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直播间通古今》 章节目录 第一章 这一粪多少钱 大乾朝,襄平城,平州县下面的河栏镇城楼,上空正漂浮一老一小两团人型黑雾。 飘着的两位能看到出入城楼的百姓情况,下面的人却看不到她们。 小的那个催促道:“奶,不能再犹豫了,真的,我这会儿浑身疼,感觉自己快被太阳晒化。” 老得那个急得直转磨磨就是决定不了:“真不行,奶下不了决心。你说老天爷误收咱俩就算了,把我们撩这古代城楼前算咋回事儿。你再看那些人脚趾头露着,门牙下岗,佝偻背一看就常年劳作,说明那些快死的人都穷得尿血。” 祖孙俩恨不得抱头痛哭,可哭没啥用。 并且真有机会活着,谁愿意死。 谁能想到她们好好一个现代人,睡一觉就成了两团黑雾,然后就在这城楼前荡啊荡,等着接盘马上断气的可怜人。 事情太荒谬,老太太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她们能通过人身上的黑雾判断下面人的阳寿,若是靠得近了,还会被刚死之人吸进去。 “奶,你看那俩人!那对儿看起来好像也是祖孙俩,起码性别对,您不用当我爷爷,我不用当您孙子,辈分也对。” 老太太顺着孙女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艾玛,那俩人身上的雾咋比自己还黑,只剩下一口牙在闪亮,怕是马上就要死了。 老太太飘了几天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大乾朝百姓日子并不好过。 听路过的百姓唉声叹气,连续两年歉岁,烈日如火三月无雨,暴雨连绵四个月不断。 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瞎下,老百姓都是农民靠天吃饭,这种邪性天气造成收成减大半,哪有什么快死的富足人让她们接盘。 可老太太看眼身旁的孙女,心想:她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带大的孙女,在现代马上就要实习转正成为住院医,好日子眼瞅要来,没想到…… 所以说让她土埋半截的人穿越到多穷苦的人身体里都可以,唯独让孙女去,她不甘呐。 老太太深吸口气,不能再寻思甘不甘的,先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孙女没说谎,她自己也疼得不行,太阳照在身上没了温暖的感觉,反倒像伤口泼辣油,火辣辣的痛。怕是再这么犹豫下去,她俩连替那些可怜人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一横,老太太开始细瞅,还别说,那个过不久就要咽气的小丫头,长得竟然和孙女小时候有几分像。 另外,那对祖孙俩看起来穿得还算中吧,补丁少,俩人加起来浑身上下只有八个补丁,相比较之前看的那些人家里条件还行。 老太太咬咬牙,拍板道:“成,我们跟上去看看。” 祖孙俩远远的跟在两个可怜人身后,只见那俩人刚到二道河村一家茅草屋门前就嘎嘣倒了。 与此同时,天旋地转,原本还想确定下人家咋样的老太太着急的高喊:“我还要再看看,我还要再看看”,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裹挟,塞进了那对古代祖孙的身体里。 …… “娘!” 于芹娘老远就看到婆母和侄女双双倒在家门口,扔下锄头时,还差点一脚崴到沟里,连滚带爬急忙跑了过来。 于芹娘跪在地上,一手掐婆母人中,一边带哭腔连声唤倒在另一侧的侄女:“田芯儿啊田芯儿,你别吓婶娘,你和你奶这是咋的了。” 亏得此时正是村里下工时间。 为防涝,村里正组织各家出劳力去碓大坝。 这不,好些村民就见到老许家门前这副场景,慌忙丢下锄头扁担,帮着叫村里的赤脚郎中。 而这面有些有经验的婆子已经直拍大腿,暗叫不好,因为用手一探许老太的鼻息,竟然眼瞅着没啥气了。 至于老太太的孙女许田芯,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大伙议论纷纷,这是中毒还是咋的,咋忽然倒下俩时,村里赤脚郎中终于到了,给了许老太儿媳于芹娘和大家伙答案。 “吃饱了撑的。” 村民们:“……” 这个死因,多少让大伙小刀刺屁股——开了眼。整得他们都难以感同身受。不知咋回事,同情心都降低那么一丝丝。 但村民们心里也明白,还真别小瞧吃撑这事儿。咱这二年哪里吃过饱饭,六七分饱都是过年。冷不丁的,许老太带着孙女不知跑哪里去猛炫一顿,饿大劲再撑着,那能行吗? 肚里常年累月没什么油水,以前吃的本身就难以排出来。 这是实话,村里大小便不正常的人有很多,这么一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娘家发迹过。曾经我爷爷的爷爷,日子过得极好,她老人家在皇城根儿那里当过粪夫。” 所以呢。 于芹娘泪眼朦胧先看眼窗外,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所以它是龙遗丸啊,娘。龙,娘晓得我的意思吧……再多说就大逆不道了,是最上面的人拉的。” 许老太闭了下眼,合着还是大屎丸子,她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 而这面于芹娘,怕婆母仍旧不信她娘家能有这种好东西,继续细解释道:“这是真的,因为好像很贵。我爹在咽气前曾特意嘱咐我说,这颗龙遗丸,如若我生活如意就放在盒子里,没事儿看看,当作思念他的物件。但若穷途末路,这就是我最后的盘缠。” 许老太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好儿媳,你咋就不当盘缠吃了呢。 “呕!” “娘,您已经好了,能别吐还是别吐。这药丸配方听我爹说,可是有山楂和蜂蜜的,那是好东西。” 于氏一边给婆母拍背,一边还看眼从醒来就格外乖巧的大侄女。 别看侄女是女孩子,但往常和文静根本不沾边。 可眼下的许田芯,咋像换个人似的。 侄女备不住是挑她理了吧,十三岁的女孩子心里难道多想了? “田芯儿,就这一颗,你奶岁数大是长辈,实在是容易扛不过去,婶子才喂给你奶的,绝对没有舍不得给你吃的意思。这小盒子给你,沾沾龙气,别挑婶子理。” 章节目录 第二章 跟钱过不去的,全部可以放下 于芹娘将两盆水陆续端进来,让她们洗漱。 许相依看眼手中空荡荡的小盒,这就等于婶娘将娘家留下的“体己盘缠”全给了出去。 虽说亏得龙遗丸只有一颗,要不然她也会吃口翔…… 但这个小空盒,是不是也恰恰说明这位古代婶娘的品性很不错。 许相依打算暂时留下小木盒,她怕不收下,回头于芹娘容易多想再睡不着觉。 “奶,都半夜了,咱俩也洗洗睡吧。” 许相依又凑近道:“婶娘已经趴窗户偷瞅您好几回了,以为您还没消气,有啥想知道的明天再看。” 许老太举着火把,又再次望一眼泥巴坯墙、茅草屋像咱俩这种误伤被迫穿来的,老天会不会也能给点技能。”快别让奶犯愁了,想想别的。 “啥叫金手指?” “就是……”许相依开始解释,只不过才解释两句就被奶奶打断。 “打住,一听就玄乎,咱俩浑身上下连根毛也没有,哪怕戴个金戒指来也行啊,唉。你指望那个,还不如多拜拜咱家供奉的财神爷。” 在现代许老太的家里,不仅供奉还有副对联: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 许老太给孙女一边掖掖头发,一边笑道:“财神爷,你显显灵,你来给我孙女当金手指行不行。我好供她再念念古代的书,这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啊,咱家孩子可是知识分子,然后我还要让她再……” 许老太眼睛突然瞪圆,因为老太太清清楚楚地听到有音乐声在她脑子里炸开,正唱道: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礼多人不怪…… “欢迎来到,财神到直播间。宿主认证成功,直播间规则有……” 许老太一把抓住孙女的手,她手冰凉、嘴发瓢,浑身打着突突:“你听见没有?” “嗯。”许相依也有点发懵。 “快和奶细说说,我咋没听懂里面让咱俩干什么,直播?播给谁看呀,搁哪里播,这屋有摄像头?” 艾玛,刚才她和孙女可是在这屋里一人一个盆,洗过屁股来着。这一天不是吃屎就是露屁股的,都要给人整崩溃了。 许相依急忙让奶镇定:“别慌,奶,我听明白了,刚刚认证成功,之前的没录上,录上也能掐掉。至于直播给谁看,里面规则说,让您老当主播给现代人看。而摄像头是在……” 许相依咽咽不存在的吐沫,太神叨了:“我好像就是摄像头,我看哪里,直播间就显示什么,那面就能看到什么样的画面。” “你当摄像头能不能有辐射啊?” 许老太第一反应很怕孙女身上带着电,那雷一劈不得噼啪冒烟:“快拒绝,合着给咱俩撩古代这里,还得给现代人直播解闷子。”并且还对着不知在哪里的摄像头生气道:“想得美!” “对身体无害。奶,听那意思好好播还有钱拿。” 许老太:“喂,财神爷直播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干!这咋能是给现代人解闷呢,这叫分享生活。那什么,能给多少铜板,确定在古代这地界能花吧?” 许相依:“……” 至于给多少工资,全靠本事。 能留住观众,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多点红心多送灯牌,根据这个业绩决定一天是发仨铜板还是五个铜板。甚至你要有能耐成为大大大主播,一天工资就能不少。 要认真对待。 所以古代这里天刚蒙蒙亮,许老太就让孙女坐在她对面。 她对着孙女脑门挥挥手说道: “家人们,大家好,我是主播香花奶奶啊。 你们也看到了,咱就是普普通通的、非常朴实非常正经的农村老太太,并不会肤白貌美大长腿,也不会吞宝剑碎大石。 所以我左思右想琢磨出一个才艺,正好稍后俺们家要做饭。 给大家表演一个,一个窝窝头怎么分两天吃。” 章节目录 第三章 悔婚(两章合一,为林钰林打赏+) 老太太的儿媳妇于芹娘,每日早上听隔壁郝家鸡叫声就要起身去砍柴。 于芹娘不在,这倒是方便祖孙俩直播说话。 许老太正介绍道:“家人们,现在映入你们眼帘的就是我家灶房。这面是水缸和咸菜坛子,那面是三个灶坑,熏得黑了些,这没法避免。大锅盖和菜板子都是木头的。” 许老太心想:唉,不像你们现代人拿锅盖飘轻,随时看看菜熟没熟,有的锅盖还透明,不用掀盖也能看。 她以前天天用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很羡慕很想再次拥有的东西。 许老太拍拍半臂高的菜板,给直播间观众解释道: “这个菜板不能洗太透亮,这个沉,可不是香花奶奶埋汰,这是柳木树墩子,不可能做到每次切完菜抱起来哗哗一顿洗,只能浇点水划拉划拉,用抹布抹吧抹吧就得。” 说完还举起抹布给大家看一眼,想说就用这个擦,结果从嗓子眼里“呕”得一声,她差点先给自己整吐。 这啥味儿啊?就为省点碱面猪胰子,抹布都不好好洗洗,烫烫也行呀。这原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但老太太硬是假装打的是饱嗝,干净奶奶人设绝对不能丢,要不然人家看咱做饭恶不恶心啊。 许老太面不改色继续道: “至于右手边的,你们看到的这个像黄豆酱色的木柜,属于我家贵重物品,它叫碗架子、碗橱,放点油盐酱醋细米细面,挂的锁是横的,你看我给你们插上钥匙开锁。现在我舀面,咱这就开始做饭。” 老太太边舀面还边看眼孙女,用提前商量好的暗号挤咕挤咕眼睛,那意思在提醒:“该你说话了,孙女,你的眼睛是镜头,边录边说更方便。要不然奶也好些年没做过大穷饭啦,一心二用容易翻车。这直播间七位老铁都紧着怀疑咱俩是假的呢。” 古代背景甭管是假的真的,老太太不咋纠结,不打算多解释,关系慢慢处。感情都是一点点处出来的嘛。 再说哪天还要去村里直播,让大家看看那些“群演”。 许相依、不,往后就是许田芯了,她已经和奶奶商量过,承了人家身体,就要接纳一切,包括姓名。 许田芯接到暗号,立马担负起小助理职责,打算奶奶干一步,她就仔细介绍一步。 她的眼睛就是量杯,添多少水放多少面,确保让直播间七位观众看得明白:“这是我家大铁锅,我奶在舀水准备和面,水温大概四十五到五十五°左右。” 没啦? 这啥呀,还高材生呢,干巴巴的。 许老太拽拽孙女衣角,“你肚里那些词呢”,还冲镜头尴尬又不失礼貌笑了下:“咱孩子头回给配音,她有点紧张。其实有啥可抹不开的对不对?咱这都是家人们,想说啥就说呗,就当唠家常嗑了,这才能热闹。” 许田芯明白了,奶的意思是需要形容一番? 好。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我家大铁锅,年代悠久,久到好像女娲补天时用剩下的,锅里的铁锈都吃没了,随着每一餐入了味。” 许老太:“……” “我奶现在舀的是粗苞米面,我们家目前三个人在家,一人一天四个窝窝头,她需要一锅做出来两天的,要不然少做锅大浪费柴火。大家可能会疑惑,这么一点儿苞米面能够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不够。所以奶奶又舀出榆树皮粉,还有玉米芯粉。” 许老太边揉面边接过话: “这个得我来说,孩子容易说不清。 这榆树面不是榆树外面那层黑树皮,那个不能吃,你得把那层刮掉,扒开就能看到里面有层白色嫩皮,它叫韧皮。然后咱再晒干、用石碾子磨碎,多晒多磨几遍就能做成这个粉。 玉米芯也是同样的道理,把外面的玉米粒留着过节吃,芯子制粉。 玉米芯磨粉是好东西,里面有粉糖。像家里头有吃完花生剩下的壳,那个也能磨成粉,但我家没有花生壳就没放。 往常我家就是吃这几样粉做的干粮,里面并不会放苞米面,今儿头回直播,放点好的,做出来也好看,给家人们看看啥叫正经窝窝头。” 老太太没说假话,记忆中许家根本不舍得这季节窝窝头里放苞米面,因为秋天还能找到不少吃的,各种粮食存货要留着大雪封山再吃。要不然家里六口人,三个儿子是恨不得吃十个窝窝头都不谷子落地三代就成了狗尾草,小米的原种也是它。 所以我们家会在这个季节,采摘回来许多比较大的狗尾巴草,这样的草籽果实比较大颗。” 许田芯凭着原身记忆继续道:“采回来的狗尾巴草要放在火里烧一下,用手一撮,再将草籽的麸皮弄干净,要不然入口太干拉嗓子。” 看到许老太将粥和干粮盖上锅盖,又准备用旁边的锅炒杂菜什锦。 许田芯是奶奶放一样,她就解说一样: “杂菜什锦是将葱段、小根蒜沫切好炝锅搞里头。 从春天能一直采到秋天的的焯水蕨菜搞里头。 蘑菇焯水切丝,红辣椒切丝搞里头。 你们或许会问,难道家里炒菜真的不放一滴油吗,答案是肯定的,肯定没放,把水分炒干就出锅。 再给大家看看蘑菇是长这样的,属于平菇的一种。不能是蘑菇就吃,要不然殉情不是古代传说,是吃不好蘑菇就能发生。会让命硬的不再命硬,短命的更加短命。” 许老太:“……” 就在这时,于芹娘背着柴火从外面回来:“娘,田芯儿,我回来啦。” 许田芯看向婶娘,此时直播间已经有五十多位观众,自然也就看到了古代打扮的于芹娘。 直播间字幕纷纷刷着: 我天,这真假的啊? 背那么粗那么高的柴火回来,道具好用心啊,还有这位古代妇人竟然浑身上下十二个补丁。 在现代人看来,衣服总共才有几块布啊,十二块补丁,你夸张不夸张。 许田芯心想:不,你们数错了,实际上是十三个,那最大的补丁在婶娘屁股上,只不过被上面的褂子盖上了。 这里大多数普通农家,身量长高能用零散布头接长度就那么对付着,几年都不会做身衣裳,银钱用来忙乎吃饱都忙乎不过来。就算有闲钱,多数也是给长辈或男人家做衣服,说是男人在外面穿得好不好带着女人家的手,穿得好才能显出家里妻子是个贤惠的。 不过,她老许家有点特别,属于相比较在村里穿得比较好的农家。 像婶娘这件衣服是天刚亮就去背柴才穿,家里又住在把东头遇不上什么人,等天彻底大亮,吃完早饭要去防涝干活,虽然干的活也挺脏挺费衣服的,但是婶娘会换上只有裤腿膝盖和肩膀用同色布补上的衣服。天亮后穿的衣服都还算好。 原因嘛,许田芯只能说原身奶奶比较要面子吧。 就比如那草籽粥和吃榆树皮粉做的干粮,原身奶奶只准大伙在家吃,出去不准说。农忙时带饭,甚至还要特意吃好的给村里人看。 “婶娘,你先洗洗,这就要开饭了。” 于芹娘看着侄女抱过来的一盆水愣住。 直播间纷纷刷动:哇,表情好真,不知道平日里是不是小侄女总欺负她婶子,现在有摄像才表现好。还是说双双都是演的为了话题度。那要是演的,演技可真是666。 于芹娘哪里能知道她被录着,她洗脸赶紧掩饰眼圈发红。 以前侄女不愿意搭理她。 今年大年初一那天,侄女还指着所有人鼻尖哭喊:“你们都欠我的。”她男人当即就出了门,蹲在外面半宿偷偷抹眼泪。 是,那年征兵,按理应该她男人去。 所以说从大年初一那天起,侄女就没再和她怎么说过话,和几个叔叔也是能用鼻子哼就用鼻子哼,没想到今天不仅笑眯眯说话,还给她打水。 于芹娘觉得这是龙遗丸的原因,她没听爹的话留下当体己就对了,这就叫人心换人心。 “开饭啦。”许老太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后,还将桌子特意支在堂屋。 于芹娘抹把脸上的水,急忙上前帮忙。 她有点不解:“娘,不年不节的咋要支桌子呢。”通常吃点干粮喝点野菜汤,坐小板凳锅台边对付一口就行。 许田芯知道答案却不能回答。 这直播着呢,奶奶说,气氛一定要到位,甭管吃的是不是粗茶淡饭,烘托出的气氛一定要高。 糟糕的糕,那么大张桌子,只摆这几样,只这几口人。 这面许老太坐主位拿起筷子,就看到于芹娘坐在饭桌前等着她分粥,整那一出不敢拿的样,她是心里又叹气又觉得彻底完犊子啦,友善的婆婆人设算是立不住。 老铁们搞不好会骂她。 遇到那爆脾气的小媳妇观众还得说,这要是我老婆婆敢给我分餐,我给她家饭桌子掀喽。 可老铁们呐,这都是原身的事。说我们是接盘侠也不知你们会不会信。 许老太吸口气,寻思已然这样,干脆本色出演,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再说变化太大也容易给儿媳妇整毛楞: “傻瞅啥,我是饽饽啊?我喂你得了呗,自己盛饭,没有手是咋的。一会儿还得去河沟子填土,你不吃饱谁能干得动那活,多吃点。” “嗳嗳,娘,我吃,”于芹娘心里暖和和的,差点又掉下眼泪,再次觉得龙遗丸没留下当最后的盘缠就对了。要不然以往吃饭,婆母是要给她定量的。 于芹娘心里寻思要怎样做,才能对婆婆和侄女更好,也就没注意到许老太笑眯眯的那句:“我们开动了。” 更没纳闷侄女会忽然评价几句草籽粥:“唔,有点苦味,有点扎喉咙,还有点像……芝麻加草混在一起的味道。” 屋里正吃饭,院里忽然进来几个人。 有三位是同村老婆子帮忙引路,瞧那表情就知道轰都轰不走,进院打算看热闹,以及两位面色难看的妇人。 老妇头上插着银簪被中年妇人搀扶着,她们是坐驴车来的,外面带着赶车的车夫。 许老太只看一眼就道:“回去吧,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们呢,你家男人找我商量的那事,就此作罢,我不同意。” 章节目录 第四章 饭桶VS狗 香花这话,在村里仨婆子听来,信息量挺大呀。 仨婆子认为她们是在交头接耳,实际上那叫不背着人: “啥事儿就此作罢,你听说过没?还是个男人和她商量的事……艾玛,我知道啦,不会是有老头要娶有粮娘吧!” 有粮娘就是许老太。 说话的婆子边分析还边看眼戴银簪的老妇,这老妇从面相上看,保守估么都得有六十五往上,脸色又想那么不好看,从进村就扬着脑袋走路,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这位搞不好是正房,捏鼻子不得不帮她男人来许家纳妾,纳香花。 香花该咋是咋,属于五十岁里长得不孬的。长得吊眼梢子就带那勾人样。 “俺的天爷啊,那要是这样的话,真让有粮娘划拉着一个有钱老头?” “等等,有钱怎还作罢?这不是有粮娘一直惦记的吗。” “有粮娘,你快往外瞅,人家是带驴车来的。”瞅这做派就能猜出来有车有房还是镇里户籍,可别端着,收拾收拾包袱快跟着去,回头哄好老头,还能让后爹贴补你家那俩小子娶妻成家。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来的两位妇人是镇上捕头赵大山的老母亲和媳妇。 “我是来给我孙子和她孙女退亲的!” 赵老太很气愤:怎么还扯上她老头了,那都死多少年了,她老头活着时没少遭罪,死了头上还要被扣屎盆子,快善待她老头吧。 赵大山媳妇想拦住婆婆这话已然来不及。 本来进院听到许老太说就此作罢,赵大山媳妇心里真挺高兴。 那一瞬,她有真心实意在心里夸奖许老太,这位婶子挺有自知之明,知道门不当户不对要拒绝。 并且也很明白许老太为啥没等她们进屋,就急匆匆说出那话。 一方面是男方先于女方说出悔婚会让许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另一方面把缘由含糊带过,却斩钉截铁拒绝表明意思,以免她们带气进屋,一旦说出挑剔难听的话会很伤女孩子脸面。 其实这也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赵大山的媳妇真是打心眼里不想让人知道,她儿子和这许家姑娘有过口头婚约,那样的话,她儿子往后会抬不起来相亲门槛。传出去说许家姑娘那样式的,她赵家都曾考虑过,往后那啥孬样的都会心大的觉得能嫁进她赵家。 所以说,赵大山的媳妇也觉得不掀开说清楚挺好,她要不是惦记着还有最后一件事相求,想让许老太去和她那犟男人再说出一遍拒绝的话,真想扭头转身就走。 可谁能想到这三位婆子叽叽咕咕嚼舌根,给她婆婆气着了,婆婆秃噜一下就把她儿子和许田芯有过口头婚约的事说了出来。 这面许老太脸也黑了。 她非常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昨日孙女和她进城是为让男方父亲相看。相看是挺大的事儿,这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就能定下拍板。 那被拍下过,甭管拍没拍成,往后也好说不好听的,所以不想露馅。 但就是万万没想到,原身许婆子留下的破事太多。 这个插曲是从哪来的呢,记忆很模糊,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原身曾和村里人掐架时吹过牛,有些像扯老婆舌整急眼了,反正就话赶话吧,曾两手拍巴掌跳高气人说: “嗳,你就嫉妒吧,不像你似的,一天搂个猴还搂得蹦蹦紧,俩猴样搂一块还拿对方当个宝贝蛋儿,我呸,寒碜。就你家那位一脸老褶子,蚊子都不敢下脚,怕把脚崴了。我赶明就算再进一家门也是要找个有钱人,像我这种好的根本不用愁,笑啥呀?找不着般了般岁数的,咱找老头。谁和你家那个猴说过话。” 然后自打那次骂架后,有些村里爱嚼舌根的纯是欠登心理,实际调侃表面装作劝道:“你真要找个能当你爹的老头儿?咱都多大岁数了,他再要是当爹的年纪,那不行的。” “少拿这事儿逗闷子,不用劝我,去劝老头儿,只要他田地多事还少,我这面好说。你们要是能帮我介绍到上去快下去早的,我还感谢你八辈祖宗呢。” 原身许婆子这副混不吝的回答,没想到真有人当真,没少被人嚼舌头,还影响到今日这事儿。 这不就整乱套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在刷屏。 这不是小助理能关闭的直播间,主播是奶,奶奶要念口令,直播才会关闭。 “我要看香瓜奶奶!”要急死了。 “摄像头呢,请对准又香又有瓜的奶奶!” 才第一天直播,香花就成了香瓜。 对话好似过了很长时间,但在许田芯这里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中还举着才咬一口的窝窝头。 许田芯默默转过身看向院里,满不满足直播间吃瓜群众倒是次要,主要她怕奶万一吃亏,她好方便冲出去。 好吧,好像用不着她。 她婶娘是什么时候和她奶一起飘出去的呢。 而后续发展,奶奶正在赶人。 “我先说的不同意,再多的话没必要。” 露馅儿了,许老太也依旧保持理智。毕竟话太密更容易言多必失。有时候一句好话都能被人传出几个版本,更不用说这种退婚约的八卦事儿。 于芹娘去墙根下取扫帚,尴尬又能给人台阶下,那意思不是在赶人,她家是真要扫院子。 但无奈这有脑子不好的不配合。 赵捕头的老母亲,一方面打心眼里瞧不起许家,心想:呵,就凭你家还好意思强调先不同意婚事,哪来的底气呢。嫌弃也应该由我们先表现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刚刚那个插曲。啊,合着孙女的奶奶还是个不正经货色,一把岁数不老实守寡还要找老头,她更瞧不起了。 “不用撵人,我压根儿连你家屋门就没想进。但有几句话,咱得说前头,别回头我们走了,你们家又心大起来找上门。毕竟死皮赖脸的人,我见多了。更何况像我赵家这种人家,要不是我儿子念在和你死去儿子一起上战场的情,你们村里人也接触不到不是?” 这话让那仨看热闹的婆子都不乐意听了,更不用说许老太。 “哎呦我天,我看你可真是一张纸画仨鼻子给你脸都不要了,还我家屋门没想进,呸,等你走,我这院子都得撒香灰嫌你恶心。老母鸡上房顶你算个什么鸟!猪鼻子上插大葱瞅你那装相劲儿!你们家不就是西城镇嘎牙子村的,这你儿子从战场回来,命大捞个捕头干干,你倒着急忙慌没把脚上泥洗净就忘了本。” 赵大山的母亲好悬被许老太气个倒仰。 自从她儿子来镇上做捕头,已经没有人敢指鼻子骂她。 “没相中,你们祖孙俩花我儿不少银钱吃饭,我去酒馆打听过,连小二都说你那孙女就是个馋强、饭桶,眼睛就知道盯着饭!” 屋里许田芯听到饭桶二字,默默放下手里举的窝窝头。 这话才叫真气着许老太。 如果说之前多数有接盘的心理,在帮原身打扫这些破烂事,那么现在她才叫真火大起来。 毕竟吵归吵,俩孩子都没见过面,大人之间怎么对喷都没事,甭去骂人孩子。 结果她不抨击对方孙子一句,老赵家骂她孙女是饭桶。 “旺财,呸,狗都不稀得叫的名,我告诉你,压根儿我听见你孙子名就不行。” “你骂谁是狗名?” “你孙子狗名。” “你孙女饭桶。” 非物质文化遗产间的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俩老太太说着说着竟然撕吧到一起去了。 赵老太岁数大,她只会退退退。 许老太就厉害了,她会魔法双倍攻击,不仅能两手上上上,快节奏播放像极在指挥大合唱,她还能嘴上不重样。 两面的儿媳妇拉仗:“嘎哈呀,这咋说说动手了……” “娘!”就在此时,赵大山下马大步走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自动解锁 赵老太在许家人面前牛逼哄哄,但在她三儿子面前可不敢。 一方面怕儿子真来脾气给她赶回嘎牙子村,往后不让她在镇里享福可咋整。她眼下甭管是回村还是去哪,能被人高看一眼围上唠两句,全凭得是这个三儿子的脸面。 另一方面也是心里有愧。 当年征兵,她没看出来这个儿子能有啥出息,就在几个儿子里挑出赵大山报了上去。至今也没忘记赵大山听说家里决定舍了他,抬眼看向她那一幕。 所以想摆长辈谱,命令这个三儿子没用,只能哭诉。 “儿啊,你可下来了,你瞅瞅这家人邪乎不,我还没等说啥呢,就差点让人挠成血葫芦。” 许老太正整理被抓出来支棱几根毛的发髻,听到这话,心想: 嘿呦,没想到还是个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但是茶不茶的别演她看。 她打算甭管什么儿子孙子的,谁来也都快点给她滚犊子。 许老太决定,她绝不会像昨日原身那副做派,听说对方是捕头,能用死去大儿子和对方的交情换点生活光亮就立马贴上去。 又是用话语暗示孙女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可咋整,将来找婆家都不好找。又是念叨家里几个儿子没啥本事的。就好像人家捕头招谁当手下都是招,能给你几个儿子安排工作似的,那是在作甚,多丢磕碜。 咱虽穷苦但踏踏实实用双手挣钱,眼睛少看那些没边际的,不羡慕不攀交,挣不着钱大不了就用肚子省,她就不信了,不矮人一头贴上去能死。 所以许老太在赵老太话音落,张嘴就要连赵大山一起骂。 却被赵大山抢先一步道: “婶子,太对不住了,我代我娘和我媳妇向您老赔个不是,您老千万别跟她们一样的。” 说完,赵大山就拧眉看向赵老太和他媳妇: “娘,你这还叫没说啥?离老远,我就听见你一声高过一声骂我有田兄弟的闺女。 人是我特意捎信儿叫去的。 实话告诉你们,从我调到这里就想见婶子和我兄弟的独苗苗,要不是实在抽不开身,刚转到这里一堆事,按理早就该上门探望。 饭也是我非要拽婶子和孩子去吃的,要不是你和旺财娘临时去了乡下没在家,按理我是打算让婶子和田芯去家里坐坐的。 我这边还寻思给叫去饭馆对付一口,不该如此的,你们可倒好,还跑上门作闹。 旺财他娘,娘糊涂,你也糊涂? 我昨日有没有告知你,我和有田兄是过命的交情!” 赵大山的媳妇从她男人进院那刻就缩起脖子。 她男人昨晚确实难得的和她解释不老少话,说没有许有田早就死了。 那叫战场上有人拉你一把,就能躲开箭羽。 昏迷受伤,能有人惦记别不给治就扔死尸堆里,那叫救命恩人。 连今日能当上捕头,她男人说也是许有田给的机会。 因为许有田被征走不到半年就升为这些人的头头,所以她男人最后一次上战场,是许有田给分到守城楼的队伍里。 许有田却冲杀出去没再回来。 然后又由于她男人总跟在许有田身边做事,许有田表现亮眼,上面人连带着对他男人都有点好印象,就这样没像旁人似的回村务农,而是被人带走拿正儿八经军饷了,而后受伤现又成了端铁饭碗的捕头。 赵大山媳妇回想起昨夜她男人眼圈发红的模样,此刻被质问到头上,心里更是发颤。 可是这位许家姑娘当她儿媳真不行。 她昨日去酒楼有特意打听过,说那姑娘脸却黑、说话咋咋呼呼大嗓门,眼睛只盯着吃食,而且都不往好槽子那么吃,往死炫饭就像没见过似的,单说人也太上不得台面。 她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从男人被征走,她就拿独子当眼珠子,眼珠子的婚事咋能好不容易日子好了,让这样的儿媳进门。 所以她今早才撺掇婆母来许家。寻思让婆母多说难听话,表现出她家女人不是好相与的,最好能让许家先打退堂鼓。 要实在是许家人死皮赖脸,又无法改变犟男人的一根筋,她捏鼻子认了,也可以当做是提前给没过门儿媳来个下马威。 事情发展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啥也没说呢就退亲成功了,就是…… 赵大山媳妇心思只翻转几下就有了对策。 她先看眼此时院里院外站这么多村民在看热闹,心里明白,宁可让大伙知道她儿子是先被退亲的那一方,也要安抚住她男人别恼火。 “旺财他爹,我和娘没别的意思,就寻思来认认门,结果进院婶子就说那事儿拉倒吧,娘可能是没想到咱儿子那么好还能被嫌弃,就挺生气的……” “快拉倒吧”,帮忙引路,从头看到尾的仨婆子忽然插话道:“你们不也说是来退亲的吗?还嫌弃俺们是村里人。” 赵大山媳妇一噎,怎么哪哪都有这仨搅屎棍! 面对赵大山脸色又阴得不行,不敢耽搁,急忙抢话,她怕那仨欠登婆子把对话背诵出来,还得连拍巴掌带演的:“那不是因为店小二说姑娘家能吃?孩子他爹,真是话赶话,我和娘误会了。” 这功夫赵老太也反应过来,抹着眼泪说:“就是,小二说的饭桶。那小二的原话,说她们紧着说不吃,吃起来就不客气。” 赵大山哪里那么好被糊弄。 可此刻他是由里正陪同来的,院里院外又有这么多村民看着,他们转头走了没啥,婶子一家在村里如何立足,有田兄弟的独苗苗那是个闺女,脸面薄。 赵大山拉着脸喝道:“孩子我见过,大大方方,我最烦捅捅咕咕假客气。只有旺财配不上田芯儿的。许家如若能应下这门亲事,那也是看在我的脸面上,我求都求不过来。” 赵老太据理力争:“还求啥呀?三儿你是不是糊涂了,连小二都说,你客气客气她们祖孙俩还当真了,吃点就行了呗,用水舀子那么大的饭碗一碗碗添饭,说不要聘礼也不能……” “娘!”这回是赵大山媳妇出声制止,她赶紧岔开话,向许老太赔笑脸道:“婶子,对不住,都是脾气急。我婆母确实听了那小二多嘴多舌,说话语气才有些冲。你老可别真存气,回头还得上家坐坐呢。那什么,我到时宰鸡宰鹅招待婶子。昨日孩子他爹还把我骂了,说出门咋不提前告诉一声,整得您没登家门,他心里挺不得劲的。” 许老太看着这场戏,这媳妇是个能人,会哄男人会给台阶。 想到自己刚刚对赵母掐架没吃亏,又略一琢磨,虽说往后没想借捕头光,最好都少联系,但做人留一线,赶紧给孙女那事说清楚比啥都强,这个台阶也就接了。 “行了,不用这个对不住那个对不起的,说来说去,就是我确实不同意我孙女和你家小子见面相看,我反悔了。” 这回换成赵大山非常意外,他没想到媳妇说的是真的,许家先打得退堂鼓,“婶子,旺财那小子虽然不成才,但识得几个字,回头做个账房,小两口的日子应该差不了。” 赵大山说话时又看眼里正,扫眼村民们,“昨日仓促,正好今日大家都在场给做个见证,您老要是有啥要求就提。舍不得田芯儿想多留几年吗?那没事,让我家那小子等,由您老定日子。要是说别的方面,您也尽管开口,啥我都应。” 赵大山记得,昨日许老太提过一嘴,说孙女嫁镇上想见一面都难。也不难,他家人口少,婶子要真是因为这个缘由打得退堂鼓,他可以当众许诺去他家住,他就当半个娘那么照顾。 二道河村围观群众们,全都有点听懵圈儿了。 什么情况,老许家那个啥啥不会干、连针线活都马马虎虎的的黑瘦丫头,能被求娶成这样了吗? 当捕头的老公公,相公将来是账房,人家还是独子,家里攒下啥不都是小两口的? 在村民们眼中,这做梦都不敢想的孙女婿,许婆子却疯了。 没有站家门口小人得志满脸炫耀,没有四处吹牛说她家结识有本事亲家,居然再次斩钉截铁拒绝道:“大山,你要是真念着和有田的那点儿情就别再提,我是真不同意。走吧,我这一早上饭都没吃上,就不留你了。” 章节目录 第六章 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 赵大山心里埋怨老娘和媳妇。 不用问也清楚,许家婶子会打退堂鼓,那是发现他家女的都不是啥善茬。 赵大山离开二道河村民们的视线就打马离去,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扔下驴车上的母亲和媳妇。 赵大山媳妇看男人这副样子,很是惴惴不安。 估计她家接下来的气氛会好些天不放晴,吃饭时都会没人敢说话。 但听到婆婆坐在旁边的哭声,不知咋回事,她竟然莫名有些解气。 赵大山媳妇心想:婆母,这回你终于知道你儿子和你早就离心了吧,人前根本不带关心你一句的,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训你。宁可捧着许婶子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别不觉味儿。这就叫你当年偏心黑心的下场,报应。所以你自觉点,赶紧回村养老。 赵大山媳妇当作没听到哭声,一声也没劝。 可事实上,赵老太并没有伤心儿子和她离心,这事不是早就知道?知道也要和这个儿子过,享福才是真的,其他伤不伤心能咋的。 她哭是因为,她明明也有好多厉害话,像那个许婆子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可唬人,但你说怎么骂的时候就没想起来,恨自己嘴没跟上,越想越气。 赵老太扭身看眼许家渐行渐远的院落,说实话,她想回去,想让许家那臭婆娘和她再掐回架。 再来一遍,她绝对能发挥好。 与此同时,二道河村的刘里正,正在许家门口轰赶看热闹的村民,“一个个闲出屁来了是吧?早上都填饱肚子啦?尤其你们仨!” 刘里正骂那仨婆子:“别人家的事儿,给你仨忙叨够呛。赶明下暴雨房子塌了就不用看热闹了,都给我填土去!” 那也挡不住大伙扛着锄头背着扁担,边走边议论。 “难怪昨儿回来闹那一出。要不说我这人深沉呢,没往外说撑死的事儿。” “可不,咱村里人到真章时厚道着呢。不过,为啥要往外推那孙女婿?这太不像她了。嗳?你们说,她能不能是冲到啥啦。”昨晚许婆子差点没气,很有可能被小鬼上身。 “什么小鬼,哼,她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啥屎,你听着是往外推,那是说反话想拿住人家呢。那吊眼梢子可会拿捏人了,不信你瞅着的。” 有住着远的打听:“那面发生啥事儿了?” “啊,你们还不知道呢吧,艾玛,可热闹了,饭桶和狗的事……” —— 许老太这面,哪里有空管大伙背后怎么议论。 她人还在院子里就对孙女挥挥手,示意别看别录这面,她要先打发走儿媳妇。 “你哭啥?” 于芹娘背过身:“……没。” 她想说都怪她男人还有另外俩小叔子通通没本事,这才让大哥家的独苗受这种委屈,哪怕有一个叔叔出息些都不会是这样。 可说这些有啥用,她们这些当叔叔婶娘的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没本事了,眼下更完,还都不在家。 许老太用屉布裹上两个干粮,想想又添俩递给儿媳,“没听到里正嗷嗷叫唤让上工,你还有闲心抹眼泪。有粮有仓有银都不在家,按理一家应该出一个壮劳力,你再不起早贪黑多干点儿,别人更得挑理,你这是想让我去背石头?” 秋收已经完事儿,要照里正的心思都应该全村齐上阵背石头,防止水位再上涨会暴雨淹了村。 但里正心里也明白,连续二年收成不好,趁着没上冻前,男人们要打猎,有的还要出门找活干,想招赚点铜板贴补家里才是正经。趁山上能见到绿,连老弱病儒都要日日挖野菜砍柴,他这才咬咬牙说,一家必须出一个劳力。 于芹娘着急起来,“娘,我换身衣裳这就走,绝对不用您去,我一人就能看一个奶奶直播学的多不好。 “不用学,年龄一到,这技能会自动解锁。” 许老太是在大家哈哈哈中念的下播口令,“今年必定发,咔”。 也直到这一刻,老太太问看不着她了吧?得到肯定答案才躺在炕上直捶动心口窝。 咋不动真气,老太太扯过孩子手搓着,心疼的不得了: 亏得孙女聪明,知道在古代涉及男女事不能露面,要不然更得被人指指点点。 她孙女一向文文静静、品学兼优,一个现代孩子,哪被那么多人讲究过。 所以她有点后悔,这仗干的,稍稍压点脾气好了。 “奶,您快松开我手,我看看怎么下播有结算提醒呢。” “什么结算。” 许田芯惊喜道:“别看咱还没开工资,但有六个人打赏,看时间显示应该是在您干仗的时候打赏的。” 许老太立马坐起身,“打赏多少。” “一百二十八块钱。规则说,现代一块钱是古代一铜板,那就是一百二十八个铜板。” 打场仗给一钱多银子? 赵老太,你给我回来,咱俩打个十场就能凑一两了! 这要是敢下保证场场给打赏这么多,明儿她就出门挑衅去。 等等,“钱呢?” 许田芯也很疑惑,明明提示已经兑换成功,可兜里没有啊。 那就应该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吧? 田芯刚说完,奶奶就开始翻箱倒柜,其实这个场面没直播都有点白瞎了,这家伙翻的,耗子都被许老太拍死两只也没找着。 祖孙俩累得双双盘腿坐在炕上直倒气,俺俩的钱呢。 就在许老太掐腰骂贼老天,“来古代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穷,你快别逗俺们玩”时,许田芯忽然看向一个小盒子。 她奶最膈应的那个盒子,之前装有龙遗丸。听说婶娘送给她,奶奶让扔旮旯里。 “奶,你看。” 许老太看眼里面一百二十八文钱,一个铜板都不少,默了一会儿:“……原来铜臭铜臭就是这么来的啊。”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号外号外:钱藏炕席里了 “奶,您慢点儿,别闪着腰。” 许老太正拧身子就要掀开炕席,炕席下面是一层厚实稻草。 她将一百二十八文钱藏在稻草里,“跟谁也别说,钱藏这了,花钱你就上这拿。” 许田芯好笑道:“奶,您觉得我眼下会有用钱的地方吗?” 在现代爱看书爱摆弄这那的那点爱好,怎么着也要温饱不成问题了,以后才能慢慢实现。 别说爱好了,就连自己多年学来的专业知识也要从长计议,短期内不会有用武之地。 因为她是一个让有痔之士无后股之忧的肛肠科医生,在古代受性别约束潜力不大。 好在因为职业原因,她还剩下一个优点能帮到奶奶和这个家,那就是情绪尚算稳定。 你看,虽然前路茫茫,离她们想要的温饱都还很远,但这第一天不就挣到了一百二十八? 许老太看着炕下孙女笑眯眯的小脸,畅想道:“会有你没啥事儿就拿点钱出去花那天的,你信奶的。”笑容又一顿连忙嘱咐:“先别告诉你婶娘和你那几个叔叔。” 记忆中那几个人还不错,但记忆可不作数,原身许老太还自觉挺不孬的呢,以为在村里人缘不错,别人也没发现她家挺穷的,其实村里人背后都讲究她,所以她得慢慢品那几个儿子和这个儿媳。 再者,说她自私也好,偏心也罢,甭管那几个有多好,就算好上天了,她指定也要先可着孙女来的,孙女完事儿就是自己。比方说吃个鸡蛋,孙女吃完就轮到她,别人至多接着等。 许老太怕孩子太正直不会撒谎,这方面自小就随她,一直等到孙女点头应下,这才放心地高兴道:“咱祖孙俩终于见到点儿光亮,我这心里立马敞亮不少。这哪里只是一百二十八文钱。就今年米价嗖嗖往上涨情况下,也够咱买几斤白米给你熬点大米粥喝的。慢慢攒,今儿攒点,明儿攒点儿,慢慢粮仓指定能装满。” 说完又笑呵呵捧起装龙遗丸的小盒子,装过啥东西早就忘了,只记得装过钱就够用。这往后就是她供起来的小匣子。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她们祖孙俩和屎尿屁还是很有缘的,钱必须从这里出现都是有原因的。 一边爬炕里面放匣子,许老太一边继续和孙女显摆这份成就感道: “我猜那个赵大山一年也就挣二十四五两吧,撑死过年过节再发点东西,这家伙把他那老母和媳妇嘚瑟的,恨不得绑上二踢脚要上天。你再看咱俩一天就挣这些,一年得挣多少。虽说不可能天天有人打赏,但咱还没发工资呢,财神爷不是说,咱只要什么收藏点赞到达一定数量,月月还给发工资?” 许田芯夸奖没错,奶奶最棒,这等于就是铁饭碗,所以我们要多多直播录出有质量的视频,回头错过直播的还能看路播。 “有没有啥具体规则?”老太太看不到那些字,需要问孙女。 “有,今早直播刚开始就出规则了,好多条,只是我还没倒出空来看。” “那你快看,回头总结出来说给奶听,咱不能面茶汤里煮饺子糊涂着过日子,正好我去烧几锅水。” 许老太打算趁这几日老天爷终于放晴腌菜。要不然哪天又开始下雨就完啦,放哪晾晒。 再一个先烧几大锅水得让孙女洗洗头洗洗澡,孙女不提她也知道,指定老难受了。那原身田芯脖子上都是一条一道的黑泥,头发太长也不爱洗嫌麻烦。 你都说那个死赵老太骂话难听,什么头发胶黏啥的。 趁着家没人,第一件事连她都是,先把个人卫生搞搞好。 许老太出去两趟后院特意连背带抱回两大摞干草,回头烧出来的谷草灰有一堆用处,可不止是洗澡、 这面许田芯快速浏览完也去了灶房,见奶奶利用烧水的空档在摘蘑菇,她将蘑菇筐扯了过来打算接手干。 这蘑菇还是原身祖孙俩采的,昨天她在天上飘的时候就看到了。原身应该是背蘑菇要送给赵捕头,想着去人家头回登门不能空手,又没什么东西可给的,就起大早去镇上一路走一路采的蘑菇。没想到没去成家里,赵捕头也没要又背了回来,这都没摘呢,再不摘了晾晒会白瞎许多。 “你这孩子,着急忙慌看完了吗就出来。不用你干,你会干个啥,我这当玩似的几下子就摘完。”许老太习惯性不让孙女伸手。 “奶,我是有记忆的人,您又忘了这点。” 怕奶奶又老一套有记忆一码事,真做起来又是另一码事的絮叨,急忙道:“奶,我看了规则还挺难的,不是说到月就给发工资的。” “啥,变卦啦?” “也不算,要咱们直播五十场,还要具备关注直播间的人数达到五千人以上才会开始发工资。下个月能不能发工资,就看咱多少天能录出来五十场呗。” 许老太赶紧问道:“多长时间算一场?” “要每场直播俩小时以上,要是时间不够,比如突然下播之类的,就算有人打赏钱也没收,还不算场次。” 许老太第一反应这不耍流氓吗,财神爷也抢钱,这可真是越有越抠,人家家人们打赏给她的,凭啥给扣下。 接着又有点儿庆幸,亏得今早又是蒸窝窝头又是掐架够了两个小时,要不然稀里糊涂下播不给算数,那不白忙乎。 “奶,您发现没有,写得清清楚楚的条款其实不难,一场两个小时怎么着都能播完五十场次。难的是快速让五千人以上在短时间内关注直播间,这对内容的丰富性有很高要求。像是想让很早来的别取关,内容就不能太重复。想让很晚进来的马上关注,内容就要精彩。” 许老太却丝毫不犯愁,家人们,你们想要的人设,奶奶我这都有,真的,只要别走。 “说钱吧。”给发多少。 “根据关注人数十分之一发工资,像基础工资五千人的话,每月最少发半两银呗。除此外还有单算的点灯牌十个给一铜板,点赞一千给一铜板。” 在现代点灯牌是一毛钱,点赞不花钱,大家喜欢会不停地点,听起来少,其实加起来也挺多。 另外,有两个模块在黑着,许田芯研究过,应该是她目前还没资格查看的规则,眼下就不和奶奶提了。 总之依旧是那句话,财神爷绝对不白给她们钱,必须靠本事。 本事嘛,许田芯有琢磨过,奶奶要是没啥播的了,必要时,她可以和这里的人好好学学练练杀猪,到时她用第一视角直播杀猪当个女屠户应该是没问题的。她再好好练练字,抄书代写信,应该也能现实直播同时赚到钱。 至于用专业赚钱给人割痔疮?她特意看规则了,那不行,不让古代这面露痔疮播给现代人看。 先不提她的职业素养会不会干这事儿,主要涉黄,会给她奶藏炕席里的钱变没的。 章节目录 第八章 虽然还赚不到大钱但会省 用葫芦瓢做的水舀子,一瓢瓢舀出一大盆水。 许老太让孙女先去洗澡,等孙女洗完,她打算用剩下的水洗洗就得。 别看这里眼下不缺水甚至闹起水灾,但她家院里没井,整个村满打满算就只有六家趁“私家”水井。 因为贵,依照记忆,按前两年价格打井还要五两银。 她家又是住村里把东头,挑水需要走一站地。 对,估摸就是咱现代社会公交站一站地那么远,所以有的是水也要省点儿,主要是挑不起。全指望儿媳妇在挑水。 好在许家当年分家得到了一口大缸,家里二儿子也挺手巧又做了不少木盆能存水。要不然有得挑也没处存。 计划得挺好,可许老太感觉只出去反插个大门的功夫,再去厢房将几袋粮食趁太阳大折腾出来放院里晾晾,回身进屋再一看孙女那洗澡水“……”她好像不能对付用了。 许田芯也有点尴尬,她还没用丝瓜瓤搓,只用手心抹抹就下来一层黑泥。 许老太捡起丝瓜瓤给孙女搓后背道:“看来这家人,一年到头都不咋洗澡。” 要不说记忆不靠谱。 在许老太的记忆中,她们老许家已经属于爱美的,属实在村里挺干净的人家。要是再干净点儿就得被人说嘴,说咱穷讲究,没想到还是这么脏。 许田芯有点庆幸:“好在原来许奶奶很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家里常吃榆树面,她总叮嘱大家用篦子刮头发才没长那么多虱子,这要是虱子多会更麻烦。” 这里的爱面子和干不干净扯不上关系,而是这里流传一句老话,头生虱子为穷人,家有跳蚤是富豪。 原身许奶奶不想让人知道她家真穷。 为何会有这种结论,许田芯猜测,应该是营养不均衡,或是粗茶淡饭生出的单一油脂才爱长虱子。虱子多,不就说明吃得很差嘛。而跳蚤数量多,说明家里养殖大量的牲畜。 印象里,她在这村里有个叫麦苗的小姐妹,别看也是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却能知道不少各家八卦和她分享。 曾经就和她说起过,说有那种虚荣心强的男孩子会特意抓跳蚤放在身上,这样的话,相看姑娘或是出外行走与人办事,想让对方误会他家条件还不错。反正就是能起到让人高看一眼的作用吧。她们村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小青年。应该像现代男人很喜欢豪车般,内心深处也很羡慕家里有牛羊猪、甚至骑马的人,这才抓跳蚤。 许田芯并没有完全洗透,她觉得一次也根本洗不净,大致搓完擦干就赶紧穿上衣服,和奶奶一起将洗澡水抬到后院。 舀出一些草木灰的洗澡水,分别浇大树底下不烂根儿。 许家后院还是很大的,应该说这里家家户户后院都很大。 田地置办不起太多,就得园子大,拿菜园子当田地那般种植。 这也是许老太没法去外面抱怨说,她家离挑水的地方太远,人家会觉得矫情,离水井拢共也没隔几家啊。 此时,许家后园子除种植不少土豆地瓜秋白菜萝卜角瓜,边边角角分散着还种植四棵大树。 其中有两棵叫麻梨疙瘩,这种树,木质很硬又很耐烧。 许家人种它本意倒不是为烧火,而是二叔许有粮自学的会点儿木匠手艺,他会空闲时,用这种树木制作烟斗让奶奶带去集市上卖。 就是那种抽旱烟的老式烟斗,专门用这种树木做好看又不裂。 还有一颗枣树,枣树种得晚,许田芯目测都七八年了枣树直径也就十多公分。在这里,农家女成亲,谁家要是能舍得用枣树木制作成床给当陪嫁,相等于现代经济条件一般的家庭给女儿陪送三十万。可见这是掏老本的行为。 而种植枣树那年,也是许田芯这个身体的爹被征走那年。 那时候几位叔叔岁数还都不大,最大的二叔才十四岁。 大哥许有田将这棵树亲手种下,嘱咐几位弟弟说,这是他留给女儿的。如若没回来,记得在田芯出嫁时砍了这棵树制成床带去婆家。 所以此时,奶奶在浇枣树时,特意拍拍树干念叨了两句:“行啊,管咋的,我们还帮活着呢,没让咽气,那就等于都还在,你别怪,唉。”其实和现代比,这里全是苦命人。 现代哪有撑死这种事。关键还没吃啥,就吃了半臂高小木桶装的那点大米饭,菜和孙女分啃个肘子人就没了。 许田芯刚洗完澡头发又是半干本就有点冷,闻言正好还刮过一股邪风,她更冷了。以前是医生怎么了?做医生也怕死人的,她现代闺蜜外科医生去殡仪馆都拽她一起上厕所。 而她当年之所以犹豫是选择皮肤科还是肛肠科就是因为死亡率低,只在百分之零点一左右浮动,出现一个重症全科都会很重视,死一个恨不得会上地方新闻,新闻标题带着“震惊”。 至于许家最后一棵树是种在茅房旁边,也是许田芯最稀罕的叫侧柏叶树。 这侧柏叶能用来洗头发,常用它能治疗血热脱发,还能生发乌发。偶尔泡水喝喝还有点止咳化痰的作用。另外在许医生眼中,血便泡侧柏叶茶喝也不错,但不能多喝会使消化系统受损。像她刚才洗头除用了草木灰过滤水也用了侧柏叶。 “奶,剩下水浇园子吗?” “还浇?那更涝了,这都晴两天了,一踩还一脚大稀泥。” 许老太心疼胆疼地查看地瓜土豆,全指望这两样出数扛饿。也不知一会儿挖出来煮了吃会不会有股烂甘薯味。 而即便这样也比在山旁边五亩荒地种植的土豆地瓜强。 家里园子的土豆地瓜和荒地那面种植时间不一样,躲开了当时那场大暴雨。记忆中当时荒地种植的挖出红薯苗烂掉大半部,40工分高的成株轻轻一揪就拔出地面,根须被水泡烂泡断。那阵儿村里有好些人家齐齐拍大腿哭,这不要人命吗。 许老太又瞟眼其他,好在园里种了不少淹不死的白菜,那也不能对水分需求大就可着劲儿的下雨,只能说秋白菜萝卜和大角瓜比其他强点,待会儿都得给收了。 天晴要干的活太多,腌菜、收菜、地窖也得收拾。 许老太一边心里合计一样样事,一边指挥孙女将家里的泔水桶都取来,她要用这洗澡水刷桶,一点儿不能浪费。刷出一个最破的木桶还要放在茅房旁边,上完厕所用来洗手。 许老太心想:上厕所那事都不能提,不信回头给你们上一个看看,那老埋汰了。所以她当家就必须给茅房配个桶,最起码从里面出来要洗洗手再进屋上饭桌拿碗筷。 “快着吧,咱俩不能再磨蹭了,我也不泡澡,用布简单擦擦身子,你给奶搓搓后背脖子解解痒就得,咱就开播。” “啊?”许田芯有点儿惊讶:“今天还播吗?播啥呀。” “播田园生活,要干一天活。” 许老太已经有了计划,她第二场次主打的就是一个解压,从日出干到日落,让现代孩子们看着干,回头备不住还会觉得,看人干一天活也能累够呛呢。 许田芯觉得奶的想法不错,那她去拆被套,趁天晴把家里被套席子都刷洗一遍,再把锅盖桌子都好好蹭蹭,和奶奶一起边直播边做家务两不耽误。 许奶奶对着孙女方向,一拍巴掌念口令:“财神住我家”,这就开播了,接着就是一甩头发。 所以第二场的开播效果,上来就给刚进直播间的人吓一跳,以为贞子驾到。 “家人们,没见过我这么长的头发吧,我惦记给你们看看我这三千烦恼丝,到腿窝。”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现代已闻不到的草木灰味道 “不对,我只有一千五了,没有三千丝,长度少见,厚度不行。” 许老太摸着自个头发,像唠嗑似的对镜头说道:“嗯那,都秃,就和甭管哪的人也都得死是一个道理。我们这里照样秃,用啥乌也白扯,挡不住营养不良嘛。等到我这岁数更知道了,睡一宿觉的功夫,感觉那脑袋就变蒲公英,风一吹就没了。” 你看唠头发的事儿,又开始犟奶奶是古代人太玄幻。 不开心是一天,吃屎了嘛,还在城楼那里打了会儿悠悠。 开心是一天,挣钱了嘛,有了直播间。 就这样,都来古代两天了,老犟啥呀? 反正也是,打死人家也不能信。 行行行,在长影呢行了吧,你们就当作在看大型古装乡村田园奋斗剧、下饭剧、以及悬疑剧奶奶到底是不是古代人的纪录片吧。 许老太:话说,她还真是长影的。 长影下岗的。 想着要供孙女读大学,那时又再就业了,曾经啥小买卖都干过。 这功夫水烧好,许老太干脆对着直播,现场制作洗发水洗头发,等头发晾干,她还打算给老铁们现场盘个发。或许会手生,毕竟是靠记忆里第一次盘发,但她觉得只要能将这么长的头发盘起来,家人们指定会觉得新鲜。 稍稍有点遗憾的是,孙女只是个摄像头没法当模特,要不然许老太真心觉得,她靠给各个年纪的女人盘古代发型和穿古代衣裳,只每天播这些就能吸引一批固定粉丝,在她眼中,这全是商机。 为了让新粉变老粉,此时甚至连草木灰也被她介绍出了花样。 “家人们,看奶奶给你们现从灶膛里扒出灰。这就是普通稻草燃烧的灰烬,我们这叫它百草霜。你拿它用细布包起来用水过滤,看见没?过滤完这个水自己就能起泡沫,村里人都用它洗头发洗衣裳。不信回去问问家里老人,估么以前也有不少人这么洗。” 许老太示意小助理给草木灰一个特写。 许田芯立马瞪大眼睛好好照照。 许田芯想补充说,原理是碳酸钾水解呈碱性就会溶解油脂,又一想算了,直播间里有的是比她懂的。她这么插嘴不接地气。 许老太又拿出个黑乎乎的罐子,低头一瞧咋这么埋汰,急忙拿开先用袖子蹭蹭才介绍道:“这是油菜籽榨油剩下的残渣,用残渣来顺头发,要不然古代人头发长不顺顺就得乱套”。 属于古代版“护发素”。 而这些过滤出的草木灰水,许老太只用很少一部分,没有全用。 她正一边指挥孙女用葫芦瓢给她后脑勺浇浇水,一边撅着在盆前眯眼解释道: “剩下的,我要制碱留着做馒头面条。 一碗稻草灰,两碗水,按照这个比例把它放置一宿,第二天过滤出来的水变成淡黄色。到那时你再大火烧干这个水,剩在锅底的干面就是碱。 咋不能吃呢,食用的,家人们要是好奇,明早我准时开播,你们来看我炒碱。” 许老太不忘时时刻刻拉客,再着她确实打算做一回多炒些,这个家里没有碱。 这里的馒头,记忆中做出来很酸,不喧腾不好吃。 而她以前直到穿越前还在开拉面馆。 那真不是吹,就是忙不过来,在现代信得着的亲戚也少,孙女又劝别累着犯不上,要不然早就开分店。那时候她就用独家秘方蓬蓬草制碱当作拉面剂。所以说馒头馅饼对于她更不在话下。这种东西早就被她玩出花儿。 许老太想到这,特意分享给直播间的老铁们:“包碱粽用芝麻杆制成的碱水好吃,稻草烧的草木灰差点味儿。你们好奇的可以试试。” 许老太用布简单擦擦头发。 这家伙擦脸巾破的,快赶上小孩粑粑戒子了。 想到小孩子,许老太看着“镜头”道:“大家知道在我们这里用草木灰做月事带吧?小孩子垫的也用这个。” 所以说草木灰用处大,古代尿不湿。还可以用来包伤口,都说这东西杀菌止血。 另外:“将韭菜割了之后,往韭菜根盖上一层草木灰,发出的新韭菜长得比以前韭菜还好。种土豆也用这玩意儿,把那冒芽土豆切成块,裹上这百草霜就可以种土里,土豆长得多还好看。” 许老太搜索一番记忆,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这里人拉肚子,郎中开方子也是让用熟鸡蛋蘸草木灰吃。”这叫蒙脱石的基础版。 “还有老人去世,棺材里也填它,可以保持一阵尸体不烂。不用问就知道你们又不信,那回头我问问谁家没……” 没等许老太说完,许田芯急忙拦道:“奶奶奶,那个不让播。” 不让播,那太遗憾了,要是让直播那人流得嗖嗖上涨。 而接下来许老太的行为,更是让大家对草木灰有了新的认识。 只看她终于不仰头看着孙女对准镜头嘚不嘚。 老太太披着到腿窝的稀松长发溜走,没一会儿不知从哪倒腾出一盆又丑又小的秋黄瓜。 她坐在小板凳上,先是将一根黄瓜切成片,接着掏一把灶坑旁的灰就往上抹。 直播间众人:要表演吃土? 夕阳西下,许家两侧厢房和两间正屋围成的院子里,许老太对着镜头笑得满脸是褶,她觉得这副画面应该是岁月静好: “家人们,我教你们一道做菜。把黄瓜切片拌灰,草木灰能把黄瓜里面的水分吸出来,等晒干透就可以用大石头压上储存起来能放好几个月。想吃的时候用水洗干净,大冬天会发现洗完黄瓜还是焦绿焦绿的,然后放点辣椒油放点葱花香菜用酱油泡泡,这就是小咸菜,哏揪的可好吃啦,配点玉米饼子喝点粥。 要是用它炒肉片吃那更好,新鲜的黄瓜炒肉可炒不出那味儿,吃起来特别脆,包饺子用它炒鸡蛋剁馅也清香,属于我们这里大冬天难得的绿色菜。” 并且还会是老许家独家菜。 因为记忆中,这里的古人没有这么存黄瓜的。 许老太记得她小的时候,听她的奶奶说吉林边境先是这么吃起来的,那里有朝鲜族人,鲜族人爱研究咸菜,慢慢东北地区就有了这道地方菜。所以很怀疑最开始是从那面传过来的。 “别看它现在埋了吧汰,它有个好听的名,叫黄瓜钱。” 许老太说完也将大半盆黄瓜抹完灰晾晒上了,她提示孙女,请导播导过去,播你那面洗衣裳吧,她得去后院撒泡尿,要憋不住了。 但老太太却好一会儿没回来。 只看她,正边系裤带,边扒住板杖子观察邻居家秋黄瓜收没收,心里还合计着,她要不要把全村的黄瓜都收购喽。 章节目录 第十章 老不正经的东西 前院,许田芯在用棒槌捶打着几位叔叔的被罩。 这给她累的。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奶奶在听到她说想给全家洗被罩时,会不不不的说你干不了,要是实在想洗,就洗自己的得了。 又是为什么古装剧里的女人在浆洗衣服时要用棒槌,用手压根儿搓不动。 也是直到去过叔叔们的屋里后,许田芯才深刻意识到,原来老许家是有食物链等级的。 像她和她奶,虽说身下垫的也是稻草垫子上面铺炕席,但被罩起码是灰色粗棉布,还是整张的没几块补丁,这叫食物链最话?你这正是换皮肤的好年纪,不能为流量挣钱不保养。听姐的,擦点护手霜,要不然冬天冻疮有你遭罪的。再常年累月这么下去,到时候你那双手想养都养不出来了。” “你那奶奶是亲的吗?” 是。 其实许田芯有抹油,洗完澡后,脸上就被她奶抹了一点农家熬制的白色猪油。 炒菜不舍得放油却抹到脸上,穿越的这家还只剩点灌底油。 许田芯觉得眼下这种情况就要面对现实,这个行为在古代农村实属没必要。 奶却很不高兴地说,本来漂漂亮亮的孩子小脸不漂白,小嘴也不通红了,干干巴巴,一搓直掉死皮,再不用油润润那不完了吗,说着话就给她抹脸上。 许田芯刚要解释她抹了,没想到小姐姐们又在评论区开始刷屏滚动,古法自制洗面奶、面霜、面膜、手霜,甚至还有牙膏的做法。 她们兴致勃勃道:“明白了,你们不就为演出来的效果更像真的吗,那你干脆学古人用这些方法保养皮肤,正好帮我们试试到底好不好用。” 其中有一位小姐姐贴出来,冬瓜肉用竹刀去皮切片,加水加白蜜加好酒熬煮调成膏,每晚稀释涂于面部,据说不出两年面白如脂。 小姐姐还在好酒俩字那里打个问号,茅台? 许田芯:卒。 纯粮食酒都没有还茅台呢,目前她家耗子进来溜达一圈都得流泪走。再说这几样加一起,她抹的时候会舔两口。 可许田芯心里却异常火热。 一是这一刻真有被感动到。 虽说昨晚奶奶还和她聊起,说那一声声家人们不是忽悠,往后直播间那头才是乡音乡情,那面等于才是真正的娘家人。和这里原住民聊不通的可以在直播间聊聊。 但不知她是性情慢热,还是才直播两场的原因,反正并没有奶奶那么深的感受,甚至由于面对的是虚拟屏幕依旧有些生疏拘谨,每讲一句话都要琢磨琢磨。 可这一瞬,许田芯有真真切切被各位大姐姐小姐姐们的热心肠感动到。似乎之前非常顾虑的,怕说实话会被当做故意卖惨在赚钱的心理压力放下不少。 至于二嘛,她心头火热是因为:“姐姐们,你们谁方便帮我去查查杂……” 杂交水稻只说出一个杂字,许田芯就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起静电,噼里啪啦的响动外带救护车声也就算了,她的刘海竟然还自燃一半,一股糊巴味儿扑面二来。 红字警报提示,不能有改变这个世界的东西出现。括弧,自用可以,但像粮食种出来你会只给自己吃吗,不给家里人?不往外卖?种子确保不会丢失一粒?一旦出现这些情况就将你种植的粮食全变成狗尾巴草。 许田芯揪着烫卷毛的刘海气愤之极,那你就说呗,给她刘海烫成方便面算怎么回事。 “奶?奶,你快帮我看看额头”,许田芯跑到后院就顿住脚,发现她奶正拉着脸,表情极为严肃。 而墙那面扒墙头站着一位老汉。 记忆中,这是隔壁邻居爷爷,郝奶奶的老伴儿。 郝奶奶叫郝银花,自家奶奶叫郝香花。听这名字就知道,从娘家那面论起属于沾亲带故的叔伯姐妹。只不过这些年发生不少事,原本的亲戚小姐妹关系很差。 可田芯记得,刚穿越那阵,属隔壁郝奶奶急救她奶最不嫌弃脏。奶醒来也没要一句谢字转头就走,倒像怕她奶知道帮过忙似的。 “妹子,你急啥,我这不也没说啥。” “你还想说啥?还整个我姐臭轰的不像我,不像我啥,你要嘎哈?我银花姐啥样不也是和你过苦日子熬的?我看你跑哪喝几口猫尿都不说人话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快来看,有老头勾搭老太 直播间众人:“……!!!” 果然看直播还得看香瓜,自带流量,处处是八卦。 直播间家人们还纷纷呼朋唤伴,只眨眼间,那人数就飙到一千八,“快来看啊,这里有个老头在勾搭老太太!” 许田芯急忙跑近一些露面叫道:“奶。” 叫完才看向隔壁老头,却没再依照记忆像以往似的打招呼。 倒是老汉见到许田芯,一张黝黑的脸先堆满笑。 他扒墙头嘿嘿笑了两声,露出半口有稍息有立正的牙,稍息的牙发黄,立正的牙发黑,随后边下梯子背手往回走,边说话。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我说嘛,孩子在家啊。” 对方转身没了影,却给许老太更气着了。 “你给我回来!” 这个癞蛤蟆追青蛙长得丑玩得花的老不正经,许老太恨不得立马飞进那院里,一把薅住那臭不要脸的脖领子给揪大坝去,让那老东西当大家面前好好说道说道,孩子在家咋滴。 多坑人,她这直播呢。 “嗳?奶奶奶!”许田芯赶紧抱住她奶蹿起的身子。 奶奶个子矮,头发长,刚刚爬墙被头发一脚绊住,差点连滚带爬掉进那院儿里去。 “奶,快消消气吧,您这时候再去问他,他也只会说没别的意思。” 许老太气喘吁吁被孙女扶下来,才站稳脚跟,就忽然瞪大眼睛看向许田芯的刘海。 许田芯有些不好意思往后躲了躲,一手捂住卷曲的刘海,一边悄悄指指天。有些话不方便说,怕被直播间人听到更遭雷劈,她再整个人着火喽。 但想必奶奶应该能明白,她这是被财神爷新烫的发型。 许老太一把掀开孙女的刘海,本来晒得黑不溜秋就够磕碜的,这又给俺们孩子劈个泰迪发型。 先不说家穷岁数小将来对象到底找不找,就她孙女现在这形像,但得稍微优秀的小伙子,都不能乐意和她孙女发展啥爱恨情仇。 查看一番额头亏得没烫伤,许老太才略松口气,随后就开始拍巴掌起誓:“家人们呐,奶奶可真是正经人,不信你听我说。” 走,回前院细唠。 老太太心里明镜,有些话宁可和直播间家人们聊出来,都不能随便和别人讲,反正现代的没处给她往外传。 倒是不在直播间讲清楚了,人家寻思这啥奶奶呢。 尤其那老不休的话多有歧义,就好像她当孩子面前才假装正经,平日里和他勾勾缠缠过似的。 许老太一边将半干头发卷起来给大伙看,情绪再激动,她也没忘记答应家人们的事,一边直言道: “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臭不要脸,这样的男人就该给钉棺材里才老实。 他有媳妇,他那媳妇还是我娘家没出五服的堂姐,我们住东西两院邻居。 虽说这些年,我和我那堂姐为一些细碎事处得跟冤家似的。 包括盖这破茅草房,她非说我家房顶故意起高一手指会压她家运气,她家喝凉水塞牙都怨我家房子,我俩好些回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弄个半红脸,在村里走顶头碰也装作不认识。 闹得最凶的时候,她把鸡都抱走捂屋里,不让我们家蹭鸡鸣,好几个早上都耽误事了。 但是再吵再闹是不是没断亲,从堂姐妹这面论,是不是和那死老头子也属于正儿八经的姐夫小姨子? 结果你们看到了,聊骚磕。 我正扒板杖子看他家园子黄瓜收没收,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还给我吓一大跳。 所以我都后悔了家人们,遇到这种黑瞎子不分亲戚六间当家的玩应,骂啥,就该从他刚一露头就直接上手挠他,对不对?回头咱也能说,不知道是人打错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许老太才歇一歇,她得赶紧自证清白。 至于为啥非要看隔壁堂姐家的黄瓜。 许老太是因为昨儿刚醒来那阵,郝银花满手沾着她的呕吐物,那真是实实惠惠抢救她。 循着记忆再一翻找,俩老姐妹真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她这不就寻思,既然换她做许老太就改善改善关系,不提姐不姐妹,不还有那么句话?远亲不如近邻。 所以她要真想拿铜板收黄瓜,寻思先可隔壁鸟悄收下,既能改善关系又能还昨儿的人情。 包括昨儿都有谁帮她,她就收谁家的,到时候她就说帮别人收黄瓜只给这几家铜板。村里别家,她想收也不给钱,以物换物还行。 却没想到只扒个眼的功夫,能出现这么个插曲。 许老太一边展示梳好的古代老太太发型,一边继续告诉大伙道:“不瞒家人们,我最开始也懵,因为几十年了,那死老头子一向在我印象里老实巴交,从来也没有和我说过这种话。连村里人也都评价他是老实头子,你们就想想这种蔫吧人。” 看来八年都凑不上一壶酒,今儿一口气灌那么多猫尿才暴露。 许老太第六感自己绝对没有自作多情。 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那功夫虽然一扭头,被冷不丁冒出的人影吓一跳,但她还是先打了声招呼,姐夫咋在家呢? 这死老头子有牛车,平日里拉脚挣钱,她那个傻堂姐四十号鞋码身高力大,吭哧吭哧干田里活,愣说男人身体不好给置办个牛车。 没想到打完招呼后,那老东西喝得醉醺醺,一边回答说别人雇他车拉猪,拉完回来了,一边让她去园子里随便摘。 看她真不去,接着就喊妹子,非让等会儿,蹭上墙头就说,我这一年到头挣得不比杀猪匠少。 其实直到这功夫她还纳闷,怎么喝点狗尿苔还把家底往外抖搂,接着那老不正经就说:“我自个搁家呢。你说我一天天的和你姐也没个话说,不像你一说一笑的。”又说“你姐臭轰的,也不像你……”她这不就翻脸了。 她要是不翻脸,孙女也没出现的话,就得说不像你滑溜的。 呸,越想越气。 此时直播间众人一半在哈哈哈,笑死,这么大岁数还有这种花花事。 一半在帮香瓜奶奶分析,“奶奶,您还不能和你堂姐学呢,老实巴交的人设装得那么好,她能信吗。村里人也搞不好会觉得你在胡说。女人遇到这种事,尤其是奶奶您没有老伴,总是吃亏的。” 可不。 这才是许老太觉得憋屈的地方,她要是老头该多好。 你说当初怎么就没有爷爷带着孙女快死的,要不然她非得穿越当老头。但当时确实是考虑没想让孙女变性才受了限制。 孙女要是变成男孩子,那不是底下多个牛、不知道该找女的还是该找男人处对象的事,那是万一被抓去做徭役,或是再过十来年被征兵征走呢。到时候她几个叔叔岁数大,人家不要那个年龄段的,她再不在世了,给孙女捋走咋办。 许老太一边抢过孙女手中的棒槌,给几个便宜儿子洗麻袋,一边恨恨骂道:“这狗东西外面指定还有别人,看看怎么逮到他了,半夜我都直播。一个上门女婿也配扯犊子?嗯,忘说了,他是上门的,要不他哪有牛车。” 这也是许家人常把西院说成是老郝家的原因,那院的孩子们随母姓。 许老太的堂伯眼下早就变成骨头渣,不得不说很眼瞎,儿子得天花没了后,为闺女郝银花娶了于加棍给买房置地,还照顾女婿脸面特意没在郝家村置办这些。怕他不在后,女婿在郝家村经常被人指指点点,日子一久过得压抑会经常和女儿闹气。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捕头还是有用处的 直播是在于芹娘又被压弯腰扛回来一堆柴火结束的。 “今年必定发,咔!” 画面定格在于芹娘那张朴实粗糙面露感动的脸上。 望着满院绳上晾的被罩:“娘,您给俺洗的套子?您咋能干这个。” “你侄女。洗洗手先吃饭吧,等会儿再拾掇柴火垛。” 许老太进灶房,端出早上做的窝窝头和没吃完的拌野菜。 想了想,这一天天不吃点油哪能行,难怪会撑死,拉屎都得干燥。 尤其那老二媳妇,记忆中已经有月余起早砍柴挑水,晚上背柴,白天还要和村里壮劳力一样干活,在坝上推大石头填壕沟。 吃得那么差,干得那么多。 也是没办法,家里仨男人出外打工,于芹娘要是不能一个人于芹娘,连许田芯也嗅嗅鼻子:奶炒菜啦? 空气中还有放油的味儿。 许田芯不想这么没出息的,她昨儿个明明是撑死的,吃了不少米饭,灵魂又是现代人,什么好吃的没尝过。 可到古代才过一整天啊,她竟然就觉得菜里只要放一点油,再让她吃饭时能明显尝出咸淡味儿就是好饭。 主要是今早那顿草籽粥差点没给她整吐。 “婶娘,走,咱吃饭。” 于芹娘是一直看着侄女拉她胳膊的手晕乎乎进屋的。 当筷子插到辣椒酱碗里才反应过来,急忙将筷子抽开。 “作甚,吓我一跳。”许老太瞪眼睛道。 于芹娘端着筷子,没敢说不敢吃:“我就不吃了吧,辣得会……那什么,娘,夜里吃多涨肚子,压炕头。” 辣的会多吃干粮,窝窝头裹辣椒酱太香。 许老太心里叹气,家里必须要多攒粮,不敢说这个冬天吃得有多好,但起码一家子干粮要管饱,她再一次在心里发誓着。 嘴上却强硬道:“别成天整那副受气样,好运气全让你方没了。让你吃就吃,不会少吃干粮多喝粥?”一筷子辣椒酱搅合到粥里,不是好气地放到于芹娘面前。 于芹娘急忙端起粥碗呼噜噜吃起来。似是想表达,她没有受气不是她方的。 许田芯有点看傻眼,婶娘居然一口气干了一碗热粥,舌头烫了还要假装没事儿。 她瞟眼奶奶,又看看婶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默默闭上。 许田芯明白,奶奶不能转变太大。只能争取在几位叔叔回来前,潜移默化的把饭桌气氛变得温馨起来,要不然本就吃得差,再谨小慎微噎得慌。 好在喝第二碗粥的时候,奶奶又舀一勺辣椒酱放婶娘碗里,并且还强塞过去一个窝窝头,“吃”,婶娘才终于反应过来骂她是想让多吃,不是嫌弃身上带霉运。这不嘛,也敢试探着说话了。 “娘,我一会儿就去挑水。”婆母和芯儿对她越来越好,于芹娘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再说吃这么多,不干活浪费了。 “娘,芯儿,你们千万别缝被,等干透了,我缝。芯儿,你把拆的线头放我窗边就行。” 许田芯疑惑:“什么线?” 以前缝被子的线。 许老太咳了一声,她孙女拆被子全给剪断了,不能再对付用,打岔道:“里正就没和你说点啥吗?明儿给你换个活干之类的。” 于芹娘愣了愣:“娘,您咋知道的?刚下晌回家那阵,里正家大娘拽我胳膊说,打明儿开始让我去和她去填土,不用搬石头。我还寻思明日再问问里正的,等定下来再回家说。” 许老太哼一声:“你是不是傻,那还问什么。今早咱家不是来门贵客?关系好不好也镇上捕头登了许家门。 他早上出车早,并不知晓这事儿。 郝银花叹气道:“不服气都不行,那败家娘们命好。” 这咋败家还能命好?她琢磨半辈子也没琢磨明白。堂妹不知积攒过日子,爷们活着时容她。爷们没了,大儿子又立起来是事儿不用堂妹操心。等大儿子没了,其他几个儿子又当祖宗接着供,现在更不得了,还接茬认识上捕头。 挺好的姻缘往外推,那不是坑了田芯,脑子被屎糊住不知道在想啥,她都想上门骂一顿堂妹,是不是没死透变成了虎了吧唧。 于加棍听闻赵捕头却在后悔。 他对隔壁婆子不是一天两天的心思,好几回蹲墙根儿听许婆子动静,想过跳板杖子半推半就他俩强来一把。一把成了,往后离得近还方便。 但一直没敢表现出来,总怕许婆子那个已经死的儿子万一回来。这两年终于衙门口确定死战场上,但那二儿子宁可在家抠烟袋锅子挣不上两个铜板也不出去干活,今年是第三年收成不好才出门。 正好他猜许婆子也快熬不住了。 虽说这些年许婆子在外面风评不好,嘴上花,但是他们住东西两院清楚没有偷过汉子。对这种没偷过汉子的女人,只有等她没啥吃喝才好解开裤带子。 没想到今儿捕头上门,他还喝多把心思漏了。 晦气。 “你嘎哈去,大半夜的。” 于加棍看都没看眼郝银花,没好气道:“我能作甚,出车。拉猪的活分两天。为你们娘几个我五经半夜的干,就为多挣那几个铜板。” 于加棍压根儿没和郝银花报实数,更没告诉对方还给了赏钱。 郝银花立马爬起身,用布包上干粮给于加棍装上。 她不知道的是,于加棍出门就将牛车赶到常年藏的地方。接着就跳进村西头一家院里。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出外景 “娘,西院只剩女的在家。” “你问啦?” “早起挑水遇到红娟,说姨夫早就走了。” 许老太听于芹娘说完,嘱咐不用等她吃饭,也不许喊田芯儿还没起被窝,立马出门。 想了想,人已经出去又带小跑拐回来,带上最后一根蔫巴巴黄瓜去了隔壁。 “孬孩儿。” 五岁小男孩噔噔蹬跑过来,扭着衣襟吸溜鼻涕仰头问许老太:“四奶又来和俺奶掐架?” 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老太将黄瓜扭塞娃怀里,吃吧,又一一回应堂姐家两个闺女。 “四姨来啦。” “嗯呐,你们娘呢。” 郝银花从鸡窝那里露头,没好气道:“拉过啦?”再那么堵着别哪日又得憋没。 许老太无语,现代打招呼问吃过了吗,这里大清早问拉没。 要她说,这个穷地方不该叫二道河村,应该叫不是拉干就是拉稀地区。 许老太清咳一声,提醒自己要放低姿态:“那啥,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 “田芯儿的吧。你不找我,我还想找你呢,和我去后院。” 关她孙女啥事儿?她要黄瓜。 没一会儿后院就传来俩老太太争吵声:“那不当饱,少吃口菜能死是怎的,还用铜板买,再没有比你没正溜的。打肿脸把房盖那么大,有人住吗,还压俺家运气,一天净干招笑事儿。” 许老太也飙高嗓门,破房子提起来没完。 但没再像往常似的说我乐意,我家小子多要娶儿媳,你没有,气死你。 而是说:“我帮别人收黄瓜。你甭问我帮谁收,哪能告诉你?你再给我暗地里截胡。也不准给我贵,稀烂贱的玩意儿确实不当饱饿,我从中还得挣个拼缝钱。” 都到要挣拼缝钱的地步,那能挣几个? 拢共一筐也卖不上多少铜板,从哪个缝里漏。 而且小个不高,帮人张罗不得给扛去。才刚刚见过阎王爷,身子骨想必都没缓过来。 郝银花撅菜园里,边拾掇菜,边脑补堂妹惨样,想了想:“我留点腌菜给胖娃吃,剩下的你拿走,给什么铜板。” 啊? 许老太这回真心诚意叫道:“三姐。” “你别以为不要钱就完,回头让你二儿帮我家做车板子顶黄瓜帐。娃他爷那车板子年头太长了,得换。” 那句三姐收回。 而且一提那死老头子,许老太就忍不住膈应道:“你家树宽手不行,怎的孬孩儿他爷手也坏啦?昨儿下晌我看他还在家闲待,你们娘几个去坝上干活。别告诉我一宿功夫他就被熊瞎子啃了。” 郝银花的儿子叫树宽,十六七岁和人进山打猎时,被猛兽咬掉右手,后来命虽保住身体却不咋好。这事整德下面俩妹妹也不敢早早定亲,想多待两年帮娘家干活。 郝银花不乐意道:“你姐夫起早贪黑哪有功夫。昨儿半夜就走了,一把年纪给人送猪,你当那么容易。” “你就惯吧,惯成老混蛋。”他还对你丧良心,亏妻百财不入。再哪天给你抱个大儿子回来更热闹。到时看你叫儿还是抱孙。 郝银花跺脚上泥从园子出来:“你搁那嘟囔么呢。” “那老混……不是,你家牛车被谁雇去帮忙,要五经半夜出门?” 郝银花提个名,这家确实是十里八村有名富户,她们认识人家,人家打照面不认识她们那种。 许老太记心里叫啥,最好赶明儿能认识上,问问给多少拉车银,钱上要是出错才会让她傻堂姐重视。就不信,哪个娘们能白跟那死老头子,你瞅长那寒碜埋汰样吧,亲一口隔夜饭都得吐出来,不给外面女的花两个,人家能干? 转身刚要走,郝银花给叫住:“你等会儿,田芯儿那事儿到底咋说。” 没一会儿,郝银花的俩闺女外带儿媳孙儿,就听到四奶奶又在响亮吹牛道: “……俺孙女最起码得配个读书人吧,家里至少要趁百十亩良田吧,个高八尺算凑合吧。” 七尺男儿,许老太看不上。 这里尺短,不是现代的两米三,那是一米七: “还得齐整,为人实诚,看着得劲,笑起来要俊,到俺家卷袖子就干活,瞅我孙女瞅不够,都得不知道咋稀罕好了,在我这里才算勉强考虑。” 郝银花觉得她妹子的病压根儿没好,真该再下个药,药是回去睡觉,梦里啥都有:“你那要求比你个都高,你咋好意思说出来的。” 别大清早扯蛋成不! 许老太这回真不乐意了,十三虚岁定亲才叫真扯淡。 “我只和你掏心窝子讲,眼下谁来我都是这个话,不行,十八二十再说。 我也必须要等到我家母猪成堆,一顿能吃上仨鸡大腿,院门口还要养鱼吸财喝水,我家牛马骡养得最胖,我家狗都在村里最美,还要俩丫鬟给我捶背,再配一个烧火,一个端水。 不是和你吹,话撩这,我家没到那程度,不带寻思田芯婚事的。我可就这一个孙女,有田的根儿!” 许老太有些报复性地想,对,爱咋咋地,出去讲究吧。 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竟然盼着堂姐给她传出去,最好让村里人觉得她疯了。疯才少麻烦,想挠谁就挠谁。 要不一天天挣钱填饱肚子就够烦躁的,还得应对这些罗烂事儿。 孬孩儿望着许老太背影,忽然大哭起来。 四奶奶牛皮吹得叮当响,却给他一根蔫吧黄瓜换走两筐,这不就是清早来家行骗的?还不如往常来掐架。 郝银花也气够呛,站门口吼:“正经唠嗑就扯皮。没胡扯就更是疯魔了,等你老婆母回来的,看收不收拾你。” 许老太脚步一顿,翻个大白眼,没错,她在隔壁村还有大伯哥一家和老婆婆,这谁能想到呢,她一把岁数还得向另一个老太太叫娘。 许家人命长的是真长寿,一把年纪还能嗖嗖走,比如她古代婆婆。命短的嘎一下就没。 不过今年她家仨个小子能进城给人干短工,就是借老婆母光。 因为老太太年轻时候在王员外家做过梳头丫鬟,今年主家老太糊涂不太认识人了,王员外特意招回那些伺候过的老人陪老母唠嗑。报酬是能给一些活。这不老婆母就把大伯哥一家男丁和她家小子全带了去。 先不提这些人,反正还没回来,挣钱要紧。 许老太心想:谁现在敢影响她直播挣钱,遇神杀神。 “奶,我们干嘛去啊?”许田芯刚将炒好的碱面装完,许老太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出门。 “家人们,咱们每天换个新花样,今儿出外景喽,跟奶奶上山。” 还指了指孙女,问没有啥背景音乐吗? 她俩路上至少得走俩小时才能到。 没办法,附近山上蘑菇早被人采光,不走远些连榆树皮都挖不着。 所以祖孙俩是伴着“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的音乐声,扛着镰刀背着筐一直往前干。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宝藏直播间 梳双鬓的农家少女,看到许家门上挂锁满脸失望。 隔壁孬孩正在门口玩,边玩还边嗦手指上的黑土,要么就是炕墙上的土,郝银花家的炕墙都被他抠出个窟窿。 看到少女噔噔蹬主动跑过来,唠嗑道:“找田芯儿啊?还傻瞅啥,早走了。” “说啥时候回没。” “你是不是傻,挂锁说明会走老远。下黑吧,你等下黑,芯儿才能回来。” 麦苗这才啐他一口,小屁孩说谁傻呢,还一口一句芯儿不知道叫姐。一边说,你就吃土吧,回头坝上遇到你奶就告状。 他还是个孩子,“那咋就能那么欠。” …… 与此同时,许田芯终于发现系统还有自动匹配背景音乐的功能。 不过,它会给你选择是自动匹配还是定死就一首。 这要是定死一首,两个多小时啊走四方,那不顾人死活的豪迈,直播间观众们没听吐,她都得走吐喽。 而你再看现在,配着烟雨唱扬州轻轻柔柔的背景音乐,多么地有意境。 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雨绵绵,情依依…… 许老太正像个导游般,边走边介绍道: “看看这土路上还长杂草呢,常年累月这么多人走,又有牛车骡车压都没有给压平,还会冒出来几簇。 再看看那道边野草,更是一人多高。 看不到头的荒甸瞧见没有,仰头再看看这瓦蓝天、远处的山,咱就是要到那座山头上。 家人们,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些了,想起小时候没有?” 许老太心想:连她个老太太都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那时候别说汽车,连自行车都少见。哪个女人要是骑辆带车筐的坤车,拨动车铃从旁边骑过去眼馋死个人,想回老家就这么干巴巴的走。 有时候肩膀还要扛孩子呢,那也没挡住一路有说有笑,好像可有奔头了,就为推开家门那一刻饭香味扑鼻。 细想想,搬进城里住高楼大厦,想吃啥就吃啥也没过多少年啊,咋就浮躁啦。 要不说呢,还得是土路养人,没啥事儿多走一走,接地气不忘本。 当然了,她和孙女的情况属于接地气接狠了,一下子扎古代土里。 “家人们,别忘记小心心点起来,灯牌点亮,让我看看你们还在不在。咱这就要到目的地,先在这里歇会儿脚,垫巴口饭喝点水,吃完咱就上山。” 许老太一边挥动草帽喊话让大家给点赞,一边跺跺脚寻找空地上哪块土松一些。 她还指挥孙女好好录录大山的层峦叠嶂,危峰兀立,山高路陡。 自己却开始忙着挖坑,划拉些干树枝子和干草过来,又去道边捡些石头将坑的周边围起来,从筐里拿到五个小地瓜,点火,用草帽扇一会儿大火烤制。 这面烤着地瓜,那面许老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脚,解开腰间水囊,利用喝水的空档,不忘和直播间老铁们交流道: “看到这座山了吧,咋样?是不是对大自然一下子就敬畏起来。” 反正她是敬畏的,虽然记忆中一年到头总会来几次,但是这和自己亲自到场是两码事,尤其还带着年幼的孙女。 所以她带了不少家伙什防身,正给直播间观众介绍道: “这像耙子似的农具,一会儿上山,咱就用它来打草惊蛇。 那可不,山上咋没蛇呢,你看我这还带着草药,等会儿就塞裤脚里防蛇。 这种草叫菖蒲,农家房前屋后都种它,要不虫和蛇就得摸进屋,这里面还掺点别的,我几个儿子整的,等回头我给你们问问是啥草。 不仅有蛇,还有狼和熊瞎子啥的呐,你看,咋又不信了……妈呀,那可不中,咱千万别遇到,那玩意儿也不能为直播挣钱不要命啊。咱一会儿山边划拉些蘑菇就得,绝对不能往深处走。 还有这几把刀,小刀和耙子放孙女身上防身,大镰刀我用。” 接着许老太无论是草药、水囊、火折子还是古代刀具,甚至一会儿要换的上山草鞋,她都通通放在孙女眼皮底下,特意让镜头来个特写。 许老太绝对是懂流量的,烤地瓜好了。 她连扒黑乎乎的地瓜皮都会发出嘶嘶的声,烫得两手倒来倒去,吃第一口时也会眼睛一亮道:“唔,就是这个味儿!家人们,焦香焦香的,尤其这层糊皮里面最好吃。我跟你们说,地瓜、土豆、芋头,从灶坑还有土包里扒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回头你们试试。” 将火光拍灭后,许老太才通知大伙,两个多小时了,先断一下,就一下,要不然连在一起直播只算一场。帮帮忙,奶奶得算计着过日子。你们放心,稍后只会更加精彩。 为啥这么有自信呢,因为想走上山那条好爬的路,要先过一大片坟圈子。 这边的坟圈子还埋的都不是一般人。 像普通的村民,离哪个树林子近就埋哪里,而这片坟地据说风水极好。 没有高坡,高坡之上埋一坟,风吹水会冲走女人。没有洼地,坟后一尺低,辈辈子孙稀。也不面朝西北路,西北路冲坟,家里汉子乱人伦。总之,宝地。所以埋的都是附近镇上甚至是县城里的有钱人。 直播间众人万万也没想到,断播后再开播会玩得这么刺激吗?尤其这是谁给配的背景音乐,误入迷失森林的瘆人音乐一响,人数立马暴涨。 而且香瓜奶奶咋忽然变得神叨起来,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大串铜钱,铜钱用红线连成项链正挂小助理脖子上。 嗯哪,家里钱全带出来了,整了两条项链。 许老太的理由是,铜钱是流通的,相等于可集众人之阳气,这么多阳气被她挂身上,什么阴间鬼魂抵御不了。 “不怕,默念口令,咱这就走起了,家人们。” 但许田芯却一愣,口令?奶奶没有提前和她说啊。 所以许老太一脸镇定,在前面大步流星,愣是走出铿锵老太的潇洒,边走边念叨的是:南无阿弥陀佛。 许田芯背着筐挎着刀,小心翼翼躲避坟头,但也尽量会去直播所过之处墓碑上的字,她一眼又一眼的仔细看,心里念叨的却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直播间家人们:你们怎么没人刷屏说话了呢,我害怕。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喊破喉咙 “握草,这真的假的!” “甭管真假,我都不敢说那墓碑是道具了,看起来太真,好些字不认识,怕亵渎亡魂。” 许老太和许田芯是伴着满屏飘着“见棺发财”的弹幕中,终于走过这片坟圈子。 刚走进树林里,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就换了,忽然变得轻快起来,给没反应过来的观众还吓一跳:“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奶,居然有这么多蘑菇!” 许老太一脸智取的表情。 她就猜到好些人还没有倒出空呢,只能在家附近山上挖点。 但你等让大伙歇口气的,别说经过坟圈子,就是上山入地都得奔来给薅秃。 记忆中有好些次就因为抢蘑菇地盘,她和村里的老娘们揪头发干起来。搞不好镇上住的农妇采光附近的,也会来这座山上。 所以说,她必须打个时间差,多采一些晾晒好存储。 存储也不是为卖钱,在这里别指望能卖上价,山多,过日子家里都有。 她是打算等到冬日里没啥吃的,用蒜苗炒点蘑菇,红绿辣椒扒拉扒拉蘑菇,不比吃咸菜强? 像今晚回去,她就做点蘑菇酱,再擀点榆树面和高粱面两掺的面条吃。 许老太心里想着这些,咽咽口水。 还一边采蘑菇,一边琢磨回头等几个儿子到家,让老二给打几个长条木架子当花盆,她要冬天在屋里栽蒜苗、栽葱、栽芹菜和小菠菜,发豆芽。 正好她家房子盖得大,通通都给派上用场,要让她家数九寒天也有菜吃。 不过,几个厢房屋里,冬天需要多搭火墙和炉子,温度上不来啥也白扯。 这么一想,合着她还要回家摔些土坯子先攒起来?搞不好还要花不少铜板搭炉子,艾玛,一天天的咋这么多活要做呢。 许田芯告诉许老太:“奶奶,家人们在刷屏要买蘑菇。”说又新鲜又大,都想买点儿。 许老太在前面蹲着身子采蘑菇,闻言扭头道:“宝儿们呐,奶也想卖,俺们祖孙俩都穷成啥样了?这里的生活真的很有新鲜感,每天都是发现更穷的第一天。可是卖不了呀,咱没资格带货,所以你们小心心小赞赞别忘点起来,和朋友们也宣传宣传都来看。等到哪天真能卖的话……” 古代的物件真能卖到现代吗? 那她就倒动马,那玩意儿得老挣钱了,还可以卖……快打住,往回收收,别瞎惦记。 不过,万一呢,万一让卖那天,许老太大方表示道:“要还是这季节或是开春那阵蘑菇多,奶奶还卖啥呀,给宝们一人邮点儿,不要钱,就费点力气呗,哎呦我天,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奶把话撩这啦。” 到时候她能卖马,不差那点蘑菇钱。 许老太被自己的畅想逗得乐出声,跑古代当二道贩子。 她拍了拍脚边的蘑菇,许愿道:“明年银钱不用愁。” 许田芯听到这话默了一下,随后也拍着手边蘑菇头说:“那我就帮直播间的家人们许愿吧,轻轻拍下蘑菇头,今年赚钱就不用愁。” 许田芯很少在直播时说话,一向话少的人忽然来上这么一句,谁不爱听个吉利话,让直播间的家人们立即变得热情起来,纷纷叫着: “小助理,够意思。” “那里,在你前面呢,那是不是蘑菇?” “哎呀,急死我了,树丛后面还有许多,我都看到了。” “小助理,你别动,把摄像头抬起来对准远处,我要看看那是不是野山葡萄?” “妈呀,那边,在左手边上坡的位置还有野山丁子果,这玩意儿可有年头没见过了。上小学的时候有老奶奶在校门口卖,五毛钱一杯。” 许田芯忙坏了,她被大家指挥得团团转,伴着直播间背景音乐:我匆匆地走进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它的行踪,只看到树摇风。 许田芯总觉得这歌在骂她,埋汰她挺大俩眼珠子跟瞎似的,还没有直播间家人们好使。 “上树。” “好嘞”,许田芯被大家指挥着又爬上了树。 而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整个直播间只弥漫着同一种氛围,那就是《关于我网采蘑菇和摘野果子真过瘾这件事》。 许老太还给大家当起吃播,她站在红彤彤的山丁子树旁,将一串野山丁子果,先放衣襟上蹭蹭就塞进嘴里。 这玩意必须一嘟噜一嘟噜的一整串吃才过瘾。 随后她整张脸就皱成麻团儿样:“哎呀,甜呐!” 直播间众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你那是甜的表情吗,你好像在吃一整串山楂,隔着屏幕嘴里都要冒酸水了。 许老太吧嗒吧嗒嘴,满嘴果子的余味儿,又细品品道:“真的,是酸甜的,有点儿甜中带涩。果肉确实不咋好吃跟柴火似的,吃的是那个果子水。其实这玩意儿霜冻以后才会更好,会蔫吧的、软塌的、酸甜的,像你们家里有条件的,放锅里用白糖一蒸,那才够味儿。不行,我得给俺孙女多摘一些,要不然过些天全得被人薅光。” 许老太怕孙女冬天没什么水果吃,摘完山丁子果,又往深处走走去摘野葡萄,半筐半筐往下薅,手速嗖嗖的。 这回吃野山葡萄是由许田芯当的吃播,她刚放嘴里咬破,就酸得蹲下身蜷缩起来:“呜呜呜,倒牙了。” 许老太摇着草帽扇风,哈哈大笑道:“没事儿,等回头奶给你做葡萄糕就好吃了。” 就在这时,老太太脸上笑容忽然一滞,什么声? 要不说直播间系统绝对是懂音效加成的:“小鸡小鸡小鸡咕咕day,是谁偷了我的蛋!” “奶,野鸡。”许田芯一听这歌就反应过来,但她还是比奶奶慢了一拍。 许老太这面已经帽子跑飞,跑出残影,轮着耙子,一路向鸡。 直播间众人:《关于我们网抓鸡,嗓子都要喊哑了好激动这件事》,简直快要忙乎得不行不行的,“那呢那呢,这里这里,不好,跑了一只,艾玛,小饭桶,飞起来啦,快抓它脚,天呐,扑得我满脸灰!” 许田芯:喜欢她时叫人家小助理,还会说孩子啊擦点护手霜,夸她真够意思。不喜欢她时叫人家小饭桶。 许田芯抹把脸上的土,她尽力了。为抓鸡,头撞大树,起来时眼前都出星星了,衣服也扑得差点起了静电。 好在其中一只鸡,许老太小个不高,一路蹿着跑动,一直紧追不放,为斩妖除鸡好似天蓬元帅上身,一耙子就给剩下那只野鸡拍个半死搂了回来。 “宝儿,你快看,奶这就给它放血,回去给你炖肉吃。” 许老太那叫一个兴奋。 绝对不卖钱,这是她们祖孙俩来古代抓的第一只鸡,吃进肚里才有意义,要把这只鸡的味道记牢。 记住在古代刚安家时的难,但也有美好。 可她兴奋着兴奋着,发现孙女咋不笑了呢,还示意她站住脚。 许老太不知道的是,直播间家人们都要喊疯了:蛇!!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小许飞刀 背景音乐都静了。 可见,好运并没有站在祖孙俩这一方。 在许老太右侧斜前方大树的后面,不到两米的距离盘着一条黑眉蝮蛇,当地人叫它蛤蟆头,胎生就带毒性。 别看这种蛇大多数身形只有五六十厘米的长度,但因其嘴大,能吞下比它大几倍的活物,甚至能钻进猛兽身体里吃光内脏,吞下的内脏还能是完整的。 而眼前这条蛇可不止五六十厘米,而是非常罕见一米多的长度,想必属于蛤蟆头里的老大。 剧毒。 直播间的家人们都在刷屏喊着别往前面去,也已经有人紧张到打字都手抖:我查过,它分泌一点毒液就能毒死上千只兔子。 可对于许田芯来说,没有退路可言,那是她亲奶。 毒蛇有一米长,离奶奶是不到两米的距离,如果毒蛇绕过大树只蠕动一下,可能眨眼间就咬上奶奶。 离她倒是有些远,她需要吸引过来,能不能跑得过那是后话。 不过,许田芯不是鲁莽的,她知道蛇的视力并不好,主要靠腹部对土地传来的震动辨别猎物方向。 并且打蛇打七寸,这是自古以来的老话。 那七寸位置上有什么呢,心脏,脊椎?脊索动物,心脏会木住,脊椎会折断。 许田芯转瞬间想出对策,一手摸向腰间防身工具,在这几样中,抿紧嘴唇下决心选出其中一样。 另一只手摸出火折子和蛇药包,摸出来的同时,她突然向左手边快速跑动起来,让自己成了诱饵。 果然,毒蛇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强烈震动,立即舍弃许老太,开始追击许田芯。 而就在毒蛇距离许田芯只有一米多远的距离时,许田芯快速转身,将手中燃烧的药包扔了过去。 