一队车马正从开封出发,往洛阳而来。 “小姐,如今洛阳兵荒马乱,这个时候去寻姑爷,只怕非是好时候啊......何况......何况,城陷之后,也没有姑爷逃出来的消息,奴婢怕.....”一辆装潢精致的马车上,一位青衣婢女正在焦急的劝说着同行的女子。 从衣着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六章:韩婉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愚忠的吕维褀 公审结束后,李炎就前后三次前去吕维褀那里试图说服他,可惜吕维褀真就是油盐不进,每次都是将李炎骂了出去。 按照张洪的想法:“吕维褀老而顽固,必不肯为我所用,不如杀之!” 李炎却拒绝了张洪的提议,意味深长的告诉他:“吕维褀是伪明的兵部尚书,地位崇高,若是肯投降,哪怕不能为我所用,也是有极大好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七章:愚忠的吕维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袭击 偃师城外,一片平原之中,几十个骑兵正在围攻一队商人。 这些骑兵个个穿着甲胄,手里拿着弓箭,一看便是正规明军出身,却不想居然在偃师落草为寇了。 商队不是没有护卫,也有不少边军出身的保镖,双方战做一团,打的天昏地暗。 商队将货物骡马,围绕着车队形成一个圆圈,以此来进行布阵,而护卫们则拿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八章:袭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孟长庚的意外收获 “这帮子人也太不经打了。”王学礼骑着战马,跟孟长庚巡视着战场,匪兵一触即溃,几乎全部成了骑兵的刀下亡魂。 “全赖防御使英明,着长矛一架,这帮子贼人根本没有抵抗之心。”孟长庚不忘拍了拍李炎的马屁。 “哨总,抓了两个,还逮到两个娘们儿!”一个骑兵骑马来报。 “带过来!”孟长庚大手一挥, 《开顺:1644》第一百一十九章:孟长庚的意外收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郝永忠案 就在李炎等人忙着清田丈亩,为进一步深化土地改革而做准备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 三月初五,李自成令高一功率众冲入了吕维褀居住的府邸,将吕维褀一家尽数收监,由于此事是瞒着李炎进行的,所以直到第二天李炎才得知这个消息。 闻此,李炎大惊失色,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李自成会突然对吕维褀下手,然 《开顺:1644》第一百二十章:郝永忠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丢车保帅 其实李炎还是不懂李自成,作为后世天天学厚黑学的人物,李炎看李自成,始终是把他当做一个潜在的博弈对手的。 他不是诸葛亮,甚至也不是韩信,倘若李自成当真要对他下手,他会毫不犹豫的出卖闯军,了不起到时候满清入关了,他就带着手下去台湾,或者去安南、缅甸、暹罗,日后也未尝不能做个郑成功或者李定国。 《开顺:1644》第一百二十一章:丢车保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故事大纲预告 因为个人原因,我可能会停更一段时间,应读者的要求,我会将小说未来的大体走向呈现在下面,各位也可以针对大纲的内容进行建议,恢复更新后,也会根据诸位的建议进行修改。 主线:主线依然是以夺取天下为核心。 1、主角会在洛阳进行经营,同时通过政治手段,拔除掉政治对手,也因此跟高一功反目。 2、李自成一打开封失利,势力进一步削弱,在牛金星、顾君恩的建议下南下跟罗汝才合营,以此来维持兵力上的优势。 3、主角会迎战李仙风,并采用军事改革后的备效军一举摧毁李仙风,彻底扫荡河南的明军势力,而吸收李仙风的降兵,将会让主角的实力开始逼近乃至跟李自成齐平。 4、主角会在洛阳经营相当时间,这段时间内进行包括但不限于纸币、生产、田地、税收、民生等系列改革,通过这些改革彻底了洛阳扎根。 5、李自成会吸纳袁时中等人,继续扫荡湖广的战略,并开始亲自下场跟主角进行权力斗争。 6、主角通过拉拢罗汝才、袁时中,组建军事民主制度,制衡李自成的权力,以民主对抗李自成,从而形成联合作战的形势,获得实际意义上的独立。 7、闯营联合作战后,战力整合,矛盾暂时搁置,开始应对明廷的五轮围剿(傅宗龙、杨文岳等)并取得胜利。 8、主角会招降傅宗龙,及其子傅凌云,开始打造自己的“洪承畴”。 9、五次围剿结束,李自成南下湖广建立政权,大顺真正建立,朝廷启用孙传庭西进陕西,主角开始迎战孙传庭。 10、李自成通过孙传庭消耗主角,同时掀桌子杀掉罗汝才、袁时中,彻底摧毁军事民主制度,再度大权独揽,主角因为深陷孙传庭战事,不得不屈从。 11、李自成北上,与主角联手击败孙传庭,彻底取得主动权。 12、李自成开始削减主角的实力,包括但不限于:拆分军队、调离洛阳,最后使主角联合刘芳亮一同东征,主角会在过程中讨灭榆园军,并且吸收其主力。 13、李自成入京,明朝灭亡,主角率军北上,主角根据预知能力不入北京,直扑山海关。 14、主角以及唐通,左光先等人奔赴山海关控制吴三桂。 15、主角会通过“矫诏封王”的手段稳住吴三桂,然后开始分化关宁军,最后在鸿门宴上突然暴起击杀吴三桂,然后迅速剪除其亲信,控制关宁军。 16、主角会在山海关诱使多尔衮发动山海关之战,而不是绕关南下,山海关之战爆发,主角的备效军以及收编的关宁军会跟八旗在山海关苦战,然后李自成的大军会最后加入战场,八旗旋即撤兵(历史上的一片石关反过来了) 17、李自成会以伪诏的罪名将主角下狱,两人彻底决裂,而在傅宗龙等人的营救下,李自成释放主角,并用其为山海关防御使,主角彻底掌握辽东军权。 18、李自成在北京打猎时被乡绅伏击身亡,牛金星拥立李自敬上位,彻底独揽大权。 19、牛金星开始主导文官政府,与元从武将的矛盾加剧,同时牛金星开始试探削各地将领的军权。 20、李炎以朝无阵臣为名,发兵“靖难”,大军南下京师,牛金星因为改革触怒各地元从武将,俱不愿勤王,李炎从而得以速取京师。 21、京师失陷后,李炎欲图迎立李锦为帝,李锦因为畏惧李炎兵势,单身入京师劝进。 22、李炎以李自成义子身份入嗣大统,残杀李家残余血脉,弑李自敬,尊李自成、李自敬分别为太祖、哀宗。 23、刘宗敏、宋献策发动叛乱,李炎开始平叛。 24、叛乱结束后,顺军南下灭明,西下巴蜀,大西军跟明廷联合,高一功叛变明廷,李定国等人无法抵挡顺军的攻势,退往缅甸,并在缅甸建立缅明政权,数次北伐。 25、李炎采取傅凌云的反间之策,不断分化满清内部的统治矛盾,尤其是多尔衮跟皇太极诸子的矛盾,最终豪格携带两黄旗部分力量叛逃大顺,多尔衮死后政治彻底崩坏,两白旗被清算,顺军顺势北伐,彻底摧毁满清政权。 剩下的便是东征西讨的常规情节的,这些就是小说未来的大体发展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