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因为就在这时,直播间响起了音乐,她第六感总觉得有背景音乐响起,说明并不是真危险,像刚才静悄悄的才说明危机四伏。 就是这歌听着让人来气。 “啊啊啊,嘿哈嘿,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谁等这一回了。 许田芯根本不敢分心,好在亦如她预料的那样,防蛇的草药包果然有古人的智慧,在燃烧扔向蛇那一刹那,毒蛇被呛得将蛇头整个立了起来,看起来极为吓人。 也是在立起来那一瞬,许田芯屏息利落出手,利刃射向毒蛇的七寸位置。 可以说,她一手古代智慧结晶,一手现代医学知识,谁都没有她找得准七寸。 那叫医生苦练三万次飞镖,只为能给患者减轻疼痛。 在上学时,当她得知研究生导师飞针打的极好,出于极为崇拜的心理,她甚至特意弄一个屁股模型练习飞针,不小心被奶奶的那些老姐妹瞧见,一个个屁股会不自觉缩起,还曾拉着她的手问:什么时候毕业,不要毕业好吗。 但为以防万一,此时的许田芯,扎完七寸还是跑啦。 跑到安全距离,跺了跺脚道:“我在这呢,来啊!” 直播间观众们水不敢喝,孩子哭不管,大气不敢喘:“……” 另一边的许老太是腿软到跪坐在地上,动都不会动了,手上的野鸡被她紧张到硬生生掐死。 还是许田芯往前走,许老太才感觉浑身充满力量,急忙爬起来:“你要干啥!” 许田芯说:“奶,你把三角叉子给我,离远一些先走,我把手里这个药包再烧着,过去叉几段才能让它彻底死透。” 这样才能卖蛇肉。 记忆中,这种蛇卖到药房能换来钱。 “不准过去,”许老太抱住孙女身子死活不让去,万一还剩下好多气,咔下回头就能咬一口。 “可是我锥子还在它身上呢。”那好像是许家唯一的上鞋锥子。 “往后不穿鞋了!” 许老太真恨不得扛孙女下山,可她自己却走着走着顿住脚。 然后直播间众人就看到,老太太先将孙女推出老远,自己却转回身往回走,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时候的林子已经有些黑了。 配着老太太双手合十的模样,那气氛怎么看怎么有点瘆人。 “您长这么大只,可能是仙家。仙家,我们错了,不是有意伤您,孙女是为保我。如若仙家非要怨就怨我,别找俺们孩子。但最好也别找我,因为我们是无心的啊,无心!” 许老太又在许田芯不解的目光中,从筐里掏出好不容易抓到的那只野鸡,使劲扔,胆秃的尽最大力气扔了出去。 这肉当作上供,您看看这份诚意够不够。 “奶!” “奶啥奶,快走。”这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舍得野鸡搞好了能救命。正好是只公野鸡属于凤凰的化身,血和鸡毛都辟邪,断了毒蛇追上回家路。 一路沉默缓神。 直到快要到山脚下时,许老太听孙女讲,直播间家人们都沉默了,人数在嗖嗖涨,但大家都不讲话。 她才叹口气,向孙女和直播间家人们解释道: “说我迷信也好,说我啥也罢,你们可能不信,在我们这里蛇是北马五仙之一,五仙不出山海关,专管我们这一块。就我梦到蛇叶得念叨念叨,更不用说今日伤了它。我猜这也是我们这里,为啥山林子那么多还能饿死人的原因。大的打不过,小的不敢乱伤,像狐狸,刺猬、黄皮子,老鼠,蛇,这都不能瞎吃有讲究的,除非过了山海关。”和云贵的巫蛊,湘西的赶尸差不多的道理,这里有萨满文化。 不过,剩下的一堆心里话,许老太不打算再说出来,为直播间家人们好。 在她看来,不信这些倒会省下麻烦,越唯物主义越是啥都不找,咱就信个勤劳致富,为人心善就够用。像她以前也是,从不和孙女聊这些乱七八糟的。 许田芯心想:确实,她还是头一回听奶奶讲五仙,今儿奶奶要是不提,她还以为只有三鲜呢,土豆、茄子、大辣椒,地三鲜。 那赶紧聊点轻快的话题吧。 话说,这不是上山走的那条路,她们好像迷路了,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陡坡。 许老太仔细辨认方向:“没事儿,只要能找到那一大片坟圈子,就能爬上官道。” 无奈看着很近的距离,等真走到坟圈时,天已经彻底黑透。 让大家感到恐惧的是,黑乎乎的坟包中间,居然冒着一点点火光。 “啊啊啊,我是不是见到了现实版的鬼火!” 而今天的小助理完全颠覆大家的认知。 鬼火? 啥火,许田芯心想:她也得过去才能上官道。 许田芯一边示意奶奶帮她举火把照亮,一边一手捡起一个石头块。 她不可以再扔刀之类的,担心没了一个上鞋锥子后,再丢把刀。 并且在瞄准开扔之前,许田芯还特意将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定死为一首:冲锋号。 当冲锋号响起来时,许田芯终于明白奶奶常说的人要聚集一身正气是什么意思了。 她觉得伴着冲锋号角,别说是鬼火,就是这片坟场往后由她看场子都没问题。 你看连直播间家人们,也立马变得激动起来:“冲啊,为了胜利,向鬼开炮!” 射。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鬼火竟然往旁边动了动。 许田芯只能瞄准,再射。 许老太这面也没闲着,孙女这面射,她在那面捡石头提供。 就在她要递给孙女第三块石头时,坟包那面突然传来怒吼声:“他娘的,谁呀?拉泡屎都不消停,半个烟袋锅没抽完,挨两下子啦!”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同路夜归人 关郎中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恋恋不舍夹着两腿站起身。 你知道刚上一半那滋味不? 尤其前头那一半要浑身使劲儿,还没多少。 好不容易酝酿出感觉,结果这一个石头子接一个石头子的,不冒头都不行。 更让他生气的是,你说丢石头的人手头不准吧,嗳?甭管他怎么挪脚,次次能被打中。 可你说准吧,却次次只打中他左屁股。 你倒是换个位置打啊?这可着一个地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啥玩应儿呢! “艾玛,原来是关二秃!”你个老小子,她们二道河村的。 许老太拍完大腿就想起刚穿越那阵被救命好像还没给钱,这咋能凭借记忆脱口就叫人外号,又急忙改口道:“郎中大哥,你搁坟圈子蹲着嘎哈!” 关郎中本来刚要翻脸,前账后账一起算。 叫谁二秃子。 村里这些婆娘嘴就没把门的,小时候的外号就是被这些婆娘传嚷出去,要不然晚辈们根本不能知晓。 结果他刚要提药费,没想到今日许家那婆娘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又是叫大哥,又是前面特意加郎中俩字。 在这里,摇着铃铛,各村乱蹿问你有没有病的医者,按理不配叫郎中二字。 因为郎中最开始是一种官职名称。 慢慢地,老百姓会在有求时或是囊中羞涩时,管医者叫上一句郎中,日子一久就成为对医者最高敬语。 相等于在现代甭管大小店铺,进来讨饭先叫声老板,对方听着心里舒坦,就有可能会白给你饭或是少收点钱,有点像套关系的叫法。 这不嘛,此时关二秃就被“郎中”二字取悦到,一时间杵在坟包前不知该说点啥好,总是药费不能见面就提。 只能摇摇手中的铃铛,气哼哼引路道:“随我来。” 正经绕坟包走好一会儿,许老太和许田芯还有关郎中才走上官道。 上官道后,关郎中也点燃手中火把,这才看清许老太她们背了好些蘑菇。 许老太和许田芯前面挎着包,包里装得鼓鼓囊囊,身后背着筐,筐也冒尖儿。 关二秃瞟眼许田芯脸上一道紫一道黑的泥,想起许有田活着时,和他大儿子玩得最好,心软了一下。 他先将铃铛和随身背的葫芦塞兜里,随后就抢下许田芯扛的筐帮忙背起来。 背筐时还说许老太:“房子能盖那么大,说明还剩点家底。家里儿子又多,啥活不能等几个小子回来干?眼下就非得差那口蘑菇吃?黑乎的天才下山,也不怕熊瞎子舔了你孙女,到时你都没地儿哭。” 许家不像他家人口少日子难。 那年,官府下令征兵,家里有两个儿子以上就得按户被征走一个。 他大儿子就是许有田那批。许家有田是死在战场,他大儿子是去的路上过栈道就掉下去没了。 老二是和一帮小子去打松子挣钱,从树上摔个半死回来大口大口吐血,他没给治好,死了。 眼下,老妻早早撒手,他家中只剩下小女儿,英子还打娘胎就右脸带胎记,他特意给招个上门女婿。 好不容易生出个孙儿,没想到前两年女婿也大病一场……最后被他治死了。 所以关郎中真心觉得许家虽然和他家一样落败了,但还是比他家强,毕竟壮劳力多。 许老太叹口气道:“老哥,这大晚上一起回村也是缘分,就唠唠实在磕,你提房子就没劲了。我家盖那几间破房子,谁不知道还欠二吊钱。” 她欠老婆母的银钱。 原身最初贪老太太那点儿体己银,就决定把房子盖大,寻思欠老婆婆的不算欠。 平日老婆母虽然说话不好听,但见真章时还是给送来了银钱。只不过后来被大伯嫂知道了,这家伙干仗干的,坐她家大门口拍腿嚎,干得满村都知道。 后来大伯哥又来了,让她当全村面前在保证书上按手印,说什么只要她不二嫁,这两吊钱就不计较。 那她能干吗?她(原身)还指望万一再嫁。 这么一犹豫就露出心思,老婆母破口大骂她是个老娼妇,儿子们听不下去许诺说:“奶,你不能这样骂俺娘,俺们还。” 此时,许老太想了想,觉得她有必要对关二秃先解释解释,不是为给现在的自己正名,而是孙女以后要是想学习认识草药,眼下这个老头似乎是唯一的人选。 虽然学与不学,她都要回去先问问孙女,毕竟这老头总是治死人,记忆里那都有名的草包,要不能这么穷吗。 但是同样的,好处也有,她能一眼相中这老头是因为孙女跟别人学辨认草药,你得随着上山当苦工。跟着关二秃后面学习,好好处处关系,孙女看这老头挖回的现成草药就行。 反正她是下定决心,再也不带孙女上这种山,最多家跟前划拉划拉。 今日遇到蛇,许田芯不知道的是,许老太有多腿软,心里就有多后悔。 总之,正派奶奶印象底子总是好的: “说起那房子,当初不是再走不走一家的事儿,是不是老哥?这咱唠嗑说到这了,那是不能让二吊钱给我拿住的事儿。我冲火把说话,毒誓我都敢发,绝不二嫁。这把岁数了,我扯那个去呢。可当初他们想拿那点儿钱买断我腿,整那一出就是想命令我,那可不行,我要的是那口志气,所以我才不按手印。” 关郎中有些意外地看向许老太:原来你还有志气? 他都没有了。 许老太又解释说:“今儿也不是采蘑菇没够,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懒得出奇,村里人又不是不知道。是这老天爷一点儿不疼憨人,让我们遇到大蛤蟆头。别提了,好不容易逮个野鸡进供给它。” “为何。” “半死不死的没咽气,又是孙女伤得它……”许老太没再多说。 她见过被脏东西缠上身跟疯了似的非要出马,谁知道真假?反正她在现代不咋信,就信财神。也是在现代没机会信,咱去哪里能亲手伤到这么罕见的毒蛇?遇不到脏东西就有犟的资本。 而如今……主要是她不能豁出去拿孩子冒一点儿险。 许老太没说清楚,关郎中却也听明白了。 听说刚才也是这丫头投的石子,坟圈里动手胆子确实不小。 关郎中特意多看了许田芯好几眼,观面相。 恰巧许田芯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许田芯觉得有点丢脸,多亏直播间一直在放冲锋号,要不然全听见了。 关郎中只犹豫一瞬,就从包里翻出两块干巴巴糕点递给许老太和许田芯。 “这可不中。” “爷爷,我不能要。” “给你们就吃,又不是我买的。”关郎中拉下脸道:“怎么,嫌我埋汰?”许老太和许田芯这才吃起来,埋汰在真饿面前是小事儿。 “供品……” “咳咳咳!”许老太当即呛住。 许田芯也半张着嘴,嘴里还有糕点:“……”什么?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这是一片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 许老太心想,自从穿越来,她这乱七八糟的可真是吃不少。 一边神走位来到许田芯身边,拽拽孙女衣角。 关郎中在最前面举火把走路,后脑勺像是看到许老太的小动作般,说道: “不问自取才视为偷,我却是和那面打过招呼的,你就不要捅捅咕咕,让丫头放心吃。” 准确地说,他已经和那面打了两年的招呼。 这一大片坟圈子,这家没来人也会那家派人来,每个坟包哪日会来人,他都有记在小本本上。 白天让坟包主人吃,下晌他来取,基本上能做到一年四季都有口吃的。 而且这二年,他也已经养成习惯,必须每晚摇铃回来去坟圈子那里报到,先拔拔草,顺便捡点儿吃喝。 有时候也取不到,让白天路过的人捡走了,或是家里落败压根儿没有人来祭拜。 没来人,他倒要重点关注帮着拾掇拾掇坟包。 许老太和许田芯:“……”主要是那面不同意好像不行吧。 许老太实在是忍不住了:“老哥,这二年你……” 你说同村住着,她记忆中,真没觉得关家日子会到这种程度,总觉得再差那不还有手艺? 这年月有点手艺总比只会种地强,这也是她想让孙女继续学习辨认草药的原因。她怕剩孙女在古代那天,孙女没有养活自己的本领。 而且想必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不是一个两个,都认为关家虽然死的死,弱得弱,但指定还有点家底。 所以村里人找关二秃号脉,要么耍赖拖着不给诊费,要么不得不给诊费也是只给点儿苞米面。 “我这不是治死一个又一个出名了嘛。” 关郎中没告诉许老太的是,他还给义兄的独子也治死了,那才是让他暴穷的主要原因。 因为本是同一个义父收留的两兄弟,一起学医。 前些年他家日子在村里过得不赖,少不得这位义兄发迹后拉拔。别看义兄医术不咋样,可是娶得媳妇有些家底,前些年开了镇上唯一的药堂。 但后来侄子病了,义兄说对亲儿下不去手就找到他……他说过他不行的,义兄和嫂子非说他行,还说脉案和县里郎中是一样的结论,一个小开刀怕甚,他是自己人总比外人尽心。 结果怎么样? 大侄子便血,他有用火罐先拔,拔完给揪揪绑绳子再用小刀割掉,最后怕不去根又用烙铁烫……给治死了吧? 这嫂子就彻底恨上了他。 一方面这两年光景确实不好,种啥淹啥,他家又没什么壮劳力去外面干活。去外面行医,大多数村里人也是通通吃不饱饭哪里还会看病,难受就当是饿的。 另一方面就是义兄和嫂子在镇上开的唯一一家药堂,嫂子恨他,再不收他的草药。 他想卖药贴补家里都卖不出去,因为他炮制过的,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去县里也不成,县里药堂掌柜也被嫂子打了招呼。而再远的地儿……也没去过啊。 关郎中想起这些,沉沉一叹。 经过这二年的后反劲儿,他才想明白,当年侄儿得的恐怕不是痔,而是从肠里流出才会便血的岩(癌)。 但关郎中不打算和许老太以及许田芯聊这些,村里婆娘又不懂,说那些作甚。 当然了,更不能说他一年四季都来坟圈子取吃的,多一个人到点来取,那他就会少捡许多。 回头孙儿朝他讨要,他会囊中羞涩。 关郎中扭头看向许田芯:“让饥饿的人填肚子未必不是功德一件,献祭的人心意到了,咱们这些吃祭的人心中记恩,这就够用了,爷爷说的对不,丫头?” “对,没毛病。”许田芯举起糕点继续吃了起来。 或许有眼前这位爷爷也是医生的原因,让许田芯此时心中很是感慨。 这里咣咣死人,稍微不注意得个小感冒,或是去一趟树林就死了,更不用说,还会发生现代很少有的天灾人祸,她就别饿着了,少矫情。 人啊,当温饱都成了问题时,率先放下的就是体面。 许田芯还想起以前上学时,老师曾讲过,作为医生给患者的提议也要结合实际。 比如说外卖员。你对一个在外面奔波到半夜的人说,你要加强锻炼。试问都累一天了,回家只想吃口热饭躺着,你让他健身? 虽和今日事不搭边,但她就是想到了这些。 与此同时,许老太是在悄摸解开“项链”。 心想:艾玛,快给人家药费钱吧,欠钱本该还。 再说你瞅瞅关二秃都啥样了,咱再惨不是还有个直播间?他呢……许老太瞟眼关郎中的包,估摸他包里还有俩点红点的馒头。 要不说幸福就是对比出来的。 这么一比,咱家太高了,幸福忽然来得措手不及了都要。 但一切都是天意啊,天意。 就在许老太从项链上解下十个铜板要递给关郎中时,她咔嚓一下就跪倒在地。 “奶!” 关郎中是背着筐向前挺腰跑两步,吓他一大跳,差些被这婆娘给扯掉裤子。 缓缓神才医者仁心,上前查看问道:“这是怎的了?”又赶紧背过身,这婆娘太不讲究,说露肉体就露,这眼瞅进村让人瞧见回头再赖上他。 他家这情况,可不能再续弦,兜里的馒头不够分。 所以看到许老太伤势的,只有许田芯和直播间的家人们。 这不是有外人在,一路上直播就没关。 只看老太太的右膝盖青紫得厉害,还渗着跌破的血丝。这是抓那只野鸡摔的。 许老太捂住膝盖,冲孙女笑:“就划破点儿皮,啥事儿没有。” 咱可不卖惨,更不卖萌,咱只做大家少见有新鲜感的视频。 孙女细看,老铁们该瞧见了。 直播间家人们:“……” “香瓜,我不管你真的假的,人在哪里,你就直说吧,你们那里急赤白脸吃顿鸡肉配大米饭得多少钱。” “我们明天就等着看你吃鸡。” “嗳?咋下雨了呢?香瓜奶奶快回家躲雨,伤口不能感染。” 没有下雨,许田芯直播时眨眼睛是截屏,而刚刚她是背过身在黑暗处落了泪。 当晚,装龙遗丸的小盒子冒漾了……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来活了 于芹娘听说婆母和侄女在山上遇到蛇了,今晚特意没有早睡,很担心侄女会被吓毛楞。 只是这眼皮像不听话似的,总往一起粘。 就在她打盹时,主屋那里传来动静,还少有的燃起省油灯。 省油灯是个灯盏名。灯身上有个注水口,最下面放水,隔着一层上面才放油和灯芯,放水会让盏内温度不高,达到省油目的。老话骂“一看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是这么来的。 而老许家只有这一盏省油灯,不是过年无大事基本不用。 所以于芹娘一看灯都亮了,急忙爬起身,披着衣裳就跑了出来。 “娘,是不是田芯儿吓着啦,我还是去隔壁给孬孩儿借来吧,先接泡尿预备上。” 童子尿辟邪,给侄女灌上一大碗就能还元气。 许老太和许田芯没被钱匣子吓着,眼下那铜板紧着往外蹦啊,倒是被于芹娘冷不丁吓一跳。 怕于芹娘冲进屋瞧见,许老太一边用棉被紧忙捂住叮叮当当的钱匣子,一边故意不是好气骂道:“我在这里能出啥事儿?痛快回去睡觉,你一天不是屎就是尿的。” 于芹娘不解,往常还是娘说的童子尿是神仙水,她们家神仙水也一直都是蹭隔壁院的,今儿咋还嫌弃上了,但没敢出来别人才能知晓,否则上来就动手只会落下蛮横名声,将来生的娃都不好找媳妇,她这才上门求助许大娘。让大娘帮忙骂,她就可以专心发抖捏拳头了。 “大娘,您说个数,我给铜板。” 许老太:“……那啥,你家有大米吗?”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天空飘来五个字 美壮想起大米更生气。 自打她男人进门,她就没断过男人吃米粥养身体好生娃,结果昨儿竟然跑了,说要不和她过,眯在娘家死活不回来,今日还要带七大姑八大姨上门逼她和离。 美壮在心里大致估摸一番,具体斤数说不准,家里一些小来小去的事,往常都是她男人在管,“用水舀子装,应是还剩一瓢半米。” “那就给我一瓢,这活我应了。” 许老太心想: 别给人家划拉溜干净,好像帮点忙在趁火打劫似的。 又是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山里遇见,谁有求不到谁那天? 许老太倒是想得开,也是多少还沾吧点现代人的要脸儿。 连直播间老铁们都在打字说,咱家香瓜奶那人品真是杠杠地,都穷成这样了,身上还带着令人心酸的大气。 没想到美壮却不同意道:“大娘,米都给您,或是再添点其他什么都好说。只拜托您尽尽心,得再给寻两个真厉害的帮忙。” “为何?” “大娘,您忘了吧,我那男人他家只姑姑姨母加起来就有九个,撒起泼来一个比一个不讲理。还有俩叔叔万一再带着婶子来,我怕您一人吵不过。” 没等美壮解释完,满桌子就抢话道:“哎呦我天,我寻思有啥了不得的人物呢。别说撒泼,就她们撒野,你出去打听打听,俺姐俩要是不点头,她们能出得了这村不?” 说完就将肩上一直扛的袋子甩给许老太。 满桌子撸撸衣服袖子,申请出战。 许老太本身膝盖就有伤,差些被满桌子塞怀里的袋子压弯腰,心想:这牛逼让你吹的,要是上税你得更穷。你这背的是啥呀? 满桌子一边豪情万丈,一边冲许老太偷摸挤咕下眼睛,榆树皮呗。 她们姐俩,平日里也没别的爱好,就好个面儿,别当外人面前抖搂袋子了,回去自个儿悄摸的再磨面。 “这又是啥。” “倭瓜,这两日我去马旺村给人说亲没说成,但人家讲究,没成也给俩倭瓜没让我白跑一趟。要不我早就来看你了。” “你说你挺远的道,还扛个大倭瓜,就留家吃呗。” “想让你尝尝,稀面的,真挺甜嘴。”满桌子一脸献宝的表情。 在旁边站着的许田芯看一眼美壮,有点憋不住笑。 奶奶们怎么旁若无人唠起嗑,人家那面还等着回话呢。 美壮确实在等回话,她正有些犹豫地看向许老太。 她只信许大娘说谁行谁不行。 因为那日看全场给她留下太深印象。对方那老太太都气的浑身发抖了,大娘脸色还不红不白的。也不像村里多数大娘婶子只会骂对方祖宗爹娘和脏地方,那样的骂法到最后都听不懂发生了啥事,所以许家大娘说满桌子大娘行,她才会信。 再一个,她也在等大娘回话,又该给这位满桌子大娘什么酬劳。帮忙掐架是得罪人的事,搞不好甚至会因帮她而结仇,绝对不能让人白忙乎。这是爹活着时常说的话,说不怕花钱请人帮忙,就怕钱收下还不尽心尽力,那才叫钱打水漂。而能真心实意伸把手的都值得多交往。 还好许老太没忘记美壮,指指满桌子:“不用找别人,加上她就行。你不是一瓢半大米吗,把那半瓢给她。” 满桌子心里乐的直滴答水:“听见没,半瓢就够用,我就能给他们骂窜稀。”一生气一使劲,不窜往哪跑。 这面许老太问道:“约的啥时候?” “应是快到了。” “约在哪。” “大坝。” 美壮特意选在大坝,她非要让村里人都知道知道谁对谁错,要不然这口气憋得她睡不着觉。 许老太背着榆树皮袋子,又抱着倭瓜道:“那等我把灶坑火灭了的。” 不止要先不烧水褪鸡毛了,而且灶房还有半盆果子在泡着,她得进屋捞出来。 之前,本打算洗干净,让孙女带一碗果子去趟关二秃家,把药钱结了,再给关二秃的孙儿带点零嘴,眼下这得往后放放。 再着最重要的是,许老太惦记进屋和直播间解释解释: “家人们呐,奶奶真不是那种爱咬尖掐架的人。 这你们也看到了,纯属突发情况找上门求助,我这热心肠能干瞅着吗? 正好家里没米,在村里过日子想赚碗大米比登天还难,很难得的机会,所以奶奶就接下这活啦。” 许老太一边灭灶坑火,一边还说道: “按理我是属于与世无争的性格。 真的,年轻当小姑娘那阵我都内向啊,我那孙女一说一笑的好脾气就是随我。 这么的,正好还能带家人们去大坝溜达溜达,这就出发,看看咱屯里的人,咱屯也有山有水有树林。” 直播间家人们:“……” 说的多好,您要是不拎着棒子出门,差点就信了。 而且您能不能听听,您正在对美壮说什么,就那话,人设崩得稀碎。 “哎呀,这孩子咋啰里八嗦的。前怕狼后怕虎,那能打好猎吗?你不用解释是咋回事儿,那都不重要。” 满桌子也安抚美壮:“听见没,甭管你对错都不重要,不用慌。不是啥大事儿,是事儿也就吵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 两个老太太一人腋下夹个大棒子,在最前面大步流星开路。 大坝上。 “娘,您咋来啦?”于芹娘抹把额上汗,惊讶地睁大眼睛。 她刚要扔下锹朝许老太跑来,许老太就一摆手制止。 娘啥娘,她这兼职呢,不要打扰。 并且还不忘对坝上村民们略点点头,一副在打招呼的架势,好久不见,大家还好吗,大小便还正常吗? 与此同时,许田芯像个精神病似的在上蹿下跳。 要不说田芯从昨夜就变成完全不一样的心态,她变得积极起来。她的感动通常都会化成实际行动,正努力给家人们好好拍摄。 全景逆光拍树林;近景横移拍河流;环绕仰拍二道河的蓝天,尽量拍出大自然的美感。 又前景推镜,拍村民们一张张带有沟壑的脸。 她试图让直播间家人们能从村民脸上看出,那种朴实安稳和低物欲活着就好的知足。最好与刚才自然美感相呼应,配着村民们劳作才叫生活。 然后她又倒退着跑动,后拉镜头拍村口。 她猜测待会儿美壮男人带来的亲戚将会从这里出现,这里要留个悬念。 最后,许田芯的眼睛自动对焦锁定,终于看向奶奶们。 而奶奶们也已经开始热身,热身内容如下: 许老太在拧开水囊喝水,活动活动嘴。 满桌子是在酝酿自己从收半瓢大米开始,就是美壮死去亲娘的附身。她得代入一下,这要是她闺女被欺负会被气成啥样,这样才有利于发挥。 并且还不忘撺掇许老太的情绪道:“老姐,你想一下,这要是你没了,往后田芯还指望不上几位叔叔,好不容易娶个男人上门,不消停过日子就算了,那男人忘恩负义还要带二十多口子骂上门。他一个上门女婿敢这般欺负人,凭得不就是你不在了,你孙女家里没人,你那在天之灵……” 许老太被水呛住,眨眼间咋就给她聊没。 不过,得承认,这话正中许老太心门。 所以当村口二十多人出现那一瞬,许老太和满桌子站在高处,一把将美壮拉到身后,并且一人一根棒子拄在手中。 许田芯这面也不忘赶紧拉长镜头,拍即将乘风破浪的的奶奶们。 直播间正自动播放背景音乐: “我列阵在东,挥缝刃生杀; 我列阵在西,噬鬼魅命煞。” 此时两位奶奶一左一右的站姿,好像南天门看过大门,姿势标准,那手中的棒子还像极杀威棒,威——武! 而随着两拨人距离越来越近,坝上的村民们终于觉出不对劲儿,不是那方外村人压势,而是这方表情吓人。 用一副对联形容许婆子的表情就是: 天上托塔李天王,地上戒尺丈母娘。 横批:哇呀呀,杀气腾腾。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挠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两章合一,为蝙蝠打赏万币+) 两方终于会面。 许田芯躲在一边小声播报道: “家人们,纷争即将开始。 第一场记:讲明缘由,互诉委屈。 我猜侧重点应该是放在,以防被恶人先告状太来气,看谁能率先抢占道德高地。 艾克神!” 对面农妇将身后的小伙子扯出来使劲往前一推,那小伙子右脸上五个大巴掌印,立即就暴露出来,引起一片唏嘘。 许田芯急忙插播:“对面并没有按照常规出个对三,而是上来就甩出王炸,好在看奶奶的表情根本没在怕。” “马美壮,瞅你给我这侄儿打的,正好你们村里人都在,这回我看你怎么说!” 又一盘腿坐在地上,哭嚎道:“四哥四嫂,你们指定死了都闭不上眼,咋就有这样丧门星的儿媳,瞅瞅给柱子打的,我可怜的柱子啊……” 许老太:“死了是咋?闭上你那个茅房大蛆嘴轻点号丧,知道大鹅咋叫唤的不。” 满桌子反应极快,立马学着大鹅伸脖子的模样:“该呀。” “知道鸭子和大鹅咋一起叫唤的不。” 满桌子拍大腿声音更大:“嘎嘎该呀!” “打的就是你们,我看都打得轻,就应该下个大雷劈死你们这帮王八犊子!” 许老太跺跺手中的棒子,义愤填膺道: “花二十两银钱,那可是二十两,把你侄儿娶回家,不消停过日子。 今儿给这个姑那个叔偷摸送点苞米面,明儿去镇上买根针线都恨不得回家昧下几个铜板。 你问问村里人,谁家女婿媳妇敢这样。 俺们美壮是憨直的性子,寻思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和你们多计较。 谁成想,被你们这些烂肠肚的亲属撺掇的变本加厉,你那侄儿,连美壮想生娃开的养身子药都能给丧良心换掉。 我看你们这不是要换药,而是指使你侄儿联手要……” 满桌子立马张开双臂,左手指天像个窜天猴,右手握着大棒子划一道彩虹: “联手要杀人啊! 哎呦俺的天爷啊,大伙快来听听,他们一家子要杀可怜巴巴的孤女。 要不是俺姐俩知道,那傻妮子还要往肚子咽。 要我说,没有报官都是在念着夫妻情!” 这话果然让坝上村民们变了脸色。两口子过日子有啥话不能讲。你就说暗地里给亲戚了,那美壮打你,大伙也好劝劝,可这糊弄着媳妇要是吃差了呢。 可见,许老太什么内情都知晓。 别忘了,她以前可是二道河村信息中心的主要成员。 她们这些婆子凑一起,一向能给别人家事情说的像夜夜趴在炕洞里猫着听现场似的,多少人在她们嘴里眨眼间就能身败名裂。 虽说自从她穿来还没咋参与,但是美壮的小男人背筐从她家门口路过,她记忆里都瞧见多少回了,这事儿咱可没瞎编。 至于换药,美壮和她路上解释过,说那是实在看不了男人撒谎不承认还梗脖子事。 即便美壮长得确实是……假如花木兰从军是长成美壮这样和男人一被窝,确实不能被发现是女的。 可那也不该。 凭啥老爷们只要在外能挣钱就算长得再磕碜,谁得谁都会夸句真是个好样的。 凭啥女的同样在外打猎挣钱种地挑水砍柴,多好个姑娘家,只因为个长相就要被人嫌。 再说谁生来是取悦那些臭男人的?尤其这种啥也不是的男人,叫花子还想捡金条净想好事。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个有人心没人性的东西,美壮对你的好全喂了狗,还嫌弃俺们美壮牙剩半颗,那是和你咬牙过来的,还不觉味儿! 你长得就好?瞅你那个牛粪蛋样,上锅蒸蒸,还真把自个当成香饽饽了。看你信这些烂透的毒疮亲戚就知道还是个纯虎了吧唧的,我算是看明白,给你放大锅里炖都捂不热你的心啊。 就你这样的,美壮丫头,说句话,还要不要他,不要,二十两,大娘豁出去帮你讨回来,再把这二年的往那些蛀虫倒动的粮食也全要回来。” 美壮咬牙道:“不,大娘,他要么回家生娃,要么只能死。” 而美壮这面刚说完就掏出箭羽。 握箭的手都是哆嗦的。 倒不是要立即射死她男人,而是看到满桌子大娘正被她男人的叔叔踹了一脚。 这一脚可踹的不轻。 “我的胯骨轴子啊!” 满桌子疼的往前跳了两步。 跳也不忘骂踹她胯骨轴子的男人,不停问候对方老祖宗,时刻不忘她是美壮娘的附身。 许老太这才感觉要大事不妙,一把抱住浑身发抖的美壮。 “别的,孩子,为这些人蹲大狱犯不上。你等着,谁说咱没有人。” 一个人射箭一抓一个准,一大帮人上,那就叫法不责众。 所以许老太一边拦住要射箭的美壮,一边激动地冲坝上村民们高声喊话: “一只耳,是谁大雪封山带队去寻的你,没他,你能回来不。 牛老歪,你爹当年没的急,是谁借你的麻布。 汪篱笆,你在镇上讨要工钱被打得吐血,是随看见上前把你背走的,只因为他和你一个村,在外面那就是一家人。” 以上这些,全是美壮爹活着时积的德。 “还有你们这些婆子,谁进山没到老马家歇过脚喝过水。” 果然这番话还没喊完,坝上好些承过马猎户恩的人,就全从坝上下来了。 率先冲下来的就是仨婆子,她们仨开始解救帮满桌子,心想:干仗不比干活省力? 这仨人也正是当初给赵家人领道的仨婆子,所以嘴上才骂道: “都上门女婿了,混这熊样还敢来我们村充大瓣蒜,你当你们头上戴银簪,家也有捕头啊?” 捕头家属不敢挠,连你们再不敢挠可完了。 而且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婆子加入骂仗,比一比问候祖宗三代哪家强,二道河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而能让这场战役达到顶峰的是……老翟头忽然倒下。 老翟头没想帮忙,只是他看热闹站得太近。 他寻思给大伙倒倒地方吧,无奈浑身上下哆嗦乱颤不受控制,正巧美壮男人那俩叔叔被人推搡到他身边,他一紧张就倒下了。 老翟头知道自个儿子孙子脾气都暴,很怕脑子一热惹祸,该咋是咋,他刚倒下,就想解释他不是被推的。 只不过越着急越抽动嘴角,抖动手指还一不小心连指好几个:“他、他、他……” 老翟头的儿子孙子那指定不干。 “俺们没推。”这时候柱子的几位叔叔真有些害怕了。 “没推个屁!”他爹都指认了。 当刘里正赶来时,看到的场面就觉得好像要暴动:“都给我停下!” 挡不住许老太也在挥舞胳膊喊话:“二道河村的汉子们,外面人总说咱是杂姓村,今儿就让他们看看咱村是不是孬货,美壮到底有没有娘家!” 随着许老太这话,越来越多的人跑下大坝,推搡那一堆外来人让滚出他们村。 也让一向只流血不流泪的美壮,当即哭得稀里哗啦。 美壮泪眼模糊,她只习惯一命抵一命,从不敢想会有这么多人护她在前。 里正简直要被气完完的,连他家老儿子都从他身旁呼啸跑过带头吼着:“敢来我们村撒野,当我们是死的。”跑到近前又一把举起美壮男人:“上门女婿就该有上门的样子,再敢胡搅蛮缠给你们全填壕沟里。” 而这面许老太鼓动完人心,也不顾膝盖伤冲了上去。 什么讲道理,一瓢大米不至于如此,通通被她忘到脑后。 “你个骚娘们,敢挠满桌子,还属你话多耽误我吃鸡,先给你褪个毛。” 许田芯一看奶奶上了,一边慌慌张张跑去帮她奶按住那婆子,一边不忘插播:“家人们,没有第二回合,直接抵达终点。”这么一分心就被攻击啦:“嗷,我头皮。” 就在直播间众人恨不得钻进去帮田芯时,只看于芹娘不知从哪挤进来,跳起来抡圆胳膊甩给老妇一个大嘴巴子:“敢打俺家孩子!”由于过于用力,差些崴脚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至于此时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激情澎湃播放着: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 杀你个魂也丢来魄也落,神也发抖,鬼也哆嗦,打得那狼虫虎豹无处躲…… 吃俺老孙一棒!”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一帮老油条 村口。 美壮男人那些亲属,早就被大伙连追带骂赶出二道河村,在跑没影前还被大伙放过狠话。 大致意思是我们二道河村人,很期待你们喊“你给我等着”。 放心,一定会风里雨里在道口等你,你们有能耐就回来,呸! 而眼下,大家惹完祸正排排站挨训中。 许田芯时刻不忘自己还在直播,镜头对准了二道河村的里正刘老柱。 刘老柱正从一个个村民面前一边背手走过,一边训话道: “呢性啊,你们是真呢性。我那么喊停下就跟狗放屁似的,没一个人听我的。” 有年轻的小子解释道:“里正爷,我们是真没听见。” “哼,没听见,那我咋能听得真亮。人家是王家沟村的,骂人家是王八沟,回头传出去,你们这是想要和那一村人结仇?” “那也不能让他们踩肩膀往头上拉屎吧。二十多口子进村,不是挑衅是啥?我看有粮娘那句话说得挺对,就是觉得咱村杂姓不抱团,拿咱当死人呢,这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可不。里正咋一遇见王家沟的就像矮人一截似的,好几回都是,怕那位王里正是怎的?” 刘里正快步走到婆子队伍前,突然气急败坏道:“我矮你高,你饿肚子那天都能吃上树叶,你能冲破云霄。” 没有第一拨先训这些婆子是为留脸面,一个个还好意思接话把! 可啥都满不在乎。 刘里正不得不吼道: “一个个还好意思笑! 平日里干活几个不媒,好几回走夜路掉进壕沟里,那起来扑落扑落灰就嗖嗖走。这拔个罐就好。” “那快进屋拔罐,今儿就留我家吃饭,正巧我要做点好的。” 满桌子趴在炕上等待拔罐: “做啥好的,咱又不是外人,对付一口得了。你要是特意做好的,那我这就得爬起来走,咱挣点米多不容易。 嘿嘿,不过我还真不能眼下走。 嗳?老姐,我猜美壮不能只给咱俩那点白米,她只是还没倒出空。到家就忙着给她那男人嘴堵上,手绑上,那么尿裤子柴房待着。完了她就着急忙慌说要骑驴进趟城,所以我得等着。 虽说提前讲好只给米,但她万一要硬塞呢,对不?没有几个能像咱姐俩这般卖力的大娘,她这是命好……哎呦,你轻点。” 满桌子回头瞅眼腰上的罐子:“老姐,你家没火罐呀,这不蒜缸子吗?” 也叫蒜舀子,在现代开个孔就能养多肉。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别怕,你将无人会代替 许老太在做饭前,特意将外面大门反插,又将灶房门关得紧紧地。 这功夫很庆幸家里是新盖的房子,还没有那般四处漏风。那她也在门四周搭块麻袋片,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用破布和麻绳团堵上。 还进屋爬上炕将帘子放下。 看得满桌子一愣,她老姐咋像要做贼似的? 可不就是做贼嘛。 许老太主要怕门口和后院路过的小孩子闻到肉味。 那常年不吃肉,一个个鼻子指定老好使。到时候哭着嚷嚷也要吃肉,闹得别家嗷嗷吵架,甚至敲大门叫你一声奶奶伸出小手讨要,你咋对几岁娃子说出滚一边去。 当然了,前后院都能防住味道,那指定连隔壁也顺便防了。 但其实不容易做回好饭,按理真该给孬孩两块肉的。 不冲别的,就冲以前半夜三更逼着孬孩没尿也要撒,借过两回孩子接神仙水也该如此。 可是她三姐那人啊,该咋形容呢?真不是啥坏人。像买这只老母鸡90文,卖她指定比镇上便宜几文。就是爱菜里盐放多闲得,一天谁家事都管。 记忆里和隔壁经常拌嘴的原因,除邻里邻居常见的那些事,房子起高压运气,板杖坏了由谁家换,沤粪池占面积大了等等鸡零狗碎的小事。剩下更多的争吵源于郝银花心是好的,可破嘴管得太多。人家咋过日子跟你有啥关系,那恨不得种啥样菜也管,说哪个菜不扛吃之类的,让原身觉得好不容易分家不被婆婆压制,这怎么隔壁又成了她老婆婆。 所以郝银花这样的性子,这回不给孬孩拿肉就不给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头用野葡萄做点啥吃食,再给那孩子拿点儿。 许老太堵完门缝才给孙女抓过来,用特别小的声音笑道: “家人们,奶奶终于做饭了。咱小点声说话,别让满桌子听见。” 听见有直播间能咋的? 能自燃。 只不过燃得是孙女。要是燃她刘海儿,她都恨不得给大家表演一个。 许老太把拾掇好的老母鸡用剪子剪开,才剪开就乐得一脸满足道:“我就知道隔壁这只鸡有鸡油,你看奶奶这眼光准不准。”她以前可是常年订鸡订牛的人,那绝对不会看错。 一边又高兴地继续说道:“家人们,鸡油千万别扔,蒸出鸡油膏留着下个馄饨汤,炒个青菜,成好吃了。” 对,是蒸鸡油膏,这样才能让渣里的油一点不浪费。 烹饪学校、传统面馆、星级饭店,好些大厨都是用这种方法,一般人许老太不告诉。 讲究的就是蒸出来的才叫真有营养。像火炸出来的鸡油,一方面你炸不好就黑了,一方面营养会流失的基本没得了。 不过,不好的地方就是储存时间短。 但像许家连猪油都见底了,正好可以用鸡油做饭。 接着许老太又将鸡杂一一挑出来,这不能一起炖,她打算留出来明天再做个鸡杂手擀面。到时就用这鸡油弄个红油汤底,喷点醋,放点小油菜小菠菜,在筋道的手擀面上再铺上一层鸡杂,一口嗦进去酸辣鲜香,她孙女可喜欢吃了。 拾掇完这些,许老太才开始正式做起地锅鸡。 地锅炖鸡,天下无敌。 咱要么不吃,吃就弄那最香的。 屋门堵得太严实,许老太一边煸炒鸡肉,一边在烟熏火燎中不忘嘱咐直播间家人们,你们家里有条件的应该再放点什么调料,也别像她似的,添这么多水。 她是锅大,还惦记着要在汤上面多放点干粮才添一大锅水。 像你们有条件的就要讲究一个汤汁浓稠,而且你们要用白面醒面,揉出一个湿面团。揉完,嗳?再给它揪成一个个小团用冷水泡一泡,泡完抻成一个个像面片似的放在炖鸡上面贴锅边,到时候一锅出,哎呀,那香得没谁了。 她却只能用榆树皮面和玉米面高粱面和成面团,反正也挺筋道,再尽量让都沾边点鸡肉汤汁,她猜应是能好吃。 直播间众人:咱家不是吃米饭吗? 许老太赶紧解释道:“那能放量吃米嘛,一人弄个一碗半碗米饭解解馋得了。别看待会儿咱家就四个女的吃饭,那要是放量吃,就我那儿媳妇一人就能吃下五碗米饭。” 其实就这饼子都不想多做,还是思虑吃把好的就吃饱。尤其满桌子这么多年都没端过她家饭碗,许老太寻思让人吃饱饱的回去。 想到满桌子,许老太赶忙把木头的锅盖盖上:“艾玛,我咋把她给忘了,快拔熟了吧。” 那蒜缸拔罐本身就劲儿大。 结果刚进屋,就看到满桌子趴在炕上在咽口水。一说话,口水不受控制就流了出来:“老姐,你咋就能炖肉呢!” 这给满桌子急的,不是说了吗,随便蒸几个窝窝头对付一口就得了。 许老太先爬上炕起罐子,“紫了,灌口全紫了”,一边随口回句:“咱们就不配吃顿肉?都炖完了,你喊啥,待会儿吃饱饱的哈。” 没太当回事又转身出去。 许老太打算再用泥锅煮锅杂蘑汤,将碎掉不好晾晒的蘑菇煮一煮,撒点香菜,喝一口热乎鲜香的。 许田芯凑近道:“奶,满桌子奶奶好像在偷偷抹眼泪。” 此时,满桌子正盘腿坐在许家炕上用袖口擦泪,觉得她老姐就是看她来了,才会特意做肉吃。 想到过去几十年,她自己上面有四个亲姐姐,她却和那些人一点没话说,要不然她能叫满桌子嘛,在娘家时正好加上她凑一桌子。 按理亲姐妹应该处得更近,有俩还和她在同一个村里生活,可实际上各个看她过得困难离远远的,就怕帮她一次被盯上,往后次次找上门,干脆就一点儿不帮,从头上掐断。 可是香花姐呢……好像香花姐也没帮过她,借钱更没可能。 但是从今早来,她就是能感觉出香花姐更亲香,你瞅瞅这都特意为她炖鸡了。 灶房里,许老太挥手示意孙女进屋采访满桌子,正好刚才直播间好多人问,那美壮的事就那么地儿啦?美壮当初咋找个那样的男人。古代的婚姻让满桌子回答更合适,总比像更年期似的呜呜强。 满桌子的采访地点是她一激动就干到许家后园子里。 不顾被踢疼的胯骨轴子,非要给起土豆子和地瓜,再切萝卜丝晾晒,她给自己找了好多活,心里想着:她多干点,老姐就能少干点儿。 “芯儿,你刚问奶奶啥?啊,她为啥找个那样的呀?艾玛,当初那样的,咱关上门说实话都叫好的。那时你岁数小应是没留意,有那么几年找夫君就跟抓猪羔子似的,抓到一个就算赢。算算美壮给她爹守三年丧应该就是那几年。你奶没和你说过吗?你三叔四叔十一岁都差点被人抓去定亲。那叫战争死多少男人,哪有那么多男子让姑娘们挑。而且当初官府还下令,过二十没成亲的,好命的给随意配,不好命的就送走,我猜指定是脏地方。” “那现在呢。” “现在管得不那么严了,起码不拉郎配。但村里有人欠嘴偷偷上告就要交许多罚银。普通农户哪里交得起。你看我去年做媒那家姑娘就是,家里还正经有点底子,但是听说要交二两罚银也缩了。” 二十岁起步是二两,接下来四两,二十二岁八两白银,越往上罚得越多。 满桌子猜测交这种罚银的人家还没有出现,通常十八之前都成家了。 许田芯心想,难怪隔壁郝奶奶没把她奶说得话当真。 看来她要照一百两单身费攒。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我饿了 “那还接着对付过吗,奶奶打算劝美壮姨吗?” 满桌子一边敲打土豆根部多余的土和根茎,一边回道:“再碰面自是要劝的,该吓唬吓唬,该过日子还得过。这都是有数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不多做损呐。” 许田芯心想:你们考虑过和尚的感受吗?总拆人家庙。 再说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让不准破坏别人的家庭吧。 “可我奶劝了,吵最凶的时候问过美壮姨,要是不过,可以帮忙讨要银钱。” 满桌子一噎,老姐怎么突然换了风格。 你说她刚还骂完那种劝法是做损。 调个头,满桌子侧面对着许田芯,边继续挖土豆子,边用极为感叹的语气说道: “唉,要不说我老姐才是最最心善的人! 因为就有娘家的,遇到事都不敢说那种话。 多少小媳妇受委屈回娘家,你这面还没等咋滴,给哥嫂先吓肝颤,很怕你回来多张嘴吃饭,完了就在中间和稀泥。 像我花骨朵年岁那阵,被我老婆母打破头,嘛,嫁乞随乞,嫁鸡随鸡。”家家都这么干架也打不散,可见出一家进一家的不容易。 “可老话也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许田芯心想:不好就不要了,这叫及时止损。 “老话说,什么男的回头金不换来着?”能修修对付用比啥不强。 “可老话也说,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修理老牛要是不喝水,你还能强按头? 满桌子一愣,随后就笑起来,可不是?这老话咋特娘的两面堵。 “艾玛,芯啊,你可别逼奶奶了,奶奶一堆活呢。你美壮姨爱咋咋地吧。再说咱其实和她就是瓢大米的关系。人家想要啥,咱就管啥。再管多,人家倒会不领情,回头还会说咱多管闲事。等你再大一些就晓得了。” “吃饭啦!”许老太来后园子招呼道,正好她儿媳妇也干完上午活回来了。 于芹娘从饭菜端上桌就发懵。 许老太看她一眼,“你咋又哆嗦上了。”可完蛋了,早上掐架那阵,这儿媳扇完人一个大嘴巴子就开始哆嗦,说从来没打过人。 “娘,我没,就是有点要站不住。” 婆婆这是要不往好槽子过了吗?好似想开好吃好喝几顿,然后全家一起扎脖。 “站不住就坐下。” 于芹娘看眼随后进屋的满桌子大娘,知晓外人在不能立即质问咋就能吃鸡之类的,好像在赶人似的。再说她哪有资格质问,打听两句都不归她管。 又看眼端菜进屋的侄女,瘦巴巴的身体,前几日差点没了。差点没那时候,别说一只鸡,当时要是有人对她讲需要卖房卖地才能救活,她都会同意卖。 以及婆母正笑着拉拽满桌子大娘让炕里坐。 于芹娘面露恍惚,婆母有多少年没这样笑过了。 所以吃鸡咋了? 咋了吧。 不算计了,就吃! 再说她男人和小叔子们离家前可是带着盘缠的,要是真包吃包住,那点盘缠能全须全尾拿回来。就这还不算挣的呢,她男人加上俩小叔干那么久的活,再完蛋也能挣上半两一两的。 许老太真是服了儿媳,随时随地发愣:“你还在那里傻瞅啥。” 于芹娘想到这,噗通一下就坐在炕边,忽然来了气势道:“我在寻思,娘,您是得吃点好的,嗯,以后您想吃鸡再抓,先赊着大不了回头让有粮回来还帐。” “你男人挣得钱本来就是我的,用他还什么帐。拿着,米饭。” “……我想吃饼子。” “你一天天想太多了,给你就吃,吃完饭再吃饼子。” 满桌子忽然觉得,回头她也不想和儿媳妇摔摔打打吃饭了。家里总是因为多吃两口在饭桌呛声。也是实在是没有太多粮食让这个多吃一口那个多添一口……反正她从没有感受过老姐和芹娘这么和气的氛围,这咋让人那么羡慕呢。 但她眼下不能开口表达羡慕,怕口水滴答出来。一把年纪在孩子们面前太没出息。 “桌子,快动筷”,许老太不得不用饭勺给大家舀菜。 心想:正直播呢,你们现在就是个吃播演员,都痛快造得了。 你说她直播间孩子们多不容易,啊?等多半天。 咱得让打赏的家人们知道钱是怎么没的,做事业认真点好不好。 为此,许老太特意没支桌子吃饭,而是用大洗澡盆倒扣在炕上当桌子,这么团团圆圆凑一起造才有气氛。 但其实最开始压根录不到满桌子和于芹娘身上,甚至镜头都没给许老太画面。 直播间家人们看到的就是,许田芯第一视角大米饭被鸡肉汁搅拌得黏糊的,最上面还有一个鸡大腿。 随后就传来许田芯划拉米饭进嘴里咀嚼的声音,以及她啃鸡大腿一口又一口吃得喷香,撕扯上面的鸡肉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抽空人家小丫头嫌腻得慌,还会伸筷子夹点用辣椒面拌的萝卜丝咬得脆响。等到碗里一粒米都没剩下,直播间家人们又看到许田芯那双皮肤皴裂的小手又去夹饼子,饼子本身就被鸡肉汤浸泡过,用饼子卷着鸡肉块,一口饼子,一边喝着飘几根绿油小菜的蘑菇汤。 直播间家人们:真香啊哎呦我去,我还减肥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与此同时,里正家也在吃晌午饭。 鱼冻,酱焖豆腐,一大盆白菜土豆汤,一盘芥菜疙瘩咸菜。村里福如死海,寿比昙花。 当时那王里正就黑了脸,说但得比喻成寿比丁香都不能赶他们走,起码丁香开的日子久。 刘里正想起这茬,叮嘱道: “缴那么多束脩费,一定要虚心学,让先生多教,他说咋招就咋招,别让你爹我的银子又打水漂。 也别总坐在那里鸭子听雷,还记半截喽搜,哪怕多学几句场面话呢。 你看王里正家那小子,只比你大一岁,那天我听那小子说什么,落霞与啥玩意儿齐飞,我一抬头那不就是好多鸟嘛,可你听着就是有学问,这玩意儿不服不行。 听说连跟他爹拍胸脯下保证,都能多甩出几个词。 你可倒好,就会跟我举手发誓咋咋地,要是没那样天打雷劈,都不带给换个花样的。” 里正媳妇拦道:“别说了,孩子正吃饭呢。” 刘老柱瞪眼:“只要说他你就拦住,他一晃眼再过一年半载就要相看媳妇,你们光眼馋王里正家那小子定下官家小姐,咋不寻思寻思那小子会甩词,女方家里听夸奖也顺耳。再看你儿子,我估摸打照面就会嘿嘿嘿。”怕是得寻思这是个傻子。 里正媳妇彻底不乐意道:“我老儿咋不会,昨儿我还听他念个好词,咋说来着,老儿?就是夸姑娘挺带劲那个。” “粗水福龙。” “你听听,夸得多好。” 这还差不多。 刘老柱眼见小儿子扔下饭碗溜走,瞟眼大儿子更是上火。 这才是要命的事。 昨夜他还梦见他们一大家子都被拉走砍头了,今早起来膝盖胳膊肘包括大脖筋才拧劲疼。 嘱咐老妻道:“多与那许婆子走近些,当老姐妹那般处。” “我就知道,今儿她带头掐架,你没有单拎出来训她,那是有原因的。” 刘老柱的大儿子不乐意道:“爹,我那事儿不能露馅,当年没死的咱村就有俩,他俩是刚出发就被分到别处,还有旁边那些村的,加起来剩下十来个呢,凭什么他们能命好,我就不能命好啦?许家咋就能知道我压根儿没去,再说谁没事儿唠那个。” 刘老柱的大儿子心想:何必让他娘去溜须许婆子,里正妻子的身份,应是全村妇女溜须他娘。 刘老柱长长地叹口气: “以前确实不怕他们,在这村里我怕个谁。 可眼下,那许婆子搭上镇里赵捕头。 那天我听那意思,有田那个长得像烟袋塞子的闺女,赵捕头都要豁出自己独子,让娶那黑丫头。 可见,许有田活着时和那赵捕头关系极铁。而且赵捕头也是被征走的那拨人。 我还听说,咱这边境镇人手忽然就不够了,为啥不够我还没打听出来。 总之,赵捕头想收拢几个见过血的做手下,他就跑县衙要回镇上当年征兵没死的名单,可你别忘了,你是死的。” 刘老柱越说越上火,一口将杯中酒闷掉。 当年他只能做到找镇里关系给大儿子弄成“阵亡”。 “阵亡后”,想周边都是村里人,谁没事去县里。即使真放屁敢裆有人去县里看到张贴死亡名单也不怕。大伙都不认字,看到他大儿挂在上面也是睁眼瞎,谁也不能知晓是咋回事。 而那几年,他是让儿子带路引调头去府城开间杂货铺。 还别说,藏起来那几年真给家里挣不少,目下还雇俩伙计,直到眼下还开着。等到风声过了,有零星的没死的回来了,他才让大儿子归家,对外说命好没战死。 “我是怕赵捕头和那许婆子万一哪日聊起,你村里正家大儿子也没了,那许婆子秃噜嘴说活得好好的……” 这话一旦露馅,当年管的有多严,被发现罪名就会有多重,这才是让刘老柱睡不着觉的原因。 想到这:“老大,你不能在家待了,还得防赵捕头来看望许婆子,你少与他碰头为好。你收拾收拾,明儿就带你媳妇孩子回府城,我不给你送信,过年都别回来。” 里正媳妇一看俩孙子也要走,心里舍不得埋怨道:“以前我要和有粮娘搭伴采蘑菇你都不让,现在好了吧?想求人家都不知道从哪下口。” 里正媳妇没说出口的抱怨还有: 这些年就怨她老头子小心眼。嫉妒许家出个有田那样的小子,还膈应当年要给大闺女说亲许有田,许有田没同意。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大闺女眼下在外村过得挺好的,再过二年外孙子都要成亲了。 而且当年她就比她老头想得开,那叫强扭的瓜不甜。两口子过日子就图个知疼知热。许有田能在那么穷时都没看上她大闺女,哪里还能指望得上供这样的姑爷子念书,往后出息会对她一家子好? 所以她反倒没把这事放心里,可她家这老头子,这些年却没轻了难为老许家。 远了不提,就最近一次,许家那仨小子想去县里王员外家干零工,开个路引条子,这家伙被难为的,折腾半个月之久,一趟趟来,家里吃饭,就让那仨小子闻饭味蹲院门口等。最后还是她实在看不下去眼,劝了两回才走成。要不零工都不让人家干,要逼死个人。 “你这婆娘,眼下还说那些作甚,你是嫌我不够心烦?” “我不是让你心烦,我就是想说,要是这么多年一直处得浑河,我觉得就算和有粮娘实话实说,她备不住都能帮瞒着,谁还盼着同村人都死光是咋的。 可你倒好,这些年连收人家有粮那烟袋锅和蓑衣都压价,你也不想想,去掉农忙去掉本又费那么多事,一年才能做几个? 咋就能好意思给那点铜板。 咱要是往后想打好关系,是不是得先给提点价?你看那许家二小子,眼下宁可进城扛大包都不做了吧。 老大还说,府城那面早就卖断货,有粮那烟袋锅还有蓑衣卖得可好了,他手巧。” 刘老柱十分罕见地将筷子拍桌上,吓得他婆娘眼皮一跳: “你个四六不懂的玩意!还实话实说会帮忙瞒着,你家小子又生男娃又活着,她家最出息的死了,换你不得寻思凭啥?她不转头鞋跑丢去告发你就不错了。她还会传得满村都是,到时候当年有多少亲属拿着房契地契上门求咱,就会有多少人恨咱。” 至于压价的事,刘老柱更是觉得他婆娘脑子拎不清。 又不是只压许有粮的烟袋锅和蓑衣,凡是周边有老手艺的,包括他收山货都是一样的压价,要不他开铺子挣什么钱。 要他说,那些人倒应该感谢他。 老许家剩下的儿子虽都没啥出息,但是许家二小子有句话很得他心,那就是谢谢伯能收货,没有里正伯,镇里蹲着能卖几个。结果他家这虎娘们还帮人家先叫上屈了。 “你现在就去许家,就说我给她家又换个活。”让那许婆子忙起来,没空去镇里见赵捕头。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给她豆包让当干粮 “啥活呀?”已经给于芹娘换了轻省活。 里正媳妇心想:再换就要把她换掉了。 刘里正对老妻小声说了几句,里正媳妇很意外地“啊?”了一声,那能行吗? “让你去就去,别人那里我去打招呼。” 里正媳妇离开后,刘老柱的大儿子才重新回到堂屋坐在他爹旁边。 有些话,他弟弟心眼实不能让知道。 他娘心肠软,更是听不得,必须等这俩人不在场才能谈。 “爹,您忘了宽甸子村的事了吗?” 刘老柱端酒盅的手当即一顿。 宽甸子村里正家和他家目前差不多的情况。 那个村里以前有位出名稳婆,当初他二孙就是那位稳婆给接生的。 不过坏也坏在手艺太好,前些年曾被人请去县里帮忙接生,更坏在她还识得她们村里正家的儿子名。 按理看见应该装一辈子瞎,将心里秘密也确实藏了数年。结果不知因何,可能这两年光景太孬,生孩子的少,还可能那婆子家里遇事急用钱,总之想出昏招,想必去她们村里正家讹了几句。 去年在老松林的山坡下面发现一家四口尸体。 那婆子,独子儿媳连同孙子全没了,说是翻车摔在大石头上。 这种事,镇里仵作和衙役验完走个形式,村民们也只唏嘘一段日子就完事儿。但他们几位,当年都是各种想招保过自家儿子女婿的里正,却是心里有数的。 哪有那么多巧合,他们几个不过是老大不说老二心照不宣而已。 “爹,我刚才左思右想觉得必要时,咱们是不是也……”刘里正的大儿子做个抹脖子动作。 “胡闹!” “这咋是胡闹,爹,您就是心肠太软,那些里正哪个手里没几条人命。您可倒好,谁家真揭不开锅,有时还抹不开脸会接济一二。是,乡里乡亲的,不能眼瞅饿死帮点没啥,可老许家这情况,用您的话讲就不是接济一二的事儿。哪日真露馅儿,先不说掉不掉脑袋,就我叔我姑,咱家那一大帮亲戚,包括我姥姥家全恨咱也够喝一壶。” 到时候他娘会连娘家都回不去。 刘老柱满脸愁容道:“我不是心软,你这孩子想事从不深琢磨。咋就不寻思寻思,那赵大山被调来干的是捕头,他但得干点别的,哪怕是再大的官,我也不怵。” 再大的官也没法从县衙调来阵亡文书,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 刘老柱甚至庆幸宽甸子村死四人是去年的事儿。 这要是今年赵大山调来后发生那事,他都怕彻查。 “痛快把那没用的心思收收,别说眼下不能动那许家,就连以后,他们家人少跟汗毛我都要看顾。” 因为听说赵大山性情较真,再凭着和许有田的关系,许家就算是正常死亡,搞不好也会当阴谋去查。 那一点点细揪,他家哪里扛得住深盘问。 所以刘老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以后盯许婆子比盯自己媳妇时辰还要多。 看他大儿子终于明白个中厉害,刘老柱不忍心儿子后怕又安抚句:“你先回城,我心里有数,眼下也在掌控之中。实在掌控不了那日,大不了就……” 刘老柱看向院里的老儿子。 他多好的小儿子,大高个,身板壮实还认字。 此时,院里刘靖栋正举本书看着“觀”字闹心着,那么多书籍不仅学不完还学不会。这个词念什么海什么寿来着? 如果许田芯在,就会告诉他,念观海听涛。 刘老柱想到许家那丫头好几次藏他家房后,偷摸看他儿子赶车离开村里。 他猜这次许婆子连赵捕头家小子都拒绝得干脆,无非就是知晓孙女稀罕他家靖哥的事。那个婆子又是个惯孩子的。 那么大不了就……唉,迫不得已时,只能让小儿子娶了那烟袋塞子,成为一家人。说句不好听的,到时诛九族连烟袋塞子也得诛,看那许婆子包括赵捕头还敢拿这事做文章吗。 —— 老许家。 此时满桌子正在抹眼泪。 她是吃饱了感慨到极点香哭的。 这顿鸡肉又够她回忆五年。 “老姐,我上回吃这么香的肉还是五年前。你记不记得,那年我给那家富户说成亲事,人家留我吃饭?” “咋不记得,你显摆好几年。” 记忆中,那次说媒,可以说是满桌子从业中最辉煌的一次。 要不说满桌子做媒婆除了长得像,并不挣啥钱。 一是没什么人脉,不认识富足人就挣不来大赏钱。 二是仅这一堆一块,满桌子都干不过另一位媒婆,因为没人家心狠。要知道聋哑婚姻全靠媒婆那张嘴。 打比方那位媒婆能把男方一米六个头夸大成一米八,撒谎眼不眨。满桌子虽也会撒谎说一米六是一米八,但总会不忍心补一句:跳起来一米八。 那做媒婆没有几张脸,心不狠,嘴不甜,你上吊,我不管,没这骨子劲儿能挣来钱就怪了。 满桌子回忆道:“我记得真亮,那年他家炖肉用的绝对是细面和细盐,人家那盐一点苦味没有。可你这榆树皮面和大粗盐粒子咋就能做的……” 哐哐哐,大门声传来。 “谁、谁呀?” 完啦,这指定是外面小孩伢闻到味找来了。 许老太穿鞋下炕时,满桌子拽胳膊叮嘱道:“老姐,开门只裂开缝隙就挤出去,别敞门。” 在这种紧张气氛中,许田芯就一直看向院里,没留意身边。 等她再一转回身时:“……” 桌子呢,菜呢。 她身边啥也没有了。 要不是直播间家人们刷屏告诉,她都不知晓澡盆子已经重新扣回来将饭菜盖住。 此时澡盆上面还盖一层棉被,不知道的人进屋,以为她家那大鼓包是在发面。 反正就剩下她孤零零尴尬地举着筷子。 就这,婶娘还不放心特意放下竹帘将整个窗户扇住,满桌子奶奶也一边抢下她手中筷子,一边叮嘱她:“芯儿,一会儿甭管谁进来,咱都口径一致早就吃完了。” 大门打开,门口又是赶巧站两拨人。一个是里正媳妇胡椒,另一个是美壮扛着一大袋子不知啥东西。 一个个来。 先打发美壮进院等着。 然后许老太才在大门口问里正媳妇:“嫂子,啥事儿?” 听说让她当几天代理村长,说刘老柱要进城看病,还说她有集结众多起刺村民的能力。 即便许老太是见多识广的人,一时间也懵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向你比心 咋就能选中她。 许老太第一反应,要么是刘老柱人性的扭曲,要么是这令人费解的背后,搞不好带有阴谋诡计。 要知道目前村里有四大姓,万孙曹王,可没有她老许家。 这个排名,经济实力土地亩数只占一部分,主要看势力。 在农村,人多还心齐就是势力,恨不得一家有事二十家上,那才配叫大姓。 对,这里面虽没有她老许家,也没有老刘家。 以前刘家在村里还算排得上名,刘姓里也属刘老柱这支最出息。 但刘老柱家情况是他大哥早些年学算盘,被县里酒楼留下当大掌柜后安家落户,父母随长子生活被接走。刘老柱的三弟目前在镇上开牙行,主要卖骡子驴牛等大牲口,这也搬走了。 而自从刘老柱做里正后,为彰显公正从不与刘姓旁支多来往,再加上旁支日子过的都一般,自然就显得没有那四大姓有势力。 所以说,咱先不管刘老柱是不是真去看病,只琢磨刘老柱就算想找人管事也该从四大姓里寻一家,咋就看上她一个村妇? 要知道这里和现代可不一样。 在现代妇女能一句:大娘,往后您就是我长辈,过年过节我都会来磕头的那种。 但无奈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眼圈发红喊了声:“驾!” 而在这个糖比细盐还贵的地方。 许老太得了十斤市面上最好的糖。 满桌子等来三斤。 美壮花小一两银钱送糖,只希望两位大娘,尤其是许大娘,不要为她不争气还想继续过下去而伤心,糖能甜心。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好说,安排 满桌子攥着油纸包里的糖,叹息一声道: “你说这孩子咋这么客气呢,她没爹没娘还没个兄弟帮衬,挣点银钱多不容易,这手也太松了,买那么贵的糖干啥。” 这份礼太厚重。 感叹完,满桌子扭身和许老太商量道: “这么滴,过两日我抽空再来一趟,咱俩去美壮家劝劝那个犊子吧,你说呢,老姐,要不可咋整?他不安心过日子。 到时咱俩帮那猪脑子好好醒醒神,告诉他离开美壮连鼻涕泡都吃不上,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再相信那些亲戚。 正好我趁这几日好好打听打听,他那帮破烂亲戚的烂眼子事。 咱姐俩最后来个软硬皆施,先给他掰扯明白道理再撂狠话,美壮可不是没亲属,要是暗地里被谁害了,甭管是咋没的,咱姐俩都找他蹲大狱,还想再娶妻?甭想美事。 老姐,那丫头不耐烦干细活,我左思右想,真怕那男的煮饭时给她下药。” 许老太有些好笑,心想:啥话都让你说了,还问我干什么。 信不信,要是桌子没等来美壮,此时就会盘腿坐她家炕头撇嘴说:“这孩子,总上山,不接触人是不行,人情理道方面差点儿意思。” 现在人家来了,桌子又觉得收这么贵重的礼愧得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对人家。你听听,正念叨赶明还要给美壮下奶。 其实满桌子连给别人说媒也有这种品格,上来那股子实在劲儿没谁了。 要知道这里有许多人家真不把闺女当回事,全凭媒婆一张嘴介绍男方情况。 有的父母能过分到什么程度呢,不用见面,只要男方许诺给的聘礼达到他们心理价位,那就能当场拍板。 什么长相身高打不打人暴不暴躁,身上有没有残疾,这些都不重要。所以媒婆要想存心忽悠,尤其是给远嫁洞房才能见到面那种,跑又跑不了,真能坑害不少姑娘家婚后想上吊。 满桌子做媒婆为啥挣不来钱?就因为不忍心总是说实话。 而这也是她为啥和满桌子才打照面,就能留家吃饭的原因。 如此困难的年月,自己都要吃不饱了还能不挣昧良心钱,这种人甭管古代现代都可交。 “你过两日确实要来一趟,不止为美壮,还有我的事儿。” “嗯?” 许老太看向儿媳:“你先把桌子捡下去,灶房拾掇拾掇,我和你大娘说两句话。” 打发走于芹娘,许老太才说道:“还没倒出空问你,你家老大还那样?” “嗯,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的,好在有把子力气不耽误干活,只是不敢让他往远走,怕万一糊涂跑丢呢。” 满桌子的大儿子为挣钱,前几年去县里给人盖房从房梁上掉下来。别的地方不严重,只那脑袋磕到硬物有些神志不清。一整就抽过去了,要么就犯糊涂不认人。 刚出事时,原身许老太去看过,那大小子叫她老妹儿。 满桌子提起大儿子满面愁容:“整得我小儿子是真不容易,刚从他大嫂娘家回来。老姐,你都不知道,老二主动帮人干活去啦。这不是寻思他哥那样式的,他得打打溜须嘛,总怕他嫂子跑,侄子还小别没娘。还成天的啊,总惦记领他哥再去看病,说他哥指定能好,可哪有那么多挣钱的道。我老闺女也是,在家里紧着帮她大嫂干这干那,反正家里啥活也不用我操心。该咋是咋,我那大儿媳也没嫌是个厚道的。” 许老太点点头,儿媳是好样的也算满桌子修来的福气:“那我给你家老大老二找个活,帮我多弄榆树皮面。” 她这些天要去当代理村长没有时间自个弄。 就算有时间,她也没那力气去挖树皮再给背回来。靠自己那能攒多少。 而满桌子家大小子虽是不咋聪明,但膀大腰圆有把子力气,再有二小子陪着跑不丢,干脆雇兄弟俩给她干活。 “我今早给你背来那些不够?等着,我家还有不少,明儿就让老二送来。你要是还不够,我就……” 许老太比个打住的手势:“听我说完。我今儿做那面食咋样,你不也夸嘛,说是没吃出来是树皮面,我打算多存一些。一防明年又涝,总得有个饱肚的东西,就算掺玉米面也出数不是?要不等我家老二老三回来,那跟猪羔子似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真怕到时候吃土都找不着地儿。二为看看情况,我想冬日去镇上卖热汤面,你觉得咋样?” 满桌子脑子立马灵活起来。 一边回味刚刚吃的鸡肉上面的饼子,那是真好吃啊。她没撒谎,确实没吃出来是什么面做的。反正她是做不出来,也不知老姐拿啥发面没有一点酸味。 一边想到这二道河村包括下游王家沟村,这全是松涛江的分流,镇上那也是。听说县里那江才叫老大老大。 因为有了这个大江,每年冬天各村小子们到日子就去寻冬捕的活计。 这些小子们哪里有钱吃好的,死冷寒天的吃那凉饼子,不如老姐做热汤面条在江边卖:“真行!” “所以我这不是小打小闹,我得给你家俩小子铜板,咱这里大片大片的榆树林”,只要别把树都给扒得跟那葛优似的,贴着树根底下往上扒皮,你得让树明年还能活下来:“他们要给我干到入冬呢,我这里是越多越好,咱现在说钱。” 许老太心里有数,就这古代麻袋,装满一袋子榆树皮回头也就能磨出十五斤左右的面。她不打算自己磨,连泡再洗再磨,只挑水就能累死她,“一袋子给十个铜板,让你家俩小子费费事儿,给我磨好送来,咋样?” 满桌子看着许老太一脸打商量的笑模样。 还咋样?啥破玩意儿啊,满道边见的树皮子给十铜板,让人知道就得抢着干,还得觉得老姐脑子出了问题。 因为只要吃些辛苦,用车子一天就能推回十袋八袋不成问题,那一天就能挣百八十个铜板。 所以这是在帮她,尤其她家大小子那种情况。 “行。”满桌子心里酸涩,这情她承了。 只是回头要告诉俩儿子,别为挣钱只撸树皮,看见野葡萄野果子顺手也摘了送来。 她看院里有老姐给田芯摘的果子,那孩子应是爱吃。 再着冬天,到时她帮老姐一起去卖面条。 “啧,你咋又哭上了。”共情能力也太强了,许老太觉得满桌子要是在现代,非常适合做妇女主任。 “没,”满桌子哭得鼻涕出来抹在鞋底上,声音哽咽却满脸笑容道:“那老姐我先走了,你说我在这里又吃又喝借一天光,这又接个大活,赶紧家去告诉俩小子喜信。” 要不是她也想尽快挣点银钱,赶在入冬前给家里存点粮添点棉花,按理真不该应,就白帮忙几天能怎的。 就连刚刚,她还在惦记用美壮给的糖去换粮,只给小孙儿留两勺。 满桌子离开后,许老太忽然骂道:“这娘们咋把大米藏炕席底下了,快点,芹娘,你赶紧撵上去把大米给她。就说我说的,给她孙儿熬粥喝。” 这指定是看出来她家田芯爱吃大米饭,故意留下的。 …… 当晚,于芹娘和许田芯瞪大眼睛:“您要当、里正?!” “代的,代的,当几天。” 直播间家人们: 牛逼了,从家里骂仗到山上,从坟圈子又掐架回村中心,这又要播“官场”。 太精彩了,每天一个新节目,打赏。 奶奶,要看你走马上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广大村民们请注意 第二日一早,许田芯连去后院茅房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因为直播间的家人们,昨儿又给她们打赏四两多。 说实话,从穿越来就心慌,总担心一点小风浪就会把这个家压塌。 虽说家里有房有地,但是连续两年洪涝,谁会在这时候添置地产,买也会将价格压得极低。 如今,有了这加起来十两多的打赏钱,她和奶奶心里才终于有点底。 不用眼巴巴等发工资才能出门置办一些粮油和棉花。想要在这个冬天吃饱穿暖,终于没问题了。 许田芯想到奶奶昨晚说还会给她扯些布,做两套内衣换着穿,还要给她买这里的牙膏牙刷就更高兴了。 嘴里正哼着: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小看我,宝宝巴士教我上厕所秘诀。 秘诀就是…… 许田芯捏着鼻子蹲在坑位上劝自己: 其实香和臭本就在一线之隔。 有些香水就是粑粑做的。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提炼出最臭的叫吲哚的东西再稀释一千多倍后,就有茉莉花的香气。 再极度稀释稀释还有水果香,然后就会作为食物香精加到吃食里,蛋糕奶茶冰淇淋,让食物变得更美味。 所以说,她是知道发财秘诀的,只是暂时宁可穷着。 许田芯用最快的速度冲出茅房。 呕,她又看见蛆了。 万一、万一要是揭不开锅那天再说。 与此同时,灶房里。 于芹娘正一脸喜色听婆婆安排活。 “不用挑水、也不用砍柴。你今日的任务就是找个伴去山上采蘑菇。别傻了吧唧的自己去,把那个蛇药都带上。” 许老太正在洗果子,心里合计着,晚上回来用野山丁子和野葡萄给孙女做果丹皮。 果丹皮能放久,这回有糖了真挺好,让孙女冬天在炕头也能有口零嘴吃。 说完后,发现儿媳连个音也不回,扭头道:“听见没有?” “娘,我能先去大坝吗?我想看您给大伙讲话。” 昨夜于芹娘兴奋一宿,要不是她娘家住太远真想跑回去送信,让娘家人也来看看她婆婆要做女里正。 只帮忙几日又如何,别人想做一天里正都做不了。 可见,于芹娘压根儿没纳闷过为何会选她婆婆。 在于芹娘看来,选谁不选谁,刘伯是做多年里正的人,不比她们有眼光?选她婆婆,那指定是看出来她婆母非常有本事就是了。 至于里面有啥阴谋诡计,于芹娘更没往那方面琢磨。 怎么可能,骗她家啥呀?榆树面吗。 所以说,许老太能当上代理村长,属于芹娘最开心,她纯粹。 许老太在儿媳妇渴望的目光中:“……行吧。” “娘,我一定要记下来你都说啥了,回头好和有粮学!” 许老太被儿媳妇欢快的背影逗乐,说要回屋换件最好的衣裳。 在于芹娘身上,真挺难得见到年轻人的朝气。 许老太小声嘟囔句:“没想到还挺官迷。” 既然这么期待,那走吧。 —— 大坝。 此时,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人。 “啥事儿呀?一早上就敲锣。” “说是有事要宣布”,说话婆子又与身边人耳语道:“我看胡椒一早上就戴个银簪,她家车也套上了,瞧那样是要随她老头出门。我猜测要告诉大伙谁替管事。” 郝银花在旁边听见了,闻言撇嘴道:“真能整事儿,除四大姓还能有谁,直接说一声谁管就完了呗,净折腾人,我家鸡窝还没掏呢。” 刚吐槽完,就看到许老太随刘里正一起走了过来。 郝银花摆手叫道:“妹子,这呢这呢。” 郝银花寻思给堂妹叫过来站跟前儿,方便唠唠嗑啥的。要不然刘老柱讲话可磨叽了,闲着也是闲着。 结果她妹子竟然站住脚。 这不稀奇,稀奇地是和刘老柱只相隔几步距离,就那般并排站在大家面前。 嗳? 郝银花愣住,啥意思? 其实刘老柱也想问问许老太这话。 本村四大姓当家人都不敢和他站一排,那必须错开一步站他斜后方。 可这婆娘却并排,真是晒脸。 是不是真把自个当根葱了,要不是怕你摇哪乱走,你…… 刘老柱压抑着,不停开解自己:算了算了,自己选的。这是他冲动的惩罚。 刘老柱开口道: “都来齐了吧?有几句话要讲。 我这老毛病,有不少人也晓得。 这两日胳膊腿疼得更厉害,需要离村几日去城里看看。 今日给大伙叫来就是告诉谁来的话就是被许老太威胁的,要不然他才不想讲: “我走是走,都给我消停干活。 我以前就说过吧?不好好干的,明年缴粮税指定多罚,我绝不留情面。 现在我再说一遍,这是真的。 回头我回来,有粮娘把你们谁的名字画下来,画得次数最多,明年就罚谁五十斤,其次表现差的四十斤、三十斤,再是二十斤、十斤。 不信到时就看着,我这回非得选出五家,让你们涨涨记性,一让给村里干活就糊弄。” 下面的议论声当即又变得热闹起来,尤其是婆子扎堆的地方最明显。 “完啦,我和有粮娘掐过架,她指定没事儿就画我,我还好画。”她是石头娘,画个圈就行。 “先别担心,你怎么也比一只耳他娘强吧,她俩当初可是在大地里挠一堆去了。你快看,那都让人扶着了。” 一只耳的娘,正拍大腿:天塌了。 “那她就是五十斤,我三十斤。” 刘老柱望着乱哄哄的场景,咋想咋不是滋味儿。 看这反应合着会比他在时还听话,反过来还会恨他。 他想往回找补找自己的仁义形象,让村里人知道知道他的好。 “明年缴罚的粮食,我把话撩这里,我一粒米不留。正好村里有岁数大干不动的,鳏寡孤独的,我不能眼瞅着,到时就把这些罚粮分给他们,免得我自个还要倒搭。当年……” 压根儿不知道底下有好些人在偷摸翻白眼,心里正骂他道: “呸,恨不得几十年才帮过那么两家,总拿出来说。 其实就那两家也是胡椒看不下去眼才给的。 这要换我家像刘家那么殷实,就我这种抠搜的人都能帮十家了。” 还有人在心里偷摸咒骂着:“没人祝他看好腿,多损,还要罚咱粮,一亩地拢共才出几斤粮食,要咱命得了呗。” 所以刘老柱是在大伙的怨念眼神中,转身看向的许老太。 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道:“那我走了,好好画。有粮娘,你记住,防涝是村里头等大事,我交给你,你就不能像闹着玩似的,别让我觉得选错了人。回头罚谁不罚谁,我可是要以你这个为准,越是我不在的时候,我越要好好看看是谁鸡刨狗跳的!” 许老太心里明镜,这叫临走临走,还想将大伙的恨意转移到她身上。 不过,这老东西一定想不到,她不怕。 …… 刘家的车驶离时,许老太正将锣递给离近看热闹的老翟头。 “这个,你总能敲吧?” 要不然这位哆嗦乱颤的,在大坝混日子还顶个干活名额呐。 不能让再这么混下去了,总要干点啥。 老翟头接过锣,一边敲得手抖动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边回答:“能能能能能……” 停。 “敲。” 能敲。 老翟头眼巴巴看向许老太,别画他。 此时直播间家人们满屏在刷着哈哈哈哈哈。 许老太终于讲话了,没有现代的试麦喂喂喂,只有气运丹田的“全体村民们请注意”。 “第一件事,往后大家,请叫我田芯奶。 第二件事,我宣布,今早先不干活,喝汤!” 美壮的驴车,恰好从道口那面拐了过来,出现在大家面前。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村民中间的许老太,正指挥几个小伙子快去帮美壮搬锅架柴。 又匆忙间点几位婆子名,让她们待会儿负责站在四口大锅前分汤。 许老太找的这四位,属于平日里不是那么爱贪小便宜的婆娘,以免给这个捞稀给那个捞干,其中就有她堂姐郝银花。 “记住没?我刚才提到那些人,你们在分汤时注意点,给人带块骨棒,再说上一句是美壮让的。” 郝银花一听名字就明白了,那些人全是昨儿为美壮事出力多的,带头应道:“记住了妹子,不是,有粮娘,也不是,田芯奶。” 许老太:“……” 说实在的,她真想对堂姐说,你还扯这套干啥?该叫啥就叫啥。但想到为今后顺利开展工作,不能带有私人关系就没纠正。 用直播间家人们的话:奶奶,这就叫高处不胜寒呐! 没错,宝儿们说得对。 许老太安排完一些细节事,才看向大家喊话道:“看见我手里这碗没?就照这般大,每户一碗。还傻瞅啥?回家取碗!” 村民们取碗路上,别看脚步匆匆,许田芯猜测,那匆匆间也定死说啥话的都有。 许田芯为丰富直播间内容,为那份真实性就悄悄摸了上去,这是她作为导播的职业素养,摸到一些爱讲究她奶的家门口。 果然,隔着某些人家的大门,许田芯听到: “你瞅有粮娘那小脖立马扬起来就差打鸣了,啧啧,这谁能想到呢,她那个马粪蛋能发烧。” “这就叫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你说刘老柱是不是犯了什么邪。” “看见没有,人家比比划划指挥咱大伙那个样,真牛哇。你说她都能行,我差哪啦?里正怎就没选我。” 还有到家就吵嘴干仗的。 许田芯潜伏在一只耳家门口,偷偷录制一只耳他爹在骂老妻: “早我就说你不是好嘚瑟,一天吃饱撑地,不是看不上这个就是讲究那个,这回落在许婆子手里了吧?该!明年咱家要是被罚粮食,你就给老子饿着!” 一只耳老娘在哭。 儿女们劝:“爹,快别骂娘了,大不了咱家多出俩人去大坝干活,就不信还能给咱家画上?” “对,咱使劲干,让大伙给当个见证,回头她敢乱画,咱就等里正回来评理。” 一只耳性子闷,取了碗,路过他爹娘身边只说句:“看昨儿和今早,我觉得许婶子不是那样人。” 步子太大,走得太快,许田芯就尴尬了,蹲墙角被逮个正着。 一只耳先扭头看眼自家院,又望向面前许家大侄女。 许田芯脸都红了。 “……那什么,叔,我认为你说的才对。” 三十六计跑为上计,说完许田芯就急步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一只耳原地站了一会儿,很少笑的人,忽然咧开嘴角笑了下。 当许田芯又赶回大坝录制时,这边已经有跑得快的在拿碗排队了。 吃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啥也抵不上吃进肚实惠。 甚至已经有村民开始觉得,许老太替代刘老柱也挺好。 “啥时候分呐,有、田芯奶?” “等会儿人齐的”,许老太回答完,才扭身看向面前几位婆子。 这是除分汤四位又新选出来的四位,这几位特点:嗓门亮。 许老太小声道:“你们几人,把接下来我嘱咐的事办好,照平日里那样干活就行,我保证不画你们。” “当真?” 成交。 没一会儿在队伍越排越长时,只看这几位婆子,边走边装作唠嗑似的招呼道: “人家美壮的肉汤,没说谁帮忙才给谁,让各家都有份,可见多仁义。 那咱就应该吃人家汤,往后多看顾,这是在哪里都说得通的道理。 你们自己看,那些猪骨加一起要花多少铜板,能不能唬弄少放几根?能,但那丫头没有。 美壮就是真心实意想谢大伙,还属于嘴笨净干实事人,心里有花开不出,随她爹娘那实在性子。 所以我看不下去眼啊,我必须要说句公道话,往后她住山边有点啥事儿,就算帮不上啥大忙,还不能出个人去看看吗? ……对不对啊,咱大伙?往后看到美壮丫头遇到啥难处都伸把手,不能白喝孩子汤。” 这几人作为气氛组正演绎一番,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尽快引起大家共鸣。 而此时的许老太,却早已没了影踪。 她正带着美壮,带着一大碗冒尖儿猪骨汤,再带着她孙女,她孙女正忙乎给猪骨汤来个特写镜头,特意来到村里辈分第二高的七叔家里。 七叔正坐在院里搓麻绳,听到响动,用他那独眼只看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干活:“不是说,一户只能领一碗?家里已经有人去了。” 许老太对美壮使个眼色。 美壮上前道:“七爷爷,这是俺单独、俺想单独孝敬您的。”然后就放下碗再吭哧不出别的话,看向她许大娘。 这笨丫头。 许老太对美壮摆摆手:“那你回去吧,站那锅旁边,就算对大伙不好意思说啥感谢话,看看昨儿都谁帮你多,对长辈们笑笑也行,去吧。” 等美壮走了,许田芯也自动自觉找旮旯坐下当背景板录制,尽量拉开距离,不影响长辈们谈话。 许老太刚要起话头,没想到七叔先叹口气道: “早知那小子是那种德行,当年就不该给介绍。做不好是做损呐。”他活一把岁数没活明白,咋就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老太连忙说: “您老可别这么想,您当年给美壮寻那上门女婿,全村都知道是看在马猎户为人厚道上,您也一个铜板好处没拿。 您图什么?全凭得是热心肠。 更何况那时候定下亲,那小子才多大,中间又隔美壮给她爹守孝三年,只能说,这人性最是有变数。 包括那小子的亲属也是同样的。 现在细想想,当年美壮那男人,已经到了想做上门女婿换钱给他爹娘抓药地步,他那些亲属可不就会离远远的,那几年怎么会联系。 所以说,您老已经尽力帮美壮寻个合适的了,您应马猎户那句:给美壮寻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小子也已经做到份了。 只是我们哪里能猜得到,这些亲属如今会成为搅屎棍。 那小子也吃一百个豆不嫌腥,他缺心眼,认亲!” 此刻,七叔才用那只独眼认真看眼许老太。 终于懂了,这回刘老柱为啥会选有粮娘管事。 看来他之前还冤枉刘老柱了,以为那老小子又要不干啥好事。 “说吧,让我作甚,只要能让小两口消停过日子,我就去。” 许老太就知道,村里有几位辈分高的表面看着糊涂,实际上最是心净眼明。 “七叔,那我就不瞒您了,我打算好好吓他一次,让他彻底绝了离开美壮还能再娶妻的心。想麻烦你老这样去和他谈……”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绿帽子 谈话内容涉及一个小插曲。 来之前,许老太对直播间家人们特意先介绍过。 那就是为什么国人会对戴绿帽子敏感,其实真是自古传下来的。 自古以来,男人为换取口粮敢卖妻女,或是关上门为饱肚挣钱卖人情等目的,强迫自己妻女在家接待其他男客,甚至为攀强杀妻等等恶劣情况,就会被戴绿头巾先游街再关进大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一章 绿帽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多事(二更) 美壮的事情算不算求仁得仁皆大欢喜,暂时还不能有定论,要看那小子表现。 但今早各家能多碗骨头汤,让村里极为贫困的人家感到有那么一丝幸福却是确定的。 有好些村民排队得到一碗骨头汤,就急忙回家倒进大锅里添水再煮一煮。碗里面得到一根骨棒就更好了,这样能让家里的小孩子们全都分到。 可惜,更多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二章 多事(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号子一喊浪靠边(三更,为夜鹰grace打赏+) 而随着好些人回家取绳子,取一种能把绳子染成红色的茜草汁,村里好些年纪大的老人听到信儿也来到了坝上。 正好许老太要找这些年纪大的人商量事: “四伯,七叔,还有诸位老少爷们,你们来得正好,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眼下小子们也决定下江看看。 最好是堤岸下面啥窟窿眼都没有,我宁可被大伙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三章 号子一喊浪靠边(三更,为夜鹰grace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老默,我想吃鱼了(四更,为浮冰1004打赏+) 有些事情在悄然间发生变化。 两面的村民正给许老太让出一条路。 许老太赶过来,一边查看那些管涌口是否标记上,一边道: “没事儿,发现咱就堵,就是干得慢点儿,一点点干,不要紧。” 这副镇定的口气,让大家心情立马松快不少。 村里四大姓老万家就住在大坝边上,他们家几房人加一起上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四章 老默,我想吃鱼了(四更,为浮冰1004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我们起刺吧(一更) 四伯说:“不晓得。” 但看向许老太的目光带着意味深长。 许老太又用眼神询问七叔。 七叔说:“以前你四伯他大哥我那位老哥哥做里正时是能捞鱼的。那时候家家户户有船有网。虽说咱这镇上盛产鱼卖得稀烂贱,但像这时节日日早上要起网,各家还是能卖点银钱用来补贴口粮,日子不至于这般难过。”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五章 我们起刺吧(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村民工分手册(二更) 许老太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许田芯也将溶解好的茜草汁,以及一袋早就准备好的石头块倒退着拽过来,听她奶讲话道: “大家要想干,必须提前安排明明白白。 你要知道,这一网下去,明早起捞,可能就这一网了。 大伙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大家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纷纷点头: 确实,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六章 村民工分手册(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我有土豆你有肉 “巧英,你家怎么能得到一根红枝子?” 现在手攥“鬼画符”红石子和红树枝,在村里似乎成为一种荣誉了。 谁家攥手里越多,就代表谁家劳动力越牛气,得到的鱼也注定会多。 这不嘛,巧英爹在坝上排队按手印。 这个手印,按得不止是有责任一起扛,对面村来找茬一起上,还有同意分鱼方式。什么事就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七章 我有土豆你有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抄家伙 “咋回事儿?” 王家沟村江畔。 王里正的堂弟王老八,被二道河村人背地里骂王八犊子,有名的各村欺男霸女,他正扒拉开前面村民问道:“船咋开到那面去了,啊?咋不知道看着呐,是不是要偷咱鱼,是不是?” “看着啦,但二道河里正的儿子亲自带人来取的船,俺们还咋拦啊。” “对,压根儿拦不住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八章 抄家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没有退路可言 有些事情想解决,总有它注定的方式。 连现代都不可避免,你敢断我水,我就敢不让你种田。 更不用说这是古代。 这里穷乡僻壤到连法律都管不到。有个县衙县太爷坐镇,县衙拢共加一起才多少衙役?他能阻止得了两村恶斗?通常都是哪个村打赢算哪个村的。 搞不好谁送礼谁关系硬就偏向谁,哪有什么公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三十九章 没有退路可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遇强则强 江畔,篓子里的鱼在扑腾扑腾地抖动着,还有一张渔网没有拽上岸。 坝上也随处可见泥沙和推一半的大石头,好些辆手推车就扔在那里。 刘老大家三艘船上的十二位船夫帮着守着这些东西,如坐针毡。 唉,你说咋打成这样了呢,估么眼下村里都打空了,没人了吧。 其中一位船夫站起身,凭借经验巡视一圈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章 遇强则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就是不知该咋用 气氛莫名地变得玄妙起来。 放火小将们:“这是我姐。” 许田芯发言完就不吱声了。 长辈们村民们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一章 天生我才必有用,就是不知该咋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此生很悔入二道河(两章合一) “孩子,你来。” 四伯招手叫来许田芯,细看完第一反应先纳闷一番,心里寻思着,咋没随他爹娘那好相貌呢。 有田自不必多说,相貌堂堂,大高个老长一条人。 而这孩子的娘,要让四伯说实话,那是除好看再没别的优点了。 因为有田媳妇那娘家老穷了,明明是住镇上会比村里强,却摊上个赌鬼老爹赌红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二章 此生很悔入二道河(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娶媳妇打幡(两更合一) 用现代时间计算,二道河村到镇上快走步行需要仨小时。从镇上到县里需要一天半时间。 算算往返时间,即便有驴车牛车骡子车,一个来回至少也要三天。 毕竟这些交通工具不会让你多快,只会让赶路不那么累。 马倒是快,但没人敢用那个拉脚。 可以说全镇上下是没有马车的,不是买不买得起的事。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三章 娶媳妇打幡(两更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你看我表现(两章合一) 王里正听完事情经过,肺差点气炸。 他越寻思这趟县城之行,越是感觉很不吉利。 先是陶世德(知县)那狗娘养的,从他这里又掏走三千两白银,眼下刘老柱那狗东西竟然也敢给他找晦气。 “去茶陵酒楼。” “嗳?哥,你等等我啊。” 王里正看眼堂弟,实在嫌包扎成那样丢人,“你去窄巷子刘老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四章 你看我表现(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回响 王里正站在窗前,望向街上刘老柱的背影倒有些不放心了,担心刘老柱回村闹出人命会牵扯出他,他这面…… 唉。 这趟县城之行束手束脚。 他可以不把草包知县的话当回事,却一定要谨记表妹夫的叮嘱。 王老八推门进来:“哥,您咋放那老东西走了呢?先罚他跪个三天两夜解解气再说。” 王里正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五章 回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你看我表现的好不好(求月票) 刘老柱做里正多年。 可以说,他让大伙抢收时,全体村民也没有这般齐刷刷冲他喊过话。 犹记得,那年下雹子提前抢收粮食,稀稀落落只二三百人回应他,那就给他激动够呛。 那年那天,心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他感觉那时候的他才是真的里正。 而如今,近千人的喊声,可想而知有多么震撼他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六章 你看我表现的好不好(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杠上开花 “好,刘老柱,你真是好得狠!” 王里正本还有些担心,刘老柱回去后,为溜须他会要村里人命,别闹太大。 结果万万没想到,刘老柱指天誓日说出的要好好表现,竟然是敢给他们村里人仗腰,还要把本月的渔盐领走。 反了他了。 王老八立即撺掇道:“哥,我没说错吧,这次真和以往不同。那一村子人就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七章 杠上开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我这不是要发大财了吗 能顺利领走渔盐,还一气之下买那么多,回村路上,大家心里本该有些高兴的。 这可是村里正带头去领取。 先不提只有刘里正去,意义才会不一样,这说明里正已经许可他们继续捕鱼。 只说他们也是在与河泊所盐库差役聊天时才知道,只有里正带头去河泊所领取渔盐才会如此顺利。 原来没有里正这个“官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八章 我这不是要发大财了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最美的误会 许田芯回村后,就边吃大饼子配碗鱼肉馄饨,边和她奶说了。 说她想满村找试手的罐子,做盐试验,可能会浪费一些渔盐。 不过:“奶,咱也不算白浪费,要是能制出来,咱家就能吃好盐了,对身体有好处。而且一年下来,细盐钱能省下不少。” 听说这里的盐卖得极贵。 许田芯心里高兴,她虽不会挣钱,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四十九章 最美的误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又接个好活 每月也不是无限量放渔盐。 朝廷规定,它有个顶,每月按每户二百斤鱼可放卖十斤渔盐。 刘老柱就是按照这个顶中顶帮村民们代买回来的。 而许老太本人竟然就划拉回家一百五十斤渔盐,可见她这串联搞得非常成功。 要是只凭许家就是十斤,可一家给她匀出八两一斤,全村一百一十四户就把她成全了,这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章 又接个好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古代物尽其用法则 “我看你要找削,你是不是跟我在这扯犊子呢。” 用鱼泡做避孕套,大肠包小肠啊。 这怎会是扯犊子? 关二秃急了,他可是太相中许老太的能力。 放眼望去,就这十里八村的妇人全加一起,他认为也抵不上眼前这位有魄力。 如果这位敢想敢干的也拒绝他,那他想卖鱼套就会彻底没戏。 为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一章 古代物尽其用法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处处是商机(两章合一) “咋样了?”许老太掀开门帘问道。 许田芯从村里各家寻来的趁手瓦罐,目前通通摆在睡觉屋里地上。 这里还搭有三个临时小炉子,用来熬煮卤水。 闻言,许田芯扬起一张略带兴奋的小脸道: “奶,我本来还打算用笨方法,先用稀释后的卤水经过日照蒸发再析出结晶,析出结晶才能去除杂质进行沉淀。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二章 处处是商机(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被祸害得不轻(两章合一) 许老太入睡前,满脑子里还在想两件事。 一件是没有鱼松,那她不就成独家了嘛。 直播间家人们帮她搜索过,说相传清末开始普及鱼松肉松。都到咸丰年间了,才是第一次出现。 孙女也帮她分析过,即使这个世界已经出现肉松,可以试一试,看头发着不着火,那也是成吉思汗那支子的作战口粮。涉及到作战,肉松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三章 被祸害得不轻(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二道河村委会成立 听不清那外村人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刘老柱在听完后,突然踉跄倒地。 “嗳?”许老太急忙扶住四伯,让原本搀扶四伯的汉子去背刘老柱。 …… 刘家。 关二秃背着药箱来了,诊断为急火攻心。 刘老柱躺在炕上,头上敷块湿帕子,屋地中间炉上熬着一锅黑乎乎的草药。 胡椒在边哭边埋怨大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四章 二道河村委会成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齐心协力了(两章合一) 玩呐?拿谁不识数是怎的,这不就是要架空他吗?那他这个里正还有什么实权。 刘老柱当即捂住脑袋,趴在炕沿边吐了起来。 王玉生一边给刘老柱拍背,一边无奈道:“叔,你吐得真是时候。”该你说话了,你开始吐。 刘老柱这个行为,也把关二秃气坏了。 他扒拉开王玉生,用抹布一把堵住刘老柱的嘴: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五章 齐心协力了(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女人是什么,今日我来答 “奶,我怎么感觉,里正爷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许老太用湿抹布擦擦身上灰尘,闻言用鼻子哼一声道:“这不是那个姓雷的正主来啦?看样是给他灌了一大口鸡血。” 于芹娘从后院过来,只听见后半句:“娘,您想吃鸡血了?” 那她这就去各家问问谁家能杀鸡。 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老太扭身问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六章 女人是什么,今日我来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好处大大的(二更) “那我也随咱们里正,先讲几句掏心窝子话。 我们许家在十七年前,恰好咱们刘里正接任那年搬到的二道河村,继承的是叔伯房子。 按理和在座土生土长的乡亲们比较,我许家可以算是边缘家庭,这没什么可不能说的。 没资历,人口不多,亲属在本村更是几乎没有,在村中很不显眼。 所以今日我能站在这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七章 好处大大的(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带刀前来(两章合一) 许老太本不想提村委会的钱从哪来的事儿。 这个不归她管,太细节了,她懒得管,就推给会计四伯了。 但是下面趁她喝口水的空档,已经变得嘈杂起来,不停议论又给新生儿发米又帮村民跑腿的,那村委会的钱从哪来啊? 让俺们干活,怎么白干都行,就跟那修大坝似的,为全村人好的事儿,白干多久也不要紧,我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八章 带刀前来(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眼睛瞪得像铜铃(两章合一) 当六碗飘着香气的鱼丸粗面端上桌时,赵大山连同六名衙役都看傻了,控制不住直咽吐沫。 许老太是用鱼骨头汤煮面。 虽说她这面里还是掺了榆树皮面,看到面条是褐色也知晓是杂粮面。 但这回她真没抠门,只放四分之一榆树面,剩下的都是用白面粉、高粱粉、红薯粉再掺点黄豆粉和面。 这样的面条吃起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五十九章 眼睛瞪得像铜铃(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他还是单纯了 “按理即使家里揭不开锅那天,我都不该说出这秘密。 但今晚那赵大山来了,你们是晓得的。 我从他那里得知一个,或许会让咱家变的更困难,也或许就可以让咱家翻身的消息。 说这个消息前,你们给我保证,在外人不知道前,绝对不能往外说。我答应那个赵大山了,就不能让人为难。” 想必怕是知道后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章 他还是单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买地置业 “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先回来,回来!”刘老柱对许老太招手道。 可想而知,许老太想买的面积会有多大,顺风扯脖子吼听不见,需要不停摆手才能瞧见。 刘老柱找块石头垫屁股底下坐着,打开随身带的水囊,边喝水,边等许老太回来。 “咋样?我就买这一小方。”许老太来回跑累够呛,两手拄膝盖问刘老柱道。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一章 买地置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扛得是顶风的旗(两章合一) 想让村委会买路边荒地,本就在许老太的计划中。 一来,如刘老柱所说,只她一家在大道边做买卖危险。要是一大帮人,无论是野兽还是人,那就不怕了。 真出现土豪劣绅眼红嫉妒或是想强取豪夺,他们也得在心里照量照量,强拆一家两家没难度,但敢强占一百多户村民的房子和土地会不会被闹大。豁出去集体进城击鼓鸣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二章 扛得是顶风的旗(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不问将来,就是跟随 美壮坐在驴车上,始终在削木箭。 她觉得两位长辈谈话,自己不适合上前。 结果再一抬头就看见两位老人越走越远。 看起来在用脚丈量土地,接着俩人又拉起绳子。 绳子应是不够长,两位老人还要四处找大一些的石头做记号,做完记号再接着朝远走。而再往前去,全是半人高的荒草,稍不注意就会摔跟头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三章 不问将来,就是跟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 美壮离开后,刘家紧闭大门。 刘家堂屋里。 刘老柱先把他媳妇按在椅子上坐好,然后他才在媳妇面前左手拍着右手滔滔不绝,试图掰开揉碎给妻子讲道理。 讲到要做饭铺子时,胡椒反问:可那荒芜的大路上,咱们要是不走道,连个鬼影都没有,请问客人在哪里时。 刘老柱的回答是一副不可说的模样,还摇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四章 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接你们回家(两章合一) 在去镇上的路上,许田芯终于有机会对自己所处城镇有个大致了解。 原来河栏镇占地面积和人口分布,多到在府城有名。 像他们村有一百多户,王家沟人数更多,雷家窝也是一百出头,过百户的村庄在他们镇有十二个之多,这就上万人了。再算上那些几十户的小村庄和镇上常住人口,按理河栏镇是有资格单独成立一个县的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五章 接你们回家(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两章合一 在砖窑干活的小子们,齐齐愣在当场。 他们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表情,一个个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刘老柱。 当互相小声问问确认是真的,他们才终于动了动穿着草鞋的脚。 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二道河村的小子们越聚越多,向刘老柱走来。 当听到里正叔又问他们:“行李在哪?”心中也好像先是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六章 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雨一直下气氛融洽(两章合一) 许老太愣是没空去看看王家沟决堤口有多大。 她只知道带人冲进王家沟时,连进村口都有溪流了,也不知是被江水淹的还是下雨囤积的雨水,反正水过脚脖。 再往村中间走走,水淹过小腿。 再朝靠江边的方向走走,妥了,她走不了啦,眼瞅鱼过来了,有的鱼是多大个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许老太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七章 雨一直下气氛融洽(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两章合一) 王老八是被打到地垄沟里逃脱的,他一顿滚来滚去就跑了。 那能让他逃吗?今儿王老八就算掉江里也得给他捞上来揍。 说拽俺们孩子就拽。 许老太没漏掉王老八看她孙女的眼神中带着恨,她绝对没看错,那是一种带着强烈坏意的恨。就连刚才拽的手劲儿,也恨不得要给她孙女胳膊拽脱臼。 胡椒:就是这犊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八章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一挥手潇洒勇敢出场,登登登登登 外村人的感受就是:真有情有义二道河村人。 那必须的。 要赔偿得来的两头老母猪,那是一码事。 当初给他们二道河小子们打伤那么多,不需要吃药花钱吗?这两头猪都不一定够用呢知不知道。 也不要说是两村互殴,他们可从没主动去王家沟闹事,是王家沟人来了就烧柴垛才反击。 一直没机会讨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六十九章 一挥手潇洒勇敢出场,登登登登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她儿子们好像丢了(一更) 咱那两头猪呢。 村里小伙子们吃完大碴粥,腋下夹着碗筷,边往外走边小声议论着。 这可是今天最高兴的事儿。 许大娘说了,赶明要用那两头猪生出一窝窝姓“二道河”的小猪仔。然后杀猪卖肉还要去王家沟卖,从哪拿来的,再去哪里卖钱。 只想象一番,心里就痛快得不行。 “送到你们挠子爷家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章 她儿子们好像丢了(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给你们哥仨点赞(二更) 于芹娘问许老太:“娘,您向草滩村那小子打听没?” “昨晚问两句,说你奶,还有你大伯和堂哥也没回来。” 于芹娘松口气:“那就是还没干完活呢。” “但愿吧。” 许老太和于芹娘不知道的是,此时许家大房已经坐车从县里往家赶路,他们打完工了,但乘车的人里面并没有“仨有”。 许家真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一章 给你们哥仨点赞(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叔叔们的礼物(一更) 两个菜团子只够垫垫肚。 许有仓每次吃完干粮后,要靠多喝几瓢凉水饱肚。 他正咕咚咚往肚里灌水时,林场管事从油布棚子里出来,仰头望望西面天又变得黑咕隆咚,心里恼火得很。 按理这种天气应该让停下,比较危险,湿的树更重,今日就该提早收工。 但东家那面催得急,他们又被这贼天气耽误不少功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二章 叔叔们的礼物(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每个在外游子都想衣锦还乡(二更) 目前,县里分两处服徭役的地方。 一处是家里掏不出来银钱,只能轮到谁家,谁家就派人真来干活。 但这些普通百姓干的活计,相比较有钱人家雇来顶替的要轻松一点。 官吏们考虑到,毕竟是免费干活,一旦出人命麻烦多。 另一处就是许家兄弟所在的位置。 管理他们的是庄主儿子和那些小官吏。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三章 每个在外游子都想衣锦还乡(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庄子说,方死方生 第二日城楼开,借民居这家男人打开柴房门,提醒许家兄弟们可以走了。 哥仨从柴火堆里露出头道:“谢谢兄弟了。” 但是雨势依旧较大,属于中到大雨,哥仨只能先跑到杂货铺买一张油布,又去临街买了十个刚出锅的蒸饼。 哥仨掏出木碗向店家讨来三碗热水,一人先吃一个饼子垫垫肚。 吃饼子时,老二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四章 庄子说,方死方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我从没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老汉一家的骡车渐行渐远。 老汉在加紧一切时间赶车到镇里找郎中。 年轻汉子一手紧紧搂住媳妇,另一只手心里攥住媳妇的银簪。倒是被抢的小十两碎银没太当回事,依旧散落在车板上。 想到这银簪是媳妇祖母在媳妇出嫁时给的,意义不一样,他们这趟顶雨来河栏镇,就是媳妇想回娘家探望摔断腿的祖母。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五章 我从没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关于善与恶(一更) 王家沟村插上二道河村的大旗,还搭上专属二道河村的油布棚,一个挨着一个,齐刷刷一排。一共有十个之多,就扎在王家沟村头的上坡。 只看每个油布棚里还有口大锅,有粮食,有两排长凳休息区,有一摞木碗。 在棚里拉起绳子,上面搭着各种干抹布,有干木柴,有火盆。 此时火盆里烧着艾,水桶里飘着葫芦瓢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六章 关于善与恶(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这条街最靓的仨仔(为笑晓打赏+) 赵大山离开背阴处,特意将镇亭的亲属,就是那位叫双全的中年汉子,编入到审案队伍中。 而这支队伍总共十二位佩刀衙役,还特配一位文书。 需要借一户大屋子。 王老八看到那架势心里一片火热,心想:二道河村,这回你们完啦。 他极为热情地嚷嚷:“就去我家,我家好几个屋子,还有笔墨纸张。”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七章 这条街最靓的仨仔(为笑晓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迷雾迷雾我惊觉自己原地踏步(一更) 儿子们没回来前,许老太天天惦记。 那时想着那么多鱼,谁炒鱼松谁忙乎盖房子,天天俩膀子酸疼得抬不起来,都要累死她了。 像今日孙女就没跟出来,孩子早上流鼻涕,还有点咳嗽,她孙女那小身板不扛折腾就留家了。 可眼下儿子们回来了,还是猝不及防的出现。 说实话,许老太才发现原来自己没做好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八章 迷雾迷雾我惊觉自己原地踏步(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许家的芯儿(二更) 两支队伍分开。 油饼才上前几步,小声和赵大山耳语几句。 赵大山拧眉看向手下:“嗯?” “我去城门那里正好看见的。” 油饼比划着身体哪里有伤,听说是被县里管徭役的抽打的,还有扛木头的伤痕。 赵大山扭头看眼二道河队伍,想起许家那哥仨和村民们说在县里撒网捞鱼赚钱。 其实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七十九章 许家的芯儿(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主打的就是一个刺激(两章合一) 许有银围着侄女转两圈: “你这头发是刚才做饭,让灶坑给烫得吗?” 许田芯躲开她小叔,尴尬地摸摸刘海儿。 不是。 是前两天,奶奶捞完鱼回村路上,问胡椒奶奶家里有没有黄米面和江米面,要是有的话,想借点儿。 反正已经欠不少银钱,不差再借点。向刘家买粮食,比去镇里县里买便宜几个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章 主打的就是一个刺激(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三根顶梁柱(一更) 没错,欠的。 并且生命诚可贵,粮食价更高。 许田芯和于芹娘一左一右用鱼油火把给照亮。 许老太拍拍面前的大缸告诉儿子们,这里装的全是大米。 一粒米,千滴汗,粒粒粮食汗珠换,所以大米贵,刘老柱卖她家22文一斤。 当时觉得那老东西一点儿不讲情面,竟然卖得和镇上一个价。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一章 三根顶梁柱(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不做大哥好多年(二更) “你们仨不困吗,非要现在说那些事?” “娘,我们不困。”早就被刺激的清醒极了,您要是不说,我们只会更睡不着觉。 许老太抬眼看看仨个儿子,叹口气。 其实她心里有数。 这仨人在外面干的活就是掏下水道。 大概是被人雇佣做了短期徭役,要不然不会拿回家那么多工钱。 为啥说干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二章 不做大哥好多年(二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八年了,别提他了 许老三和老四也情不自禁一起蹲在树旁,摸摸这颗枣树。 八年前,许老二有粮十四岁,刚过服兵役的年纪。 许有仓是十二岁,许有银九岁,田芯儿才五岁,大哥许有田背着行李被迫离家。 从那之后,哥几个每每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就能想起大哥。 因为他们几个小时候都被大哥轮番背过抱过,而且老四还是遗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三章 八年了,别提他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会教孩子 许老太“听到”原身说:“如若孩子们出生前能选择谁来做父母,应该也不愿意给我这样没本事的娘做儿子的。” 许老太在梦里想对原身摇头。 不是每个人的爹娘都是首富。 富人才占千分甚至万分之零点零几。 做父母的谁不想给孩子当守护,甭管什么条件也都在全力以赴。 那就非得是条件好的才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四章 会教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进山不穷,全山是宝 许老太打发于芹娘赶紧回家,再取些上山会用到的工具。 许老太又在孙女眼前一拍巴掌,念着直播口令:“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咔!”,先把直播打开。 她用极小地声音,元气十足和家人们打招呼道:“宝宝们,家人们,早上好哇,咱们今日随我那仨儿子上山。” 打完招呼才打发孙女回家取口粮,多带一些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五章 进山不穷,全山是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两更合一 许老太第一次知道桔梗,还是小时候看《卖花姑娘》,里面的桔梗谣唱道:“道拉基,道拉基……” 而许田芯第一次知道桔梗,还是看聪明的一休里有家桔梗屋,感觉那家很有势力很有钱…… 说回正题,桔梗在这里很少被腌制。 村里人从不在腌制上下功夫研究。 因为别和他们提盐。 村里各家条件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六章 两更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竟然敢欠钱过日子(两更合一) 郝银花给俩闺女使眼色,让假装去后院找梯子,找一圈儿能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 实在躲不过,再一步三挪把梯子从仓房取出来。 在等梯子时,郝银花心里那叫一个后悔,暗怪自己今日回家太快。 别提了,她们二道河村去王家沟捞鱼那事儿到头啦。 人家不让捞了,要不然她家这时候也没人在家。 今早王家沟那面,又去一队和赵捕头手下穿不一样官服的衙役,身后还带着各村里正以及从各村抽调的村民。 说是从即日起,这些人要帮王家沟填补大坝缺口,以防淹到外村。 然后衙役就敲锣宣布,闲杂人等快速离开,让他们把二道河的棚子全拆喽,说这些天胆敢再捕鱼捉鱼就是添乱,任何村落都不允许,一条鱼都不行。 那鱼要是扑腾到脚面呢,捡不捡? 镇亭有令,那也不能捡。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给村民们气够呛,头一次意识到,或许最不讲理的就是这帮穿官服的,就好像不盼下面人吃饱饭似的,还反过来说他们,说要怪只怪二道河村,因为要是让捡鱼,二道河村一定会想招让鱼跳到脚面上,把捕鱼说成是捡鱼,还说他们村人太滑头,惹得其他各村来帮忙填大坝的,纷纷看向他们。 即使这般,那时最开始村里人也没听衙役话,只看向刘老柱。 他们只听自己里正的话,外带在人群中搜寻赵捕头的身影,他们也听赵捕头的。 这俩人说让撤离,他们再撤棚子。 可今早赵捕头没来王家沟。 而刘老柱特意跑去问衙役咋回事,说昨日赵捕头还让大伙正常捞鱼,而且二道河和别村不一样,他们是正经渔民。 衙役回复赵捕头不分管各村具体事务,那意思赵捕头说话不好使。还说这事儿是镇亭的要求,并且问刘老柱:“我还要找你呐,你是二道河村里正吧?你立即去趟镇里,镇亭寻你。” 刘老柱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让大伙今日先回村干干家里活,等他从镇里回来再说。 接着刘老柱前脚离开,后脚他们拆棚子并没有慢。 不让捕鱼就像谁愿意在王家沟闲待似的,什么好地方啊,被江水泡得埋了吧汰的一脚脚大稀泥,结果村里好些小子被那些衙役抽了鞭子,还有挨踢的。 郝银花的儿子就被抽一鞭子,儿子还犯起倔脾气,以及村里别家被抽的小子们也都急眼了,王玉生带头,大伙就气得脖子粗脸红和衙役犟起来。 说俺们又不会眨眼功夫就把棚子变没,那不得一点点拆吗?你抽人干啥,有话说话,我们犯什么错了挨你打? 她们这些婆子就急忙上前拦着,让小子们不要和穿官服的人犟嘴。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里正已经离开,今日堂妹和四伯还没去王家沟。 郝银花心想: 话说就今日堂妹没去,这就没了主心骨。里正走后,乱慌慌一片。但老万家大哥说得对,不要吃闷亏,她这才和老姐妹们纷纷硬拉住家里脾气急的小子们赶紧回家,不要扎了那些衙役的眼,免得更找咱二道河的茬。 没想到,到家就被堂妹的老婆母和大伯嫂堵住。 此时,再磨蹭不了,梯子被搬来,郝银花在“仨有”伯娘爬梯子时,在背后使劲瞪了一眼。 东西两院住着,郝银花太知道堂妹那院里存了不少好货。 虽然郝银花不明白堂妹这般做是为何,她甚至前些日没忍住还劝过,但是要承认,堂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堂妹。 自从香花做了召集人,郝银花感觉在堂妹面前没了底气再说教。 因为她试问过自己,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也想象过,敢去那台子上在全村人面前像唠嗑似的讲话吗?答案是她会聊家常磕,在底下随大流也敢嚷嚷,可让她到台前正儿八经的发言只会紧张得手心出汗,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可见,她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到,那甭管她有多会劝,她也比不过堂妹会说教啊。 再着,自从堂妹神神叨叨的开始存货,里正家和村里四大姓全都跟着存,这事儿在村里并不是大秘密。 听说四大姓从外村各处亲戚那里纷纷买粮食,粗粮细粮都买。村里有好信儿的试探问过:“你们这都是为点儿啥呀?” 得到的答案很敷衍,说耗子还存三分粮,买粮食永远是正事儿,不为啥。 可越是敷衍,大伙越觉得神秘,尤其四大姓里孙大爷还说了那么句话,说跟在聪明人身后做事准没错,想不通就跟着,俺家就是这么想的才屯粮。 就搞得郝银花眼下也存不少豆饼子,全村人更是莫名其妙地能存点啥就存啥。眼下村里各家有不着急明年娶媳妇嫁闺女的,还嚷嚷赶明里正出门,要将家里所有银钱用来买粮食,问起就是粮食多永远没错。 想起堂妹家存那么多粮食,郝银花到底没忍住,在“仨有”伯娘骑上院墙时说道:“从我家这里跳板杖子,跳了也就跳了,但可别乱动。” 这话惹得老老太有些不满。 要不是沾亲带故,她就想破口大骂。 老老太一边让大儿媳接把手,一边累够呛爬上院墙才拧眉道:“大侄女,这话让你说的,俺是她婆母,俺孙子们的亲奶奶,我能乱动什么?” 心想:你一个拐八道弯的堂姐,还敢管到我老婆子头上啦?我们甭管咋地是一家人,你是个啥? 郝银花没敢出心里话吧,你还要拿走当孝敬?想用婆婆做挡箭牌占便宜,讨要孝敬拿到你家里吃用,你拿个屁吧。 一会儿她就让家里孩子们前后院瞄着,后墙都翻不出去。更何况堂妹家门外挂着大锁头,给锁死在屋里,看你能不能拿走一粒米。 “行了行了,都是亲戚少说两句,已经跳过来了,别吵吵了。” 老老太摆摆手,示意郝银花和大儿媳都消停一些吧。 眼下,老老太哪有心思吵嘴,她从骑上院墙看到院里情况心里就一堵:豁,半面墙的青砖堆在院里,旁边还存有好些新土坯子,一目了然。 “娘,你看我没扯谎吧”,谷素芬跳进院就忙乎起来,给婆母介绍道:“听说弟妹买这些青砖花好些银两,更疯魔的是,这些土坯子,她也花银钱了。娘,您看哪个正经过日子人家买土坯子。” 都是那种二流子各村有名懒汉,才舍得花钱买这个,自个不摔坯子。 老老太从回来听说小儿媳家的各种事情,至今还不敢相信:“她哪里来的银钱,你总说她花钱。” “那谁知道了?或许早就攒下不少了”,谷氏想往没分家前就偷攒钱上扯,但她不是个傻的,知道硬扯会让婆母更不信她。没分家前,家里的银两,婆母比谁都清楚,扯不上。 只能忍下嘴边话改成:“没银两就四处拉饥荒,给人家写欠条,那你说饥荒能黄了嘛?不要还?不知道弟妹咋想的,日子让她过成这样,靠欠钱过日子。” 这话完全说中老老太最担心的,所以越看这些青砖越心堵。 而婆媳二人随着说话,又看到院子里一些大盆里养得活鱼。 拽开房门,灶房里也有鱼。 按理老老太见到这些活鱼应该高兴。 听说二道河村能捕鱼了,郝氏知道往家多倒腾鱼,一能卖银钱,二能让她的孙子们多吃点肉补补身子,尤其二孙多吃些,赶明好给她生曾孙,这是挺好的事儿。 但因大儿媳提前说的二儿媳家至少有一百多条,此时老老太数一数盆里桶里鱼,却只剩三十条,她就感觉高兴不起来。 谷素芬看到婆母脸色露出失望,她拍巴掌道:“这我得承认,俺弟妹比我有本事,听说眼下在村里可有威望了,她一个女的,咱也不知道是咋有威望的,但外面各村都传嘛,指定是比我有本事比我强。” 这话再次提醒了老老太的心病。 说实话,老老太这趟来,一是看孙子们是否平安归来,要问问到底干些什么活计。二就是想搞清楚郝氏在作什么妖,到底欠了多少饥荒。另外,她今儿不走了,寻机会想见见刘老柱。 二儿媳咋有威望的?传言这个村里正什么事儿都找郝氏,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总是互相说啥话。 要她说,这个村里正的媳妇也是个缺心眼的,咋不知道看守她男人。 这面谷素芬继续道:“所以说,娘,不对啊,像弟妹那般有威望还管着村里不少事的人物,咋就这么几条鱼。我听说他们村破落户家里都有一百多条鱼呢,到咱家门口卖过,二道河人亲口说的。” 老老太:那是吃了,还是也跟着卖啦? “能不能是弟妹那人好面子,送给谁了,或是想在村里有威望溜须谁了呗?娘,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老老太:二儿媳管事,难道真是花钱溜须来的? 不好说,郝氏那人,浮心大,自来就爱胭粉擦脸上,家里有个屁都恨不得跑外面臭显摆。 谷素芬又叹口气,一边像查看有没有剩鱼打开碗架子,还有大锅盖看看里面热着啥饭,一边说道:“本以为弟妹家鱼多,这回娘能借上光,再怎的弟妹也会孝顺您,让你老吃上口鱼肉,咱家毕竟没处捕鱼,没想到就剩这么几条。” 老老太掀开门帘子:“去各屋看看,备不住屋里还有大盆。” 屋里没有鱼,但各屋存的粮食让老老太倒吸一口凉气。 谷素芬眼睛也看直了,她活一把岁数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粮,只榆树皮面估么就有千斤。 当看到米缸白花花的米,更是嫉妒得使劲抠住手心。 虽然她听说了,像弟妹家存的玉米就有从她们里正家收的,是二道河村里正出面帮借的,而有借要有还,又不是白给的。但是能借来这么多,也让她嫉妒得眼红。 “娘,如若说这些都是借的,那弟妹这是疯魔了,她借了多少啊?她这是想要还不起被砍头吗?当个饱死鬼……天呐,娘,咱俩快帮她拢拢账吧,心里好有个数。” 老老太迁怒道:“屁话,不是欠的还能是抢的?!” 可见这火有多大,老老太心想:她确实要拢拢账,二儿媳疯了,她不能疯,她三个孙子还得活下去。趁着没动人家粮食,赶紧还账。 谷素芬闹个没脸,但她趁着帮婆婆拢账之际,还数了有多少腌鱼,查看许老太腌制的各种咸菜,腌了多少缸酸菜。越看越嫉妒。 谷素芬纳闷地不得了,弟妹家里哪来那么多盐巴腌菜。 为此她特意打开碗架子翻盐罐子,可罐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点儿粗盐底,和用纸包包的小拇指那么点的细盐。 就在谷素芬打算下地窖再看看时,许家大门开。 许老太带着三个儿子和芹娘还有孙女,一脸怒容地开锁出现。 许有银:“奶奶,伯娘,早就分家了知不知晓是啥意思?!”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撕出了口子 不知道边界感呀。 因为老老太是婆母。 她认为来自个儿子家,想咋来就咋来,那还用通知谁? 别说通知啦,她认为自己一把年纪辛辛苦苦给孩子们拉扯大,必要时甚至可以来二儿子家想吃啥吃啥,想拿啥拿啥。 更不用说这个家里的一切,那是她给分的家产和田地。 就因为谷素芬是大嫂,也不用有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八章 撕出了口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一文便宜没有 被要账上门,亲奶奶不帮一把也就算了,还连句热乎话也没有,得来的全是一句句辱骂。 又因为外面欠账太多,亲伯母被吓得急忙上门找茬就为断亲,怕连累自家将来要帮忙还饥荒,这给吓得,一天都不能等的模样。 许家大门口。 许家人在等待田芯儿把银钱取出来时,于芹娘站在婆婆身旁被气的眼泪扑簌簌掉落。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八十九章 一文便宜没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意外来客 就在许老太话落时,车轱辘声从远极近传来。 来者何人?二道河放风小将们一边听许奶奶家热闹,一边不忘恪守职能喝令道。 这场热闹可不白听,半大淘小子们学会不少骂人话。 从树上突然蹿下来几个孩子,给即将入村的白家人吓一跳。 看到来的是白家人,也让二道河村不少村民心里含糊起来。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章 意外来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打孩子 “娘,我们知错了,保管往后啥事儿都不瞒您,别气坏身子。” 从送走白家人后,许田芯和于芹娘就站在院子里,听着看着三位叔叔在堂屋里被奶奶打得直跳脚。 她俩倒是想进屋,但奶奶不让。 窗户半敞开,许田芯还看到小叔一边绕圈儿跑,一边扒拉三叔肩膀道: “三哥,就算娘打得不疼,你能不能动一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一章 打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道理都懂,但是轮到动真格真要掏钱吃药,无论谁劝,许老三都有些想不开。 许老三在看到许老太真就递给关叔二两银后,忽然犯起驴脾气。 不知道是烦躁家里没钱哪有那么多臭讲究,还是在用行动向老娘抗议他身体根本没事儿,为啥就不能听他的,为啥非要喝药汤子,反正在挨了许老太一个笤帚疙瘩,转身就去院里制作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二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告状 随着许田芯突然发火,许老二默默转身装作没看到三弟窘境,转回身后背冲着三弟和侄女,一心一意用斧头修理木头,他怕受牵连。 于芹娘倒是看眼田芯儿,看完停住哭嗝,立马没眼泪了,拎着收拾完的两只野鸡闪进灶房。 于芹娘将鸡收拾得非常利索,鸡肉交给婆婆,鸡杂放进碗里,鸡血倒进盆里,连鸡毛也洗得干干净净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三章 告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里外不讨好 许大伯对弟妹郝香花没有好印象。 在他看来,从他弟弟死后,总惦记要二嫁的女人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弟弟当年眼瞎,女人就不该二嫁。 当听完谷素芬学弟妹是如何骂娘时,他抄起锄头就要去二道河村找郝香花算账。 真当许家人全是好脾气反天了,大嘴巴子烀死姓郝的,他弟弟惯着,他可不惯着。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四章 里外不讨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我千金之躯 许老太将一碗饺子汤递给刘老柱。 看眼刘老柱泛着葱心绿的表情,许老太猜测刘老柱进村没有先回家吃饭,估么心里正堵得慌又没招没落的。 她问道: “王老八没被罚就被放出来了是不?” 刘老柱一天水米没打牙,喝口饺子汤暖暖胃,心里很不痛快地“嗯”一声。 随后又叹口气,直白道:“不全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五章 我千金之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什他娘的卖孩子。 要不是为直播,孩子压根儿就不能带来。 还只值五两?许老太要被气死。 知不知道在现代为养孙女花了大几十万。 就是古代这里养大孙女也花不少银两。 最打击许老太的是,这老鸨子看她孙女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烧火丫头。 本来就焦虑着急,饭吃不饱,那啥时候才能给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满二道贩桌子 许田芯不能乱走,但她进青楼就以借厕所的名义,尽量让自己的活动圈变大。 许田芯脚步迟迟疑疑,慢慢悠悠,连公共茅房也给大家直播。 一改在现代养成的目不斜视习惯,此时正在四处乱看。 她乱看的多,家人们见到的就多。 直播间里,相信她们祖孙俩在古代的小姐姐们有些担心:田芯儿,不要乱溜达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七章 满二道贩桌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又去酒楼推销 这趟出门,一共只带一千一百多个避孕套。 这不怪关二秃不勤劳积攒,主要选套要看鱼的大小。 不是所有鱼都可以的,一条鱼只有一个鱼鳔。 还要去除白分给村里男人们的套套,这些没有要钱。 关二秃始终没忘记想挣钱的同时,初衷还有百年大计:“尽情爱,无意外”,真男人,总得有一套,女人身体好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八章 又去酒楼推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不贵 关于香皂,许老太和许田芯的初步打算是要回村卖的。 趁这次出门假装进货,回去后将香皂批发给村里人。 所以才会从家里带出来不少制作香皂的半成品,又是猪油又是蜂蜜带在身上不嫌弃麻烦。本打算一边卖套一边用泡套的牛乳香包制作,晚上回到住宿地方熬煮静置风干,等到回村时应是能存上至少几十块香皂卖给周边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九十九章 不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成了(两章合一) 酒楼吴掌柜有些为难。 他一面心里清楚,这种面条一经推出就会成为酒楼特色菜,给贵人们推销时也有话说。 在给贵客推荐时,就可以说,是鱼非鱼,是面非面,这不是寻常海鲜能替代的,不一样的面食风味,只冲这一碗“玉环面”就会显得酒楼档次提高不少。让外地来的客官好好尝尝,连碗面条都有花样,不要以为他们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章 成了(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吃独食 在离开酒楼时,门口接连进来两伙吃饭的人。 许老太庆幸来得早,要是赶上饭口时间,吴掌柜哪有空闲搭理她。 许老太挎着老式筐,筐上面还扇块深蓝色老布,许田芯是背着一个二叔用玉米叶给她编制的乳白色筐躲避到一旁,给顾客们让路。 其中一家小姑娘看起来和许田芯一般大,被爹娘护着走进酒楼,还说说笑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一章 吃独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发工资 刘老大的儿媳妇端着簸箕出来,簸箕里装着十个大饼子:“一锅只能做这么多,你们先吃吧。”说完,转头就离开,连个眼角风都没给。 要是岁数大的长辈说这话,院里或站或蹲的小伙子们面子还能抹得开。 可是刘老大家的儿媳妇岁数不大,小妇人站在一帮小伙子们面前拉着一张脸说这话,簸箕放在井台上,大家是岁数差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二章 发工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一点点挣钱 关注人数要在5000人以上,同时一个月里最低要录制五十场直播,每场直播两个小时以上才能发工资。 直播时间要是不够,有家人打赏也会被没收。 所以一个月里,除不想让直播间家人们因为可怜祖孙俩而打赏会刻意关闭,一般情况下,去除睡觉上厕所洗澡等不方便情况,无论祖孙俩干什么都在直播中。 许田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三章 一点点挣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夜宿 从县城到府城,路程需要用时六天。 起早天蒙蒙亮城门开就从县城出发,当晚行至后半夜,人和骡牛双双承受不住,许老太一行人不得不在有溪水的地方安营扎寨。 所谓安营扎寨,无非就是用从村里带来的油布,简单支起两个简易挡风棚子。 二道河村一百多户人家,只能凑齐六辆牲口车。 这六辆骡牛车,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四章 夜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卖与不卖 小号帐篷里,要想四面遮挡,最多只能容下仨人。 许田芯跑到小溪旁将一块白色干布帕子浸湿,用自己做的野刺玫猪胰皂打出些泡沫擦脸擦脖子。 又将另一块随身携带的深灰色老布浸湿。 家里再没有多余布用来做擦脸擦脚帕子,这是穿越后从被罩里面撕下来的一块老灰布,许田芯一直用它擦脚。 在家时用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五章 卖与不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洗脑 映水堂酒楼东家,并不是心无成算之人。 他做餐食多年,深知只较有名气的中等面条铺子,每日就能卖200碗到400碗面条不等。 虽说他的酒楼不以卖面为主,开店之初一直以鲁州菜系为名,顺应的是目下流传的官吃鲁,商吃粤,文吃淮,北方官僚众多这才在鲁菜系下功夫,只买鲁菜食谱秘方就砸了上千两银钱。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六章 洗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满足就是福 满桌子谈成买卖后,说要在离开前管妈妈借用净房。 满桌子被小丫鬟带走后,青楼管事拿起冒绿光的套套,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 他脑中不停盘旋满桌子设计的场景,那老婆子一顿舞舞玄玄比划说道: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戴上它,只要是人寻向光亮看过去是本能,到时甭管是良家女还是楼里姑娘们,定会见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七章 满足就是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小姑子事多 刘老柱带领村里人来到后院,推开其中一间屋门,入眼虽没有蜘蛛网,但是屋里堆满杂物,乱七八糟炕上地上够收拾一会儿的。 刘老柱让小子们先拾掇拾掇,另叫了俩人去抱柴火。 刘老柱对许老太解释道:“后院这三间空屋,我大哥特意安排出一间,住着我妹子妹夫和他俩的小闺女。我那俩外甥连同我侄儿,在前院当小厮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八章 小姑子事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改观 刘老柱脸通红,被妹子怀疑人品气着了。 “你别一天天的,不是里挑外撅你大嫂二嫂,就是编排你亲哥,我看你闲的。” 虽然刘老柱这次看过爹娘也不太放心,有些担心大嫂把闲气往爹娘身上撒。 爹娘腿脚不好,不良于行,赶上大嫂心不痛快,又要给洗又要给涮是容易摔声响指桑骂槐。 可他最近重新“做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零九章 改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能否还饥荒在此一举 只能趁半夜三更推销,要等刘老大忙完。 许老太坐在饭桌前,扭头看一眼四周。 刘老妹子家的小子,正在收拾旁边几桌的残余饭羹。 据说刘老妹子深更半夜还要在后灶刷碗,老妹夫在一桶桶压井水,将水缸填满,留给明天和他媳妇一起换洗客人床单。 雇来的几位厨子是不管这些杂事的,除非客人突然点饭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章 能否还饥荒在此一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货比货得扔 刘老大听完后,沉吟半晌。 虽已夜深,此时入睡到天亮仅剩两三个时辰就要离开客栈,根本没空闲再耽搁下去,但是许老太一直没有催促刘老大痛快回话。 许老太心中有数,刚刚自己所说句句掏心窝子。 她宁可不卖,利润方面也再不可能退让,刘老大用沉吟犹豫这招不好使。 因为在不用给人发工资,全是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一章 货比货得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把钱借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被比进泥里的刘老柱来了。 刘老柱特意先去睡了一觉,养养老胳膊老腿,睡醒猜到这面快要谈个差不多才露面。 进来见到这一幕,既乐呵许家妹子和大哥合作成了,觉得这里面有他的功劳,主要妹子挣到钱也会尽快还他钱,他的生活终于见到点亮光,又有点儿不乐意在心里碎碎念挑理中。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二章 把钱借回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还账 刘老大无语的时间越长,刘老柱的老脸越红。 刘老柱承认,他对家里人,还没有他媳妇对家里人大方。 而且别看前阵他良心发现,一咬牙赔给大哥二十两失业银,但是这些年他们哥仨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细算下来,即使把那二十两银钱白送给大哥,大哥还是倒搭给他比较多。 因为大哥帮他挣钱不也等于是倒搭?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三章 还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老柱犹犹豫豫接过银钱: “不是说商队来了再还?你这功夫给我,我一旦花了,你要是不够用的话,我也不能再给你搭把手了。” 许老太借着灶坑里的火光,瞟眼刘老柱近期越来越稀少的头发。和关二秃不同,关二秃是头顶上从东到西只剩下两绺,刘老柱是后脑勺剩下一簇。 她确实可以继续“聪明”下去,用刘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老大对驿丞说完,就让儿子和外甥将仅有的十坛鮓绒摆上桌。 至于许老太没要钱特意留下的试吃品,刘老大今早给斜对面驿站送去一斤,眼下手里只剩下不到一斤。这不到一斤的试吃品,要等他熟识的商客才会拿出来。 而这绒花一般的贵食,昨夜才刚刚花下四十两白银买下,今日刘老大诚邀驿丞谈及就拱手相让,这个动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本来就不想嫁人 “吁!” 刘老柱一手紧紧扒住车板,一手捂住破马张飞的头发,许田芯这声“吁”,简直是天籁之音。 刘老柱下车时腿有些发软,感觉自己是豁出命在陪娃成长。 他教导亲儿子刘靖栋学赶车都没有如此艰难。 此时,二道河村一行人全部下车。 刘老柱示意大伙今夜宿在这里,离府城最快还要一夜外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六章 本来就不想嫁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尼姑庵里自是没有风流尼姑俏书生的奇遇。 尼姑庵里只出来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老尼姑。 老尼姑看眼远处黑蒙蒙的天,知道过不久将有一场暴雨袭来。 又看眼许老太和许田芯的穿着,没有多言,行了一礼后闪身让开一侧门,告知柴房有锅有水有柴自便,柴房边有间屋子可以借住,但是许有仓和刘老柱不得入内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骂谁黑呢(两章合一) 我们怎么来了,我变了呗,多简单的事儿,你没看过忏悔书? 刘老柱顾不上搭理一脸吃惊的大儿子,招呼二道河村小子们快进屋,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指挥大儿子店铺雇来的两位小伙计:“去外面把货卸喽,车上货抱屋里,毛驴骡子牛牵后院,给喂口温乎水。” “大儿媳呢?” 刘家大郎的妻子春桃听到公爹叫她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骂谁黑呢(两章合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多亏吵嘴时,没有七年谷八年糠提起配不上小儿子那事儿。 要不说呢,没啥事儿少吵架,不解决问题还会扯出没用的闲话。 要是让许家人知晓,他们刘家曾起过让许田芯和刘靖栋配对的心思,且还认为许田芯配不上,准保会翻脸。 刘老柱着急起来顾不上其他,直接从窗户爬了出去,一把拽住转身离开的许有仓。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居家应节俭,出门则要多带盘缠。 穷家富路,甭管是哪个年月的老百姓都懂这个道理。 所以小子们兜里是有余钱的,出门时老娘就给带着。 此时,小子们没叫里正叔一起离开,只看着许老太期待道:“婶子,我们跟你走。” 许老太看眼大家的面色,又看眼刘家父子俩,带着孙女从小板凳上站起身,猜测刚 《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第一百二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许老太看眼刘老柱面前已经空了的酒坛子,连叠下酒菜都没有。 要换成她伤心,她就出去花钱,才不为孩子着想,起码喝酒要配盘花生米。 刘老柱仿佛喝多了,嘟嘟囔囔道:「……他见两天世面,在城里开上铺子就觉得自己是大城池人,在城里别的本事没有,就学会嘲讽亲爹,瞧不起老家人,我们都是山沟沟里的泥腿子,在他眼中啥也不是。我就纳闷了,我这么朴实无华的人,怎能生出这般没良心的娃。」 要是按照逛青楼不看女滴,只惦记买只鸡回家,最幸福的事就是去地窨子里数数家里存粮,酒也不舍得多喝,一文钱不舍得乱花,刘老柱确实朴实无华。 他一辈子没啥爱好,也没怎么吃过好的、穿过好的。 精打细算、蝇营狗苟,全花在孩子身上,他的大闺女、大儿子、小儿子。 连眼下受的委屈、吃的苦脚底凉就拉拉尿,究其原因还是为大儿子。 可是大儿子对亲爹这般狠,往后能指望养老?他忙乎一溜十三招极为委屈,这是图啥呢。 刘老柱借着酒意上头,越想越上火心堵得慌。 刘老柱也只好意思在许老太面前抹眼泪,让进来时把门关严就放心哭了起来。 又哭诉道:「我后悔,刚才咋不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换旁人家的爹,从他顶嘴就该烀他几巴掌踹几脚让他给老子滚蛋,那是他老子我给置办的。」 「别拦我,走,都跟我走,我这就让他滚犊子。」 许老太自始至终就没拦着,屋里也没有其他人:「……」 说实在的,刘家大儿那德性,换成她家仨有,她早就动手。 甭管爹娘带回来的是谁,哪怕心里有埋怨过后说,为面子情也要忍住,而这就是没给留脸。 想当初她家穷不穷?那阵留满桌子在家吃炖小鸡大米饭,这在现代不算个事儿,在这里在农村却是老大一件事儿,就是在现代七八十年代也要当一件显摆的事四处说的。可她儿媳妇于芹娘明明一肚子舍不得,也照样脸上带笑让满桌子多吃点儿。她相信她家仨有也能做到。 许老太已经从小子们那里,听完刘家父子俩吵嘴的大致原因。 小子们学完是怎么一回事后还沉默一会儿,说没想到里正叔为那片江受这么大委屈。还有买下那片荒地原来是为村里。恨不得每省下一文钱也是为第一次开村委会应下的承诺,却没人理解,步步维艰。 说完就看向她,想让她这个召集人出面安慰安慰。 当时许老太竟然开小差,心想:要是她孙女跟着看现场直播吵架就好了,直播完吵架,再直播离开和四处找店是不是更能让家人们代入。如若刘老柱能像喝多说的那般,再揍他大儿子一顿更加好,爷俩嗷嗷吵架往一起冲,备不住能得到点打赏钱。多好的素材。 这不比坐在这里喝闷酒强?她也没啥可劝的。 许老太不知道还有另一个插曲,要是直播那个小插曲,让当事人小助理听听更刺激。 二道河村小子们决定和许有仓一样闭严嘴巴,以后到家也不和任何人学烟袋塞子之类的话,那是肤浅的人做的事儿。 「行了,你差一不二得了,伤心也忍忍,留着回去和我嫂子念叨吧,和我念叨不着。再买酒还要再花钱,明早起不来你别耽误我正事儿。多住一晚上那叫多花二钱银。」 刘老柱瞪着通红的眼:无情。 当当当敲门声传来,刘老柱赶紧将哭出来的大鼻涕蹭在炕沿边。 这是小子们吃完面条回来了。 今晚刘老柱豁出去给大家一块碎角银子让出去吃饭,四伯家孙儿给刘老柱打包回来一份馄饨。 孙家小子端进来一盆热水:「叔,烫烫脚,可热乎了。」 而另几个小子是拿走刘老柱的布鞋和大伙换下的半湿衣裳去外面刷洗,打算放炕头晾干,要是一宿不干就烤烤火。这也是大伙包下房间的原因,洗漱方便。 许老太看眼刘老柱,那老家伙吃着热馄饨,脚插在热水里,还有人给洗脚,眼圈又红了。 怕耽误小子们擦身子洗漱,她扭身就走了。 她要带着孙女和老三,趁夜里酒楼和青楼正热闹去推销。 当晚玉环面收获颇丰,府城的第一大酒楼没搭理她们,第二大酒楼定下让半月后送二百斤玉环面。 许有仓记下酒楼路线和门脸。没想到老娘鼓捣出来的玉环面刚推销出去,就听到那家掌柜让大厨:快,用鸡汤入味做十碗送楼上雅间。 许有仓感觉自己长了见识,外面有钱人真多。 也给许老太乐的,看雨停有不少支棚子的饭摊子,非要请孙女和儿子吃个炒菜,他们半个多月没正经吃个菜。 但这顿独食最终换成枣糕。 许田芯是顺着枣糕香味一路闻过去的,许有仓伸手管娘要钱,要给侄女买点心。 许田芯忍不住热乎乎新出炉的糟糕,打开油纸包掏出一块,边吃边含糊问道:「奶,明天就开始花钱了,还完里正爷爷是不是就不够花啦?我还要给我婶娘买小衣。」 她婶娘两点大,一旦衣裳半湿或是太紧就能看出来,里面需要两件贴身小衣:「我看刚刚卖点心那家没有沙琪玛。」 沙琪玛应该是清后才普及,最初满人上供吃的。 许老太一顿脚,扭头看向孙女。 这也行?现想招挣钱? 但许田芯不太确定:「要不然我问问家人们?」 许老太急忙上前一步,捂住孙女头发道:「不用」。 甭管这个朝代有没有,这都属于是自身带的本事,她以前没少给孙女做了吃:「别瞎问,再冒烟儿喽。奶买些食材回客栈做试吃品,回头能卖出去方子就换点银两,卖不上价大不了留给你吃。」 沙琪玛不能靠运输售卖,只能看准哪家点心铺子或是大酒楼告诉做法。 许有仓从对面茶馆打听完青楼具***置跑了回来,结果发现老娘不着急了。 许老太经过孙女的提议,决定好好溜达溜达,看看她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还能卖点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让许老太发现相比较不是那么费力气,又能赚大钱的商机。 那就是酒。 合着这里的酒就是绿色小甜水,特意买的上年头的黄酒也是绿色的。 许田芯心想: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开封一坛新酒就能看到坛子口是密密麻麻的酒渣子,再配着绿色的水,就跟那蚂蚁飘在里面似的,看得人鸡皮疙瘩冒出来,终于能理解这两句话。 还有一个词叫灯红酒绿,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此时,许老太带着儿子孙女坐在酒家里歇脚,买了四碗不同种类的酒,她正挨个尝尝。 细品品,口感有些稠,而且越是便宜价位的酒还越是浑浊。 “一杯浊酒敬家人们。”许老太突然端起酒碗笑着说道。 许有仓微愣,他和侄女坐在同一侧,以为老娘是在对他和侄女说话,连忙端起一碗老娘尝过的酒碰了碰。 他不辛苦,娘才辛苦。 许老太笑容一顿,起开,挡镜头了。 至于度数,许老太连尝四种价位的酒,大致猜测还赶不上现代的啤酒度数。难怪斗诗斗牛是斗啥的,古人喝几大碗都不醉。 不过,她有特意向店家打听一番也不全是浊酒,清酒是贵人喝的,属于特供,相等于现代茅台的地位,百分之九十的人喝不起。 所以店家看她一身补丁,连打开酒坛看一眼都不让。她也没有勇气说给来一碗。太贵了,用孙女的话,金樽清酒斗十千,一斗就是一两银子,这词虽夸张,但也差不离。 而商机就是,这里不仅清酒少,而且清酒还不是高度酒,恰好她大孙女会蒸馏。 那高度酒一喝,酒入喉能烫得你嗓子里有一种破裂的声音,只一口就能让你感情到位,特适合北方。松花江上起波纹,谁不喝酒谁是儿,这酒在冰天雪地里喝着才带劲儿。 许老太好似看到将来许家出产特制高度酒的景象,眼下自己酿酒太麻烦也来不及了,加工蒸馏一番应该没问题,到时候自己卖,还可以往各处推销。 但酒类加工需要从长计议,起码要让孙女今晚画器皿图,趁着在府城能人巧匠多,先做一些趁手的工具带回去。 正好家里还缺她们女的用的小磨盘以及饸烙床和甘蔗凳。 用饸烙床压面条方便,饸烙床相当于现代的手工面条机。 甘蔗凳就等于是手工榨汁机,她是在刚刚卖玉环面那家酒楼的灶房里见到的。 买这几样又是钱。 许老太心想:到快播种时家里还要买一些种地的改良工具,处处离不开铁,在这里铁还特别贵,眼下捉紧的还是要尽快挣现钱。 许老太把这里的酒研究一番后,没敢多耽搁,也歇够了脚,赶紧带着儿子和孙女,去置办眼下就能换钱的食材。 制作萨其马,需要用到蜂蜜、饴糖、白面、鸡蛋,玉米淀粉,油、芝麻,以及月饼里的那种青红丝儿。 但寻摸一圈儿没看到青红丝,许老太买了些果脯蜜饯代替。 她每一样食材都多买了一些。考虑到这里没有泡打粉需要到客栈买块老面儿(老肥)代替,她也是头回用老面儿发酵萨其马,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成功。再有老三在旁边看着,一次成功,怕会多想老娘太厉害了也不好,做得拿不出手的还可以留给孙女吃。 买食材时,许老太听到挑货贩子有叫卖柑橘的,忍不住驻足问价。 她孙女爱吃橘子。 可听闻二十五文一斤,就她这种现代来的花惯钱的也忍不住咂咂舌。 贩子能说会道,劝许老太:“婶子,赶上就合适,以后天冷可就吃不着了。二十五文真不贵,你当这是啥?这在前朝可是贡品。” 许老太看眼孙女:“给我来十斤。”就当尼姑庵那晚没有得过打赏钱,那晚得了二百五十文。 而且十斤桔子自是不能都吃喽。 许老太看见橘子又想起给孙女用橘子汁和糯米粉做的麻薯,桔黄颜色鲜亮,上锅蒸不是用烤箱烤,不怕没有器具,吃起来还酸酸甜甜糯叽叽的,这里也没有这种糕点。 沙琪玛和橘子麻薯两种做法,总是能多换点现钱。 雨天生意不好,小贩才会多说两句,没想到这位婶子穿着不咋滴,脸也不擦油跟干旱地似的,真买啦。 一时间,周边挑货卖杏的、卖梨子果子,甚至卖庵罗(芒果)的都喊她:“婶子,他那是前朝贡品,我这才是前些年正儿八经贡品。” 合着在现代,我们咔咔炫贡品。 许老太没再买,只打听一番水果贩子常出没的地儿。 听说府城之所以水果种类繁多,一是有大户人家本身就有庄子果园,二是每天早上江边会有好些船只靠岸。从船上运货卖什么的都有。 许老太心里已经打算好,离开府城前一天去江边买水果,不仅桔子,还要给孙女再多买几样带回去吃。一次性给孙女买整个冬天的零嘴。 能长久保存的就放在地窖里慢慢吃,不好保存的就做成果酱或是果丹皮。 孩子太苦了,冬天哪也去不了,要吃没吃,要啥没啥,还要帮家里各种制药、蒸馏、干活…… 许有仓有一点好,心宽。 对于老娘不去好好卖套,今晚却莫名其妙买不少金贵食材提回去,他能忍住不问为什么。 许有仓有自己的理念。如果啥都问啥都管,畏手畏脚的,老娘能制出玉环面和那个鮓绒吗。 要让老娘放开手脚大胆的往前走,多试试,多看看,愿意买什么就买。毕竟食物最后不会被糟践,好吃的会进到侄女和老娘嘴里,不好吃的进他嘴,反正不会扔。二来主要他也说得不算,那还瞎打听啥。 许老太没着急卖套这不是寻思着,那个糕点万一会卖给青楼。总感觉卖给青楼,比卖给酒楼和点心铺子更要得上价,因为酒楼和点心铺子种类繁多,多咱这一样少咱一样不会影响啥。青楼比较猎奇,尤其是桔子色的糕点,她再给切的各种形状好看点。 在路上时,许老太就让儿子和孙女一人吃俩桔子,橘子皮也没舍得扔,留着闻味泡水。 “老三,你再吃两个,长这么大,你头回吃桔子。” 许老太又劝:“等回去了,咱娘几个就不能咔咔吃了。给你里正叔还有那些小子们,一人只能分两瓣尝尝味儿,咱娘仨总不能一人吃几个那般造。”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橘子香水 二道河一行人包下的大屋里。 此时,刘老柱和小子们早就***光,都是男的,也不顾及形象,正三人一条被子用热炕烙腰。 他们的衣裳全洗了,每个人的布鞋也全刷过。 时不常会有小子轮班下炕,趿拉着从店家借来的一双旧草鞋给炕洞里添柴火。.. 要让屋里和炕上一直暖融融的,才能确保明早大家的衣裳和鞋晾干。 「许三哥咋还不回来?」 不回来不敢插门睡觉。不插门,里正叔带的进货银钱太多,睡不踏实。就指望住在府城这两天养神,要不然回去又是连续十多日的奔波。这一趟外出,每个人至少瘦二斤。 刘老柱惦记:「他不会是又要在门外守着他娘吧?这傻小子,一身潮气,倒是换身衣裳再守着。去个人看看,那屋回来人没。」他这里有一套换洗里衣,只是许有仓穿着短。 四伯家孙儿道:「叔,我看到三哥是换过衣裳才和婶子出门的,不用惦记。」 小子们羡慕。 有亲娘跟着就是好,许婶子给许三哥带了换洗衣裳和草鞋。 即使换上的衣裳破烂不堪,一看就是平日里干活穿的,那也比他们强许多。 一路上,婶子还给三哥拿帕子擦头发,吃土豆的时候会用木勺舀点辣酱抹上。 听说三哥前阵出门干活受伤,婶子在家花了不少银钱给三哥抓药,出门又带着药丸。 他们常常听到婶子喊许有仓,赶车时别忘吃药多喝水。 在县城那阵就细细叮嘱,想必到了府城更是将儿子带在身边一起出门卖货,能让三哥见识到不少新鲜事。 大家知晓许老太是带货来的,还要帮关郎中卖货,但具体卖什么卖多少银钱却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带来的那些坛子和筐全没了,应是卖没了。 屋里人正说起许有仓,只趁两身衣裳的许有仓就推门走了进来。 许有仓手中攥着五个桔子。 屋里除刘老柱吃过桔子也买过,知道很贵。 其他人有过大半数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吃了,通通没吃过。 连刘老柱吃桔子也是机缘巧合狐朋狗友请客。 他自个虽花钱买过,但那时他老妻一把年纪怀老儿子,他给买过两次。前些年桔价比眼下还贵,老妻甭管有啥好吃的又惦记给大闺女大儿子,他就一口没吃。 此时,有小子不懂怎么吃,在吃橘子皮。 许有仓拦住,说桔子皮要收上来,那玩意儿不能吃。 其实他之前也吃过皮,长得那么好看黄灿灿的,又卖得那般贵,不是连皮带瓤吃,那不是白瞎啦? 听娘说果皮不能吃,他这才停下。 许有仓作为过来人,给小兄弟们传授经验:「听俺娘说,那橘瓣上的白的吃了对身子最好,别看细嚼嚼有点苦,却比那橘瓣还养身。」 他娘是在县城酒楼见过富人吃过桔子的人,那绝对不会说错。 孙家小子看眼橘子皮,皮里沾着更多白色丝梗,那吃了不是更美? 许有仓一愣,对啊,他只记下娘要将外皮留下,听说晒干还能卖给药铺子换钱。要他说,卖果皮换钱就是个圈套。那要啥样人家经常买橘子攒皮?吃得起的还差卖果皮钱? 但他家差,能卖一文是一文。 「那吃吧,把最外面给我留下就行。」说完,许有仓率先啃起橘子里皮。 碍于不方便来大屋,许老太万万没想到这五个橘子的皮,最后只剩下黄灿灿那层,薄薄的,里皮白色的全没了,被小子们啃得那叫一个干净。 当许有仓递过来时,许老太都无 语了。 「娘,他们说好吃,酸酸甜甜的,一咬都是水,和山里采的野果子涩嘴不一样,让我谢谢您。」 其实山里好些野果子并不涩,只是大伙穷,又腿脚勤快,没等果子熟透就怕人摘没,等不及就摘回来吃了。 许有仓没学里正叔还告诉了价钱,大屋里人听完价,更是不知该怎么吃这五个桔子,个个缩手缩脚还微微有些羞赧。 可能猜到娘豁出去买这么贵的果子是要给田芯的。 许老太看的心酸,一个果皮,在现代尤其过年的时候,正是吃桔子,大伙吃完都一把把扔,连香屋子都懒得香。条件好的人家,比桔子更贵更难得的水果甚至都有放烂的,在这里却当宝一样双手捧着。 她让老三等等。 这种经过十多个人咬的桔子皮,她指定是不能留着晒干。 想了想大伙一路赶车,各个都挺上火干燥。 将橘子皮切成丝,用四五十度的水反复烫了两遍,烫出那股苦涩味后,许老太从自己买来做糕点的蜂蜜里,舀出一勺蜜,一些糖,然后又朝店家借来一个水壶。 店家由于许老太借用厨灶单独给份银钱,认为许老太还挺有眼色,提出只趁着夜深人静不耽误他们活计才会借用,就很痛快的找出一个稍大些的红泥水壶。 许老太和着橘子皮切成丝泡了水,让许有仓给大屋送去。 「趁着清亮味儿,当糖水都喝了吧。」 二道河村小子们没想到头回尝过几十文一斤的桔子瓣后,又喝了果皮糖水。 正好为晾干衣裳,火炕热得不行,他们嗓子干。 「许婶在干啥呢?」有小子问道。 许有仓说买了点食材,借用店家灶房正在给田芯儿做点心。 城里卖啥都贵,只几块枣糕就要四十多文钱。自个要是能做着吃便宜。做的就算不如卖的好,精贵食材摆在那里也不会太差。 许有仓心疼侄女,被刘家大儿子烟袋塞子那般形容,更是心酸至极。 他本就想在府城给侄女多备好一路回城的吃喝,好不容易来次大城池,卖啥的都有,不想让田芯回去再啃土豆。而且这趟挣的钱已经够多,饥荒都还了一大半,压力变小,不怕奢侈一把。仔细过日子,不是亏待孩子在孩子身上节省。 他们家就田芯一个,还没给养好,那不成了瞎忙活?他和二哥四弟受的伤感觉都没了意义。 至于其他的话,像老娘提及要多试试其他糕点想卖出去,许有仓没说。 但二道河小子们也明白,看来这趟许家婶子应是挣到了银钱。再着即使没赚太多,听说之前许家哥仨去县里王员外家帮工,有认识人引荐也赚了不少,这事儿不是秘密。村里个别碎嘴婆子,在许婶子很痛快地还许家奶奶那二两银钱时就猜过挣多少钱。 可再是挣到钱吧,换上那抠门的,甭管多富也不会舍得这般对他们。 小子们喝着桔皮水,纷纷心下感慨,许婶子一路上的各种照顾,让他们更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位什么样的长辈,不自觉的很敬重。 好些人在心里想:回家要和爹娘说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个冬天能穿暖 后半夜,整间客栈静了下来。 客栈东家躺在柜台后面的方塌上打盹,许老太和许田芯却没有入睡。 许田芯在小屋里,正用炭笔勾画蒸馏器皿样式图。 她需要尽快将图纸送到瓷厂,定制蒸馏酒的锅盖、蒸汽导管、冷却器。 想必加钱让瓷厂赶制至少需要两天时间,她不敢耽搁,怕影响回去时间。十多个人加上喂养牛骡,在府城多耽误一天,连吃带住就会多出快一两银钱的费用。 许田芯的手边放着一杯蜂蜜水,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一个没吃完的馒头和一份东北沙拉。 糕点是奶奶故意将前几锅给蒸坏留给她吃,奶奶说,这样别人问起方便编谎话。 但口味上却是不差的,只是看起来不成形。 至于沙拉是奶奶怕她好些天没正经吃菜,之前买食材时就顺手买了些蔬菜,给她做的麻辣拌。 晚上刚回客栈那会儿,许田芯就着麻辣拌吃了小半个馒头。 奶奶说,等到下次再带她出远门,想必那时候家里该添置的已经添完了,手里会有些闲钱,到时再出门前一定要灌些香肠随身带着,香肠配馒头再给她带上几个咸鸭蛋。 忽然传来打呼声,许田芯放下炭笔,起身放轻手脚给三叔盖了盖被子。 三叔本是要打地铺,总是不放心她们。屋里又只有一张目测两米的炕,一张桌子一个凳子转身间就极为逼仄,睡不下仨人。 还是奶奶训斥三叔躺地上碍事,先去炕上躺着,等她忙完叫醒再搬桌子打地铺就来得及,三叔这才顶不住困倦放心躺下。今晚三叔终于能睡个好觉。 与此同时,在灶房里的许老太,也关紧柴房门在放轻动作忙碌着。 许老太正将发酵好的面团,切成一根根比韭菜叶还细的面丝。 锅里的油温度适宜,将这些又细又短的面丝放进热油中,最终到她手里,炸得跟爆米花似的卷曲成型。 一大坨用蜂蜜、饴糖、市面上最好的细白面、鸡蛋和混着果脯丝制成的萨琪玛新鲜出炉。 许老太用擀面杖趁热滚平整,压平后在上面撒了不少黑芝麻。 她用刀切出的声音咔嚓咔嚓的。 香浓的味道在灶房弥漫开。 许老太制作出的萨琪玛色泽米黄,酥脆不粘牙,每一块上面都有不少酸酸甜甜的各式果脯丝,饿心慌或是低血糖的时候来一块,咬一口唇齿留香又甜味适中。没有现代的糖精味儿,她是用饴糖和蜂蜜熬制。 许老太自己也尝了一块,边尝边心想:给取个啥名呢? 她只知道萨琪玛又名狗奶子蘸糖。 要不叫撒气马? 看看形状,心想:马蜂窝? 正好许田芯推门进来,帮奶奶将油灯拨了拨,被问及,随口道:“健康码。” ……真有才。 “画完啦?” “嗯,奶,我猜定制蒸馏器会很贵。” “没事儿,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咱以花光为主,剩的只要够到家就行。免得回去买啥都买不着又贵。” 许老太不想把缺钱焦虑传染给孙女:“银钱应是够用,这不是又要卖这两样糕点方子?” 可见,许老太对这两样点心也很是期待。 许老太边用橘子汁做麻薯,边心想:两样方子要是能卖五十两以上就好了。 一下子就能松快不少,将欠的饥荒还完,走的时候一身债回去一身轻松,家里眼下缺的必需品趁这次也都能买回去。这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了,那是她的心里底价,她不会开口只要五十两银钱。 毕竟又是独家,就看东家有没有眼光。 不提青楼一向溢价的售卖方式,只提那连锁点心铺子,各地的分店都可以用健康码和水果麻薯的方子,只这两样糕点,几个店铺同时开卖,就算买的人少,但是给常买甜品的贵客多推推,备不住一两个月就能回本。 所以五十两卖俩方子并不多,就看店家在不在意多一两个种类。 当晚,祖孙俩和许家老三是一颠一倒睡在小屋两米炕上。 许老太睡在中间很嫌弃,老三这呼噜声震天响却没忍心给扒拉醒。 第二天一早,许老太带着儿子孙女就出现在窑瓷厂。 “多少银两?” “手艺繁复,又要得急,两天后午时前来取货的话,你这要十三两。”窑瓷厂收钱的掌柜扒拉算盘道。 定制的锅盖,他们要与合作的铁匠铺联系,以及要的那器皿里还掺杂木料,有一处用木料做出的桶里还带着“机关”,不知道是用来酿什么的,但木匠要有不错的手艺才能做出来。 许老太没有当场给银钱,又特意回客栈取了辆骡子车连续去了城里周边四家手工作坊,得到回复有的压根就做不出来,最终无奈又返回第一家掏了银钱。 其实没有繁复到哪里去,无非就是这里没有水管当导管和水龙头,制作上就奇形怪状些,给添上就成。老式的蒸馏桶里又添了几处带拐弯的木板隔断。可见在古代连买个器具都难,贵的要死。 十三两银钱花没,许有仓的感想就是:他要忍住不吱声,毕竟反悔已经来不及,老娘是花完钱出来说的。 可是……啥酒哇?他听着还不是自己酿,要买现成的酒再酿一下,咋感觉像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许有仓尽量表情自然:“娘……” “问啥问,不行你回去吧,反正也没啥大用,我能拿银钱打水漂玩吗?” 许有仓委屈,他没说啥呀。 许老太摸摸兜里的银钱,卖鱼松的四十两还给刘老柱就不提了。 仨有打工外加抢劫的十九两银钱,要去掉在县城买的五两油钱。她让刘老柱帮忙买了二十斤芝麻油,一百五十斤的板油,三十斤的豆油。这些油加一起对于开饭铺子并不够用,却花掉了五两,这份钱早在县城刘老大家里就给了过去。好在卖套她挣五两,这又扯平了。 卖玉环面挣了四两多银钱,却要去掉还原身婆母的二两银钱。 至于家里之前剩下的银钱,为做玉环面和鱼松零零碎碎买村里人鱼肉。而一路上的花销都是花得打赏钱还有剩。出门在外,不花不花的,一来一回连吃带住,回头到家还要均路费也要花销不少,就不算那么细了。另外收入还有她和孙女直播挣得工资三两银钱。 要依照许老太心里想法,其实她和孙女直播挣得银钱,按理应该单独给孙女存起来,不该作为家用。不止是她的私心,主要还麻烦,钱多了帐会和仨小子说不清。可是人要懂变通啊,家里正着急用钱的时候,自己有,总不能去外面借,那是缺心眼。 但是等赶明儿有了钱,她要把持着把这份钱串出来,让她家仨有和芹娘发现不了。 总之,交了器皿钱,目前手里还剩下十二两,这是全家的银钱,外债七十四两已经还完四十,还差三十四两债务,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而在老三眼里,她大概只剩下个五六两。 许老太一拍儿子后背道:“傻瞅啥,快些赶车,去挣钱。” 许老太直接到了府城最大的青楼,她仍是将希望放在这里。 没听说那句话吗,挣得轻松才会花钱时手松。青楼是高消费的地方,来钱快。像直播间家人们说的,现代娱乐场所一瓶可乐卖二十五块,外面卖两块。 沃德天,这家青楼从外面看就冒着钱味儿,有船坊,有大厨和吃饭的区域,大晌午的就迎来送往。 一楼是听戏说书喝茶,此时大厅里女说书先生一身白衣正讲得来劲儿。 据称还有包间,可以单点女先生进包间说书或是给弹乐器助兴品茗。 二楼红纱飘动,传来靡靡之音,估摸在唱歌跳舞,吃饭的包间也在二楼,想必看上谁就可以直接陪吃陪喝酒。 许老太抬眼看向三楼,猜测那是定制房,专门接待贵客,听说单走一个门直接上三楼。 另外,后院单独盖着一座大院,像极传说中大户人家的五进院,院里有假山,荷花池,垂钓园林,花园子,只是被人把守进不去,青楼有自己的“侍卫队”,后院不让随便进。来回进入伺候的婆子丫鬟还要出示腰牌。 许老太猜测,备不住那些屋里,个别房间正在芙蓉幔帐轻摇,红浪翻滚喘息,不能坏了贵客们的好事,自是会管得严。 像她万一误闯进门,再给人家吓得破了一个音调可怎么整。 而以上这些,许老太是听卖花的、卖头饰扇子香囊的、来推销香料护肤品的、推销衣裙绣鞋样式的,林林总总卖啥的都有,听大家三言两语才知道,眼下正给她们凑到一间小屋等待采买的管事。 听说每隔三天就会统一见次推销员,全府城人做对口买卖的都知晓这事儿,每天也只有这个时间段搭理他们,许老太感觉自己挺幸运,要是没去买蒸馏器皿还不会这般巧,估么提早来会吃个闭门羹。昨晚没来也对了,听卖鲜花的姑娘讲,人家晚上更是没空搭理。 许老太只是有点遗憾没法直播,许田芯和许有仓被拦在外面等候。甭管卖啥的只让带样品进去一个代表。 许老太穿得最破又眼生,在别人眼中没啥值钱东西可卖的,被安排坐在最不起眼的旮旯静默等候时,心里估算一番,又将底价往上提了提。 连套的价格,她都提了几文。 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她,而她却比大多数的推销代表挣得多。 因为带来的套套只有几个样品还挨了训斥,说她浪费人家时间,不带货来费什么嘴皮子。 最终可能是已然浪费时间就不能毫无收获,采买管事选中六个型号,让这六种型号拢共送来一千个。一千个掏,也不知道关二秃要杀多少鱼能凑齐。但这一千个套套要是能赶在十一中旬之前送来,单她自己就能纯挣二十两银钱。 而大头是卖“健康码”和水果麻薯的做法。萨琪玛,店家爱叫啥叫啥,刚刚采买管事还纠结了一番。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两样加一起的甜品方子卖六十五两。甭管划不划算,却是解决燃眉之急。 许老太出了青楼有些激动地搂住孙女。 饥荒能还完了。 她还能给孙女多做两身棉袄,多做两套里衣,买得起几本书和笔墨纸砚。必要时,连擦屁股那种便宜纸也可以给孙女买几刀。 许有仓一看娘这兴奋劲儿,无法置信:“真卖啦?就昨夜鼓捣的那个?娘,你能不能掐掐我,我咋觉得是做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刘老柱恍恍惚惚看向桌上摆的两个银锭子和几块碎银。 这些银钱加一起,可是三十四两啊。 刘老柱先看眼银钱,又神思缥缈看眼许老太,怎么感觉许家妹子出去透口气的功夫,就几十两几十两的往家赚钱? 现在银子这般好赚吗? 不,不可能那般邪乎,又没有三头六臂,要不然许家之前不能穷那么些年。 一定是有特别的缘分,才可以让许家妹子一路走来挣这么多银钱。 从这事儿也可以确定了,从此许家不再是村里的穷人家。 当这七十四两饥荒还完,许家除去田地亩数少了些,别的方面,存粮、房屋等综合家庭实力能排到村里前十名。许家妹子要是故意藏了拙的话,前六。 刘老柱写下欠账还清文书。 他特意将一笔笔欠钱细账罗列出来,每罗列出一项后,他会划上一笔以示作废,再注明已还。 一边写着,一边实在忍不住打听道: 「又卖不少鱼肉棉花和那个什么面条吧?你是怎么与人谈的先收定钱过后再给货,教教我,你这话术,老哥不服不行。」 刘老柱眼睛又一亮道:「你不会是卖到哪个大户人家去了吧?咋敲开的门?」 冷静过后,刘老柱心里分析一番,认为只有这个可能。 或是接了不少面条和鱼肉棉花的单子,或是有缘跑到大户人家推销面条和鱼松。对于真正的钟鸣高门来讲,只要东西好,进了贵人眼搞好还能得些赏钱,就像他大儿子卖的固体酱油。 可是别看许家眼下还完帐了,但是想必许家人回到村里会很是忙碌。短时间内就还完七十四两很辛苦啊,可想而知,之后要赶工。 不过,话说回来,咱庄稼人并不怕吃苦,就怕累死也挣不到几个银钱。 刘老柱很替许老太一家子松了口气。 许老太并没有和刘老柱解释卖了两个点心方子,一路致富方法是带着孙女逛青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也特意嘱咐过儿子和孙女别说卖了点心。 毕竟太过特立独行,那不是啥好事儿。 她们家没有根、没有底子的,忽然一笔笔挣大钱还是捂着点儿好。 许老太没有应声,这让刘老柱觉得自己猜对了。许老太顺着话题问道:「你今儿跑完布庄没?定下在哪家啦?粗布细布是什么价钱。还有棉花眼下又是啥价,和县里镇里比便宜多少。」 这趟来府城,最想占的便宜就是要多买棉花。镇里卖得太贵,一斤棉花三百五十文。一床被子至少要四斤棉花,那得多少钱?那是正常人家能用得起的吗?希望府城进价便宜些。 而自打六十五两银钱到手,许老太就决定将几个儿子,包括她和孙女的棉被褥子一步到位。 虽说她家房子是新盖的,但是到了三九天土房能保暖到哪里去。衣食住行,挣了银钱还是将日子过舒坦些比较好。旧被褥也不浪费,放在新开的铺子里用。. 当然了,回头到家了,新被子她要藏着掖着点儿,不能来人去客进屋看到她家有这么多被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听到问起棉花,刘老柱面色终于露出点笑容。 自从被大儿子气了一场,大儿子还假装他不在府城似的,从离开就没有找过他,一点儿不带惦记的,他连刚刚许家还清欠账都没有露出高兴的模样。 只是在心里替许家和自己松口气罢了。 可见棉花价格有多么让他满意。 刘老柱有些邀功地看向许老太道:「咱镇上是三百五十文一斤,这价你们女的常打听都知道。县里是三百三十个铜板,多拿货也就能压价到三百,你猜我哥给找的那家给多少?」 刘老柱不用许老太问,就乐颠颠地比了个手势:「一次性进货超过三百斤,给我的价钱是一斤二百四十文。」 需要七十多两银的进货钱。 本来刘老柱还担心进货钱不够用,这趟不能只批发棉花回去挣差价,可一次性拿货三百斤又没有那么多银钱。 来时路上,他琢磨去大儿子那里串个百八十两,没想到许家这般给力,还账的七十多两有他自家的五十两粮食钱,还有以他脸面做担保在外人那里借的二十多两。眼下许家还完欠账,往后这钱就当作他借用的了。 欠别人的二十多两银钱,他先倒货多用几天再还。 「便宜这么多?」许老太也很惊讶。 「可不,放屁赶裆凑巧,这里面有点事儿。」 刘老柱显摆道: 「给介绍的那家布庄,在这府城根本排不上号。 这大城池里的任一买卖,凡是干大的,哪个背后没有贵人相扶?有的店铺背后东家压根就是贵人开的。 所以那位驿丞妹子自是不能靠卖好料子支应买卖,她本身卖的就是咱普通老百姓用的。 但有她哥的人脉在,咋也比咱庄户人强出太多。听说已经连着两年接下单子,专给这城里高门大院的小厮丫鬟供应一年四季衣裳料子和入冬棉衣。」 许老太羡慕:那会挣不少。 像高门里的丫鬟比普通百姓穿得好,怎么着一年四季至少也要四套单衣两套棉衣,要不然伺候人站在旁边有味儿,人数一多,那赚得银钱不得哗啦啦进? 刘老柱继续道:「可今年不知怎的出了变故。棉花和布料从那面运回不少,这好买卖却被人撬了。那位东家婆姨知晓我哥和她兄长隔着官道开客栈,都是熟识人就给了这实在价。我猜比起大布庄,她那里干了再多年也比不得。那么多布料棉花,一时压货压钱压不起太多,想尽快得了现银能倒货,说是只加个运费和搬货的辛苦钱。虽说买卖人的话不能全信,可见棉花布匹中间利润不少,但确实像天上掉了大馅饼。」 刘老柱说完前情,立马问许老太拿主意:「你觉得三百斤能不能卖出去?回头到村里,我卖咱村里人二百八十文钱,卖外村人三百文和县里一个价就行。这般的话,一斤棉花至少能挣五十文,处理掉三百斤就是纯挣十五两银钱。」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就是想听许家妹子再鼓励两句,这样好似更心安一些。毕竟那叫三百斤棉运回去。 许老太说:「我不管你卖村里人多少文,我也会配合着你说。别忙乎一溜十三招,一路挺遭罪的,多少你得挣点儿。但卖外面人,先三百二、三百三十文就够用,你不用心里含糊,附近有不少村落。至多没卖完再赶车去外镇叫卖。」 她是女的,她能不懂婆子们持家的想法吗? 别说比镇上便宜二三十文,就是便宜五文钱,手里只要有点闲钱都会买上一斤,即使一斤棉花不够做件衣裳也会积攒起来。 「我要是你,回头把那几样大货全上回来后,要是还有剩钱,再多进棉花,不拘三百斤,想挣钱要胆大。」许老太很是照顾刘老柱,希望他多赚点儿:「我家那份,我单买,不算在三百斤里面。」 刘老柱听出许老太的好意,领情笑道:「看来你真是挣到大钱了。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卖了啥卖给谁了?」 许老太没想到话题又拐了回来,真是没有默契。 咋那么没有边界感呢。 不过正好能解决一事儿,许老太拿出十五斤孙女制的精盐:「那贵人是哪个府上的,我不能细说,原因就在于这盐,他用盐抵了点货钱。你要不要精盐?八十五文一斤,实在是划算。虽说咱俩没啥不能说的,可我应了人家,毕竟这叫私卖。」 刘老柱立马脑补起来,看来贵人是管着高门大院后厨的人。 可能是偷偷摸摸拿了主家盐巴换钱。 再一看盐:「我天,这么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后组家庭 如此白净的盐巴,在外面怎么着也要卖一百一十文或是一百二十文钱一斤。 刘老柱是识货的。 毕竟他老妻前次去县里,买回家一百文一斤的盐巴掺点杂质。眼前的精盐却明显比家里的存盐更细腻。 “那位贵人给你抵八十五文钱,你就直接还给我这价?” 许老太看向刘老柱: “村里富足人家少,但连着几个村里总有和你身家差不多的,想是你卖一百一百一,识货的都能买上几斤,像白家就能买。 虽说斤数不多,你挣不了多少,但也够挣出来一天的住店钱,想让你挣点是点,我怎会加价?” 刘老柱感动了,合着许家妹子这是一文钱也不加,就为给他减轻点负担,变着法的帮他平摊一路花销。十五斤盐巴确实差价不多,可却是实心实意尽力在帮他,一点不藏私。 “你自己不留些吗,开铺子正要多存盐巴。” 刘老柱之前还犯愁要不要多买些盐带回去。可多买一些会压钱,盐价没有什么批发之说,至多府城大,盐多能便宜三文五文,并不赚钱。可不捎带脚买些盐巴,他深知用粗盐煮饭有苦味儿,这又是必需品。 刘老柱本想劝许老太不要因小失大,不要学村里婆子们的做派只看眼前省下的那点儿,那是井底之蛙。要知道只有吃食好,先付出才能挣到银钱嘛,尤其许家卖的都是贵东西,还是要留些好盐。 不过,刘老柱张张嘴又闭上了。 因为他瞟眼桌子,桌上摆着许老太昨夜给田芯丫头做糕点剩下的油面芝麻等物什,再咂咂嘴回想起昨夜吃的二十五钱一斤的橘子。 比起敢花钱,许家妹子似乎比他还懂这些道理。 尤其最近总接触,许家妹子许多行为都让他很迷惑,像极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就是眼下落魄了,反正比他更像城里人就是了,那是真敢花钱,手松。 “行,这份情我就承了。如此白的细盐,其实我不打算卖给谁。” 刘老柱多絮叨两句,他认为有些心里话只能和许老太讲,也只有许家妹子才会懂他: “像你我都认识的白家,我想着咱村在他那里赊不少石锅和大缸坛子,这是人情啊。 人情总要还。虽说欠钱年后就给,村里谁家也不会赖账。 但是当初我登门厚脸皮才提了一嘴,其实和人之前不咋熟悉,白家就能信了我满口应下,还给我搭个台阶下,那滋味儿,谁尝过谁知道。 正好过年过节不知要咋感谢,我想给人二斤盐,你觉得咋样? 不过,你放心,妹子,这盐巴是从哪里来的,出你口,到我这,就此打住,我只字不提你,绝不会耽误你事。 只说进城一趟不容易,官盐铺子里顶好的,县里都没得卖,城里贵人常买常吃给他送点儿。” 刘老柱猜测,许家那位高门贵人应是管厨灶的大管事,管家搞不好在用少量的十五斤盐巴,试探许家妹子嘴巴严不严实。如若没坏那位经常私藏盐的好事,往后才会和许家常合作。 高门大院里有这么一位贵人相帮,往后再有什么好吃的也能被引荐进去。 许家妹子一向感同身受为他着想,刘老柱觉得自己也要为许家设身处地。 而有些话,不需要提点,这叫默契。 要不然为啥许家妹子开饭铺子却一斤细盐也不留啊? 他猜在等那位贵人管事下次继续用私藏盐抵账呢,或许下趟许家送货就抵,大约在冬季。 许老太斜眼刘老柱:呦,体面了,刘体面,还知道给人送礼了,合着就在亲哥亲弟面前装作情商低。 许老太听到只字不提她,眼神闪了闪,猜测刘老柱那老家伙估摸脑补不少。 她这次只带出来十五斤盐巴,确实是试探一下。也是被孙女不小心制得太白了,不敢多卖,想等下回的家里赚了钱不那么打眼再说。 第二日一大早,许老太开始花钱,终于动手了。 她先和许田芯买了不少木碗木制水杯,还在小摊上买了六个便宜处理的泥茶壶,这些打算放在铺子里使用。 筷子不用买,家里二儿子应是准备出不少。 祖孙俩扛着两个大包袱,将装满杯子和饭碗的包袱放到客栈屋里炕上,锁好门,然后才按照约定时间去布庄和刘老柱汇合。 彼时刘老柱已经带着村里小子们进货两车酒。 为讲价几文,酒是小子们自己搬运,店家不管。 拢共进货五十坛,其中有许老太让捎带的十坛。 许老太让刘老柱帮忙进货买的是最便宜的高粱酒,三十斤一坛。 她先买这些回去试试蒸馏高度酒,并不强求府城卖酒便宜就多买一些。酒又跑不了,可以让三小子下次送货再买回去。所以今日特意让许有仓跟着刘老柱四处跑。 听说刘老柱也很实心带着老三,连批发花椒大料等物什都特意将老三介绍给店里东家认识。和人家说,下次让许有仓帮忙补货。 店家问,你们是在哪里开铺子?刘老柱信口开河还编个铺子名,撒谎说他那里是全镇最大的杂货铺子。 此时到了布庄。 胡驿丞的妹子发现乡下小子们进店就看花眼了,她并没有笑话,相反碍于兄长的面子和买卖人常笑意带三分很热情。 心想:听说这帮人是下面镇里来的,别说镇里就是县里想必也没有二层楼的布庄。虽说她这里比起真正的大店还差上一些,但也难怪见啥都新鲜。 胡驿丞的妹子让小二给大家倒水。 刘老柱摘下头上扣的帽子,露出他稀松的盘发紧忙摆手拦住道:“东家娘子无须客气,俺们不口渴。怕你们忙不过来,这才将家里小子们带来,想是自己装车。” 一会儿让小子们跟着店小二将三百斤棉花装上车,然后在外面把守。 又给东家娘子特意介绍一番许老太:“这是我老妹子,男人家姓许。她要单买棉花,你还给那个价呗,俺们还要单买不少布匹。烦你和她说说,省得我整不明白啥布是做鞋的,啥样布是缝衣裳的,你们都是女人家懂这些,烦你给介绍介绍。” 东家娘子差些以为这是两口子,好悬嫂子叫出口闹了尴尬,还纳闷呢,十多个小子咋都长得不像呢,后组成的家庭吗?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活里活面 莫说村里小子们从进了布庄就看得愣头愣眼,连许老太和许田芯站在一边看着,心里也直叹,鲜艳颜色的布料就是养眼。 她们在这里是最底层的穷苦人,一直忙着在温饱线挣扎,连原身记忆里存留的颜色,大多也是黑乎乎灰扑扑。 日常所见,随处是补丁。 在这里生活一个多月之久,冷不丁见到柜上一匹匹布料,不是布头,布料颜色又是嫣红、绯红、豆绿、翠绿,鸢尾色(湖蓝),豆蔻、金盏(橘瓣色),樱草色浅紫,还有盈盈色嫩粉,这里的人将颜色分的非常细,打比方只一个绿色布就有六七种区分和叫法,心情都跟着欢快起来。勾起在现代不缺吃喝,想买什么颜色衣服都能买得起买得到的记忆。 这家还不是什么顶级的大布庄。 可想而知,那大店里的布匹颜色会更加丰富多彩,颜色会层层递进。 许老太很是可惜不能去大店铺长见识,她怕去了或许会让直播间家人们的心情跟着添堵。 毕竟冲咱眼下这一身补丁衣裳,任谁是东家也不能让近处细看,更不用提摸了。 态度好点的布庄,也会被店小二盯着不停问买啥,说不出来就会被赶着尽快离开,很怕咱这一身打扮,冲撞且污了进店的贵人眼。 直播是让家人们看个新鲜热闹,可不是看咱窘迫跟着一起难堪尴尬。 所以从来了府城,许老太一直没去金楼和大店铺闲逛,只在外面播播门脸。实话说,也是没时间闲逛。 今日却是个机会,趁着和这家东家娘子有点人情关系,许老太在身后悄悄摆了摆手,连忙暗示孙女多看看布料。 她要和东家去二楼讨论尺宽和价钱,不买锦缎不好多打听。 孙女倒是可以趁岁数小面嫩,多问问柜台里的帮工娘子那些锦缎怎么区分,别人只会当作是小丫头好奇,让现代的家人们看个新鲜。 许田芯收到奶奶的暗示。 柜台侧方正好挂着绫罗绸缎几种样品。 看起来像是每次店里来了新花样,店家就会特意扯下一块新布用四方框架固定好,方便顾客细看花纹。 「这是绫吗?」 得到柜台里女伙计的回复:是。 许田芯到近处直播细看,绫是丝的,相比较绸和缎,织法有点粗糙。 许田芯小小声直播道:「赐你三尺白绫,就是用这种面料上吊用的,这就是绫,家人们看仔细。」 应该很坚韧,要不然吊不死人。 家人们无语,哪里有这么介绍的,笑死。 店里女伙计也恍惚以为自己听茬了,一定是听错了,就忘了刚刚到嘴边想说的话。 她知晓这伙人和东家认识,本想热心肠告诉乡下来的小丫头,这种绫布眼下是城里最时兴的窗纱,大户人家也很是喜爱用它装裱字画。 而此时许田芯已经看向下一个绸,这个不用多说,现代也有。使劲揉揉会皱。小时候还用绸子做成红花绑头发用。 倒是罗,让许田芯眼前一亮,扭身多问了两句女伙计。 得知是做小衣的,很受有钱人家女子的喜爱。 女活计一边忙碌赶制手里的样品衣裙,一边装作不经意间扫过许田芯的手。 她有点惊讶,这乡下小丫头,难得手指甲很是干净,剪得也整整齐齐,细看连十指还挺好看,就是皮肤有些粗糙,要是能用油好好保养一番,等到十五六岁想必也会十指葱葱。 只是难啊,她就是穷苦出身,太了解乡下人要日日和土坷垃打交道,对于大多数农家姑娘来讲,想将指甲里的泥洗净都难。 女活计又看出来许田芯虽然对什么都 好奇,但是从不动手很有规矩,从进店眼神就清亮。同样从村里走出来的女伙计,觉得许田芯很难得,印象极为不错,善意道:「没事的,你可以上手摸摸,又摸不坏。」 说完正好店里进了顾客,女伙计连忙去招待。 许田芯这才上手摸了摸罗,趁没人注意她,小声对家人们道:「轻解罗衫就是这么来的吧,我摸着很滑溜,能从我手里都滑出去。」 家人们议论纷纷:要是那么滑溜,也不用解开啊,又没有拉锁和松紧带,只系条带子一扒拉就掉。那能兜住吗?上面下面好像都不行。 甭教坏小助理。 小助理穿越前是医生,***都瞅,啥没见过。 有家人心细,知道眼下许家还买不起绫罗绸缎,知心大姐姐般安慰许田芯道:「咱大冬天的不穿那个,凉。」 等明年夏天,香瓜奶奶应该就能给孙女买得起好的了。 许田芯连连点头,她能穿得起细棉布就不错了,奶奶说要给她做两身里面穿的衬衣衬裤。 不过,说起夏天,恰巧许田芯又直播了纱的面料,给大家看了看古代的防晒衣面料。听说这里贵女夏日喜爱披纱,帽子上也罩一层纱防晒,她倒是挺喜欢这个,钻树林子就不怕被蚊子咬了。 此时,楼上的许老太已经定下来要买啥。 目前许老太兜里还剩下三十两银钱。 之前还完账本是剩下四十三两,但是定了十坛三十斤的酒花掉十两,买木碗水杯茶壶又花了些。不过,木碗水杯茶壶等于是花了卖盐钱。再加上托刘老柱帮忙捎带不少花椒大料和糯米花生等物,就这般只剩下三十两整银。 所以衣物棉被添置,她至多只能花十五两,要限制在这个钱数里。剩下的十五两要留着用十两给孙女添置笔墨纸砚,买书买擦脸油。 而另外的五两银里,打算用一些给孙女买水果带回去。毕竟要是没抓住深秋这个尾巴,再想买果子就没机会了。进入十一月一直到第二年五月前,在这北方啥果子都没有, 五两里更多的是要留些过河钱,毕竟回家路程远,怕万一有点啥事儿。 虽说关二秃的货钱也在她这里,但是许老太不能给人家随便动。她知道关二秃还等着钱给女儿和外孙买棉衣以及买草药。 许老太心想:如若剩下银钱要是到了镇里没用上,她还打算用这些钱四处收些茄子野蒜等菜,依旧是那句话,如若不趁着深秋前买菜,往后想买都买不着,谁家都没有了,农家也收不着,她想腌些蒜茄子和糖蒜,自己吃或是饭铺子也能卖。 许老太心里有笔帐,倒是一直想屯的猪肉鸡肉,甚至粮食可以往后放一放。这些只要有钱,甭管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可以等下次给刘老大送完鱼松赚到钱再说。 许老太本想给孙女做四套棉衣。 入冬薄棉衣两套,眼下一早一晚赶路就能穿了,薄棉衣二三月份也要穿。日日穿的衣裳总要有身换洗的,要不然那领子和袖口都要磨得锃亮。 深冬厚棉衣两套也是同样道理。 可眼下要控制成本,棉花240文一斤,而粗布是三十六文一尺,细棉布是七十文一尺,许老太不打算委屈孙只能多扯一些布,给孙女做活里活面的棉衣。 这样的话,等天暖和拆卸掉棉衣,还能当单衣穿。换洗拆卸也比较方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许老太先给孙女的衣物定下来。 她将插在头上当木簪的炭笔取下来,在随身的小本子上记着: 孙女一身入冬穿的薄棉袄棉裤,要买二斤半棉花当芯。 至于包裹缝制棉花的里布,上面定下的是七十文一尺的白色细棉布,棉裤布面定下的是黑色细布。 只这身里布就要扯十三尺,一匹是四十尺布。 要是换做平常农家,上衣不该买白色这种浅颜色。 但是许老太考虑到,要是套在棉袄外面的罩衣颜色过浅的话,里布颜色深会透出来,穿上不好看。倒是棉裤不要紧,棉裤外面套的是半身裙,等到归了家,她还要给孙女做一双棉靴子。 许老太下狠心花一次钱定要给孙女打扮打扮。 甭管人在哪里,有条件要美,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美,要不然她孙女一晃眼长大青春该流逝了,她这般从头开始奋斗是图啥? 更何况钱是王八蛋,不够咱再赚,谁知道哪天又没了,在现代的时候,她倒是居安思危,最后攒得钱不知便宜了谁。 许老太打算给孙女棉袄外套定下盈盈粉的颜色,这又要七尺的粉色细布。半身裙面带褶皱,至少也要七尺。这一身衣裳不算包裹棉花芯的里布又要十四尺。多预留些,考虑到包边还有盘扣。而裙子定下的是蓝色。 东家娘子在许老太选色上很意外,转念又一想,难怪一身补丁的老妇身上会有这样从容的气度。 猜测即使是农家出身,家里起码有读书人吧?或是曾经供过读书人之类的。毕竟心气高的人,才会对于美还能心心念念,要不然这也太不切实际。 这种粉配蓝在农村很不适合干活,但也没有多劝。知道农家想买身新衣定是下了狠心,不可能花钱开玩笑,一定是慎重选择:「秋波蓝?」 许老太不懂啥叫秋波蓝、涧石蓝,她就知道给孙女选的裙子颜色有些像晴空万里的蓝,煞是好看,要是缎子面就更好了,可惜眼下买不起。她胸有大志,那是明后年的目标,暂时穿纯棉。 许老太低调道:「村里人做身衣裳不容易,要考虑到春夏也能穿。」 「不是和棉花一起缝制?」 「不是,单做,之前定下的细布就是为了缝棉袄的,再将这身衣裳套在外面,这样有换的还好洗。」 东家娘子: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招…… 许老太又给许田芯定下一身厚棉袄棉裤,这身加一起要了四斤棉花,里布自然仍是一身需要十三尺细棉布。 而第二套衣裳外衣要海棠红,下面的裙裳是黛色。 这个黛色有点青黑色的意思。这身套厚棉袄棉裤穿,上红下黑三九寒天过年过十五穿都喜庆。那身粉配蓝眼下穿或是开春穿。 其实要依照许老太的审美,她更喜欢宫墙红配着玉白色的裙子,或是鹅黄色配着浅绿色。只要将孙女小脸养白点儿,春日里穿指定漂亮,又赶上此时进货的机会买布便宜,按理应该再多做两身,只是钱上…… 许田芯就在这时上楼的。 听闻这两身衣服加上棉花里布拢共要花5340个铜板,五两多银子,而且奶奶还没有给她做棉被、做里面穿的衬衣衬裤和背心裤衩,要是全算上,这要花多少? 给她多花就要从全家人身上节省。 不成。 亏着还没有裁布。 「奶,你来。」 许田芯给奶奶拽到一旁苦口婆心劝解,咱现实点成吗?那些颜色在农家烧火做饭上山采药给人端盘子合适吗?就连上厕所蹲茅房都不适合。还是一块块整料子,没有补丁颜色鲜艳杵在村民中间,像极村里的奇装异服多别扭, 脱离群众。 许田芯就不明白了,明明昨晚给奶劝住,怎么今日到了布庄就反悔,难怪让她在楼下等,不让跟上来。 许老太被孙女抓现行,小声解释道:「眼下将好的日子,哪样没有你伸手,我这都给你花少了,买两套衣裙怎么了。宁可不给他们买被褥。」看書菈 直播钱,还有制盐、回头要制酒,家里做的这几样挣钱吃食,卖糕点,没有她孙女能有今日? 许老太振振有词,单拿出来任意一样,孙女也早就挣出这份衣裳钱。她多少次咬牙说再卖套卖糕点或是卖什么,就给孙女全花了,最后怎么样?抠抠搜搜的一直没给孙女买过啥,不还是先顾虑到许家这个整体。 谁要是敢多说个不字,她就领孙女单过。 「奶,我叔叔们从没有说过不字,现在给三叔叫上来,他听了只会说好。可是我觉得别扭,上衣全是粉色?还是纯棉布不是缎面的屯不屯,您不是喜欢我穿粉色红色吗?这么的,您听我的……」 许老太不情不愿的被说服,被许田芯拽着和东家娘家定下不少黑色粗布,这样从七十文一尺变成三十五文一尺,本钱降低不少。 而且奶奶想让她穿红穿粉的想法,许田芯也兼顾到了。 打比方娇嫩的粉色,许田芯让东家娘子只给扯了一尺。 她正拿着奶奶的炭笔,随手在自己缝制的小本子上勾勒出一张衣服样式图。只看一身只有领子下面到胸口上面是粉色的,两个袖口上方一指的位置也会圈个粉色细圆边,剩下全身包括领子都是黑色的。这样好打理。 许田芯哄着许老太:「奶奶,等到家裁完衣,要是有剩下的碎布,到时让婶娘给我做棉手套棉帽子,那够粉了吧?剩下的布条也可以给我缝两个粉色布绳绑头发,耷拉下来,这一身多漂亮。」 如此,海棠红那一身也按照盈盈粉做的,至于褶皱裙子全是黑色粗布裙,哪里有什么秋水蓝和青黛色。 最后加上给许田芯再做两套换洗的衬衣衬裤和裤衩背心,把盘扣的布都给算在内,拢共才花了三两半钱。 许老太又给孙女和自己换了两床单人棉被和两个单人褥子。 一条棉被是四斤棉花,褥子是一斤半棉花,算上这里的粗布被罩褥面,又花了三两半。 到了这功夫,变成许田芯敢花钱。 催促道:「给我二叔二婶添置双人的被子褥子。」两米的双人被是用的五斤棉,褥子两斤棉花,再加上粗布钱拢共花三两。 「给我三叔小叔按照我和奶奶这些添置被褥。」这又是一个三两半。 许老太拦住道:「花冒了,等到他俩娶媳妇再添置,把咱俩淘汰的被褥给他们。」 淘汰下来的是双人被,许田芯很难想象三叔和小叔抱在一起睡觉的场景。 再说淘汰下来的被子,连同二叔二婶屋里的棋子块破被,不是要放在饭铺子里?一时谁留在那里守着铺子盖盖用。 「奶,必须给我叔们换,」许田芯小声劝许老太,先花着,这都是必需品,下次挣钱再买别的,过好这个冬天最重要。做棉被棉衣需要时间,刻不容缓。 再说叔们那麻袋片被子留着当门帘和冬日里堵窗户用挡风,还可以放在铺子那面的牲口棚当门帘用,一点儿不浪费。 最后,许田芯又按照她衣裳那个做法,给许老太和婶娘也各选一身「带颜色」的衣服,许老太的是深紫色,婶娘的是丁香色淡紫,这两种颜色各扯了一尺布。 而上次白家为感谢三位叔叔仗义出手送去过布料,但是只够做三件短打上衣的,所以叔叔的里衣就用白家送去的做吧,至于外套,许田芯劝许老太单独定了一匹半六十尺的黛色粗布,这样的 话,无论是奶奶、婶娘做衣裙还是三位叔叔做衣裳尽够了,花了二两多银钱。 再加上给奶奶和叔婶他们各做一套厚棉衣棉裤的钱,包括给婶娘买了两件小衣,共花六两半。 这还是许老太花钱花冒汗,死活不给大家买薄棉袄棉裤让继续用柳絮对付的前提下。 三十两银钱,等到再见到刘老柱进来时,已经花了二十三两。 刘老柱被震惊到:「快赶上我上货了。」 许老太差些脱口说:「老柱,你能不能还我点钱,我不想还你那么多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来啦 碍于道德束缚才没开口。 总不能欠别人钱不还,只顾自个花用,那成了啥人? 香瓜奶没想到自己穿越千年还是个真善美。 许老太面上表情到底没控制住,像极月薪赚三千,一天内却花掉二万三购物,摸着兜里仅剩的七两银钱恍恍惚惚。 她感觉自己也没买啥呀,钱怎么就不够用了。 许有仓表情比他娘还空白。 还有他的份?他配吗,穿新衣,盖新被,睡棉花褥子。 外面飘冒烟雪,他躺在热炕头上享那般大福气会受不住。 而且用新的对于他来讲是负担。晚上进被窝前要洗脚才敢睡,穿新衣裳又怕干活劈木头给刮坏,这哪里是享福?盖得穿的是祖宗。 「娘,你和侄女还有嫂子的留下,把我们哥仨的退了去。俺们哥几个火力旺,冬日搭个单子都尽够用,给我们哥仨裹成棉猴这不是浪费银钱吗?就算这趟挣不少也不能这般祸祸。」 之前买小号石臼磨盘,定制昂贵的滤酒器皿;买二十五文一斤奢侈的黄橘和枣糕,只要吃进嘴能让侄女解解馋就不心疼,许老三通通不吱声。 他也算看出来了,娘之所以带他出门就是看重他话不多,他要大力发挥自个长处当个锯嘴葫芦,要不然娘赶明会更稀罕老四那个嘴甜的。 但是棉花和布料花在他身上的,他觉得自己有权利抗议。 他说不要,娘要是硬买,他会生气。 相信二哥和弟弟过后知晓也会和他是一个想法。 「快留给侄女买书笔。娘,认字不是一天能成的,趁侄女年岁小更是耽误不得。」 许老三没想过许田芯学习是想拥有傍身之技。 他们哥仨通通认为小女孩能写会算,将来到婆家定会被看重。这方面完全可以当做主要优点用来将来相看人家。侄女再过二年就要开始相看,以己度人,侄女在大量目不识丁的农家里,能扒拉着挑儿郎。这才是他们哥仨举双手支持买书本的主要原因。 许老太被三儿子一顿抢白冷静下来。 她叹口气道: 「还不是你侄女疼你们,念着自从你大哥没了,这些年除给田芯儿做过几身新衣,你们哥几个长个头却一直用布条接长短。 你侄女说你们不用好的,她也不穿用。没得亲叔叔婶子穿得破破烂烂盖麻袋片,当侄女的身上没补丁让人背后笑话。其实谁会笑话? 她是懂事找借口,想一家子有福同享,我就没拦。这些年下来也确实该换了,就是换得彻底,连里衣料子擦脸帕子都买了不少。 你也别再磨叽,挺好的事儿别让我心烦。下次东家又不再给这便宜价。人家说了,甭管补货多少都要涨价卖没就完,那粗布料子是去年货底,没看那刘老柱正在楼上包圆。 我刚花没银钱本就心不痛快,你别找打。」 许有仓气势弱不少,抬眼看到里正叔招手喊村里小子上楼搬货,确实像过了这村没这店。 许田芯从布庄茅房出来,听闻三叔驴脾气犯了,还逼着奶奶让去退货,板脸道: 「三叔只顾犯倔,不想想往年天冷就在家里呆着,今年却要外出干活。穿暖和点,不被冻伤冻病才叫真省钱。难道你又想让奶给你花二两银钱抓药吃?花钱买药才叫钱打了水漂,你会不会算账。」 许有仓提起那二两药钱就揪心,他又说不过老娘和侄女,这才抱货放在车上,不甘愿嘀咕道: 「可就算想穿暖和点,城里有卖旧棉被旧衣裳的,买旧的就不孬,何至于全买新,啥家庭啊?这些买回去都不敢与人显摆添置这么多,怕别人上门借银子,其实哪里有钱。」 许田芯眼睛一亮:「三叔,卖旧棉被衣服的在哪?」 她们家要做鞋卖给商队,想着一路走在雪里鞋会湿,正愁没有做鞋的布和棉花。 买新布裁制和用新棉花填充鞋里面都不划算。刚刚奶奶在楼上算过账,绣出花来也只是普通棉鞋,那要卖多少钱一双才能回本?而且还不知道卖得怎么样,担心人家商队有钱人都穿兽皮鞋,码数上也只能做42码上下,谁知道会不会全卖没? 而用旧棉花旧布倒是可以试试手,像是鞋,大不了没卖出去给几位叔叔穿。还可以做套袖、做棉帽子口罩手套,总之,想赚钱成本一定要降到最低。买旧棉花弾一弾,用旧布做鞋面正划算。 「刚才你们买料子时,我们去过街市口,你看车上就有你里正爷买的,他要回去卖。说只有大城池才能见到这种摊贩。」 许老太看眼车上:没想到刘老柱连旧物都倒腾。 许老太急忙带着孙女来到街市口,听到叫卖旧衣旧棉被,许多人正在扒拉挑选,她俩也加入进去。 什么死不死人用的,顾不上那事儿。 挑选时也心下感叹:难怪这里的衣物卖得那般贵,棉衣棉花就是财富,在这里都能换粮食吃。 只是她家淘汰下来的破遭的不行没人买。许家也只有她们祖孙俩穿得好,即使做了新衣新被,旧的也有用处。 「奶,你看这块红布?」 「这块真不错,裁下老鼠啃的眼子,剩下全是促新的,正好够还给你四太爷给村里做旗的那块布。咱帮着买下,回头管你里正爷要钱。」 最终祖孙俩在几家旧衣摊贩中间挑挑拣拣,买了近一两银钱的旧被褥和旧衣服,有些看起来很脏,到家要浆洗的。 许老三以为老娘是听取他的建议,回头到村里把给他们的新棉花料子倒手卖了还能挣两个,给他们哥仨换旧的就行。 所以这回花钱没再拦,不足一两银钱能买这么多像是赚了大便宜,主动上前两手拎满肩上还扛四床旧被。 买完旧物还剩下六两。 许田芯又花一两银钱买齐笔墨纸砚,只是都不咋好,墨很臭,属于市面上最差的文房四宝。 这还是考虑到下次她和奶不能再跟出来送货,要事先给玉环面和鮓松写文书才着急买齐。 等进了书店许田芯却死活不肯花钱,任由许老太说破嘴买一本书钱够用也不为所动。并且预防奶奶乱花钱,还将奶奶兜里剩下的五两银钱暂时没收。 府城的这家书店极大,里面有不少书生在抄书赚钱。 所以当她们祖孙俩和许老三进去,只引起店小二多瞅几眼怕他们偷书,属于重点观察对象,却没被拦在外面。 许田芯挑选一番介绍药材类的书和治疗妇人病的书籍,最终将两本书名记在纸上递给许老三: 「三叔,这趟不买书我没难受,真的,你别闷闷不乐,你看我像差一两个月的人吗?我都不学无术这么多年了。等你下次送货挣到钱,别忘了给我买就行。」 许有仓将这张记书名的小纸单郑重揣到心口处。 安抚完许有仓,许田芯又给奶奶带到药店抓草药。 许田芯知道奶奶的心结是她没有擦脸油,那就抓点药自己制作,都花不上半两银钱。 许田芯让药童帮忙抓白术、白芷、白芨、白附子、白茯苓等七样草药预备制作七白膏。 这是她在直播间好些方子中间临时选出的变白面膜。 选七白膏也是为省钱。因为她白天用到的面脂方子,好些配料会和七白膏重合。不用做一种护肤品就抓一样药。 面脂方子需要杏仁加白僵蚕、白茯苓、白芷白术等 七白膏的配料,再加上桑叶和她即将要酿的高度白酒以及猪油,做成就是古代版凡士林,秋冬季节用着很好。买这些草药能做两样擦脸的。 许田芯想了想,又写张字条递给许三叔。 许有仓疑惑:「这是啥?」 「三叔记下这家药店,下次再帮我买这些。」这是洗发膏的方子配药表。 听直播间家人们说,用这些草药制出洗发膏的香味能留住四大爷,是大猪蹄子回心转意的秘诀。.q. 可见会香喷喷的,只是这次不能买,要留银钱路上住宿买些吃喝,还要买些苹果和鸭梨。 这般全买完只剩下整四两银钱回家当过河钱,万一要预定许多鱼肉松,他们家要有本钱收鱼,还不知道房子盖得怎么样缺不缺什么。 不能像奶奶说的指望满桌子奶奶回来给套钱,那样没有安全感。谁知道满桌子奶奶卖没卖货? 许老太心疼孙女,孩子算算记记当起管家婆,以前在现代从没犯愁过钱。 临出发前一夜,许老太用上次卖点心剩下的芝麻做了芝麻糊预备带在路上吃,回去时天指定冷了,尽量做些吃起来热乎的食物。 许老太正在驿站灶房忙乎着,心里想着要出门再去买点白面做锅糕点带上,外面忽然敲锣打鼓起来。让住在周边穿着鲜亮的人都出来夹道迎接,还要求姑娘们怀里揣花枝,小孩子们骑脖子鼓掌,尽量烘托出打心眼里欢迎。 许老太恍神间听到好些人在讨论,说迎接什么大将军,大将军即将要驻扎北地,人已经到府城外要路过这里。 外面喧闹得不行,听说整个府城的官员都催着人抬的轿子或是催着马夫快些送到十里亭外。 还有那后赶来的小官员没有马匹,慌慌张张将官帽跑丢又跳脚跑回去捡帽子。 与此同时,刘老柱的大儿子店铺离城门近,衙役们纷纷列队,大开城门。刘家大郎急忙抓住一个认识的衙役问来的将军姓啥,听闻姓氏竟然和他爹说的一样。 他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耐? 那要是这位都被他爹说准了,难道即将开通互市也是真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亡羊补牢 新任镇北将军,姓霍。 刘家大儿子听人提起过百年霍家,那在本朝是传奇。 他在城里茶馆说书先生嘴里听过,据说霍家能维持百年间兴盛,曾有四次乱世出,盛世隐。 不论这话夸张与否,就凭这位将军姓霍,刘家大儿子脑子一激灵,心想:听这姓氏就不差钱,人家那叫攒了百年的钱。 所以或许真的会和以往几任驻北将军不同。 以前那几任,刘家大儿子根据各方犄角旮旯小道消息总结出,府城真正的高门大户不咋拿边防将领当回事,因为府城高门背后倚仗的备不住是京城里的伯爷侯爷,谁也不比谁差。边防驻军和官衙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至多年节给边防孝敬孝敬,用真银白银堵上嘴。 前些年又刚打完仗,边防驻军是真穷,听说连防寒军需都不够用。 这年月一文钱能憋倒英雄汉,将领要不是什么世家子出身,自个没钱,京中再不拨给物资的情况下,想解决将士们生活难题就得接受孝敬,收孝敬冰炭的代价自然对某些事要睁只眼闭只眼,这都是心照不宣的。反正边防军的任务,本就是防止外敌入侵,又不参与地方内政。管的好孬的上面不乐意又赖不到边防将领头上。 可来了位姓霍的,刘家大儿子有点儿慌了。 这位背景深又不差钱,不差钱的人就腰板直,底气一组就容易当欠登,手万一伸长的话,欠欠的啥都管可咋办…… 刘靖业回想起老爹给他写的那封信,以及这次私下和他对吼的那些话: 儿啊,不能再和王家人瞎掺和,往后躲远远的才没有傻透呛。你爹我虎一半算是彻底醒悟。 因为一旦换片正直的天,就王家干过那般多做损事,夜路走多总会遇见鬼的。万一哪个心里压着誓死仇恨去状告,正直的天就真给做主了,那王家背后你我心里清楚,不禁查,一扯就能扯出一堆烂眼子事儿。 大事不提,只说那王老八狗仗人势在乡下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巴掌撇子踹一脚给看不顺眼的小子打伤多少,狗过去都撩骚,又给多少那好好的女娃子强按在地头,一张臭嘴凑过去就亲,跳河的上吊的咬牙屈辱认下的又有多少。 以前大家装瞎当作不知道,那是心里明白告了也是白告。王家哪里都有认识人,给路堵死了。 可一旦老百姓知晓这位新将军能给知县上狗头铡,还不惧知府,捏死镇亭更像捏死一只蚂蚁,你敢说没人胆大冒死跑将军府敲鼓鸣冤? 总之,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而你爹我眼下只能尽力描补过去的错处。过去我虽没有大女干大恶,也就是遇到恶事装瞎,再就是给王家捧臭脚,背后小人还算少。但是只你那一件假服兵役,要是受王家刮连被查出来就要命。 刘靖业记得自己当时还顶嘴来着,说王家是疯狗吗?真有那天的话,查的也是他家那些大恶事,审什么说什么就得了,怎会给自己多事乱攀咬其他。他家可是收过咱们的礼,也背后支持默许。 他爹当时是怎么说来着?说你错了,那刚被抓起来的犯人交代罪行,就像那刚生产完的妇人喂奶似的,不使劲裹不出奶。 非得经过一顿裹,疼得不行才能哗哗出奶。 而疼的过程就相等于在交代无关紧要事宜的过程。 一般率先交代的都是小事,这叫避重就轻,引人去查,将局面搅合得越乱越好,给自个争取多活一段日子。 那叫王里正的儿子没逃兵役,逃得也是亲属,到那种程度舍了亲属供出来不打紧,再就是供出我们这些里正,让人觉得下面里正都是这德性,他即使在别的方面有错也是受这种乱风气影响。 刘靖业不知道的是,其实这番话还是 许老太分析给他爹的。 在现代许多大官就是这样,先交代的一定不是真正的问题,而是宁可攀咬一些小事,说出一些小账,甚至先供出男女关系小三是谁,然后你就去查吧,要查好久。 古代这里就更是了,说句不好听的怎么着也比现代好劫狱,还能找漏洞往里面传信,递话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指定刚抓进去先攀咬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在新将军没来之前,甭管说得有没有道理,刘靖业从没有把他爹那些话放进心里。 可此刻看着那些府城官员纷纷如临大敌般出城相迎,再根据自个分析姓霍的世家子底气足很容易手伸长多管闲事,他有些慌神了。 他爹说,眼下只能尽力描补,即便散尽家财也要帮村里多做好事。 这样才会在真有大祸临头那天,让村民们给送个好官的那种「联名万民伞」,声势上造起来,才能将功补过。 再不济只要全家没被砍头,应该是流放,已经在最北面了还能流到哪去,雷家窝吗?那放心,你许婶子是你爹我瞎了半辈子眼才寻到的仁义人,真有那日,她和你四爷爷会念着咱一家给送粮送钱,咱家日子总不会太难。 另外,再再不济被砍头,也有人收尸,不会让咱全家来世不得超生,尸骨被野狗啃。说这些话不是为让自个丧气,只是想对你说,儿啊,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儿子,一旦来了真正不惧权势的将军,我们只剩下这条路,你帮帮村里人怎么挣钱吧,你脑筋能不能清楚些。 现在不惧权势的真来了,结果他干了些什么? 刘靖业脸色红了紫,紫了青,脸色很是纠结。 他一直没拿老爹的话当回事也就算了,从没去寻老爹和村里人这些日住在哪里也行,毕竟亲父子没有隔夜仇,找个借口就能掩饰过去。 可是他特意跑到常拿货的店铺,以及另几家熟识的铺子里说,不准批发给他爹货物。 要是想拿货,也不准给很低的价,最好不要满载而归花不出去银钱,或是少花。 而且必要时,可以外人角度当着村里小子们面前直接问,你赚钱是进自家腰包吗?不是的话,那不能给低价。白帮村里人捎货,你村里人脸皮可够厚的,听说你还借给村里人不少银钱,方方面面贴补。这些借钱还让你垫钱进货的都够不要脸的。 不信这些小子们还好意思,这话传不回村里,那位许婶子借了他刘家那般多银子,就能还厚脸皮在他面前充当大瓣蒜长辈。 刘靖业回想这两天自己做的事就脑瓜子嗡嗡的。 他已经不担心他爹了,他是怕自个被逮走那天,村里没一个人帮他说好话,甚至还说他天生就心黑,和他家里其他人不一样,抓走就抓走吧。 刘靖业冲进屋揣了不少银钱:「你去前面看铺子,我今晚不回来了。」 他媳妇看得一愣,急忙问你作甚去。 「我得出去寻爹,问问住哪家客栈。再领着大伙出去吃口热乎饭,来好几天了都没招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霍允谦 屁股决定脑袋。 不只是刘靖业膈应姓霍的来,府城不少官员看到来的人是谁也心有戚戚。 虽说早在一个半月前就来了一队人马,手持令牌要重新修葺将军府,翻修的动静还不小,但那时将军人选始终未定。 听闻最近几月间,朝廷因镇北将军人选一直争论不休,各方皇子势力牵扯,都想安排自己人坐那位置。 而今上最近几年无心朝政,沉迷修道炼丹,每隔二十日才上次大朝会。今上始终未表态,任由下面人胡猜才闹得人心惶惶。直到圣旨和人一起来了才急火火尘埃落定,打得襄平城一众官员措手不及。 其实之前也有传言说霍家人接任,可是府城官员总是先代入自己,觉得怎么可能呢,镇北这位置比起京城的大好前程,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霍家又始终是保皇派,在几方皇子势力争抢到白热化时,霍家已经不需要锦上添花挣个从龙之功,一向低调的百年世家应是不会掺和到浑水里。 更何况霍家军已经在凉州荆州等地威望震天,怎么可能又涉足北方引起今上猜忌。 所以他们更信是上任燕将军之子接任,或是其他什么人选。 至于霍家出,搞不好是哪位皇子拉虎皮扯大旗故意放出来的风声。要不然如此大事不可能先在百姓中传开。 却没想到真是霍家人来了。 见到人时,襄平城官员们还恍惚着。 且来的还不是旁支,有人认识,来人是霍家嫡子霍老三,霍允谦。 府城一众官员看着马上之人,熟不熟识的都在一边恭迎一边心想:就这么一位祖宗,他能消停的镇守吗?还会像以往几任与官衙井水不犯河水吗? 果然才露面,姓霍的就招事儿,示意礼部官员直接宣达旨意。 霍允谦带三千亲兵不入城,任由嘴皮子说破也只在城外驻扎帐篷,不想进城侵扰百姓。 襄平城一众官员面带遗憾,不好好招待心里属实不踏实啊,却只能先跪地接旨。 圣旨内容就两句话:北方即将打开国门互市。一切听从新任镇北将军霍允谦,地方官衙协理。 关于互市,其实在朝堂上也闹闹吵吵三年之久,年年都吵着要恢复贸易,年年没有行动,弄得大家都疲了。 因为有一部分官员主战,人数不少。 另一部分官员主和,认为匈奴来犯,包括八年前那场恶战,无非就是匈奴人严重缺乏生活物资才会不得不冒死来犯。 一场战役需要休养生息多年,打开国门互市,我朝又缺军马可作互换,最近两年天灾不断百姓日子本就困苦,恢复边境贸易才为上策。 没想到新任将军一到,连同互市也定了下来,这回真不是瞎嚷嚷了。 在襄平城几位了解霍家人动向的高官眼中,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听闻霍家明明是主战一派。 也有人反应快,心想回头要和自己的幕僚合计合计:或许正因为霍家主战,所以今上才会定下霍允谦,冒险让霍家军在南面威望震天,手又伸到北方。 毕竟无论主战还是主和,只有保皇派的霍家才会尽力限制铁、盐等重要物资的输出。换做其他将军在互市档口接任,像是铁锅要是流出的多,回头冶炼成兵器怕是对外敌养虎为患。 这是不是也说明霍家是明贬暗升,霍允谦任镇北将军品阶降低,事实上却更得圣心。 个别官员就琢磨着:那霍家到底钟意哪个皇子呢?他们跟在后面走,总是不会站错队的。 知府大人望向霍允谦眼皮动了动,他想的却是多亏听了京城那面的话,早在十日前断尾。 此时的刘老柱还不知道,王里正已经死了,见过他最后一面的居然是满桌子。 而以上,甭管官员们是真欢迎还是假欢迎新任镇北将军,城里的老百姓们当听说姓氏确实高兴坏了。 这回不用衙役组织就要纷纷涌向城外欢迎霍家军进城。 要不说还得是大城市呢,吃饱饭的人多,吃饱就有心思听说书先生讲霍家几位家主血洒疆场奋勇杀敌的故事,也更关心政治。 许老太心想:这要是在二道河村,无论来的是谁,要是敢让他们放下地里活去迎接,心里都会暗暗咒骂一声:饭都吃不饱呢,是不是有病出去献花?家里连萝卜缨花都要留着有用处,哪有闲心扯那些里格楞。 亏得她从赵大山那里听过几句霍家军,要不然她对新任大官也没什么信心。 许老太正要离开灶房,寻思打发老三带孙女出去瞧瞧热闹,万一走狗屎运能直播到古代将军的脸呢,那点击率不得嗖嗖上涨,没想到刘老柱就找了来。 刘老柱目中含泪蹲在灶坑边:“真姓霍,大山的信儿咋那么准,我听说也真要互市了。” 许老太:“……那你哭啥?” 啊,明白了,在感慨那只靴子终于落下来。 派来的不是好将军,刘家大儿子假服兵役的事情或许不会被拆穿。毕竟都不是啥好人,同流合污谁管闲事? 可这一切就白忙了,还得罪了王里正没法回头。 要是来了好将军,从带领村民捕鱼闹事到如今累得冻得尿频尿急,老柱颠颠忙碌的一切,似乎才变得有意义,但刘家大儿那事搞不好会被拆穿。终于尘埃落定难免心绪复杂。 “别哭了,这也算是彻底踏实下来,你就一往无前带领大伙挣钱。我猜不等咱们到村里,村里人就能听说互市的消息,那传令兵不比我们腿脚快?咱们村又是必经之地,大伙再一看那片房子,定会明白你的苦心。到时迎你不比迎外头那位将军气势差。要是差,我让他们敲鼓给你补一场。” 刘老柱使劲抹把脸心想,大妹子说的最对,再不能糊弄混日子,眼下只剩下对村民好这一条路,给自己捞个村官政绩,争取将来露馅将功补过宽大处理才是正经。 既然心里石头落地,那就乐观些。 刘老柱想通后笑得比哭还难看,站起身就掏钱给许老太。 他掏出一大串铜板,想起回头到村里做买卖还要给人找零钱呢,又将这串铜板重新拴腰上,手伸进肚皮处掏啊掏,换成不到一两的碎银递过去: “妹子,麻烦你挑些细粮细面给大伙多准备些赶路盘缠,我的意思是你挑些好的准备。也别再像之前自掏腰包单准备你们一家三口的口粮,那是作甚?吃饭钱本就该我掏。田芯稀罕啥,你就放心买,她稀罕吃的,别人也能稀罕,正好让小子们也解解馋。你看着安排吧。” 刘老柱又继续道:“来时我抠抠搜搜,那是心里没底进货会花多少,想着省一点是一点。眼下该进货的已经买完,手里还有剩钱,那咱就吃点好的,最好带点荤腥沾点油水。这几个小子连着你家老三一文跑腿钱都没有。总不能随我第一趟出门,回头想起全是土豆子味儿,下次谁还敢随我出门。”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刘老柱以为许老太会装一装。 比如接银钱时会假模假样对他客套句:「回程口粮要是准备的特别好,那不是让你多有破费?而且连我家吃饭钱都算成你的,这样好吗?」 然后他虽然不敢表现得像在自己婆娘面前的那般,露出一脸「揍你噢,快买去」的瞪眼表情,但至少会大气地挥挥手,别墨迹,他请客。还能差许家三口吃的吗,他这么有人味儿。 刘老柱这里连词都想好了,擎等许家妹子给铺垫。 却不想他前脚将银钱递过去,后脚许家老妹子接过银钱转身就走,还像怕他后悔似的,出门就和店家定下今晚午夜时分还要继续借用灶房。 刘老柱想显摆两句的心思无处释放:「……」 他那叫给出去快一两银钱,九百二十三个铜板,活这般大岁数除了给自家人花用,很少对外人这么大方。 咋就不给个机会让显摆两句呢。 看着吧,搞不好小子们回村后不一定会记得他的好,倒是会口口声声对家里人说许婶子一路辛苦,赶路还要给大伙准备饭食,婶子给买过橘子。他早就看透二道河一众人。 他之于许老太,就是个配角。 而这边许老太接过刘老柱给的银钱确实高兴。 要不然她还要自掏腰包给大伙买十个咸鸭蛋。 之前许老太想着,她能倒搭给村里小子们就这么多,将一个鸭蛋切四瓣给小子们路上分分,既当盐又解解馋。 不提一路上大伙互相照顾,就说她也是做长辈的,买了这么多银钱的货物归家,而且别看花的没剩下多少钱,但不得不说一路下来挣不少。所以再有心算计过日子吧,也不能差十个八个咸鸭蛋钱。 更何况前两日下雨,古代的路多数是踏平不是特意铺平,有些山路泥泞恐是要步行,这里的步行不是走三两个小时,而是搞不好一走就是一两天。 她和田芯是走不动的,她家那辆货车全靠老三一人拉扯也吃力,还要靠村里小子搭把手。 这回妥了,既然刘老柱放把血打算大方一回,许老太决定成全,不仅有钱多买几个咸鸭蛋,她还打算自己卤些茶鸡蛋,卤三十多个没问题,卤一回也不能白费劲,顺便卤些豆皮、藕片、土豆片给小子们赶路吃。 再做些芝麻糊、炒些面粉、自制油炸方便面、炸些肉酱耐放的带上,那叫回程需要十来天,终于不用苦恼小伙子们眼巴巴看她孙女独自吃点心和方便面。 许老太心里计算着,除以上这些,还要再买些茄子干和辣椒。秋菜便宜,买块咸肉每次切几片油一油锅底就能炒菜,路上歇觉前将这几样炒一炒。 菜方面还要再买几颗大白菜和葱提前洗好,秋天的绿萝卜红萝卜芯甜也买两个,她看到府城有卖那种山东大煎饼的,玉米面、全麦和白面的都有。不是有那么句话?山东煎饼卷一切,东北大酱蘸世界。着急赶路不煮饭时,将这几样卷卷就能吃。 要是这九百二十三个铜板买完以上这些还有剩的话,其实许老太还想给大伙买些山梨带着。 秋日的梨便宜又解渴。 她这趟跟出来发现,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水喝,也不是所有小溪都清澈,有的水可埋汰了。 将路边混浊的水烧开晾凉勉强喂喂骡牛还行,人喝怕闹肚子。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吃梨,再说也解馋不是。府城这里的山梨和山葡萄长得都可大了,能拿出来单卖钱的和自己在山头摘的不一样。 如此才显得回去一路不苦,主食、肉酱、菜,蛋白,连水果都有。 可是想得挺好,刘老柱给的铜板也够用,只唯一困扰,许老太甭管准备什么都要先考虑车上还能否放下。 像梨 ,有钱买一袋子没处摞,六辆骡牛车早已经装得满满登登,摞得高高的,再往上摞搞不好颠簸大劲儿就会翻车。到时连她孙女也要坐在棉花上压着才有位置。 此时和许老太出来采买的除了自家三口,还有村里另外俩小子,他们是跟着出来瞧热闹帮着拎东西。 听到许老太念叨装不下不买梨了,急忙道:「别的啊婶子,分给俺们每人几个随身背着。」可见是真熟悉了,馋样好意思在许老太面前暴露。 许老太心想随身背的已经够多,像是她家买来的那些木碗杯子就要分给小子们让搭在脖子前面挎着,都不是背着,放在身后背着占地方。回头到了县里,还有一车油不知道咋办,看样要在县城单雇车往村里拉。 「成,反正是你们里正叔请客,那咱全花光,你们不嫌弃背东西沉就行。」 也该花花了,这些孩子是功臣。 只要这几车货回去,许老太帮刘老柱算了笔帐,前前后后折腾一个月之久,全卖完纯挣个六七十两是没有问题的。 许老太几人没敢多耽搁,直奔粮油铺子买所需品。 他们几人连城外热闹都顾不上看,因为要着急回去补个觉,尤其是许老太和许田芯。准备吃食要后半夜准备,要不然人家客栈灶房空不出来去哪里做饭,还要准备明日出发前的早饭。 在外面买碗面条都贵,十一个人买着吃不如自己做。早饭还要赶在四五点钟准备出来让大伙吃上,免得耽误五点半开城门出发。 而明早的饭,许老太还打算做顿好的呢。 她孙女太久没吃大米饭更不用提其他人,她想趁此机会借把光吃干的,一斤米二十多文钱买上几斤焖米饭,再倭瓜土豆玉米和豆角丝炖一大锅菜,多放点油,相信明日早饭能吃的小子们一直挺到晚上也不会觉得赶路辛苦。 但许老太他们没有去看热闹,并不代表听不到城外驻军情况。 听说镇北将军一行人是一路急行军从京城赶到襄平,一口气到了这里才不得不停下休息。 听说府城好几家酒楼同时联动,正由衙役引领在向城外排队送饭食,甚至几家糕点铺子也把糕点全送了去。 让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士农工商,商人总是有事就上要被薅羊毛那伙人。别听官衙说会报销,通常都是先欠着欠着就成了呆账。可就在大家以为府城这些店铺要当冤大头时,霍家军一改往年官员做派,不仅让府城官员下令不准再往城外送吃食,而且还派出小厮将之前送去的食物给了银票。 还听说百姓们赶到城楼去看霍家军亲兵啥模样,通通被府衙官兵赶了回来。因为城外大帐前,知州知府等各级官员都在围着镇北将军点头哈腰汇报情况。再着既然霍家军驻扎在城外就用不着百姓列队欢迎,不如不打扰。 此时,霍允谦站在大帐外,确实像百姓们看到的那般在听府衙官员介绍粮仓存粮,介绍互市期间他需要联络的官员,在看这些人三年述职核定,期间他利落的划掉四位官员名字,惹得知州眼皮一跳。 刚到就开始伸手管地方内政,连罢免官员都管? 好在霍允谦只在互市这方面罢免,说这是酌情降调人员,这几人不是在休养?那就继续休。互市结束后是否恢复官职他就不管了。 知州心想:有了你这番话,谁还敢启用? 而在百姓间传得最邪乎的是,茶馆里有人说霍将军身高九尺,长得威风凛凛风可帅了,不愧将门虎子。玉树临风美少年,揽境自顾夜不眠。 村里小子们问许田芯:啥意思? 许田芯:「每天都被自己帅到睡不着。」 祖孙俩觉得这话水分太大,离得那么远,老百姓连城楼都上不去就被赶回来, 怎会瞧得清楚,净扯淡。 许老太他们欢欢喜喜听完八卦买完所需食材回到客栈,没想到推开大屋门就见到刘老柱在打儿子。 「滚,你给我滚!」一只鞋差点飞到许老太面门上。 最开始刘靖业寻来说的还是人话,终于意识到他假服兵役的事可能会露馅儿,且确实没有其他办法补救,往后要绕着王家人走。也明白他爹现在傻得呵的帮村里人,真是变相在帮他。 可刘老柱万万没想到,当他原谅大儿子正掏心掏肺叮嘱时,大儿子开始问那片荒地房子。 那片地面积大,去除或租或平价卖给村里人也就是眼下正盖的,还有一大片空地能留作明年开春盖房,甚至目前有钱的话,趁着上冻前也能再盖几间,刘靖业很怕爹娘都给了他弟。 「我还没死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爱咋咋地 「不是,爹,您误会我了。 我就是想叮嘱你要互市了,那您之前买的那片荒地就不再叫荒地,而是会随着互市日子越久越涨价。 你看着吧,镇里赶明儿不会再随便卖路边荒地,即使卖,也不再是贱价,那搞好了会赶上镇里正经商铺价,而且那还要是有关系有人,才能在规划的地方买到。」 刘靖业心想:而您一下子囤积那么多,你知不知道其间价值?这大便宜占的,想必镇亭会懊悔得直拍大腿,痛骂自己怎么没提前置办上几亩。 刘靖业继续说道: 「更难得的是在村里开铺子好处多,就像你们一路见过的那些路边村让走卒商贩进村歇脚吃饭,那些村没有被朝廷定为是士农工商里的低贱商户,依旧是农户。 说明甭管您想在那片荒地上建多少铺子,凡是在您卖的铺子里做买卖也会是农户。 那您明不明白有了这方面差别,又是农户还不影响挣银钱,咱村那片荒地搭建的食铺会更吃香?您可别乱卖!」 刘建业满屋绕圈跑动,躲着刘老柱追打也要扒开揉碎将这番话说完。 只是会说的不如会听的。 之前在许老太一行人没回来前,在刘靖业细问那片荒地情况时,刘老柱曾巴心巴肺对他大儿子说出心里计划:. 「能买下那片荒地,一方面是想帮助村里人,给咱家给你留下个好口碑。 再着凑巧会买下那么多亩荒地,当初是想着:你弟念书一向跟鸭子听雷似的,指望他念书再进一步还不如指望孙子辈,这样起码能骗骗自己,毕竟自己不一定能活到孙子辈考学那天,念不出水花不知道也就不会被气死。 所以我来之前就和你娘打算好了,想将那片荒地留下两间小屋铺子送给你大伯和你三叔,他俩要是死活不收呢,我就给你爷奶接回来养老,往后你爷奶花销就由咱家全包,再不能给你大伯添负担。 也会借着互市光,把你三叔铺子里大牲口牵到我那里代卖,帮你三叔挣点钱。 再就是想给你弟留上几间。」 刘老柱当时推心置腹的: 「前几年给你在这城里开了铺子,前前后后花多少,你心里有数。 来时你娘说,你弟吃点亏就吃点,守在我们身边左不过也没求他有大出息,够吃够用就得。 这般留几间村里铺子或自己干点啥或是赁出去,免得他过几年成家养不起妻儿,你觉得咋样?」 结果刘靖业听完说了这么句话,像不经意吐露般面上带笑说:「爹,我觉得说句不好听的,真有分家那天也不是这么个分法,你不能按照当初买那片荒地的银钱算,就说我弟吃亏,我咋觉得是我吃亏呢。」 此时,再听听刘家大儿子分析出那片地价值,分析得越又道理,刘老柱越是心明镜的大儿子这是不甘心,恨不得把那块地按照升值后估算重新分家。 他还没死,这就争抢着怕吃亏。而家里老儿像个大傻子似的,这些年从没有眼红哥哥城里的铺子。 刘老柱就不明白了,自己比起大哥和三弟奉养老人和兄友弟恭方面已然够不是东西,他咋会生出个比他还不如的。 他以前又怎会觉得大儿子比老儿聪明的,真是瞎了眼。 这不当即就发火。 此时刘老柱捂住心口,被气得身子一晃痛骂道:「人家是养儿防老,我是养老防儿!」 从没有如此失望过,大儿子芯子已经坏了,比起那天没追到客栈没给他拿草鞋换上还失望。 毕竟那时候仍在给大儿子找借口,总想着儿子啥消息都不知晓,怨怪他脑子被驴踢凭白无故对村里人好还算站得住脚。 可眼下全部揭开,他却得了句这话。 村里小子们看不下去了。 直来直往性格的,心疼里正叔被气得打晃,直接开口撵人:「你给我出去,瞅你这几日办的事儿,别以为俺们不知晓你使坏不让进货,里正叔差些被你气死。」 性情相对圆融点儿的也推着刘靖业说:「靖业哥,你先回去吧,拢共就定下这一间大屋子,俺们要睡觉,先别吵吵了。」 刘靖业一点儿不傻,他被爹追着绕圈打始终不离开屋子。他担心跑到外面和爹争吵,万一爹岁数大糊涂了,一时激动话里带出些其他的内容被客栈其他人听到。 可他眼下真心不想走,还有好些话没说完,而且还是最重要的话。比如想问他爹: 互市和提前买荒地的消息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人路子挺广啊,且透过此事看本质,此人定和新任镇北将军府有内部关系。 爹,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和人好好相处,回头引荐给我,你也别抠,我这里准备些礼物,你尽早给人带回去,最好提一嘴是我让给的,往后这都是兄弟要常来常往。 没错,刘靖业最想知道的是这些细节,而并不是像他和妻子说的那般,赶到客栈是想请村里人临走前吃顿饭。 村里人有啥可请的?即便眼下他也想交好,可在刘靖业看来根本无需多么破费。说句不好听的,以他对村里人眼界的了解,回头一家一户分袋土豆子就能念他好乐够呛。 所以刘靖业不想离开,被推搡间一把拽住了他的许婶子。 这时候懂礼貌了。 「婶子,快劝劝我爹,他压根儿没明白我是啥意思,你看我话还没说完,他就连撅带骂,这是做啥子嘛。本来你们就对我有误会,我来是想解释……」 许有仓忽然出手拽着刘靖业往外扔,少拉扯他娘。 许有仓心想:你也别解释了,还是先听我说两句吧。 许老三言简意赅两句话: 「没有俺娘,你家不可能提前知晓信儿买上荒地。」 看到刘靖业瞪大俩眼珠子,许有仓就不明白了,竟然直到此刻还狗眼看人低不相信,可见骨子里就没瞧得起他家。 不过,许老三也无所谓,第二句说的是: 「此前,里正叔和婶子二话没说就借给我家不少粮食,我们许家永远承叔和婶子这份情,但眼下已经还完一文不欠,有字据的,望你知晓。别再胡乱攀咬我家厚脸皮借钱不还啥的。」 许有仓用一板一眼的耿直语气说完,比起之前刘老柱打儿子乱轰轰的场面,此刻气氛比那时还僵硬。 他也不管,说完他的话就护着老娘和侄女回自家掏钱定下的小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刚刚许有仓一门心思将话挑明。 可是等到回了小房间,他又有点含糊起来,杵在桌旁闷不吭声,怕娘不喜他多嘴。 他明知道娘稀罕他当锯嘴葫芦却没忍住,就等于是犯了错。 许田芯悄悄拽下奶奶衣袖,示意奶奶看眼三叔表情。 许田芯倒是满喜欢三叔有话说开,且一码是一码的性情。 这种性格,活得不累。 通常做人做事瞻前顾后才会受憋闷。 比方说,碍于里正爷爷对她家不错借了那么多粮食;考虑到有些话掀开讲像是在要人情似的;思虑刘家父子是亲父子,过后会和好,冲里正爷爷面子也没必要把关系搞的太僵;甚至要照顾别人听到实话气氛会走样之类的,想想就累得慌。 有些时候把问题想简单些,才是对自己好。 自己心里舒坦高于一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让自己受委屈。 所以在许田芯看来,说开就为:你刘靖业可别谢错人,我们家不要人情是不要的,但确实真帮你了,不想给刘靖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机会。 也为:确实真的还完银钱,你就是不准再骂我们家厚脸皮借钱不还。已经提前告知,这般你最好不要再说出些难听话。 更何况她家对里正爷爷一家人情往来方面也不差。 把话说开,和互相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相处,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所以这有啥可尴尬的?该尴尬的也不是自家。 许老太在转不开身的小屋子里接收到孙女示意,看向三儿子道:「这嘴也不笨啊,看来就是欠练,说得挺好还傻杵在那里作甚?在后悔词不够硬吗?后悔也没用,晚了,快去洗脚,你要熏死俺们娘俩啊。」 许老三这才松口气。 并且在许老太好信儿爬到炕上,透过窗户看刘靖业被轰走的热闹时,许有仓一向不喜背后评价人,也跟着气哼道: 「把里正叔身上不好的地方学了个十成十,他爹娘好的却是一点没随。」 许老三至今没忘去里正叔家开路引,刘老柱特意晾着他们哥仨,但胡椒婶子却给端水拿凳子,还让他们哥仨进屋等着。 可见里正叔好得不咋纯粹,胡椒婶子却是始终如一,而刘靖业一点儿不像胡椒婶子生的憨厚。 许老太撇嘴道: 「前面死好几个孩子,好不容易大儿子生下站住啦,那哄着捧着惯得不像样,早就长歪啦。 要我说,你里正叔多余气得跟老翟头似的,那俩手哆嗦的啊。扔鞋作甚,炉钩子就在一旁捡起揍,破火炉子就是欠扇。 你们哥仨要是他那德性,我豁出来让你们进牢房蹲大狱,还想招保你们?美得你们鼻涕泡。」 反正不是自家孩子蹲监狱,许老太过嘴瘾蹲去呗: 「那刘家大小子小聪明一堆早晚还会惹大祸,四处瞎钻营备不住哪日就牵连进去,即使不惹大祸也会让家宅不宁。 只有被打进泥里让他认知到自己狗屁不是、离开爹娘狗毛没有,备不住还能换回本心。 就这般?只骂几句,哼,咋教也是小牛犊翻白眼完犊子草了。」 许老太抿抿嘴。 不好意思啊家人们,其实香瓜奶奶在现代不骂人,不信问她孙女。一定是到了这里受大环境影响。 之后,许家三口并没有人去宽慰刘老柱一句半句。 许老太心想:这功夫就要讲究男女有别了,她一个老婆子没啥事去安慰别人家的老头子算怎么一回事,她得避嫌。 三口人老早就侧着身子躺炕上睡觉。眼下这境地,没有任何事大过养足精神赶路要 紧。 许老太本以为自己没空宽慰,睡在大屋的小子们定会叔长叔短的哄刘老柱几句,却没想到今晚「皮夹克们」很是漏风。 村里小子们不停向泪未干的刘老柱打听:「原来是许家婶子告诉的这消息?」一位村里老婆子,虽然之前许婶子做召集人时露出几分能耐,可是能知道这种消息……听说好些官员事先都不知晓,她是怎么做到的? 刘老柱回答道:「嗯那,你许婶子告诉的。那位贵人告诉她是碍于你们有田大哥曾在战场救过一命的情意,这才提前透出消息,想是让你婶子多挣两个,家有余钱才能把有田的独苗养好。你们婶子和人赌咒发誓谁也不告诉,转回头拽着我,恨不得按住我头逼着我买荒地,说是让我为村里人想想。」 刘老柱顿了下,继续说道:「你们有田大哥还活着时,埋在树下银钱,那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银。你们婶子为了说服我,更是为让村里更多人能借上这次光,她把田芯的五两嫁妆银交与我,让我先拿去用,冒着不一定会互市的风险也要以村委会名义先给村里人囤地。 她说当年服兵役,家家户户都死了小子,只有担过这事儿的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难多苦,她想着好不容易得来机会提前知晓这种好事,自是惦记能帮大伙一点儿是一点儿。你们有田哥天上有灵也不会怪她,只会说句好。」 四伯家孙儿听完,眼泪差些没下来,他家大哥也是那次没的。 孙家小子和老万家小子是心想:他们需要再次重新定义许婶子,远比以前做召集人还要让人敬重。 还有小子沉默一会后,突然说道:「回头到家,我得好好和家里人说说,我管不着别人,但等到将来田芯嫁人,我家各房指定都会添妆。」 这话惹得热血难凉的小伙子们纷纷道:「对,咱全村家家户户给田芯儿添妆。」 小伙子们又追问一些细节,比如许婶子在贵人面前赌咒发誓不外传,可是眼下他们知道了,并且里正叔还提前买了那般多荒地,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猜出许婶子没有说话算话,好心的贵人会不会怨怪婶子。 刘老柱沉吟一番,琢磨赵大山性情应该不会吧,再说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应该没啥可不能说的。 后来四伯家小子越听越激动,他提出已经控制不住了,很想去小屋看眼许婶子,也不多说别的怪害臊的,只是想看一眼,刘老柱听完:「……都睡觉吧,还不如装作啥也不知道。免得你婶子会骂你,是不是有病。」 咋就没一个人稀罕稀罕他呢。 不是要安慰他吗?这都聊了些什么啊! 半夜两点多,正是人困马乏时,许老太披着外衣闭眼睛坐在炕头缓半晌,才有勇气下炕做饭。 接着许田芯也捂住心口起来当烧火丫头。今晚一直开着直播,且用直播间背景音乐定时叫醒。 此时随机背景音乐正嘶吼着: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原来我想衣锦把家还…… 吓她一大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将军是邻居 客栈后院有几个房间离灶房很近。 天不亮,浓浓的饭香味透过窗纸飘进来。 有几位房客感觉自己在恍恍惚惚做梦吃好的。 有房客是烦闷的坐起身,咽咽吐沫自言自语道:「谁呀?干啥呀这是,天不亮就勾人馋虫。」 还有个别房客趁撒尿功夫特意绕到灶房外面瞅两眼,想看看里面在做什么。 此时灶房里,凌晨两点就开始准备,现在已经五点了。 锅台上已经有小半盆制成的芝麻糊面即将进油纸包。 一盆炒面粉在散发着熟面粉的香味。 许老太说炒面粉是八十年代的下午茶,那时候吃不起芝麻糊的老人家就吃它,又扛饿又不费牙。 连路上吃的肉酱也已经做好装坛。 灶上共有三口大锅,现在一口大锅里在煮茶鸡蛋和豆腐皮等物什,茶鸡蛋壳敲碎早已浸透料汁,再煮一会儿就可以装坛子里带走。 中间一口大锅在做今早大伙吃的饭食,帘子上蒸米饭,许老太用的是捞饭的做法,帘子下面炖一锅豆角丝倭瓜土豆玉米,旁边还泡了一盆粉条,粉条要最后放,免得炖太烂糊锅。 而第三口锅里,许老太在煮香肠,就是放的肉少淀粉多,成了淀粉肠。其实她在昨晚买食材前,还没想做香肠路上吃。麻烦啊,要灌肠,但去摊贩那里买肉酱要用到的瘦肉,见到有肠衣卖一大把才几文处理价,就临时改了主意。 香肠随着捞出要先晾凉,许老太借着灶坑火光看眼孙女在炸方便面的小脸,这次制作方便面孙女才是主力。 心想:一会儿先给孙女煎两根肠解解馋。 「方便面调料做完了吗?给我点儿。」煎肠时洒在上面。 许老太还琢磨着,回头啊,这淀粉肠她得卖。 她那饭铺子倒是不太适合卖这种小吃,需要在人来人往的镇上县里摆摊。就批发给小商小贩,从她这里进货买肠。 人选不行就还是赵大山媳妇吧,赵大山家镇上那小摊子适合卖这些。 来之前,许老太就已经教了大山媳妇锅盔的做法,连烤炉子要订个啥样的都是她跟着去铁匠铺买的。 锅盔在这里已经有人卖了,比如县城有一家,府城有好几家。只是用锅煎,不是用炉子烤,但甭管是煎是烤,他们所在的镇上都没有。 这不是考虑到赵大山的人情嘛,送人礼不如送人挣钱的小手艺。关键是,送人礼得送多少银两算够意思啊?对不对。她也是没有钱。 大山媳妇还雇的娘家外甥做烧饼,要许老太说挣得都不够雇人干活钱的,她有点担忧大山那点俸禄赔进去,看不下去眼就教了锅盔的做法。 又寻思总不能等互市消息确认后再表示,那样显得好像见了兔子才撒鹰似的,所以来之前就着急忙慌教完啦。自从教完这个,大山媳妇那叫一个乐,给她一直送到城门外。要不然她能放心给府城和县城酒楼留的是赵大山家铺子地址嘛。关系已经和刚穿来的时候不一样了。看書菈 许老太给孙女煎好肠时,许田芯正累得满头大汗。 方便面调料是许田芯制的。 她用八角、大蒜干、胡椒、孜然碾碎,再加点盐,这就是方便面调料。 方便面也全是许田芯蒸的炸的。 刚开始,许田芯还有闲心用筷子给面条织毛衣,给她累得不行,后来就使个巧劲用十多根筷子将面条弄得像烫头发的样子。炸出的面饼大小比她家为开饭食铺子买的碗稍微小点。 他们这一行人出门给牲口带了喝水吃食的盆子,却没给自己带碗出来。来时只有口泥锅用来烧水煮土豆吃,倒是回程用新碗,这就可以物尽其 用了。 许田芯劝自己:要是想把方便面做的像现代似的,那是不是还要提前准备菜包提前切好晾晒?还要准备调料油包?出门在外,不能那么四眼叫齐,这就挺好吃了,要不然自己先泡一包尝尝,直播给家人们眼见为食。 家人们:尝尝! 正好许老太递过来煎好的肠。 许田芯伴着背景音乐稻香,一口方便面,一口肠的吃起来: 「唔,就是这个味儿,家人们,我成功了。」 许老太问孙女肠咋样?都是淀粉可能没有肉肠好吃。像她孙女这样优秀的人,本该吃肉过一生。 许田芯吃的眉开眼笑道:「奶,我就喜欢吃淀粉肠,不是淀粉的,我还不喜欢呢。」 只是煎它干嘛呀,费油。 烤着吃撒调料就香味十足。 直播间家人们抱怨,一大早睁眼睛就暴击,她们还要减肥呢。 这话许老太非常不认同:「你们减啥肥,又不是吃不起。趁着天气很美好,点个麦辣鸡腿堡。」她和孙女想吃都吃不上。 与此同时,许有仓喂完骡牛回来,发现灶房外面站着三位探头探脑的人。 「你们这是?」 三人连忙打听道:「里面可是店家今日准备的早食?」那里面的肉香饭香各种香。 许有仓回答道:「不是,我们是自家赁下灶房,在做路上吃的。」 「……卖吗?」正好他们也要今日离开,价钱合适的话,想买上一些赶路吃。 许老三顿了顿:「不卖。」 说话间,不提那仨人,连他自己嗅嗅鼻子也忍不住咽咽口水。 而这个方便面和煎炸淀粉肠的香味惹祸惹得啊,村里一大帮人正坐在炕上,也没个桌子,在用粉条豆角丝炖菜拌着大米饭吃得狼吞虎咽时,客栈店家找来啦。 这回二道河村壮小伙们是亲眼见证,那店家点头哈腰的要和许家婶子订货。 刘老柱感慨:不服不行。 店家为说服许老太别瞧不起他这家小店,以为订不起油炸食物解释道: 「别看我这房子老店面小,你就以为在这里打尖的都是穷人。事实上有不少是冲口碑来的。 我家从我爹到***好几十年客栈,我敢说别的客栈遇上夜查,你要是没揣路引被逮走没人管,可只要住在我这里,客人夜里没归被逮走,我真去衙门帮客人送路引捞人,里面不缺走南闯北买得起好物的,他们是住在我这里放心,住习惯了。」 许老太心想:这不瞌睡来了有枕头嘛,之前还想着要批发肠卖,不过眼下她想卖也要有货啊。 只能笑呵呵与店家说好,指着许有仓介绍道:「这是我儿子,麻烦店家过段日子再给他留出俺们住的那个小间,最好给便宜点,然后他下次来送货,咱们再定。等下次让他带些来。」 成成成。 许老太一行人是在店家后会有期的目光中离开的客栈。 他们没有马上出城,许老太要去取定制的那些器具装车才能离开。 等把东西全装完,许田芯头戴斗笠防晒防雨坐在高高的货物上,身上背着她的小筐,筐里装着方便面糕点还有奶奶给她洗好带着的葡萄、苹果、鸭梨,还剩下几个桔子,前面要抱着一个肉酱坛子。 另一辆车上,许老太戴块灰布头巾子,也坐在一堆棉花里抱着一坛子,身后背着斜挎着装衣服包袱,换洗衣服里藏着咸鸭蛋,肩膀身上浑身上下还缠着一堆肠子,她肉香四溢。 过城门时,所有人都应该下车给衙役分别看看路引。 守城衙役却对高处的许老太和许田芯摆摆手,算了,瞧你俩那 样,下车太费劲儿,别再给老牛惹毛了翻在这里。 两日后,二道河村一行人,万万没想到会和霍家军在荒外做邻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共处一洞 只是和「邻居」打照面的场景有些狼狈。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从直播间随机切换的背景音乐中就能略知一二。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任风吹、任它乱……」 刘老柱正趴在牛车上用身体死死压住货物,可别给进的货吹没喽,他丢也不能让棉花任风吹。 「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 二道河一众壮小伙们,身上的衣裳都被吹得鼓了起来。 他们使劲拽住牛和骡子的头,用力控制车,骡子和牛不走道,要顺风走,不要顶风走。 这可不行,此刻要是调头顺风走,后面更没有遮挡物,必须顶风前行,因为就在前面不远处有座高山,能让山给挡挡风,总比啥也没有强,运气好备不住有山洞。 眼瞅着下公路快要走到山脚下,背景音乐又突然切换成: 「这就是飞翔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 许老太戴在头上的灰巾子,忽然被大风吹向天空,在顺着风飞舞。 「满天飞舞,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眼泪都化作尘埃……」 许老太却顾不上头巾子,只听她惊叫道:「唉呀妈呀!」 发生了啥呀。 发生了:枯藤老树昏鸦,车上有位大妈,哐当一声,车翻了,大妈四仰八叉。 许老太躺在地上被摔得不轻,一时摔懵没起来还差点被撩蹶子的老牛踢一脚。 许老太一边捡起掉在身上的碎坛子片,一边庆幸地想:亏得这两日着急赶路,大伙从未停下脚煮饭。主食一直吃的是炒面粉,盐的摄入先吃的是茶叶蛋之流。 这要是没吃完,她怀里抱的一坛子茶叶蛋卤菜就会全白瞎。 不过,到底可惜,好好的坛子碎了,她还不小心压爆几根肠,她都听到响了。 许有仓满脸惊慌跑过来,从滚落的布匹里将他娘扒拉出来,不停问着:「娘,您咋样?」 许老太右膝盖有些疼:「死不了,你快别问我了,去看看你侄女。」 这给许老太急得。 只看另一辆骡车上,她孙女正给大伙现场演绎,啥叫舞了豪风,啥叫破马张飞。 许田芯的头发早就被吹开。 在许老太这个角度看,梅超风啥样,她孙女是啥样,都看不见脸啦。 而且风速很快,她孙女的头发和那直升机上面的螺旋桨似的。 眼瞅着头发在头顶打着旋儿飘飞,她孙女瘦,可别起飞喽。 许老太能不和儿子急吗? 好在许老太这面有村里其他小子接手,弯腰背起受伤的许老太。 许有仓专心顾着侄女就行。 许田芯这面感觉自己的头都要没了,晕头转向的被三叔夹下车。 许有仓用绳子将侄女的腰捆住拴着走。 他一手要顾着骡车上的货物,和不往前赶路的骡子拼力气,一手用绳子扯住侄女腰提醒道:「芯儿,拽叔衣襟躲后面。」 许田芯拽了也躲了,但风太大,她太瘦,她往前走一步被风吹得倒走两步,还一不小心给三叔满是补丁的衣裳扯碎。 碎了…… 眨眼间,三叔身上挂的全是碎布条。 许田芯的桔子也从筐里掉落,她想捡,可桔子被这场大风吹得咕噜噜没了影踪。 风在表演:看它给直播间家人们旋一个桔子,比许田芯吃更精彩。 以上,就是霍允谦和霍家军一众人看到的场景。 霍允谦站在崖洞口,瞟眼近身小厮十安。 十安立 马知其意,指挥几名亲卫道:「快去帮老乡忙。帮他们把行李骡车直接牵到这里避风躲雨,今晚就和咱们安置到一处。」 这种邪风天要去背风处躲避,且背风处还不能有太多树,一旦树倒塌会有危险,更不能选择地势洼的位置。 十安望眼远处黑云压城,估么马上会有场特大暴雨。 这些老乡只有跟着他们才会安全。 是啊,许田芯也看眼天空,满鼻子沙尘,好强的压迫感,看起来很厚实的黑云从远极近翻滚而来。 心想:这种天气,连依萍都不敢去陆家要钱。 可想而知,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当几名卫兵过来帮忙,又主动提出为安全起见随他们去崖洞安置,说他们是霍家军时,许老太一行人有多么的惊讶、惊喜。 那么多府城老百姓恨不得趴墙头看眼霍家军的英姿,一个个却没看到。 而他们二道河人,却被一场大风吹到了霍家军身边。 今晚要共处一个崖洞。 只是有点遗憾,许田芯依旧没有直播到霍家军将领霍允谦长啥模样,她只录上转身间的一片衣角。 就这一片衣角,还是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忽然变成了:「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许田芯因为这首莫名其妙的歌,才会抬眼看过去。 而这时的霍允谦已经进入山洞。 这处岩洞极大且南北通透,用手一探就能感觉到有风。 属于凉风洞,天然的防空洞。 在这种岩洞里通常会寻到干净的水源。 霍允谦一方面为了战马喝水,一方面为关照上吐下泻的随行礼部官员,这才不得不下令暂避此处。 但他心里却极为反感礼部一行官员,麻烦。 霍允谦作为将领,今夜他的行军床搭在岩洞偏中间,紧挨着礼部三位官员。 而二道河村一行人的落脚地是在另一端洞口的位置。 这处稍显阴冷,想必稍后下暴雨也有会有雨水刮进来,但许老太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因为本来霍家三千亲卫,席地而坐闭眼休息是够用的, 但他们这帮人又要将车板子卸下来搬进洞里垫着货,又是几车货堆在一起很占地方,还有女的。 然后那名叫十安的小将只能安排出去一批亲卫,挨着洞口不远处现扎起两个军帐。 那军帐被刮的簌簌声响。 那位叫十安的小将,反过来还宽他们心道: 「夜里本就要有巡守的,住哪里都一样。老乡们,你们的骡牛,有专人和我们马匹一起照看放心吧。」 刘老柱从听说霍家军就不知道该咋表示感谢,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肚里没有词,一切都要指望许老太,。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茶馆不白听书 许老太在心里暗骂刘老柱不靠谱,每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而且指望她冒头说话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偷瞄她孙女引人目光歧义。 因为在这里,虽说咱内心认为女人不比男人差,但是当十多个壮小伙杵在那,刘老柱又是里正的情况下,大环境摆在这里,对方通常以男性为先。 除非这些男的是给她打工或是她年纪极大辈分高,总之,打眼一看就能明白大伙以她为尊,否则对方打招呼,并不会看向队伍中的随行女性。 而她在这支队伍里还算为尊,即使对方没看出来也尊。 那她冒头说话没毛病。 可刘老柱看眼她孙女,简直是离了大谱。 想象一下,一帮当叔叔当爷爷的大老爷们通通不吱声,一位十岁出头的瘦弱丫头被推出来代表众人发言,对方会怎么想咱们这一行人?又会怎么看她孙女?出这种风头带着歧义。 许老太眼下没空瞪刘老柱,也知道指望不上他讲两句感谢话,不得不忍着膝盖疼,上前两步出头道:「大人,草民们是平州县河栏镇二道河村人。」 果然,十安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些壮汉没一个开口的,他们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开口说话的会是一名老妇。老妇笑眼真诚,满脸感激。 「阿婆,叫我十安就好,我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将军身边跑腿的。」 人家让叫,咱也不能真就叫,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 接下来,许老太继续介绍一番自己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因何在这种天气赶路,她们这十几人又是个什么样的组合方式。 告诉十安,他们并不是一家子,只是一个村里的各户代表在帮村里采买,让村里人的生活物资能便宜些。咱可不是伪装成百姓假装偶遇接近霍家军。 当然了,想必对方也看出来她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否则不会帮忙。 可是人家看出来了,咱也要介绍清楚。 在许老太看来这是礼貌问题,要让人知晓帮得是谁。更何况十安是将军身边小厮也好亲卫也罢,万一将军问起他们这伙人情况,十安也有得说。 许老太只三言两语就介绍清楚。 随后她才郑重地对十安表达路遇霍家军的惊喜,且心里咋想的就咋说。 「霍家军弓冰剑霜、纵马弯刀,西北之战,大漠孤烟、浑河之战,飞山守疆,多年来屡建战功,这些战役所向无敌。别看乡下那地方,人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却都能说上几句,连我老婆子也知晓。」 许老太告诉十安,正是听闻过,所以比起其他城池,边城百姓更关注,也更懂霍家军到来的意义。 他们早就盼着这天了。 因为老百姓比谁都懂,只有铁血之师才会让匈奴鞑靼不敢再扰。只有在霍家军的马蹄声中,才是胡人退去的安塞和静边,老百姓才能消停过日子。 「您得容我,替和我一样的平头百姓说上一句,霍家军来了,我们心里终于踏实了。」 十安面色变得郑重了。 他最初以为普通百姓嘛,又在村里日子不好过,忙温饱都忙不过来见识有限,更何况只是一名老妪,应是会见到他们紧张甚至胆小到打哆嗦,正如身旁那位老汉般,简单地感谢两句就得。 他们也不过就是天有不测风云随手帮忙而已。 却未想听到这样一番掏心窝子话,见到这一张张真诚的脸。 十安觉得,他一定要把这番话记下转告给将军,因为这是来自百姓心里的话,想必将军听完比听朝廷嘉奖要更喜悦。 十安不知道的是,以上却不是许老太的重点。 重点是在承上启下,想突 出他们的激动心情。 「您不晓得在府城那会儿,好些百姓就眼巴巴盼着想去城外看一眼,而我们这一行人不仅看到了,还得到霍家军恩厚。 不瞒大人讲,刚才我们听那几位将士介绍是霍家军,差些以为是听茬了,都不敢相信。 直至确认,更觉三生有幸,暖在心头,恩惠难忘……」 许老太随着说,随着看向村里小子们,她都给铺垫到这了,还不知道咋感谢吗? 指望不上刘老柱那个完蛋玩意,希望这些年轻孩子能行。 果然小子们明白了,说得也确实是心里话: 「货物没有一点儿损失,还是最想见的霍家军帮扶的……大人,俺们、不是,是草民们很是感激,就是不晓得该咋说。」 这回十安的笑容真实得多。 之前只是想给这些老乡们找个落脚地方,其他的不会再管。毕竟连他们这些人煮饭扎帐篷都嫌麻烦呢,只想轻装简从快些离开,他们随将军作风,习惯兵贵神速能对付就对付,但是当听完这些掏心窝子话,十安想对老乡们好些。 十安看向许老太,亲切道:「阿婆,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您无需客气。您随我来,我告诉你到哪里烧水煮饭,正好指给你看下,你们的骡牛在哪。」 亲自带着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眼缘 许老太跟出来才知道,想要安置三千人是个什么概念。 她感觉自己虽然几次三番差些被大风刮跑,但是真真涨了见识。 这也给她在未来接待商队方面,提前打下良好的心理预判。 而感到涨见识的何止许老太,还有许田芯许有仓以及孙家小子孙保田。 许田芯是在许老太临离开洞口前看她一眼就主动跟了上去。 许有仓不放心老娘和大侄女,他本来要穿着碎布条就追上,被万家小子一把拽住,万家小子急忙脱掉自个衣裳扔给许有仓。 而孙保田之前敢在十安面前说话。 刘老柱知晓许老太膝盖有伤,外面风大又要下暴雨,他在许老太没影前终于正常了一丝丝,赶紧指挥孙家小子也快些跟上去看看,扶一扶许老太啥的,帮着记记路线,嘱咐让有点眼力见。 这四个人正随着十安绕到岩洞侧后方,才知晓甭管身处多大的山洞,尽量不要在洞里面烧火煮饭。 尤其是他们今日落脚的天然山洞。 那是地质疏松才会出现的自然洞穴。 人多,空气不流通,容易一氧化碳中毒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天然洞穴要是经过火烤,热胀冷缩容易从上面往下掉石头砸到人。 虽然这里的人不懂一氧化碳和热胀冷缩两个词。 但是像霍家军这种常年在外的都非常有经验。 所以伙头军的帐篷贴着岩石临时搭建在洞外,离洞口有些距离。目测一个挨着一个,一共有六个。 听说用六个帐篷罩灶垒已经是少到不能再少,且安置马匹那面还另有灶垒。 随着十安讲解,其实也是变相提醒二道河这伙人不要在洞里烧火,直播间家人们还在纳闷呢: 对啊,这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没有深想过。 我们明明懂一氧化碳和热胀冷缩。 一定是被影视剧影响的,男女主人公经常在洞穴里烧火取暖还烤鸡吃就以为可以呢。 此时,十安直接略过前两个灶房帐篷,那是给他家少爷和礼部官员以及亲卫队各将领用的。 十安本想掀开后面写着「霍」字的帐帘问问莱叔在不在,恰好一股大风刮过直接给帘子吹开,也不用掀就看到人了:「莱叔,还忙着呐。」 只看一位老头正坐在一堆小石头上在写写记记。 他前面两侧挖得全是土灶坑。 许老太和许田芯冷不丁见到这么多土灶很是惊讶, 粗略估计里面能放下几十口锅同时烧水,或是用坑中火烤饼子,只是管事的这么大岁数吗? 许老太他们不知道的是,千万不要小瞧霍家军伙夫统领莱叔。 因为霍家的伙夫卧虎藏龙,在京城都有名,属于霍家神秘组织,扫地僧一般的存在。 据传霍家的伙夫以莱叔为例,甭管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文能以最快速度安营扎寨,武能立马弃铲提剑杀敌,且曾经一路追杀还不忘带锅,锅就是他们的盔甲。 前几年霍允谦刚刚到京,被某皇子部下拦住挑衅,非要来场大比武,比比手下的实力。 对方调出精兵强将,霍允谦不得不让莱叔选几人去比试。而莱叔也没怎么用心挑,只随意挑了几位炒糖色炒得好的,就给对方赢得恼羞成怒非要加一场。 莱叔说:那得等等,猪快要出栏了,都在庄子里养着猪,调不出人手。对方这才知晓赢他们的是霍家亲卫队里的伙夫们,属莱叔武艺最强。 所以十安在莱叔面前不敢充大。 莱叔闻言头没回就道:「你小子不在将军身边伺候,来这作甚。」 十安介绍许老太几人。 莱叔一向对官员苛刻。比方说礼部那几位官员赶路还要吃这吃那,说一路休息不够没吃好才会身体不适。 他真想替自家将军说出隐藏的心里话:吃不吃屎?朝廷千疮百孔就知内斗,国库亏空厉害,恨不得连镇守军粮都快要让他家少爷自筹,一个个脸咋那般大。 可比之***,莱叔对待越底层的百姓却是越格外宽和有礼。 因为东西南北四镇将军的军粮,正是来自最底层百姓缴纳的粮税。 莱叔收起他的小本本,听闻许老太一行人还是自家少爷特意下令收留的,更是脸上带笑一副普通小老头的模样,极为好说话道:「走走走,老乡们随我来,这个帐里已经没有地方挖灶,我带你们去其他帐里挖坑。」 出帐篷时,许老太要不是有孙家小子搀扶差些被一股风刮倒。 看眼那位叫莱叔的所指方向,许老太眼前一黑,万没想到目的地在那么远。 要让她说心里话,她真想说今晚不吃不喝也行。 但是听闻二道河的骡牛安置在半山腰,那里还有许多军马和大帐,在这种天气下,骡马牛和帐篷都必须选定合适的地方安置才会在狂风暴雨下安全,许老太就忍着膝盖疼没好意思拒绝十安和莱叔的好意。总是不能放挺,好像骡牛扔给霍家军真就不管了,甚至不吃不喝好像在等现成饭似的。 爬山时,风太大,许老太由孙家小子搀扶上山。 而莱叔伴着轰隆隆的雷声也要搭把手拽许田芯,且灌一肚子风不忘安慰许田芯说:「丫头被雷声吓着啦?甭怕,咱们霍家军的帐篷不会被雷劈,岩洞更是早就看过安全得很。你要是受不住岩洞冷,我待会带你们去的那个帐篷里有位置,你和你祖母可以一直在那里打盹烤火。」 十安听到这话,突然忍不住嘿得一声乐了。 因为就在今儿安营扎寨时,那几位礼部官员说岩洞冷,越往里面走越冷,还不如住帐篷,反正帐篷有地钉铜顶又不会被风吹倒。 还没等他家少爷说什么,莱叔就在不远处假意骂军中小将,实质是骂给那几位官员听,要不然不会那么大声。 说你们是妇人吗?又不会来月事不会肚子疼坐下病的,烤什么火!如此大风眼见暴雨来袭,军帐本就带的少心里没数?连中军大帐都要用来为汗血宝马挡风避雨,咱们将军也要委屈进岩洞,难道你们几人比大将军还要金贵不成?也不称称自己斤两。 少爷趁机道,远处吵吵嚷嚷怎么回事。 那几位礼部官员就没脸再乱提要求。 许田芯有点受宠若惊,她看莱叔年纪很大,之前还想让三叔上前扶一把莱叔,没想到对方会来先扶她,且如此大风,老人步履从容还宽慰她,她急忙道谢。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莱叔对许田芯的表现有些意外。 面前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乡下小姑娘,从露面并没有紧张躲在人后,一路看到如此多身穿盔甲从铁血中走出来的巡守兵将,也没有露出害怕紧张的神情,和他对话更是从头到尾没有手足无措。 倒是心很细。 他余光观察,在他刚爬山那会儿,脚下石头忽然松动,小丫头在那一瞬间,本能地在后面伸出两只胳膊,就好像他万一滑倒她能护住般,可见心性纯良。接着小丫头的叔叔要伸手扶他,小丫头却反应过来,应是看他如履平地,他能一把年纪还在霍家军里,又暗暗扯她叔衣袖摇了摇头,有些聪慧。 听说这几位是为村里出门采买。 村里那么多人家,那么多汉子当家,村民们能选出这对祖孙俩老妇人带着小孙女出门,又能被无论是亲儿亲叔还是村里那些壮汉用心照顾且听 令,可见在村里的口碑和受村民爱重程度。 莱叔忽然想起以前和手下们闲唠嗑的话。 他曾说过家境贫寒怎了?其实咱百姓中有许多积善之家,家风清正和美,最难得的是在有限的条件下,温饱都不足,家中长辈仍旧用心教导子女,养出的娃子真诚待人、落落大方。 而这样的百姓之家,要依他这些年随自家少爷走南闯北,比起有些高门大户里面的龌龊和所谓贵女之间用尽心思的小算计,谁品性更洁、眼里干净高下立判。 这话或许武断。 但莱叔觉得,或许今儿他就遇到自个举例的现实版了。 因为在他离开不久后听说,那对祖孙俩以及随行里正,给被大雨浇得不轻的兵将送去几大锅糖水。 那个小丫头的祖母,还安排村里那些小伙子帮将士们顶雨打地钉,以免一场狂风暴雨下来,帐篷支撑不住。 十安也听说了许老太一行人所为。 他本就想对许老太他们好点儿。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老一小俩女眷受不住一场秋雨一场寒,岩洞本就寒凉,就把多准备出来的鹅卵石命人烤热送了去。 这种石头烤热后不会爆炸并且能持续发热很久,这般用一个个鹅卵热石当床板,上面再盖一层干草旧衣,整晚都会暖和和。 而这些石头还是给他家少爷和礼部那几位官员准备的,准备得还算多,十安觉得匀出一些少爷也不会说什么。 他送完了才去向霍允谦汇报。 「他们晚上似乎没吃饭,应是担心雨天不知会被耽误几日,怕口粮不够用吧。却先熬了几大锅糖水送到帮忙照顾骡牛的帐篷里,让将士们暖暖身子。还在每锅糖水分盛前,她们自己先喝几口打个样,明明没人提醒,将士们也没防她们。」 霍允谦看着舆图问:「二道河?」 「是。」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过明路 十安端过一壶蜜水,分别倒给霍允谦和副将单邵。 十安是经二道河那伙人提醒,心想露宿岩洞,外面下雨岩洞潮湿寒凉,想必夜里少爷要看漠北舆图六大部落的分布情况应是会睡不着,确实应该喝点糖水缓解疲劳。 原定十日后霍家军会派出一支队伍,护送礼部一众官员去六大部落谈妥互市事宜。 可这一场邪风暴雨过后,道路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里有江啊,希望别出现任何灾情,一旦出现灾情更会滞后。 十安心下琢磨:自从他家少爷成为镇北将军后,京城想逮他家少爷小辫子的皇子众多,恨不得抓住小辫子好将霍家拉拢过来,拉拢不了就会在今上面前上眼药。 毕竟也没别的招数可用。霍家连续三代,男从不尚公主,霍家女不与皇家联姻,霍家与皇家很是君臣分明,关系并不错综复杂。 可见时间紧任务重,他家少爷恐是又要熬夜。 十安给霍允谦泡的蜜水是五倍子蜜,出自于秦岭一代。 他听莱叔讲这种蜜对男人肺肾恢复精气有帮助。 且多喝有解毒功效,身上有小伤口可以少量涂抹减轻疼痛,对伤口愈合也是极好的。要不是冲这些功效,莱叔差些不耐烦带过来,还让他劝劝少爷身上有伤要多注意休息。 十安深知霍允谦一向不喜黏甜糊嘴的食物,口味只食咸辣,府里精心烹制的糖醋菜从不动筷,怕不喝赶紧劝道: 「少爷就当这蜜水是那伙百姓送来的糖水,他们只是不敢扰您到您面前谢恩,身份差得太大,连提都不敢提,要不然一定送来满满二大碗。」 不信百姓送来的您还不喝? 老百姓一年到头舍不得吃上几回糖,却把自己不舍得用的物什送与别人。送的那是普通的糖水吗?这是那伙人珍贵的心意。 霍允谦瞟十安一眼,废话多,在副将单邵低头笑了时端起杯盏喝掉。 单绍也喝了,别说,味儿不错,很是润嗓正好口干。 十安见气氛松快不少,趁着换灯芯的空档,又将许老太那番掏心窝子话学给霍允谦听。 基本没差一个字。 十安想让少爷高兴高兴,霍家掺和这趟浑水是有意义的,即使在所谓许多「朝中聪明人」眼中费力不讨好,起码百姓知晓霍家军的好,盼着霍家军来。 而霍家军也正是为了这点。 十安记得,在半年前,老夫人让他家少爷接过这个烫手山芋时就说,先不论朝廷内里如何,就算再失望痛心也一定要将边境守住,不能让人趁互市有所动乱。霍家军只需记得做好这点要高于朝中非议,你高祖创建霍家军初衷绝不是为明哲保身。否则城门一破,遭殃的是百姓,到那时再多后悔也挽回不了。 单绍忽然问十安道:「二道河村,姓许?」 「是啊。」十安又将许老太带着她孙女出门,她们村不常见的组队方式说了出来。以及许老太作为一名老妪却是话事人等纳罕之处讲述一番。 十安甚至将莱叔评价许田芯的话也带出一二。说有些人穿金戴银住宅院,行为上却带着土腥味,咋打扮也那味儿,其内里千篇一律。许家以那小姑娘为例,一身破烂衣裳皮肤黑黑,一看就是乡下姑娘不出奇,实质眼神澄澈,细品品,身上反倒沾点贵味儿。 这话在十安听来有些胡扯,气质那东西三分天定七分靠养,那是后天锦衣玉食供养,琴棋书画浸染满满养出来的。一个挣扎在温饱线农家培养出来的女娃,能沾上什么贵女味儿。 而关于什么叫见过世面的闺女,十安觉得自己更有发言权,因为这个词的界定,那是他家文武双全的少爷亲口定义过的。 他家少爷曾说:真正见过世面的人,无论男女,要见过向上的繁荣,也见过向下的苦难,并且任何高低差异都能接受且适安。向上时从不沾沾自喜,向下时从不妄自菲薄。 不过,此时霍允谦听完十安这番话没当回事,他也觉得莱叔夸大其词。 毕竟莱叔曾娶过一位五品小官家的嫡女做继妻,娶之前那位妇人名声在外千好万好,人前表现慈善。娶后第三年,那妇人生了儿子,又过两年后,莱叔原配留下的长子病死。无意中得知,不是病而是毒,那位妇人趁莱叔驻扎军营常不在家,用了不少手段。 至此莱叔就对以出身论的「城中贵女」偏见极深,对乡下的倒是另眼相看,认为眼界小有小的好处,朴实纯善。所以说莱叔那是病,得治。 单绍看向霍允谦突然道:「带着孙女出门,那我知道是谁家了,我记得许有田曾提及他有一女儿。」 刚刚在十安讲那伙人是二道河村时,单绍认为将军对这个村落应会有点印象。虽说将军没有将密报琐事全部看完,但是将军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否则不会特意问一嘴。 而他是看过完整密报的。 就在数月前,暗卫在查贩卖私盐蓄养私兵勾结外藩,二道河村里正包括其他涉及村落里正,都曾因沾点关系被上报。 为了不错漏一丝一毫,每个关联村落的大致情况也会有所提及。 在单绍看来,二道河村能够给人留下点印象的并不是犯点「小错」的里正,比起那几样大罪,实在是不够看。 而是提了几句的许有田。 不知将军对此人是否还留有印象。 当年领兵驰援这里领帅旗的是大公子,彼时才十六岁的将军只以骠骑将军身份初入战场,曾背着大公子点兵点将带人去探敌方粮草情况。 单绍陪同在侧,当时那支小分队里就有许有田。 此时,霍允谦经单绍提及也有了印象。 霍允谦记得那位叫许有田的领头小兵,会根据太阳星星辨别方向。 攀爬崖壁时,撇揽绳活一扔一个准,像极经验丰富的老兵,一个转体大撇,绳头就像流星锤般飞得又远又准,且会打平结八字结单套结,打得比他还快还好。 他记得队伍里有人显摆讲,征兵路上桥面断裂要渡船,船只坏掉也是靠许有田封舱堵漏,许有田靠这些技能救过不少人。还说别看许有田官小,那是被征兵役来投军的身份略显尴尬,许有田才来不久就已经有自己的「有田军」,几十人的规模,大家服许有田。 之后他们一队人伏击摸营挖陷阱,被发现近身搏击钻进原始森林摆脱追踪,那个叫许有田更是表现抢眼。 提出的箱型法把敌军在丛林里玩如股掌之中。 要说相对不那么出色就是骑术,应是出身限制从不接触马匹。 而正是因为这些,当时他回到营帐就向主帅燕将军提出,这场战役结束后,他要将许有田以及「有田军」带走。 那时他打算,战役结束还要抽掉一些霍家新兵连同「有田军」一起扔给许有田训练,让他拉起一支新队伍。 可惜的是,后听说,此人战亡。 倒是几十人的「有田军」在战役结束后,甭管是不是农夫和兵役都随他离开,投了霍家军。 霍允谦想起这些往事,直到如今还甚为可惜。 伯乐和千里马都不常有。 「他是怎么死的?」 单绍一听就知道将军对许有田有很深印象: 「就是死于那场九皇子到了前线私开城门迎敌,立功心切,险些破城。 当初九皇子调动不了燕老将军和大公子手下正规 兵将,您那时正回朝催送军粮,九皇子只能拉起那些服兵役的士兵凑足两万人迎敌。 而那些人,十之去九,过半数尸体没收敛回来,或被马匹踏成泥或是凑不成完整。身份不好确认,当年主将燕老将军又受今上旨意顾及九皇子脸面,听闻直到两三年前阵亡名单才张贴出来。」 九皇子是淑妃之子,淑妃当年盛宠一时。 霍允谦怒极反笑,是啊,也是那蠢儿让他大哥失去右腿。那场战役虽守住城门却打得极惨。他查私盐就是想为兄长报仇,只是没想到从九皇子又查到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的七皇子身上。 「许有田的丧葬银给了吗?」 朝廷规定,如士兵阵亡,要给三年全额军饷,也就是36石大米。随后再月给三到六斗粮食两年。如果有子弟承袭士兵位置,则只给丧葬银。 单绍一顿道:「无,并不是有人贪墨,而是朝廷下令暂缓。年头一久,更没了说法。」 十安听傻了,他家少爷和二道河还有这缘故。 那位许阿婆是许有田的娘吗?难怪。 且拖欠又是什么意思? 十安心想:他们霍家军士兵阵亡可是有抚恤银的,没听说朝廷敢下令拖欠,合着给不给赔银也要势利眼? 霍允谦没心思再看舆图。 他站在岩洞的洞庭里,身旁只有一张桌一个床榻。 他再次对自己发问:这就是他效忠的朝廷,他霍家三代数十位男儿,代代不是死于马革裹尸就是像他大哥那般伤重再上不得战马。这般还要被各方猜忌,今上是在利用霍家对百姓的心。 还有光吗? 战亡兵将不给发抚恤银告慰家属,今上却有余银在不久前宣布,要不惜耗费数十万两白银盖道观。 如若不是病弱的太子苦求直至晕倒在大殿人事不省,以及朝上还有一部分老臣不惜撞死谏言,今上还要在今年举行大选让各地秀女进京。 宦官作乱,到时恐是不止官员适龄女儿,还会扰到民间去选。 就这,死谏,道观仍要盖,选修只是延后两三年。 霍允谦脸色很不好看。 「将军,关于许有田还有一事。」 「说。」 单绍告知暗卫传来的密报,二道河村在紧锣密鼓道边建房。听十安讲这次出门又为采买,想必应是当年受过许有田恩惠的哪位霍家兵士,提前给了内部消息要互市。 毕竟将军府修葺初始,那时对外还没有定下人选,他们就派去不少自己人混入工匠中修建互市道路。 单绍是好意,想趁霍允谦记起许有田的种种,正为此人可惜时,将这事儿过明路。看書菈 「嗯。」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饭桶 单绍本该从岩洞另一出口离开,那条路更近也更为平坦。 却因智者总是同行,英雄总是相惜,忽然想见一见许有田的母亲和女儿,选择了另一条路。 单绍从一众兵将面前走过,有些低矮处需要弯腰。 正闭目休息的兵将听到动静见他走来,纷纷要起身相迎。 他用手压一压,示意照常休息无需出声。 此时已是亥时,相当于晚上九点。 十安举着油灯在前面为单绍照亮,小声提醒道:「单副将,那面就是。」 单绍第一眼先寻向许田芯。 他比霍允谦要年长几岁,家中早有妻女。眼前的许田芯看起来和他女儿身型差不多。 可是单绍仔细回忆过,许有田的女儿明明比他家那个要大上几岁。可见这丫头长得过于单薄了。 单绍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向许田芯,又好似透过许田芯在回忆另一人。 在单绍的记忆中,别看多年前和许有田只接触过短短的六日。 可是如若不是许有田没给他们留下极深的印象,他们将军不会无礼向燕老将军讨要一个从兵役的兵卒,甚至为此还接纳有田一派,无关出身,就是想要。 更不会在多年后提及,眼中仍有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可惜神色。 连他也是,依旧能想起多年前那个人扔过绳索对他喊:「放心,手给我。」 当敌军的刀差一点儿刺向他时,就是这么位以不入流出身从武的人,忽然如鬼影般出现将敌军手臂砍掉。 单绍直到现在仍记得许有田那把长刀上的寒意,脸上带着血迹问他:「如何?」 那个人躲避敌军追踪技巧极好,单绍记得许有田将自己弄得怪模怪样后,还将他们将军以及他也打扮得满身绿,头上长着草。 而那个人为扰乱敌军追踪路线,让更多人安全主动引开一批敌军。 就在他们将军和他都很担心此人再回不来时,那个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人在树上对着他们笑:「怎么才到?」 单绍从当年十六岁的少年将军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欣赏。 当那个人听说将军回头会将他讨要走,只要敌军人头拿的足够多,霍家军不会亏待每一位将士,足够出色还可能随当年的三公子进京,他们约好可以看尽长安花了。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单绍心想: 以他们将军如此惜才,眼下起码五品武将,还很可能穿豹,应和他地位差不多。 却不想九皇子想取代太子位置心切,一个从没有带过兵的人落入敌军圈套…… 再回头,本有机会像他一样叱咤疆场却成了英雄碎片,家中母亲无法奉养,女儿无父无母,瘦弱得不及他十岁女儿。 所谓英雄相惜,让单绍情不自禁代入自己,如果再来这么一位蠢货,仅凭出身,手持圣旨,命浴血奋战身处疆场上的他以及霍家军遵旨,过后只一句预判有误还没有抚恤银告慰亡魂,让他家中父母和妻女又该何去何从。ap. 他该有个判断了,所谓良将应起劝谏作用,去劝谏目下新一代霍家家主霍允谦,即使有些话大逆不道。正好迁军北方,已经和朝廷谈好不提供军需的情势下,三年地方税粮归镇北军。且互市中关于粮食出境这一块,出境多少以及利润也是归镇北军掌管。 单绍想着这些走上前停下了脚步。 许田芯正和许老太指挥用酒坛子当玄关堵住一半洞口,能挡点是点,要不然有穿堂风。 所谓穿堂风的形成,像眼下霍家军主将和官员们所在洞穴位置是阳面,她们这里是背阴面,两面是有温度差的会形成气压差,现代的房子也是这样,就这般有了穿堂风。 而人睡***温本就下降,要是这般吹一宿,医学上叫导致血管收缩痉挛,实质就是明早很可能会头疼肩膀疼。 许田芯刚把酒坛玄关布置好,正要和奶奶一起将买来的旧衣旧被褥铺上,旁边忽然站下一人。 许田芯从跪坐铺行李的姿势变成默默站起身。 单绍将自己随身带的军粮包取下递给许田芯:「饿了吧?里面有吃的,吃吧。」 与此同时,一名兵将踩着雨水声急匆匆进入岩洞,他怀里抱着两个木桶饭,木桶有许田芯头那么大,饭冒着热气上面盖着厚厚一层用豆豉炒的咸肉:「这是十安让……」 说不下去了。 小兵将侧头一看,十安那不是在单副将身后站着呢吗?那刚刚是谁下令让他来送饭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让你上学啊 (两章合一) 甭管是不是十安,反正是上面传下来的命令总不会出错。 亲卫兵记得,上面告诉要将木筒饭给两个女的吃。 他将两个木桶送给许老太和许田芯后,才空出手对副将单绍行礼。行完军礼又一招手,点兵点将叫走两个二道河小子:「你俩随我去取饼子。」 而这面十安在给满脸疑惑的许老太介绍道:「这位是单将军。」 许老太抱住热乎乎的木桶没法行礼,赶紧客气道: 「瞧我们,真是给将士们添了麻烦,没想到还惊动了将军大人。 听闻霍家军出行一向轻车简从,想必每人随身携带军粮都是定量的。 吃食嚼用在城里不显,在这沿途却甚为珍贵。 我们一行人能在这种天气有落脚之地已然借光,说句能遇霍家军是一生中少有幸事绝不为过。」 要不然他们货物搞不好会被泡,人也不知道会啥样,这叫四处都没有村落人家,之前村里人凑到一起也说真幸运。 「没想到将军又夜深亲来,还挂念我们饱肚填饥这种小事,从定量的军粮里省给我们嚼用。」 但事实上,大可不必,他们真有吃的。 许老太在该算计的时候,像做买卖讨价还价和过日子方面绝不含糊。 可眼下,她却觉得是最不该算计的时候,不该再对人藏心眼想着能省点是点。 她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你要和我抠抠搜搜耍心眼,那就别怪我比你更会算计,谁还不比谁聪明是怎的? 可谁要是用心待她,她使出洪荒之力也控制不住骨子里的真诚,也会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霍家军之前又是给她们一行人送来热石头,又是用马草给喂骡牛。 这回更是很怕他们饿到,从自己嘴里省粮食给老百姓吃。 如若说,许老太之前作为现代人,即使有赵大山那方面的信息输出说霍家军不错,那她也对古代军队不那般完全看好。 毕竟曾听闻这里和现代可是两码事。听闻这里有大头兵在大战前三天随便狂欢,还是主将发话让狂欢,然后那些人就像临死前不留好念想似的,可着劲儿的祸害老百姓。 但是通过这几件事情下来,许老太这回终于明白霍家军口碑为何会那般好。 霍家军确实和其他城池驻军作风不一样。 那往后啊,她只盼着这样的作风优良的将士们长长久久打胜仗。 眼下抱着热乎乎的饭桶,也恨不得想对深夜探望的这位将军说上一句:我们倒想给你细细面条来一碗,丝丝绵绵送吉祥。 许老太实话实说道:「将军,其实草民们带吃的了,像面条饼子酱菜,敢说句这次出门带得再没这般全和。我们这趟出门又是帮人采买。即是帮人采买,吃穿铺盖也是管什么都有。」 对,对,刘老柱从旁连连点头想告诉说,连解渴的果子都带着几袋子,梨是梨,苹果是苹果的,田芯那里还有葡萄和橘子。 真发生点啥事儿,他们比霍家军还不怕没水喝。 且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甚至或许我们有的,你们都没有。 无奈面前单将军和十安连个眼神都没给刘老柱,他不敢随便插话。 单绍始终看向许老太,心想:难怪一个底层农家能教出那般出色的许有田。 十安是心想:许阿婆真能说啊,和所见老百姓确实不太一样。 十安认为自己绝不是对乡下人有偏见,而是通过和底层百姓接触发现,因身份上的差异,有时正常寻问就会让许多百姓惶恐不安,还没等怎样呢,有些人就紧张地跪地磕头,想问点什么连句囫囵话也回不明白。 说句不恰当的,像锯嘴葫芦真就是吃饭用的。 而许阿婆给他的感觉,却像靠说话养家。 怎就那么会讲话呢。 听听,只寥寥几句就能将心中感谢,明白他们路上物资紧缺的难处,还看出来他们每人口粮定量说出来。 说完又极为真诚告知她们什么也不缺,那份没有当作理所当然只会更加感动的神情,别看只一面之缘,也会任谁都能感受到这是一位人品不错的大娘。 更何况,其子在他们家少爷心里还有极深印象。 他们家少爷一年到头见太多人了,想在心里挂号太难,可见其出色。 单绍瞟眼一直抱着木桶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许田芯,突然转话题问许老太道:「刮风车翻那会儿,我就观之你这孙女很是稳当,小小年纪却并不娇气,上山后听闻还能行之有效帮忙。暂居岩洞,我刚瞧她又给大家安排得妥妥帖帖,可会识字?」 说话时看眼这伙人的铺盖,本是想找话引到识字上,没想到细看发现,有限的热石头和稻草还有被褥衣物,确实被分配的适当。 最底下铺着油布,油布上是稻草,接着热石,旧被当褥压在热石上。 被子不够盖,个别用旧衣物盖膝盖肩部,旁边还闲置一大块油布,想必留着所有人躺下时再盖。 而靠近洞口处不仅提前填土挖坑,应是怕雨水大流进洞里,而且摞着一堆酒坛遮挡封口,担心来回进人不便,怕给士兵添麻烦只遮挡一小半。靠近洞口住的人,脚边还有几个高高的麻袋,细看发现他们给自己住处弄成长方形小天地。 此时铺盖上放着两个油灯,他们居然有油灯。 莫名的有点小温暖,不像他们当兵的靠墙闭眼就睡,冷了就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烤烤火,困了再睡。 许老太没想到这位将军咋就聊上闲磕了,咱俩不是正客气着吗?可她在孙女的问题上一向不谦虚。 「不瞒大人讲,我这孙女识字,这趟出来采买多亏带了她来,帮算个帐,写个字据,这才没乱套。」 刘老柱终于插上了话,但想起他和雷老弟那档子事儿,仍然膝盖软有些紧张,只脸通红插一句:「可不是咋地。」 「噢?村里有先生?」 许老太笑了笑: 「回将军,并没有,我们那穷乡僻壤的,去镇里都要几个时辰,念书的不多。 但好在她还算聪慧,先是幼时我家中大儿还活着时,她只四五岁被她爹教导着就认了不少字,那时就能像模像样描几个。 后我大儿不在了,好在村里还有位赤脚郎中识字,还有我们这位刘里正家的小儿在书院正儿八经念书,她不会的就问。里正家小儿也总借书给她看。 目下连年积攒,就这般该识得的也就识得了,就是写的还有待勤加练习。」 许老太笑眯眯心想:等赚了钱,可着劲的提供大白纸,再不让孙女用那沙子写字,咱就开练。 反正早晚的事,她孙女指定会文武双全,还会这时代少有的在人体皮肤上飞针走线,何必谦虚。 真千金那是掩不住的。 刘老柱从旁听着,心下感动又纳闷。 许家妹子真够意思,在如此紧张情绪下,还能在回大官话时不忘给他脸上贴点金。 就他小儿那个孬货,福如死海,寿比昙花的,还能教得了田芯儿?要真那般,老刘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不过,借书最近确实借过,想必关宝箱才是教习田芯之人。 单绍看着许田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女孩子有向上之心。 许田芯抱着饭桶微微蹲下行 礼:「谢大人。」 恰巧取光饼的俩傻小子回来了,单绍留下句:「趁热吃,都早些睡。雨再大,山里有什么情况,有我们在也可安心。」 说完,这才不再停留,离开。 在许老太眼中,像极探访巡视结束。 许田芯却纳闷:为什么木桶饭单单给她和她奶准确?像她三叔只能吃饼子,照顾女士? 虽说自打上山就受霍家军照顾,像是十安和那位莱叔,她能感觉到并没有拿百姓不当回事,真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和他们说了,他们就会尽力帮解决。 但是许田芯总觉得这次十安再看她和奶奶的表情和之前不太一样。包括刚刚那位将军也很是善意,甚至善意大劲儿像带着滤镜看她们,就好像怎么瞧她和她奶怎么好似的。有点硬夸的意思。 「奶,你觉不觉得奇怪?」 「奇怪啥呀?」 「就那位单将军夸我的话呀,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入了眼。咱们又是受人家恩惠,他却反过来夸我。」 许老太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妈呀,那不还想做啥呀?这话可不是吹,就我孙女往哪一站,那气质都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不信问问你三叔。」 又挪挪屁股凑近和许田芯咬耳朵:「你在现代咱那大都市都出类拔萃,更不用说这里了,有啥可纳闷的。」 作为现代人来到古代,多少还是有些心理优越感的。 许老太就有。 要不是她头上有紧箍咒戴着,时刻提醒自己这里的人不傻,别把谁当傻子。这里的人至多见世面少些反应慢些,那多寻思一会儿也能想透,没有人是真傻。身旁又有孙女跟着,她时刻提醒自己别嘚瑟大劲儿,这里砍头跟剁小鸡似的,要不然她会嘚瑟得更欢。 许老太认为:更何况她孙女那叫九年义务制教育下的花朵,戴红领巾打头做课间操,又最早一批共青团员,接着又大学入党硕士毕业,身穿白大褂查房,经常写些论文都不用纸笔写了,都用什么ppa还是app的。 许田芯听完无语,又来了。 她奶永远这样。 永远认为她饿她冷她瘦,她还全世界第二美。 第一美是奶奶,说她的美就是随了奶奶。 所以说和奶奶探讨她的事情就不明智。 许田芯心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也就不再多疑。 给自己分出满满一碗热乎木桶饭,剩下的都塞给了许三叔。 许有仓将肉片又夹给许田芯一些。 「咸,三叔。」 许有仓这才作罢,却从木桶里又舀出一碗饭递给刘老柱。到他这里只剩桶低就着一个光饼吃。 刘老柱接过饭碗再次感动,有仓这小子嘴上不说心里有他啊。 刘老柱乐颠颠捧着碗想坐在许老太身边吃饭。 经过今日种种,承认自己短板。 他想和许老太打个商量,往后村里需要出面的事,最好全由许老太出头,他听令就得了。 妹子要不是女人,官衙也不让女的当里正,说实在的,他真想让贤,总感觉妹子要是当里正,他们村里能在镇上县里更吃香。总之往后绝对妹子指哪,他打哪就得了。他当个挂名的里正省心。 许老太却仍记得之前的「仇」。啥也不是,给机会不知道把握,就这样还想给上面人留下好印象? 最关键曾试图把她孙女拎出去挡话,她翻个明显的白眼,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不用多说,自己看。 刘老柱见到了,这才没敢往跟前凑。心想:这大白眼翻得,像极那些势利眼卖货掌柜觉得他买不起一样,是有多嫌弃他 。 而许老太那份饭,自己也只吃半碗就给了村里其他小子们分分。 大晚上的,吃点就行了,最好还不要吃咸。要不然用霍家军挑来挑去存水又费柴烧水太过麻烦。都沾吧点这饭垫垫肚就行。 「真香嘿,婶子,他们这是腊肉,和您做的肠还不一样。」 大家说话用的是气音,怕影响里面兵将休息。 提起肠,许老太忽然想起自个压爆的那几根,又寻思明早总不能还吃霍家军的口粮。他们先吃完饭,人家才不会送。 「甭管明早雨停不停我们走不走,都早些起来帮着打水,也免得摆这一摊铺盖碍事,我煮面吃。」 与此同时,洞外其中一个军帐内,单绍正对十安嘱咐道:「回头等家属也来了这面,要办女学了,你提醒我一声。」 他每天事情太多,怕过段日子有些小事会不记得。 十安立即明白,单副将应是想把许家那位孙女弄进女学里。 霍家军重视军属子女,甭管大官还是小兵其子女,只要是霍家军正规兵,家中儿女通通都有霍家出资寻来的良师教导。家中男孩除基础四书五经还有骑射以及番语,女子基础是琴棋书画、刺绣厨艺以及药理和简单包扎。 霍家老夫人曾说,将门虎女绝不是温室花朵,对女子的修习也很看重。 而许家姑娘要想进这种学堂,听单副将的意思是走他家的名额。 单绍确实是这般想的,他会和夫人提前通气,到时也要嘱咐女儿多带一带许家那孩子,别被人欺了生。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像个傻子 对于这种好事,单绍和十安就没考虑过许田芯会拒绝。 说实话,单绍觉得自己会为许有田的女儿挂心到这个程度真是缘分。 一要巧遇。 二要许家为人处事和许田芯都不能太不像样。 如若两者缺一,单绍心里清楚,他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毕竟在战场将后背托付给战友,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的事儿太过普遍,谈不上谁该感谢谁,谁欠谁。许有田救他那一刀不是这么个记法。 要是这般论,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要管多少救命恩人的孩子?自己又会成为多少人的救命恩人? 所以说,要靠缘分。 如若不是许家人凑巧出现在面前,即使他眼下调防这面,早就看到暗卫传的消息,也并不会特意去趟二道河见许家人。 而且观感不错。 因这两点,单绍就想着,既然遇都遇到了,那就顺手帮一帮。 一方面将许家要挣点互市辛苦钱那事过了明路。 既然连他们将军都知晓了,往后连小麻烦也不会出现。 另一方面,他能想到的就是给许有田女儿的身份加加重量。 女孩子嘛,能怎么加重量?只能去学堂多学学,总比在村里有见识。 往远了想,将来接触的是霍家军各家子孙辈的好儿郎,到了说亲年纪眼光能好上不少。女孩子只有见过好的才不会选差的。 何况要想念书他会安排到自家住。平日里他没空回府,和他夫人女儿做个伴就当表亲侄女这么养。等到说亲年纪时,单绍觉得,外人冲他,也不能将许有田的闺女真当作乡下姑娘踩进泥里。有他在一天,谁敢? 这般一通操作下来,也就全了当年那份情谊。为那造孽不发丧葬银的朝廷描补描补,以告慰在天之灵。 但让单绍没想到的是,往后每年许田芯都有很大变化。 且宁可纳单身税也不找郎君,一直也没让他全了对许有田的情意。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眼下许田芯在他眼中依旧是精准扶贫对象。 而此时的许田芯也万万没想到,才和那位单将军见一面,他就操这么多心?哪里猜得到里面有古代爹的原因。 许田芯正搂住龙遗丸盒子翻了个身,睡得香甜。 直到后半夜,许田芯才恍恍惚惚感觉有人进来。 霍家军又接连救了两伙老百姓。 一伙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十岁男孩,身上还紧紧捆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娃。 一家子浑身上下被雨水浇得呱呱湿,随身带的行李也湿透。 听说这一家子从府城来要赶去平州县老家奔丧,没想到走半路,北风那个吹,雨水那个下,被浇哭也着实被吓得不轻。 因为不仅牛车罢工,四处连个挡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而且在风最大那会,他们曾亲眼见到前方有一伙赶路的老太太被风刮起来又摔到地上。 这话也就刚说完一个多时辰吧,另一伙人带着哭腔进了岩洞。 只看老汉的两个儿子抬着车板子,车板上面躺着一位受伤老太太。 后面紧跟而来的老汉,正对举火把的两名将士哽咽哭诉道:「终于得救了,心里踏实下来,还麻烦你们给接了骨。只差一点点,白天那场大风差些给俺婆娘卷跑。眼下想想心后怕得哆嗦。不知道将军在哪,老儿我带着一家子想去给磕个头。」 刘老柱抠着脚丫子心想:你磕啥头啊?人家能见你嘛。 难怪会后怕得哭。 太让人唏嘘。 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 抢老伴的,还是风抢,卷起又给扔下摔断腿。 刘老柱正唏嘘着,先前进来的一家四口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行李全湿了,怀里女娃娃又那么小,正眼巴巴看着他。 刘老柱习惯性去扯身旁许有仓身上盖的衣物,许有仓身板最壮实不怕挨冻,手一顿放弃了,怕明早许老太起来骂他。 又看眼其他几个小子…… 算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将自己的给对面那孩子吧,谁家还没个孩子。 这扯不扯呢,看个热闹还把自己被子混丢了。 刘老柱立马躺下闭眼,紧紧挨住许有仓后背取暖。他怕等会自己褥子也混丢,那叫对面还有一伙受伤的。 许田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再次迷迷糊糊进入深度睡眠。 没想到一觉就睡到早上八点。 她实属没想到,自己在山洞里也能睡得这般没心没肺。 而且醒来发现奶奶她们不见了。 对面的妇人正喂怀里孩子姜汤,姜是霍家军帮忙在山上采的野姜。 一早妇人见到霍家军去采摘大叶子,听说行军没碗一向就地取材,用山荷叶也就是大脖梗子之类的包着食物。没想到还顺手给采回了野姜,她很是受宠若惊。 妇人想着往后要多求菩萨保佑霍家军平安。 看到许田芯终于醒了,妇人再不想东想西,赶紧主动告诉道:「你奶奶她们,还有我家男人都去采蘑菇了。你奶让我告诉你,她们吃过了,让你醒了就去煮面吃。」 「采蘑菇?」许田芯谢了妇人后,瞪眼看向洞外大雨转为中雨。 她一边用竹筒里仅剩的存水漱口,带牙膏了,自己制的。 一边心想,雨势这么急去采蘑菇多危险。 看眼远处天还阴沉沉,想必稍后又要下大。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许田芯又站在洞口处,探出身子,借着外面雨水用自制香皂洗脸,洗得满脸沫子眼睛眯着,伸出手:「……嗳?」 雨呢。 雨别停啊,她怎么办。 霍允谦从山上马匹营帐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霍允谦抬头看眼说停就停的天。 十安在旁边收伞提醒道:「少爷,那位就是许有田的女儿,听她奶叫她甜芯儿。」 霍允谦心想: 你说那丫头粗糙吧,她还用上了澡豆。 你说她精致吧,她用雨水洗脸。 霍允谦只稍顿一下就带着十安从另一条路疾步下山。 但下山时,脑中又晃过许田芯摸瞎找雨的模样,像个傻子似的。 解下随身水囊扔给十安:「给她送去。」 「是。」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是显眼包 十安回到洞口,发现许田芯已经没了影踪。 「谢谢您,谢谢。」 贾莱坐在石头上,看着许田芯将脸上沫子洗干净,知晓皂角是眼前这丫头亲手制的,他笑眯眯道: 「叫我一声莱爷爷就中。小丫头,就你这皂,我闻着不孬。你要是能制得多,我和你谈个买卖?」 「啊?」许田芯惊讶了。 「咋,我们这些粗人用不了皂角?」 「不是不是,莱爷爷,我就是觉得军中都是硬汉,应是懒得用这些。我以己度人了,我要是累一天就懒得用,只想躺着。您要是真买,我一定给您最低价。」 贾莱乐了,看来要留一些用用,尤其那些糙将领,入账谈事免得离近熏着大将军。 不过,他起先动心思确实不是为给军中谈买卖,他瞧着这白乎乎的皂,香味又很浓,要是能成,打算卖给外藩。 外藩人不挑,有得用就行,更何况他应是没看走眼。 到时量大,小丫头一定干不过来,想必会雇村里妇人帮忙,让这小丫头和老百姓都挣两个,买买布匹粮食补贴家用。 贾莱发现,像眼前这小丫头细看长得真不赖,大眼睛扑闪扑闪有光,就是身板太细条条穿得太潦草。既然老百姓会做,那总比到商家手里进货强,商家手中不缺客源。何乐而不为。 而对于他们来讲,从二道河运往外藩又近便,运输银就能省不少,再者没有商家二道贩子掺和,由小丫头直供货源成本实在,他们挣得也会多。 镇北将军府到了这里等于一切要从头开始,朝廷不给拨军饷,他们就得自个想招养兵千日,利用互市多倒腾几样。 「你给我留两块?回头给你准信儿。」 「两块哪能够,每个味道我都送您三块。」 许田芯心想:莱爷爷一人哪能说得算,通常公家事采买有流程,推荐给定事的这个送送那个送送才能定下来。多留样品总是没错。 而她手上算上冒凉风的,一共有五款味道。 说实话在县里刚做完手工皂时,那会儿还没怎么起皂化反应,出沫少,眼下倒是刚刚好。 贾莱觉得自个果然没看错眼,这丫头挺对他脾气:「手爪子大。」别人做买卖,恨不得少给点是点,这个小小年纪倒是想得开,手松。 许田芯忍不住笑了笑,很开心,她还没有来得及推销就有可能卖很多香皂:「我家祖训,我奶经常说,出门大方的。」 「你家还有什么祖训。」 「还有,提前说好,不带急眼的。」 贾莱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水开了,你先煮面。」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贾莱提买香皂是赶巧,他实际是奔着面条来的。 许田芯起得晚,她不清楚今早她奶又是烤粉面子肠,又是煮一锅方便面,捂都捂不住,那香味伴着大雨飘出老远。 搞得好些将士感觉自己手里的干粮不香了。 眼睛又不好意思多瞟,可那伙村民又是用碗又是用盖装着散发香味的面条,再一声声吸溜,最后锅里热汤也打个嗝喝掉。 最让个别将士受不了的是,倒是吃完再和他们说话。没吃完有那没眼色的就端面追过来问,去哪里打水,非要帮他们打水。谁用你们啊?张嘴说话一股肉肠味儿。 这不嘛,贾莱从山上下来就听到不少人吐槽。说什么还帮老百姓呢,这拨压根儿不用帮,吃的比他们好。 贾莱是那种惯孩子人吗? 他还真是。 贾莱寻思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面条嘛,咱霍家军向来不在嘴上短缺精兵良将。省,不是这么个省法。让将 士们战场上以一敌仨,甭管花多少银钱培养,最后能打胜仗那就叫钱花刀刃上。 等他回头向二道河村人问问咋做的。 行军路上要是不方便吃,到了驻地就做,何必馋个面条子。 却没寻到许老太,遇到这小丫头一脸皂沫子被他拎了来。 此时,许田芯没有煮面,而是用开水泡。 她先在贾莱的示意下,将面饼递过去给人看看,接着邀请道:「莱爷爷,正好我带了两块来,您一起尝尝?」 「尝尝,这不是煮的?」 「煮也行,但我喜欢泡的有一点点生的那种,我觉得面条偏硬一点好吃。您要是嫌硬就再多泡一会儿。」 而随着许田芯打开盖子,贾莱终于品出点啥了,面饼油炸过后飘轻好携带,热水快速泡泡就吃省功夫。 「这个怎么做的?」 许田芯将具体怎么做的和贾莱说了。特意提醒她奶奶和面有技巧,加点碱面加了点盐,具体比例每人和面不太一样,就像开饭店开面馆,同一道菜做法不同,口味不一样。 「能储存几日不变质?」 许田芯实话实说这是为赶路做的,现在是第四天,面饼还算脆。即使是雨天,用油纸包好坚持六七天应该没问题。 「莱爷爷,我有放防潮的。」 「米炒?」 许田芯说不是,哪能舍得浪费米。一种是自家奶奶用草木灰做的碱,碱加热化成液体凝固成小结晶放在食品里。不过因为带到府城的没剩下多少,只能又用喝完的茶晾干,包成一个个小包放在四脚。 她奶就是那时去茶馆听了霍家军的故事,朝人家要泡完的茶叶让别倒掉。反正谁也不会嗦两口茶叶再泡,不脏。 贾莱看着许田芯:「回头我也试试你这俩办法,咱军中都是用米炒防潮,起个干燥。你这方法要是得用,能省下不少米。」 接着贾莱就沉默下来,像在专心吃面。 吃着吃着,他忽然道:「你这丫头,怎么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往后要藏个心眼。做个酱菜都能卖方子的知不知道?」 许田芯这面压根就没想将做法藏着掖着。 一是像贾莱这种,多看看多试试就能琢磨出来,她这方便面连个酱包没有,现代包装袋工艺也没有很简单。二是为如果简易方便面,能帮助士兵解决天寒地冻巡逻时吃口热汤热饭挺好的。 她们家挣钱的点子有很多,打个比方,这里连锅包肉都没有,她们家将来有起步资金开酒楼,她奶奶靠着锅包肉等几样独家菜将来开连锁饭馆都够赚,何必一个方便面也非要挣点。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无所谓赚不赚,但只会免费告诉霍家军。她又不是小傻子,换个酒楼面馆的问起,她难道也一步步实话告诉? 「这不是和您说嘛。」 贾莱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许田芯,心想:这丫头越是这般,他越是要让这个丫头和她祖母别白忙。甭管从哪里都能找补出来。 尤其他还听到这丫头帮出主意说:「这个脆脆的有声音又需要烧水,麻烦,正打仗前线还是不便携带。我觉得也就是像眼下短途路上吃,或是巡防,或将军们议事晚了垫垫饥,以免饿了要等。」 许田芯心下有点迟疑,到底该不该多嘴: 「莱爷爷,我听闻外藩跑马放牧,连住处都常搬来搬去,草原极大。 他们缺粮食吃,又一天下来不定跑哪去呢,风餐露宿是常态,带上几块这个多方便,您觉得呢? 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卖给他们。就是储存天数有点短,从这里往那里运也不太好卖,没等到地方呢,返潮了。 最好 在他们那里有现做的售卖铺子。这不是互市了嘛……」 这样人还安插过去了。 几大部落都各开个销售点,就卖方便面,正儿八经去那里做买卖怎么了?是平民。 暗地里还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传回来。 许田芯有句话没说,万一交恶,必要时在当地自制大量干燥剂,强碱这种东西撒在眼睛周围会立即爆炸,可作为脱身办法回来。 这回贾莱再看许田芯的眼神,是哪哪都满意。 因为许田芯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这让他感到很惊喜。 这小丫头越聊越亮眼。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许老太:发生了啥?(两章合一) 「你这趟出来也算涨了见识。这一路下来,和你村里人都遇到过什么难处,你觉得官衙怎么做能解决?」 许田芯知道,贾莱爷爷想解决的一定不是她的难处,而是互市商贾到北方之地会遇到的困难。 想让她以一个底层老百姓的视角说说,或许听了会得到什么启发。 许田芯没想到自己会和几面之缘的贾莱爷爷,在这个清晨,在这个淅淅沥沥一会儿下一会儿停的雨天,围坐在灶火旁,在一人吃一根粉面子烤肠后,又一人手中握着一杯蜜水聊这么多话题。 「没有路牌。我觉得应该设置前方还有多少里地,会有临时落脚地的提醒标识。」 「噢?」 贾莱有一点特别好,无论应得有没有意义,就算是个语气助词也不会让话掉地上,会引着你说下去。 「我想着,行至半路放眼望去,要么是苍茫辽远的黑土地,要么是茂密山林,有时路上连另一伙人都没有。 到冬天,这里更是白雪皑皑,冰天雪地,想必驻扎帐篷都难。 骡牛驮运沉重货物本就脚程慢。 爷爷有所不知,我赶路时常常不安,经常从睁眼就在心里琢磨今夜住哪。 这要是能有个指示牌,提醒前方再走多远会有落脚地,我想大家咬咬牙赶路也能有个目标不是?心里不慌。 人在旅途最怕不知晓目的地,要是有住宿店还会提醒哪里有就好了。即使人多不够住,哪怕有个坐的地方遮风挡雪也好。」 「没想到小小丫头还是个操心命,有那么多长辈在,你犯愁什么。」 贾莱听笑了,笑得同时也深思起许田芯的难处。 还别说,这小丫头要是不提,他压根儿没考虑过这些。 他们是行武之人,坐骑是马匹千里良驹,抓紧赶赶路总是会有落脚地的。就算没有也并不忧心,从不会有小丫头讲的那种不安感。 有权利安排诸事的都是上位者。 而上位者没有感同身受,就没法设身处地安排互市事宜。 贾莱心里一叹,阔别多年后开启茶马互市,由将军府全权负责。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对带兵打仗头头是道,对安排这些细致事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切要摸石头过河。 看来只清理山匪准备工作还是不够,影按照骡牛急行速度,每日夜间都要有临时夜宿点,他记下了。 「还有吗?」 还真有。 「沿途这些夜宿店铺或是饭铺子,要是能有官方背书保证就好了,比方说将军府的承诺。」 「怎么说?」 「有了官方准许经营的牌子,甭管是哪的外地人会放心进来住店吃饭。让开铺子的不用举手发誓绝不是黑店,更要费劲往里面拉客,住店的呢,看到官方牌子也能放心吃饭住宿,以免交了银钱心里却含糊。」 贾莱听完心里琢磨着: 沿途开这种店铺的人选或村落,本就会精挑细选。他们大将军这一趟只带亲兵脚程放慢,看似照顾同行礼部官员,实则以大将军性格惯得他们毛病,为得却是多停多看。 别看日子紧,任务重,但只要想踏实挣钱人选有太多选择,选人来沿途开店,拔地而起一个个落脚点并不难。 而要是像这小丫头说的,以将军府名义发放准许牌匾,住进官方允许经营的店里,还能控制黑店胡乱要价,遏制住有心人乱传霍家军管理混乱,少往他们将军头上泼污水说没有治理之能,且也确实会省下不少心。 因为凡是住进这种将军府官方承诺的店里,无论人身还是财产有损失,将军府才会负责查办,一管到底。绝不让来北 地做买卖的商贾有后顾之忧。 但要是一路下来,有些人住在其他店里出了问题,像是有些商贾又是酒楼青楼地下钱庄,又是与当地官员园子乱逛出了问题,别屁事都找将军府做主,和他们说不着,谁让不去指定地了,推给正常走衙门审案即可。 贾莱忽然问道:「我听闻你们这趟就为采买,你那个村叫什么来着?噢,二道河。二道河守在路边不?你祖母听说互市后有没有提及,她卖个你请我吃的这种肠子面饼挣点家用?」 来了来了,终于问她这个。 那怎么会只卖肠和方便面。 许田芯不清楚霍允谦和单绍将军早就知道她家那点底细,她就知晓贾莱爷爷应是才来北方,还不清楚二道河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许田芯放下水杯,找根木棍就在泥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很是详细地给贾莱爷爷介绍二道河在哪。 贾莱看许田芯像闹着玩似的,就能画出平州县河栏镇二道河村一直通往边境运输方向的路线图,他眼皮跳了跳。 不能和这小丫头深接触,越接触越另人惊讶。 这小丫头要是个男娃子,别看年纪小,以目前这个年纪就能被霍家军招用,因为仅凭她这一手就能带押运队走不丢。 而这面许田芯已经眼睛亮晶晶道: 「我们村里各家倒是能住,可我们那里离镇上两三个时辰就到,咬咬牙赶路可住可不住的,但无论是住还是吃饭,比起去镇上,我们村里也是另一个选择不是?而且由村里各家招待一定更实惠,像我家还会有特色菜。这也是我奶为何会琢磨出来方便面和这肠,她最近总在琢磨各种好吃的,打算回去就干,最好外面还没有卖的。」 许田芯趁机给家里挺穷还油炸食物先寻个正当借口。 「村里各家?由你奶牵头的,让一个村一起干?在外面听到消息就这么决定的?」 这是贾莱没想到的,这是心胸。 「我奶说独木难撑船,必须全村一起才能担得起互市商贩的买卖。我听她还和里正爷爷商量,凡参与这买卖的人品必须要有保证,不是那好的人家不能接待不能卖吃的。爱占小便宜爱小偷小摸的都远点扇着。我们村里正爷爷也表示说,像这种买卖,里正宗族等就要先当好第一保人负责监察,想要长久做买卖,明年还赚这些客商饭食费,绝不能丢了名声。」 所以贾莱爷爷,您能问这些就算不是主管也沾边,您能不能帮忙捎句话,二道河村是够格的,不知道她们村能不能被发个准许证,这样的话,不会被当地镇亭找麻烦。 他们从没有想过挣一笔算一笔要高价赚黑钱,只想踏踏实实正常卖饭食不被人寻麻烦。 许田芯觉得她虽然没有陪奶奶去采蘑菇,但今早她都在干大事。 贾莱记下了,回头要派人暗中去看看,如若二道河招待规模够用,一个商队开来能接待得了,他就直接签发证件。 不用考察,冲这丫头。 「要是你家开了这落脚店,你觉得官衙还要给提供什么样的近便,会让你家买卖更好,也会让商贩感觉更放心。」 许田芯想了想:「要是沿途每个落脚店旁边都有官差亭子就好了。对官府来讲,能看管各地店铺不会胡乱要价,路上出什么事情也能及时快马向上汇报。而对像我家这样的开店的来讲,旁边有官差亭子站岗,也敢放心端饭菜上桌,不怕商队讹人说吃坏肚子或闹事不给饭费,要不然真不给银钱可怎么办,和人打架不对,老百姓去官府状告也难。」 「官差亭子,这个说法倒新鲜。」驻兵吗?这种情况各处倒是不用多派人,三五个轮岗即可。.q. 贾莱站起身,正要给许田芯再倒一杯蜜水,和 这小丫头不知怎么就聊不够,外面突然传来:「报!」 「进。」 许田芯赶紧站起身,留下句:「莱爷爷,那我先去取香皂。」 虽然许田芯无心听来人所报何事,离开得也很及时,但是仍然听了一耳朵,说什么伙头军在山上猎杀十六头野猪。 许田芯脚底打了个蒜绊,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就猎了野猪,还是十六头。 难怪霍家军出行一切从简,缺什么现补。 而许田芯即使再感慨,也感叹不过山上采蘑菇一行人。 因为这些人是亲眼所见猎野猪现场。 用许老太边抠屁股拽裤子,边感叹的原话就是:我滴个乖乖。 当兵的就是不一样,武力值杠杠的。 先插一句她为啥抠裤子,许老太原话是:在这个裤衩黏腚的天气里,走路夹得慌,那不偷摸拽拽就怪了。 然后再说她一早起来就没了影踪是咋回事。 许老太早上起来听说霍家军去摘山荷叶当碗,她一听,那不是大脖梗子菜嘛,这菜好,梗留着凉拌炒着吃,叶子储存好留着回去包饭包肉包粘豆包都行,就跟那苏子叶似的。 雨在下,不能走,她不去采点啥总感觉像丢钱。跟在霍家军身后采,人身安全还有保障。 所以她就挖起刘老柱等人,在大大的山坡上爬呀爬呀爬,看见大大的叶子开小小的花……她就跟在霍家军伙夫兵后面采摘山荷叶。 采着采着越走越远,许老太又发现一片樟子松,树下一片片松伞蘑也叫红蘑,这给她乐得。 要知道这个季节已经没啥蘑菇了,她家开饭馆需要大量的蘑菇。无论做着吃还是卖给人,这都是钱,跟捡钱了一样。 而且松伞蘑还卖的贵,她家那面甚至没有。 因为松伞蘑只生长在樟子松附近,北方松树林品种多,这种蘑菇在现代都没有被攻克人工培植,都是野生的,要想买好的便宜的还要百八十块钱一斤。 而就在他们这帮人疯狂采蘑菇时,忽然就听见呼啸而过的声音。 许老太都看傻了,她还没看明白那些横着脖子晃的野猪是从哪冒出来的,十六头野猪群獠牙老长就一只只应声倒地,给她吓一跳,手里蘑菇掐碎。 这是她头次近距离看到猎杀。 且好后悔啊,咋就没带孙女上山直播,错过人气暴涨高燃场面。 刘老柱是羡慕极了,那咋打猎跟闹着玩似的呢,要知道北方大只野猪比有些老虎都猛。他们要是有这能耐,家家靠打猎就能顿顿做菜放肉。 许有仓和村里小子们满脸崇拜,想过去帮忙捆猪都插不上手。 或许是村里小子们眼神太火热了,霍家军扛猪下山时还好心传授一二。 有人拍拍许有仓健壮的体格子教道: 「下雨天是野猪出没最好时机。你们要是人少狩猎,不用满林子乱窜,就寻几棵粗壮的松树下蹲着,野猪会出来蹭红松。 它们会先把树皮咬破,松脂流出就开蹭,当你听到哗哗的蹭树声,那就是它们在蹭。 这是野猪的习惯靠蹭树在打造自己的盔甲,在用松树油盘自己皮毛,包浆快,蹭上三五年,这般东北虎见到它也要琢磨琢磨。你们要是弓箭不趁手,就在它们逃跑路线挖陷阱。」 有小将在旁边接话道:「不知那面卫仗队有没有去猎狼。」 语气平平无奇。 他们可是霍允谦大将军手底下的精兵,这都是小把式。 听闻霍家军天气不好就打猎,这些人没有训练,只有实战。 但狼和老虎还没来得及去猎,当许老太一行人赶到 山洞后,就听说大将军有令,霍家军要提前离开大部分人了。 只留三百亲卫兵护送礼部官员和他们这三伙老百姓,等雨停再行。 剩下所有人要疾行赶往平州县,因为沿路向前百里外不仅发生泥石流,而且有桥断裂,县城周边也有好些村庄房子被龙卷风刮倒。 「谁是许田芯?」 许田芯刚找出两个没开封的竹筒香皂,洞外就有人找。 「我是,莱爷爷在哪?」 「已经开拔。」 许田芯攥着两桶香皂赶紧顶雨跑到半山腰,她身后还有许老太、二道河一行人,以及洞中另两伙人。 此时山下,一排排骑马将士分得血淋淋生猪肉随身当口粮,他们给百姓看的是背影。 他们要去把桥修好,泥石推开,这样才能让像许田芯一般赶路者通行回家,还要赶去县衙维持秩序开放粮仓,安置房倒屋塌的百姓。 而十六张剥好完整的野猪皮,正被雨水浇着放在许田芯面前。 许田芯一边隔着雨雾望向兵将们背影,一边听领路兵说道: 「贾爷有话,承蒙小友请饭,小友用它们做衣裳鞋先对付着,待互市开启,给小友换羊皮。」 与此同时,山下霍家军领兵之人红缨飘飞,一马当先,呼喝道:「驾!」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知识早就学杂了(两章合一) 风平浪静的时候,听说的只是霍家军的故事。 但是当天气极端或战役打响,整个朝廷正处于风雨飘摇时,才彰显出霍家军的本色。 无论他们负不负责管灾情这事儿,只要知道就会第一时间赶往。 离开时还特意留话,将礼部官员和那几伙百姓安全护送到县里。 许田芯心想:那位她一直无缘直播真容的镇北大将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仅凭特意留下的话,在那位将军眼中,似是并没有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士农工商。 百姓和礼部官员在他眼中好像一样重要。 许田芯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个冷清的人,其实在此之前,她只信任敬佩现代军人。自从穿越,她也只关注自己生活的圈子,外面的人和事讨论得再欢都与她无关,她无法融入。 即使和村里和周边人融合接触,为的也是过好自己的生活。 如若不是为经营好和奶奶的小日子,她甚至觉得自己性情沾着傲然。 她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不屑于和这里有男尊女卑思想,或是谁高人一等低于一等,唯有官员和读书人至上的顽冥不化的古人投入多深的感情,她认为自己和这里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别人瞧不起她小小农女,没有修习过四书五经女戒女则,无法科举无法见多识广,她更不屑抨击这里好些人思想如井底之蛙,还有这里满大街古人脑子里的封建糟粕和落后的管理制度。 但在这一刻,她却对霍家军的拥戴生了根。 霍家军有一位拿底层百姓的命当回事的将领,这样的将领带出的风气就不会差;有认真听取她一个十岁出头女娃想法的贾莱爷爷;有像单绍、十安,和领她奶奶去采摘蘑菇一个个善意对待百姓的兵将。 许田芯觉得,往后甭管霍家军守得是哪里的边疆,她都会是举着花站在人群中真心恭祝凯旋的一份子。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若有一天,霍家军要是途经她家,她终于又有了像在现代一样的军民一心。 有个词叫箪食壶浆。她会很高兴不收钱留霍家军吃饭,用箪盛饭,用壶盛汤,来欢迎自己拥戴的军队。而不是碍于地位威胁害怕恭敬不敢收钱。 “奶,我将方便面做法告诉了管后勤的莱爷爷。我俩还聊了聊这一路上衣食住行会遇到的难处。 我感觉互市方面好像是由镇北驻军负责,即使不是全权负责,也会和当地府衙县衙协作,他会问这些应是为做互市做准备。 我还听闻,各地商贩十一月中旬就要从四面八方出发。” 许老太这才明白给野猪皮是怎么一回事。 许老太一点儿没怪孙女将做法随便告诉人,倒是很欣慰孙女随她,无师自通竟会了人情世故,她将许田芯扯到一边小声赞扬道: “该这样的,做得对。 像那些有点权利的恶霸小人,一旦真想知道咱家什么秘方,就咱家眼下这熊样能保住吗? 而那位你叫莱爷爷的,别看他之前只是个罗锅八相的小老头不咋有派,我却打眼一瞅就知他是个大官,相当于霍家军里扫地僧一般的存在。 果然,怎么样?龟背蛇腰很可交,瞟眼看人不用刀,穿上盔甲骑马前排,威风赫赫,指定大官。 这样的人物刚一问你,你自个就主动说了。 要我说这叫送到你面前的大便宜孙女嗳,外面备不住排队多少人想捞着这种机会。” 许田芯无奈:“奶,龟背蛇腰不是好词。您以往说的是龟背蛇腰不可交。” 就前不久在府城进货,她奶还振振有词教导她三叔远离十种面相,什么眼白多断眉的,鹰鼻鹞眼,说和这样的人做买卖不放心,露底再让人尾随,其中就有龟背蛇腰。 许老太啧一声,这孩子怎么总揭她老底。 “我就是想说这是贵人。 有那么句话叫作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用这话比喻虽不恰当,但是奶奶想告诉你,那些恶霸小人就相当于是小鬼,要是朝咱家要什么秘方,那恨不得要完还想暗地里整死咱。那咱家指定要想招周旋。 可这种阎王爷一般的大官,相反倒不会亏欠咱老百姓,不屑占小便宜,且能让越大官的人欠人情债越是好事。 因为他们稍稍从手指缝里露点,甚至只漏几句话就够找补咱的,早早晚晚从哪里都够找补出来的。 你往后,要是再遇见这种好事,你可放心格局再大点儿。就算把面饼全白送了去,奶也决不怪你,只会高兴。” 要许老太说,她和孙女除了穿越古代倒霉透顶,剩下运道还算不错,难道这就叫触底反弹?孙女还结识上霍家军大官了。 像是在迎合许老太这番话。 此时不远处刘老柱他们站在雨里,正眼巴巴望着血淋淋猪皮讨论:“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银子。” 另一伙百姓一家四口的男人说:“瞧着没有破坏得厉害,扒皮的时候特别注意了,这种品相皮匠铺子收,不用费劲儿处理好像还要一两银一张野猪皮。” 要是经皮匠铺子鞣制好,倒手往外卖野猪皮靴更是贵得离谱,他家有亲戚买一双野猪皮带棉花的冬鞋花了五两银钱。一张这般大的野猪皮能做好几双。 这话让大伙纷纷咂舌,不提其他,只要背回县里,这就白给十六两啦? 刘老柱急忙边指挥人将皮子抬走,边说道:“人家是指名道姓给田芯儿的,我告诉你们啊,谁都不能惦记。这是两码事不归村里。”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自个村里小子们听,更是说给那两伙百姓。 别以为大家都是借光躲在山洞里,待遇就会一样,想着凭啥给许田芯不分给其他人?眼气不着,他们田芯和霍家军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一家人”。 这孩子,有福缘啊,刘老柱算是看出来了,福气大得很。 许有仓也道:“着急离开还特意没破坏野猪皮,说明用心托付给我侄女,就是想让我侄女穿戴上。再缺钱我家也要先可田芯儿穿了戴了用了,不能寒了人家心。” 这些话正好让赶来的许老太听见,她笑着回头看向孙女,看见没?这就是她说的从哪里都能找补出来,这就十六两了。 更不用说她还提前知道了消息,十一月中旬各地商队才会出发,她不用心急火燎的往家赶了,要不然心里没底,这两天被雨隔住嘴上火泡一层层长。 而且可以想象出来,如果没有提前知道消息,要是回村后干等不来,全村人都会像缺心眼媳妇傻等汉子归家似的眼巴巴望着,这回通过孙女知道确切时间了,再掐算掐算路上耽误的日子,十二月初上下这就能到了,在那前后开始着手准备包冻饺子馄饨粘豆包就行。 如果家里要是卖鱼松和其他吃食顺利,还能赶在商队快到前赚一笔,差不多也是十二月前后能赚到,可以用赚的钱再屯粮食屯菜。 “奶,这次互市陆陆续续到二月就完事儿。不过,我听说,只今年特殊情况是冬天开市,明年就七月还分种类,我猜的哈,像是七月丝绸锦缎,八月珠宝,九月盐铁,十月粮食,反正十二月之前互市完事儿。” 许田芯听贾莱爷爷提了句要在膘肥马壮时完成,明年商贾来北地做买卖不会再像今年这么急这么遭罪,务必保证让大家过好年。 膘肥马壮时互市,容易避免打仗。 许田芯有句话没说,她还猜测商贾不会直接和境外部落接触。 应该是货物上交给官府甚至是直接交给霍家军,押送货物全换为官方扮的商人。 因为她好奇问过,是在边境有一条商业街吗,然后两面的人在这条街上买卖? 贾莱爷爷笑着说不会,只会让商贾在选定镇等待,得了银票的还可以先走,没得的原地等待,再别的没多说。 那她就猜,没得银票的应该是要等以货易货。 比方说,霍家军先将丝绸锦缎给银票接手拉走,用丝绸锦缎去边境换毛皮。等运回来,将毛皮估价再交给丝绸商运回中原,丝绸商将到手还没热乎的银票再买回毛皮,大概是这意思吧,一来一回,朝廷和商贾挣得都是差价。 “哎呦我天,你这孩子,刚咋不一口气说完?这么重要的消息。” 许老太被愈加大的雨水浇得呱呱湿,但眼睛却亮得不行,心想:明年夏天开始好哇,她春天开荒再加上自家小园提早种菜腌菜,搞好了备不住小咸菜大萝卜都能卖给荒漠戈壁之地。 许田芯一顿:“噢,奶,还有个事,贾莱爷爷可能会朝我定花香味皂角,我觉得他已经相中了,应该不是错觉。因为他特意叮嘱我别给搓成澡豆,就像我现在用的,手心大小四四方方就好。” “啥?!” 许老太破防了,她孙女只今早没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大早上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家人们。 香皂的成本利润她最知道,再实惠到家搞批发,一块四方小皂大小也要卖两斤猪肉钱,零售随随便便不咋好的还要价百八十文。 她在府城看过,这东西在这里压根儿就不是穷人用得起的,要不然能白给刘老柱县里大嫂两块皂乐屁了吗。 就算在现代也是搞日化的最挣钱,像洗衣液兑不兑吧就一大桶,成本没多少。 许老太心里已经过完帐,即使后期全雇人干活给人开工资,她孙女只前期出方子搅动操操心监督香皂质量,再咋样也会一块挣十文八文。而像贾莱那样的人物张回嘴,不定万八块的皂角那是在瞧不起谁,就算三五千块,那也会挣不少银钱。 “可是说好要给他样品的,但没来得及送过去,也不知道确没确定。奶,你说我回去就做吗?还是等准信儿。” 许田芯搀扶许老太的胳膊,再次返回她之前和贾莱谈话的帐篷,这里等会就要拆了,用不了那么多军帐。 她要将自己的碗还有用过的东西拿走,却发现:“……莱爷爷拿走皂了,只不过拿走的是我用过的那块。” 许老太一听: “回去就做,当官的一般说话没有废话,咱要细听。机会也是留给有把握的人。 就算他贵人事多忘了也没大事儿,哪有事事都要结果的。至多做完慢慢卖,好东西不怕卖,奶给你兜底。 总比人家万一想起来了,隔断日子真来问你做了吗?你连百八十块都拿不出来强。 你拿出来一部分,说不清楚要定多少块,就没有全身心扑在这上面,只平日干完活再制皂积攒,对方一听这真是把他话当回事了,心里舒坦。 但要是一块没有,不知道的以为咱家不见兔子不撒鹰,那成了啥。” 为她孙女在别人眼中是个实惠孩子的好名声也要准备一些。 且无论这皂最后是慢慢卖还是一票卖,赚得钱全让孙女揣兜里自个攒着。 许老太高兴道:“奶有第六感霍家军和咱家缘分深,你看他把你用的皂拿走了吧?回头不只卖皂,等你做出纸的,备不住还能借那位贾老将军的光,那更是大头。” 没错,孙女这次随她出门,在离开她们县不远的一大片山上发现了好些构树。 要不说就那般放屁赶裆,那片山正是仨有藏刀的地方,要是没藏刀根本不会停脚就发现不了。 就这般瞎猫碰死耗子,直播间家人有认识的说,那不是构树吗小助理,回家做纸擦屁股啊。我们那里做纸就用构树皮。 她和孙女说不会用树皮造纸,直播间家人们说:我们给你查。 咔咔咔古法制做就列了出来,甚至里面还有用熊猫粪便造纸做法。 要不是许老太赶紧拦住,够用够用了,家人们还不知道会贴出多少种。 许老太担心,再列下去,有些方法这里人不会,孙女头发又会着火。 而关于造纸,今年指定是来不及了,因为北方环境以现在的月份,不能反复漂洗晾晒,要等到明年开春再去扒构树皮。 你说这要是制作出纸来,明年七月就开始互市卖到荒漠戈壁会赚多少,就算不往那面卖,平日里各县各镇批发也行。 此时,许老太和许田芯顾不上烤火烤干湿衣裳,将东西装好要离开帐篷时,霍家军卫仗队两名兵将掀帘走了进来,见到她们疑惑道:“你们要继续用这个帐篷吗?” 许老太:“我们……”能继续用吗? 反应极快:“啊。” “那你们用吧,先不撤了。” 那咋能好成这样呢,乖乖,都是好小伙子! 那啥,吃根肠呗,正好这兜里有剩的。 许老太又招呼雨里像大傻子一样杵在原地的许有仓等人:“他里正叔,你快些叫几个人去将蘑菇背到这帐篷里,雨天没法晾晒,用灶火烤干。有仓赶紧把野猪皮送这里鞣制。你还傻瞅啥?那东西趁热乎不能等,要不该糟践了。” “娘,你会硝制吗?” 妈呀,她啥不会啊,她有家人们,家人们有小度小度。再这么下去她都能出本书,叫穿越技能必备指南。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满屏幕味道(两章合一) 二道河一行人,不,准确地说是三伙老百姓自发拢成一拨人,此时正分流成四个小分队各就各位。 第一小分队留守在军帐里烤制蘑菇。 以许老太为代表,那一家四口的年轻妇人带着仅四五岁大的女儿,以及被风刮起来摔断腿的老妇,她们几人或坐或歪躺着在摘各家今早采回来的蘑菇。 许老太和年轻妇人很是照顾摔断腿的那名老妇,那位不能动,全靠她俩不顾被雨淋去帐篷外面挑回不少石头,特意带出老妇的一份。 没办法,要想将蘑菇长久保存必须晾干。 哪有看着那么贵的松伞蘑遍地都是却不采回来的道理,更没法忍受辛苦采回来的蘑菇凭白糟践的,受不了。 可外面正在下雨,又不像在家有炕。 要是有炕的话,能铺在热炕上晾干串起来,眼下却只能就地取材。 许老太就想起霍家军给的热石头,睡大半宿觉都热乎乎的,加热后放在肚皮上也像个小热宝似的,她就提议,用热石头铺在灶坑四周,铺满地面当临时热炕晾晒蘑菇。 正好霍家军军帐里挖得到处是地灶,哪像她们一路上笨咔的捡柴火要在柴上架锅,人家是直接在地面挖出一个个坑,这倒是方便了他们会有许多火源。 而且连石头也要感谢霍家军。 用孙女的话,不能瞎烧石头容易炸裂崩到她们,最好用鹅卵石,只有这种石头非常硬,具有良好的耐热性。一旦要是用错了,抠了含有碳酸盐的石头像花岗石加热,那不仅会爆炸还会着火。 想必霍家军应该也是懂这方面。 这不嘛,大军虽然撤走了,但是却剩下不少小块鹅卵石堆成小山放在帐篷外,以供将来谁露宿山上继续使用。 许老太就和那名年轻妇人,一筐筐往帐篷里运石头。 运完后,先将那些小鹅卵石扔火里烧热热的,然后取出来铺在灶火旁,上面再铺一层稻草,最后再将蘑菇铺在上面晾晒。 这个工程量忙完,到最后掀开帐帘放眼望去,四处铺的全是蘑菇。 就这,还不够用,许老太又将筐倒扣在火堆上,筐底也铺上蘑菇,不浪费一点面积,筐边再用线穿上挂蘑菇。她甚至在用锅烧水时,锅盖上也铺一层蘑菇。 霍家军留守的一位管事掀帘进来,许老太不道是叫副将还是啥,反正是戴盔缨的,应是个军官。 人家可能是没见过荒野求生还这般会过日子的人,掀开帘那一瞬就默了默,应该是看不下去眼了,说道:“还能再空出来一个大帐,没处晾晒去那面吧,挤着多危险,别着了火。” 许老太几人高兴极了,心想:不瞒军爷讲,她们已经派出第二梯队接着去顶雨采蘑菇,帐篷确实不够用,正好可以放在另一个大帐里。 等到这位军爷离开,三名妇人还凑头商议一番,集资一些各家带的盐和酱,稍后新采回来的蘑菇,有那已经碎掉的就不费劲晾晒了,预备炒半桶蘑菇酱给霍家军留守的卫杖队送去。 “这两日多亏他们关照。” “可不,要没有他们,咱们都差点生死难料。” 这话一点不假,万一路过泥石流塌方那地方埋里面呢,或是路过那断桥掉江里呢。 许老太越来越理解县里镇上棉花布匹为啥会加那么多差价了,那真是倒趟货一来一回一个月之久吃辛苦不说,万一遇上天灾脑瓜别在裤腰上。 期间三个妇人干活也没耽误唠嗑。 甭管到啥时候也不能影响正事:聊天。 许老太听那两人说话就能听出来,那两家条件不差。 也是,这年月出门,家里没点闲钱没牲口车都走不出去。 像那一家四口开了间农田用具铺子,许老太将地址要了来。回头开春购置家伙什备不住能用上。 而那名摔断腿老妇家里更能耐。 那老妇虽是没说家里拢共有多少亩地,但是在这年月粮食不够种的情况下,家里能空出良田种植十四亩黄菇娘(niang三声),听说隔天一收,两天就能收六百多斤。 一斤菇娘折腾到府城批发卖八文钱,而那秧子能从八月前后一直结果实到上霜前,可想而知几个月累积下来一家子会赚多少。 许老太也将地址要了来,打算等下一批货挣了闲钱,让老三拐一趟,给孙女买些菇娘吃。 她顺便还打听一番摘菇娘雇人了吗? “雇了,要不然干不过来。” “一天给几文钱?”摘菇娘算是苦活,许老太想打听打听雇人干活的价钱,免得回头雇人帮她孙女制香皂当冤大头。 “一个时辰五个铜板,一天能干五个时辰,那都抢着干。” 许老太了然。 摔断腿老妇却苦着脸说:“去掉给人干活钱,路上折腾花销,骡牛草料,卖果子不过驴粪蛋表面光罢了,相等于卖媳妇买猴玩。卖菇娘挣得那点银钱还要用来买粮食填补肚子,粮食又一天一个价。我家今年土豆地瓜全都绝产了,亏得菇娘秧子那十几亩地在高岗上没咋被雨水泡,要不然也完蛋。” 说起这个,年轻妇人感同身受,跟着附和道: “以往咱们这面爱大旱,哪里听说过有这么多雨水,今年天好像漏了,这又刮大风。不瞒你们说,俺们那里人自打开春就四处烧香,求过秃尾巴老李,白山蟒大将军,九顶山黑阿姆,没想到越求越来劲儿,这老天好像喝多转向了,哇哇得下大雨。整的我家不仅土豆地瓜全绝产,后园那豆角架子也全完了,往年能晾晒不少豆角丝,今年就攒下一小把。” 俩人看向许老太。 她们才发现自家事没少说,却一点不知晓许老太的情况。 许家地瓜土豆起得早,倒是没绝产,但是减产了而且一点不面不甜,包括许老太后来花钱存的那些也是那熊样子。 许老太就一句话:“我家要是底气足,能这般玩命采蘑菇嘛。” 也是。 听闻许老太是十几家分蘑菇,不像年轻妇人和摔断腿老妇摘完晒完自己那一摊就齐活。 确实是十几家,不能给二道河小子们工钱,还不能给发点蘑菇拿家去吗?就当作辛苦白得的。 那两位妇人还算够义气表示道:“回洞里也是闲待着,索性帮你一直晾晒,要不然待着闹心。” 四五岁的小丫头也说:“许奶奶,我帮你摘蘑菇。” “嗳,真是好宝,和你田芯姐姐一样懂事儿。” “那我长大了能得野猪皮吗?” “能得。” 接下来只有小丫头在高兴,这几人又齐齐犯愁:“也不知道我们啥时候能离开。” 想必总要等堵路的泥石推开,断桥接上的,要不然即使今早跟随大部队走也是添乱,毕竟他们又是货又是牲口车的。 “我家房子好几年没修了,一块云彩一片天,不知家里刮没刮邪乎大风,会不会给房顶掀开。” 许老太是干脆不能聊这个话题,她家既盖新房又住江边,大风大雨她都受不住,但着急也没用。 可今早她在洞里刚醒那会儿,就呸呸吐了口吐沫,像精神病一样,用咱东北习惯性顺口溜不停自言自语道:没事,啥事儿没有,以此来安慰自己昨夜的噩梦。 她昨晚梦见新房那面草房顶掀了,她这原身老婆婆从房顶掉下来摔断腿赖上了她家。 不过早上起来发现是孙女将她腿压麻了。 她膝盖也是有伤,昨儿从车上翻下来摔坏一块皮露了血丝,一直没敢告诉孙女,怕惦记。 与此同时。 第二梯队大部分壮小伙,正背着篓子穿梭在林子中间继续采蘑菇。 采完就送到许老太那里接着晾晒。 第三梯队是三伙百姓家代表,正在霍家军的马棚子里收拾粪便。 他们本意是来收集自家骡牛拉的牛粪,肥水不流外人田。 牛粪烤干能当柴火用,正好晾晒蘑菇那面需要大量柴火。 像二道河一行人就是,一直以来一路上牛粪都用提前准备的兜子装上,因为这东西好处太多了,夜宿时能当柴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牛粪一点着,蚊子虫子全没,比那艾草好使多了。要是有剩就更好了,带回家能肥地。 却没想到见到了堆成一座座山的马粪。 听闻一匹马一天拉八次,一天拉四十来斤,可想而知霍家军拉了多少。 小伙子们见到,直呼好家伙。 主要感叹霍家军素质太高了,因为打一照面就问他们:“你们要吗?” 许有仓心疼不得了:“我想要,就是拉不回去。” 看见东西糟践像被戳心戳肺一样。 管马棚子的兵将也甚为可惜:“用这玩意儿烧肉可香了,真滴。” 心想,这要是能拉到驻地,或是拉到哪个村里留给老百姓,这些马粪都会有大用处。 看马匹的亲卫兵,还细细和许有仓他们介绍一番用途: 比方说,像摔土坯子一样摔出马粪砖,用这种砖盖房特别暖和。 他们贾统领早就说过,回头到驻地就让他们摔马粪砖建营地围墙。 等到随着兵将的家属们和军户们迁来,还要用马粪疏松土壤肥地种菜种粮。而且只有马粪会保暖土地。 不是有那么句话?牛粪凉,马粪热,羊粪折中才不错。这个不错是指适用面广阔,种花种菜用羊粪,可北地开垦肥地最适合用马粪。经过发酵,不太有味道,又很有力量,不相信用马粪泡杯水喝,喝完浑身都热。 所以说,多可惜,要是能白白送给村里百姓也好啊。 即使百姓不可能一下子得到那么多马粪砖块建房,但只在房子外面烀上一层马粪,冬天也会风不透,夏天太阳晒不到: “就连你们盖地窖也能用上它。我们在西北那会儿就试过,烀了一层马粪的地窖,到了夏日最热时节,窖里面哇凉哇凉的,储存好了还能放住冰块。” 其他小伙子们听完,心想:这位军爷说的挺好,可你快别说了,免得他们听了拉不走更加心疼。 许有仓是咬咬牙道:“我要,这趟拉不走,我就先做个记号,下趟路过这里上山拉。” 他家要盖房子,他家要肥地。 他听娘说,家里还要在院子里搭建一个大大的烤饼炉子以及蒸烤一体做地瓜干的炉子,要是有马粪砖就不用花钱了。 而他下趟去府城送货,卖完货回来想必会空车,再加上他连背带扛,应是能运回去不少马粪坨。 总是不能贪心指望让霍家军去他家院里拉现成的就是了。 有这个就挺好,正好等他下趟来,这些马粪还会冻上更方便捡回去。 二道河小子们一听:“成,有仓哥,那咱们一起挑马粪到山脚下。免得你下次还要上山,冬日深山猛兽没吃的危险。用不了的还能给过路人用来烧火取暖,都给它挑下去。” 这活不能麻烦人家霍家军。 不过,眼下要挑一些稍稍干爽的管是啥粪呢,先送到帐篷里烤蘑菇,那面在等着急当柴火。 许有仓翻出早先骡牛马匹拉的一坨坨,用手一抓…… 许田芯就是在这时进帐篷找她三叔的。 她属于第四梯队干私活鞣制猪皮的人。 她这个小组里,组长是她,组员是刘老柱。 许田芯要先插一句话,知道野猪皮有多臭吗?家人们,她先是在小溪边用草木灰水浸泡,利用草木灰和脂肪发生皂化反应清洗。 实在受不了臭气熏天的味道又用香皂。 然后还和里正爷爷在林子里寻到含有单宁的植物。 所谓单宁,天然植物里就是无花果核桃皮落地松等,她终于找到落地松扒了树皮切碎和皮子一起浸泡完,味道没变小不说,还要揉皮子。 听说要想不花钱买芒硝和黄米面鞣制皮革,只剩下这一条土方法,那就是用手使劲搓揉皮子一俩小时才不易变型,制出来的皮子会细腻松软。 可是却揉得她两手被溪水冻得蜷缩,也被猪毛扎得生疼。她还不舍将猪毛丢了,想制作牙刷,鞋刷子,以及猪毛帽子手套,可她实在是受不了扎得慌,差些哭着来向三叔求救。 却没想到进来就看到令她止步的一幕:“……三叔,那粪干了吗?” 许有仓抓完松开:“没干,你咋自己来了?你里正爷爷呢?” “里正爷爷被熏倒在小溪边了。” 许田芯也想晕倒,用直播间家人们的话就是:离了野猪皮味道又进了粪堆,满屏幕飘着味道。 霍家军亲卫兵见不得许田芯这般嫌弃,当天晚上堵住许田芯,非让她闻闻已经烤干能当燃料的马粪。 这名亲卫兵认为,许田芯能得贾统领一句小友,那就不是外人,也是他们的小友。 许田芯被逼无奈不得不接过焦黄的,跟小米饼一个颜色的干马粪,她也是为直播豁出去闻了闻:“嗳?你别说嘿,六味地黄丸味。”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茶花读不懂白玫瑰(两章合一) 当晚,财神爷直播间观看人数再创新高。 这是翻马粪牛粪鞣制野猪皮的效果,还有无法直视许三叔双手的效果。 许老太今儿累坏了,她拾掇完蘑菇,又收拾不舍得丢弃的野猪毛。 野猪毛外面那层长,洗干净可以用来制作刷子。 她孙女说,用这种猪鬃毛做出的刷子刷炮筒最好用,听说六七十年代还大量出口过,做医疗用刷和大号毛笔也很不错。 她们没有火炮,也不知这个朝代有没有,卖不出去倒是可以留着多做一些刷子毛笔,刷鞋刷炕席刷锅都不错。等明年制了纸,做些毛笔到时候让村里年轻人写字用。 至于里面那层短一些的绒毛,许老太更是用皂角细细洗了四遍才放在火灶旁烘干,这些毛精挑细选后要留作制牙刷,还可以塞冬天戴的帽子手套棉口罩里保暖,这般能少用一些棉花。 许老太忙完这两样,接着到傍晚又做了真正的大锅饭炒制两大盆蘑菇酱。 虽说是三伙百姓的事儿,可她是主力。连那年轻妇人也非说,一样的食材明明见她没多放什么调料,但她做的饭就是比别人香。 许老太想着,甭管这话是不是忽悠,出门在外,有缘相处几日,理应互相照应。 她要是做的真好吃,那就全由她做,不过是费些力气罢了,再说为霍家军做饭她乐意。 可是给蘑菇酱的时候发生点小插曲,留守的那些兵将死活不要,许老太怕人误会下药,还特意现场吃了两口,拍拍肚子,表示啥事没有,连拉肚子都不会,她炒制的很干净。 人家说大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是不能要你们东西。那天的糖水都犯了错误,以为你们帮忙送的是白水,喝到嘴才知放了糖,又已经沾口煮好不喝会浪费,这才将错就错。 许老太和另两家代表一听急了眼: 谁规定的不能要百姓东西?这规定咋那么不人性? 再说真有那规矩的话,下命令的那人也不在,有啥可不能吃的?你们还帮我们喂骡牛,这两日草料不是钱?吃点蘑菇怎的了,这都是现采的又不是买的。倒是你们不吃,我们心不得劲儿。 另外,你们那管事的将领又看不到,快吃,有磨叽的功夫早就吃完了。 翻来覆去的话来回劝,没想到看守马棚子那些兵将却依旧死心眼。 然后正巧她孙女路过,许老太感觉田芯儿明明也没说啥呀,七嘴八舌中,孙女恍惚间好像就说了句吃啊,我给你们舀。 完了就意思两下后真吃了,许老太当时纳闷坏了,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这是拿他们大伙当外人,拿她孙女就不那般见外? 总之,许老太今日累得不轻,听着雨声靠坐在石头旁不想睡也犯起瞌睡,只来得及迷迷糊糊叮嘱句许田芯,让半夜喊她起来,她要去翻那两个帐篷里晾晒的蘑菇,再就慢慢歪倒一点儿动静也听不见了。 半夜时分,许田芯没舍得叫醒奶奶。 此时,洞外除雨声和山林被风唰唰吹过的声音,再没别的动静。 许田芯披着一块油布,抱着一个用小碗装鱼油点燃的灯火,护着这点火光照亮脚下的山石路,来到晾晒蘑菇的帐篷里。 在她给两个帐篷里的蘑菇翻身,又拽拽挂在棚子里晾晒的一块块野猪皮时,她放置在脚边始终不离身的龙遗丸盒子响了起来。 今夜打赏钱数高达二两。 这二两里有过千人打赏了一块钱。 许田芯用绳子将这些铜板串起来装好后,她高兴得彻底没了困意。 “家人们,咱家主播香瓜奶奶已经睡着了,她都没有来得及下播,就剩下我这个小助理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又没有奶奶能说会道。” 好些家人不睡,她聊些什么啊? 她总不能让直播气氛变得干巴巴无聊:“这样吧,此时正好夜宿在山上,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 许田芯做事用心,说干就干。 她干完活后特意离了帐篷,披着油布站在离洞口有些距离的小岔路上。 这个位置好,往上看是黑漆漆的山脉,上面不知是有树叶还是暗流反光,还有可能就是许田芯手里的火光造成的,总感觉夹着片白挂树上像鬼影在飘来飘去。 往下看是荒芜的大地和半人高的杂草,总感觉那里面能藏下不少眼冒绿光的恶狼。 简直是氛围感拉满。 许田芯开始讲起关于一座荒山发生的鬼故事,还说洞穴下有一个千年古尸,女子是生产时暂时闭气,下葬后就醒了过来,她的旁边还有胎盘。她将自己听过的太平间故事大背景换成荒山。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所站位置崖壁后面,正留守一位站岗士兵。 此人就一直旁听着,心想:这是哪伙人啊,大半夜不睡觉不躲雨,跑外面凑堆编话本子。还别说,讲得挺瘆人。 直到许田芯给直播间家人们全都讲跑了,她也打算回去睡觉了,这名小兵实在忍不住好奇才探头出来看一眼。 他很不开心,那怎么讲故事不给结局呢,要不就别讲,真是的。 当看到许田芯披着油布孤零零离去的背影,这名士兵脸上忽然一愣,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不是一伙人,是一个人吗? 可那姑娘刚才一直在和对话?他应该没听错就是对话。 她好像就是贾统领赠与野猪皮的小友。 梦癔?不像,说话很有条理,深入浅出,步步递进,偶尔还带着惊呼声,一惊一乍。 难道鬼上身? 等到换岗时,万万没想到还踩秃噜了,从山上翻滚下几米远,这巧不巧呢,正好滚进一个洞里。 洞里有啥呀?十八岁的小兵想起许田芯刚才的故事,有女尸,他特意翻了翻周围。 同伴看他忽然神神叨叨起来,掉野洞里还当作是什么稀奇事,一顿嘲笑他。 而回去就进入梦乡的许田芯,压根不知道这个插曲。 以至于影响她后来的口碑。也不叫口碑吧,就是被人叫半夜讲鬼那姑娘。 多年后还被人传,半夜讲鬼,出去打听打听,这是正常姑娘家能干出的事吗?那拿刀“切割”男人,还有什么可意外的。还逢人便说不要相信她温婉的形象,那都是浮面,事实上外号女版鬼煞神。 当然,这都是后话,只是实属没想到会影响至深。 第二日一早,许田芯又特意天刚亮就起身给大家煮了面条,烧了一锅锅热水灌好水囊,将晾晒大半干的蘑菇装好,将昨日最后一波采的湿蘑菇晾上。 这最后一波是她家的那份,里面还有奶奶给满桌子奶奶准备的松伞蘑。 许田芯知道,奶奶嘴上不说,实际从刮大风又听说泥石流就很惦记满桌子奶奶,不知道在外面卖套卖得怎么样,人是否安全。 她也很惦念。 奶奶昨日还说呢,那野猪毛有多的,回头要给满桌子奶奶也做一套帽子手套护膝。毕竟满桌子家里被子都不够厚实不够盖的,那指定是舍不得出门备上这些,她给准备。 从来了古代后,就这一位没有血缘的老姐妹穷时抱倭瓜背榆树面登门,让进屋歇会儿却跑去后园子锄地,还甭管指示让干啥,只要满桌子在场就实心实意的响应。包括这趟出门也是,就说句,你随我出去一趟啊?那人就把一大家子扔下,说行。这样的老姐妹,即使在现代都不好遇。 此时,许田芯叫大伙起来去吃面条。 许老太正收拾铺盖磨叽着:“你咋不叫我呢?” 将数落她的奶奶也赶出岩洞后,许田芯这才看向对面住的一家四口。 她问过,那一家子里的小女儿才四岁半,名叫妞妞,眼睛大大的长得十分可爱,就是脸蛋被风吹得没抹油有点泛红,还梳着两个揪揪。 妞妞正被她娘亲背着,手里攥着一块自家做的米饼子,也在吃早饭。 许田芯凑了过去,趁人家家长没注意,用手指点了点妞妞的后背,又看眼米饼。 妞妞扭头看向许田芯,她就只有一块好吃的米饼子了,剩下带的口粮都不好吃。 不过,姐姐应该是饿了。 妞妞用两只小手掰了半块米饼递给许田芯:“给,姐姐吃叭。” 许田芯乐了,还挺大方,这才将一直藏在背后泡好的方便面打开盖子。 妞妞当即眼睛冒亮光:“哇!” “咱俩换。”小孩儿吃两天干巴巴的饼子,大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小孩的肠胃,许田芯特意将这一碗煮得软软的。 年轻妇人听到动静,急忙回头拦住:“这怎么使得。” “没什么,给她吃。”许田芯又手欠地揪了揪妞妞的小辫子才离开。 妞妞的爹望着许田芯背影道:“难怪只有这位姑娘和霍家军结下厚缘。” 妇人心道:这姑娘刚离近细看才发现,五官长得正经不赖,想必等过几年身板脸蛋长开更会变副模样。这两日她观察还洗牙洗脸用的物什也刷得干干净净,从哪方面看都是个勤快的,不知爹娘会是何等长相没跟着来。听说是随奶奶和村里叔叔们来的。 就一点不好,可能也是随了她奶奶。咋小小年纪穿着灰淘淘的破糟糟,不爱打扮呢。就算家里情况不好,爱打扮的穷人家姑娘也不会是这般,打比方怎么着也会系跟发带,补丁衣裳时也会讲究个美丑。再看这个,好似什么颜色扛造穿什么。 妇人边纳闷边对男人说道:“对了,她奶特意留了咱家铺子地址,应是明年有心添置一些家伙什,回头人家要真找了去,你要给便宜。” “那还用你说?看小辈就能看出家里门风值不值得交,不提给了面汤,就咱刚到那日,也多亏那伙人借了被子,昨夜又帮大小子挑了热石。” 男人忽然想起一事,站起身道:“你们娘几个吃着,我去帮忙挑马粪。” 昨日又捡蘑菇又忙叨其他,马粪到底没空运下山。 而这面许田芯离开山洞后,也是为帮三叔想招运马粪。 同一时间,礼部官员们却心堵得厉害,不像百姓们这面和谐。 礼部官员极其各自带来的手下一派,要不是碍于官阶就差骂娘了。 坊间传,霍家老三最是混不吝,果然不假,就这般给他们扔山上去管劳什子放粮,还带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亲兵,至今无任何消息传来,摆出的架势恨不得连这点亲兵也是不得不留给他们。 且吃的这都是什么,喝得是什么,锅都没有,从出发就像是故意的。 有官员压着脾气质问道: 霍将军知不知道他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互市和他们这些官员的安全才最重要,什么都大不过去快些赶到那六个部落传召,尽快定下互市马匹数量才是重中之重。 他并不是一个芝麻官知县,不该管这些闲杂事,且这是越权了,参管地方政事,开朝廷粮仓布施那是要上奏的。 卫杖队留守领兵将领被叫传过来听这些牢骚,按品阶大小不能顶嘴,只能面无表情道:“徐大人,上奏朝廷一来一回只怕耽误几月之久,凡事都有例外,大将军不是先斩后奏,而是特例特办。我想大将军也没有越权,只是带兵亲督,以防开仓百姓哄抢粮食,在镇守也可保县衙不被冲击。” 将领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顶了一句,“这几日可称得上是天灾,关乎百姓失去家园无处安身,如若混乱恐还会酿出人祸,岂会是杂事?那何以才是大人眼中的大事?大人烦请耐心等待,将军走前有留话,如路通就会派先骑队回来传令。” 说完就后退几步,抱拳退下。 “你?”这是什么态度! 粗鄙武将,不知所谓。 洞庭内气氛紧张,洞外某处山坡上却热闹至极,风景这面独好。 连霍家军驻守士兵们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因为一处小路上,不仅有百姓们自发拉起的骡牛队伍在将马粪运到山脚下。 而且还有许田芯开辟出的一条绿色小道。 只看她坐在油布上,油布底下不知抹了什么树皮油脂,和山道上的杂草经过摩擦,她能坐在上面直接连呼带喊的滑下山坡。 而她怀里还排着一筐接一筐的马粪。 最妙的是这一筐筐接连滑到山脚下后,不知道她是怎么挖的沟,那筐会自动倒下,马粪会倒出去。 许田芯:这就是滑草啊家人们。 刺激。 许老太一脸与有荣焉,她孙女为省劲少干活,那智慧是无穷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而就在马粪全部运完后,霍家军先骑队来人传报,可以离开这里了,断桥已经修复完毕。 许田芯脸上还带着滑草的笑容,一身马粪渣子顾不上打扫,赶紧回洞里收拾东西,她们要回家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哥大哥欢迎你(两章合一) 远远就能看到浩浩荡荡来了一批人。 最前面由四匹军马开道,接下来是先骑队插着镇北将军府的麾幢军旗。 再然后才是卫杖队打着礼部官员的行旌官衔牌,上面写着回避,肃静,后方护送三辆朝廷专用远行马车,官车后面目测还有二十数辆普通车辆。 平州县县丞带领一众官员早早就在恭迎。 他心里直打鼓。 眼下陶知县和刘县尉正在县里镇北将军身边赔着小心,只派他来迎三品大员,也不知这几位礼部要员会不会挑理。 他们这些芝麻官是镇北将军和礼部官员哪个也得罪不起。 说实话,他们宁可不要机会不升官,也宁可让这里一直穷下去,也不想来了一个又一个祖宗。 而且互市迫在眉睫,即使只是协助镇北军,那他们这些穿官服的也要是骡子是马被拉出去。 平州县真实情况如何,再藏不住了。 县丞心里琢磨着这些,面上却随队伍愈近而变得更加恭敬。 县丞的身后还跪着驿丞等一众驿站衙役,以及连官道对面的民用客栈所有人也跪在路旁。 刘老柱的大哥早早得了对面驿丞的信儿,连他那里也烧好热水备好干粮。 他有些紧张,随着那些车辆停下,那些官员打前方路过,只见皂靴不敢见其人,他跪在最后排连头都没敢抬。 刘老柱的大哥如此,其身后的儿子外甥妹子妹夫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刘老柱的妹子香草在不停地拽衣襟,她穿件最体面的衣裳出来免得污了贵人眼。仔细观察她,好像还在打哆嗦。她男人悄悄侧头看她,让她别抖了,免得自个也要被影响。 刘老柱心想:一堆完蛋玩意儿,平日里那咋呼劲儿呢。 这话要是说出来让许老太听见,许老太一定会当场吐槽:你不完蛋?你要是真比你妹子强,刚见霍家军你哆嗦什么。 我看你是随根儿。 当那个叫十安的问话时,那刘老柱差些膝盖一软给人跪下。还吭哧瘪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旁边站都跟着喘不过来气,被憋的。可真是很怕别人不知道干了亏心事。 那可不就是心里有鬼才会表现很差? 刘老柱至今仍不敢与任何人提及,雷家窝里正早在数日前就被人暗地里带走询话那事儿。他和老雷还打过哑语赌咒发誓过来着。所以一见到霍家军真容就觉得早被人拿捏,都无处遁形了,那能不紧张就怪了,好怕对方下一句说:“带走。” 扯远了。 此时,刘老柱一副暗爽的表情站在他大哥面前道:“大哥,是我。人家那面都开始卸车了,你们还傻跪啥。” 刘老柱的大哥慢慢抬眼,先看见一双破鞋,那鞋上又是屎又是污泥的,再听见后面妹子发出惊讶声,这才快速抬眼,然后就瞪大眼惊愕住了。 这怎么敢想啊,弟弟是随朝廷命官一起到的。 本来前两天还在惦记弟弟,按照说好的回程日子却没到,寻思这不会被刮哪去吧,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咋回事儿?”刘老大扯住弟弟袖子连声询问:“你们怎和新镇北军还有三品大员混到一个队伍里?” 刘老柱看大哥那副不敢大声又心急火燎想知道的模样,他心里更爽快了,从小到大就没这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过,只跟在队伍后面走走都牛逼得过份。 他已经开始期待到了县城被全城围观的景象,最好他老子娘和大嫂能出现。 刘老柱心里一得意,嘴上就胡乱吹牛道:“这不是巧了嘛,后头又和镇北军混熟了,镇北大将军你见着没?那都特意留话让别撇下我们。” 许老太从刘老柱身边过去扶香草,听到这话瞟他一眼。 刘老柱当即咳嗽起来,却因为好不容易在大哥面前腰板直直的,有些讨好道:“就算我不熟,许家老妹子却熟。” 许老太依旧不买账,心想:那虚荣心咋那么强呢,你别让人家正儿八经官员听见,说得跟真事儿似的。咱属于拖油瓶被救助的,装什么装。 许老太只顾和香草他们笑着介绍另两伙百姓,那两家今夜也要投宿在刘家客栈,她的意思是该收钱就收钱,但最好给找那种经济实惠的屋子。 要不说刘老柱和许田芯关系好呢,许田芯处理野猪皮,他第一个响应。到后来被熏得快吐也非说爷爷能坚持住,还说他手糙,你女娃子家家那小手别刷了。 所以许老太不搭理他,当他大哥也越听解释越懵逼慢慢变得不相信他时,刘老柱有杀手锏田芯儿。 “田芯儿,你大爷爷说官家驿站住不下,他这里被县衙定下要接待五十人左右,他不敢去问哪五十人住他那里,你寻个穿盔甲的将士帮忙问问,啥时候吃饭,啥时候来住,咱好提前准备上。” “啊?噢,好的。” “你瞅瞅。”刘老柱指着许田芯背影显摆得笑了。 刘老柱的大哥在许田芯真指着他告诉将士去哪里歇脚时,眼神变了,他看眼在客栈院里带头卸车的许老太和许有仓,还像来时的模样,一点没变化。又再次忍不住看一眼,一点不发憷和镇北军说话的许田芯。 心里勉强压下想立即和许家商谈再订购五十坛鮓绒的想法,先尽力安顿住宿的客人。 而随着安顿,刘老柱的大哥更是发自肺腑的感谢许家。 因为他不敢问询的,许田芯会出面帮忙问,许老太也帮忙张罗,呼喊着:“将士们,先洗洗。” 忙不过来时,许田芯只简单打理打理自己,将小手洗净甚至跑去帮忙端盘子,许老太在后灶和他妹子一家烧火煮饭。 连他客栈另一位合伙人都羡慕刘老柱的大哥说:“你还说一向借不上村里人光,那这又是啥?都在实心实意到地方就帮你干活。你发现没有,连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县丞都偷摸看眼你老家那位许姓姑娘吗?那是谁家孩子?” 谁家孩子,爹娘是谁就不要提了,左不过是个悲伤的故事,也是个虎父无犬女的好姑娘。 刘老柱的大哥被合伙人这话说得心里发暖,往年他真的不敢想会借二道河老家的力。这趟才发现一个个真得实心实意地对他,比外面人亲香太多。 啥叫乡音乡情,他体会到了。要是老家人人过好日子,他在外面脸上也有光。 所以他不能白借力。 二道河人仍是挤在上次住的那间屋子。 夜深时,许老太又因为做大锅饭累得不轻。 刘老柱大哥和合伙人一起过来的,寻到许老太就谈及要再订五十坛鮓绒。 “五十坛?” 接下来的话,刘老柱大哥特意没当主谈人,而是由他同伙亲自和许老太谈,这般才显得正式没偏心。 “对,五十坛,这不是北地要互市了吗?你们听到消息了吧,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而且你先前留下的十坛已经送到对面驿站。” 他们猜,明早礼部官员喝粥时就会吃上。 合伙人又道: “我知晓对于农家来讲,先提前准备那般多食材,甭管过后赚不赚银钱也仍是会犯难。 有些时候是我们没有慧眼发现不了啥玩意挣不挣钱吗?不是。 是难在没有本钱,我就是农家小子出身,太了解这前三脚还没踢出去刚起步时的难处。 所以我和刘老哥刚刚私底下商量一番,因咱们是诚心合作,又知根知底跑不了谁,这趟就先给您带走二十坛的订货银钱。” 许老太听完只想感慨,回来这一路虽耽误几日,生存环境糟心了些,但好像讲究人全让她和孙女遇见了。 咋还能有这种好事,一件接一件的,都不敢相信了。 能提前得到二十坛鮓绒钱这就是八十两,会解决她家老大难题。她又要从兜里没几个大子,变成贼眉鼠眼总怕偷儿惦记抱银子回家。 合伙人继续道:“不过,我还是要先当小人再当君子,有几句丑话说在前,要立字据。像是规定送货准成日子,还有家里搞不好也发水了,你这食材里要是有鱼,绝不能用死鱼和不好的鱼,半死不死的这都不行。咱这吃食贵,能买的也全是贵人,越贵越要注意,哪个吃坏了我们都得罪不起。” 许老太连忙表示道:“那要得要的,这是必须的,不用你说我也会这般要求自己。别的不敢唱高调,但做吃的良心安这点,两位东家我就敢说,我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我许家做生意从来靠得也都是脚踏实地。” “这话对,我担保。”刘老柱忽然道。以前许老太爱在村里吹牛那事他全忘啦。 刘老柱大哥无奈,没人问你。 你问不问我,我都担保。 而这次两位民用客栈东家能如此大方先给预付款,那是因为终于收到县衙的银钱。 往常官衙安排人住这里,拿着欠条等着吧,不定啥时候才能给走帐,一趟趟去要空手而归。做买卖没招,士农工商就这般欺负人。 可这次镇北军来了,县衙不仅不敢欠账,而且还怕招待不周特意先给了银票。昨日县丞一到就召见刘老柱大哥去谈话,让务必保证新镇北军吃好喝好,按一人二两银钱招待,还说了这么句话,被哪位将领打听什么事时,不该说的别瞎说。 刘老柱的大哥和合伙人离开后,其妹子香草又抱被子进来了。 “快拿走,被子一看就是新做的,俺们身上挺脏的,好些天没有好好洗洗啦。” 许老太这话不假,全靠关二秃给做的虱子药这才没有满头爬,那想来也有。回头到家要先解决这事儿,要不然开铺子做吃的让人见到恶心死了。像她在另一伙妞妞头上就见着过,那孩子才几岁呀,头上都有。吃得那点营养全喂了蚊子虱子。 香草抱来的被子确实是新做的,还打算过年带回婆家堆在炕箱上,这般儿子在相看时能给女方瞧瞧显摆显摆厚被褥,这也是家底的一种体现。 但眼下却顾不上了,先结善缘要紧。 香草热情得不行非要让许田芯盖,“别撕吧,给孩子的,夜里冷。” 香草觉得自己眼瞎病治好了,彻底替二嫂松了口气。她之前咋会胡猜面前这位老姐姐能和她二哥在村里有一腿呢?瞅她二哥那副水裆尿裤的样吧,再说了,抠门能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 …… 第二天一直等到快午时,许老太一行才再次尾随队伍出发。 三日后,顺利抵达平洲县城。 随官队走借光了,城楼处没顾得上查他们货物。 到的这日,自是没有刘老柱期待的那般老子娘还有大嫂夹道欢迎的场景。 因为据说县周边有四个沿江且地势洼的村落被淹,算上县里和农庄,还有过千家房屋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此时县衙粮仓外面排队好些难民,陆陆续续还有新难民闻讯赶来,县城闲杂人等无故不得外出添乱,十步一名衙役在主道站岗维持秩序。 许老太他们还看见许多先前离开的霍家军。 至于布施点,许老太一走一过瞅了瞅,大致有上百个大小不等的帐篷,里面摆两口锅在给人舀粥。 要说奇特的地方,不是除官方还有许多殷实富户在布施,而是这里的女子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的见到许多大姑娘家家的打扮光鲜在亲自舀粥给难民,还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打扮成那般在布施咋看咋违和,那也不是正经干活的模样呀。 许老太还见到之前在酒楼偶遇,曾羡慕穿着好看的那位姑娘。这都是因为点啥呀?刮风飘毛毛雨嘴冻发白还要亲自舀粥。 许老太在县里特意停留半日去问玉环面的事,酒楼掌柜:你终于来了。你要是死活不卖方子,那再订二百斤,但必须要尽快。 直到拐去青楼:“要套不啦?补不补货?” 许老太才明白有钱家的和当官家的姑娘们跑出来是为何。 说镇北大将军进城那日又威风凛凛又长得帅,想着万一能得青眼呢。 许田芯也是其中一份子。 奶奶在县城各处二次订货时,她特意在县衙附近等了等镇北将军。 许田芯寻思直播上长相,打赏钱能多点儿。 可惜,当她听到背景音乐:“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进来了。这是我的好大哥,他有房又有车,来,刷点礼物不用说,感谢大哥……” 许田芯扭头看过去时,又只见一群将领簇拥着背影走进官衙,她就低头拽拽裤子的功夫没录上,真是,无语。 而当二道河一行人离开县城后,刘老柱的大嫂打开大门傻了眼。 只看门口马匹上,贾莱身穿盔缨带着两名手下顺路来寻许田芯。 听闻许田芯去县衙特意托人给他送去十五块香皂,贾莱闻着其中冒凉风的挺好,还给将军用了,将军用完也“唔”了声,这就是行的意思。想着这种要嘱咐多订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我想死你们啦 “人呢?” “已经走了。” 刘老柱的大嫂带着儿媳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她们见衙役还不会这般惧怕。 但是见到骑高头大马的将领莫名恐慌,自己也不知晓这是咋回事。听闻镇北大将军官至三品,谁见了都要点头哈腰行礼磕头,想必眼前这人也比县太爷官阶要大得多。 贾莱坐在马上皱皱眉。 最近常与百姓中比较出类拔萃的人接触,就忘了这才是多数人的正常反应。 “起来回话。什么时候走的?” “是,是,官爷,她们昨儿一早就出了城”。 刘老柱的大嫂声音发颤,她觉得自己声很大,但事实上声音很小,恨不得一股脑全告诉道: “临走前又雇两辆牛车装得满满登登,说这趟跑得值,还说这一路吃食备得很足不会再耽搁,想必再有三天就能到家。” 这附近可不止一个平州县,还有九城四十八县受恶劣天气有不同程度的波及。 贾莱能亲自登门不过是顺路,否则他是没有空闲特意来说皂角这种小事。 而且他马上就要安顿将军带礼部官员赶往镇北将军府,到了那里会忙到甚是分身乏术。 “你们平日和老家人怎么联系?” 一炷香过后,刘老柱的大嫂眼睛发直站在大门口,她儿媳妇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实在是想不到一位老头子大官寻一个小丫头谈买卖。她公爹都没有这个面子。 刘家老爷子拄拐从邻街急火火赶回来,使劲戳着手中拐杖问:“是谁找老家人?他们犯事了还是怎的。” 刘家老爷子心急如焚误会了,只一门心思琢磨,要是犯事,那指定也是二柱子在外带头惹得官司。 他就说嘛,狗尿苔压根儿长不到金銮殿上,没有本事做什么里正,惹了大祸吧?他终于心踏实下来了,早晚的事。 就是不知大儿媳是怎么回话的,只求别实话实说走到哪里了,要留出托人捎口信和找找关系说情的时间。 刘老柱大嫂这才回过神,急忙道: “爹,您咋能那么说话?” 她特意对街坊四邻大声显摆,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见: “我们老家全是能耐人,这把更是出息大发了,全仗我小叔子里正做得好,您猜怎么着?那新任镇北军大官夸俺小叔子了,还和我客客气气的,让我在县里这面帮忙给老家传个口信,让做八千块皂角,八千块啊,等回头有空还要去给送现银!” 刘家老爷子惊愕。 他不信大官会对儿媳孙媳客客气气,这话水分太大,纯属给自个脸上强行擦胭粉。但皂角的事应该不是胡说,因为儿媳没有那脑子会将谎话编这么圆。 大官放着城里香粉铺子香得齁人的不要,要村里人制的? 老家啥时有那般能耐人? 而且他们这种小人物和镇北军大官扯上关系,咋想咋觉得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 “有,咋没有能耐人,许家那小丫头,我打照面就说那孩子长得招人稀罕,也难怪那对儿祖孙俩处事不差劲,那都是有缘故的。” 艾玛,她要把皂角搁起来,刘家大嫂嘀嘀咕咕的跑进屋。 她之前没把香皂当回事,想着一个乡下小丫头捣鼓的能值钱到哪里,大不了真稀罕那股子香味,下次意思意思给两个铜板提几嘴再要两块皂,不信进城麻烦她家会好意思不给,更是不能好意思收钱。 所以她寻思还能随要随有,就用许家给的香皂随手洗小衣给孙儿洗澡洗脚,没有那么珍惜。 刘家大嫂边拾掇皂角,边念叨白瞎了,又扭身问儿媳,你那块呢? “让我切成一片片香了衣裳”,还切了大半块打算下次带回娘家给妹子。 刘家大嫂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你个败家玩意儿,眼皮子浅的东西。 前夜没地方睡,让你和那许家丫头一个炕上住还委屈了你不成? 瞧你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那小丫头半夜回大屋又和我们挤一处,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有数。 又是洗头又是洗脚还要被你挑刺,你不就是烦人家是乡下女娃吗?我好声好气和她奶处下的这点关系全让你毁了。 这回明白了吧,人家那村里小丫头比谁都有大造化,那是你比不得的,你个丧门星。” 刘家孙媳哪里能想到姓许的那小丫头会认识大官,太不可思议了。她只听一耳朵说许家老太太和她公爹做什么买卖,就想着许家应是求着她公爹,这才敢在许家小丫头躺在她旁边时来回翻身叹气说,这是啥味儿啊?你洗头发了吗?那丫头小声说洗了,她只能又找茬说你把头转过去睡觉,说了些不该说的。 她觉得以那小姑娘一说一笑不太咬尖的性格,应是不会告状。当然了,那时她也不怕告状,只想着让赶紧走,果不其然昨儿一大早就走了。 走时才看见,那小丫头破衣烂衫里面竟然裹着两层厚实猪皮。 那可是皮子啊,在县里起码卖二三两银钱一张,她好后悔。 这面刘家大嫂骂完儿媳,脸色一转是笑呵呵来到两位老人的屋里问: “爹,娘,我这就出门寻人给老家那面传大官话。 我瞅着啊,二弟算是在新镇北军大官那里挂了号,这往后二郎三郎他们几个子侄备不住真能借上他叔光。 起码孩子他爹再像往年被人欠账不给,咱会知道头朝哪磕,去哪里拜神,只这一点就算有了靠山。在这县里就没人敢欺负了去。这我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会有这种造化。 你说我刚才见到灶坑边堆半袋子苞米,咋就没给老家人烀锅苞米带着路上吃,瞧我这脑子。” 刘家老爷子要给拿帮老家捎口信的铜板,刘家大嫂眼睛一瞪:“这钱必须我掏,哪能让你们做老人的掏钱。” 花得多倒好,能让许家承情。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心想:这又是秧歌又是戏的。 不过,他们老两口往后日子倒是能好过些了。 刘老太太惦记道:“不晓得老家村里淹没淹,房盖掀没掀,二小子没在村里坐镇,不知道会不会乱套。” 刘家老爷子叹息:“有他四大爷七叔在,乱不到哪里,倒是柱子坐镇备不住更会乱套,他没在家挺好。” …… 真照着刘家老爷子的话去了。 二道河村江畔被冒涨的江水冲击出一个口子。 就是许老太没当召集人前,刘老柱指挥大家修大坝的那段塌了。 二道河村全体都有,望着豁口子那段更加想念靠谱的许老太。 大娥子扛着锄头路过许家门口,先是羡慕一番许家二有和儿媳妇真能干,然后就扯开嗓门问:“你婆婆还没来信儿?” “没呢!” 于芹娘都快要想死许老太和许田芯了,她满嘴火泡。最近几日更是磨叽得许老二耳朵起茧子,甭管做什么吃的就像口头禅似的,非说等田芯儿和娘回来再吃。 许老二和许老四服了,求求老娘下次让他们出门,因为在家吃榆树皮面条打点卤子也舍不得。 大娥子笑着宽慰于芹娘道:“哪里也没有家好,在外头千般万般不容易,你放心,你婆母和你侄女指定正着急往家赶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开开心心地噢(二更) 于芹娘将蛾子婶的话听进心,干劲更是十足。 婆母快要回来了,她想让婆母归家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于芹娘欢欢喜喜地喊她男人: 「夫君,二十个面盆十五个水桶做够数了没?」 许老二回,早就做出来了,只不过后期做的正在晾晒。 这些日天天下雨,晒得也断断续续。 于芹娘放了心,又嘱咐道: 「夫君,喂商队骡牛的石槽要凿出来,听四弟讲,那面横着放至少要准备六个呐。」 说起这些石头槽子,有那么段日子凿得邻居郝银花全家耳鸣,说产生幻觉,记忆力差,神志不清,不识数,郝银花的男人于加棍还因睡眠不足赶车时翻进过沟里,许老二吸石头面子过来的,虎口也震得生疼。 「夫君,你今日上山不,啥?你还不赶紧上山选木头,那回头橱柜还能做出来吗?做不出来用什么摆放新铺子那里的碗筷。」 许老二心想:媳妇心恁狠。 眼下甭管是山上还是村路口走哪都是一脚大稀泥,家里拢共又只有两辆手推车,一辆在新房那面用着,另一辆借给村里集体运沙袋,他怎么从山上往下背木头打橱柜,用肩膀硬拽,是吧? 许老二想顶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能提手推车的事儿,他怕媳妇说,对啊,家里手推车也少,夫君你抽空要赶紧造啊。 他心里有数,这话还用别人提醒吗?可这不得一样一样的干。 许老二只能有些赌气继续干手边活,装作没听见于芹娘喊他。 他此时耳朵别根炭笔正在丈量木头尺寸,盖房剩下的木头别白瞎可以做立柱。 许老二想在前院搭建一个苞米仓子,仓子样式有些像空中楼阁,柱脚离地面要有些高度,大概三尺多高再加横撑铺上仓底。 最好再寻四个滑溜面的废坛子架在柱脚中间,这样以免老鼠爬上去啃粮食,滑溜啊,老鼠就爬不上去了。至于盖顶,他打算用扒下来的桦树皮遮挡雨雪。 要尽快建成,就可以将仓房存储的苞米全部倒在这里存放,家里仓房堆积太厉害。 等到天冷落雪时,也是让地窖再散散潮气的,土豆白菜萝卜能下地窖的也全部归拢下窖,这般家里能利索很多,屋里和仓房只需要存储腌菜和大米白面等物。 否则都快要转不开身了,他家坛坛罐罐太多。 他娘说,入冬还要在屋里种菜,侄女爱摆弄花草瓦罐,还不知娘和侄女这趟回来又要带多少物什。. 许有粮心里一样样合计着过日子这些琐事,并且其实已经将打橱柜提上了日程。 他琢磨就今儿下午吧,连同玉米仓子要用到的桦树皮都一并趁树皮湿润扒皮拖拽下来,干活时再用竹筒接着,顺便给侄女接点桦树汁预备上,想必田芯快到家了,也算让侄女趁新鲜喝。 但不代表许有粮对媳妇没意见。 相反,于芹娘越是在后园子催促他,他越是意见大了去,不吭声不回话。 因为他有过硬理由。 说实话,他也已经生好些天的闷气。 而且就这些事儿,对谁说出去,许老二认为自个都占理。 首先,跟着于芹娘混,恨不得三天饿九顿。 他和弟弟有银一天天都快要干活累死了,倒是给做点有油水的。毕竟作为一个人,从日出到日落盼得就是饭桌这点念想。 再说已经让娘在家时给换样做饭早做馋了,冷不丁的媳妇接手煮饭,不是给他们哥俩发三个野菜饼子配草籽粥,筷子抹大酱在粥里搅合搅合借个咸淡味,就是熬白菜红薯馍咸菜条 子,连点辣椒油都不给。 用有银私下和他嘀咕的原话,嫂子熬白菜跟煮猪食似的,我总觉得她在捏鼻子不得不对付我们。真是不明白,像是非让咱粥抹大酱吃,炸酱她不会吗? 许老二当场听完就训了弟弟,那不费油吗?谁放油煮饭会难吃。把裤腰带再紧紧就好了,大小伙子咋那么馋呢。 可心里却很认同弟弟。 就他媳妇这样的开饭食铺子,都得赔死。 而其二更是他心里最不痛快的原因。 像他前日就提出过,想和媳妇淘淘气。 没想到他媳妇又是那番话,瞪俩大眼珠子大致意思损他说,娘和侄女一老一小在外面为挣俩钱不定遭多少罪,你还有闲心玩乐,你当亲儿子心咋那么大呢?你要真孝顺,快拉倒吧,掰的我两条大腿生疼会影响干活,我少干,娘就要回来多干。 得,这番话说完还能有啥心情淘气。 难怪从前日开始天晴了,原来是他媳妇给他整无雨了。 可许有粮是真不明白,孝顺和那事有什么关联?咱把娘往心里搁,那也要该吃吃该喝喝,两口子总要上炕睡觉吧。 就在许老二在心里不停吐槽自家媳妇时,于芹娘炒完两锅鱼松,又捶打出十几张敲鱼面饼后,从屋里走了出来。 于芹娘换下了干净衣衫,穿上埋汰衣裳套上草鞋,来到院子里开始堆草卷。 所谓草卷就是将这些日从四处用铜板收上来的骡牛草料收集到一起。 有黑麦草有甜象草,还有谷草,玉米秸秆。 拢共没花几个钱,有好些是村里半大孩子还有和许家交好的老辈顺手帮打草。 于芹娘有时给半大孩子熬一大锅梨汤就能让人用心找,帮村里眼神不好的老人起早贪黑时缝补个衣裳还人情。 但让人给顺手打草本身就欠了人情,总是不能让给送上门,最后这些牲口草通通都是由于芹娘抽空背回来的。 她男人和小叔子没有空管这些小事,于芹娘从没指望谁给捎带回来,她每日脊背压弯不是往回背松树塔攒柴火,就是背草料。这些轻松活计不能指望男人。 这不嘛,只背回来不算完,家里不能堆的乱七八糟,于芹娘要用木掀先松松草,再堆草块,最后让草全部打卷再存放起来。 到时卖给商队论卷卖钱。 要是想让骡牛有劲,不然不上膘,干活没力气,再盐水煮料豆和一卷青草拌在一起吃,那又是另一个价钱。总之多攒一些草料就会白得不少铜板。 于芹娘堆完草卷一身灰,用胳膊蹭蹭脸上汗,看眼不搭理她的许老二:「夫君,你听见没有?不止碗架子柜要上上心,你最好再顺手砍一些杂树枝回来,我听娘以前提过,要将最后一批芹菜根栽种起来,留作冬天卖给客人吃。咱家哪里有那么多花盆,干脆做成一条条木槽子,我放些有劲的土,将这茬芹菜根种起来,等娘回来就来不及了。」 说完,于芹娘就不再搭理许老二,她要赶去新房那里看小叔重新铺茅草房顶。别提了,前几日刮风下雨,新房差些赶上水帘洞,就像侄女曾提过的那种浴霸似的,能直接站在屋里哗哗洗头。所以要重新铺房顶,且要加瓦,瓦是赵大山昨日帮买还帮忙送上门,这人情欠的还没给钱呢。 而她不放心许有银一人上房揭瓦,她在下面至少能递递东西。 顺便啊,于芹娘顺便将爬犁绳子捆自个身上,拖拽一筐碎石去新房。这都是她平日里积攒的好石头子,直接就能用它给新房院里留作铺甬路,慢慢积攒吧,总比又逼着她男人和小叔子去山上抠石头铺路强。 她男人那手已经裂了好些大口子。 许老二望向风风火火离 开的于芹娘,忽然就不生气了。他媳妇也很辛苦。 反正马上就要从年头寡到年尾了,习惯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亲戚来了 「芹娘,去新房啊?」一只耳老娘背着一筐野菜在远处招手道。 自从一只耳老娘在上次老宅那面登门要账时,提出要借许家二两银钱,无论许家人最后用没用,人家能敢借,许家人就承情。 至此,一只耳老娘和许老太,曾在大地里因拌嘴大战过三百回合的尴尬,就算是掀了篇。 于芹娘和许老二他们眼下见到一只耳老娘,就当是村里那些普通长辈会打声招呼,两家人也再不好意思相互见面翻白眼背地里吐口吐沫之类的: 「是啊,婶子,您这是起早挖野菜去啦?」 「这时候也没啥野菜了,就是河边一些野芹和山胡萝卜蒿。这不是听你婆母走前和我们几个老姐妹提过一嘴,说没事寻摸寻摸野菜,少凑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唠一会儿还爱翻脸。哈哈哈,我想听她的总没错,捡柴功夫顺便挖挖菜,都习惯了。来来来,给你抓一把,我家攒不少,你拿回去吃。」 于芹娘不得不站住脚。 其实她很不喜欢遇到认识人唠嗑,会耽误干活。她一天下来一个事接一个事的,忙得跟头把式般。 却也知道村里人如此热情,完全是看她婆婆面子,要不然谁稀罕搭理她?急忙撕吧不要。 她家也攒不少,她遇见就挖了带回家存储起来。 婆母说等到互市开饭铺子卖个野菜粥拌个小菜,或是干脆直接往外卖山野菜。 于芹娘虽然不太明白那些商人是傻子吗?会花钱买野菜吃?但婆母说话总没错,她脑子不好使听话就是了。万一那些商人所在的地方不生长北地的菜呢,这也叫特色不是?或许冬天会买回去尝尝鲜。 「真不要,婶子。」 一只耳老娘这才作罢:「你家院里没淹吗?我还真没倒出空过去看看。」 说起这个,于芹娘可有话说,权当是停下来歇口气了: 「不瞒婶子说,上次对面村被淹,俺婆婆就眼明心亮像有后眼似的,叮嘱家门口要铺台阶。 正巧那阵我家男人还有俩小叔子都从外面回来了,想着不过是费些力气就没嫌麻烦,我们一家子从山上抠了石头填了土搭成台阶。为此大门都拆了重新装。 您忘了,婶子您那阵还打听问呢,这是在作甚。没想到这回真省了心,积水压根儿没淹过台阶。」 于芹娘忍不住笑着继续道:「然后俺田芯又实在是冰雪聪明,还将院里边边角角挖出奇形怪状的暗沟,天上下的雨,院里积起来的那些雨水,就顺着沟和后院墙底下流了出去。」 一只耳老娘心想:合着人家没咋地儿,你说这气不气人。 不像她家进半院子水,苞米都给她泡了,房盖也掀半截。 刮大风那日,大半夜的给她家老头子那长发吹立起来了,不知咋回事的,还以为半夜遇见了鬼,见到他太奶。 唉,要不说呢,这就叫老许家彻底起势了,连雨水大风也不欺负许家,过门不入。有时候不服不行运气的事儿。 不过,却也承认:「田芯那丫头确实聪慧,我前几日就听他四爷爷讲了,咱村这回江水进村却没淹过东面水上炕,只西面洼地那二十几家遭了殃,那就是田芯上回带头挖壕沟起了大用。你说她那小脑袋瓜是咋长的,啧啧,你不知道,大伙背后都夸。」 于芹娘很遗憾,别背后夸啊: 「那不是随了我婆母就是随我大伯哥大伯嫂,反正我和她叔指定是没那脑子。俺田芯别看是个女娃,啥都知晓。就像有人过日子用脑子,有人靠力气,我田芯儿将来指定是靠脑子吃饭。」 「那对,靠脑子坐在家里就来钱,不用吃辛苦,那叫坐在福堆儿里。」 这话于芹娘爱听,可是 再爱听心里也记挂着干活:「那行,婶子,先不唠了,我还要去新房。」 一只耳老娘却没聊够,冲于芹娘背影喊道:「你家白菜啥时候收?要等你婆婆回来不?」 一只耳老娘问白菜是想借借运气,总觉得许家自从起势后,运气极好。 像许家先是没贪心土豆子地瓜长大,老早就挖出来,土豆子地瓜就没绝产,剩一大半。 然后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秋白菜。 老许家起完土豆子地瓜趁着土地还潮乎的,赶紧追种了二亩地的萝卜白菜还有大葱,边边角角连同后园子拔掉淹死的菜秧也给种上,前一阵萝卜又收上来不少。许家人没有四处显摆,这事儿在村里却不是秘密。 要不说呢,这就叫一步不错,步步跟上,不像她们,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而目下眼瞅天要凉了,树叶黄了,小冷风吹起来备不住哪日就飘雪会让人猝不及防了,田间地头的秋白菜必须要收上来。 看着吧,一只耳老娘心想:她特意观察过,老许家秋白菜又要大丰收起来。 因为本身大白菜就不怕雨水,雨水充足长势好,许家种的秋白菜地笼又高,这场大雨大风愣是没咋滴儿。 她昨日路过还好信儿扒拉扒拉许家地里菜,发现白菜芯实诚抱得紧,不像她家有些芯腐烂发黑。 一只耳老娘就寻思借借光,反正哪天收都是收,她想和运气好的人家绑在一块干活。倒是没想占啥便宜,就当用许家带带运气,不是有那么个词叫借风起势,近朱者赤,就当作是冲喜了,图个明年会五谷丰登就行。 「不等我婆婆,明儿我就去地里,今日实在是没空闲。」 「那成,到时咱娘几个搭伴一起坐地头修理白菜。」 一只耳老娘直直看到于芹娘拐了弯才离开,心中极为感慨。 早在半年前,许家还不是这副光景,拿婆媳关系举例也不是这般。感觉自从郝香花做了召集人,只眨眼功夫就变得不再一样。 而她目前最羡慕的就是许家人不用填大坝,不用参与干村里活。 不像她,纵然家里被淹活计多也要先放下,一会儿就要去参与村中间集合去参与集体劳动,像挖石头、打猪草、打乌拉草,做茅草房顶,帮新房那面运土……她家里人要是敢不听话,那就没资格拿工分分鱼,也会被村里人排斥在外。 而外出进货许家是出去仨人,于芹娘和留家的许老二老四就不用去参加干活还能分鱼。 并且他们不但不好意思挑理,而且还直念许家仁义。 因为明明说好的事不用去,该咋是咋,于芹娘隔三天两头仍会特意去和村里妇人一起干活,想必是她婆婆临走前叮嘱过。村里人又知许老二和许老四忙得不行,能来个芹娘已是不错。那能不念着仁义吗? 不过,说起仁义,老许家老宅那一家子,要一只耳老娘心里话说,可真不是个东西。村里人干活时真唠过这事儿。 说许家都忙成啥样了。 那叫亲侄子家啊,亲弟弟又没了,家里在忙着盖大片房屋,这又守江边被大雨淹了都不来看看的?你看一眼过来问问也是那么回事。 打比方说,老老太脾气没消,做长辈面子过不去没来也就那么滴了,没想到堂兄弟和那亲大伯都不露面。 看来这是往后要不走动了,一只耳老娘打算等香花回来就告诉这事儿。 不用伤心,来亲戚了。 此时,许家大门外,「姐夫!」 于芹娘的大弟弟登门,他身后装满一车,虽都不是啥贵重东西,但是装了满满一车。 于家老娘还说,「你就住你姐那里吧,帮你姐夫干干活 。」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欠揍 许老二听到动静,赶紧去迎帮卸车。 “大弟,你怎来啦?” “要不是为收秋菜,后头又刮风下雨修房子,我早该来了。娘一直催我,我心里也急。可这事那事总被耽搁。姐夫,最近干活累坏了吧?没事儿,往后我和你一块干。” 于芹娘的大弟弟叫大力,他说话的功夫将东西一样样搬进院。 两张用芦苇编织的新炕席,编得还有花的纹样。 自从听说许家买荒地在盖新房子,于家老娘一双巧手就开始编织。 这两大张炕席日日放下饭碗就不离手,用了二十多日才编完,正好放在新房那里用用。 接着大力又搬进一篓子二百多尾活蹦乱跳的泥鳅,连夜带家中弟弟两晚没睡趁着发水捉的。主要难在要和村里人争抢。 大力笑着说:“姐夫,俺们村不靠江,没有大鱼吃,但这玩意儿要是能去掉土腥味,做好了滋味也不孬。你别嫌弃,让俺姐给你做了尝尝。就是今年没捞着蛙,要不然还能给你们带些蛙来,等入了冬我再试试,等捞着我再给你送。” 大力之所以遗憾,并不是许家人没吃着林蛙。 而是他记得他姐在娘家时爱吃林蛙炖土豆。那是于家难得的肉味。 往年抓捕完林蛙去除拿城里换盐巴和油醋的,总会特意留下十几个一年到头炖上两回,补一补秋收累掉的膘。 许老二怎会嫌弃泥鳅?那不比熬白菜好吃多了。 他快吃的满脸菜色,终于要换换样了,甚是期待道: “泥鳅用酱焖,再放点辣椒做好香得狠。往年我们也去河汊子捉,今年把江抢回来一直没空去,正好今晚炖了,咱几个好好吃一顿发发汗。”但愿芹娘能舍得放酱。 接下来大力又从车上卸下两筐山里红果。 山里红果和野山楂差不多的味道,长得也相像。 许老二不认同皱眉道:“怎没留家卖钱,这玩意儿拿这么多干啥。” 往年每到这时节,许老二知道他老丈母娘要靠采收山里红果换些碎布针线,再用碎布针线做出不少鞋垫鞋面,卖给镇里铺子换钱补贴家用,一双眼睛做针线活都快要熬得半瞎。 毕竟家里有俩小子还没成家,又是分家出来的,没得到啥物什。破家值万贯,从头置办处处要钱。 于大力本也没想带这么多山里红,他寻思着酸不叽叽的谁吃。 但他娘说,许家比自家情况好出太多,有糖的话熬煮出来就好吃了,和她换碎布那家老板娘就裹糖霜吃,每次都熬煮一大锅,放凉存仓房里冰着能吃好久。 还说你姐夫家是有侄女的,你也算是长辈,难得去一趟要给孩子特意带点啥。不能空着俩爪子让人唤你一声叔,再啥也掏不出来,那孩子会失望,只能给带两筐野果子不当什么。 而剩下的半车东西,才最让许老二感动。 只看半车的白石头,他小舅子就这般硬生生靠蛮力给推来了。 这种白山石砸碎了和当地的一种泥块和稀,可以刷出大白墙。 刷完后屋里一下子就能干净体面不少,属于丈母娘家那面山上的“特产”。 但由于这种白山石在很高很危险峭壁位置,好些山民通常采回来会换些钱。听说卖给城里人粉刷墙面,再加上麝香啥香的他不懂,墙面会散发余香。 许老二这才知道小舅子撒谎,什么收秋菜修房子没及时赶来不过是借口,他猜测这是专门为他家上山几日,抠白岩石去了。想着好不容易登门一回,要带点值钱体面的物什。 许老二看眼大力被烧灼的手,右手大拇指甲脱落一半更是确定猜测。 许老二心想:小舅子,啥也别说了,姐夫往后指定记着今天。 可许老二不知道的是,于家当初留下于芹娘的聘礼银花用,那是于家老娘心里的痛,老娘常念叨你姐还不怀孕生娃顶账更会被婆婆看不上。 连着大力二力两兄弟总是怕姐姐过得不好,甭管姐姐回娘家说过的不错也不放心,不安的点就在于这里。 想必啥时候将这银钱凑足再交给姐姐,啥时候才能安心。 只是不敢想啊,啥时候才能有余钱凑齐。 所以于家只能做到困难时绝不登门添乱,要是有用到的地方义不容辞。像家里穷,没有啥能拿得出手的,能做的就是尽力准备。 此时,男人间也说不出什么感动的话。 许有粮只能边帮忙倒动东西,边和大力聊于芹娘:“你姐最近这段日子累得不轻,听她讲这几日还要去大地里收菜。鸡没叫,她就起来。” 跟着他,没享过啥福。 大力作为娘家人心里心没心疼不知,嘴上却毫无在意道: “姐夫,那不是正常的?能干点儿好,庄户人家的婆娘要是不这般能干,日子啥时候才能过起来?靠的就是腿脚勤快。俺娘在家常说,我姐已经掉进福窝里,上回我姐家去还说起呢,你家我大娘待她跟亲闺女似的,我姐走后,俺娘甭提有多高兴了。” 大力想得开,跟着他姐夫备不住没享啥福,因为姐夫在许家是当哥哥的嘛,上面大哥没了,姐夫是长兄不好不谦让。他下面也有弟弟,懂这种心思。 但她姐有好婆母,备不住有一天穿得不再破破烂烂还要靠婆婆。吃香喝辣也能靠婆母,福气在后面。 大力无意间真相了。 大力抹抹头上汗,这一路将一车东西推来属实累得不轻,说到这还笑道:“对了,姐夫,你不知道吧,你家我大娘在外村都有名。连俺们家都借光了。” “借啥光?” “我觉得往后借光的地方更会多了去,至于眼下嘛,我们村里正高看我家一眼。像那互市消息刚传来时,我们村里好些人都知道你家先前买了一大片房,夸我姐嫁到殷实人家。里正也特意跑我家打听去了,非说你家上面有人有路子,让我给透透底别隐瞒。你说我也不能啥都不告诉,好像咋回事儿似的,只告诉句我姐前一阵家来让多准备乌拉草。” 大力好笑道,然后他们全村就准备乌拉草了,就很莫名其妙。 “家里准备的多吗?” “多,姐夫放心,早早就将靰鞡草捶打晾晒成丝,连着今日我穿的衣服里也塞了不少。对了,新房盖到啥程度了?” 许老二笑了:“走,我领你去看看,正好你姐在那面,然后咱俩再上山搬木头。” “姐!” 于芹娘见到大弟弟很是高兴。 可是这份高兴不是让她大手大脚做饭的理由。听听,她男人说的那是什么胡话?让她用黄豆换干豆腐炒辣椒,让她去隔壁三姨家买鸡蛋煎鸡蛋,让她炒花生米凑四个菜,命令她用盐让泥鳅吐泥。 “我不能那么办。” “为啥?”许老二瞪眼。 “我不能让村里人讲究,呦,她弟来了,伙食果然不一样了。” “真难为你为抠门还会灵机一动了。村里人只会说,你弟来了你都舍不得,你还能对谁大方起来。我看你有点欠揍,痛快的,我招待我小舅子,我说话不好使是怎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村里最高端(两章合一) 在新房忙碌的壮劳力们,纷纷和许有粮还有大力打招呼。 「老二,那是你小舅子吗?咋没见过。」 「对,叔,他不常来,道太远了,隔二年才来一趟。 大力,这位你得叫曹叔,我们村四大姓听说过没?曹叔就是其中之一当家的。 这一大片房也多亏曹叔一直守在这里把关。没有曹叔,不可能建这般快,全靠他张罗。」 大力还真知道曹姓当家人:「听说过叔兄弟几家加在一起百十多口子,难得的是不分家。我们外村都传,下面生的娃也一个没丢,在这十里八村属实是大户人家。」 大力这话是对当家人最大的夸奖。 因为这年月家家吃穿住行看起来都差不多,都一样吃糠咽菜穿补丁衣裳。 但能养得起百十多口人,并且在这里小孩子从出生爱体弱生病,还都能养起来,没有一个被锹头端走扔掉的,这就完全能代表曹家的殷实。曹家不分家也说明很抱团。 而抱团也是实力的一种,上阵父子兵打虎还要靠亲兄弟嘛。 当地夸人都这么夸。 听得曹大叔乐呵呵的在房顶放瓦片:「往后要常走动,这回要在这里帮你姐夫一段日子吧?赶明儿忙完家来,咱爷几个喝点儿。」 「好嘞,谢谢叔。」 许有粮又拽住小舅子给介绍王玉生:「这是玉生哥,和我哥自小光腚娃娃长大,我哥在时,他俩比和我还好。」 王玉生笑着拍大力肩膀说:「好小子,这可真是正儿八经姻亲登门了。你看看旁边几家都有亲戚帮,我婶子家的实在亲属也终于来了。」 王玉生这话感叹的不假,单独买荒地建房的五家,自从下雨刮风那日开始,陆陆续续都来了不少亲戚,纷纷来村里问问有啥要帮忙的。因为都清楚二道河守着大江,又在忙盖房。 像他家,他老丈人带大舅哥小舅子扛着口粮全来了。他王家堂兄弟们的外村亲戚也都到位。 像是万家外嫁出去的几位姑娘姑爷子也来了,进村就扯脖子吼:「岳父啊,家没事儿吧?」 甚至连美壮的男人,一个上门女婿,前段日子还在嚷嚷闹和离呢,竟然也能喊来两位边缘亲戚,说给管饭只要让帮美壮干活,然后美壮男人负责煮饭外加干村里集体活计。 里正叔家就更不用说了。 里正叔的亲弟弟一家子,刚到镇里就被刘靖栋赶牛车给拉到村里帮胡椒大娘收秋白菜。在这季节,甭管是念书的还是做别的多么牛逼的人,也要回老家先收白菜。 所以真就只有单独买下一大片荒地要建房的许家,没一个来伸把手的。 要不是因刮风下雨,镇里赵捕头不放心许家,特意派手下进村问问才发现许家新房房盖掀了,又是帮买瓦片又是雇人给送来两车,要王玉生说心里话,许家前几日只靠老二和老四俩兄弟支应真是显得势弱。 而在村里过日子,甭管是要干什么活全是人工,过得就是人呢,人少没人伸把手就瞧上去可怜。 虽说房地基和框架摸墙是集体干,但许家那么一大片房子只修理房顶一项就够人干几天的。 前几日没办法,王玉生就放下自家那一摊子,跑来帮许有银干活。 大力听完有点后悔,看来他还是来晚了,早知道给二力也带来好了。 大力是聪慧的,他压根儿就没想问许有粮长房那头怎么没来人。 没来,这里面指定是有原因的,他只管自个好好帮姐夫就成。他瞧着窗框还堆放在一起都没顾上安装呢,活计确实多。 而比起许老二稍稍还要装作沉稳点,当姐夫的嘛,要有当老大的样,许老四许有银明 显对大力更加热情。 见着人就拽住大力胳膊道: 「大力哥,来来来,我二哥说不明白房子啥情况,我领你看看。二哥你去后院帮我嫂子丈量骡牛圈要围多大吧。」 他还不忘打发人干个活。 许有银一张黑瘦如泥猴的脸,又哈哈大笑着拽住搭大力胳膊说道:「不对,走错了,那不是咱家,那是玉生哥家,再往前也不是咱家,是美壮姐家。剩下的你猜哪个是?没错,最中间那四大间最阔气的!咱家右面就是里正叔名下的一大片房。咱家位置最好。」 许老二瞪眼弟弟,让低调点儿。 本身除里正叔家那一大片,村里就单独这么几家买已经够扎眼,还总显摆自家房子大作甚。 说起提前买荒地建设属于自家名下房屋这事儿,其实王家、万家还有美壮家并没人提前给透过话。那时候不敢多说。 但挡不住那仨家听闻许家和刘老柱动手了,莫名其妙买下一大片荒地,他们就一咬牙也不问要干什么,跟着买三四两银钱的荒地荒在那里等待。 就这般,现在互市消息传来,村里有几家有实力的即使眼红也只能气笑了,谁让他们当初没有那魄力。 而眼下想再买,先不提官衙态度不明不说,这处的地价指定会翻几倍涨价了。 听说外面各村也在盯着,都想来这里买地建房。因为即便再涨价,这里也比镇里铺子便宜太多。 在镇里想做买卖分街道的话,百十多两就能买间热闹街市上的小屋子,而且随着互市镇里店铺也涨价啊?这里百两却能建好几间房子再租出去。 许有银却不在意,那么大的房子杵在那,又不能藏住掖住,倒是愣在村里人面前装低调说,建大房子不值钱不高兴就显得虚伪了。 更何况那是谁家啊?那是他亲娘郝香花家。 郝香花就是与生俱来应该占据中间的人物,谁敢说酸话! 真有说的,那就等他娘回来再说,反正他是不敢惹呼别人。村里大娘婶子的都可厉害了。 这面大力发现奇特之处:「你们这片新房都挨着,不是独门独院?」 许有银解释说和住宅两码事,真等来商队吃饭那天,甭管多么有本事的人家只一家也接待不了,索性最开始就建在一起。而且墙挨着墙这不是能省成本吗,还暖和。 「包括后院的骡牛圈也和房子一样成一排。只我们单独买房这几家,每家像围猪圈似的会在中间隔一下。剩下的连茅草房顶都是统一的,等手边屋内活全干完,到时四边还要围一个集体的大篱笆。」那可是个大活,眼下还顾不上。 而大力随着走近看到许家那四间大房子时,他满脸惊讶。 最近他们村里人总说,他姐这回是真正嫁进殷实人家了,还说没福都是瞎张罗,他姐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因为许家之前那么穷,你再看现在,只能说明他姐命里带福气,穷家都能过起来。而有的人,之前婆家挺殷实却越过越惨。 最近大力每每听到这些话都没当回事。一方面他是知晓这片房连同地基银钱都是姐夫亲大哥留给闺女的,要不然他姐和他姐夫哪有钱?另一方面说实话,他也是总寻思着荒地上建房能建成啥样?无非就是和几间茅草屋呗。 可此时亲眼看到,许家房子明显比别人家砖瓦多又阔气,哪里有黄泥茅草屋的模样,外墙就见了青砖,咋那么好看呢。 「砖花不少银钱吧?」大力没想打听隐私的意思,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惊叹。 许有银也真是拿大力当自家人。 虽说嫂子总「刻薄」他,自从娘离开就不给做好吃的,但是有银清楚,这是嫂子头一次娘不在家接手管事,怕管砸了娘失 望,恨不得回头完完整整地还给娘。 再说嫂子不也没吃好的吗? 再随着这房子越花越多,后期有些花销又经嫂子手出去,于芹娘比他哥俩压力大,那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于芹娘这个嫂子没说的。 所以许有银就没想对嫂子的亲弟弟隐瞒,当自家人一样,闻言实话告诉道: 「别提了,最初我们家预算二两到三两的砖钱。后来随着盖根本不够,陆续买好几拨。 盖房就是这样,总寻思这个别对付了,那个别对付了,要不然搬进来过后再添补更麻烦,那不得砸墙拆拆卸卸? 就这么一来二去到最后拢拢账,只砖钱就花了快五两银钱。」 具体的数目,许有银不清楚。 那时许老太还没走,他也只在心里估算从没有细问。 要说让许有银唯一好奇的想问问的就是,他大哥到底是留了多少银钱,绝对不是娘告诉埋树根底的那个数。 他又不是傻子,他算不明白细账还扒拉不明白粗帐吗? 娘没走那些日,添砖添房梁木料银,还有拉拉杂杂一堆,他娘每日都能像挤手指肚上的血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些铜板补贴到这个房子上,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老太太啊,想必在和他们哥几个藏心眼呢。行,藏吧,知道想留给你孙女,回头挣了钱都给你孙女还不行吗?那个小老太太小心思样。有时许家仨有私下聊起这事还忍不住笑。 但此时许有银说完又叹息一声:「这场大风过后又添了瓦盖顶,还没给银钱,又欠大山哥二两不知道咋整呢。听说那是人家上个月俸禄没交家才给我家垫上瓦钱,只能等我娘还有我三哥侄女他们到家再商量。」 按理这话应该让大力跟着心情一沉,那叫拉饥荒了。 几两就跟现代的几万块似的,在这里农民靠种地吃用都不够该咋还那么多钱的饥荒啊? 可是随着大力走进最中间的屋子时,他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实在是没法代入许家拉饥荒的苦楚,因为看起来太有钱了。 好像欠饥荒更像……自找的。这也太四眼叫齐了。比他见过镇里的饭铺子还像样多少倍。 只看最中间屋子的设计是,进门就对着一个长柜台。 许有银介绍说,一半是他娘收银的地方,另一半是侄女和郎中叔一起卖药的地方,客人吃完饭经过这里,有需要就一起结账买了,目前缺一个药柜子还没打完。 关于这个柜子,关二秃说多了没有,但木料银钱和雇人干活管饭钱必须他掏,他也会带着许田芯学习认药抓药,往后就和许家田芯绑一起站在柜台前发家致富。只是那木料仍没到位。 每次问啥时候给啊?好让许老二带村里会木工活的人快些打柜子。 关二秃说:「等你娘回来的,催啥催。」 这面许有银又指着左右两边墙面介绍道: 「到时这两处都会挂物什,像是托你家婶子做的靰鞡鞋会挂上展示,回头让我婶子多做上一些,人家买完就会穿走。我娘说,顺利的话,咱这里雪厚,一个商队过来鞋湿了换上就会全买走,你想啊,热能脱衣裳,冷急眼了受不住还寻思什么省不省钱的,说买就买。还有蓑衣我二哥制的烟斗之类的,反正村里人凡是会手工活的都会挂在这里。」 大力很感动连许有银也惦记他家。 但他却没空多客气,大力像眼睛不够看似的摸着各个圆桌道:「大桌子中间放锅,桌边不是摆木凳子椅子?而是用砖搭成的座位?」包括桌子也是用黄泥和砖搭建的。 搭成半圈,两面对着,里面还有横着的,一桌能坐下十五六个人, 热热闹闹的夹锅里炖的鱼炖的菜。 许有银说:「要不然砖钱能花超吗?就花在它上面了,这桌子下面直接扔松树塔烧火,都不烧柴火要不然埋汰,中间锅里面的菜炖个差不多,他们屁股底下的座位跟热炕似的,全热,包括他们后背靠的各桌隔断,那也是火墙做的,靠着也热。」 而像这样的,这个屋里两排共有十个大桌,有六桌已经摆上石锅,还有四个比较尴尬还空着。 用许老太的话,不是咱家买不起锅了,而是那几桌万一就想吃炒菜呢,一气来十多道菜,并不想吃炖鱼炖鸡炖大鹅啥的呢,那般的话,中间杵口锅更碍事。 总之,一看这间屋子就是招待商队里大掌柜之类的。 大掌柜能吃得起单独点的贵菜,能定下离开前买不买药,买不买鞋和土特产。 这也是为啥要将特产放在这屋里展示,让能定事的人不看都不行。唠嗑的时候就能推销。也是整个荒地这面二道河村唯一一家能招待贵客的地方。 这不需要谦虚,做菜实力不允许低调。 而与之给予商队大掌柜们配套的设施就是挨着这间屋,旁边那个屋里是堆货的。许家愣是给盖间大房子为堆货。像是来卖珠宝的,人家指定会卸车,还会让自己人看守换班吃饭。有间空屋子存放重要货物,也是能和镇里商铺竞争留住客人的一点。 许有银给大力介绍:「目下堆货这个屋里,除了我哥你姐夫木头台子没给做完,还有两个大炕。当时想着炕要是不堆货还能住人。」 大力满眼钦羡:「要是不放心还能连人带货一起住这里,连住宿钱都收了。」 「对对,但商队真住的话,我娘说这面只能接待少数人,除非村里各家能空出屋子招待,这点和镇里客栈酒楼都有比不得的。往后慢慢再研究吧。走,我带你看另两间大屋子,地炕,那两间是吃大锅饭的地方,不炒菜不炝锅,只煮。」 面条了,水饺了,馄饨,包子,粥啦。 「卖草籽粥?」 「不卖,我娘说走高端,草籽粥让村里人在别的屋干。」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力水手吃菠菜(两章合一) 另两间屋子是相对的东西屋,中间隔条宽走廊。 有多宽呢?走廊尽头有两扇一尺多高的窗,窗下面搭了并排四个灶台的宽度。 只不过目前灶上还没有安置锅,只有四个大窟窿。 而走廊两面靠墙位置是要放粮食存菜的地方。 大力问许有银:「新房这里要挖地窖存菜吗?要不然来回折腾多麻烦。」 许有银道: 「不了,干不过来,根本干不过来。 你是不知道,家家不用淘水堵大坝那阵,建房人手还算够用。 要不然我家这四间大房是咋建起来的,你再看这里又盖一大片,那都是里正叔离开前给布置的任务,给大伙起早贪黑累够呛。 那时候都不敢想挖地窖,现在就更不行了。各家根本顾不过来,那都被淹了三十多家,也被撤走大部分人去堵大坝捞鱼。」 大力点点头:「其实不挖也行,毕竟不是独门独院,大伙在一个院子里,再弄窖存放东西容易说不清哪个是哪家的。万一丢点啥多心疼。」 许有银连连点头赞同道: 「对,也是考虑到这点,怕说不清。 我娘说一起做买卖,像卖草籽粥这些事情,能帮村里人就帮,这没啥说的,大伙日子都不容易。 我们家挖地基建房那阵,村里叔伯们全伸手了。你是没见着,人家也不要工钱干完就走,没少帮忙。 所以我娘说,村里有些上年纪的不知道该卖啥,也没有什么成本银钱,那她可以帮着想想出主意,也可以退让,有的钱就不赚了,这都没问题。 但是真做上了买卖,咱自家人说心里话,将来有些事情还是要分清楚的,最好关上门各赚各家的,不能乱七八糟掺和在一起。 就来回推米面菜折腾吧,免得说不清吵嘴伤感情犯不上,反正每日家里也会回去几个人睡觉。」 许有银心想:到时新房这里剩他和三哥打更就行。 反正他俩是小光棍。 再说比起自家,眼下已经更稀罕这里的大炕,这里多阔气,满哪打滚都比家里爽快。 大力进屋后,发现果然如许有银说的那般能打滚,就是还没有铺炕席。 只看两间屋子,两面格局面积基本一模一样。 门口留块脱鞋的地方,然后有手掌高度踩着就能上炕。 与其说是地面,不如说是炕直接铺在地上。 许有银显摆: 「你别不敢踩啊,没事儿,使劲踩踩,应该能感觉出来热乎吧? 地炕刚搭完十来日还潮,下雨棚顶又漏雨给浇了。 别提了,那些日我堵住这面,那面漏。外面大暴雨刮龙卷风,屋里小雨还没来得及安窗户,我家窗户又多就南北通透呜呜叫着刮风,和闹鬼一模一样。 说给那几日赶路的人都吓到了。 这两天可下雨停了,我就每日早晚两遍烧新炕给熏熏,跑跑热乎气,这般能干得快。」 大力这才敢使劲踩踩地炕,真好啊,这可是砖的和他家炕不一样。 要不说一文钱一文货,好东西确实值。 就是前期花太多银钱。也是分咋想,这算一次性投入,往后会省心,每年入秋扒啦出来沉积的炕灰就行。 不像大多数人家,每隔一两年黄泥炕都会塌一块,不是炕梢就是炕头,塌了就要重搭。 大力笑道:「越看越好,这么办也能多安置人吃饭。」 许有银跟着傻乐道: 「可不就是寻思这点才会这么安排。 要不然屋里要特意留出火墙和炉子的位置, 这就会少摆几桌。 炉子边容易烫着人,也不能安排客人坐下,再少两三桌。 像咱住家那般再搭建一尺半高的炕杵在那里,这咱都知道实际高炕上也摆不下多少,撑死六个小圆桌。 当初可不就想着那么几桌够干啥的?挣钱又不是闹着玩,商队也不是天天来,走一个少一个,必须想办法能多赚就多赚,索性地面深挖烟道,有多大地面做多大炕。」 许有银比划着摆桌和坐人尺寸:「这般直接摆几张长条桌,东西两屋加一起就能安置百十人不成问题。还不用我二哥打木凳子,通通盘腿就坐下,屁股底下还热乎。」 「桌子打完了吗?」 「没打完,根本干不过来,都快要累死我二哥了,桌腿没安,桌面也没顾得上打磨。」 许有银说话的同时,臭显摆一般又弯腰打开一个木盖子,继续道:「大力哥,你看看咱家灶藏在哪了?在地下面烧火,上面煮饺子蒸包子,而且蒸煮的功夫,整个地炕就全热了。你想想咱家冬天会不会暖和吧,估计比招待贵客那间大屋还暖和。」 大力跟着细看了看,说白了就像是屋里挖了地窖,地窖里面是烧火的灶台,一共有六个灶坑,再存放一些柴火,然后上面的六口锅和地炕持平。 反正这种设计别有小孩子就行,有小孩子容易睡迷糊滚到锅里。 许有银笑着说,不可能有小孩子。 瞅他二哥那样,长得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有小孩子的样。 「啊,大力哥,你可别误会,我那意思不赖你姐我嫂子,这我们家里人都知道。有回我娘亲口说的,她可不催生娃这事儿。有本事就生,没本事拉倒,没本事也是赖我哥。」 他娘还说,实在着急的话,不行赶明儿有闲钱去看看。 因为关二秃不主治这方面,男科妇科接产水平都不行,就会给人家愣灌药。 至于生男生女更不挑。 茄子种子能种出辣椒来啊?绝对不会赖儿媳妇生不出小子。看她对田芯就知道,男娃女娃在她眼里一样。又不是有多大家产要继承,倒是有七十多两饥荒。 可后面这些话,许有银只能在心里琢磨,他不能说透,他一个当小叔子的。 大力:「……」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而且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姐不生娃这事儿给他娘急坏了,每年给他爹和祖父祖母烧纸都要念叨几句保佑保佑生小子,没想到人家婆婆压根儿没催。 至于村里离铺子几里地远更不会允许小孩子来这面捣乱,所以根本不会出现孩子掉锅里的问题,就是说一说,还整尴尬了。 许有银急忙岔开话题道:「目下东西两屋加一起,一共有十二个灶,就是……没锅。」 大力:听明白了。 可见许老太那句「咱家不是买不起锅」是假话,她就是买不起在逞强,惦记出门挣钱慢慢再掂掇吧。 此时,大力也满脸喜色,欠钱虽压力大,但确实看哪哪好。 就没见过这般齐整的屋子,感觉再去看村里别家建的屋子都容易看不下去眼。 不过,也有一个问题,大力含糊道:「就是会臭,难怪你这几间屋里安那么多扇窗户。」 许有银点头:他一人的脚丫子就能给侄女熏得直皱眉,百十多人运货走路,可想而知。 说白了,他许家这几间铺子开的,内部格局方面安排上,用娘的话就是:还是以人为本了。 想着冬日来北地那是真冷,再路上走那么多天恐是会冻透。 就不能考虑臭不臭的,每拨人走再开窗户放味吧,一切都要让客人暖和为主。 最好热到躺在他家地炕上不愿意走,那更好。 到时几个长条桌子一撤,夜里搭个单子满地睡呗,就算不给住宿钱还能挣第二日早饭钱呢。 许有银近段日子被许老太练的,慢慢也习惯动脑子想问题,他还纳闷一下:谁道了,怎么冬天忽然互市了呢。咱这底层人不懂上面人啥意思。 这要是夏天互市何苦来花那么多砖钱。 夏天就能像娘说的外面搭大棚子干大排档。侄女说要是夏天就买铁板做铁板烧,他想吃。 以上,许家四大间屋子看完了。 许有银扯着大力胳膊去了后面,一会儿热情指着房后牲口棚子,一会儿又指给大力看石头屋道:「那里是全村的水井,咱家在中间,水井离咱家最近。」 「走,我再领你去看看茅房,一大趟挖的坑,南北分男女的。你现在有没有?有你去蹲蹲,明年你家肥地粪不够就来这里挑。」 茅房没看,别人家建的屋子也没来得及去瞅一眼,大力先不干了,这都耽误不少功夫了,以日子长着以后再说:「我没有,我也不看了。姐夫啊,咱俩啥时候上山?」 当许老二带小舅子连同于芹娘也离开时,许老四是满脸遗憾。 说实话,他还没有显摆够,才介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他不是为扬眉吐气,而是头一回家里来亲戚能仔细说说。 许有银爬梯子,自个继续默默给房顶盖瓦。 许有银是最不怵和他奶打嘴架的,只要他奶敢登门找茬欺负他娘,他就上。 用三哥有次吵嘴吵不过祖母的原话:「放老四!」 而他哥仨里,二哥是最仁义且容易心软的。 前几日,这不是家里就剩他们哥俩外加二嫂。 他二哥吃吃饭忽然说: 「都下大雨刮大风了,咱家还守着江。 按理祖母那个人吧,她就算再生气按照往常也早跑来看看了。 再说村里多少亲戚打挠到一起,嚷嚷断绝关系的也不少,过后不也还是那么滴了嘛。过后别再带大伯母来咱家占便宜就行。 她一个老人,真登门咱还能给撵出去不成?该进屋吃饭就吃饭呗,咱吃啥,她吃啥。 所以我纳闷咱家盖房这么大事,不信奶没听说,咋回事儿呢不来。」 当时许有银嘴上说: 「不来更好,当谁稀罕,来了倒添乱。 这种亲戚不走动才省心,你别给娘找事,孝顺奶重要孝顺娘重要。 何况咱家和奶联系得勤快,就势必会和大房那头多口角,不是差老人一口吃的两口吃的事。 谁让当初嫌弃咱哥几个没有爹身板不硬实,她非要靠儿子,说咱家这房孙子们指望不上。 指望那面吧,希望她永远靠得住。备不住她就是不想来,谁让住大房家里吃人嘴短。」 可过后,许有银却控制不住的琢磨:他奶不会是病了吧。 转念又气哼哼翻身琢磨:甭管咋回事也别指望他腿贱跑老宅主动去问问,除非那面来给他们传口信。 他家活计这么多,谁来主动帮帮他家这一房了。 许有银又一想,这次他家但得出点儿丑,互市稍稍要是出点啥岔头,备不住头一个笑话的就是大房那一家子,他奶搞不好也会说风凉话骂他娘是扫把星瞎折腾。 想到这点,心又硬了,再不瞎惦记。有那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自个家人走到哪了,在外面遭没遭罪。 不过,从这事也能看出来,许家两兄弟内心真实想法,还是曾盼着来个实在亲属登门的。 尤其是村里撤走大部分壮劳力,回去抢救 各家水淹房子和大坝,别家又来了不少亲戚继续帮忙盖房时。 好在大力来了,村里人慢慢淘完水也会返回来继续帮忙。 虽说不是一个姓氏,但和实在亲属差不多。关叔说的,关叔可能是看出来了,那天来送茅草顶时说,不用眼巴巴看别人,你许家在咱村有一百多户亲戚呢。 真照这话来了。 于大力的加入让许老二如虎添翼。 这姐夫小舅子俩一人肩膀扛一根大粗木头,腰上还绑着不少木贼草,用这种草磨过的木料就会变得光滑,离老远浩浩荡荡的下山。 村里老少爷们见到,把手上水瓢一扔都纷纷搭把手。 许老二来到刘老柱家,给胡椒写张木料欠条,以前建房买的木头只剩边角料不够干啥的了,这又要拉饥荒再买两根。 胡椒心疼坏了,拍大腿说:「你鼻子咋出血了呢?快擦擦。」 扛起木头的时不小心杵到了鼻子,许老二还不如他小舅子有劲。 胡椒又边接过欠条边骂:「守着这么多林子,却总有那欠登来查咱们房梁桌椅,要不然咱是不是能偷摸伐木,还交什么钱。那婶子也给你算小根。」 许老二心想:要是没人查,他媳妇能让他天天上山伐木累。只他家就能伐没半片林子。 胡椒又特意喊住着急离开的许有粮:「老二,你等一下,这几个鸡蛋你拿回去。实在是我小叔子一家来干活时没吃不少,拢共才攒十来个鸡蛋别嫌弃。」 「婶子,这可不行!」 「你小舅子多久不来一回,婶子给添个菜咋了?你可别干那磕碜事,起码头顿饭好好款待别墨迹,要不然容易给你娘丢脸看回头到家骂你,你娘那人多要脸呢。」 「婶子,那我记下了。」等回头忙完自家,大不了用边角料给里正叔家添几个凳子。 许有粮没想到他出了里正叔家,又被万家大娘喊住。 万家大娘给了四块大豆腐:「家里来了亲戚在新房那面帮干活不能对付吃饭,我正好多磨了几块,你快拿家去。」 又一瞪眼:「这玩意儿自家豆子磨得便宜喽搜,敢让你媳妇来送铜板,我揍你。」 许有粮:回头用边角料给万家做几个凳子。 「老二啊!」隔壁郝银花又截住道。 郝银花是听闻于芹娘问她家有没有多余粗粒盐,说要买点儿。 于芹娘倒是想用泥鳅换盐,无奈她们村趁鱼。要是真那般做事,就等于是张口管隔壁要盐了,不讲究。 于芹娘也没敢和隔壁显摆说,俺家只剩细盐,反正至少婆婆留给她的是这样。 用细盐让泥鳅吐泥,于芹娘想想就心疼得不行,那不是败家吗?.net 而和隔壁郝银花买点粗盐的功夫,于芹娘被问到晚上做啥时,她顺口说弟弟来了,想炒个花生米,小叔子和她男人也嚷嚷想吃。 郝银花心想:盐那种东西不是咱自家产的,真是不得不收外甥媳妇盐钱。因为她也要用现钱去外面买。可花生是自家种的,叫她一声姨,再怎的一捧花生还是给得起的。 就这般,许有粮给自个凑上了四个菜,没用他媳妇花钱还不赶紧做饭。 可没空。 当日许家忙到现代时间晚上九点。 大力帮他姐夫把木头全部破开,又跑到新房和他姐一起上完所有窗户,和许老四铺完所有瓦片的同时还背回不少柴火,这四个菜才上桌。 明日,大力还要帮他姐去收两亩地的秋白菜和大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老太:总骂奶奶干啥 「酱焖泥鳅来喽!」 许老四刚洗完头发还没干呢,披散着长发,着急忙慌乐呵呵端进屋一大盘子泥鳅。 这回能做的好吃,因为他是在旁边看着二嫂做菜。 他二嫂要是哪样不舍得多放,许老四就在旁边故意道:「嫂子,你忘了,俺们哥几个没在家时,你和娘在家还吃过鸡肉和纯大米饭,这都是你们几个干的事儿。」 许老四一副说多都是泪的表情,合着节省过日子就省在他们几个傻小子身上。 「不是,那不是娘在家嘛,娘说做啥就做啥,娘和田芯还差点儿……行,我不说了,这回都听你们的行了吧?你说咋做就咋做。」 于芹娘就不好小气了。 所以别看不是炖鱼,这顿饭却是真香。 只用酱焖泥鳅的汤汁泡饭吃都香。 「辣子豆腐也颤颤巍巍出锅了。」 这道菜是于芹娘和许老太学的,其实就是简易版麻婆豆腐。 生姜、大蒜、酱油、小葱、盐、油、水淀粉,还有家里有许老太之前自制的辣瓣酱,放这几样。 在这里做饭别小瞧配料,谁做饭慢慢琢磨不会往好吃了做,可少放一样不就能节省一点儿嘛,要不然哪个没了不是要花钱买? 可今晚于芹娘被念叨的心一横,完全照着婆婆大手笔架势做饭。 虽然二十年的习惯让她心理别扭,舀盐放油的动作也不太自然,但是仍学着许老太的样子,让旁边烧火的许老二递给她各种瓶瓶罐罐: 「把那个给我,我搞点,再搞点这个。看见没?要放这一大勺呢,不放不香。嗳,这般起锅撒点葱花就香啦。」 惹得许老二斜眼瞅他媳妇一眼,话咋那么密,一看就知道在学他娘,照葫芦画瓢的。 小两口哪里知道他们娘要直播。 炝拌芹菜花生米也端上桌。 于芹娘用酱炒六个鸡蛋,油煎鸡蛋是不可能油煎的。 婆婆原话,男人的话听一半就够用。像多少人家置房置地等大事,其实都是女人家拿主意。只要女人家敢咬牙定下哪件事最终就能办成。要是全听那些男人话不紧紧手,非要凑足钱再买房置地,那都容易跟他连个房子都混不上住桥洞子。 于芹娘想着酱炒鸡蛋好,菜咸鸡蛋吃的少。 这般胡椒婶子给的十二个鸡蛋,她还能留下六个给她男人还有俩弟弟分两次做蛋花汤配饼子吃。 当然了,要是婆母这两天能回来就好了,她可再不操心鸡蛋该咋吃的问题。 要让于芹娘说心里话,做一家子饭菜还不如出门背柴干活来得心里痛快。 接着于芹娘和许老二累一天也终于进屋了。 老二忙得还没顾上擦把脸。 大伙饿得不行,赶紧张罗道: 「来,开饭,最后一锅,你姐焖的二米干饭。」 另外还有用小蒸笼装的烀得两根玉米、四个土豆和半个倭瓜,以及洗干净的野菜蘸酱。 二米干饭是用小盆装的,大概一人能吃两碗的量。 这对许老二来讲,简直意外惊喜,他急忙站起身给小舅子舀满,舀满又压了压再添。 许老二本以为冲于芹娘那抠劲儿,能舍得做掺白面的三合面大饼子当主食就不孬,没想到今晚出息了。 这话不假,大米饭是于芹娘对亲弟弟唯一的私心。 于芹娘看弟弟吃米饭也乐呵呵的。 因为她娘家的田地种不了水稻,去外面买大米二十多文一斤,比能熬油的肥猪肉价还贵。所以别说米饭,应是连米粥也好几年没喝过。 而前几年她大弟出 外和人干活,夜里不知是被黄鼠狼还是啥咬了,到家就头热得厉害,烧得昏昏沉沉。 那时连她大弟也以为自个要挺不过去了,终于不再嘴硬说了实话。 她大弟攥着她手说:「阿姐,我想吃顿米饭,我猜只吃米饭都香得狠,看别人吃过可香了。我想临死前做个饱汉子。」 可那会儿,娘家给弟弟抓完去热和敷伤口的药钱后,哪里还有闲钱。 于芹娘至今都记得,她就哭着出门四处借米。 人家即使听闻她大弟弟要挺不过去想吃顿米饭却也不敢借。 该咋说呢,借东西这事儿不是人缘好不好的问题,是对方会考量你啥时候才能还上。还会考虑借了这种临死前吃顿饱饭的米,不好上门讨要,硬讨容易被人说嘴心硬名声不好。不如直接说家里也没存米来得简单,还不得罪人。 所以她婆母那句:当你让别人感觉借啥都能还上时,那么甭管你想借啥都能借着,这就是锦上添花多的原因,于芹娘听了那话特有代入感,真是婆母说得那么回事。 总之,于芹娘至今都记得这事儿。 她才打算大弟在她家这些日,能尽量做米饭就做米饭,少蒸干粮,反正做啥都是做。 免得回去以她娘家那种情况,即使眼下借她婆母东风能挣到点钱买米,大弟也会孝顺她娘和给二力吃,很容易一年半载又吃不上一粒米。 再一个婆母后来买的米里有生虫子的,你说咋整,想起就上火。.net 她正好挑出来,有那种碎米不咋好的,就做着吃。 此时,许老二一边扭头给大力张罗夹菜,一边悄悄拿走媳妇手里的土豆。 他连回头都没回头,瞟都没瞟于芹娘,就能准确无误取走媳妇的空碗,将自己面前盛冒尖的二米饭换给媳妇。 全程许老四和大力压根儿没发现这个小插曲。 大力咽下到嘴边的口水,正皱眉拒绝:「姐夫,快别夹鸡蛋了,真够了。」 大力又感叹: 「这都快赶上过年吃的了,大晚上只做个泥鳅整点蘸酱菜就得了呗,吃多压炕头。 这饭里还放了那么多白米,咋能让我姐这么不会过日子。 这要是在我家,我娘就得筷子敲头骂人说,又不是老光棍一人过日子,怎能有今天不寻思明天这般造,再不能让她煮饭。 姐夫,没啥事儿你真得管管我姐,别我大娘不说她,你也不说她。但这回可能是寻思我来了。」 大力担心,他来了做这么多好吃的,他姐回头会被数落,不如把话挑开。说实在的,眼下这一桌,真能作为于家的年夜饭。 许老二:说的挺好,但别说了,别给你姐说犯病喽。 「你看看老四,他半碗饭都吃进去了。你也吃,大弟,吃白菜干啥?别用白菜包饭,你学老四也用那麻婆豆腐拌饭,嗦口酱泥鳅,你看泥鳅里也放红辣椒了,再夹口花生米。」 许老四闻言嘿嘿笑道: 「对,这么吃香,今晚咱不剩菜。嫂子,今儿得夸夸你,菜做的香,有娘做饭那味儿了。 还有大力哥,那是你想茬了。 反正你会在这住段日子,等我娘和我侄女回来你就知道了,解释没有用。到时你旁边看着,我侄女敢点菜,我娘就敢做,这才是我们老许家掌舵人风格。 还让我哥骂我嫂子?他敢吗? 倒是我嫂子要是做啥放不开手脚,备不住会让我娘不满。我娘常说,要么别做啥事儿,要整就尽力整好点儿。」 「啊?」大力心想:许家不是欠了许多饥荒? 不勒紧裤腰带从嘴里省,从哪里省。农家人过日 子就要精打细算,至少他认识的人家都如此。 许老四闻言一乐,摇摇头说道: 「建议你在我家待着也心大点儿,免得你往后心里总犯嘀咕。 你想啊,我家都欠七十多两银钱眼瞅要奔八十两去了,在这种情况下,饥荒欠一圈儿啦,我娘建房给客商吃饭还寻思要以人为本呢,你细品品。」 这是正常过日子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要不然能花那么多砖钱吗? 砖瓦钱简直是许老四的心病,非说这是前期投入,讲什么竞争力。说要是给人冻够呛,人家越有钱的客商越是下回准备工作做足不再来的,直奔镇里县里一样花钱暖和吃饭多好,人家凭啥来你这里吃饭? 他们哥仨要是再敢问多,娘就骂他们说,你们哥仨的心眼子。好像出生时让她用线缝死了,寻思啥事咋那么死心眼。 「所以我娘心里咋想的,咱谁也别猜。但我敢说绝对和外面的婆母不一样,你不要为你姐我嫂子担心。我娘更和大多数的老太太两股劲儿。」 许老四说完还从他二哥那里找认同感:「好像就是从嫂子说的那次,娘和侄女差点没了之后是吧?咱不知道是不是去阎王爷那里转悠过的事儿。我说句不恰当的,有时我觉得我娘持家的观念,比一人过日子全家不饿的老光棍还磊落。」 许老二:「对,吃啊,别光顾着说话。」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他眼下评价几句老娘不要紧,老四那滑头容易去娘那里嘴甜给他卖了。 与此同时,正在紧张护住货物怕被人抢,眼睛不敢合上在闹灾呢,赶夜路取救济粮的人多,容易被抢啊,连猪皮都穿在里面不敢漏了富的许老太,边疯狂往家赶路,边连打两个大喷嚏。 一想二骂三念叨,许老太揉揉鼻子呸呸骂道:奶奶个腿的,谁在背后骂她呢。 这面大力听完这番话,又细品品,他曾经也去阎王爷那里转悠过,怎就没想开呢。难道是没见到阎王爷的事,还是差口气? 但大力笑着说: 「备不住这就是你家我大娘的能耐处,我大娘做啥指定都是对的,就冲今儿和我姐夫走一圈,谁见着不问一声大娘。 真的,以前只是听说过感受不深,眼下我是服气了,我正好在这里住住学学。 人家不是说吗?脑子支应俩腿,只有脑子里把要做的事想明白,俩腿做的事才会是对的。 这般家里才能好过一些,要不然想茬了干啥都是白忙乎,是不,姐夫?」 许老二:「对,吃啊,别只顾说话。」 他快要吃完半盘子泥鳅。 于芹娘扯过一个抹布递给她男人让擦擦脸上汗,这是吃冒汗了。 看许老二用勺舀泥鳅汤汁抹在土豆上,于芹娘忽然说道: 「咱家田芯儿最爱吃汤泡饭。」 炖鸡的汤,鱼汤,用猪油炖豆角茄子剩点汤,她家田芯都爱用汤汁拌饭,再给两根咸菜条就能吃一大碗。比吃蛋羹泡饭都香。 「大弟带来的泥鳅不少,今晚我才炖一小半,也不知娘他们啥时候能到家,按理早就该到家了,我猜备不住还是被这场风和雨耽搁了。唉,不知道外面雨大不大,好在和里正叔他们能互相帮衬,咱在家着急上火也没用……剩下的我放桶里先养着吧,我瞅着能养个两三天,这泥鳅想必田芯儿也爱吃。你说呢,夫君?」 「行,吃啊,别只顾说话。」许老二心想:你都会自我开解了,还问我作甚。 「我早就吃完了。」 大力接话道:「姐,养着,要是不够,回头倒空我再去抓。」 许有银吃饭速度明显放慢 ,这说明他也快吃饱了。 太舒坦了,一天累要死就为肚子吃点好的,闻言笑着说道: 「对,等我再帮村里人盖几天房的,不能人家帮咱家,咱家完事儿不管别人。要是养不住泥鳅,大不了回头我和大力哥一起跑趟河套子,再过几天就有空了,泥鳅和鱼真是俩味儿。」 许有银又笑呵呵看着大力说: 「这要是我侄女在家,每次吃完顺口饭那还得哼哼唱两句呢。就咱这顿饭,她指定能稀罕,我大侄女愿意吃咸口。她咋唱的来着,嫂子,你记得不?我就记住那小词甩的,跟那决了堤的江水似的滔滔不绝。」 于芹娘笑:「好像是什么,阳光普照小河欢歌,为了生活,我们一起去奔波。点豆种瓜,辛勤耕作,挥洒汗水,喜迎收获。」 她侄女有时吃完饭后爱哼哼这首歌,另一首干活时爱哼哼的她可记不住。因为不常在一起干活。 于芹娘不知道的是,那并不是许田芯多么喜欢唱歌,实在是她家每次吃饭,可能是气氛很好,大家甭管好吃孬吃也依旧吃的香,直播间随机背景音乐就爱放这首歌,她想不会唱几句都不行。 至于她干活时,直播间爱放的背景音乐是: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还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与此同时,正奔波的许田芯也连打两个大喷嚏。 许老太再次呸呸呸吐几口,这谁呀?给她们祖孙俩都讲究了,奶奶个腿的。 当夜,于芹娘他们并没有吃饱直接入睡,而是将今日从村里收上来的鱼拾掇出来。 许家除自家工分得了那点,还欠村里二两银的鱼钱。想必这是许老太万万没想到的,实在是猜不到家里几个孩子能在她离开后,攒那么多鱼敲面和鱼松。 第二日天不亮,于芹娘起早敲打完鱼敲面,这才给家人做早饭。 她做个酸菜汤,蒸了米饭,烧了几个干辣椒掰碎撒汤里,配上一碗萝卜条咸菜。 又想着今日活多咬咬牙,晌午没空做饭,只能揣几个大饼子喝点水在田地里对付一口,她就切了几片许老太腌制的咸肉,学她婆母做回锅肉的做法,炒了芹菜葱白,炒的干干巴巴鲜香入味。 随后于芹娘就和她弟弟拿着镰刀背着筐,又推辆车向许家田地走去。 今年老许家大致估算两千多颗白菜是有了,大葱也有不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功臣们回来了 就在白菜在集市上开始论车卖,不是论三颗两颗,这就代表东北离冬天真的不远了。 眼下能囤多少就要囤多少,趁菜价便宜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因为要一直吃到第二年四五月份。 在此期间,大地再见不到一点绿,不是白雪皑皑就是泛黄的枯草覆盖着黑土地,松江水那么深都会冻成冰能在上面跑马,近半年不会再有什么蔬菜。 即使有,用脚趾头猜也知道,那不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 说句眼下秋菜的数量决定之后半年的生活,这话一点不夸张。 毕竟粮食不够吃,就多夹菜。谁家菜多也会被夸赞一句这是正经过日子人家。 所以在望不到头的田地里,好些妇人辛苦却笑着。 没来过这片黑土地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什么叫大葱论捆抱,一捆有几十根,最穷的人家起码也要存储几捆。用来腌制咸菜的芥菜疙瘩也叫玉根头论筐装,筐筐冒尖装到放不下往地上掉。 白菜更是论车往家推,一车装二三百斤,家家都要推回去几车。许家要推回去十几车。 将家里大门都要卸下去,否则手推车堆满浩浩荡荡的秋菜,有大门在碍事,根本进不去院子。 收菜时,大地里常还会充斥着各种热热闹闹的声音。 这代表累叽歪了,越累急,脾气越大。 「一天啥也指望不上你,一点儿不随我,没有一点沙楞劲儿,让你干点啥比吃屎都费劲。」 还有汉子一天下来,推菜累得腿肚子转筋。 关二秃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没到家门口就呼唤闺女道:「英砸,是爹,快来接把手!」 连于芹娘运回几车白菜后,俩膀子也酸疼得不行,许老二不得不放下木工活接手,留于芹娘在家下地窖存储菜。 许老二将修理掉的最外面那层白菜,不太像样的给了西院喂鸡,给村集体喂猪。像样的留着从今往后醋溜白菜,白菜炖土豆,白菜帮蘸酱顿顿吃。 而如此的景象不止发生在二道河村,外面也是同样场景。 并且在通往县里镇里的路上,还看到好些乡下人拉满一车车菜,预备进城卖。 许老太一行人按理四天准保能到家。 她们之所以晚了大半天是因为出了岔子。 咋回事呢。 许老太一行人后期在县里雇的那两辆车里,有一辆翻了不说,牛还掉个jia。 看八卦是人类天性,直播间家人们当即吃瓜比四级听力还要认真。 用许田芯解释给家人们的原话,所谓牛掉个jia,就是牛犄角断裂的意思。 她们雇的那辆牛车,牛犄角被旁边卖菜车的兰博大牛,忽然发疯顶掉了一半犄角。 等于牛的保险杠掉了一半,明白不? 正在半路上,又不知去哪个部门报警,只能私了。 私了也不怨她们这一方,因为兰博大牛并道没打转向,按理兰博大牛全责。咱雇的这头牛当场被撞得脑瓜子嗡嗡的,牛现在有点脑震荡,牛主人躺地上嚷嚷:「赔我角,不赔我不能起来。」 菜农哪有钱,听说兰博大牛是借来的,他也躺在地上哭:「俺没钱咋办,只有菜。」 而菜农要是不赔,就要许老太他们这些雇主赔。 许老太他们冤,合着我们花钱雇你,车被别人撞到出了问题,给我们货摔泥地里还不知道咋算呢,新衣裳没穿就要过水,往外卖布都要多解释两句,还让我们替兰博赔一两银钱,那谁听了能咽下这口气。 给刘老柱气的也一屁股坐泥地上: 「讹人是吧?搞搞清楚,我要到 家了!也少跟我大哥长大哥短说好话,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有穷是认真的,你看我给不给你一文。还一两?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一两。」 这给直播间家人们看得那叫一个好笑又心酸,进城批货快赶上去西天取经啦。 还是许老太拽刘老柱起来,说你冷静点,越是快到家越是跟他们耽搁不起。 许老太抽出腰间别的刀,指着那俩躺地上的:「都是汉子,哭唧尿嚎算怎么回事,给我停喽,起来!」 汉子们当即冷静不少。 后来两方肇事的冷静下来听进心,用许老太调停的话就是,你俩小偷遇到贼,驾驶技术都不咋地,谁也别说谁。 不过,那牛犄角确实要看病治,谁家那么贵的牛受伤不心疼? 但受伤一方不能狮子大开口要一两银钱讹人,少来那套耗子还净想喝猫奶,没那美事儿。 撞牛一方也要尽全力给点赔款。起码给牛犄角敷点伤药扯块布裹上。 至于她们作为雇主,得,认栽,通通进城帮着快些帮着卖菜吧,早点卖没早点赔。要是让那俩人一直吵下去没完。 这不嘛,许老太已经到了镇里,她正两手插在衣袖里,站在菜车上吆喝道: 「来,吃白菜腌酸菜,传承一代又一代。利痰通便助消化,吃了它以后便秘都不怕。 又到了囤白菜的季节,你家粮食要是少,你就囤点大白菜, 还犹豫啥,近处瞅近处看,你扒拉扒拉,你看新鲜不新鲜!」 而她旁边的许老三和刘老柱等男人们,正敞开衣襟,衣服里面挂满货物样品。 许田芯用野猪皮给自己捂成猴的样,给她冻够呛,越往家走越冷。 许田芯硬着头皮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只有你们想不到的,就没有你们买不到的。」 许田芯指指她三叔身上挂满的各色针线: 「奶奶大娘婶子嫂子妹子,这针线,你借东家借西家,借完谁都会管你要,你费那事没必要,何不如来这里买一套。比店铺便宜不少,铺子要缴税,我们没有,一会儿来抓,我们就跑。你看看都是颜色鲜亮的。」 刘老柱拍拍村里小子们胸膛张罗道:「对,看不清的话,就近处摸摸。」 许田芯两手成喇叭,又喊着:「卖布卖布,有家中老人过寿,眼看还要过年,扯上几尺送父母,养育之恩补一补。」 「嗳,好嘞,三叔,这个颜色扯十二尺,这位大叔衣锦还乡给高堂过寿,祝大叔家人寿年丰,福泰安康。」 「大叔,你不再买上一份送丈母娘吗?丈母娘会夸女婿比儿子强。」 村里小子们觉得田芯太不容易了,也硬着头皮跟着叫卖道:「你们再扯几尺留着送亲朋送知己,过年过节送礼多好,送谁谁也不会忘了你。」 另外那些碎布头,都可好可软乎。 「实在啥也不缺的,去府城那条路长又长,运回点稀罕物不容易,咱们买点抹布送婆娘……花椒长的小,家家户户离不了,卖花椒大料。」 「买啥?油灯,这不巧了嘛,有!」 「剪子那能没有吗?都是正经过日子人,不进货别的,也要进货这个。」 赵大山媳妇是一路听说寻来的。 听说有一伙人卖疯了,啥都卖,除了孩子。 还有价贱的棉花,要是再晚来一会儿,那伙人怕交税要跑。 她还急忙拦住要送信儿的衙役,你等她买完棉花的再去告密。 赵大山媳妇赶来时,离老远就见到押着八辆车外加一大车白菜,白菜都卖空一大半了,叫卖得那叫一个热闹。 等走近再一看, 赵大山媳妇当即就一拍大腿道:「艾玛,咋是婶子你呢,啥时候回来的?婶子,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回家都回来的这么大动静。」 许老太笑得无奈。 她不想这样的,连口热水都没喝就停在镇里卖货。连续几日赶路,她现在困得呀,就想回家躺炕上睡觉。 赵大山媳妇又一把拽住许老太胳膊道:「婶子,你还挣这点小钱作甚,还不赶紧家去!」 「怎的呢?」 「县里来信儿了,还是你们里正他大嫂很是能耐,特意走的驿站路子给传来的消息,说有个大官拢共要八千块皂角,其中三千块什么冒凉风的,一个半月后会有人去取,说你家我大侄女知道是咋一回事,她认识那大官。」 许老太:不困了,赶紧的,回家。 赵大山媳妇不敢耽误许老太正事,可她很想知道许田芯认识的是哪个大官,她还扛着十来根甜甘蔗追了过来。 许老太不要不要的,赵大山媳妇干脆将甜杆直接往车上扔。 赵大山媳妇并不知道赵大山借许家二两银买瓦,赵大山只说有个同僚家里困难,过俩月给。赵大山媳妇憋气又不敢多埋怨。 「给孩子的,别撕吧,婶子,咱两家谁跟谁。」 赵大山媳妇这一个多月卖独一家锅盔挣不少。再说如果她的小买卖要是不赚钱,她想帮娘家外甥也帮不了,外甥就要回老家。 冲这点,她也得表示一下,更何况甜杆没花钱是她大姐托外甥给的。 赵大山媳妇又招手喊道:「今日着急忙慌的,过两日我去村里看您!」 她想带她儿子旺财去了。 她今日瞧许田芯忽然就顺眼了。 她自从收到八千块皂角的消息就时不时走神,说实话有点后悔当初因为田芯的事闹僵。 当晚,二道河村村口,小孩子们纷纷边跑边喊着:「许奶奶他们回来啦!」 许田芯松口气,终于不用听直播间背影音乐:「我的老家,嘿,就住在那个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还差一首阳光总在风雨后 唔,直播间背景音乐换了,家人们莫名激动,小心心忽然成串成串的点起来,满屏飘动,就好像她们也跟着终于到家了。 随着一辆辆牛车依次地加速进入村口,每辆车头同时点燃四个火把照亮前方,音乐伴着满屏小心心切换成光辉岁月: 「天地间任我展翅高飞,谁说那是天真的预言。 风中挥舞狂乱的双手,不管有多么疲倦。 迎接光辉岁月,为它一生奉献。」 而伴着音乐,先是小孩子们跑动起来,边跑边挨家敲门喊人。 「田芯儿姐姐给俺们带吃的回来了。许奶奶说一会儿就在村口发。里正爷爷还冲俺们喊,娃子们最近有没有欠揍的。」 「艾玛。」小脚侦缉队老太太们闻言迅速集合。 老太太们脸上挂着豁牙露齿的笑,里正和许老太一行人进货回来,这代表他们二道河村又有新鲜的喜事能去外面显摆啦。 村口情报局要来活了。 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急忙互相打听着,从各家涌出来。 再然后是汉子们,他们放下手中活,举着火把加快脚步奔向村口迎接,帮忙卸货。 最后才是老人们,以及村里像四伯七叔这些德高望重的也得了信儿,纷纷被子女扶着往村口赶。 赶路时,四伯还不停催促着:「快些去人帮着卸货,到家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干一点活,必须歇着。还有万家的孙家的,都傻瞅啥,快些准备热汤热饭,你们几家小子回来了。去去去,再挑几个帮着挑挑水,让回来的洗洗缓缓乏。」 四伯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嘴上却和七叔假装埋怨: 怎这个时辰到家,还不如在镇上歇一晚。柱子弟弟在那里,许家也认识赵捕头,怎么也能安排下住处。明早再回来多好,这般急赶路多累。 想必这一路,一连走一个多月遭老罪了。 七叔瞟眼四伯,心想: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死,急赶路说明哪里也不如家好。 与此同时,村口已经热闹万分。 性格内向的汉子们或蹲或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向豪车队伍。 今晚村里不太爱掺和事的边缘村民也都来了。 大伙离远就脸上带笑,眼巴巴望着八辆牛车依次驶入,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就是豪车队。毕竟在这里结婚都凑不齐两辆牛车,家里趁牛车的属于凤毛麟角。更何况上面还驮满高高的货物。 听说有两辆还是从县里雇来的。 那人家属于是县城的车夫呗,县里人。不知道今晚村里那几位头上管事的会咋安排对方吃住,反正不能丢了咱二道河村的脸。 咱们村为人处世之道,一向困难只勒紧裤腰带困难自己的,但会对外面人讲究点脸面,别让外人笑话。他们讨论着:「怎么地也要煮个蛋花汤,安排住进像点样的人家。」 而性格外向的已经伸手上去帮忙,爱说话的也已经围着许老太一行人问东问西起来,有关心,有好奇。 连同许老三在内的进货小子们,此时村里人打听啥,他们就笑着耐心回答啥。 像许老三多少有点村恐,他也尽量多和大娘婶子讲话。 因为进村前,里正叔在路上对他们特意强调过纪律,对他们训过话。 里正叔说: 「你们几个小子去了趟大城池,确实涨了不少眼界。 可越是这样,越要回村后把姿态放低。 别牛逼哄哄的,才出门几天啊,就一会儿嫌弃村里人问的话幼稚,一会儿又不愿意搭理人的,嫌弃被问多了回答好些遍。 多回答几遍能累死你们不? 你想想,你们要是用鼻子哼,那问话的婶子大娘都是长辈,盼你们挺久回来了,会多伤心。他们也一辈子没出去走走,问两句咋啦?」 刘老柱还给举例,被他一番形容画面都出来了: 「或是没老没少拍村里伯伯叔叔肩膀,哥俩好说,你不知道,外面那老好了。 这一个多月,摸过马匹,烧得都是马粪,见过头戴盔缨大将军,住过一百文一宿的客栈,还吃肠又带蛋,跟着三品大官一不小心受县官跪拜。 我告诉你们少整那一套。 到家了,咱就是个地道村里娃,狗还不嫌家贫呢。谁要是回头让我知道,到家了这逼让你装的,都不会唠人嗑了,我就当全村人面前训你。」 刘老柱是被他大儿子那死出整伤心了,他怕他带了一路的小子们,又被他带出两个忘本的,他老刘家教养孩子方面的风水不咋好,所以必须提前打个预防针。 信不信?这要是他大儿子跟他一路回来,见过这个那个后,那就得屁股上拴家雀儿,让他嘚瑟飞喽。 而关于这番训话,许老太也表了态度。 许老太要是不表态,起码许老三就不会当回事,主要他们这波小子就没有那样的人,实在是不明白里正叔何来此番话。 但许老太还说:你们里正叔说的对,都往心里去去。 话落,许田芯就第一个应答:「嗯。」 得,侄女都应了,小子们就不敢不入心了。 不就是谁问话也别嫌烦吗,家里人打听也要翻来覆去说吗?那他们尽力多注意。有时是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没听见,咱并不是故意的,也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是涨本事了不愿意搭理人。 所以此时二道河村的气氛,可以说比当初开大会的气氛还要空前的好。 毕竟有些人离开了,才理解他的不容易,比如刘老柱。 村里人想没想他啊? 真想了。 四伯和刘老柱的笑着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柱子啊,原来管事做里正也不容易,拉拉杂杂的破事可多了。尤其是发大水刮大风时,村里有些人是真不听话,谁管事都会被气着,为他们好还不听话。还有和外面各村交流还真得是你柱子才能行。 还有老太太们和妇人们正围着许老太,心想: 自从咱荒地那片房子盖起来,引得好些人偷偷跑来瞧,那些人还不上前问话也不捣乱。 关键是总这么三拨两拨的来人在一边观察,咱还猜不准人家是咋想啊,这就惹得心里毛毛的,总怕谁背后坏。 所以还得是你,许氏郝香花,无论我们承不承认,只有你心眼子山路十八弯够用,也行得正敢于为大伙出头说话。 你说话多有劲呢,有劲有时代表有底气。而且没你和外村都不敢吵嘴,菜包子前段日子出门给闺女相看人家,被男方嫌弃闺女家穷人丑,和人吵嘴干仗都说,你给我等着,我骂不过你,有能骂过你的。你等我老姐妹回来的。 「老姐,吃了不少苦头吧?」 「那是不少吗?那是大苦头。快赶上流放了。 回头你们谁家买棉花穿新衣,可以说每便宜一文一针一线都有我功劳,我告诉你们啊,都得记着。 这给我腿摔得,摔两跤,先是将我差点顺风送走,完事快到家牛犄角又让人撞了。为这点货物长路十八弯的,八字不硬都到不了家。」 许老太哈哈笑着回应着老姐妹们。 无论谁与她说话,许老太都会挥挥手与人聊两句:「我家菜收啦?那还挺好,留家这几个孩子还挺长心,反正有你们帮忙我也放心。你家呢,收没收?在忙着扒炕呢,啥时候房子淹的?行,明天我和里正就过 去看看。」 许家人和于芹娘就是在这时跑出来的。 于芹娘落后了几步。 他们之前在后院,有做木工活的,还有在忙着地窖白菜放不下,正在后院子现挖坑当地窝子那么用,将多出的白菜放新挖的坑里。这般的话,白菜被冻得能慢一些。 于芹娘是蹲在后院墙根那里,忙着将大葱六根一捆系在一起靠墙根摆放。这样将来六根一捆拿进屋缓一缓霜方便吃用,要是一大坨子堆积摆放,那会冻在一起,不方便化开。 所以第一遍村里小孩子们嚷嚷谁回来了,许老二他们在后园子压根儿没听清,最近来村里帮忙的人比较多。 而有些事很奇怪,喊他们名字不一定能听见,喊孩子名就能听见。 当小孩子们呼朋唤伴喊着田芯姐姐回来了,田芯姐姐要给大家发甜杆,一人一节骨,于芹娘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许老二和老四也停下手中活。 大力还问呢:「咋了。」 于芹娘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家孩子回来了,我侄女和我婆母他们回来了。」 这般,大伙才急火火朝前院跑。 许田芯是第一个发现家人的,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又换了嘛。 随机的,它总换。 换成: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qδ.net 「娘!」 许老太闻声,立马扭头看向儿媳妇。 还别说,从来了这里就和孙女还有芹娘一起过日子。那时她们娘仨在家,仨女的更好,相依为命的。 她这趟出门就没咋惦记几个儿子,倒是好几次念叨儿媳妇:「嗯,芹娘啊,我回来啦!」 于芹娘却没声了,并且还不敢上前。 许老二无语:「……」嚷嚷得欢,天天说想娘。 娘在跟你打招呼呢,村里人也都在看着,你倒是吱两声说话呀。不求你像别家媳妇嘴甜会哄人,起码的两句关心话还不会? 许老二没注意到的是,于芹娘将位置让给小叔子和她男人将货推进院后,她就躲在一旁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一直用袖子抹着眼睛。 「婶娘。」许田芯分完甜杆就去抱于芹娘胳膊。 这回大伙才发现于芹娘的异样。 于芹娘正搂住许田芯哭着说:「瘦了瘦了,这么小年纪跟着出去遭啥罪,咱再不出去了。」 村里人这才知道,妈呀,这还想哭一个,啧啧。 很少见儿媳妇和婆婆侄女感情这般好的。 许家人这门风……啥也别说了,就一句话:要盯住另两个没成家的小子。许有仓和许有银往后就是村里排名前十的高富帅了。眼瞅着甭管谁嫁进许家都享福,于芹娘这嫂子也憨厚啊。 于芹娘被大家发现哭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只能搂住侄女,用来给自己挡住半个身子又哭又笑的,尤其婆婆在一直笑着看她,好在她不是唯一一个哭的。 大娥子这些老妇隔着人群在哈哈喊话道:「他里正叔,你快看看谁在哭呢。」 胡椒吸着鼻涕眼圈发红。 她就是不会唱,要不然一定会高歌一曲:很想老头,她最亲爱的老头,她最牵挂的老头,等待着老头转身,老头会向她狂奔,来和她一起沉沦。 刘老柱闻言看过去,眼神一顿,然后急忙张罗着散场,他率先离去。 路过老妻身边时,又两手背着在前面边走边骂给大伙听道:「也不嫌个磕碜,一把岁数了,你凑这热闹作甚,不知道赶紧家去煮饭,哭甚。」 刘老柱脚步忽然一顿,「不会是二小子在外面又惹祸了吧?先生让我给他领 回去?」 胡椒当即啥感情也没了,「你一天不盼个孩子好。对了,大小子和咱孙儿咋样,进城见着了吧,孙儿长多高了?」 有些话,刘老柱只能关上门回家和媳妇讲,至于咋说,那就只有他们自个知道了。直播间家人们能看到的只有许家人的事。 家人们看到大半夜的,许老太、许老三和第一视角许田芯在吃酱焖泥鳅大米饭,还有煎鸡蛋,鱼鳞冻,咸肉炖土豆干和豆角丝,炒花生米。 许田芯吃着这些还被于芹娘追问明早想吃啥,许田芯顺口说句想吃包子,于芹娘立马去厨房剁馅,准备明早孩子和婆母起身就喝上小米粥,吃上酸菜油滋了馅的包子,正好白家送的那块肥肉靠的油滋了一直没吃。 而许老二和老四,包括大力都在帮着烧水抬水进屋。 老四许有银还特意拿两个丝瓜瓤子,准备给他三哥好好搓搓后背,老二也问了一句:「仨啊,要不二哥给你搓吧,老四手上没劲儿。」说完就在弟弟们这屋里不走了,可见也想念许老三了。 而许老太吃完饭顾不上和大力多客套两句,没事儿,这都不是外人,以后日子长着呢,并且她连卸下的货物也来不及拆,都明儿再说就和孙女急忙进屋洗澡。 这功夫要关直播了,许老太挥着手和家人们道晚安,「人家不让播。」 可当晚,许田芯却觉得自己仍在直播中,她整宿梦里也重复播放着四首歌曲,感觉还在牛车上摇摇晃晃堪称噩梦。 第一首: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第二首:夜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路的尘埃。 第三首:是那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照亮我一路前行。 第三首:三百六十五里路呦,越过春夏秋冬。 许田芯是急醒的,真怕自己从宁古塔一直走到伊犁。 结果比她梦里还尴尬的是,一睁眼她家屋里就站满来串门子的大娘婶子老嫂子。 恨不得全屯子人都来了,再起晚点,饭桌子都要支她身上了。 许田芯立马起床,不好意思再躺下去。 听说奶奶今日要视察村里情况,还要去新房看看进度,要求她直播时最好一镜到底。 许田芯明白,她相当于领导身边的秘书,要一直跟其左右。 不过,她也要顺便选个屋子制皂,这对屋地平整程度有要求,再召集二十个小姐妹帮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龙王跟月老抢生意(两章合一) 「干啥切?」 「哎呀,大嫂子,你吓我一跳,你们几个咋也在?」大早上怎么都跑许家来集合了。 说话的婆子,不想让面前几位妇人知道自己来许家送礼,边说话边将筐里布再盖盖。 其实筐里没装什么贵重的。 这不是家里小子跟着里正出门一趟,昨夜孩子到家就说,这一路上多亏许婶子,没少照顾大家。住山洞那阵,连许田芯的光都借过。 家里人就越听越不对劲儿,到外面不是该刘老柱更好使吗?怎么听起来在外面还是许氏香花说得算,并且好像认识人更多。 总之,她家那臭小子嘴跟蚌壳似的,虽听得一家子糊里糊涂的,但即使冲许家婆娘对她老儿子一路上的照应,儿子没少吃人家许家自带的口粮,婆子想着于情于理也该特意登门来唠两句。 更不用说,她从儿子那里能隐约听出来许家婆娘老能耐了,她又不是傻子,咋可能会没有私心。 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在?跟着蜜蜂找花朵,挨着茅房尽长狗尿苔,这说明平日里和谁走动近很重要。起码知道消息都会比别人早。 这不嘛,婆子想趁刚到家就登门感谢是个契机,这般往后没啥事才能多登许家门。 登门又不能空手来就顺手装几把毛豆,卤水煮了吃权当添个菜。 说话婆子自以为掩饰得挺好,其实她那点小心思谁没有? 今早就能登许家门的老太太,都属于情报中心主要人物,她们爷们或儿子在村里比较有能耐,可以说掌握得比送毛豆的妇人还多。 听说,许家欠几十两的饥荒在路上就还完了。 几十两啊,还、完、啦! 这个消息相当于立春响雷,一鸣惊人。我的老天鹅啊,这是昨儿半夜多少人家发出的感慨。感觉贩卖私盐都没有许家来钱快。到底是干了些啥呀? 老万家大娘却心想:不不不,不止。 她家长荣昨夜都困迷糊了,还不忘和他爹他兄弟们说,许家婶子接了一个大单子,连预付银都带回来一半。 也多亏有了这笔银子,要不然恐怕好不容易还完的饥荒又会继续欠账。 农民不容易,想做成点啥没本钱,更不用说试错成本了。 好在里正叔家大伯给了准信,所以许老三下个月还会再出门送货,下次再出门就是许家独一家。 并且,许家好事是成双的。 如若说这笔单子除自身能耐外,还借了里正大哥家东风。接着许家那孙女田芯靠一己之力也接了一个大单子,而且那是一位大大大官的单子。 多大,自己去脑补吧,知县到了,人家无需下马。 关键别看他们一路随行,却不知道是咋一回事就成啦。大官唤田芯小友,你们能想象得到吗?还随手送小友十六张野猪皮。 想必这两日就会开工,也不知会不会雇人干。 万家小子还挺与有荣焉道:也就是说,许家奶奶和孙女都要挣大钱。两笔一旦做成,人家买车再买地建房,那将不再是梦,会成为村里头一份。 老万家大娘心想:这败类孩子,大半夜的说完,她男人听完后差点睡不着觉。 最开始她以为是眼红得睡不着,后来她男人翻个身叹气和她说实话道:当别人比咱家只高一点的时候,咱还能眼红嫉妒,存着不服气的心比一比。毕竟四大姓当了这么多年,咱家除里正家,又一直压过其他三大家。咋会乐意被后来人压一头。 可这已经不是高一点了,当高出咱们太多时,咱就只剩服气和羡慕。 她男人还嫌弃她笨,说许家不只是挣钱的事了,看明白没?凡是沾了官那叫以后有强 力靠山的事儿。那官以前只是赵大山时咱们都要交好呢,更不用见知县不用行礼的大官。 所以家里人往后和许家接触要再掂量掂量,他和许家妹子说话语气也要注意一些。虽说以前万家和许家关系也不孬,但最好以后能好得跟糖三角似的,没啥事就登门去看看。 再看今早,全到许家碰头了,想必消息灵通的,又和万家一样想法的人家不少。 此时,老万家大娘却出头拦住道:「我们几个才从许家出来,快别去了,人家孙女起来晚了,正在吃饭,你杵在一旁多不好。」 其实这样挺不好的,她们几个老姐妹也是没想到,田芯能这个时辰还没起身。 人家孩子起来时双眼皮睡没了,肿着眼睛看她们坐在屋里炕上唠嗑。能看出来许老太和那芹娘心疼坏了,搞得她们也有点尴尬走不是留不是的。 没办法,许家别的屋好像存放买回来的货物,她们就只能坐在孩子睡觉那屋简单说几句话。 老万家大娘说完后,别的老妇人也应声道:「就是,先别去了,要是吃平常饭菜,咱坐那里接着唠两句没啥。可人家吃的油滋了馅包子,小米粥。」田芯那孩子还另有一碗鸡蛋羹。 这种好饭菜,人家给咱尝一口是不给啊? 送毛豆的妇人惊奇:「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还上硬菜了?」 十多位妇人边往村里走边互相打哈哈,没人想得罪许家,像以往说酸话什么馋嘴巴子,或是还是有钱了败祸呗之类的,只能说:「在外头走一个多月,错过俩大节,才到家吃点好的也没啥。」 错过七月十五和八月十五了。 与此同时,许家确实在吃饭。 许老太正抄起两个大包子又塞大力碗里,「吃,不吃饱饭哪有劲儿干活。大娘就盼着别顿顿让我给你夹菜,你累我也累,那就外道了啊大力。这在家呢,饿了渴了就吱一声。」 「嗳。」大力终于得见变化后的许家大娘,从昨晚一直到今早,他这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许家大娘果然和外面的老太太都不一样。 再看许田芯和他姐关系也可好了,说句和亲母女还差点年纪,要他说倒像亲妹子,虽说这般乱了辈分,但给他就是这感觉。 难怪他姐现在一心向着婆家,应该的应该的,大力一点不嫉妒,只为他姐高兴,这就叫仁义人家才能俩好合一好,互相珍惜,谁也不把谁的付出当成应该的。 而这面许老太吃完就接过儿媳妇记的账本,她走之前给留下九百多个铜板,不到一两银钱,说是都花完了,还欠了不少。 许老太用大拇指沾点吐沫翻动小本子,看到乱糟糟一片心下一叹,心想:小黑板、粉笔,或是沙盘,反正管是啥能写字的,这都要准备起来了,让家里孩子们学写字刻不容缓。 没时间挤挤也要勤学勤练,要不然你瞅瞅鬼画符一样。都白瞎她孙女出发前连教十多晚写姓氏,看来全忘了。 许老太批评道:「而且小芹啊,往后别在名字上打,还完谁钱就打个对勾。你要不说这是欠账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礼单子呢。我还纳闷寻思就走一个多月,这村里死一半啊是怎滴。」 误以为随礼了。 这话让直播间家人们大早上就笑疯了。 可许家人却笑不出来。 要不说摊子铺的越大,以后开支也大。 许老太听着房顶掀了瓦钱欠二两,新添木料钱恐是一两半,留家的鱼钱没够用,这几个孩子很能干,又攒了不少鱼肉松和敲鱼面。 村集体那里连鱼钱外加炕板子截止到昨日也欠快一两,还有从外村人收上来的喂骡牛的料豆钱,她家房子那面缺二十个大锅钱。 还有新预定的鱼肉松坛子要补买,家里开饭铺也要再订几口大缸续腌几缸酸菜。杠子坛子盆子的必须要多准备。 其实开饭店粮油不够用的,又欠人家四十坛鱼肉松和县里府城两面几百斤鱼敲面,搞不好最近自己村里捞的鱼肉都不够,要去镇里买鱼。 再加上孙女那面,制皂角的料钱和外包装钱,那叫八千块皂要用多少料,不提猪油,只包皂卡印戳的油纸,不要那种印刷图的都要提前垫付一二两。 许老太心想:多亏先吃饭了,要不然都吃不进去,牙疼。 许老四看眼许老太:「娘,我出门背木头吧。二哥要做木工活,新房那面正好忙差不多也不需要我了。」 总是他们哥仨不能一起再出门,要开饭铺子离不得人。 而他三哥以前背木头那活累是累些,但来钱最快最稳妥。 他家现在和里正家关系极好,应是批条子就能出门找活。 至于他三哥也不能再背木头,药虽停了,但身子还没缓过来。冬日的木头沉实得狠。更何况听说三哥过半个多月又要出门送货。 大力想了想道:「大娘,要不我和有银一起去,反正我在哪干活都是帮忙,我俩一起互相还能有个照应,咱还点饥荒是点儿。有着急要的,咱就给过去。」 许老太正思考还要填补啥,闻言一愣:「出外头干啥活,家里这么多挣钱活不干。」 又看眼孙女,经过提醒才反应过来,「我正好要出门去村里转转,把欠的琐碎帐都给过去。」 许老太笑:「娘有钱,你们已经很好了,留家的通通提出表扬很是辛苦。而且这些钱不会白花的,孩子们,这就叫千金散去还复来。」 许老三也是在这时才揭晓答案:「二哥,大力,四弟,咱娘带回来预定银呢!」 村中心,许田芯作为直播秘书在一镜到底陪同着。 她录上许老太在和村里几位领导们一起视察受灾情况,四太爷爷和七太爷爷在给她奶和里正爷爷介绍情况。 说那天是这样的,那天,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忽然大暴雨。 当晚半夜时分又邪风肆意,一面来人报,不好了,接连十四家房盖掀啦,房梁砸断三个人腿,关二秃已经赶往,附近人家也在互相往外背人往东面各家送。 一面报,不好了,大坝塌了一块,江水进村得突如其来。 然后村西面低洼处眨眼间成水帘洞,整个村彻底乱了套。 骂闺女的说,最稀罕的衣裳被冲走就冲走吧,心大点,人没事就好。你少给我悲伤春秋,没有什么是一个大嘴巴子给你扇不好的。闺女们就哭喊着:我们不是还小吗,心能大到哪里去,仅有的换洗衣裳都飘没了。 还有骂老爷爷的,水要上炕,你搁那竟然黑灯瞎火捞上了鱼,心晒干比倭瓜都大。被骂的爷爷们就振振有词:「已经挡不住江水,我这体格也不让去堵大坝,只能捞捞鱼,改变不了事实就只能省点伙食。要不明天吃啥?」 等到第二日下午,村里壮汉们稍稍堵住大坝,就被调来一部分人来帮村里被淹人家时,进院问:「能进屋帮你们拿东西吗?别最后丢东西赖我们。」 好些人家都表示,那还有啥不能进的,你瞅瞅被淹的,主打的就是一个坦坦荡荡啥也不趁了。 半夜江水进村的,农具都给冲走不少。 总之,村里人一直到今日状态还好、。 乐观积极就没有问题。 许田芯录制着被淹人家的惨样,心想:这也算是他们这里人的性格特色。 因为他们守着边境说打仗就打仗,城破率先遭殃的就是他们,征兵说让上战场就得上。 并 且还生活在苦寒之地,一年中有小半时间出不去门,憋都能给憋得在家自娱自乐,性情豁达。而能出去门时,种地还要面临天灾人祸粮食减产。 所以没经历过以上种种,没生长在这片黑土地的人,根本不懂他们这里的那句至理名言:「只要人没事比啥都强。」 刘老柱问四伯:「对面村怎么样?」 「对面还是那德性,指定比咱们这里更乱套就是了。听说去镇里哭穷让人派衙役来救,来了不少人帮他们。」 四伯告诉道:「咱没寻帮忙。」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四伯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可是哭有啥用。 四伯想着刘老柱和镇亭关系不好,还不如心里压根儿不指望别人,就自救吧。 果然懂事的孩子没人管,自从大坝塌一块后,官衙那面只来赵大山派来的人,人家还是为了许家。 四伯他们告诉许老太和刘老柱道:「没啥,咱最难的就是开头那两天。那两日村里没淹的就帮忙给做饭送饭。听着西面各家妇人拍腿哭,没人算计口不口粮的事。属于就我有一个干粮,碰到你遇到困难,那我就给你掰半拉,能帮点是点。」 这个千疮百孔的村落,大家互相伸把手在缝缝补补。 这事听的许老太感叹道:「有时坏事也有好的一面,经历过抢江又被淹,咱二道河村人往后更能扛事儿。」抗压力变强。 王玉生闻言笑道:「婶子,你说的咋那么对。本来先前开大会攒到一起,日子一久,大家心都散了。」 没错,他们就能坚持一个月团结。 没想到这次刮大风发大水,大伙又好了。别说团结,在那种恶劣天气下聚在一起,互相帮忙,爱情都能滋生出来。 比方说美壮她男人差些被江水冲走,美壮差些跟着殉情。 后来被大伙用绳子救上来,美壮男人抱着美壮哭着说,本来只自己在江里时只想着,要是死前能吃碗过水儿面条就好了。当看到美壮跳江殉情,他就忘了面条,想着这把要是活下来,他要和美壮尽快生个孩子,孩子小名都想好了,就叫雨停。 许老太闻言,看眼一直陪同在她身后的美壮。 许田芯急忙近镜头录制,美壮凑近和许老太许田芯小声道:「我是被绊一跤摔江里的。」 「意外啊?」 「啊。」 许田芯接下来又直播录制许老太将各家欠款还完,这才跟着她奶去了新房那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伸出我们的手(两章合一) 许老太和刘老柱不知道的是,他们一行人离开后,留在村里的村民们,正三五一串凑在一起,十个里有八个里蹲靠在墙根下唉声叹气,议论纷纷。 被淹的村民们心想: 他们刚刚在强颜欢笑。 四伯提前好几天就嘱咐了,说离开上货那伙人,那叫奔波一个多月,就为大家买点便宜年货也不容易。别刚一打照面就拉个大驴脸,都乐呵的。 还乐呵的,保证不哭行吗。 可没哭,那几位作为村里管事的,也不能真的转悠一圈就走啊。那真是一点表示都没有,就看看点点头恩一声。嗯的他们心都凉啦。 「啥意思呢?」大伙大眼瞪小眼。 当初开大会说的共同致富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就算不能共同致富,每家底子不一样,容易带不动。那当初说好的先富一部分人,再带动另一部分,那该怎么个带动方式咋也不说? 当初说好的正道之光,和女人不是月亮哪去呢。 此时,也难怪村民们有些失望。 那叫大伙眼巴巴盼很久。 自从互市消息传来,外村人又都传他们村要富了,家里来亲戚也是这么帮忙分析的。 亲戚们上门说淹点就淹点吧,都别犯愁,有句话有失必有得。备不住我们将来还要借你们光。 因为你们不知,外面有多少人羡慕你们村的地理位置。羡慕你们村上面有人,先下手为强。 还劝解说你们开过大会,里正和那位上面有人的,既然表示过要带着大家一起干,怎么个干法,你们擎等着他们回来就会有个一定,着啥急。 被这般劝解,村里人心情确实松快不少,看着破破烂烂的家也充满希望,笑着说:「自从俺们村一起抢过江,一起受过伤,那家家关系都没说的。该怎么和你们形容呢,根上就正,根红苗正的。」 然后来帮忙的亲戚们听他们吹完牛后,还帮他们猜测道: 买下的地基目下仍空着一大片地没建房,想必或是原价加不了几个钱就便宜卖给你们,让你们自己建房,这般建成后,你们倒手就能挣一笔。 或是已建好的会便宜租给你们村里人让干点啥,至于你们能干点啥,这功夫就看谁有本事了,那谁知道你们都会啥,总是不能花着租赁钱开玩笑就是了。 总之,心安。 嗯,安,也就锅没飘走,家没倒塌,人还活着,活着就行呗。 被淹的村民们嘴里发苦,难道这就是盼回来的结局? 眼下不仅互市那片房屋与他们无关,他们苦干帮着挖地基傻干一个多月,而且瞅这样恐怕连条鱼的补偿也没有,还不如以前呢。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劝他们要释然了? 行啊,那就释怀,帮干活就当人情随礼,没啥。 只是好些村民们仍忍不住失望,看来在村里,人还是有等级之分的,怪就怪在他们傻。 像刘老柱和许老太、四伯、万家之流在最上面,他们在最下面而已。 以上,如此深重的碎碎念,连刚到新房的许田芯都打个喷嚏。 只不过许田芯以为是万家爷爷心里正嘀咕她。 因为她刚和新房这里的叔伯爷爷们打照面,万家爷爷看她的眼神就很怪。 万家当家人离远看到许田芯就琢磨,一个才十多岁的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呢,能让一位大官随手送价值二十多两的野猪皮。大官放着随行那帮更有力气的小子们不欣赏,而是另眼相看一个小丫头,那就说明他曾小看过许田芯了。 因为他问过小儿子,那位大官多大年纪叫许家丫头小友,说挺大岁数了,威风赫赫。 挺大岁数还常年高位,那会人老成精。 而能让这么个年纪身份的人高看一眼,看来许家,不止出了这么一位不输于男子的领路人许老太,还有一位女孩肖父,她的父亲是许有田,是啊,她只是年幼一直藏着。 万家当家人心想:细细回忆最近这段日子许田芯的表现,这才发现安安合适,四亭八当。确实不像普通女子。 你说他以前咋就瞎了呢,像这种女孩子,花多少聘礼早早定下当孙媳都值得。挑家里最优秀的小子定亲,将来再成亲,往大了说,娶对孙媳能影响三代。只是如今…… 唉,一切都晚了! 除非和他家有特别的缘分,要不然瞎惦记上门提,倒容易不自量力,甚至闹个半红脸就犯不上了。 这回别说许田芯,连许老太也发现了万家当家人的异样。 「老万大哥,这是怎的啦,咋这么瞅我孙女?」 万家当家人打哈哈道:「我瞅田芯出去一趟,那头发不像以前那般黄,好像有点儿黑了。」 这是实话。 随着这话,四太爷爷他们也看向许田芯笑呵呵唔了一声,并且细看还发现,许田芯细胳膊细腿也比以前结实一些。 刘老柱一直走在许田芯身旁,他们爷俩关系正经挺好,可以说许田芯非常有爷爷缘,关二秃,刘老柱,贾莱。 刘老柱笑道:「看来一路吃饭的银钱不白花,你等爷爷抽空去镇里再给你抱俩西瓜回来。再不买就要没了。」 许老太也趁机告诉大伙道: 「以前一直没说,其实我们家这孩子娘胎里就带虚弱症。 那时候刚生下就特意找人给看,说是肝血虚症。 我这人你们也了解,以前非常要面子,好不容易盼个孙辈出生,不想让村里碎嘴婆子讲究孩子有毛病,担心女娃长大将来不好说人家,就一直没往外说。 那时有田也说,别往外告诉了,他仨怕村里同龄的淘气孩子欺负俺们家这个,她长得小啊,哭声都跟猫崽子似的,小时候胳膊腿还没劲儿。」 许老太说到这里一笑,特意显摆道: 「眼下你们再看,个头不那么矮了吧?这头发也要慢慢黑了。可这才哪到哪。 你们大伙都帮我记着这话,啊? 我非得让我孙女在抽条长身体的时候,不仅把那虚症慢慢补回来,而且俺家玩命挣是为啥啊?就为让她顿顿吃好的,让我孙女身体比谁都壮实,我宁可一年给她多做不少套衣裳,短了咱就做新的。」 许老太这是给许田芯将来睡懒觉,家里顿顿吃好的,且会给许田芯开小灶穿好衣裳铺路。 没得藏藏掖掖的,回头容易被人讲究咱家孩子馋,家里挣点钱都吃孙女嘴里花在孙女身上之类的。 不如直接告诉,没错,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家挣钱就为吃好的,穿好的,就是这么俗,家里还要有好几辆车,几个儿子一人一辆,未来自己住宅也要翻盖大房,孙女甭管稀罕啥首饰随随便便卖头羊就买,将来还要有存储不少粮食的地道粮仓。 在现代许老太逛过景点,什么王家大院谁家大院的,那是真阔气。她也先定一个小目标,她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就是在这里有许家大院。许家大小姐,她孙女。 所以此时许老太和男人们比比划划说这话时,身上的气质带着许氏掌舵人的张狂。人的欲望啊,要许老太说,就是这般随着进步慢慢膨胀起来的。 但身旁随行的汉子们,却没人怀疑许老太说出这话的真实性。 因为他们一行人已经随着说话绕过后面的骡牛棚子,来到前面看到一大片房子。 其间,许家四间 阔气房屋最为明显。 连四伯和七叔这两位长辈都觉得,许老太刚刚那话不是梦。 而随着许老太和刘老柱一行人的到来,新房这里立马变得热闹起来。 四大姓曹姓当家人,特意从房顶踩梯子下来。 盖房的小子们就更不用说了,忙这么久就为这一天。 他们各个似等待检验一般脸上充满期待,想听听评价。 许老太作为除她孙女外唯一的女性,还是女领导。 她边向这些人走来,边高高举起手对大家鼓起掌:「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 刘老柱和四伯他们在一旁自然也学着跟着鼓掌。 刘老柱笑着补充道:「我们不在的时候,你们完成的不错,瞅这样再有十来天都能开张了。这是咱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吧?」 许老太点点头,确实没想到,以为至少还要小一个月。 这趟出门,王玉生特意没去,他负责和许有银一左一右安排新房示意。 此时他也全程陪同,听到刘老柱这话赶紧汇报道: 「要不是把房盖掀了,眼下就能干完啦。 可以说,咱们村全体壮汉们都格外卖力。 大伙那时咬着牙说,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完事儿。 但挡不住刮大风前一天刚上顶,抹房顶的泥巴还没干就被浇漏刮飞,各个屋里漏雨,江水进村不得以又撤走一大半人,这才会是眼前这副样子。」 许老太闻言:「只我家换了瓦顶?」 王玉生没有解释那不是一般人换得起的,毕竟老万家也能换起。这里面除了银钱还有另一个原因: 「听说咱知道的那几个瓦窑,在那几日存货全卖空了。就连婶子您家也是走的赵捕头关系。赵捕头当时人没来,来的是他几个手下冒着暴雨送来几车瓦,人家特意给解释了一下。」 许老太这才了然,原来还有这么个小插曲。 曹家当家人负责新房这面地基上梁盖瓦搭炕,可以说是二道河村总建筑师。明年剩下的那大片地,还要靠他带人干活。 他正建议道:「走,都各屋看看?」 「走。」 除许家四间房,美壮两间,接着王家两间,老万家把东头四间,再就是刘老柱名下的十间房,那自是要好好看看。 曹姓当家人在给许老太他们看已经搭完一半的炕时,特意感谢一番许老太,说多亏了你家老四。 因为许有银拿的是许老太改良过的盘炕图纸,这份图纸有一部分是许老太的记忆,更多的却是直播间家人们,有的懂这方面特意告诉的办法。 比方说,不同于这里的古法盘炕,许家图纸对炕道有了很大的改动。 像许家在炕道里放了些碎的砖头,没有砖头的放些破碎陶片,并且图纸标注炕尾多放,炕头少放,形成一面坡。 另外经过现代多年研究要想让炕热,最大的窍门是让用不起砖头放石头的人家要打蜂窝,不要垒严,那样热气会在石缝中穿行,灰烟也不会堆积而会落尽石缝。总之,这种盘炕包括盘地龙的方法,村里人经过试验会比以前好烧多了,不费柴火还非常暖和。他们很惊喜。 要不说许老太在村里男人们眼中不是一般人呢。 她听到老曹大哥感谢时,第一反应不是谦虚客套,而是: 「有用就好,咱们村能不能拉起一支盘炕盘地龙的队伍?术业有专攻,只要做的精又不同于老手艺,将来名声打出去,镇里县里谁家盖新房,这活咱就能包下来。这样我们村的小子们也能多个挣钱去处。老曹大哥,要是那般,得你曹家牵头啊。里正,你觉得呢?」qδ.net 刘老柱:「……啊?那,那必须的啊。」 许老太有句话没说,甚至随着外地商人的到来,人家一摸,炕咋这么热乎呢,隔壁城池如有必要包吃包住还给工钱,也可以去嘛。 曹姓当家人听完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脸惊喜,又最终变换成很是感慨。 说实在的,他没有趁东风提前买荒地,还要日日来用心帮盖别家房屋,心里本有点不是滋味,他曹家不是买不起。 可许家妹子眼下能说出这番话,他那点不是心思不仅全没了,而且满是感激。 因为不提醒他压根儿没想到,还有这可是许家的图纸。这话说的多明显,要曹家人牵头。 啥也别说了,许家当家人,曹家领这份情。 隔着没上窗户的外墙,外面的小子们也听到了这话。 要是真的拉起一支队伍去外面挣钱,他们这些天跟着搭炕学会手艺的不就是人选? 有小子看向许有银,攥着有银肩膀道:「有银,谢了啊。」 许有银心里和脸上表现是俩想法。 心里:娘啊娘,您早说啊,这活俺们哥仨就能干,让我们挣呗。 许有银一点将来当「村三少」的畅想都没有,他只有每一文钱都不放过的想法。 脸上却笑着说:「都一个村的,说谢谢外道了。」 四伯和七叔对视一眼,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们又有了这个村的里正想让许老太当的念头。 试问在场的汉子们谁有这样的魄力和眼界。也只有这样的人掌权,才能惠及更多村民。 不过,当看到刘老柱那十间屋子又忍住篡权的想法,毕竟可以架空嘛,没必要非得给弄下来。 与此同时,在看房过程中,许田芯已定下租谁家屋地制皂角。她打算单和王玉生王伯伯谈租金。 许田芯相中王家屋地铺的石头,石头凿的很平。 而王家虽然是四大姓,但不像万家那么有钱,就是人多。所以炕还没盘到他家,目前两个屋子是空屋。全家正日日研究到底要不要花空最后的家底,买砖学许家盘抵抗,就这般耽误了。 另外由于壮劳力多,地面凿的就比别人家平整。 这不嘛,王玉生被许田芯单独叫一旁说话。 当王玉生听说许田芯要租他家一个月空屋子,还给一两银钱租金时,他都懵了:「侄女,你说多少?」 「一两,王伯伯,您放心,我路上有缘认识一位贾莱爷爷,他知道点内部消息,他说一个多月后商队才能到北地,不会影响你做其他买卖。不过,坏处是,你家要晚些搭炕。」 王玉生僵硬着顺口答道:「那倒不要紧」,说完才反应过来:「你这丫头,怎么就给那么多了,才用一个月就给一两银钱,还是间破空屋子。」 这个价钱,许田芯是思考过的,并不是只冲王玉生和她这个身体的父亲关系好,还有近期帮她家盖房挨累。 「王伯伯,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我最近接个急活要做很多皂角,不瞒您说,只您家这地面合适。后天开始。」 明天要进城备料,要买的东西做的工具很多。许田芯算着时间,起码要留给她二叔制作敲商标的木锤,木锤要刻上「我家直播间通古今」的图案,她和奶奶坐在一个手机前面直播。 这是个细活,她二叔早上吃完包子就放下所有活,正在家里刻呢。 一炷香过后,当许老太他们齐聚许家新房,盘腿坐下喝点水,打算讨论怎么带领村民们挣钱时,王玉生还没有露面。 王玉生手里有一份来自许田芯的名单,这是他因不放心细问皂角事宜后特意讨要来的。 而这份名单上,他的大侄女许田芯要雇佣的二十位人选,通通来自于村里被淹人家的女孩。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商议 王玉生在外面望着远处连绵的大山,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在想念和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想说有田啊,不愧是你,连你的女儿都比别家优秀。 或许他是在思考,他一个大男人,为何还比不上一个女娃的心胸。 自从互市消息传来,王家跟随许家抢占先机盖了两间房,王玉生觉得自己变得浮躁起来。 关于这片地,他不仅从没考虑过别人,而且还早已打算好,以许家屋里拾掇成那般,他王家和许家的客源是两个路数,并不会有冲突。 而里正家人口少挣钱路子多,也绝对不会挣普通饭食的钱。卖个粥蒸个饼,这钱不会挣。里正家随随便便卖给商队牲口和马草都能挣窍钱。 总之,他们王家内部研究过,只要对得起他兄弟和许家婶子,也不得罪里正就行。 至于剩下的村民,那就不好意思了,大家做的饭都差不多,会的无非就那几样,全凭本事吧。大不了压价格,你敢卖三文一个饼子我就敢卖二文,谁留住客算谁的。 可王玉生刚刚觉得脸颊臊得慌,明明许家侄女什么也没说,他就对之前还没挣钱就小心思太多感到臊得慌。 那些村里人,可是他要声叔伯的人,自小看他长大。他不寻思沾光买房伸手拉拔拉拔,还先考虑怕人断他财路。 有多少好事就始于小心思多。 且此时沉下心琢磨,他眼光太浅,咋不就想想村里要是闹矛盾,招待不好商队,想只靠一家两家挣钱挣得也只是小钱。打比方挑水都挑不过来,下一回人家可能就不来了,去哪花钱不是花?何必要挨饿等着你家特意做好饭再吃。 今年上回当,回程路上或许就不再经过,那般,永远成为不了大气候。 王玉生想通后,整个肩膀松了下来,果然要和婶子和里正他们好好研究一番,如何抱团一起挣钱才是长久发展之道,这才进屋。 「干啥去了?大伙就等你呢。」 王玉生将名单递给识字的曹家大叔:「咱家田芯要雇人做皂,你们知晓这事吧?我在看她打算雇谁。」 「瞧上去全是村西受淹家的女娃子。」这真应了那句话,有得必有失。村东没招灾的就一个没有。 曹家大叔边念边又笑道:「我瞧有的那丫头,以前和咱田芯关系还不咋好呢。」 曹家大叔之所以知道这个小细节,那是名单里有家姑娘以前和他家是邻居。 田芯七八岁时,他见过邻居家那丫蛋子欺负过田芯,还是他给训斥喊开的,要不然几个丫头片子就要撕挠到一起。村里孩子野,经常打架。 老万家大哥听完心想: 你瞅瞅,他猜对了吧,小小年纪还知道要拉拔小姐妹,只冲这份心思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大气又仁义的丫头,想必这也是让大官另眼相看的一点。他听过一句话,不是厚德才载物吗。 王玉生等大家夸赞几句,才说道:「做啥都有秘方,更不用说澡豆这种金贵物。田芯小小年纪就惦记帮扶村里受淹的叔伯家,那各位,咱们得帮着敲打敲打,干活挣钱不要紧,别有小心思给秘方漏出去。」 王玉生认为这是他作为伯伯最该做的,就当作是他小心思多吧,他也要帮侄女先防小人。 因为有的那女娃挺好,却挡不住女娃的娘或是一起过日子的大娘婶子不咋地。别过后瞎打听,从干活的女娃那里打听出什么卖给别人方子。毕竟百人百条心,千人千个样,村里人口这般多,啥样人品的没有。 四伯第一个表态道: 「那是必须的,想干活就得按手印,敢漏出去就强收她家田产。 正好我也要说这事儿,我这话不是吓唬人。 听闻那秘方是大官给的,那位可是镇北军的一名大将,人家忙不过来才找的咱孩子,路上合眼缘看上咱娃这份稳重。 谁要敢给漏出去,那不是挣不挣钱的事,那是掉脑袋的事,我看谁敢恩将仇报。」 大伙这才明了,合着是这么一回事。 几位村里掌舵人更加议论纷纷:「合着咱娃也只是挣个干活钱,这般还惦记拉拔受淹的叔伯家,要是再干出对不起的事都丧良心。」 「再说只有替人干活妥帖,下次那么大的官才能再找咱田芯,要把这个好处和那些眼皮子浅的说明白。」 老万家当家人抽烟袋差点烫了嘴: 镇北将军下面的大将,我说,你们几位老家伙咋呼得欢,我怀疑你们根本搞不清那是多大的官。 田芯丫头呢?他忽然想再看一眼。 田芯在外面打井水烧水泡茶呢。 许家新买的杯子和茶壶,即将要开启第一泡。 而许老太在整个过程中没说话,只装作不经意间瞟眼刘老柱。 刘老柱和许老太对视,似用眼神在坦白: 嗯那,我坦白了,是***的,是我对外说的皂角秘方是大官给的,包括和咱进货的那拨小子也是那般认为。 这事只你我知晓就得了,这般对外统一口径少是非,就说田芯和村里姑娘一样只挣个加工钱。你也别误会,不是看你面子,我是冲田芯儿。 许老太低头笑笑,心想:德行,还知道帮忙撒谎了。 也是,这位只不过是干起老本行,刘老柱本就是个很会扯谎的老家伙。 但其实不这般三令五申警告也没事,许老太并不担心。 因为她孙女那皂角吧,如若说关二秃泡套的药方子,相当于简易版制出的花露草露,才使得套变得润滑有香味。 当初她孙女只拿手里研究研究就看明白是咋一回事了。 那么她孙女这次回来定制了酒类蒸馏器,且这个蒸馏器拆开还能蒸馏别的,一器皿好几用,那么只她知道的就要蒸馏花朵,做各种花的精油,然后才会成为真正的香皂,想必做出来比给贾莱的样品还要好许多。 而关二秃那简易版据说师父传下的毕生技艺,当宝一样搂着,据说连他大师哥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往外说。 她孙女那一手蒸馏玩的更是别人脑子想破也学不会,许老太还担心啥呀? 再说制皂过程,到关键几步都要由她孙女出手。 当然了,干活制皂的二十位丫头,只要给她孙女打完工,将来要想做一些简单的皂角,像那种洗衣裳的,没什么香味的,那这个手艺是绝对学成了。 许老太心想:她该担心的是自己。 因为她那鱼松鱼敲面粘豆包之流要是雇村里人干活,有心人往外传,外面心眼多的就真能研究出来,无非是早晚的事儿。 要不然那成吉啥汗的怎么带肉松奶干打到中原,中原人没过几年就做出来相似的单兵口粮了呢。咱们汉人是非常聪明的。 而她能做的无非是趁此之前,尽快占领市场卖得越多越好,并且让大家有品牌意识,只认她的商标出产做的干净又好吃,这就可以了。 许老太也没想过抱着秘方不放一直到死,说句张狂的,咱来自现代,能干的秘方多着呢,开饭店都比别家招牌菜多,只是家底太浅要先从能做的下手而已。 所以许老太索性就着这个话题,笑呵呵说道: 「连我孙女都有帮扶的心思,她这是没在屋,要不然就得被你们夸秃噜皮啦,孩子恐怕会不好意思。 那我这个 当奶奶的也不能比孙女差,要向她看齐嘛。 正好借了里正大哥的光,人家定了一批货,只我家忙不过来。」 刘老柱闻言有点不自在,叫他里正就够呛了,一起出门一个多月,他发觉自己就是个配角, 这咋还叫上大哥了,他不配:「还是叫我老柱吧,这里都没有外人。」 「你别打岔。要商议的事情本就多。」 刘老柱:这种语气才对嘛,立马松口气老实开会。 许老太宣布,她要从今日开始收村集体和各家所有的鱼。 并且也要雇一帮受淹人家的妇人干活。给她家杀鱼洗鱼敲鱼肉炒鱼,连鱼皮都要给扒了,她要做泡椒鱼皮。 每家都会挑选出一位,让能挣点是点,将家里的损失补一补。 外带雇她那一帮村东老姐妹们,能干得动的她就雇。 许老太还开玩笑说,俺们女的老了,总是招这个嫌那个烦,说我们碎嘴子,这回让村里汉子们好好看看,她们不仅能撩闲还能挣钱。 包括岁数小的娃子,都给她出去捡柴,就算不给发工钱,许奶奶也会给定期发点好吃的,让补补钙长高个。 老万家大哥听傻眼,抽烟袋再次烫了嘴,合着许家祖孙俩把村里从老到少的妇人包圆了,都要雇走让挣钱。 行了,他这个烟袋还是掐了吧,要不然总烫嘴。心下更有说不出的佩服和怅然。 这回真觉得自己,比许家大当家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而坐在这里的人,七叔家就遭淹了,闻言一把年纪忽然不知该说啥话,只在心里下狠想,这把不用四哥去得罪人丑话说到前,凡是被许家雇走的,他要先挨家敲打敲打。 还让人家怎么为村里人着想? 倒是王玉生率先发言: 「其实刚刚看到田芯手里那份名单,我这个当伯伯的……唉,感觉还不如个孩子。 就不多说了,那我也表个态,咱们这片新房,不能这一块那一块乱套。 不知我想的对不对,像是卖吃的就要聚一起卖,你不能让人隔几家喝粥,再走几家吃饼子。更不能大家都做一样的饭食,然后互相抢起买卖。」 而他的态度就是:「我王家那两间屋子,任由村里安排,就算分头上不咋挣钱还挺累的买卖,我也接,只要别给人家留下印象乱七八糟就行。」 老万家大哥立马接话: 「玉生这话正是我想说的,我家那四间屋子也任由安排,全听你们的。 我再说句实在的,今年白借给村里让别人干也没事儿。你们这些管事的不要有负担,要用吱声就是了。 只要商队来了,毕竟我家没有这一摊,只卖给许家妹子冻豆腐就够赚。 不过,玉生那话我赞同,确实不能瞎干,要由村里给出几大块,最好每家做什么饭食也确定下来,别起了冲突。」 美壮和许田芯就在这时端杯端茶水进来。 美壮闻言道:「我也是。」 具体怎么回事不知,她同意就是了。 再说她脚绊一跤摔江里,多亏叔伯们甩绳子不放弃她和她男人,一个个手都拽出血了,她如今才喘着气。 四伯忽然哭了。 吓得刘老柱:「你老怎的了?」 没怎的,就是觉得这世间有太多不如意,大家拧成一股绳就是了。在坐的都在想招各种拉拔。 四伯不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来,只哽咽道:「柱子,你作为里正,他们表完态,你讲两句。」 「我?」刘老柱心想:他名下十间房呢。 虽说他会留下四间房契,给老儿两间, 大哥和弟弟一间。剩下六间白送村里让大伙占着挣钱,可那是指将来。 目前,他家连四间都用不上,真能用上的就两间。 一间给替他挨打的弟弟留作卖牛卖骡子,以防商队过来骡牛受伤或是累死,他弟的骡牛就能顶上卖了。 即使这般,其实也不用占个屋子给他弟家住,他弟镇里有铺子,他和胡椒就能帮着代卖。 而另一间想让胡椒干点啥,可他媳妇眼下被大儿子气得在家犯眩晕,即使不晕估计也迷茫。 你说这可咋整,他哪里知晓咋安排。 刘老柱就扭头看向许老太:「我也是。」 许老太:「……啥玩意儿,就你也是啊?」 「任由安排,怎么安排能帮到村里更多人。」四伯非让他表态,可他只想说这句。 许田芯端水给里正爷爷时,差些笑场。 许老太无奈,这是个指望不上的。 看到大家全望向她,也没时间在这里互相客气,她买的东西全堆在屋里还没来得及解开,不废话道: 「我想招待商队,无非就四大块,餐饮,住宿,洗浴,还有他们的骡马牛草。 这是我出门一个多月的感受,也是我特意在府城去趟镖局打听到的。听说镖局跟随商队出发,进城就忙乎这几样事。 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四大块划分,把这四个方面的钱挣到就不少。 以一支商队为例,把他们伺候的好好的,做饭的,烧水的,刷桶的,搓澡的,喂骡牛的,正好也解决咱们村各家,只会做那几样饭食的短处。总不能只卖草籽粥就十来家吧。」 而这般安排的话,这面饭好了,那面洗完澡就过来吃。再说不扒他们衣裳,他们能买新鞋新袜靰鞡草嘛。 其他人立马点点头,并且道:「其实让做饭食对于各家也难,哪里有那么多存储粮食的本钱,粮价一天一个样。让出本钱干点什么都往后缩,让出力气挣钱,都抢破头。」 不过,也有点疑问,洗澡真的很重要吗? 「人家商队是有钱人,那叫跨国买卖,哪像咱们嫌麻烦不洗澡。而且离开这里就要朝镇北将军府管辖边境去了,到那里交接货造得不像样,也不好看不是,都走一路了,风尘仆仆的。而咱们镇,要说住宿吃饭的铺子都有,真就没有哪处,能让很多人洗涮的地方。」 许老太这话不假,她和刘老柱等人到府城客栈洗澡都费劲,一桶水收他们二十文钱,只有四个桶还要排号。 大伙立马凑一起,眼睛亮亮的:「再细说说,具体怎么个分法。」 只有他们把会开明白,才能往下传达。 许老太刚要伸手要纸笔,许田芯就将纸笔递过来。 瞧瞧,这才是秘书,刘老柱你学去吧,瞪个俩眼珠子就知道指望我。 许老太画个图: 「打比方说,从把东头万家大哥这里开始,一直美壮家,热炕热水烧起来,屋地摆几个桶拉帘子洗澡,洗完他们就在你们几家躺炕上歇着。 你们几家挣这个钱,干不过来雇村里人。这般村里人不花本钱却能挣钱,不就能解决不少人了嘛。 而从我家开始,再从里正那里留出三间,里正那三间绕着屋子摆各个饭食摊,让人家进屋走一圈就能选出要吃啥。 这种屋子可以叫三十文屋,专门给商队那些押货的贩足或是同行镖局普通镖员,主打一个便宜实在,三十文就吃饱那种。 村里人家可以租摊位,明白我的意思没?」 许老太继续画图:「再然后的屋子就是粮草这一大块,让村里人卖商队离开路上吃的饭食,以及牛骡嚼用的,总之,也要各个 屋有炕,如若商队当晚住下,包括我家通通都能住。」 「问题来了,要是同时来两支商队咋办。」 「目前这么安排,一支四百人的押运队,我们只能安排下一伙人,两伙到时再说。」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们只想上班 这个碰头会议就算开完了。 小会定大事,大会定小事,细节还得看开大会,看村民们是怎么想的。 几位村管事手头都有要忙的活计,没时间再耽搁下去,边从许家离开,边利用路上时间讨论着: 「这次上货买没买灯笼?灯笼钱就从村里卖鱼的钱出,新房前面都要给它挂上,让离远看就热热闹闹的。」 刘老柱一拍大腿看着四伯道:「忘啦,只想着活人的窗纸,死人的黄纸,灯笼那事儿就忘得死死的。」 王玉生说:「没事,过段日子,婶子家不是要去送货吗?让有仓给咱们带回来一些。」 老万家大哥也从旁提醒道:「对,正好回去都再想想,看看各家还缺什么咱们这处卖的贵,城里那面卖得便宜的,下一趟让三小子帮忙给带回来。」 「说起下一趟,这是你们两家的牛钱。」刘老柱忽然顿住脚掏袖子给找钱。 当初出发前,说好的征用一辆牛车用一趟是半两银钱,许家用了两辆,那两辆车正好是万家和曹家的牛车,趁着两位当家的在,不如直接给了。 刘老柱忍不住先在心里吐槽一句,你说许家这得多能买吧,买了两辆车的货物。这么一顿花钱,还能把七十多两的饥荒全还上了,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这去哪讲理吧,连他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万家大哥迟疑:「不要了吧,就当给村里尽个力,又不是农忙时节,牛闲在家里也是闲着。」 说完,老万家大哥觉得自己生了大病,要不然他为何会对半两银视金钱如粪土,他的精神指定是受这场会议出了问题。 「对,不在家还省了嚼用。」老曹大哥也觉得不这么说话会不好意思。 说来真是奇怪,只一场碰头会,就能弄得人恍恍惚惚,总是想升华自己。这是咋回事呢? 要是被他老妻知道他在外面穷大方,恐怕会挠他。 刘老柱将银钱硬塞到两人手中,「一码是一码,许家早就把路费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们。你们不收是几个意思?这不是给人家添心理负担吗?下回再借车会有顾虑,快拿着。」 如此,万家和曹家才收下车费。 不过,说起许家,大妹子和田芯儿怎么不跟着一起回村呢? 她们要耽搁一会儿,有事。 「家人们,这就是奶奶家盖的新房,刚才人多没顾得上介绍。这回他们走了,咱们小点声直播,奶奶给家人们仔细看看。」 说起这个新房子,在许老太看来,要是没有现代家人们帮忙,哪有许家的今天。最该分享的就是她直播间家人们。 「孙女,给整个伴奏。」她们出门在外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家了,一起好好看看。 许田芯赶紧听令,她正在选择系统给出的三首背景音乐。 一首是一起走过的日子,一首是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还有一首是今天。 许田芯选择了今天。 这不嘛,伴着「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忍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累也不说累,」许老太正说道: 「家人们,咱们这套房子的设计,对于这里的人看来比较前卫,可对于你们来讲,应该是很复古很熟悉的吧?」 许老太这话没错。 除了炕变成地炕,或是南方的家人们小时候住的是床,再一个因为开饭铺锅有点多,其他方面都像极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 这土墙,就算赶明刷上白灰也很复古,要是刷绿色墙围子更立体。 许老太道:「这里要是放个插天线的电视机,放个卡带录音机,旁边再弄一个盘,盘里放着杯,杯上扇着帘。桌面用玻璃盖着,玻 璃下面压着老照片,你们看是不是就更像了?有没有想起小时候?」 可惜啊,这里连这几样都不趁。 好在连后面旱厕都和七八十年代是一样的,终于分了男女,她也算是带领这里的人,在吃喝拉撒方面超前了。要不然啊,不敢想象一起做买卖那会啥样。 许老太盘腿坐在炕上,炕烧得很暖和,她舒心道: 「家人们,咱家的钱就是这么没的,换了这几间大房,这回你们也看完了,觉得带不带劲? 就是回程路上,人家给的八十两四十坛鱼松定钱,想必也即将要花没,奶奶和你们汇报一下。 啥?不怕啊?那确实不咋怕,这就算头三脚踢出去两脚,只等收获。等下一趟我家那三小子回来,第一拨客人再进铺子端起咱家饭碗,钱就都能慢慢回来。到那时,我们就彻底踏实。 什么?等挣了钱,让奶奶接着制作玻璃,水泥,还让太阳能发电?这就给百度。」 许老太终于无法闲适下去,连忙摆手:「快打住打住」,她孙女头发刚养好,别给整着火喽。 咱还是说正题吧。 许田芯以为奶奶要和家人们商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奶奶踌躇问的是: 「家人们,村里有的那娘们以前和我不对付,你说我雇不雇她们。 这里面有个事,以前和我打过架的,咱说实话,人品都还行。 以前跟我关系还行的吧,人品倒…… 我没讲究你们满桌子奶奶,怎么扯她身上去了。」 而就在许老太挎着孙女胳膊往家走,和直播间家人们共同商量招工名单,商议许家那两间屋的「大锅饭」该卖点啥快餐,绝对不能卖麻辣烫,冬日没有那么些青菜时,村里已经炸开了锅。 号外号外,帮扶计划出炉了。 当初开大会说的那番话真的说到做到,而且那几位连自家货都没有卸,就凑头商议怎么帮助大伙,还让人家怎么样,还想要什么样的领路人。 大家急忙凑过来,一个个脸色焦急到底是怎么说的。 许家,自今日起收购所有人家的活鱼。 听好,要活蹦乱跳没毛病的。 「啥,全收啦?」村里人震惊,许家鸟悄的到底在外面是做了啥买卖。 许家今日还将宣布招工名单,这更加证实许家在外面做了大买卖,以后将和他们不再一样。 报信小子撕心裂肺喊话,招工类别有: 「老年妇人组,杀鱼洗鱼扒鱼皮;青壮年妇人组敲鱼捏肉炒制组;包冻饺子粘豆包组。」 他又挥舞胳膊继续告知道:「另许家孙女许田芯,还将招工十三岁到十六岁以内的香胰子组。名单已经出来了,你们擎等着她到时喊名就行。」 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工钱呢。 「每组工钱不一样,要晚上开大会再宣布,小道消息啊,许家孙女那里工钱最多,但她那里可望不可求要看天命。」 「田芯那里为啥那么好?怎么还有香姨的事,那是哪家的姨?」 「什么姨,猪胰子肥皂知道不,做那个。听说啊,那可是了不起的镇北大将给的方子。」 「镇北大酱,他又是哪个屯的?」 来报信的小子累了:「……他是镇北屯的行了吧。」 这可真是个苦差,信息不对等,小子后悔自己多嘴说没用的,面对大伙,还不如直接说你能干些什么,你挣多少来得简单,想通后,他索性敲锣说重要信息道: 「总之,不同意工钱的,不好好干活偷懒的,直接筛掉走备选名单,论天给工钱,干完一天活就结账,同意就按手印。」 村妇们从老到少欢喜的不得了,她们就这样被许家分了? 管是给多少钱呢,农闲时守家带地,不用遭罪去外面就能挣到点家用,还有什么比得上这点的?合着商队还没来就要开始挣银钱。 「我指定是青壮年组的,听壮字就知晓钱多,累点也甘愿,这年月就人不值钱,我指定好好干活。」 「你快拉倒吧,你都五十了,我四十九备不住。」 而随着妇人们议论纷纷,男人们忍不住了: 「许家就不招汉子组?」 「不招。不过,里正那里说,村里要有烤饼子组,这饼子要将来卖给商队带走,量大,要男人们和面干活。还要成立背柴组,晚上开大会再告诉你们多粗一捆柴换铜板。还有骡牛料草组,反正活有许多的,都闲不住。就是没有许家雇人快而已。」 被刘老柱派来报信的小子,揉揉嗓子又扯脖子告诉道: 「还有,大家听我说,村边那片新房要租了,你们能做啥买卖想做啥买卖,从眼下就要开始想。 租给咱本村的,一个摊铺位置一天是二十文钱。必须一次***足一个月。 要是想自个单租一间小屋,一天是一钱银一百个铜板,都听清没有? 赶紧想,先到先得,先报上去要卖什么就会被先批准。打比方为避免大家都卖大碴粥窝窝头,那可不行!」 有一部分村民听完当即泄气,不让卖窝窝头,那能卖啥呀? 另外二十文一天,这能挣回来吗?还让一次***足一个月,家里也没有闲钱啊。 连这趟跟随刘老柱出门的小子也在劝家里: 「爹,娘,这真是里正叔和村里给的好机会,错过这村再没有这店。 信不信,村里要是租给外面人一定比这个价贵两倍。 而且你们是不知道才不敢干,可我亲眼见过,我们在路上吃饭,外面人只一根煮玉米就敢卖我们十文,那玉米还很小很老。 在路上,钱就不是钱了,我们一行人已经够省的也花不少。因为遭不起罪。 所以咱家能碰上这样的好机会,我不信一天二十文的租子和饭食本钱挣不出来,商队到了,我们家只要拽住五个人吃饭就能回本还有剩,为啥不敢干?」 无奈叫铁头的小子在家说话不管用,当家的是他保守的爹娘。 他爹说,咱家壮劳力多,正好听村里那意思要雇不少人干活,不用担惊受怕直接挣工钱不好吗,连你娘你嫂子们,借你许大娘光都会有活干,何必租铺位卖饭食。 铁头的哥哥们也直点头赞同,不想投钱再挣钱,感觉不安稳,只想踏踏实实帮人干活。 这样的场景,让铁头硬生生咽下那句:外面和你们想的真不一样,外面连野生的葡萄都能换钱,你们敢想象吗? 家里咋就没人理解,一气之下站在许家大门外眼圈都红了。 正好许老太和许田芯回来。 「怎的了,铁头?」 「婶子……」 听完缘由,许老太也就明白了村里人的想法。 所以当晚的大会还没开,刘老柱发飙,许老太一点儿没意外。 刘老柱被气坏了吼道:「真是野猪吃不了细糠,一个个放着掌柜不当,非要挣工钱帮人干活,就对自己那么没信心?你们啊,都白瞎了,我们那几位管事巴拉巴拉挖心挖肺为你们着想。」 下面的村民小声顶嘴:「没信心,婆娘做的那饭硬咽,你还不让都卖窝窝头,那她就没做过别的。里正,别生气,我们领情,可是硬干卖给商队倒容易坏了村里名声。而且哪有银钱交租子,就算你让我们欠着,我们心里也急。」 也有实话实说的:「我只想帮工,不想做掌柜,干活让我踏实,管账操心会让我烦恼。我就想起早贪黑指哪干哪。这样还能远离招待贵客时的人情世故,以及和村里其他家竞争卖窝头的勾心斗角。」 而许老太没露面,并不是嫌弃村里人想不开。 这个东西咋说呢,每家情况不同,人口多的那都要举手表决的,没法劝。 许老太并没有生气。那大不了就她包了洗浴吧,都给她搓澡。 她没露面是正在接待十里八村有名的富户白家人。 许老太示意白家当家的和白家老妹子喝水:「我昨半夜才到家,今日又忙着村里看看被淹得咋样,再到新房看看,一来一回就这么晚了。要不然我还惦记要登你家门呢,这不巧了嘛,我家还缺二十口锅,这钱都准备好了,我寻思明儿去镇里再去你家定锅。」 她还想着不能空手去,要带两条鱼,另外再揣几斤细盐就说从府城带回来的,问白家买不买。 白家当家的特意把自己妹子带来,因为许老太毕竟是个寡婆,他也是个丧妻的,登门谈事只自己来不好,闻言赶紧笑着应下,二十锅现成的,还费事去拉货作甚,回头他让伙计给送来。 喝口茶水才说明来意,想让许老太给引荐,租二道河一间屋子。 白家妹子急忙道:「不瞒老姐姐说,我白家卖的不会和你们村有冲突,我哥是打算赁间屋子卖长白参和鹿角虎皮,这都是从外村猎户那里收上来的,想着贵物什要卖给有眼力的,南面来的贵客回程时总要带点礼吧。我那念书的侄子也说,凡是礼最好是当地特产,这才想着借您光赁间屋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开始领人(两章合一) 「要赁几间?」 「能多赁吗?」白家当家的叫白桂堂,没想到二道河村能舍得多赁屋子。 依他看,这节骨眼不争抢起来就不错了。 这叫错过这村没这店,顺利的话,一年就能挣不少,就看敢不敢干了。 「你家买卖多,我寻思帮你多争取争取。」许老太多会说话呢,明明在帮刘老柱,她愣说成在帮白家争取。 「那太感谢妹子了,只要你们村舍得,最好是两间。我也不贪心多要,说多恐是会让你在中间为难。不过,你放心,无论几间,我白家不会倒手租给别人,都是自家人的营生。免得乱了你们村规矩,搞得乱七八糟就不好了。」 许老太听完心里更加妥帖,和眼明心亮的人说话就是利索。 许老太心想:村里那十间屋子,租出去两间,倒是没什么可舍不得的。 一方面看今日村里人反应,搞不好到最后会剩下空屋子。 那就难看了,别人争抢,他们却不干,唉。 另一方面,刘老柱都缺钱成什么样了,不如弄出来一年租金花用在基础设施建设上,这般更加惠恩村民。连她都会借光受用不尽,许老太当然要促成这事儿。 反正刘老柱就图一个大伙念他好。 刘老柱早先在路上就和她提起过,说他自己就留下四间,随随便便的卖个两间房本钱就全回来了。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咱当初买地皮拢共花多少银两吗? 所以压根儿没想将名下十个房屋,和剩下那一大片空地,全占为己有,只留四间就好。 另外还对她说,将来如若到了分割这些房屋地皮时,再单独给她许家留下一间,对得起她当初赞助那五两银钱就行。良心要放正。 还打算将这事过明路,本想今日开大会时就宣布,说当初能买下那片荒地,许家曾帮扶村集体五两,许老太自己没同意。 说那个干啥呀?她三个儿子该以为她缺心眼了。 她连自己都没法劝服,毕竟曾经家里很缺钱,莫名其妙给刘老柱出五两银钱算怎么回事。 而她又不能把实话告诉别人,那是直播间家人们捐给村里的。当初看大家抢江受伤太可怜。 只能拦住刘老柱,让私下和四伯七叔几人说说当个见证人就得了,再一个:「你给我写张欠条。」 欠条就写,如若有天不再大集体做买卖,村里的人心散了,要分割这些地和十间房,你换算成当初我给你投钱比例,写上欠我许家一间房,再给多划出一块空地就行。 要点实惠的,总比村里人给她戴高帽强。就等于将直播间家人们的好意再收回来,有一天村里要是真的再遇到什么难处,她再帮。 刘老柱当时还抱怨呢,说怎么总是我给你欠条,你欠我时,我写,我欠你时,还是我写。 总之,关于房屋和宅基地就是这么定下的。 许老太此时想到这些,其实她已经单方面定下要租给白家两间房。 为发展,最好啥都有卖的。 白家卖的东西,正好能补足,她们村没什么贵重礼物卖给贵客的缺憾。 另外还有一点,白家那位会读书的小子,眼下已是位秀才,要是赶明鲤鱼跳龙门再进一步成为举子,白家有铺子开在这里对村里有好处。起码外面消息知道的就能及时。 不过,许老太没透实底,她不能说我一人就说得算,刘老柱他也得听我的。 而是又问:「另一间也是卖鹿茸熊掌啥的吗?」 合着你白家的熊掌,比别人家兄长都多呗。 许老太解释道:「你们别误会,以免卖重样,就是我们里正来也要问,我这 里递话要递个明白。」 白桂堂表示理解,起码要和中间人说实话:「那倒不是,要是能赁下两间的话,另一间卖裘皮。」 白桂堂想起小儿子说的,互市后,各种毛皮就会流入,再加上咱这里毛皮本就不错。找个合适的地点,一间卖人参鹿茸袍子熊掌等珍品,一间专门卖狐貂豹兔的裘衣皮子。商贾回程路上相中就会下手。.net 白家原打算去镇里买间铺子。 但前几日也是他这位小儿子说,镇里铺子涨价太狠,买了也堵心,太不划算。论实惠还不如去二道河村,总感觉那个村子会不一般。 他当时问过小儿子,怎么个不一般?那混小子一点没有读书人的斯文,竟然说越是招人眼红,越是说明不一般。 正好咱家不是与二道河许家有渊源? 许家也不一般。 招人暗中留意的人越多,越是说明许家不一般。 爹,您去问问,能否赁屋子,挨着许家最好。 就这般,白桂堂听闻许老太终于回来了,就赶紧带着亲妹子上门。 这回许老太彻底放心,内心还直咂舌。 瞧瞧又是皮子又是鹿茸,咱家啥时候能做这种买卖。 好在她也不自卑,咱是啥呀?咱是几个月的家底,人家白家是百年家业。不着急,好饭不怕晚。 许老太示意白家人稍坐,「那我去将我们村里正叫来,具体的他能赁你家几间,租价如何,你们谈。」 白家妹子立马接话道:「麻烦你了,老姐姐。」 「坐,坐,没啥麻烦的,就跑趟腿的事儿。 我啊,说实话,倒是真盼着你们来。于我家来讲,这样往后买个缸添个坛子就近便了。 而且你们家还真可以将坛子摆屋里卖,那些商人路上摔了坛子补个碗,这就可以换上了。」 白家兄妹俩连连笑着点头称是。 心里却想着,没有人是随随便便成功的,许家如今能这么有名,想必也和随口就帮你着想的热心肠有关。 而这面许老太笑着出门后,特意去仓房寻到许老二和许田芯,让进屋陪客人说说话,喝点茶水。 彼时,叔侄俩正蹲在一堆木头前大眼瞪小眼。 许田芯看着木雕半成品,瞪着大眼睛撒谎鼓励道:「二叔,刻得挺好。」刻出了她和奶奶刚穿越那天,挂城楼当阿飘的特征。 二叔这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把灵魂雕刻了出来。 就是别再刻了。 她要的是和奶奶一起坐在摄像头前直播的画面(本书封面的样子),属实没想到二叔刻的是俩阿飘,前方手机加补光灯被刻成十字架。 许老二不解道:「啥叫十字架,你这画的不是让我刻桃木剑吗?」 好吧,桃木剑,这要是凿在香皂上倒是很爱本朝,这哪里是商标?不知道的以为在内涵境外不法势利,好像在施法震慑,用了我的皂,让你无处可逃。 许老太进来时听了两耳朵,忍不住笑着劝道: 「宝儿啊,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爱犯那大户人家的毛病,四眼叫齐,咱家条件还没到那一步,你得改。 你听奶的,可别再为难你二叔干那细活,他一堆粗活打柜子等着呢。 而且你要说那一老一少是咱俩刻香皂上,人家不是把咱俩用没了吗?咱可别的。 你要真稀罕这么设计,不如像当初说的,只外面那层包香皂的纸上是印是卡上这画的戳就得了,那也要花钱找专人去刻,咱自己印。 你二叔大字都不识一个呢,他能干得了这个?你太瞧得起他了。」 许老二:「 ……」劝解就好好劝,怎么还带抨击人的。 许田芯是听劝吃饱饭的性子,闻言点点头,只能这么办了。二叔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些事情终是花钱雇人雕刻来得更便捷。 然后许老太才说明来意,对二儿子和孙女小声嘀咕了几句。 许老二和许田芯齐齐惊讶:「村里有钱?」 「这不是送上门来啦,快有了。」 「还有,宝儿啊,你那个事,他们白家有读书人又认识人多,你也陪唠嗑时打听打听。」 得令。 许老太离开后,只看,叔侄俩直扑屋里,分工明确陪聊起来。 许田芯叫白家妹子白奶奶,正向女客打听着: 「白奶奶,您听说过咱这附近的香山吗?」 白家妹子一愣:「自是听说过,那里香料和花草有名的便宜,怎的?」 「那像咱们初次去拿货,人家能实惠价卖给咱吗。别咱费劲去一回,来回两天的路白折腾了去,价钱和镇上却没有相差多少,那就不值当了,想着先打听打听。」 白家妹子眼神闪了闪:「是你们家要买花草,还是村里谁家要买?」 许田芯解释说是自家:「还想买不少。」 「哎呀,那要是你家要买的话……」 白家妹子隐晦地看眼她大哥,无奈她大哥正忙着和许家二小子唠嗑,还聊得热火朝天的。 白家妹子心想:那就需要她的秀才侄子帮忙写封信。 许家这女娃还真问对人了。 因为正是和她侄子非常要好的那位启蒙同窗家里,包下的香山。 并且没有认识人介绍根本不零卖,那都是直接供货给城里。 白家妹子想着两好合一好,赶明赁下屋子还要和许家常走动,最好让侄儿帮忙给写封信, 她侄儿那位同窗次次考秀才,次次考不中,没少誊写她侄儿笔记,以俩人交情,想必一封信就能搞定。 但白奶奶没将话说满,万一她那位大侄儿不帮忙呢。 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她那家中最小的侄儿猴变的,很是聪慧会交人: 「你们打算哪日去香山?」 「明日就走。」 白家奶奶没问咋就这么急,着急买花要作甚,而是道:「那行,你等着信儿,等我回去给你问问。」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侄儿如若帮忙给写信,到家就派伙计连信带锅送来,正好许家要买二十口石锅,并不会耽搁明早出行。 许田芯闻言很高兴。 因为这个季节本就没什么鲜花,今年准备不足。她用的还是以前自家采摘的山刺玫。 要想去外面药铺买许多花草蒸馏成精油,滴在香皂里,虽然用量少,但是成本依然会高出不少。 像关爷爷那么制成泡套药方子,成本甚至更高。她和关爷爷凑头研究过。 如此,要是能大批量的买花和薄荷运回来,八千块皂角至少能节省四五两银钱的开支。 而另一边,许老二和白桂堂热火朝天讨论的是陶片水管。 白家有个窑厂,白桂堂谦虚那不是自己一家买卖,只是前些年入了股,可窑陶石瓦甚至铁,这都属于行内人不分家,准保认识这方面人。 许老二正和白桂堂聊着聊着掀开炕席,在炕土面上用木枝画了起来。如若细看他画的,就知这是现代水管的三通直接弯头,连接水管的地方。只是这里的人不常见,也不是这么个叫法。 白玉堂很惊讶:「你小子怎么知道这个?」 许老二不好意思道:「***过挖沟渠的活,见过这物什。所以就想问问您,这 物什贵不贵?要是我们村定一批这陶制管道,大概我家前院到后院两个这般的长度,需要花多少银钱。」 白桂堂猜测是用到铺子那面。因为一般自家埋不起管道,生活污水直接挑着倒壕沟里去,费事是费事,不费钱。 他沉吟一下:「要是自己干活挖管道,像你说的还要将管子接到房子里,不算工钱只要料的话,那得八两银钱。」 许老二连忙问:「那要是在井口那里再安条进水管道呢。就是咱这面摇辘轳井,那面水就在屋里锅里出来了。」 「我给你找人的话,也要二十两。」 与此同时,许家门外刘老柱迟迟不敢进院,就差上手拽许老太了:「咱说二十两两间小破茅草房,这快赶上抢了,这能行吗?那叫租,还一年。我怕凭白得罪人。」 给许老太气的,这一路回来真是不容易,被村民们围着好不容易突破重围,又要和刘老柱磨叽: 「往后租谁都是这个价,而且一般人咱还不租给他。让你说你就说,你知道人家卖一个熊掌能挣多少银钱不。你知道镇里眼下一间老破小铺子能卖二百两银不?那叫要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怎么还卖上兄长了呢。」 所以当刘老柱和许老太进屋时,屋里正聊得欢畅。 白家兄妹直到离开还纳闷,这是谁在陪谁聊天。 那对叔侄收获颇丰啊。 而关于白家租赁事宜,他们看过房子后看到炕都给搭好了,屋面也铺得很平,面积也很大,许老太出面帮讲得情还赠送个后面拴骡牛的棚子,倒是没讲价。只一个条件,要连租两年。 白桂堂记得小儿子说的,或许互市就这么几年好光景,还能总惯着那面吗?这面凡是有血性的将军,养精蓄锐存马练兵几年后,绝对不会给外族胃口养大,到时城门一关,又会禁盐禁铁。他最好多签两年。 这不嘛,刘老柱拿到四十两租金,第一件事就是气哼哼数落村民们,半两一个月租给你们一间屋子不要,看看转手一个屋子租金多少。 第二件事就是乐颠颠来到许家开小会:「我这钱该咋花。」 许老太说: 「你先掏出来二十两做贡献,一个出水管,一个进水管,再出五两给新安个辘轳井接上管子。 正好你媳妇不知道要干啥,咱俩合伙包下洗浴那一块吧。 雇人干活是雇人的,咱俩挣个热水钱。村民们都搓上澡修上脚也能有地儿挣个零花钱。」 「你不是说玉生他们……」 「重新划分,玉生那几家有实力买粮食的必须做饭食,要不然都不卖饭,都嚷嚷要打工挣现钱,只靠我家商队够吃吗? 我已帮他们想好,他们一家卖盒饭,几十文一份。 一家卖大碴粥配馅饼,四个馅饼一碗粥就是四十文钱套餐。 老万家卖豆腐丸子砂锅油饼,豆腐白菜土豆汤油饼,他家豆子多。若有需要,我可以给培训。」 刘老柱再次急火火出门,还开啥大会呀,他们需要再开个碰头小会。 另外急忙派人去新房那里喊话:「快些停手,空出三间屋子别再修整,你们许奶奶要用牛粪马粪给房子外面烀出个城堡泡澡。」 所以当晚,村民们还在眼巴巴望,大会呢,却只有许田芯拿着名单,站在台子上叫名字:「麦苗……」 麦苗乐得,她就知道不白和田芯做好姐妹。 「春杏,红英,羊角,二胖……念到名字的随我来。」 这些姑娘的亲娘亲奶奶都嫉妒了,村委会还不如田芯一个孩子靠谱,人家说雇人就真宣布。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田芯儿给开多少工钱?」 问话婆子瞪着眼睛,看向往常在家里不咋打眼的孙女,不明白田芯儿怎就相中这个笨的了。比起其他孙女,这个一棍子打不出屁来。万一被退回来,不如换灵巧的去。 「一人四百个铜板。」 「多少?!」婆子懵了,家里汉子出门背货蹲活也挣不来这些。 而这话一出,接连的问题砸过来。 「干多久?是每天发铜板,还是全干完再发。」 回话姑娘叫红枣,看全家震惊脸望着她,都没心思吃饭了,她也只能放下筷子,细细回答道: 「田芯儿妹子说,定不准干多久,属于包活的。我们这伙人要是手脚麻利,事情也顺利,可能半个月后就没什么活了,等着晾干就行。但要是不顺,就要二三十天都不一定。」 红枣忽然被她大伯娘拧了耳朵,急忙道:「是每天,每天发铜板,当晚收工结算。」 红枣没告诉家里人的是,田芯儿知道她们这些姑娘家从没摸过钱,才说的天天给发铜板。还说,这样她们每晚入睡都能开开心心的摸摸一天劳动所得,踏实又有干劲儿,高高兴兴入睡盼天亮。 这种情形在村里常见,这也是好些姑娘为啥着急嫁人的原因之一。 大多数的姑娘只有嫁人了,才有可能当家做主,摸到属于自己小家的钱。 即使红枣已经想象到,根本留不到入睡前就要上交,但是能揣回来摸一路,还能给她爹看看不是? 不过,让红枣感到最高兴的是,在打工的日子里,许家有五天包吃包住。 说让她们那五天不回家住,住在许家新房。 她们这些姑娘,只听说过许家四间新鲜没见过的大房子,有暗自羡慕过,还真没敢想有天会住进去。 还有,早就听说许奶奶做饭好吃,能香出十里,她也能有机会尝尝了。 五天,更是足够让她缓口气,不用面对家里本就穷,风倒屋塌后更是日日挨骂挨掐。 红枣没娘,和许田芯儿一样,生下她没两年身子垮了就没了。伯母婶子总以长辈身份教训她,好在她还有亲爹。 但在红枣爹看来,他闺女虽剩下个爹,却不如许家田芯儿。 因为有的爹活着,在家说得不算,娃照样受委屈和死了爹差不多。 而有的爹死了,却多年后照样是个传说。一般人拼不过。听说连外村老老太,当年看到许有田抱着闺女笑,也不敢说不好听的话,愣是硬夸了几句。 此时,红枣爹很感动于许家算是拉拔他闺女一把,这样孩子挣钱后,在家受待见能多吃口饭。 闻言道:「你好好干,那五日管吃管住,可能是累活。顾不上回家。」 红枣的伯母婶娘和堂姐们听到这话,这才忍下嫉妒,谁会白请吃饭,一定会累半死才发这么高的工钱还管饭。 可红枣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田芯儿妹妹当时说管饭时,语气平常,还说晚上可以当烧炕了,一起住,当试验水管一起洗澡。 红枣更信田芯儿妹妹没想累死她们,是想让她们趁机吃几天好的。 是的,红枣的第六感很准。 许田芯之所以管五天饭,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奶会挑出几日教那几家做饭。 到时,她奶做一遍,学的人做一遍甚至两遍,因为要看看做一大锅到底能卖多少碗。 奶奶说,她们几家已经打算好,索性大大方方请建房子的吃顿饭。 还说她家那份就请干活的姑娘们吃吧。这里的女孩子们苦,瞧瞧你定的名单还都是家里不受待见的,想必就没吃饱过。 而吃到嘴里的 才真正属于那些女孩子,发多少银钱不过是过过手,远不如想奖励辛苦就做顿饭,这样小姑娘们也更能有力气干活。 事情就是这样。 可当晚和红枣家一样对话的还有不少人家,他们对如此高的工钱既眼热又懵逼。 懵逼的是:「让你们明早就干啥?」 「跟车去岔路河村。」岔路河村有名的盐碱地。那里最有名的是有不少野生蓖麻籽。 这几年光景不好,村里很穷的人家会特意去趟岔路河村采摘蓖麻籽。 将蓖麻用石磨碾碎,用水熬煮会浮出一层油。再其他深层手艺,村里人就不会了。将那层油留下炖菜。.z. 虽然吃不好那东西能毒死人,已经死好些,也中毒好些人。但是真正的穷人常年不吃油,肚里一点油水也没有也就顾不上那么多。 一年中总会捡一些蓖麻炒菜。 可让村里人热火朝天讨论得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听说雇人不是要做澡豆和洗衣裳的皂?怎么还要用油不成。谁家用油能洗干净脸和衣裳,这不是扯淡吗? 那要是不用油,捡蓖麻做甚。 「我知道了。吃,给商队!」 「你快拉倒吧,咱村没有那样人。再说这趟拉回来好几十坛油。」 与此同时,许家也讨论得激情澎湃。 老万家大哥说:「我知道了,我炖什么五花肉砂锅,我就该炖鱼头炖豆腐配油饼往外卖。」 许老太一拍炕席,「你说的咋那么对呢,我家不用鱼头,用也用不了太多,鱼头可以便宜卖给你。」 她家做鱼肉松,指定剩下不少。 老万家大哥道:「我还可以做鱼丸炖豆腐。」 许老太:「对,就这么办,我家还卖鱼丸,直接批发给你省事儿。人进屋菜就好。」 王玉生笑着搓搓两手,有些不好意思踌躇道:「婶子,你能也帮我家想吗?你老说,做酸菜汤配馅饼,可啥馅的呢?既节省本钱又能赚到钱。」 许老太看着大家认真道:「要做带油的馅,不能包全素馅,就算你饼子想省成本,一大锅酸菜汤里也要放油放肉。」 她拿自己大儿子举例。 她大儿子当年被人看重出去贩货,来回走四个多月回来后,又是给自己娶上媳妇又是给家里添了田地。 所以不要小瞧那些贩货的,往后就统一俗称走镖人员。 「那一趟下来,少说挣好几十两。尤其咱这是往境外贩卖,可不是府城到县城倒几车货的小货郎小打小闹,可想而知每人酬劳会给多少。 我想说啥意思呢,比起咱普通人,普通走镖的人都不会是穷人。 你给人家吃没油水的,本就冷,好不容易到落脚点吃得清汤寡水。下回还吃就怪了。我可不希望都跑去我家,我希望咱们都挣钱。」 另几家闻言纷纷点头,但像王家难处也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先是借光许家跟着买地建房花空了家底,眼下开饭铺,少说也要存些粮食盐巴调料添置锅具,这又是一笔不小开支。 王玉生觉得囤猪肉做菜熬汤烙馅饼,那得多少钱,又要卖多少钱才划算,想让许老太给拿主意节省还能留住客。 许老太还真有:「你用油滋了炖白菜炖酸菜,也用油滋了当肉烙馅饼。包括你们谁做盒饭,也可用油滋了炒菜。油滋了比买板油,现成油,还有猪肉划算。」 「可哪有油滋了?动物油」总不能谁家买板油,他们跑猪肉摊去跟踪。 「有!」她孙女那里啊,眼看就要做皂了,日日都要熬猪油。 不过,她孙女为节省成本,也要掺和蓖麻油和菜 籽油。听说植物油和动物油两搀做皂还好呢,动物油有稳定性,皂角不变形,植物油去污。 「我说有就有,安心。」包括盐巴,许老太心想,你们都别着急,你等我一家家找过去私聊,通通都能安排。 几家终于松了口气,只囤油滋了能省不是成本。 正说着话,关二秃面带喜色脸确青进屋。 开一天会了,没见这人。 许老太听说关二秃帮人滴血认亲去外村挣钱,看造得那样,她猜测想必又顺道去陵园购了。 他这是想成仙啊,老吃供果。一点信仰也没有。 只不过这是摔了?脸确青不是摔的还能是被人打的不成? 关二秃没空聊自己,要是实话真是被打得,因为那家人嫌弃他抽血多,说不是滴血认亲,而是跑他们家灌血肠来了,挤了又挤血,骂他啥也不是。 关二秃没空说这些:「你看谁回来啦?」 许老太一直没给关二秃结账,因为要等着满桌子回来最后一起结,要不然账目乱套。 所以此时关二秃见到满桌子比谁都高兴,但是说实话,林子里初遇时却给他吓一大跳。 因为看许老太反应就知道。 「艾玛,你谁呀?桌子呀!」 满桌子打扮成媒婆样,走南闯北卖套才不会被人盯上。只是人在外,没有化妆品就打扮粗糙些。 林正英大师见到满桌子,都不知道该用哪张符能镇住这鬼样。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朋友一生一起走 (两章合一) 许老太伸出两手:「桌子。」 满桌子站在门口深情呼唤道:「老姐!」 许田芯人在仓房挑拣大米里生的虫子,却也知道好像是满桌子奶奶回来了。 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忽然唱道:「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能让她奶如此惦记的,也就那位。 许田芯赶紧放下簸箕对于芹娘道:「婶娘,满桌子奶奶回来了,我去看看。」 于芹娘连忙点头,她也好像听到动静了。 当许田芯见到满桌子奶奶时,惊愕得躲在门边连眨两下眼睛。 讨厌得是直播间背景音乐还打趣,音乐又突然变成了:「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可事实上,眼下满桌子奶奶和漂亮一点儿不沾边。 蓬头垢面好像被炸过的头发上,插着红粉黄各种颜色小野花盘一圈儿。 眉毛画两道细细的黑条,可能是路上打过盹蹭到了太阳穴。因补妆没处照镜子,下面又补两条,彻底成了黑框两条杠。 眼皮抹了绿。 以前就听满桌子奶奶提起过,她说五颜六色里,她独独只喜欢绿,眼皮绿的人发慌。 又不知是从哪里讨来的口脂或是红纸,脸蛋抹了两坨大红色,由于晕染开像在脸蛋上蹭了两手血,上面还带着黑指印。 唇色也画得通红通红却因喝水外扩不少,好像唇角流了血。 许田芯想起村里上年纪妇人骂家里媳妇的话:「抹得跟吃死孩子似的。」 许田芯以前想象不出吃孩子是什么样,从今往后算是有了画面。 屋里,关爷爷也正讲到,在坟地和满桌子奶奶相遇时的境况。 关爷爷哈哈笑着说,他打照面就只顾胡乱吼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是遇到了人。 满桌子奶奶闻言,一边应景得跟着大家一起笑自己,一边有些不好意思问她奶奶道:「老姐,我现在是不是真的又臭又丑的?」 臭是一定的。 可她还以为自己打扮得挺好的呢,特意到家前拾掇拾掇,你说也没处照照就弄茬了,整得让老姐跟着一起在村里人面前丢脸。 许田芯听到她奶奶斩钉截铁说: 「谁说的?桌子,你就记住了,认真挣钱的女人最美。」 懂得心疼女人辛苦的男人也最帅,这都是有数的。 咱女人最美的样子不是花枝招展,而是干活时眼里的光,掏出自己辛苦赚的钱,往炕上一扔时嘴角的笑。 尤其她们这个岁数敢出门走南闯北,谁不得敬佩? 关二秃这才发觉自己失言,甭管多大岁数也是女人。 而且要他说心里话,这个岁数不是花呗,没有这疼那疼处处要钱,而是还能出门挣钱的更是大宝贝,笑谈人家外貌干啥? 也连忙止了笑认真道:「对对,洗干净就好了,能全须全尾回来不比我强?老妹子,你是这个。」 关二秃坚定的给满桌子老妹子竖竖大拇指。 他只出门给人验个血都挨顿揍呢。 说起这事儿,关二秃也委屈,那到底是希望验出来是自家孩子,还是希望不是啊? 虽说挨顿揍挣到点辛苦钱,但往后再接这种营生时,一定要事先问好诉求是啥,免得费力不讨好。 「挣了多少?能结账了吧。」关二秃着急要钱,不是信不着面前俩老太,而是他一方面要趁着入冬前进些药材,二是要用钱打药柜。其他都可以等,药柜再不打就要来不及了。 满桌子看向许老太,用眼神 询问,屋里有这么些外人能说吗? 当许老太说完「都不是外人」时,满桌子忽然就咧开血盆大口笑了: 「老姐,我没有辱了你给的使命。去掉三十多个破的和给人看的样品,我将剩下的全卖了,一个也没剩。」 其实破的没有那么多,关二秃拿出去挣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那些套全是他一个个细心炮制挑选的。 事实上,其中有二十多个套是被满桌子吹破的。 为了逗青楼姑娘们前仰后合地笑,好帮她说好话多留些套。有姑娘提出让她吹几个看看会不会漏,她就当着一众人面前卖力吹。吹到后面,已经不是想看看漏不漏了,而是非让她出丑吹破才会多留货。 吹得满桌子两个腮帮子,离开那家青楼后,连着两日喝水往下淌哈喇子。 但这话,满桌子不打算告诉她老姐,没得让老姐跟着心酸,万一不好意思收钱呢。 她老姐以前是啥样的人,她说不太准。可能和普通的婆子没啥大差别。 可眼下她却是自信老姐能干出看她辛苦,不好意思收下属于自己那份钱的事,容易转手就都扔给她。 那是作甚? 这趟出门,满桌子在路上越发想得清楚,她往后要做的是和老姐一起挣钱,这就已经情意深厚,备不住上辈子应是亲姐妹才会有这般造化,而不该用情意绑着老姐靠人施舍。 所以关二秃一份,老姐一份,她挣提成那一份,该谁的都不能少一文。 这不嘛,既然老姐发话,屋里没外人,满桌子就来到炕边开始倒钱。 早先藏裤裆里的碎银,在快到家里时就掏了出来。 眼下,满桌子正用剪子划开鞋的前尖,从里面往外倒碎银。 又摘掉头上五颜六色的花,打开乱七八糟的头发别有洞天。 为何弄块抹额别着花朵,因为里面藏着不少铜板。 「有那么两家买的数有零有整的,就没法换碎银。 出了门也不敢乱走,怕去的地方越多,越容易被人盯上,这些铜板我就带了一路,都快成我心病了。 尤其是这些日天不好下雨又刮风,你说这天气咋跟男人一样那么不靠谱,总怕忽然掉下钱来被人发现抢了去。」 哗啦哗啦,全是掉炕上钱的声音。 刘老柱还好,猜到了许老太在县里无缘无故消失那天,是和关二秃合伙做买卖有关。 何况出发时带着那么几筐货物,他没翻过又不瞎,只是直到眼下也不清楚卖的是啥。 但万家王家还有四伯七叔他们都看傻眼了:我的天,这仨人又在外面做了啥事挣到了大钱。 他们是天天讨论怎么花钱,人家是从各种边边角角往里面进钱。 真的是大钱,满桌子带走了八百个套,真照许老太说的那般有一百个是样品、破洞的,白送的、还有她吹破不能用的。剩下七百个都卖了。 眼下身上除了光秃秃的样品板,所有货钱加在一起倒在炕上是二十三两银钱。 而前期许老太自己还单卖了一笔,卖了三百个套挣了十两银钱,她和关二秃一人分得五两。 她那五两当初早就花没了,但是在府城买东西最缺钱时也没想动过关二秃的银钱。 所以再加上前期卖的那笔货款,只关二秃一人就该得十六两半银钱。 「她关爷爷,你……」许老太脸上的笑意顿住,咋啦? 关二秃的眼泪,正无声地顺着被人揍得青紫的脸庞落了下来。 有了这些银钱,他终于能在入冬前,给他外孙和闺女做件厚厚的棉衣。 今年也能给师父和女婿,包括 他曾捡过供果的那些坟地通通多烧些纸钱。 终于有底气对早死的女婿说:「你在那面放心吧,岳父会给你娃养得好好的。没爹也不会让他饿着冷着。」 关二秃还想藏着,要面子,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掉眼泪,只能扭着身子用袖子挡脸。 可家穷为了节省布料,不是文雅人和正经郎中的长袖做法,袖子不仅不够长根本挡不住,而且连手上也有破皮的伤。动作却是很斯文,这该咋是咋。 屋里所有人也就都看到了。 在坐的虽然都好奇,到底是卖了啥转眼挣二十多两,这怎么凡是沾了许老太,好像都在外面抢了钱一样。 但是毕竟都是村里比较拔尖的体面人,涉及到银钱的事儿,到这时本就该不用人赶就要离开,更何况还哭了一个。 四伯和七叔率先拄拐站起身,打着哈哈道: 「挣到银两就是天大的好事儿,这对庄户人家来说太难得。一生能有一次都算打着灯笼难找,先可着这欢喜事好好唠唠。至于别的事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赶明大伙再凑一堆好好细说。」 刘老柱也急忙借着这话,一边搀扶四伯往外走,一边为避免尴尬扯别的话题问道: 「您和七叔真就不打算弄一摊买卖干干?」 七叔笑道:「不干,我和你四伯家里的小子们没啥大出息,举手表决都要安稳,不想先掏本钱怕赔本,像我家也是被淹了,属实情况不允许,那我们就尊重孩子们的想法。不过,怕就怕在等你们这些先行一步的挣了大钱,他们又会眼红想干。」 刘老柱好脾气道: 「那倒不怕,那面空着那么大片地,明年还会盖房,到时如果后悔的人多,再盖再出摊就是了,只是不能卖重阳。 不过,就算不出摊,不知道该卖啥饭食,想必到明年情况会更好,咱们也会再囤些荒地种菜。不再便宜卖给咱们新房那面的荒地,就去旁处囤。 到时大伙都帮着种地收菜腌菜,只要勤快不怕挣不到工钱。」 四伯闻言是笑着说: 「多亏田芯那丫头有厚缘和大官说上了话,给咱带来明年隔一段日子就会来商队的消息,那一年都不会闲着,这个消息太重要,等于托了底。 所以我家那几个没出息的不干买卖就不干吧。 更何况你不是让我和你七叔帮着管事,说还要给俺俩发澡票工钱?这是万万没敢想的。 管是发多发少呢,没想到我和你七叔老了老了还享起福来。瞧着吧,要是赶明按月发工钱,我们家连曾孙媳都会盼我长寿。」 这三位就算边说话边离开了,刘老柱只在离开前对许老太说了句:「我明日带人出门卖货。」 许老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老万家大哥和王玉生等人离开时是对许老太说:「那我们也先走了,要回家商量商量,不能唬弄着做饭。」 因为他们认为许老太说得对,以前计划村里好些家一起干饭食买卖,那时候可以让卖一些便宜饭,毕竟干的人数多,样式就要多,有贵有极便宜的就当作给人家客商多些选择。 可眼下只他们这几大家挑头,这就等于是承包这一摊了,还那就要舍得下本还要好吃才能挣到钱,走精品路线。.. 而且有了油滋了做荤菜,今晚又在许家聊了不少,他们发现每次聊完真的是收获不少,也托底不少。 随着大家默契般陆陆续续出去,满桌子正好听到于芹娘在灶房问许田芯干啥呢。 田芯说要给桌子奶奶做饭,上车饺子下车面,她想要打荷包蛋做肉卤子煮面条。 满桌子听了既心里暖暖,又装作很嫌弃般,夸张地说道 : 「艾玛,娃呀,奶奶可不用你做饭,你煮饭四大慢,比船靠岸,乌龟爬山和求人办事还慢,我啥时候才能吃到嘴。」 还有一个慢是蘑菇汉,满桌子差些顺口说秃噜嘴,这埋汰话,可不能说出来污了咱清清亮亮的小姑娘。 喊着这话也离开了屋里。 灶房那面还传出许田芯委屈的声音:「我哪有那么磨蹭。」 于芹娘和满桌子都笑,真想说:有。 田芯做饭特别讲究,这个擦擦,那个洗洗。要是让刷碗就更完了,要么不干,干完天黑,恨不得把碗架子里的盐罐子都刷的干干净净,所以于芹娘从不用许田芯刷碗。 而屋里,转瞬间就剩下许老太和关二秃,以及炕上的几十两银钱。 许老太趁机将之前的五两银钱找出,连同这二十三两银钱一分为二推给关二秃:「我卖那笔,你该得五两,这笔你该得十一两半,一共十六两半,你数数,用桌子刚才的话,我也不辱使命。」 关二秃哽咽着:「谢谢。」 往后许家就是他唯一的亲戚家,一句话,一生情,一起走。 关二秃之所以如此激动,因为他觉得许老太给他的不止是钱,还有重拾自尊的信心。 关二秃至今记得那次在坟地遇到许老太和许田芯时,许老太说和村里人吵嘴,甚至有时出门撒谎吹牛是为了自尊。 他当初说你还有那玩意儿呢?他早就没有了。 如今,看到这些钱,他也又有了。 所以谁让他挺起胸膛重新做人,他往后就一句话,唯命是从。 关二秃离开前冲许老太忽然笑得像个老顽童,还给作个揖。 接着就严肃了表情像置气一般,将这些银钱用衣襟兜着就明晃晃挺直腰板出了许家门,脚步迈得铿锵有力。一把年纪咋了?他还年轻! 许家仨有和大力归来正好遇见。 关二秃:「有粮,你等我出去显摆一圈再给你木料钱。」 有了关二秃这一出,当晚村里各家不疯就怪了。 合着眼下谁沾边许家就跟着挣大钱啊,那到底算作谁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而满桌子是挣了三两半提成钱。 这是从许老太那份十一两里提成出来的。毕竟应该她出去卖,她没空转包给老姐妹了,这份工钱就该由她出,包括之前事先给的半两饭费路费住宿费也是她掏的。 但让许老太没想到的是,半两饭费路费连同住宿钱却没花完,桌子竟然还给她剩回来五十二个铜板。 「走一个多月,一天才勾几个铜板,你没吃饭?」 「那哪能,老姐,不吃饭不就饿死了。我有那么几回,帮大车店做饭或是浆洗浆洗衣裳被褥,就没收我住宿钱。」 满桌子说的是实话,只是这实话里掺着水分。 她在外这些时日从没吃过一口菜,只吃卖得最便宜的干粮,甚至有时赶路都没有热水也没带干粮,就咽口吐沫垫吧垫吧。 还喝过泡套的奶,连奶汤子带药材一点没浪费。喝那种冒凉风的泡套水,你还别说,嗓子都清凉。 满桌子也不想这么苦的,可外面卖啥都贵。 菜贵,她不吃,白面馒头贵,她不吃。 她想着管不了物价,她还管不了自己的嘴吗,就不吃看能把她咋地。 你瞅瞅,这不就给老姐省下了五十二文带了回来,正好身上带的钱多没空给娃买点啥,就当作给田芯买点零嘴。 许老太想起自己吃的鹿肉八十文。 她本觉得自己已经够会过日子的,可咱得承认作为现代人有通病,有时见过世面思想上 开化过,就觉得宁可多花钱也不要错过,先享受了大不了赶明再挣,真是敢花钱。 眼下和老姐妹一比,搞得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花八十文就为尝尝鹿肉是啥味道,咋那么不会勤俭持家。 此时,许老太看着这辛苦省下的五十二个铜板,又见桌子欢欢喜喜地望着她,愣是说不出不要了像随口赏人的话。 将这钱默默收了,又特意将那三两半工钱用红封装上,双手放到满桌子怀里:「这才开始。」 还没等煽情说出朋友一生一起走,满桌子就拧眉道: 「艾玛呀,老姐啊,你这不是浪费红纸吗?啧啧。」随后倒出银钱,就笑得豁牙漏齿抱住许老太忍不住开心地笑。 好吧,好像又犯了现代人的通病,许老太拍拍满桌子干吧瘦的身体:「给你留着抹红嘴唇用,也不算浪费。走,跟我去洗澡,我给你好好搓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河向东流哇(两章合一) 许家早就吃完饭,只剩下满桌子晚归还没吃。 炕桌支上。 许田芯端进屋一大碗带荷包蛋的肉酱拌面,配着晚上剩下的半盘醋溜白菜,还有一小盘新煎的小鱼放在满桌子奶奶面前。 这小鱼还是村里那些奶奶来串门子时带来的。 说发水那几日,村里鱼多到有腿脚不好的爷爷,为不给家里添乱啥也不干,就寻一处大坝缺口那里捡鱼。 找不到多余渔网,村里大小渔网全都在用着,他们就空手套白狼等鱼蹦上来收走。 还美其名曰,没蹦上来的说明鱼身体不好就不要了。 那心态好的,家里房子都淹了,给来串门子的奶奶至今说起来还气得不行。 不过,确实捡回家不少,也就当个礼送给许家不少。 此时,满桌子刚洗完澡,是她老姐帮忙给搓的背。 她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坐在炕桌前,卷起一筷子浓浓肉香味的面条,吃进嘴里时,只尝到味儿就差点给她香哭了。 满桌子心想: 出门在外这段日子,真无所谓渴了饿了,就是不停地赶路到陌生的地方,排队进不同的城池,不停地和陌生人打交道卖货,不敢张嘴也要逼着自己张嘴,啥也不寻思。 没想到回家却忽然脆弱起来。 或许因为这一刻吧,看见的全是熟悉的脸庞,终于能卸下所有防备,吃的又是家里用心做的饭,屁股挨着的是暖和和的热炕。 满桌子急忙将泪意强逼回去,为让自己不再七想八想,正好许老太正用木径尺给田芯儿丈量尺寸,她连忙好奇问道: 「这是在作甚?」 许老太眯着眼看木尺上划的道道,无奈木尺年头太长,根本看不太清,这啥破玩意儿啊,赶明还得让老二重新做一个尺子。 闻言也没隐瞒,回答道: 「想给家里这几口人添件冬衣。支起铺子来回走路,大冬天的不穿暖和些哪能行。我家也是对付太多年,被子不成被子,衣裳全是补丁。家里几个小子上回添衣裳棉被还是有田活着时,我想趁这把不再对付。」 满桌子应道:「那对,咱遭罪挣钱就为吃饱穿暖。」 但她家却不添,她着急给大儿子看脑子。她大儿人摔坏本就不聪明,现在还学人家秃顶了,可见那傻病再不治就要来不及,她得攒钱。 「另一方面,这回出门你没发现吗?唉,那心酸的话就不提了。」 许老太想起她孙女,见谁都非常懂礼,也比照这里人属实很爱干净的孩子,却被人翻白眼嫌弃,不就是差在衣裳打扮上? 「人敬衣衫马敬鞍,狗挂铃铛跑得欢,这都是有数的。 也是想着,咱家到时招待贵客穿得破破烂烂的,卖的饭食却挺贵,那也没有说服力啊。 贵客看咱这形象,没等吃到饭就会先觉得不值,咱为这点也不能穿用的太破。 可仨小子连着儿媳妇的我心里有数,就是咱田芯最近长了身子,我怕给做不合身。」 「你做?」 许老太摇摇头:「我哪有空,这不是想着,把腰肩领围袖长给量准记下来,正好明日刘老柱去外村卖货,让他帮忙捎给我那儿媳她亲娘。我不是还托她给做鞋卖吗?连着那些做鞋的布面和棉花也一起送过去。」 包括新被褥。 许老太一边示意满桌子快趁热吃,一边聊心里话道: 「你说我得给点工钱吧? 芹娘那大弟弟在这里白帮忙干活,这两日我细品过,那真是个实诚的后生,咱不给一文工钱也就算了。 再让亲家母那面给白做衣裳做被子,不是 那么回事。 我想着雇谁都是雇,用村里人倒容易多嘴多舌,别再去外面说我家财神爷吹牛有的是钱,何不如用她。 到时也不告诉是给我家做,连我那儿媳妇我都不告诉,免得给我说秃噜嘴不好意思收工钱,只给尺寸。。」 满桌子听完,赶紧放下筷子要帮忙丈量田芯身量。 许老太也没客气。 她有原身记忆会做衣裳和真做是两码事。 有满桌子帮她掌眼更放心。 主要田芯等会儿还要随三位叔叔去新房那里,连夜丈量出水和进水的管道米数。这样不耽误明早让刘老柱找白家给预定陶管,也能来得及画出图纸让村里壮汉们开挖,等挖差不多管子送来连接就行,要不然过几日上大冻挖都挖不动。 赶紧给孙女量完衣裳尺寸好打发走。 这面满桌子下炕帮忙是帮忙,心里却另有打算。 做衣裳还花钱?老姐,你咋那么不会过日子。 她正好要回家歇一阵,再说她儿媳妇也闲着呢。 她明日归家前,将棉花和布匹全扛回去给做好送来就完事。 满桌子心想:找什么亲家母,亲家母再咋的隔一层,要是对人家闺女不好,无论怎么好好处也白搭。哪有她这个干姐妹亲,她不要工钱。 满桌子藏着心眼:「那几个人啥尺寸,我帮你参详参详别再量不准。」又问,好不容易添回新衣别做糟践,想要个啥样的?让我开开眼呗。 许老太被问就拿出孙女画的样式图,还有几人尺寸递给了满桌子看:「你看做成这式样行不行?都是我孙女画的,你瞅瞅画得多带劲。」 满桌子本想问这谁画的,好不容易做件整料衣裳,却愣是要给裁开在袖口衣领裤腿接几块带颜色的,这不是祸害人吗? 当听到是田芯画的,夸道:「要不说还得是认字的呀。」 这认字的跟别人想的就是不一样,人家懂一个颜色搭配美。 反正错的不可能是田芯,那就是她错了。 此时许老太是看着满桌子心里琢磨着,她家那仨傻小子的褥子不能做了,等下一次老三送货回来让再买再做,左不过差一个月缝褥子快,她和芹娘一起贪点黑就能赶工出来。 因为她想给满桌子和桌子那俩儿子做一身棉衣。 这趟去掉给老姐妹的三两半工钱,桌子帮她纯挣八两。 就当作少挣几两。 而且让桌子回去忙乎忙乎家里事养一个月,回头还要带那俩小子来帮她出摊,不穿暖和点一身破补丁给人打饭也不好看。 所以于公于私,许老太都不想抠门算计那点棉花和布匹。 只是用做褥子的棉花和粗布做衣裳,那娘仨会穿一样而已。 这对干姐妹各存着「小心思」。 当外面白家来送坛子和白秀才帮忙写的书信时,满桌子趁许老太出门与人客套时,拿着炕边单子去找于芹娘要布匹棉花,说她要给做,还看着于芹娘啧啧两声:「你可真是摊上个好婆母,芹娘啊,好好孝顺你娘。」 于芹娘啥啥都不清楚,家里这趟买的物什婆母也一直没空细说,还不清楚里面有她的衣裳。 她还以为那点带颜色的是给侄女做衣裳,而剩下全是预备卖的。 不过,不影响她笑着应是。 自从她婆婆回来不用再管家,于芹娘开朗不少: 「那对,别人是打着灯笼难找好男人,我是打着灯笼找的好婆母。我现在能舍得我男人都舍不得我婆母。」 所以可见当晚许老太和满桌子互相挑破心思后,你想法设法贴补我,我想方设法帮你省钱, 这对干姐妹感情好得就差又搂一起去。 以至于第二日一早满桌子离开时,许老太又是往车上塞一兜子干蘑菇又是塞米,还嘱咐着:「下趟把你那儿媳也一起带来。」 村里闲汉多,只剩个小媳妇在家哪能行。 毕竟咱女的是那好样的,挡不住有那种不正经男的万一跳院子呢,男人力气大。 更何况桌子家大儿又是那种情况,还是儿子儿媳全带出来一起干活挣钱更让人放心。到时就让住在新房那里,就当作夜里看铺子了。 满桌子应道:「那我得把孙儿送他姥姥家去,我给拿点啥让养到年前,放心吧,老姐。」 送走满桌子搭隔壁车离开后,刘老柱一行卖货队伍也出发了。 许老太将给亲家母做鞋的布和棉花还有针线搬到货车上。 刘老柱带走几位当初一起进货的小子,他们这就要黑瞎子北村,下夹树沟、牛槽屯、宋洼子,郝家村,范家堡子、靠山屯走一趟,正好路过于芹娘的娘家能卸下货。 刘老柱这趟任务还挺重的,他要将该还的钱还了,还要收马草,拿着图纸去白家定管道,又要卖货喊着各种小词。 这回出门卖货准备充足,刘老柱学着许老太卖套提前做个板子,上面挂着各种样品,不能挂的也画上,不用再扯开衣襟露出胸膛展示。 他怕这些小子们扯开衣襟会引起外村妇人们的尖叫。 要不说每个年纪都有属于它的显眼包。 此时刘老柱背着样式板莫名有些自得。 刘老柱还让昨夜归家探望他的老儿帮着设计几句小词,其中有一句他觉得真挺好,那句是:「不买剪子扯布,那不是成了胡扯吗?」 你听听,这小词多硬,没花出去几套房子钱供读书都编不出来。 难怪他走这段日子老儿子没长个,这是长心眼了,都让心眼坠住了。 同行一起卖货的小子们闻言打趣道:「快拉倒吧,叔,一点不押韵,还不如俺们几个编的小词。」 「你们咋编的?」 「没挂板不代表我没有,有,都有,啥都有!」 刘老柱哈哈笑了,此刻望着村里小子们的目光像看自家小子一样。 村里赶明能发展好,也有这些无畏小子们跟着一起拼搏的功劳。 他回眸看向村里,想起许老太那句话: 更不能少了一个个无名之辈,大家要一起努力才能有结果。 而紧跟出发的车辆就是许家一行人,许田芯、许老太,还有许老四有银要去香山买干花,去外面各处搜刮猪板油。 这趟没带许老三,因为挖出水进水管道的图纸不难,四伯和七叔就能带人干活。 而许老四又不敌他三哥身量高,就留老三和大力在家刮大白。 许老太打算带老四出门见见世面。 同时跟随许家车辆的,还有许田芯雇来的那二十位姑娘。 这些家里还是有不少疼闺女的人。 或许以前也不是不心疼孩子,只是孩子多不显。 眼下这些姑娘们平均年纪才十五岁上下,头一次没有家人跟着要离开家去十里外采摘蓖麻籽,当爹娘的忽然就五味杂陈上了。 像红枣爹望着女儿瘦瘦弱弱的背影就有些心下感慨,想起女儿曾经不及膝高的样子,感觉一晃眼就能背筐出门挣钱。 下一次再这般望着女儿背影,或许就是闺女要嫁人出远门子啦。 红枣爹没有后眼,要是有后眼,知晓后来他闺女常出门,都走得他有点麻木了,一天天的比他还忙,他一定不会浪费这多余的感情。 而此时,一 辆辆车伴着直播间背景音乐:「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哇」渐行渐远,家人们也在这个清晨唰唰点赞。 他们又上路了,真好。 可村里人却感受不咋好,大会呢,名单呢,接下来该干啥呀。 别急啊。 就在村民们落寞的要陆续散场时,胡椒和刘靖栋代表刘老柱念出现了。 王玉生搀扶四伯,替不认字的四伯念名单出现了。 还有大雇主许家,于芹娘和许老二两口子站在了台上,他俩手里没纸,他俩是死记硬背的名单。 秉着尊老爱幼,四伯这面先开大会喊话道: 从即日起,二道河村一起捕鱼的日子半结束了。 为啥是半结束呢,这些成年人就是不如田芯一个半大孩子,连结束都拖泥带水的,干啥都不利索,村民们在底下小声吐槽。 给四伯气的,他再次代入刘老柱以前得被气成什么样,吼了两嗓子才说正事儿: 因为每家每户都有为村集体劳动的义务,凡是能打渔的天,轮到哪几家去捕鱼,就跟着村委会当值的领头人自动自觉的去捕捞。捕捞上来也不归各家,和以前一样这叫义务。 至于平日里,你们只要有空爱咋捞咋捞。不过,别像个傻蛋似的只捞家门口的,朝那对面村下游方向走走,冬捕时,村里也会提前圈上属于集体的范围,圈上的位置就不准碰了。 而没有船没有冬捕的凿子,要么有空自己制自己买,要么就到村里花铜板借,每借一天收租子。 「那捞上来的鱼呢?」 「各家收的从昨儿不就开始了吗?只要你那鱼是活蹦乱跳的,是够斤数的,全卖给许家,人家留下就会当场给你铜板。」 要不说还得是许家,许家赶紧发话吧。 别急啊,胡椒示意刘靖栋念名单,这是给她家和许家澡堂买卖干活挖管道,也给工钱,要顾好些壮小伙呢。 只是刘靖栋念名字时出个小插曲。 「王大火华。」 下面王大火华四处看大家,这叫的是谁啊?后来又喊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栋啊,叔叫王大烨(ye)。」 村民们终于等到了许家,今日注定是妇人们挺直腰板的一天。 于芹娘没磨叽,直接默背各个干活小组成员,并且提前说好,念到名字的就喊到出列。 「菜包子婶子?」 「到!」再次介绍一下,菜包子就是一只耳老娘。 这不嘛,她被第一个念到名字整挺直腰板出列。 那一嗓子吓得她老头直侧目。 今日连许老二也对于芹娘另眼相看,许老二心想:真行啊,领完村里大部分妇人离开,又对剩下的妇人说回家好好腌酸菜腌咸菜,腌好的可能会收后,他媳妇连瞅都不瞅他就带人回家干活。.. 倒是等等他啊,他还没念名单。 许老二也没了心情整景,直接叫走十个村里有点木匠活基础的,让帮关二秃打柜子。他真是干不过来了,娘让他别挣关叔那份工钱,让村里人挣吧,他从旁指导就行。 第二日,许田芯才带着两车干花还有少数鲜花,喷香喷香离开香山。 那位白秀才,名叫什么不知,字义海。他的香山同窗很是客气还说呢:「通过义海认识的老妹儿,没想到买这么多,行,老妹儿,这往后就算认识了,有啥缺的你托人捎信就给你送去。」 许田芯到了镇上踌躇一番,特意托人给镇北将军府贾莱捎了封信。 她不知道贾莱爷爷能否收到信,以瞎猫撞死耗子的心态提及她已开始做皂角,一定会尽心尽快交货。 还 有一个不情之请,按理不好意思说就该闭嘴不提,可是等三叔卖货回来,再把之前马粪运回来恐是来不及,家里等着马粪粪发涂墙盖澡堂……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村里有个姑娘(两章合一) 许田芯是特意托赵大山捎的信儿。 只有赵大山有这个能力。 要是换做旁人都不清楚镇北将军府大门冲哪开,即使到了军营也进不去,更不用说寻人给递信。 但眼下赵大山没在家。 这不嘛,大山媳妇名叫红梅,她正一边派人出去将赵大山喊回来,一边热情招待许老太几人。 许老太有些不明白,把信件纸巾给大山就行了呗,为啥非要把人给喊回来。 她还怕误会留下吃饭解释道:「红梅,你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坐不了多久,家里净是事儿等着回去,一堆的活。到你这里只是站个脚,还要回家路上顺便去趟铁匠铺定点物什。」 许老太还告诉道,要不是她孙女性情稳妥,想着接了人家买卖就要给个准话让人放心,不然连这封信也不会麻烦大山。 赵大山媳妇红梅打哈哈说,必须要叫回来。 其实她是故意的。 她男人已经连着好些日不回家,她想趁这个机会给叫回来看看。 要是只她传话担心饿了冷了让回家,赵大山就跟没听见似的,回头还会数落她说事多忙,让她少用这些小事打扰添乱。 但许家来人,尤其是许田芯找,红梅心想:孩子他爹再忙也会准保回来。 赵大山媳妇面对许家人,可以说现在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她感觉就是从那次她撺掇婆母去许家后,她男人到家不仅连夜派人送走婆母回老家,并且还和她大吵一架。而那日过后,自此就不再怎么和她讲话。 赵大山媳妇直到今日想起还很是后悔。 那日到家,她是因为她男人说话挺不好听的才顶嘴。 她男人数落她时说: 如若没有许有田几次三番救他命,他早就成了白骨一堆,或许连白骨都没有会被饿狼分食。 那何来的后面一年俸禄三十九两白银,无论庄稼歉不歉收,无论外面刮风下雹子,你都能坐在家里吃饱穿暖。 而你一个村里普通妇人,当初嫁我时什么情况,眼下在四邻八舍回娘家又是什么样,你咋就不知感恩。. 她明知道赵大山原本意思是想说,你就是村里最底层出来的,咋还能瞧不起和你同样的村里姑娘,你比谁身份高到哪去是怎的。 可她当时还是被那句普通妇人刺激到了。 这让她想起当初赵家穷,赵大山在家里又不受待见,赵家不可能给她男人舍得花太多银钱娶妻。这般就挑了长相不出众,娘家更穷的她娶了回来。 而这些年,自从赵大山有本事以来,老家碎嘴婆子本就爱拿这点说事儿,甚至连她亲娘也认为她有些配不上了,说她一个村里姑娘要长相没长相,要啥没啥也太享福了,紧着让她再怀一个赶紧笼络住男人的心。 所以那番话一出,她本能的受了刺激就脱口而出:那是许家没那种好命,而我是命好。 这话算是捅了她男人的肺管子,之后拿啥再怀一个啊,她男人根本不碰她,也不喜回家。夫妻之间还不能讨论儿子,儿子大了能讨论啥呀?无非就是往后干啥和娶什么样妻子,那等于提醒赵大山她曾经和婆母一起犯过的糊涂。 要说,多亏后头开个买卖,而且这个锅盔买卖还是许家婶子教的,要不然他们夫妻之间到了夜间更没话,人家一转头就打呼噜睡过去。 而此时许老太这面也被孙女眨眨眼提醒,才想起来,哎呦,可不是得叫回来,那就等等吧,她家还欠大山二两瓦钱呐。 听大山媳妇说话那意思根本不知道二两的事儿,正好等会儿叫回来,她将银钱偷偷还给赵大山,免得因为银钱两口子闹矛盾,赶紧给过去咱也 心安。 「咋样啊,买卖?」许老太坐在铺子后面的小屋里喝糖水问道。 赵家这铺子很是窄吧,后院就有一铺小炕再摆个桌子,连院里堆柴火的地方都没有,做烤饼要买木炭。 赵大山媳妇红梅一下子就乐了,她的吃一堑长一智里也有这份帮扶情。 冲买卖这般好,往后不用赵大山提醒,她都应该和许家人亲近。更不用是许家现在似乎还认识大官。 所以她很是实诚的告知道: 「婶子,多亏你给出的主意又手把手教,眼下少的时候一天能卖六七十个锅盔。 近些日咱镇里人来人往的,可能有些是为买了路上吃。您猜怎么着?有时要排队的,能卖一百三四十个。 这不嘛,只靠我那外甥忙不过来,我大姐大姐夫也来了,这后面炕就是给他们住的,屋里小造得有些乱,婶子和田芯你们别嫌。 那啥,是叫有银吧?快坐,嫂子去给你取几个锅盔垫吧垫吧。」 许老太拦:「红梅,不用,从香山出来前特意吃了回的。」 他们家越来越不亏自己嘴了,赶路也会吃泡面,老四泡面没够吃还用汤泡了点馍。 赵大山媳妇不听,还很会说话道:「那是饿不饿的事吗?你老和田芯这都尝过咱家饼子,就有银老弟还没吃过自家做的呢。」 赵大山媳妇离开后,许老太闲着没事算下利润,一个肉锅盔能纯剩下二文,那赵家这间不起眼的小铺子一个月能挣五六两银钱。要不说还得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挣钱。不像她们只能傻等商队来。 啥时候他们那里也能成为商业区呢? 要许老太心里话说,这并不是梦,有位名人不是说过那话?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当他们村那里去的人多了,备不住也会成为商业区。 「奶,提粉面子肠吗?」 许老太冲孙女摇摇头,先不提,她最近还没空做粉面子肠,等下趟做出来能一次性批发百八十根再说。 「也是现在的天气还有些冻不住,再等几天的。像粘豆包、冻饺子冻混沌,到时都让村里你那些奶奶们做。」 这天气小孩脸说冷也快,可能一场秋寒过后,园子里叶子摘下来就冻的邦邦的。 正说话时,没想到赵大山比取锅盔的红梅回来得还快。 赵大山进屋就问道:「上次就没留下吃饭,听旺财他娘说你们帮人卖货着急回家,今日必须在家吃饭。我这就让旺财娘去割几斤肥肉。」 割什么肥肉,猪都让他们老许家包了啦。 这两日所到之处的肥肉和板油,还有每头猪身上那几两猪胰子,通通被许家买走,也买走不少猪肉,香山那面都没放过,还去镇西那面的村落收过。 许老太心想:你许家侄女,眼下在猪肉贩子那里比你赵大山还有名。 「先别说没用的,快点,这二两银揣好。」 然后许老太才拉着赵大山说:「我在外面定的货,有的是送货上门,我得赶紧回家去了,怕孩子们给不明白银钱。这不嘛,叫你回来是为给捎封信……」 当初,赵大山看到自己老母和媳妇在许家吵架没愣住,如今收到拿到信却彻彻底底愣住,音调都有点变了:「给谁的?」 「贾莱,大山,你认识不?」 认识,他认识贾将军,对方不认识他。 赵大山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许田芯。 虽然他听自家媳妇提过一嘴什么大官,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大。 他心想:侄女,你真瞧得起伯伯,别看伯伯认识镇北军营的人,也确实提前得到互市的消息,可那 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也是他那位战友恰好干那一摊才知晓。 但你让像伯伯这般底层的人,去和大将军身边可以说是排位前十的左膀右臂递话,这连想壮怀里的机会也没有。压根儿没资格靠近,至多隔着距离看着对方从面前路过。 许田芯看出来赵大山的难处,迟疑道:「要不然就找合适机会,看到贾莱爷爷路过时,就让伯伯您那位好友提许田芯许田芯,这般就不会冒犯了吧。不过,要是隔上好些日也没遇到就不用特意送信了,反正信里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赵大山点头应下。还别说,这真是个招,如果贾将军能想起他侄女的话。 赵大山这才没再硬拽许家人留下吃饭,正好有一队衙役要往边境去,他需要趁没走前将信件让揣着带走。 可见面短短的功夫里,赵大山也说了不少事。 一是恭喜许老太,这回确实要赚钱,因为二道河那面的路要征用了。 这条路以前因为打仗运军粮,为快捷只让专门走兵将和运军粮的车辆。 后来仗打完,县衙和镇里为便于管理,依旧不让使用给堵住。 像二道河那面的村落要想去县里府城,必须绕两个时辰路绕远到镇里过城门。 赵大山告知道:「这回让用了,我听说你们那面会长期设关卡,想必最近你们会看到大量衙役或是兵将路过。具体关卡由谁负责还没确定。要是由镇里衙役管,搞不好我也会去。我听闻要设什么路牌是定准了的事。」 许田芯:「……」最好路牌由她们村出木料,到时在牌子上打广告,就写前方还有多少里,二道河许家饭庄欢迎你。 而赵大山告知的第二个消息不咋好,他提醒许老太,一旦打通,别看你们是农民身份,二道河那些铺子依旧要交税。不叫商税,因为不是商人,叫门税。 好在许老太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要别太过分,正常纳税这是可以的。 毕竟她们荒地改成建房已经占了天大便宜,当初还是拿王老八做威胁可以放出狱,但必须在文书写明明白白才没有后顾之忧。 要不说刘老柱就这事脑子好使一把,要不然眼下荒地改成建房都会被人难为够呛,容易说不清。 赵大山往外走,透漏的第三个消息是关于王家村:「王里正死了,说是发大水桥断裂淹死的,县衙是这般答复的。目下,王家沟村是一名老组长在管事。婶子你们村和镇亭闹过半红脸,前日镇亭说了这么句话,想让王家沟村和你们村并在一起。」 一旦并在一起,镇亭一定会重选一位心腹里正。 婶子家那些铺子也会随之被捏在新里正手里,也就是镇亭手里。 许老太坐在牛车上气坏了,她都顾不上感叹王里正就那么死啦? 只一门心思骂道,这些小鬼咋这般难缠?合着一文钱没挣,就惦记他们村那些铺子的孝敬银。 「没门,正常缴税我们交,让干啥我们也干,这次发大水房倒屋塌,我们村没来讨一碗粮,特意躲远远的还惦记咬我们一口肉。他说合并就合?两千多人口的村成立个新镇得了呗,我看挺好,我们自己选个镇亭。这都臭不要脸了,也不怕我们两个村落谁也不服谁撕挠到一起去。惹毛了,连着镇亭我们都闹上门,把他那点心思全骂出来,让他无处下手。」 赵大山安抚许老太:「也不是他一人说的算,镇里这处还有我,实在不行还能找县衙。婶子,道路打通后,只要你们村干出名堂,越有名气,镇亭就会越小心。」 看看婶子这两车货,他侄女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赶车? 赵大山觉得冲这些和婶子做饭的香味,他可以提前恭喜了。 他有预感,许 家在有田兄在天之灵的保佑下,只会越来越好。 赵大山媳妇再次撵出挺远,尤其是当着她男人面前表现格外亲热。 又是塞十个锅盔还有二斤饴糖,又是扛一袋子苞米叶子塞到车上。 「袋子里是啥?」赵大山不解。 红梅一边对渐行渐远的许老太摆手,一边告诉道:「婶子提过一嘴要用苞米叶子包什么吃食冻上,我给她攒的叶子。」 赵大山本想直接离开,想起上回旺财娘也知道给侄女甜杆,脚步一顿忽然道:「这就对了,甭管是便宜的贵的,用心帮忙就行,又不是让你花多少银钱。以后更用不上你搭钱,只怕咱家都比不上。给,这二两银钱,别人还我了,你收好。」 红梅:你瞅瞅,对许家人好,她男人果然立马给回应。喜滋滋将银钱揣兜。 而许老太他们离开后也没有直接出城,先去了铁匠铺那里订钟表用的家伙什。 也不能叫钟表,用这处的准确叫法应是叫刻漏,但被许田芯定制齿轮条和螺丝改动后,会成为水时钟。水滴下来带动钟表转动,表盘上写着各个时辰。 「多少银两?」许老太不可置信问铁匠,就这么几个螺丝和不大的齿轮又不是买口锅要五两银钱,这在现代就花几块钱: 「这不就是榫卯吗?我儿子做柜子就是用它连接,只是让你做成铁的,咋就敢要那么多银钱?」 铁匠将纸张递给许老太:「你看看你孙女画了多少纹,我昨做完眼睛都要半瞎。」 许老太看看螺纹这才不吱声,没有机器全是人工就是贵。 许老太也知晓孩子不是乱花钱,而是做皂熬煮都需要看时间。 总不能她孙女一天下来啥也不干就帮着计时吧,有时人不在场,让那二十个姑娘咋办? 另外,有了这个水时钟立在外面,赶明也能方便商队看个时辰,咱总不能像镇里有打更的半夜咣咣敲锣。 「奶,会挣回来的。」 「那指定的,你那买卖备不住比我还挣钱,花,奶没说不花钱。」就是震惊一下价格。 随着许老太许田芯二次出门回归后,二道河村继抢江偷鱼后,再次变得热乎朝天起来。 这让外村人很是侧目,也很纳闷地问:你们干活的时候,有人咯吱你们啊? 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们干活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因为我们在挣钱! 随之传出的还有许田芯的名字,据说她小小年纪就很嚣张,因为她制出了老大的水时钟,滴答水就能让人看明白时辰。她还带着二十位姑娘香香的一起挣钱。 这些传闻,惹得白家秀才白义海特意放下书籍,跟着他父亲来到二道河村来布置铺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两章合一) 「吁!」 白父拽住骡子,停在村口处,很有经验地等待小孩子们问话。 白秀才望眼在远处荒地薅干草的小孩子们,那些孩童薅了草攒一堆,再由大一点的男童女童捆好,背回来放在各家柴垛旁边留着烧火用。他们还知道要均匀摆放,甭管谁家也不会多不会少,看起来都差不了多少。 眼前,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手持敲锣棒,从树上利索跳下正喝问道:「同命相连。」 白秀才有些不解,刚要上前解释想进村寻人,白父用手拦住笑着回答:「保佑赚钱。」 白义海这才明白,原来二道河村的进村口令是,同命相连,保佑赚钱,要是对不上进不了村。 可这是谁编的口令?太过直白。还不如。会当车载金钱去,买取春归亦足豪,他忍不住笑了下。 果然,小男孩让开身体放行了。 随后,白父也和儿子解释说: 「不像其他村落,人家这村不让乱进乱蹿,因为家家都没有什么人,还都有各自要忙乎的一摊。你可别小瞧这口令,看到刚才那娃娃手里的敲锣棒没?对不上的话,眨眼功夫就给敲下去,到时咣咣的声叫出来村民,咱没干啥也会被围观。多亏上次和许家小子闲谈,特意问了口令。」 进二道河村,有名的费劲。 白秀才忽然觉得浪费一日光阴没有温书,这光阴也算浪费得有意义,因为这里有点意思。 等到进村后,他更是觉得二道河村和其他村落完全不一样。 那是有点意思吗?那是很有意思。 只看,眼下许家院里支起油布棚子,棚子外面还挂着一张白纸,白纸上画着一个小人,小人身上打。. 白义海猜测,这是闲杂人等不准随便进去的意思。 有事只能在外面喊话。 想必从他家后来买的那些石锅,正在棚子里用着。 白义海猜得没错。 许家住房这里,眼下只加工鱼肉松。 并且还要将鱼杀好、洗干净后,才能送到许家院里。 因为许家没有井,杀鱼洗鱼的那拨老太太被留在村井旁边搭棚子干活。许家这里只留深加工的妇人。 可是只深加工,许家屋里厢房也转不开,没有那么多灶,只能在院里搭棚子用明火,上面架锅。 而为多保留两年鱼松做法的配方,许家这里深加工的妇人,都是村里比较老实不多言的,甚至可以笨,却不可以乱说话。这是许老太当初筛选名单的要求。 这就显得院子屋子除了炒制和烧火声,愣是没有什么说话声。 并且为配方不泄露,许老太带着于芹娘和三儿子、四儿子都在这里。 她们娘几个会在屋里先将鱼肉腌制,这一步就已经调制好咸味,也去除了腥味。 接着蒸,蒸完用干净纱布包好鱼肉揉松散,然后再带到棚子里一锅锅烘炒,炒得稍稍变一点点色,才会交接给村里妇人们,让雇来的妇人们继续翻炒三个小时左右。 这三个小时具体时间该怎么把握,按理家里这处也应该有个刻漏表。 无奈做一个齿轮几个铁质螺丝就要五两银,五两银那可是一个房子钱,就做那一个还是留给许田芯他们制作香皂用,再不舍得给家里也安个水时钟。 好在不提于芹娘,连许老四都练出了眼力,能看出来什么样叫炒制完成,这样就不用许老太和得力干净于芹娘把着死身子,只留许有银在家监工就行。 因为村里还有鱼敲面那一摊在等着她们。 这般许老太和于芹娘能利用村里妇人们炒制的三小时时间,赶到村里接着去煎制面饼。 这不嘛,此时许老太正在棚子里炒制,她必须炒变色才能交接,正忙着根本不知道家里来人。 要不是许老四那面先忙好,他也不知白家来人。 许老四正挑着攒满一桶的鱼骨头打算去磨碎,这玩意儿喂牲口特别好。 他听三哥回来提过一嘴,说是那些霍家军的喂马兵将告诉的,好饲料要玉米或是米糠麸皮豆饼青草盐,再加点骨粉是特别好的。 所以每次蒸完鱼,家里剩下的鱼骨也都有留着。 许有银看到白叔身后穿青衫戴方巾的年轻男子,当即就反应过来,这不是白家那位鼎鼎有名的小儿子也登门了嘛。 许有银急忙招呼道:「娘,白叔还有秀才公来啦。」 许有银要是不喊娘,差些给白家父子吓一跳,他们就要喊人了。 这是谁呀?不知道的以为跑进院偷东西的。 许有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头套,急忙摘下来,一头一脸的汗,笑着解释道: 「给贵人做吃进嘴的贵物,俺娘说不能往锅里掉头发,最好我们也别对锅打喷嚏,特意扯了不少布做这头套让干活时戴上。叔,你坐,那啥,秀才公你也坐。」 许有银放下挑着的一桶鱼骨头,赶紧进屋找杯倒水。 白家父子听完理由,难得脑中闪过同一个想法。 难怪许家能在外面接到买卖,这般做事仔细的人家,拜托做个什么都放心。而且从这件小事中,也高看许家一眼。 所谓高看,通常不是非要做件多么令人敬佩的事情,它发生在点点滴滴间。 一个农家做饭食往外卖,说句不好听的,衣裳都没有几件,却特意扯布做头套就为头发别掉进锅里,白秀才认为,就值得他对许家多一份尊重。外面的酒楼又有几家能做到的? 所以当许老太摘下头套也从加工棚子里走出来时,白义海笑着站起身,拱手行的是晚辈礼。 不要小看这个晚辈礼,人家见到县太爷都不用下跪,只行学生礼。往常在各村一众草民中行走,更是谈不上谁辈分高就要见礼,全凭他自己。 许老太明白这个礼法,还是挺高兴白家小子对她谦逊态度的。 因为往后还要和白家一起在新铺子那面做买卖,白秀才要是总端着架子,让他们这些草民也难办不是? 更何况,之前人家还特意为她家买花的事手书一封,连夜送来书信,于情于理她都要格外热情一些,比对白父还热情。 主要这小子长得也挺带劲,在家看书没被晒过的事儿?高鼻梁,小眼睛,挺白啊,美男子。 许老太一边示意白家父子喝水,一边先解释一番没听到动静都在忙着。 「那可不行,妹子,老哥劝你一句,外头还是要留人的,谁进院拿走啥呢。」 白义海趁着低头喝水瞟眼许家仓房上的锁头,心想,他爹多余操心。 白家父子不知道的是,往常许家哪里只是上锁,家里还爱关大门,甭管谁来都要敲门。没给他们关在大门外就不错了。免得在家吃好的被人怼在屋里看见。这个习惯曾惹得村里不少人背后讲究过。 好在自从上回老宅那面来人乱翻东西,许老太就买了几把锁头,将放粮食的仓房都给锁上,放龙遗丸存钱的小屋子也给锁上。 像这些日更是不能关大门,村里拾掇好的鱼肉一天八趟给送来,来回总走人,院子里进人,许家放贵重东西的屋子有锁头就没当回事。 许老太听说白家父子要寻刘老柱,这就打算交接铺子从今日算起,尺子都带来了,要量柜子再看看两间铺子要添置些啥,她怕耽误正事,在白家父子喝完水后,张罗道: 「他应该在家吃晌午饭,那咱走吧,正好我要去他家附近,你们不知,我家村中间那里还有一大摊呢。」 走在路上,许老太笑着又介绍说:「坝上也有一摊,再新房那里更忙,只我一家就分为四大块。我们里正那里比我家还忙。不过,我听说他下午本就要去铺子那里,雷家沟村来人送蜂蜜山货啥的,想必很是热闹,正好你们一起去瞧瞧。」 白父连忙道:「妹子你不知,外面早就传遍,说你们村干得热火朝天,新房那里一天一个样,都没有人回娘家走亲串友。这不嘛,听得我心刺挠,连我家四小子也特意放下书笔,想是跟来看看,他不温书的时候少。」 涉及到读书的事,许老太就没有关公面前耍大刀吓客套。 毕竟许家原身祖宗八辈就没有参与过科举的,连个正经读书的人都没有。即使在现代她也至多懂点宫斗不能闻麝香,闻了就掉孩子成邪乎了,再其他关于古代的事都不清楚。 要是她孙女在还好。 她总不能搭话问:孩子念几年级了?硕士没有啊?那你不行,我孙女硕士,她就没搭茬。 而许老太之所以特意提她家有几大块买卖的本意,是想暗示她这个中间人,却是下午没空陪着去新铺子那里。 有些事不用细解释,看就能明白有多忙。 白义海进入村中心,才意识到这个村有多抱团,难怪口令叫,同命相连,保佑赚钱。 目下,二道河村快要成为一个产业链了。 江里捕捞的鱼直接坝上过称,坝上坐着一位老者(四伯),面前摆着一个本子,还有一个盒子里放着满满的铜板。 听那意思鱼种类还要分一分,刺少的才能做肉松,刺多的,老者喊着送到玉环那里。 白义海:玉环是谁? 许老太笑着解释,没什么不能说的:「是我家卖的另一种吃食叫玉环。所以井边那里也分两伙杀鱼的,一伙杀肉多的去鳞洗干净挑去我家。另一伙直接拾掇刺多的或是小鱼,直接就将新鲜鱼肉交给玉环组。与玉环组是负责敲击鱼肉的。」 许老太指着远处:「正好一会儿路过,到了那里,你就更能明白了。只我这么说,你听着可能会糊涂。」 但许老太心想:事实上,看也会糊涂。 因为只将新鲜鱼肉敲击成薄饼还不够,她家还雇佣一组专门磨番薯粉的。连村里人也不清楚玉环面要将这两样融为一体后,才能用锅煎,只以为敲完薄饼就直接晾晒。这些后续的事情要由她许家自己人做。 磨番薯粉那伙人,也以为她开饭铺子有其他用处。 可即使这般,仍然看的白家父子心下震撼。 因为井边,除了好些上岁数的老太太,手上血淋淋在清理鱼鳞,还有几十位壮实妇人正一人一根擀面杖,取过清洗干净的鱼肉,就放在石头上咣咣凿成肉泥。 她们连捶打的声音都是一致的,咣咣咣咣。 她们甚至还脸上带笑,不嫌累般比拼着谁砸下去的动静更大,谁砸的鱼肉更烂更快,每人脚边摆着一个大盆,这面也有一个秤,盆装满就上秤,一盆肉泥一结钱。 而伴着这震耳欲聋的打击乐,让白家父子感到奇怪的是,要说鱼泡没扔还说得过去,可二道河村连鱼鳞都不舍得扔,竟然有一位年轻妇人在专门收集鱼泡和鱼鳞这种物什。 关于这点,许老太不好多解释,她当作没看出来白家父子的好奇。这是关二秃的买卖,收集人是二秃子的闺女英子。 英子这把谁家工钱也没空挣,只给她爹当助手做鱼鳞冻,清洗鱼泡,而二秃子本人是在新房她孙女那里蹭鲜花水制作套套,听说二秃子还和她孙女制做不少泡脚药包,搓澡用的奶膏 盐膏,还有什么舒筋活血的油,许老太搞不懂,只知晓那俩又搭伙成为新组合了。 此时,一大帮在井边干活连老带少的妇人们,见到头戴方巾的白秀才跟在许老太身后走来,哎呦,那叫一个与有荣焉。 并且控制不住想多瞅两眼白净小伙,属实是村里小子们通通长得跟黑熊瞎子似的,少见这么白净更何况还是位秀才。 所以通通不约而同停下手里活,装作内敛招呼道:「东家来啦。」 这话逗得许老太忍不住大声笑道:「少整景,我一天八趟路过没见你们叫声东家,想看秀才公就说想看的。这往后白老哥家的铺子开起来,终于啊,这十里八村的名人也算是走进咱们村了。我们可以去外面说和秀才公家挨着。」 白义海听的脸色微红,却还算镇得住场。 在许老太说完后就对大半个村的妇人笑着点点头,要知道那阵容,被那么多婶子大娘盯着还是很瘆人的。 白父吃儿子挂唠,被那些妇人也顺便瞟到老脸跟着红了,忍不住嘀咕道:「难道你们村妇人,除了在你家干活的,剩下全在这里?」 「那哪能,还有在家磨番薯粉的,辣椒粉的,捶打靰鞡草的,做大酱的,做鞋的,出去打骡牛草料的,腌菜的,捡柴的,反正你能想到的,干啥的都有。另外我孙女那里也有几十个半大姑娘。」 白父:「……」听明白了,就没有一个闲着。 离开时,白家父子听到许老太嘱咐那帮妇人们:「那不是架锅了吗?洗鱼的时候兑点热乎水,冷了就进棚子里干活。」 又挥了挥胳膊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随着这话,像欢送他们离开一般,咣咣齐声凿鱼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不成了许金莲和白西门了(两章合一) 这个村不可能不变富。 而关于二道河村的男人们都在忙什么,许老太实在是没空给多介绍,将白家父子引到刘老柱面前,她就急匆匆回了家。 然后白家父子就由刘老柱接手了。 刘老柱见到白秀才很是热络,甚至很想拽人家去他小儿子炕上坐一会儿,躺下也行啊躺下。 这不是想着,蹭蹭才气。 许老太不在,许老太要是在场一定会吐槽,听说过蹭ifi的,没听说过蹭才气的。 此时,刘老柱望着白家父子满眼羡慕。 如若说他家刘靖栋念书一般,那白家这位小儿子就是别的班的小母牛,不是一般的牛。 才十八岁就秀才了,明年再下场就要考举人,你说这上哪说理去。明明同样村里出身吃差不多的干粮长大,白家小子才叫英雄不问出处,他家小子纯属干饭不问斤数。 不过,白家父子拒绝多坐,刘老柱也没有感到太遗憾。 毕竟房子租出去,等赶明房子到期收回来,他就打算将白家那两间留给刘靖栋,一样蹭。 仨人沿着大坝朝村外走,听到白家父子询问没在村里见到汉子们,刘老柱笑着解释道: 「爬上大坝就能瞧见了。有一小撮汉子在坐船练习水上漂,捕鱼江面漂着呢。 我们村现在拢共有九艘渔船,基本天天都下网出船,趁着江面没上冻前多捞捞,过两天飘冰就不能捕了。 主要也是借许家光,这面捕完鱼,许家那面马上就给现钱收走,不用大伙出门卖,也不用操心能不能卖出去。 这就弄得我们村男女老少现在捞鱼有瘾。岁数大的夜里挺晚也不回家,就坐在坝边等鱼上岸。 还有一部分劳力,手拿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在山上伐树背木头呢。」 刘老柱这些话是学的许老太。 前几日外村来送猪肉板油,那天村里壮劳力走得最是光溜溜,连许家仨有也没在家。 对方就问,你们村男的呢,快叫来几个小伙子赶紧帮忙卸车。 他听到许老太就这般回答,刘老柱打算往后专门留心背下许老太语录。 后来那天没招了,找不到小伙子就由他背的肥猪肉,这给他累的。还被村里妇人们好顿埋汰,说他太虚。 刘老柱指指山的方向,满脸笑容有些显摆道: 「一会儿走近,你们备不住就能听见山上那批人瞎叫唤。 咱也不知道咋那么多力气。 我们村小子们一车车石头往下运,一根根我几条大腿加一起那么粗的木头往下扛,那还能齐声喊着口号。 什么长白山靰鞡草,白山黑水都是宝;拉爬犁抽冰尜,二道河边出溜滑;东北虎野山猪,开山劈岭伐大树。」 白家父子全都听笑了,这个村充满勃勃生机,把铺子选在这里就对了,很符合他们白家作风属于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当仨人赶车来到新房这里,白家父子俩终于明白外村为何会传得那般邪乎。 这里属实是太热火朝天了,比村里还热闹多少倍。 而这样的场景,甭管谁路过都要回家当大事聊两句。这般一传十十传百不邪乎才怪。 只看,只做家具的就有专门的一伙劳力。 听说去除做柜子和炕板,桌椅木料外,二道河村连筷子和狗爬犁都像在搞批发。 人家刘里正说了,我们买不起那么多骡牛,可是来回运货,尤其是到了冬天要凿冰窟窿运鱼,没有狗爬犁哪能行。 那狗呢? 「狗到时买得起就买,买不起人拉。」 然后白家父 子俩接着看到,还有一批壮汉在几间「怪屋子」里面,用运回来的石头子铺地面砌圆圈。 那些壮汉先是用砖砌一个个大圆圈,砌好的大圆圈,四周再用鹅卵石包住。 不仅大池子里外全包,而且墙面有些位置也包着鹅卵石。大池子外面还有台阶。 与此同时,外面另一伙劳力在用青砖和土坯子搭大烟筒,竖起两个又粗又大的烟筒,却不在房顶在房边。 白义海深知,有些事情不该细问,这样会显得失礼。 可当他看到在这几间怪屋子的地下,还有、还有两伙加起来上百人在挖地道时,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 刘老柱心想:开澡堂这事瞒不住,人家白家过段日子就来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再说陶管都是让白家帮忙定的,备不住也会买澡票洗澡,这般想通就解释道: 「一伙人挖地道是为埋管子,你爹知晓,那是定的出水进水管。就等着管子到位呢。 还有一伙人从烟筒这里朝房子下面挖地道,上面是我们要开泡澡的铺子,到时热水在地下烧。」 白家父子异口同声:「地下烧火?」 「对,你们没去许家铺子看过吧?她家就是烧火的灶在地下。 和那个大同小异,我们开澡堂子也在地下烧。 烧完光脚踩的地面都是热乎的,没看到我们推回来不少鹅卵石?那玩意我们是有缘向镇北军学的,鹅卵石加热保暖。 而且这样供热,你们刚才看到的大圆圈就是泡澡的池子,池子里的水也会一直是热的。」 像是有的人不想一起泡澡,讲究的非要自个独一个泡木桶,他们只需要给木桶加热水就行。 木桶外面扇帘子,帘子并不是用布做的。 刘老柱手里没有布了,布匹去掉村里人内部价购买,再去外村卖,早就卖没。村里老人正在给编织席子,席子平日里卷起来,人家要求咱再放下,比布面帘子好还省钱。 而这般处理,大池子里的水也不用凉了热,热了凉的来回折腾。除非水特别埋汰,那就把池子里塞子拔开,然后水顺着出水道就会流出去。 刘老柱和许家一起做买卖,一共留下四间屋子做澡堂。 一个大屋子泡澡,一个小屋子或搓澡或躺炕上喝茶水按脚休息用。 这属于配套的,两套。 每间大屋子泡澡大池子有四个,每个池子能容纳十五个人,要是屁股挨屁股二十个也不成问题,就是会大眼瞪小眼,看到些不该看的地方,那倒也没事,都在水里面泡着又是男的怕啥的。每间屋子单独的浴桶也能放下四个。 就是目前浴桶还没做出来,这就不多提了。 白义海在县里泡过这样的澡,镇上似乎没有。 周礼下的古人,每当要见重要人士就会先洗澡沐浴。 白义海知道开起来一定是能赚到银钱,或许连他都会来泡,毕竟北方冬天家里条件有限,可是:「会不会冷?我看墙面有些薄。我去县里泡过,县里全是青砖没有土砖,洗完还有些冷。」 说起这点,刘老柱就牙疼: 「所以说后悔了嘛,当初没想太多。那时候只想着全村一起干。 可是村里人都不干,没招了,你许婶子说,我们两家挑大梁吧。 而你许婶子那个人吧,要是成为她家买卖,宁可前期多花银钱也不对付。 她恨不得把这里全扒了重盖,多亏要上大冻也是来不及了,她才没扒。」 没扒也多花不少砖钱,好在两家一起承担,因为挖地下烧热的区域要用砖搭建。 刘老柱吐槽的是实话。 许老太 确实动了要盖一个土堡做澡堂的念头,那多暖和。 可眼下实际情况摆在那,只能因地制宜在地下烧火,让整个地面热起来,地面包括池子里外都铺鹅卵石,一防滑二就是为保暖。就是不好清理,没事,他们有野猪毛刷子。 然后连搓澡那屋,躺的床也变成像搭热炕般一张张小床,这些小炕地下也会给烧热,搓完再去旁边大通铺热炕上盖被歪着。 这已是许家和刘家,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不过,要是有马粪牛粪才好。尤其马粪做成砖头搭炕,趴在上面搓澡躺着,据说都能自动发热,闻着也是青草味没有什么臭味,而且闻着就热。 要是有很多很多马粪牛粪就更好了,这不是墙体不保温? 许老太惦记着,将它们烀在房子外面,先整个四方的粪堡,到时窗户都是从房顶开口透风,四周没有窗户。今年只能先这么着,挣到钱后明年正儿八经再盖。这也是许田芯为啥会给贾莱写信提一嘴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奶奶着急。 而以上这些,刘老柱并没有细解释给白家父子听,因为没粪。 除非等许老三下回运货带回来一批,再一个就是用头批商队留下的牛粪现补救。 刘老柱带着白家父子打算先干正事,让选屋子。 可白义海却站在水时钟那里,一动不动。 刘老柱看到这一幕自豪道:「你许婶子的孙女田芯鼓捣的,说是那里面有齿轮才会自己动的。」 「她……」 「但她没空,要不然我还想问问她呐。」刘老柱看着白父笑道:「你说那孩子脑袋瓜是咋长的,咋就能那么聪慧,我到眼下也没弄明白啥叫齿轮。」 没等白秀才提出见面,刘老柱就给怼了回去。 又指了指从东面数第三家房子:「在那几间屋里忙着呐。」 其实白义海早先过来时,就注意到那几间紧闭房门的屋子。 他有听到里面不少女孩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与此同时,许田芯也感受到异样,从蒸馏器前抬起头。 又站起身来到另一间屋子,像个班主任悄悄挑开帘子,观察姑娘们的反应。 因为她的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着:「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公子向北走,小女子向南瞧,此生就此别过了,难以忘怀……」 许田芯纳闷这是谁来啦? 不仅播放这种歌曲,而且还惹得她这帮吃苦耐劳的小姐妹们频频走神,蠢蠢欲动总想路过窗边,外面似乎有什么吸引人的。 「碱水制完了?干花粉磨完了?」 许田芯的小伙伴麦苗吓一跳,实在是闺蜜变老板太可怕。 许田芯说完麦苗,又扫眼屋里各管一摊的姑娘们,大家脸色统一的有些微红微垂着头,她明白了,来的是适龄帅哥。 许田芯有些嫌弃吐槽道:「只偷着瞧有什么用,除了耽误挣钱还能怎样。真要是对人家有什么想法,起码要换成行动。比方说,他过来时,把窗户打开,往外丢个棍。」 场景熟不熟?西门和金莲就是这样相识的。一个掉落,一个捡。 姑娘们当即不可置信纷纷抬头看向许田芯,随后又齐齐噗嗤笑出声。 许田芯也忍不住笑了笑:「我说真的呢。有首诗叫,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说白了就是相中一位男子,故意停下船,愣说人家长得像同乡,这样不就搭上话了嘛。无论像与不像,对方都要和你说话解释。」 而且这个招数古今贯通。 像她在现代就看过一本叫做「系统:你给我支楞起来」,其中有一个片段就是女主将怀里 抱的书,不小心凑巧地掉落在心仪男子面前,女主还两手脏了不能捡,然后对方帮忙给捡了起来,他俩就一来二去眉来眼去了。 可见哪有那么多天降缘分,你要是坐在家里,飞机大炮都撞不进来,想和谁有缘,你得自己创造。 麦苗仗着和许田芯私下关系好,忍住害臊脸通红忽然大胆追问道:「那搭上话后呢,田芯,你再跟咱几个细讲讲呗。」 其他姑娘们也眼巴巴瞅着许田芯,对对对,你都会念诗,其他方面想必也很出类拔萃。 「唔,搭上话后,这就已经开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你挑他懂的问,最好稍稍偏门点,等他回答了。你再,君莫欺我不识字,世间安能有此事?你笑着装作不信,他就会抓耳挠腮说他没骗你,着急和你解释他说的是真的,你俩话不就多起来了。」 此时的许田芯还不知道,她顺嘴胡侃的话会在两年后就见成效。 两年后,在场听到这番「窍门」的姑娘们长大了,真将她的话实践起来。毕竟,那可是许田芯说过的话呀。 有掉过花的、掉过粪的,将自己的蘑菇递过去愣说是人家丢的。还有误认表哥的,在心仪男子面前不小心崴了脚的。 总之,被姑娘们看重的十里八村俊小伙,就很少有没被拿下的。即使没拿下的,当媒婆提及男方也会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可见是在对方心里留下过深刻记号的。 不过,眼下许田芯也不清楚这些,她正拿开挡窗户的棍,推开窗户看看来的到底是谁,长成啥样。 还没等麦苗告知说「那不是我们敢想的,那是白秀才」时,许田芯手里的棍就掉落,她确认白秀才可能是听到她胡诌的话了。 因为直播间正播放一首叫窗外的背景音乐。 因为白秀才正站在窗外,也捡起了那根棍,还看着她笑问:「敢问姑娘芳名。」他猜,古灵精怪的,他没认错人。 「……许相依。」 「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的相依?可有小字?」 「字,田芯。」 这回白秀才笑意更大,露出了酒窝,不是许田芯的名字好笑,而是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字起的都很随便,名倒是很不错:「在下,白慕言,字,义海。」 许田芯赶紧隔窗行了个万福礼,原来就是这位老兄给香山写的信。 屋里制作皂角的姑娘们,睁大眼看着这一幕:「……」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满目星辰皆是你(两章合一) 许田芯有点分心,因为直播间家人们在刷屏,你叫田芯儿,他叫义海儿,你俩都有儿话音。哇,这不巧了吗这不是(岳云鹏版本)。 背景音乐还随机切换成:「我叫长安,你叫故里,世人笑说长安归故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直播间。 「久仰公子大名,多谢公子给香山手书一封。公子同窗得书之喜,旷若见面,这才得以备受关照,以低价购得不少花草,很是感激。」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白慕言一边回答,一边将支撑窗户的叉竿放回原位。才眼带笑意,对许田芯又提出邀请道:「许姑娘,眼下可有空闲,能否借一步说话?」 屋里干活的姑娘们再次屏息:「……」心想:她没空,忙得很,而且还甚是乏累呢,这是她们家姑娘的原话。 不像村里人一形容忙,就说累得跟王八犊子似的,所以她们记住了这句文绉绉的原话,觉得怪好听的,打算以后照猫画虎的用用。 许田芯却出乎大家意料,颔首一笑:「正好得空。」 麦苗瞪大眼:这就应、应啦?! 许田芯总是不能跳窗户出去。 当她转身往外走时,白慕言也离开窗口向前走了几步,特意背身等候在门外,静候许田芯的到来。 屋里二十位干活姑娘心想:这就叫,连个眼神都不给她们,就是这么残酷。 不过,即使没个多余眼神,也并不影响她们吃瓜讨论的热情: 「给我看看。」 「让我听听。」 「嗳?白秀才不是说举手之劳嘛,怎么还提要求想借一步说话?举手之劳到底是个啥意思,我打算默背下来以后用,别再用错。」 「就是帮你的忙,像举一下手那么简单,不足挂齿是指不用常常挂在嘴边感谢。你没理解错。」 「那借一步说话呢,明明借的就是一步,田芯却走了那么多步,又是要说一句还是几句?」 「那能说一句吗?我听我娘讲,我四姨母家的表姐,就是我常和你们提起村里姑娘中嫁的最好的,她当初和表姐夫相识,表姐夫说的就是借一步说话,这一说,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猜白秀才这里也会磨磨唧唧多说一会儿,要不然好不容易开回口想借一步说话,不多说都回不了本。」 红枣一听,赶紧不再瞧热闹。 她知道许田芯眼下正蒸馏着桂花呢,上面蒸馏出来的是油,下面的是花露。在二十位十四五岁的姑娘里,只有红枣跟在许田芯身边,偶尔能接替许田芯没完成的事。源于红枣最是心细手巧,摆弄花草也比较有天赋。. 红枣去干活前还建议大家道:「赶紧去干正事儿吧,磨花粉的倒是可以坐在窗边慢慢看。」 麦苗就是那个磨花粉的,所以她一边吃瓜一边在心里吐槽,甭管什么心绪也并不影响她干活。 麦苗替许田芯愁啊,人家一叫就出去,没空愣说有空,这是动心了? 那也太容易变心了。 麦苗真想问问: 田芯啊,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夸奖的刘靖栋吗? 你说他大身板子强又壮,还给细解释(强又壮说明能干活,奶奶家的田地都能帮着耕种),脸色红黑还很亮(健康,一时半会死不了),刘家有房又有车(靖哥哥自己就有牛车,嫁娶那日不用夹个小包腿着走,那是女子的高光时刻,必须坐牛车),嫁他一生没坎坷。 啧啧,那时候麦苗就觉得许田芯聪慧得不行,脑筋清醒,多么接地气的小姐妹。 可不是,只要不跑偏,田芯嫁与刘靖栋前方一路小平坡。 所以 麦苗正在心里祈祷着: 田芯,你可千万别盯上那白秀才啊。 真怕以你现在的人财,好好操作一番嫁他也不难。 但是别忘了他要科举,年年出行一走半年,听说考中还会被人榜下捉婿。他又长成那番,穿着打扮,走路气质,一看就像城里人,你跟他要操不少心。你给我清醒点。 哪有城乡结合的刘靖栋好管,有你奶奶在,那一家子都不敢欺了你去,能拿捏得刘家死死的。 要说麦苗还有一个私心,那就是她想和许田芯当一辈子小姐妹,真和白秀才看对了眼,她往后找田芯串门子唠嗑都不方便。 这不嘛,源于这些,麦苗就些后悔自己瞎瞅才招来的许田芯。 又坐在窗台上一遍磨着花粉,一遍有些嫌弃地望着远处嘀咕道:「这是又说啥呢,互相你瞅我笑,我瞅你笑的,还要行礼行来行去的,多麻烦。」 是啊,多麻烦,在许田芯又一次叫公子时,白慕言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特意站住脚,为纠正许田芯的叫法,笑着说道: 「我们同样生于农家,长于乡野。我白家祖上十八代为农,有据可考。 只不过到我这里,上天垂怜,益于母爱父恩才得以习文。但事实上,我就是个乡下小子,我们就别公子姑娘的叫了。 我能唤你田芯儿吗? 我家中兄弟众多,居长房行四,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四海哥。」 四哥? 「应该是叫四海叔吧?」许田芯一副友情提示的模样,要不然就乱了辈分。 白秀才一顿,他很少出这种差错,不知为何却只想做哥哥妹妹:「何不如将错就错,我们单论?」 许田芯觉得做人不能迂腐,主要这个主意甚得她心。 她也不想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叔叔。 怎么甭管去哪全是她叔叔伯伯,家里那几个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叫的叔。 而跨越千年时差的话,她的年纪还是眼前这位的姐姐呐。 但她不想让人说她家教不好。说她可以,别说她奶奶。仍有顾虑道: 「说实话,我连万福礼都是这趟随奶奶进城,趁着去那家酒楼的都是贵客,看到那些和我同龄的女子做这个动作才学来的。毕竟乡下这地方很少见,也没人仔细教导过。所以,因无经验参照,在相处中要有不尽人意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如此。」 白慕言笑望着,微挑下眉头:「田芯儿?」他先改了口。 许田芯这才一笑,唤道:「四海哥。」 从这之后,俩人说话才变得随意起来。 而白秀才刚刚听许田芯提及,在乡下这地方见不到参照的人去学礼仪,很是真诚一点没藏拙,笑着告诉许田芯说,他也是。 并且直到现在,他出门仍是这样。 乡下小子出身嘛,无法避免见识少且年轻,文人墨客的花样又多,他告诉许田芯,他连品茗都品不明白。 「书院没教吗?」 「有涉及,可我哪有那么多精力放在那些上,能考中秀才,靠得是勤能补拙。」更清楚自己着急想要的是什么,科举考的是什么。 好在他还有一套安稳自己的理论,才使得,他虽不懂那些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公子会的技艺,每每不会有些尴尬,但也仍能心里不自卑地,继续安坐在任何场合。 白慕言和许田芯分享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的心里话。 那套理论就是,在他看来,有些东西就像人的胖瘦,那是可调节的。 像礼仪在乡下这地方暂时用不着,那就不用着急学。当有一天要用到 了,那就学。它是可控的,又不是定死了这辈子只有一部分人,才有资格可以那样,其余人都不能学也学不会。 而人的品性,安身立命的本领,说句市侩的,如他科举的功名才像是人的身高,那不是说拔高就能拔高的,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了,不是说只看中最重要的,其他的不会我也放挺。我只是不会自卑,被问到头上,我会说等我回去慢慢学。」 这个解释逗得许田芯一乐,这人倒是不死心眼。 也能从这点上看出白秀才的心性。 有多少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在意什么,甚至发迹后,更爱表现曾经最缺少的那部分想展示给别人看,表现出这方面特别优秀。似乎这般才能将过去的「黑历史」掩盖。 而白秀才是直面这些。 不得不说,无论书读的好坏,人没飘,心性很难得。 要许田芯说心里话,其实他们村还有一个人没飘,那就是刘靖栋,不过她奶说,那是心眼不够用。 这时候想刘靖栋干什么呀? 许田芯将刘靖栋从脑子里甩出去,笑眯眯领着她新认的四海哥来到水时钟这里。 她懂,就是冲这个来的。 要不然和她借一步能说什么啊。 白慕言确实是不得不请教许田芯,因为他曾试着自己研究,没看懂。又问过别人,别人并不清楚。 这个别人里,包括哆嗦乱颤负责看守钟表的老翟头。 白慕言记得,如若没误会的话,当时他问问题时,老翟头看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老翟头还反问他:「知道啥叫村里最底层的人不?」 噢,你体会不到。 给举例说明道: 打比方村里正在开大会,外面来人问,你们村里人呢,他们在开会呢。 老翟头说,嗯,他就是说这句话的人。 还有自从召集人上任,召集人就是田芯他奶,她事情很多的,经常安排大伙干活。可在这几个月里,召集人只对他说过三句话:敲锣;多敲几声锣;大点声敲锣。 老翟头说,嗯,他就是那个敲锣的。 所以当里正和召集人那天问起,新房子这里缺个给水时钟换水的,他:收到。 老翟头说,他连留守新房子这里看门的资格都没抢,没资格抢,只能帮田芯给钟表换个水,坐旁边顺便拾掇拾掇野猪毛给制刷组。 就这么个底层身份,秀才公,你居然问我像漏斗那玩意儿起得是个什么作用,你咋想的。 「翟爷爷,外面冷进屋挑猪毛吧,困了就眯一觉。换水不着急,您老看,每次指针要指到这里才会换呢。下一次换水要三个时辰后。」 老翟头看着一起走来的许田芯和白慕言,一边笑着应许田芯好好好,一边道:「这回你来了,你快给秀才公好好讲讲吧,他刚才蹲在这里半个时辰也没看懂。」 嘴里又嘀咕着,还得是年轻人呐,腿力好能蹲住,正事一样不干,就蹲着看着玩。 白慕言:「……」 这就是他喜欢乡下的原因,真实。 在上岁数的人眼中,甭管你是秀才举子的,要么干活要么看书,两样都不干那就等于玩。 白慕言特意看眼许田芯笑没笑他,却发现许田芯已经开讲了: 「这个叫蝶形螺杆,这个是锥型阀,安装齿条和浮标……这个叫洞速框,压入洞速轮,锥型筒插入横杆槽内。」 这里没有硅胶管,许田芯用的是竹筒替代,她正指着竹筒告诉道: 「把它套入锥形筒,最后再装上时刻盘、指针,完成。噢,我这个盘不止有十 二个时辰,刻得有点复杂,我奶做生意,还有我做皂角要常看,分的就有些细。」 许田芯的这个水时钟,更像现代的钟表划分,因为她五分钟画一格,不像这里的日晷只有子丑寅卯等。 许田芯说完才发现白慕言一直在看她。 她摸了摸脸:「怎么啦?」 「田芯儿,你可够和我不藏私的了,就不怕我听懂。」 许田芯摇了摇头笑道:「光影、滴漏、火钟、香漏、更烛,包括这个水滴漏的原理,又不是我研究出来的。都是一代代能人巧匠,择一事终一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才有后人的一次次改良。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再说早就有了水滴漏,我在府城见过,也是受它启发。而我这个并不能称为改良,只能叫简易缩小版。」 她二叔没空给她做小木人,每隔一个时辰就敲一次鼓。 她也实在是不好开口再向奶奶要钱投在水时钟的零件上,毕竟只要能看时辰就可以了,总不能为四眼叫齐,还让家里那点为数不多的银钱雪上加霜。 白慕言再次用一种许田芯看不懂的眼神,侧眸看向许田芯。 他也曾在府城见过仪象台的水滴漏,明晃晃摆在那,仅有那么一个还是个庞然大物。 他还没去京城赶考,不知道京城各个大户人家有没有这种缩小版的。 想必有。 但白慕言扪心自问,如若自己有这方面天赋研究出来,会随便告诉别人吗?且并不沾沾自喜,而是自谦。 这个妹妹品性是真的好。 可是,妹妹,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纵然是拾人牙慧,它也是商机。 知道,浪费时间不去蒸馏在和你聊啥呢。 许田芯和白慕言想到一块去了,她在他还未提醒时就忽然转了话题问道:「四海哥,不知你在家境比较殷实的同窗家里,见过这种吗?如若我能做出小的,更精粮的,你觉得他们会买吗。」 文人,应该守时的吧。 这没时间多难,想做个情诗,想你的夜,却不知你那面几时,多尴尬。 而她对奶奶说的那句会赚回来的,也从不是闹着玩的。 在听到白秀才那句借一步说话时,许田芯就动了想法,知道不用等商队有眼力的人发现了。 许田芯怕白慕言不尽心,特意说道:「我也想买书籍多看书,四海哥,我们一起赚些笔墨纸砚钱,岂不快哉?」 你去介绍客,我搞制作。 与此同时,麦苗坐在窗台上很是嫌弃地咦了一声,这是聊啥呢,眉飞色舞的。 麦苗哪里能想得到,那俩人压根没聊男女私情,连暧昧的气氛都没有,有也能在许田芯谈赚钱时干得稀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花钱是一种技术,技术高超(两章合一) 白慕言歪头望着许田芯道:「我还没看过你家铺子。」 许田芯想了想:「这个时辰,屋里应该刮完大白了。那正好,走,咱们去那处画图纸。」 许田芯路过王玉生身边时,打了声招呼:「王叔。」 「嗳。」 白慕言看田芯儿特意和眼前这位壮汉打招呼,他也就随着点下头。 当那俩人从身旁路过时,王玉生的目光一路尾随着,一直目送俩人边说边笑的背影。 其实他都观察好一会儿了,从俩人一个在屋前等,一个从屋里出来开始。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王玉生心想: 阶前立,总低语。 无语时,那位白秀才还总是忍住笑意,就好像总是想笑似的,俩人没话站在一起也依依。 王玉生手里的锹,莫名掉地。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去了房后寻到许有粮。 此时的许有粮,耳朵别着一根炭笔,正对晾晒好的树木量尺寸。心算着,怎么能节省点儿做橱柜,用省下来的木料给添几把小凳子。 「老二。」 「王哥咋来了呢?」 王玉生怕别人听见,拽许有粮胳膊往远处走了走,才问道:「你知道白家那位神童来了吗,就是那位秀才公。」 许有粮说知道啊,刚见面那阵还打招呼来着:「怎的了?」 王玉生踌躇着。 他不想说怕田芯儿看久了,会沉迷白秀才的美色无法自拔。咱家才是女孩子,要论美色也该那位白秀才沉迷咱娃的长相,没得贬低自家闺女。 只能从初见乍欢,怕久处会怦然心动这方面下手。 王玉生支支吾吾地提醒许有粮,田芯儿已经是豆蔻了,按村里习俗,十三岁翻了年十四虚岁,虽说还算小,但是像人家下手早的也会定亲。 所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姑娘家还都早熟,这就不能和外男相处太久,处久容易多想。这个多想不是指村里人说闲话,而是怕田芯儿和人家相处完会夜思梦想,多少小姑娘就是这般开始的。 「老二,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真要往那方面寻思,也该让男方先迷瞪,不该是咱们先丢魂,我是考虑这点才有点担心。我看田芯儿今儿总笑,也不去干活。」 王玉生怕讲解不到位还给举例,说他侄女就是豆蔻年华比田芯儿还小时,愣是看重马家沟经穷的小子,到最后上赶子往那面奔。明明稳住就能多要点彩礼到最后也没要来,这就是先动心的代价。更不用说,白家家境本就优异,容易不高看咱一眼。他是担心这个。 许有粮这才听懂。 听懂就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说的那是你家侄女,我侄女随我娘。」 他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许有粮现在也算是彻底看明白。 那就是甭管和多少老头有接触也没有私情。 而且但凡他娘愿意多说两句话的老头,那都是有利益牵扯的,到最后会被发展成手下,就是这么个性子。 「不是……」王玉生心想:这怎么还带拉踩的? 他是好心才拿自家侄女举例。 许老二没等王玉生再开口,就哈哈笑着说没别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家那个是纯豆蔻,可能到年纪就会寻思点没用的,我家这个是钱蔻。而且在找如意郎君这个事儿上,跟不惑之年了似的,想得特别通透。」 别说豆蔻了,只怕侄女过了碧玉年华也够呛会开窍。 能让许老二信誓旦旦说出这番话,说明他有证据。 证据之一就是,他有天在 窗外干活,不小心听到小芹和田芯儿唠嗑。 小芹边炒制鱼松边和烧火的侄女讲述,和他相亲见一面就定下来。 他侄女当即就说:「真是搞不懂,什么样的人会见面一两次就定下终身,那也太容易看对眼喜欢上了,真是莫名其妙。」 他媳妇:不奇妙,这不是站在这里,我和你叔就是。 他侄女:我说的是喜欢才会定下终身,你们那是因喜欢嫁娶的吗?最多叫我叔对婶娘你见色起意。 「合着你二叔没喜欢过我?」 「婶娘,当你问出这话时,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我分析够呛。」 然后他侄女还说:「甚至当初,我二叔对婶娘你连见色起意都不是,他可能是权衡利弊,娶你花的银两少,进门干活比较好。」 当时他在外面听的心都凉了,再让他侄女和媳妇聊下去,真怕侄女下一句说出:「和离了吧,让我二叔出去。」 所以说,那都没开窍呢,连亲叔都坑。 而且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的孩子,和白秀才只说笑一会儿,聊聊天才见个面就能动心?打死他都不信。 用侄女的原话,那不是莫名其妙嘛。 许老二严重怀疑,侄女备不住是想让白秀才帮忙卖皂角。随他娘了,无利不赔笑。 王玉生无奈,这是什么亲叔叔,不靠谱,只能又去找刘老柱。 王玉生也不想如此多事。 这么说吧,如若今天他许婶子在这面,别说那俩孩子在一起说话了,就是真搂一起他都会帮忙蒙住别人眼睛。这说明是许婶子允许的。 可正是因为许家人没在,他才宁可多事也要多看顾。 或许刘老柱也和王玉生是同样的想法。 这不嘛,刘老柱寻了借口弃掉白父,特意来到许家铺子外偷听起来,打算情况不对随时咳嗽。 「你有画板?」白慕言对许家铺子各处都好奇,许家的屋子连墙面也比别人家白。 但让他更为意外的是,许田芯有专属画板,这是他没想到的。 许田芯却不以为然道:「有天我无意中说想要个画板,隔天我二叔就给我做出来了,我都意外。」她就随口说说。 白慕言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位无父无母的姑娘却并不缺爱。 而许田芯这面一边用炭笔画着,一边又三句半不离她的买卖给介绍道: 「要是卖给别人水滴漏,表盘我会用编织的,会让村里老手艺人尽量编得精美些,包括指针会区别出来带颜色。旁边还会安装四个烛体,插上蜡烛,到了夜间既能当灯漏又能看时辰。」 许田芯随着讲述随着画图,她正在画小鸟,画完恨不得抓头发,难怪她二叔看完她的图会制作出女鬼木雕,怎么那么丑。 她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画图为和白慕言讲解意思,她又不卖画,所以画完丑图脸色丝毫未变,继续介绍道: 「四海哥,到时在这里,还有这里,你能看懂吗?会有一只小木鸟在整时辰出来敲鼓,当然了,敲锣也行,敲铃铛这都可以,我会看安装什么好看给人做什么。」 「不是该看做哪个更节省成本吗?」 许田芯被问的一顿:「我还是觉得给做好看一些比较好,毕竟卖得贵,就要让人觉得值。」 许田芯给水滴漏起名叫流逝。 她心里很清楚,她的水钟表卖点在哪里。 一个是这里已经面市的水滴漏,通常都是大型的,还没有表盘指针。如何让指针在表盘转动起来是她这里的一个特色。 另一个卖点就是时辰上会校准,即使后期有人仿作也不一定有她准时。因为她 是根据直播间时间调的,要知道水滴随着水位上涨,时间是有变化的。 而除以上两点,别人一时半会儿不好仿作外,外观上她够呛比得上能人巧匠,毕竟村里人制作的手艺有限。只能尽力让它好看一些,和在创意上动动心思。 谈到钱了,白慕言问道:「你打算卖什么价?」他承认,刚刚田芯说的那些全是卖点。 「五十两,小的一个五十两,大的要六十。就是不知四海哥,你同窗们的家境……」 白慕言没有直言同窗家境,而是说自己和他们对比起来,属于是: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空空的口袋中要留一文钱看守钱袋,以免他人笑话。 以白家的条件,白慕言能用这样两句诗,许田芯就明白了,说明书院同窗们比白家家境好出太多。 许田芯笑了。 白慕言却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有多少同窗同届吗?你想过赚到很多银两要怎么花吗,难道你都要用来买书?」 白慕言很好奇许田芯赚了很多钱后要怎么花。 买衣裳,给家里,添置田地首饰?或是干脆就没想清楚这个问题。 no,怎么可能,后世连赚钱后该怎么花的歌都有。 许田芯早就安排好自己有钱后的生活,就是还没钱。 所以她没停顿就笑逐颜开回答道:「赚了大把银两后,自是要给自己和家里人买点啥的。然后去掉这一部分,要是还有剩,我想在村里开间学堂。」 门外的刘老柱和屋里的白慕言同时一愣。 这面许田芯提起有钱后的生活就停不下来,她滔滔不绝继续畅想道: 「开学堂雇先生可不止为扫盲,而是礼乐射御书数,崇文尚武知书达礼方面都要教。 你算算,我得雇多少先生,想让人家住我们村,我得出多少高价。 这样的话,将来我们村行武的,从文科举的,行医随我一起开医馆的,种药田的,各个出类拔萃。所以我可不怕钱多。」 「是不求回报吗,你来掏这个银钱开学堂,为何?」 先不提能不能做到,白慕言万万没想到,眼前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心里却装着一个大大的世界。 许田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她反问道:「村里许多小孩子要叫我一声姐姐或姑姑的。你们男子讲究一个衣锦还乡,回报家乡。我安排好自家的生活后,要是还有多余能力也想回报回报家乡,这个很难理解吗?」 怎么,女子就不能带动大家一起变优秀? 况且,许田芯很羡慕白慕言能科举,她倒希望三位叔叔也去科举,但是年纪已经过了,看起来资质也平平。 至多,她三位叔叔由文先生教认字,把字认全了,将来在江湖上行走心胸开阔也比较有礼数。 由武师父教骑射,战斗力能拔高,能自保,能成立属于他们村的野外狩猎队。 总之,她觉得三位叔叔,包括村里叔伯们能提高的程度也就这样了。 但小孩子们不一样。 她奶奶常说,村里小孩子们叫她一声许奶奶,当奶奶的要是有能力那天,别的不敢多说,掏出点钱就当作没挣,给孩子们开开小灶,让吃饱穿暖长结实的事,还是愿意做的。 许田芯心想:那她就在学习方面给予帮助,这样她三位叔叔以后的孩子,还有村里的小孩子们,十里八年后怎么着也比父辈强不少。 连着她同龄的小姐妹和小兄弟们,要是能学起来,私心讲她会多出不少优秀的帮手,也会多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还能全了像翟爷爷这样的长辈。翟爷爷帮她从不要一文工钱 还尽心尽力。 「四海哥,谁说在村落里的孩子,就不能活得很精彩。除了只会种地和干活,别的就什么也不会?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这番话。」 许田芯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道:「噢,对了,卖水滴漏挣的钱,我还要送礼。送礼这个要排在回馈家乡前面。」 不能乱说大话,也不知道够不够花的。 因为给自己花钱排第一,给家里人买礼物排第二,第三就是送礼。 没送完礼,就不能给村里掏钱开学堂。 「送礼?」 许田芯点点头:「对啊。」 许田芯心想:比如送你。 买了不少便宜花草多有感激,感激不能只说说,到时挣了钱就送白秀才你一个水滴漏钟表,希望你鹏程万里。 白慕言眼里闪动着沸腾的光。 他望着许田芯的五官,脑中闪过,眼波明,黛眉软。风有约,花不误,不相负。 但嘴上却忽然说正事道:「你刚刚说的那种,按照那个尺寸,我现在就交定金定下两个,这是银票,收好。至于我的分成,回头多卖几个再一起算,你要记清楚,别少给我一文。」 「啊?」许田芯看着银票,头回见。 「这是我确定,你做好就能卖出去的。」 白慕言下意识的惦记,他担心自己要是先不买两个,他听刘里正讲过许家的情况,田芯儿又哪来银钱去定制大量的齿轮和付给人工钱。 也怕许田芯不收,才添了句确定能卖出去。 不过,事实上也确实能卖出去,香山那位一起启蒙过的同窗就能买。 白慕言拿起粗糙的炭笔,又对许田芯说道:「我帮你重画一张制作图吧。」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只寥寥几笔,许田芯就真诚夸奖道:「我天,妙笔生花,原来你画画这么好。」 她差点以为白秀才,真的是靠勤能补拙只会念书,根本就不会品茗吹箫画画这些。结果你看人家画的那小鸟,一看就是好鸟。 白慕言听到许田芯这话笑了下,继续认真地画着。 其实他已经许久不动笔作画。 小时候也曾想靠作画安身立命,后来才知,想养家不止要有先生夸赞的过人天赋,还要有殷实的家境,圈中的名望,适宜的机遇,缺一不可。 可事实上,哪有人会高价买一位无名小卒的画挂起来,比科举还难。 想清楚后,他就再没有动过画笔。即使有时为抒发感情想画几笔,也会遏制住内心的渴求。毕竟就算看杂书,或许都能对科举有益,唯独作画,不能马上给予实质。 今日,白慕言没有遏制内心渴求,想给许田芯画一幅好看的「流逝图」就画了。 他觉得自己画的不仅仅是制作图。 而是我愿提笔尽力画下你想要的模样,也既许你一人承诺与你合作,就会尽光阴上的慷慨来帮你赚钱。 他会寻好多好多的同窗来买水滴漏,好在人缘一直不错。 如此,只为你刚刚描述过的,赚完钱后的人间星河。 门外。 王玉生刚刚被人找走问事,感觉自己就转个身的功夫,怎么里正叔就听哭了呢,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追问下,刘老柱才抹着眼睛心里潮乎的说:「总许那钱没到手的诺,忽悠的我分不清西东。」田芯学坏了,和她奶奶一样,没咋地呢就能先给人感动哭。 又说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其实家里这一堆一块,不用田芯儿怎么干活。必要的话,她做完皂后可以常出门走走嘛。她咋见谁都能卖不少银钱呢。」 真牛啊,咱二道河的丫头,应该多出门认识认识人,备不住财源广进。 刘老柱正哭着,远处忽然喊道:「里正叔,来找茬的人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猜谁来啦(两章合一) 白慕言完成最后一笔,放下炭笔,接过许田芯递来的湿布擦擦手后,还像假装不经意间问道: 「听说你在做皂角,用我顺便帮你往外卖吗?正好要推流逝钟,再多一样也无不可。」 许田芯收画的手一顿,毫不拖泥带水道:「不用。」 最近忙到她怀疑人生。 以前只缺钱,最近不仅缺钱而且还缺时间。 白慕言很意外,他能感觉出来这是真不用。 为何,怕欠他人情?还是担心,以他那些同窗的家境不会买这种皂角? 其实大可不必,正因为同窗们家境不错,下人们才会多,所以还是有一定采买能力的。 许田芯对白慕言微微一笑道:「因为不够卖。」 为什么非要让人说实话呢,这样会显得不谦虚。看来只会低调是行不通的,有时候还是要适当的秀一下自己。 白慕言惊讶至极:「……」 而白慕言和许田芯,就是在这时才听到外面传来乱轰轰动静的。 俩人对视一眼,感到有些奇怪打算出去看看。 「怎么回事?」许田芯和白慕言都望向白父。 白父也不是太清楚,正拽住自称是村里「边角料」老翟头在打听。 老翟头和制皂角的二十位姑娘被留下看守铺子。 老翟头一边轰赶着姑娘们去挣钱,一边一脸焦急看着许田芯断断续续说道: 「那伙人来这里四处瞎看不是一两次了。还曾、曾扒过你家屋子往里面瞧。那时只你四叔在、在家,窗户也没、没安,就用麻袋挡、挡住不让他们瞧。今日又装作干活的混了进来。亏得咱们衣裳补、补丁多,他们少,一眼就发现给逮了出来。」 「知道他们这般是为什么吗?」 那谁能猜得准。 老翟头心想:那两口子之间男的和女的脑子里想的都不一样呢,更不用说不在一个饭锅里搅食的。 不过,左不过那几样。 他猜测应是想学许家,看看他们村开铺子都要做啥买卖,又要开啥样的,那些人也想跟在后面仿照。 无奈越是着急回话,越是嘴歪眼斜的。 许田芯也不想听了,对白慕言说要去看看就跑走。 跑走前,还不忘回头对小姐妹们喊道:「都回去干活,不准耽误。」 老翟头站在原地,急得他有两句重要信息没喊出来。 一句是里正已让你二叔回去码人,把你奶码来。 是啊,论干仗,许老太在村里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骂仗就能把人气死。 第二句重要信息是,那伙人今儿很邪乎,因为他们是带正经衙役来的。听说有好些衙役在路边,正丈量咱们村的荒地。 不过,田芯儿没听到这两句,这不是还有一位当用的在场? 老翟头看向白慕言,言简意赅道:「有衙役带头欺负俺们。」 白慕言点点头,刚要跟在许田芯身后一起去看看,却被白父一把拽住。 白父使眼色让儿子去旁处说话。 白父看着儿子小声劝道: 「能帮这里的我们家会帮,像刚刚,我就一直在帮他们看挖的管道能不能用。 但要是涉及村落之间的口角,不是一家之事,别忘了我们是外村人。 更何况我刚才也有看到,被抓偷看的人里面有正经衙役。 正经衙役带一帮人在丈量土地,你应该能猜到这里面会涉及到的猫腻儿。 虽说以你之能,只要出面在中间调解,今日起码不会出现大冲突,可多一 事不如少一事,搞不好你会得罪人。这些年,我们白家也从不参与这种事。」 以上有些话,还是白慕言劝自家人少管闲事说过的原话。 他还曾说过,宁和君子结仇,不与小人结怨,尤其是那些自己都不清楚背后是谁的小人。 此时,白慕言却拽脱白父的手,转身就向许田芯的方向追去。 白父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一队衙役带着一帮外面壮汉,已经和二道河村壮劳力们俨然形成对峙。 刘老柱认出领头的男人是镇亭的亲侄儿。 这位大侄子真特娘的不要脸,问他来二道河瞎看啥,他说他乐意,咋了?哪里规定不让看啊。 刘老柱试图讲道理,那你看就远处扒眼瞅瞅得了,或是赶明营业你进来消费仔细看,眼下竟然混进去几人假装干活,想偷东西不成? 更让人闹心的是,你们跑这里丈量的哪门子荒地,还给拔草能有那么好心?严重怀疑你们这是要占俺们村土地。 且听闻你们已经不是来一两次。 镇亭那位大侄子气人说,嗳没事儿他就爱溜达,旱烟袋子抽着,看二道河村民们干活乐着,喜欢乐于助人荒地这面拔草修着。 这番扯犊子言论,要是相信不如信老母猪都能上树。 刘老柱不想和镇亭硬碰硬,这对往后做买卖不利。更何况暴力如若不为杀戮,那将毫无意义,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我在好好跟你讲话,不代表我好说话,咱们之间就别扯犊子了,都心明镜的。 我就问你,这般又要为哪样。 你二大爷没告诉过你吗?这处荒地我们已经买下,那是有官契的,当初他按的戳,就是告到县衙也说得清。你不如把这话转告给他。 而且即使眼下脚踩的土地没买下,你们也不能挖,给我们这处挖的大窟窿小眼子就是不行。那是属于我们二道河村的地界,不是俺们村的村民没资格买,这个道理傻子都懂,荒着也不是外面人该惦记的明白不。」 刘老柱看到那帮人手上有张纸:「你们还写写记记,写的是啥拿出来给我,往后别再来了。」 「我愿意记,你倒管得宽。」 刘老柱拧眉道:「这是我们村,我家住江边,我就管得宽,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镇亭侄儿叫大喜,索性把话挑开,不装了:「我就不讲道理了,你能咋样?」 又拍拍近处村民王玉生的脸道:「刘里正,你不好好讲话又是啥样,你给我开开眼呗?」 王玉生使劲甩开镇亭侄儿的手。 镇亭侄儿却乐了,「打你脸不乐意啊,那我换个人。」 镇亭侄儿心想:今儿就让二道河村民们好好开开眼,别说一个个小小的村民,就是打你们村里正的脸,你们里正也得跪着恭送。竟然敢押解他派去偷看的人,这还让他回头在镇上怎么混。 听王老八不是说这个村的人狂吗?再狂能狂过他镇亭二大爷? 他倒要见识见识,在一堆正儿八经衙役面前,这个村里的人敢拿他怎么着。 站在不远处的王老八,望着这一幕暗喜。 看着镇亭侄儿大喜一点不惯着刘老柱,而二道河村民们身板子再强,也要掂量带刀衙役们不敢胡乱反抗,这给他乐得。 大喜迈着四方步,他感觉这一刻自己贼拉酷。 在众人的目光中,正一步步走向刘老柱,还拍着刘老柱的脸说道: 「不给你看记了啥,你能奈我如何? 想去镇上告状?我告诉你,刘老柱,我听说过你。 你以前不就是个狗腿子,家里有个哥哥也不过是个伺候人开个小破驿站的,你和我装啥呀? 谁不认识谁,你又何必整这一出,想干什么。 我劝你,我二大爷给你的东西你得要,特别是脸……」 镇亭侄儿还没说完,刘老柱突然喝道:「想***!」 而随着刘老柱这句话一落,二道河的壮汉们再忍不得,捏了半晌的拳头终于出拳,纷纷和外面这伙人支把到一起。 许田芯赶到的时候,正是情势最乱之时。 纷争开始了。 对村里人来讲,再没有什么比土地更重要,谁要敢抢他们土地,他们一定要拉上对方全家,反正他们不慌,他们穷得叮叮当当。 那些不知哪来的几十名衙役一看要不好,赶紧准备抽刀,各个口中吼着:「别妄动,再敢动手通通下大牢,刀剑不长眼!」 不知是村里谁喊的:「下吧,那里管牢饭,到了牢里再做兄弟也不能让人熊住,这是我们的地皮。」 今日退了,下一次连买卖都干不安生,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再来找麻烦。 这一声极为感染人。 是啊,一起去免费吃牢饭,那就不存在谁笑话谁蹲大牢磕碜,全村一起蹲大牢。 有那村民边与衙役打到一起,边喊着: 有能耐你们就白刀子进,绿刀子出,扎破我们苦胆。 有能耐你们就白刀进,白刀子出,扎破我们脑浆子。 啥能耐都没有,我看你们不是来找茬,是来找揍,揍得就是你们这些见不得我们过一天好日子的王八蛋。 二道河壮汉们从不想想,其实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刀?咋就能胆子那般大,真要镇压一刀子捅进去就够用。 「你们是哪的衙役?你不是正经的,赵捕头不会允许你们这帮二流子欺负人。」老万家当家的一向沉稳都上拳头了。.net 许田芯还看到她的里正爷爷冲到一名抽刀衙役面前,使劲把住人家攥刀的手要往自己身上扎,状若疯态吼着: 「来呀,你个王八羔子向我刺刀,今儿我要***我自己,让镇亭那老东西摊上人命官司!」 刘老柱眼睛都红了。 他们是村民,是草民,他们往上告告不赢,又没有那些人会强词夺理。 要想被人重视,能有人真正给他们做主,除非死了人。 这就是底层草民的悲哀,别人只是来小小的找茬,他们要想有个公平说法却要用命搏击。 许田芯也看到她的关爷爷,被人推了一跟头掉进壕沟里。 许田芯急忙给关爷爷从壕沟里解救出来。 可关爷爷脸上血还没擦净就站直身,一把推开了许田芯。 男人们的战场,女娃子不要上。 关二秃那严肃的表情,突然不再佝偻的脊背,其潜台词似在对许田芯说:「丫头,躲远些,小心被爷爷的内力震飞。」 但事实上,关爷爷没有内力,他也是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毅然决然地冲向衙役抱住对方啃咬起来,敢伤他们村后辈,先过他这一关。 关二秃非常后悔没背药兜子来,要不然他非得一针一个,扎向这些人的脉搏。 许田芯在混乱中听到白慕言喊她道: 「田芯儿,捡起脚边那张纸。」 那张纸记录这帮外来人丈量土地的面积,还有二道河村的一些情况。 王老八碍于和白家有点交情,也是想交好白家,急忙上前拦住赶来的白慕言道:「秀才公,听我一句劝,你不该管。」 白慕言用手掸了掸被王老八碰过的衣袖, 极为厌恶连个眼神都没给。 当白慕言看到许田芯捡起那张纸,却被镇上几位盲流子围住时,他更是脸色一变喝道:「我看谁敢碰她,还有没有王法!」 镇亭的侄儿大喜,在镇里欺男霸女惯了,听说过白慕言却没放在眼里,甚至非常讨厌这些靠科举压过他家世的人。要不然他是不是就会成为镇里第一公子? 「小秀才,少管闲事,你知不知道我二大爷是谁?」 白慕言反手就将一脸嘚瑟的大喜扣住道:「爱谁谁,一天正事都忙不过来,谁有空记你二大爷是谁。放人!」 他的意思是,用这个人质换许田芯,也换大家都停手,免得再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但在一片混乱中,白慕言还是慢了一步。 只看有一位小个子老太太,忽然冲到许田芯身边,一边将许田芯扯到身后,一边用手里的包袱劈头盖脸就打了过去。 「敢扒拉俺曾孙,剁了你的烂指头!」 许田芯瞪大眼:「太奶?!」 可打得都见到太奶啦,却不是让她最惊愕的。 当许田芯被村里叔伯们围住时,她特意扒拉开前面的人往远处走了几步。 白慕言一直注意许田芯的方向,所以拧着镇亭侄儿的胳膊也跟着望过去,可远处除了望不到头的路面并无别的。 许田芯:不,有别的。 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放了当初霍家军离开山洞时的那首歌: 「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远处碧海蓝天下,忽然出现一队骑兵。 最前面的旗帜飘动着:霍。 两面正打仗的人突然就成熟了,随着齐刷刷的马蹄声传来不敢打了。 所有人自动散开,让开了许田芯的位置。 「许田芯。」战马上的将军,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问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的将军啊(两章合一) 「啊哈?」 许田芯一定是被直播间家人们影响了。 她感觉自己听到的,竟然不是问她是否叫许田芯,而是叫她,娘子,啊哈?好想唱情歌,看最美的焰火。 许田芯赶紧正了正表情,特别标准地行了个万福礼,微低头道:「正是小女子。」 马蹄慢慢悠悠地绕着许田芯打了个转。 所有人屏息,马上的人在观察着许田芯。 终于,居高临下的将军再次讲话,伴着散步般嘚嘚的马蹄声问道:「你能否,安置下我们这队人住宿?」 许田芯这才抬头望过去,一目扫过,粗略估计,近四百人的队伍。 刘老柱捏把汗,听到此话极快抬头,不停对许田芯的方向使眼色,无奈离得太远,孩儿压根没空看他,只能在心里着急地提醒: 芯儿啊芯儿,你一定要回答:必须的啊。 必须住得下,他们村里人今晚就算住地窖都得安排这一行人。 说句大不敬的,这就相当于皇帝微服私巡,选择住在谁家,那是怕花钱的事儿吗?那是蓬荜生辉啊。 好处在大后面。要是像人家那些会顺杆往上爬的人,过后都能立个碑,写上某某官至几品将军曾到此一住,世世代代这就算变相有人罩着。 所以孩儿啊,爷爷的亲孙女,大宝孙女,境界上来,好好答话! 好在女孩没有让她的里正爷爷失望,心算一番过后,含笑的语气中透着掷地有声:「回将军话,能。」 「可会骑马?」 许田芯再次掷地有声,一点儿也没害臊道:「不会。」 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手,就这般突如其来伸向许田芯。 然后在二道河村村民们的惊呼声中,许田芯整个身体翻越着,裙摆划出涟漪被夹上了马。 并且那双带着厚茧的手,已经穿过许田芯的腰间拽紧马绳。 将军凑近许田芯的耳旁说道:「带路。」 许田芯先看眼执马鞭的手,中间骨节已经粗大凸出,随后才笑眯眯指着远处: 「就在前方。」 随着许田芯这一声令下,转瞬间近四百人的队伍呼喝着:「驾,驾」,马蹄卷起一路尘飞扬就这般离去。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家家炊烟升起时。 许田芯第一次骑马,伴着直播间的背景音乐忍不住唇角飞扬。 音乐放着: 「向江南折过花,对春风与红蜡,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 「很高兴?」将军问道。 许田芯点点头:「非常高兴,和骑牛骑骡子不一样,这匹黑马很是威风。敢问将军,互市过后,像我这般寻常女子能否有机会购置马匹?」 「唔,应是有机会,会放开的,到时不能上战场的马会被竞卖。」 「那太好了,我一定买得起。马是腿,到时跑远些也能像将军仗剑走天涯!」 许田芯靠坐在对方怀里,她倒是高兴了。 将军也被怀里的小女孩逗乐,果然如贾将军所说会对胃口,却留下了一堆傻眼的人。 白慕言望着远去的骑兵队伍。 这才几百匹战马就让人如此心潮澎湃,明显白甲将士行至此处留宿,只为巡防。 可以想象一骑八百匹,听闻霍家军十八骑,当万人骑兵,三万精锐夹着滚滚浪涛席卷而来,该是何等的震撼。 哪位男儿没有华夏铁骑踏平蛮夷的英雄梦。 白慕言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秀才装不香了。 征战沙场,威震四方才是那般的耀眼。 让白慕言更愣神的是,许田芯是怎么看出远处来了一队骑兵的,明明那时连个人影也没有。人家是有千里马,田芯是有千里眼不成? 倒是老老太率先反应过来。 要不说上岁数的老妇,才是最吓人的一批人。 甭管谁敢打她们家孩子,她都敢饭勺子巴掌撇子抡起来跟人干,先干了再说。 甭管啥将军多大的官,也不能这般夹起她曾孙女就给驮走哇。 男女有别,这成了啥事儿? 「嗳,田……」 老老太芯字还没喊出来呢。 只看,远处头匹坐骑上,将军突然摘下了头盔。 银甲,红色盔缨,长发飘飘,打头之人一手执头盔,一边随意晃动了两下长发,让傍晚微风吹散脸上汗意,难得放松,稳稳当当地驾着黑色战马和许田芯同骑。 老老太怕自己看错,和那些汉子们一起揉揉眼睛,道出汉子们心底的话:「女、女滴啊?!」 是的,女子。 即使声音由于经常发号施令很粗嘎,许田芯也一眼看出对方没有喉结,随行两名侍卫相当于现代的勤务兵也没有喉结,眉眼间的风霜和疲惫依旧挡不住秀气,所以她才欢欢喜喜将手递给对方。 这份高兴里,还夹杂着许田芯终于在这里,见到女性也能有一份天地的光芒。 谁说女子不如男,古往今来,女中豪杰,有多少红颜更胜男儿郎。 吕岩,铁血女将,现任霍家军左翼将军,人称左将军。 刀下蝼蚁,休得放肆,死于她长枪下的蛮夷不计其数,敌军将领人头收割机。 老老太这功夫不干仗就有点站不住了。 她本身生着病,胳膊被大房的小孙女扶着,望着远去的一行骑兵,带着浓重的感冒鼻音,又再次问出大家心底的话: 「那位女将军是多、多大的官?」 二道河村村民们还好,甭管多大的官也是他们这一伙的,还已被许田芯领走。假装也要装作和大官熟得很的样子。 心里虽然清楚,「你能否安置这一队人」,重点是你字,人家大官是奔着许田芯来的,准确讲不是奔着二道河。 可以说纯属私人交情。 但是他们眼下假装也要装作和大官熟得很,尤其是刘老柱,他安慰自己绝不能露怯。 他毕竟见过贾莱,甚至见过大将军、的背影,还蹭过队伍就可算交情。 可王老八、大喜和那些被派来的衙役,在听闻这话终于一个激灵立起耳朵听,他们心慌得不行。 其实刚刚骑兵出现那一刻,他们就被吓得不轻。 怕马蹄刹不住,到时候会被马蹄踩踏东一块西一块,死了就死了,谁敢和军中人要说法。 而白慕言这里也终于缓过神。 他听到许田芯叫这位老太太「太奶」,所以一边上前帮着搀扶胳膊往回走,一边特意扫过那群找揍的人,像故意般用大白话和老老太解释,也是大声给那些不学无术的二流子解释道: 「老人家,观其盔缨,这么与您举例吧,相当于府城的一二把手来了。」 老老太没去过府城,只去过县城:「比起县太爷?」 「没有可比性,在镇北军面前不要称自己官大,见其大半将领都要行礼,更不用说这位女将军。」 「那比起镇亭不是更大?」 白慕言笑了,「没错。」 他笑容里带着欲言又止,似在说县太爷都要跪,镇亭又是个什么东西,人家搞不好都不知道。 老老太听完,当即一个踉跄。 「您老怎么了?」 「我曾、曾孙女,我曾孙女这不是要……」 老老太觉得祖坟冒青烟都不是这么个冒法,咋这么突然呢,她就病了一场,外面天变了。 老老太未尽的话,其他人都懂,能感同身受那份震惊。 连白家父子心里也清楚,经此一日,许田芯已经不是十里八村出名的事了,想必镇里,甚至县里有耳报神的都会听闻一二。 白慕言回想起许田芯刚才和那位女将军对话的神情,那副憨憨的带笑容的小模样,他默默抿了抿唇,露出了酒窝。 不知心底有点与有荣焉是怎么回事? 女将军一定是发现许田芯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特别之处。 而与有荣焉的岂止是白慕言,关二秃忽然捡起刀塞到一名衙役手里,对着刘老柱方向:「来来来,你刚才那股劲儿呢,往他肚子上攮,攮啊!!」 衙役扔刀不是,不扔也不是。 王玉生一眯眼,也走到大喜面前。 说他们仗势欺人也好,说他们借光想鸡犬升天也罢,凭什么你们能仗着家里有贵亲戚如此欺负人,我们就不能解解气。 他轻拍大喜的脸:「还打不打啦?」 大喜脸色青红交加,他又不是傻子,那还打啥呀?qδ.net 疯啦,守着骑兵干仗,你是想吃箭还是想挨刀。 要大喜此时骂出实话,他真想说,二道河村这帮人真的该死,咋不知道着急应酬人呢,这要是这么大的官去镇里让他二大爷招待,他家早就啥也不干赶紧安排啦。 果然村里人就是上不了台面。 但大喜边往后退,边仍旧嘴硬嘀咕道:「凭借你们村一个女娃的威势,又不知哪来的造化哪日就断了缘分,算什么能耐。」 说完他就开始跑,他怕那些虎玩意揪着他不放。 大喜这一跑,王老八跺跺脚也赶紧跑走,很怕看热闹惹一身腥,他们王家本来就已经倒了,衙役们纷纷捡起刀也着急往镇里撤。 刘老柱懒得打嘴仗,只对着那群人背影骂道:「回去给你二大爷带句话,我刘老柱虽是个狗腿子,但往后我也给俺们家孙女当狗腿子,你二大爷,他不配!」 骂完啐了一口,呸,这才感觉胸中郁气全部抒发,就对着干,往后干到底,一挥手:「撤!」 大伙也开心地回吼着:「撤喽!」 确实不能再耽误下去,本来将军一行人骑马就快,他们再耽搁一会儿,田芯儿一个孩子可怎么安排。 刘老柱往回跑的路上,不忘欢喜地安排着:「三猛子,你脚程快,快些回去找你婶子凑鸡蛋,将村里所有的鸡蛋都收上来,小鸡全杀啦,将煮饭的妇人分为村里一拨,铺子这里一拨全调来。对了,说一声,不算许家的,这花销算我的。」 刘老柱心里还呐喊着,许家召集人你在哪呢,我的天,有些细节的事还要你出面安排。今日怎么就不露面,天天炒鱼松就知挣钱。 汉子们闻言却不乐意道:「不,算大家的,里正别和我们抢,这份钱等赶明挣钱平摊。我们不傻,有了这一出,甭管将军帮没帮忙,都叫帮咱们土地保住,一时半会儿我估么还不会有人敢找茬,理应算大伙的。」 白父从旁听得心酸,穷人穷村落,连安排贵人吃住都要先考虑银钱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估计家里来贵人吃饭不止欢喜,一想到花销脑瓜子还会嗡嗡的。 白慕言却点点头赞同平摊,因为他心里有句话没说。 那句话叫,村里借许田芯不是一般的光。 之前,别看那位将军和那些骑兵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一直只看许田芯,或目不斜视。 但对于 刚刚路旁发生的那一幕,人家尽收眼底。 而女将军那得是多霸气的性子,才能在霍家军中站稳。 他又不是没耳闻过霍家军的强军作风。 白慕言暗暗分析,来得不是女将军对于镇亭来讲还算是好事,怕就怕在是女的。 那位要么不留心不出手,要是出手就不会只当村落之间聚众闹事,而是会斩草除根。 白慕言认为,所有有成就的女子,一定是比男人还心狠手辣,心性坚定,审时度势,才会有今日的统领地位高高在上。 所以不要以为对方没有过问就什么事都没有,镇亭啊镇亭,当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比他那个没脑的侄子要知道事情深浅,自求多福吧。 白慕言猜得怎就那么准。 因为此时,连许田芯都傻眼了。 她保证,自己只是陪着女将军上厕所没怎么告状呀。 只对方问了两句,她就说了两句。 然后左将军吕岩出了茅房一边整理腰带,一边用淡淡的语气就下令道,去两个人,传我命令查那位镇亭,如有纰漏:「按律查办。」 左翼将军的两位女侍卫,分别叫岁丰、岁禾。 岁丰抱拳:「是。」转身握着腰间剑就去安排人去镇里。 岁禾不像岁丰话少,她是吕岩将军的嘴替。 岁禾告知许田芯道,许姑娘,你可能还不知,这个镇已划到镇北将军府管辖,是的,简单讲就是往后最大的父母官是镇北大将军,互市事宜也定在你们镇交接货物,而她们吕将军最近负责边防。 吕岩这面已经三天两夜没合过眼,她进屋睡觉前,将马鞭扔给许田芯。 岁禾当嘴替,又对许田芯说道:「来之前,听贾将军讲过,姑娘不是想要马粪?劳烦姑娘。」 说完忍不住对许田芯笑了笑。 岁禾想起一帮将军从军帐出来,一名巡逻兵忽然小声嘀咕许田芯许田芯,贾将军脚步顿住问,你叫啥名?然后接过书信才明白,大笑起来说,小友也不要点贵的。当时议事的将领们全听见了。贾老将军解释说,那是位非常有意思的小姑娘,路牌就是听她的建议。这才有了她们左将军又行一天路特意到二道河休息。 许田芯脸一红,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妥,别人起码是要饭,她是要粪还要到将军们头上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特别的晚风遇见特别的你(两章合一) 吕岩将军一行人的到来,可以说成是,为二道河村激情燃烧的岁月中,增添的一笔。 许老太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来。 她一到,就将接手所有事情。 白家父子始终旁观着。 「以下我念到的名字,各家出一名代表站出来。 里正家,四伯家,万家,王家,曹家,孙家,郝银花家,我家。 各家只留一间屋子住自家人,留人给烧炕烧热水。 至于其余屋子,全部空出,今晚征用。」 这几家人,今晚会去村里其他人家找宿。 像许家,许田芯和许老太会留在新铺子这里,其他人要么挤在一间屋子,要么去关二秃家留宿。 随着许老太点名,各家站出代表等待领兵将回家入住。 因为新铺子这面有些屋里炕还没有搭完,根本住不下四百名兵士。 许老太继续不停顿地念着:「下面是被服组……」 无论是许家还是刘老柱那里都没有多余的钱了,就连开澡堂子和开住宿铺子也没有被褥,没有银钱购置太多擦身擦脸的帕子。 许家在等下一次鱼松和鱼敲面送货到位,才能用下一批货的银两再购置这些。 所以今晚要从各家收集像样的被子给兵将们使用,运到新铺子这里。要不然都没有被子盖,这就是二道河村目前的现状,但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 「接下来是喂马队,我念到名字的出列,王玉生。」 「到。」 「三猛子。」 「到。」 「王大烨,李铁头,一只耳,福腚,留住,拴住……」 每一位随着叫名站了出来。 关于这一组人,许老太特意挑的都是村里的佼佼者去喂马。那战马啊,她粗略瞅一眼都带着泥巴呢。 许老太虽然不敢自作主张,给战马像给人搓澡似的搓出火星子,水哗啦哗啦的用。 但是她问过孙女,准确地说是问过直播间的家人们帮她给查查,战马是能干洗的。 将马棚子用麻袋片子遮严,干草铺的松软,给那泥巴和几个部位用温水简单洗洗,再给毛发刷刷。这般战马和人一样,在外奔波一段日子也能舒坦舒坦。 「接下来是煮饭组……」 许老太打算今晚给左将军吕岩一行人做二米干饭炖鱼吃。 有人问她,召集人,咱那大烤炉搭得差不多啦,蒸饭多麻烦,要不然今夜就启用吧,直接烤头锅馕饼给兵将们。 许老太却拒绝了,这一行人已经在外面奔波数日,因为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嘛,不是从镇上来的。所以她猜急行数日,早就吃够饼子,她又不是没在路上奔波过。 做什么都是做,不如蒸二米饭。 米就从她家儿媳妇那里领取,由她点到名字的各家妇人带回去用木桶蒸,蒸完饭,一部分会留给住在村里的兵将吃,一部分她会派两辆车给拉到新铺子这里。 许老太点到名字的妇人,本身就在许家挣钱做工。 按往常这个时辰还没有干完活,许老太索性说,你们接下来的活计就是蒸饭,包括做菜组也是,许家工钱会照发。 至于柴火,村集体是有单独柴垛的,那是曾经为给村里捕鱼的人烧个水喝用的,柴火直接用村集体的。 「还用啥村里的?我看谁好意思去取村集体的柴火。」四伯道。四伯属于丑话说在前,可心里有自信村里没有那样的人。以前有,现在为了挣钱或是为了向大家靠拢,免得被孤立起来也不敢那般了。 刘老柱是拧眉对许老太道:「米菜油盐酱醋,通 通算咱两家的。」 村里领头的几家也说:「不,大伙平摊。」又对不明情况的村民小声解释外面都来抢地皮啦,但村里招待完这么大的将军后,外面人就会不敢,这个浅显的道理还不明白嘛。 「那应该的,平摊,都借光了嘛。」 许老太却没空和大家细掰扯这些,因为冲她孙女来的,咱们家风格是要么不应,应下就不能给孩子丢磕碜。 更何况连她那位抠门儿媳妇,来时路上竟然都和她念叨说: 「娘,这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啦,什么钱不钱的,别舍不得。 咱宁可过后勒紧裤腰带,自己过点苦日子再挣。 我只知道,咱家田芯儿认识上那么位大官,即使往后没联系,也能成亲后拿这位大官扯虎皮拉大旗,任何婆家不敢欺了咱田芯去。 咱这么拼,为的是啥呀?不就是为咱家被人高看一眼,拿咱当回事,能吃饱穿暖,咱家孩子不能被任何人欺负了去嘛。」 看看,就不提芹娘没想象到的其他好处了,只说今日连芹娘这思想境界都蹭蹭地往上涨,许老太这个亲祖母焉能差了? 所以许老太对刘老柱他们,不仅摆摆手让别再耽误时间多议论花销的事儿,「你们要有就拿点儿,没有就拉倒」,这个全看有没有心,拿颗白菜酸菜也行啊。而且她开始掏钱了。 这是许老太头一次当着众人面往外掏钱。 以前,许老太都是藏藏掖掖的,就没有人见过她在外面花钱。 这回大家静静地看着她不想再低调。 许老太掏出小鸡钱,村里谁家鸡能杀想杀,她买下来。 因为连同她家攒的猪肉,她想明早饭给左将军一行人包猪肉或是鸡肉馅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明早人家走正好吃,图个吉利。 她又掏出鸡蛋钱。 许老太寻思着,走时就不给带干粮了,毕竟下一站那一行人会到镇上。 可啥也不拿,没有念想。 许家一人一个煮鸡蛋还是掏得起的。 那叫四百名兵将赶明儿回到军营,只要有一小撮人记得这事,万一与人提及,贾莱听说都会有面子。 那叫态度问题对不对,说明许家人、许家田芯做事讲究,态度很端正,欢迎各大将领来到许家做客。 要许老太说实话,全结交一遍还妥了呢,镇北军就是他们家的天下,入军营会如入无人之境,找谁都好使,提谁名讳人家也认识,去外面做买卖会有人罩着,搞好了还能将买卖做到军营里。 好处确实多。 不过,话说回来,艾玛呀,这是给出去多少钱啦? 许老太又从腰间解下来一串铜板,这是买鱼钱。 今日二道河村的鱼,全被她家做成鱼松和鱼敲面,即使有几条也所剩不多,总不能现下网,那也捞不出来,鱼又不是傻子说上岸就上岸。所以今晚想炖鱼必须去别处买。 村里有人不乐意了:「凭啥买王家沟的,那一村人不是好鸟。瞅瞅这回又给咱村干成啥样,好几人一脸血。」 许老太提了几家王家沟的人名,了解的就知道全是对岸村大姓,且早前被王里正那些支脉压得狠发展不起来的人家。 许老太没空细解释,但也随口说了句,一,只有对岸村有鱼还近便,挑活蹦乱跳的给她收回来。二,想往后还在她这里卖鱼,让王家沟那几家好好表现,提一嘴就行。 因为你等且走的,(客人走)。 让王老八属蜈蚣,腿多哪里都想掺一脚。只扒眼看热闹那么简单?许老太不信。在这一堆一块还能被人打进壕沟里,瞅瞅给二秃子打的,头发支楞巴翘的更没几根毛了 ,知不知道那是她罩着的?总之,不给王老八打服,都白瞎孙女认识两位这般大的官。 许老太甚至已经打算好,往后二道河村挨欺负,她都不会过问理由,但凡有人来找茬,她就带人去揍王老八。 王老八要是感觉冤得慌就会去查谁来找的茬。 别小看那小王八犊子,猫有猫道鼠有鼠道的,路子多。她就等现成信儿就得了,她就揍王老八。 许老太将银钱全部给完后,又接连点了做菜组和烧水压井组的人手。 而以上,许老太安排事宜都没有超过半炷香时间。 「大家放下手里的活,过后我们再赶工。今日以招待将军一行人为主,也可以当作一次商队突来的提前演练。」 许老太挥手道:「开干。」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随着许老太一句开干,所有人各就各位动起来。 赶车去王家沟收鱼的;村里凑鸡蛋杀小鸡的;蒸饭送菜的;急行回去取被褥要扛着送来的;还先跑了几位腿快的回去收拾家里卫生的,那几家招呼着兵士们随他们进村入住的。 再不复之前乱糟糟一片。 白父望着这一幕,心想:你就说服不服吧,反正他是服气的。 而且听着那一条条安排,从对马匹的洗刷,再到女将军一行人的食宿。白父很是感慨。 这一天,他们爷俩好像啥也没干,净忙着感慨了。 那就是,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没有人随随便便会遇到贵人还能结缘,用没用心,一目了然。 唉,这机会要是能给他白家,他宁可花二百两到五百两招待去给儿子铺路,好羡慕。 而白慕言这里,还有一句心里话: 那就是找到根源了,田芯行事肖似其祖母。落落大方是家风。 他忽然很好奇在许家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白父问白慕言:「咱走吗?」 白慕言说:「想再待一会儿。」 白父侧目,今日他小儿子各方面都有些奇怪,得,既然舍不得走,还想继续留下看热闹,那他去看看能帮大伙干点啥。 白慕言慢慢踱步走到窗前。 他知道许田芯特意问过女将军和那两位女侍卫,会不会听到水的滴答声和烧柴声睡不着觉。 自然,摸爬滚打的将士们是无所谓这些的。 所以许田芯将那位五品女将军和两位女侍卫,带到了她平日单独干活的屋子里。听闻,那间屋只有许田芯一人使用。 白慕言不知道许田芯面前的器皿叫什么,却闻到过那屋里充满花香。似乎就是那个器皿蒸出来的香味儿。 白慕言以为,此时的许田芯,应该和之前一样一直守在器皿前,这也是听闻的,听闻器皿一旦开始使用,任何人不得打扰她干活。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器皿虽在烧着,上面冒着热气,但许田芯正坐在炕上,悄悄地、静静地、细心地,在给熟睡的女将军一双粗糙的手涂抹着什么。 给女将军抹完,她又挪到两位熟睡的女侍卫面前,小心翼翼继续涂抹。 白慕言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瞧了,可这一幕女子之间的惺惺相惜却扎进他心底。 他猜,或许那位女将军都已经好久不把自己当做女人,却没想到会被一位小女孩心疼着提示着要爱惜双手。 白慕言也没法再多瞧,因为老老太坐在小板凳上正守在门口,已经对他这个「偷窥行为」斜了好几眼啦。 白慕言蹲在老老太面前,笑得眼睛弯弯小声问道:「太奶,您怎么坐在这里,手里拿得又是什么。」 老老太已经知 道面前这位小后生,就是十里八村闻名的秀才公。 她今天啊,要说心里话真是荣幸至极。 被这位神童秀才公扶过,只这件事就够出门吹牛好久。 又被好些二道河的村民主动打招呼问道:田芯她太奶来啦。 以前她来村里,哪有这么多人说话。 更重要的是,连那两位带刀女侍卫在进屋前看她守在门口,也曾略一点头。点头那一下,老老太心激动又被吓的直扑腾。毕竟被杀人像剁小鸡的女将点头,咱也是头回见,女的还能干这个呢?心情就有点复杂。 不过,除了受宠若惊外,也有一点点不好的地方。 老老太伤寒未愈,带着浓浓的鼻音,正用气息像有点委屈般诉说道:「曾孙女不让我乱走。」 她说帮煮饭,田芯说,太奶,您咳嗽又流鼻涕做什么饭,不要添乱。来,给您件棉袄披着烤火照亮。 「还说她奶那面忙着,搞得好像我来添乱似的,这不嘛,给我几双鞋,就让我守在门口,一边不让人乱进打扰,一边给烤烤干再缝靰鞡草。」 「您带来的那位小孙女呢?」 「她小姑姑啊,也被田芯安排去隔壁屋里磨花草。」 白慕言有些忍不住笑,不好扫视那几双女士军靴,只好劝解道:「无论是煮饭还是给将军缝鞋,都是全力以赴要安排好,不能缀了许家的名声。依我看,您老干的这事,比煮饭有意义。」 老老太立马吸溜着鼻涕笑道:「那对,那对,只有我摸过将军的鞋。你赶紧离开吧,别扰了里面睡觉。」坚决执行最出息曾孙女的命令。 白慕言:「……」.net 与此同时,屋里,这面很安静。 许老太召集村里人喊话都是给大家叫到远处。 许田芯之所以给涂抹手霜,那是因为都干裂发黑了。骑马那阵她就发现,三位女将比她奶和她婶娘的手看起来还要粗糙几倍。直播间家人们纷纷说,给涂厚点。 之所以让太奶帮忙给鞋里缝制靰鞡草,那是因为她知晓女将军来了生理期,而且鞋里面由于赶路都是潮湿的。 许田芯以为自己悄悄的行为,那三位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并不会发现。 却不知,就在她转身全神贯注蒸馏桂花精油时,吕岩就睁开了眼,正闻着满屋花香看向许田芯的侧颜。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像极了男朋友(两章合一) 女侍卫岁禾也睁开了眼睛。 岁禾暗暗观察吕岩的神情,心想: 她们将军今年三十一岁,从七岁开始习武。 如若当年没有习武从军,而是选择像大多数女子成亲生子的话,将军的女儿,想必就是许田芯这般大。 将军可曾有过后悔? 现在将军正用那种柔和了眉眼的神情望着许田芯,难道是在想象要是有个女儿会是什么模样吗? 是啊,她猜,想必应该会和许田芯一样。. 多好啊。 不失率真又乖乖巧巧,说话间一颦一笑透着小小少女的灵动,还会体贴地给熟睡中的娘亲,盖盖被子擦擦手。 娘亲睡觉,女儿就唇红齿白安安静静坐在花香铺满的屋子,忙着属于女儿家的活计。 别说,这一刻,连岁禾都有点留恋这间屋子。 窗台上铺满各色的干花瓣,桂花、同心花(栀子花)、茉莉花、金银花,还有一些她认不出来的花瓣种类。 一张长条桌上摆着大小不一的坛子,坛子上贴着花露花油的标签。 还有两口大瓮,一口瓮里好像用油浸泡着好些花朵。另一口大瓮里好像是用酒浸泡,但又没有酒味。 这间小小的屋里芬香扑鼻,不用问,全是来自眼前正全神贯注舀动油液的女孩之手。 不过,要岁禾说,比起花香,她更喜欢上完茅房后,许姑娘给她们仨人倒的桔子味洗手粘液。从竹筒里只倒了一点点就很是粘稠,她当即就用手里剩下的泡沫洗了脸。 她觉得太好闻了,竟然唤起她是名女子也稀罕这些的想法。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听闻原料就是吃剩下的桔子皮切丝晒干酿造。 也是,没有特别的本事,贾将军不可能会在这个小山村订货,更不可能唤一位十几岁的小女孩小友。 当时小友二字一出,惹得大将军都侧目瞟了一眼贾将军,似在训斥:你一把年纪夸不夸张? 岁禾悄悄闭上眼睛。 总之,她猜测她们家将军没有继续补眠,应是难得地放松,就是在联想女儿的模样。 被随身侍卫脑补的吕岩,其真实想法是: 并无。 没法代入。 不是长得不像,而是她的女儿不会穿得这么破,因为她有钱。 但也正是由于许田芯穿得破破烂烂,吕岩才觉得难得。 眼前这个招待她们的女孩心性难得,这个村落难得。 此时,有人敲门。 老老太先敲门,将三双补好的鞋递给曾孙女,又低眉顺目不敢乱瞟,用气音传话道:「外面有个叫红枣的找你。」 许田芯看看外面的天,心里明白按时辰算,她的第一批皂角快要成型,那些干活的姑娘们拿不定主意今晚要不要切割。 许田芯回头看看炕上的三人,吕岩赶紧闭上眼睛。 闭上后,吕岩才在心里纳闷,为什么怕那小丫头知道自己醒了,她堂堂左将,难道还怕面对一个女孩给抹过手油不成?不就是抹个手油。 岁禾和一直假装熟睡的岁丰也翻了个身,背对门的方向。 这叫三位习武的,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发觉。 这么说吧,白慕言曾在窗外往里面看时,吕岩没睁眼都一清二楚。如若没有这个警醒本事,早就死了千八百回。 许田芯却不清楚这三位早就醒了,她看大家还在熟睡放下心,熄灭燃烧蒸馏器的火苗后,她就放心地出去忙了。 而许田芯离开后,吕岩才坐起身,打开窗户,望向外面。 岁丰也坐起身,嗅了嗅鼻子说:「将军,他们好像在炖鱼。」 岁禾嫌弃地瞪眼岁丰,你就知道吃,你是馋醒的吧? 岁禾问道:「将军,要出去看看吗?」 所以许老太并不清楚,今日村里人的所作所为,全部被女将军看在眼里。 吕岩看到了,这个村落的壮劳力在给洗战马。 负责梳洗马匹的汉子满脸高兴,似乎并不觉得辛苦。 半大小子只能眼馋旁观,眼底流露出很想上前摸摸马的渴望,却没等上前就被人训斥:「哪是你能乱摸的。」 还有一些老汉围在另一个马棚前鼓劲:「人生大事,吃喝二字,吃,拉,多吃多拉。」 隐在暗处的吕岩,看眼岁禾。 岁禾立马意会,寻到一名随行兵士低语两句。 没一会儿,马棚那里就传来惊喜的欢呼声。 因为那几个半大小子被准许摸摸战马。 吕岩伴着欢呼声离开,又去了远处做饭的地方。 她看到由于是露天明火煮饭,有好些妇人在切菜前会搓搓僵冷的手指。 给战马清洗用的是温水,一锅锅热水不嫌弃麻烦抬到马棚里,那些妇人去除鱼鳞却直接在井边用凉水。 这片房子,屋里的锅不够用吗? 吕岩听到有位妇人摆手喊着:「许大娘让炖鱼放点苏子叶,快点,分发下去,去腥极好。咱一定要让将军一行人吃得香香的,嫂子弟妹们,拿出看家本领好好整治几个菜,让人知晓知晓咱二道河也是有手艺的。」 火光映照着妇人们的脸庞,她们干劲十足抡起铲勺。 吕岩看到远处又来了一支蜿蜒的队伍。 第一拨到的是几辆牛车,车上拉着装满饭的木桶。 牛车后面,紧跟而来的是肩扛身背着棉被的村民。 而更多的村民是挑着担子,筐里装满白菜萝卜土豆地瓜以及一些干菜。 还有些汉子和农妇头上顶着坛子。 岁禾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道: 「将军,坛子装得是咸菜。 听说今晚咱们这行人吃的炖鱼里,放的菜会不一样,因为都是村民们自发凑的。 村民们也不为别的,就为招待好您,给外面人印象他们是有靠山的,挨欺负,您会站在他们身后。 这不是互市了嘛,二道河村这个位置,靠路边的荒地变的值钱起来,总是被人盯着。 村民们心里就很是惴惴不安,很担心忙到最后,会被有势力的人强占这里,成为一场空。」 岁禾说完有些气愤,自己村里的地皮还怕被人强占,可见这个镇以前管理是有多么混乱,地皮蛇又有多少。 她们来时看到打架那一幕,不用问就知,另一伙就是所谓有势力常常欺压百姓的人。 看来许姑娘还没来得及和村民们说,她们将军已经派人去了镇里。 明日应该就会出结果。 而之所以是明日,那是她们将军特意让先查办。 好官不怕查。 不好的嘛,岁禾心想:现在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人已在大牢。 查办后还会张贴出来,连同那些爪牙也会被张贴。 那是她们将军特意留出,让镇上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知晓镇亭出事的时间。 这般,被欺压过的百姓们才敢陆续上告。 吕岩听完,略一点头,转身离开。 当吕岩路过制作皂角的屋子,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下脚步。 瞧瞧,那小姑娘在干什么呐。 许田芯在切皂。 这是头一批的两千块皂角。 大批量制作香皂,就不能像以前似的装进小盒或是竹筒里成型。 而是许田芯向叙利亚古法制皂学习,经过直播间家人们指点,直接将皂液撒在地上阴干。 许田芯担心王玉生家的石头地面还是不够平整,容易出现凹凸不平的皂角,她倒皂液前还给整间地面铺了地板,这就是许老二为啥不停干木工活,却两眼一黑永远也干不完的原因。 然后才倒皂液。倒完,让姑娘们像抹腻子刮大白一样,将皂液刮成相同的薄厚,这般才能放置慢慢阴干。 今日,正是软硬程度适合切割的日子,许田芯不敢耽搁。 此时,许田芯像穿着一双冰刀鞋,只是这个冰刀鞋连在一起,属于自制切割工具,这样才能切割出大小一致的皂角方块。 说起脚底下踩的两个片刀,还要感谢当初抢劫她三个叔叔的那几位劫匪,磨完后特别好用。 但切割,许田芯一人无法完成,两个胳膊包括推着她移动刀片,需要好几位姑娘脚上套着油纸鞋套一起完成。 所以屋里就略显嘈杂。 可是别看此时没有秩序了,却不影响场面很壮观。 门敞着,老老太站在门口,震惊到愣是没发现将军站她身后也在望着屋里。 老老太:天呐,还会有更邪乎的事情发生吗? 一个个四四方方奶奶白白的香胰子,就在她曾孙女脚底下出现了。 又是啥时候制作的啊?一推门一屋地。 许田芯却瞧见了吕岩和岁禾岁丰,她还没干完不能下来,眼下只能踩在刀上,一手搂住村里小姐妹麦苗的脖子,一边对几人笑着招招手当做打招呼。 吕岩望着欢快地小姑娘:「……」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小丫头好像玩似的在挣钱,看来贾莱订少了。 可随后她就否定自己的想法。 全部切割完毕后,许田芯脱下「冰刀鞋」,又套上油纸脚套,拿着小锤开始敲打一块块皂角。 四方的奶白色香皂上立刻出现一个个花边图标。 许田芯将小锤子分发给屋里干活的姑娘们后,吃饭时被问及,才和将军讲解整个过程。 说直到打完图标还没完,要搭成小山似的继续放置通风阴干,这叫皂化反应,最后再给每一块香皂外面包上特制纸才会给运走。 纸上还有一张张小画,竟然挺漂亮。 吕岩先贾莱一步看到了样品。 而这竟然是制作香皂最轻松的一个阶段。 在此之前的每一个步骤,岁丰和岁禾听得都直惊奇。 听说要熬制好多好多油,连油的种类就分为猪油、菜籽油,蓖麻油、山茶油,还有制作蓑衣和油纸伞会用到的棕榈油。 其中这一批香皂用的蓖麻油,全是由村里姑娘们采摘。 采摘回蓖麻去壳后,要在烧红的锅中碾碎,然后才会出油。 岁禾没想到连岁丰那个话少的,都难得地与田芯唠家常说:「不知蓖麻能制皂,在军中只知,用蓖麻叶包猪腰子抹盐用绳系上,塞木炭灰里煨熟吃了保身子。」 三位女将深知,保的是男人的那个地方,保肾,她们没少看见那些男人家吃。不好吃也硬往嘴里塞。 然后油料调配好制作完成,还要大批量做碱液。 听说整个村每日烧柴剩下的草木灰都被许姑娘收集。 许姑娘不仅要粪,还要灰。 另外,无论是碱液,还是冻成块的牛乳,一桶一桶往里面加,一盆盆的干花瓣磨成粉制成油 制成花露,随着每一次添加,村里的姑娘们就要持续搅拌三个时辰以上(六个小时),这才能形成倒在地上的皂液,才会出现她们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一批次两千块,这要接连忙碌四批。 贾将军还并未和许姑娘谈价,许姑娘就用心地给做。 瞧这样,制好后还会雇车给送去,一点都不用贾将军操心。 岁禾和岁丰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她们在等将军讲两句,起码她们将军要是开口说,不用送货,会派人来取,那么许姑娘就会省事很多。 未想,将军虽开口了,但说的却是:「你这酒哪买的。」 许田芯攥着筷子:「……自家制的。」 她给蒸馏提高了些度数,为泡花瓣用。 许田芯也没想到剩了两碗白酒被奶端上来。 奶奶说:哪有领兵的将军不喝酒的,上战场杀敌前,人家电视剧演过,都得喝酒还会把酒碗砸了。这就叫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砍奖金最高的人头。 吕岩咂一口酒:「打算开商铺卖酒?不错,有空多制些。」 回头她订几车,奖赏给手底下那些将领。 许田芯没听出这句话外音,她只知道确实要多蒸馏一些。 吕岩也没有多解释,因为小丫头已经很辛苦,她不着急,过年能喝上就行。 也不能和小丫头说是她要订酒。 回头叫个手下来采买,就正常价买走。 许田芯的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鱼鳃肉,吕岩给夹的。 「多吃点儿,你太瘦。」 岁丰和岁禾:「……」 许姑娘你可能不知,她们将军从不给人夹菜。 而比起这里的温馨,许家的四间商铺子显得格外热闹。 许老太对大家讲话说,许家和村里都非常高兴第一拨招待的客人是你们。 还招呼着兵将们,吃啊,管够。 可这天晚上,二道河村的村民们吃的却是用水泡饭。 吕岩知晓,包括许田芯的太奶和祖母,和村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 住在这里的兵将们也有好些人看到了这一幕。 所以第二日一早吃到村民们集体包的饺子,还有人手一个的煮鸡蛋,才显得那么的弥足珍贵。 过后,有些兵士回营地讲述过。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吕岩已经上马,她正看向站在跟前絮絮叨叨的许田芯。 小丫头说她发现了银钱,还嫌弃给留钱多了。 没多少,才一百二十两,一路急行快要到将军府,身上就剩下这么多。 并且镇里已传信过来,查处一个小小镇亭没收一千七百两。 吕岩头戴盔缨,调转马头前弯腰掐了掐许田芯的脸,只留下一句:「给你买几身漂亮衣裳穿。」 随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村落,一行人就呼喝着,打马离去。 没有说,还会不会再来,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面。 岁禾打马到吕岩身边时说:「田芯儿也偷着给咱们塞了东西。」 仨人够吃一周的方便面,还有红糖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产房传喜讯生了(两章合一) 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许田芯只花用自家人给的钱,花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从没有用过别人白给的钱。 在许田芯看来,这和白慕言给她银钱不一样。 像白慕言给她银票,她除了好奇银票长什么模样,收起来装兜里毫不手软。 那是因为俩人是合作关系,将来两人会共担风险共享利润,谈不上谁占谁便宜。 做生意嘛,在商言商。 要是谈生意收钱还会抹不开脸,那叫她不成熟,奶奶会骂的。 可许田芯没想到,真正算得上她占便宜的事情,两次都发生在霍家军也就是现在的镇北军身上。 一次是贾莱爷爷给她野猪皮。 好家伙,甩手就送她十六张血淋淋的野猪皮,让她做御寒衣物。 但那白送的毕竟是物,而且她知道那是现猎杀的。 再说,后期会和贾莱爷爷合作香皂。 有联系就好,有联系就不担心会白白占人家便宜。 像早在收用野猪皮时,许田芯就已经想好,在香皂的质量上,她一定会把好关。用自己和融合直播间家人们截止到目前的知识,物尽其用、竭尽所能。 在批发价格上,别看至今还没细谈,许田芯也已经打算好,她一定会在市面澡豆价格的合理范围内,给出一个最低价。 连之所以带个前缀,要在现今市面澡豆的合理价格内,也不是因为她不舍得利润让镇北军多赚钱。 而是她觉得这样做,双方合作才会没有心理负担。 过于低价只收成本,贾莱爷爷恐是不会再来她这里订,为双方互惠的事情,没必要最后给搞成那般。 双方要想健康地长远合作,只有她给出最低价也有挣,贾莱爷爷呢,拿到一个最低价转手当二道贩子卖给疆外,挣得也会最多。 所以说,对许田芯来讲,白收贾莱爷爷十六张野猪皮的人情,别看是头一次占外人便宜,她还真没有过多的心理负担。 但是今日的吕岩不同。 吕岩给的是真金白银,就这么白送给她,往后还没有合作,连下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何时何地。 许田芯捧着一百二十两,曾试图追赶吕岩想说句话: 「将军,下回路过这里,再进村停留可好?」 怕吕岩说:不来了,不来了,来了还要给你钱。 不,许田芯猜错了台词,如若谈话非要涉及到银钱,吕岩也只会说,你这小丫头实在太勾人太费钱。 总之,许田芯另外还准备了一句掏心掏肺的台词。 那句是:「下回我就有钱了,真的。说好的招待怎还要收银两?而且将军给的饭费就算做生意开铺子,也够来第二次的。」 无奈,这些台词终究胎死腹中。 因为一百二十两白银,对于咱这面的心理来讲,过于沉甸甸,可对人家来讲还真没怎么当回事。 吕岩根本没给许田芯挽留的机会。 她像个渣男般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下回还来不来,就这般用一百二十两,泛起女儿家一片心里涟漪,然后带着「女将何不带吴钩,收取老美五十州」的霸气,打马离去。 干「鹰酱」那两句诗词是许田芯编的。 许田芯真心觉得吕姐姐要是生在现代,身上也有谁都敢干敢踏平的狂妄。 大不了不就是一死? 不像她,无论在现代还是在这里,没成绩就苟活着,即使有一天干出些成绩,气势上也不霸气。 你看她回话就知,啰啰嗦嗦的句子长。总想细解释就说明爱照顾别人的情绪,那就会显得不够霸气。 而同为女性,吕岩身上有那种浸透骨子就是不跪敢睨视天下的孤勇,和尔等全是小蝼蚁还不速速退下的强势,她钦佩。 不是有那么句话,身上缺什么就想要什么。 昨晚,许田芯还特意观察女将军的坐立行走,连用鼻子哼笑一声就算作回答的表情,她都眼神闪了闪默默记下,无奈自己学不会的。 此时,队伍早已离开,许田芯却始终望着前方。 村民们算是看出来了,连许老太也发现了,田芯儿这是真的在恋恋不舍。 不过,也难怪田芯儿会舍不得女将军离开。村民们心想:要是换做他们,都会撵着送出去二里地呼喊着让人家再来。 因为持家负责煮饭的妇人们,已经聚在一起算出细账。 打比方今早给包饺子吃,八百个饺子用二十斤面,她们给那些将士包了两万四五个饺子,每个将士大概吃五六十个水饺,那就是多少斤白面呢,大致六百斤面粉。 面粉咱往高价了算,再算上许家出的油渣和鸡肉钱,菜和葱就可以忽略不算了,菜是村里各家拿的,行,也给算上,那今早这顿纯白面荤肉馅饺子,还能把临行前的四百个煮鸡蛋算上,至多至多撑死二十两银钱的成本。 而为啥用八百个水饺换算举例呢? 这不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刘老柱家,过年包饺子也就这个数了,那还是家里有个大嘴叉子刘靖栋很能吃的情况下,才会包这么多,其他家谁敢那么败家。 再说村民们又不会算学,就这,都是拽别人手指头脚趾头,好些位妇人一起算账才算明白。 而昨晚炖鱼做二米饭就更好算了,好些将士围在一起吃一锅鱼,一锅鱼也就六七斤加上一堆配菜,一斤米能盛六七碗米饭。 即使米价比面粉价格贵出很多,那也撑死了把油盐酱醋全算上,才十七八两的本钱。 行,也给算二十两成本。 这才拢共花四十两的本钱,可人家给扔下多少? 行,再退一步,就当作许家真就是开饭铺子正常收费,那商队来也不能收那么多啊,以许老太敢要价的能耐,包食宿四百人的队伍也就是收对方八十两。可人家给扔下多少? 关键是那句话,在场的村民们全听见了。 就算按八十两盈利收取,那还多出四十两白银,四十两白银在农家能娶回来好几个儿媳妇,将军却轻飘飘地说,给田芯儿做两件衣裳。 那副她挣军饷就该花的样子,那副掐田芯脸蛋哄着的样子,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还是个女将军给的。啧啧啧都不能表达出他们的震惊。 出去问问,编话本子都不敢这么编吧,至多给编成男将军,那是为图咱点啥。 村里妇人们艳羡的心里话,也正是老老太的心中所想。 老老太:还会有更邪乎的事情发生吗? 她以前给县里王员外家当丫鬟时,王员外的爹当时六十岁,纳了一位良家女十五岁长得水灵灵的,听闻那才给八十两的银钱。 所以这要不是女将军,来的是男的这般给她曾孙女砸钱,那她指定会怀疑:完啦完啦,要被人强纳当妾了。不图点啥,人家凭啥白给你钱?她活六十七了,就没听说过这种天上掉银钱的好事。 可如今,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她的曾孙女头上。 瞧瞧,她曾孙女终于转过身看向大家,不转还好,一转回来,那两只小手正一边一个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元宝闪瞎人眼,腋下还夹着一个佩嚢,里面应该是二十两的碎银。 老老太以及村民们,齐刷刷望向许田芯:真刺激。 许田芯回望大家:「……」 最心酸的是乡亲们活这么 大岁数,头一回见到啥叫元宝。 没有人敢惦记这笔巨资,不想活啦,回头人家骑马杀回来问咋不买衣裳呢可咋办。 大伙只会跟在后屁股念,田芯儿啊,求求你,快添置衣裳吧,别给大伙添麻烦,容易让人将军误会。可看眼银元宝还不行吗? 这不嘛,连刘老柱都好奇的上前仔细查看。 刘老柱不是没见过五十两官银,毕竟在许老太还没支棱起来前,刘老柱才是村里最有钱的人。 再说他还负责收税粮,年年去县衙,家里没有官府银宝还能没见过吗? 但他从未见过军饷。 刘老柱敢说,就王里正那个短命鬼也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军饷银。要不说,人呐,他仰天长笑,还是要命长,才能有机会见多识广。 「刘爷爷给元宝立起来仔细看看行不?」 此时,军饷银宝是歪在许田芯手心里。 许田芯闻言觉得好夸张,「那有啥不行的,您拿手里仔细看。」 来,里正爷爷一个,关爷爷一个,大伙聚成两堆慢慢看。 她虽然也没空仔细看,但凑一边瞧就行。 正好奶奶使眼色示意也给家人们瞧瞧。 当刘老柱将元宝端端正正放在手心里时,许田芯一顿。 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忽然播放:「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家拳的招式灵活……」 军饷银元宝直径大约四厘米,银宝翅膀做的很薄,正面横书:霍,背面上端「通行」,下面是叠写的花押文字。 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专属霍家军军饷。 许田芯在村民们的热烈讨论中,心想:不知会不会逃税,要是霍家军装穷为避人耳目的话,将来吕岩收的军饷银,会有一部分标注镇北。 功高盖主,太过有钱,屯兵自重,这都是会引皇上猜忌的地方。 许田芯给家人们来个直播特写银宝长什么样子后,她就拽着许老太去了一旁,又招招手叫来婶娘和三位叔叔。 一家子凑头在小声商议事情,老老太却没发现这一幕。 因为她俩眼珠子瞪大盯着,在看守那两个银元宝被大家传递,别给传丢喽。要她说,摸摸都不应该给摸,给银翅膀摸薄了咋办,孩子咋这么大方。 这要不是将军当着众人面前没避讳给多少银两,咱都不应该告诉别人这钱的事儿。 老老太刚吐槽完曾孙女大方,许家人就继续给她表演,没有最大方,只有更大气。 许老太说,村民们凑得菜还有许多,一袋袋堆放在新房这里,昨夜又忙到很晚,有些人很辛苦,后半夜就起来包饺子还没吃饭。 无论是饺子还是鱼,永远是给别人吃。 许老太宣布:她们家田芯为感谢父老乡亲们,她许家多了不敢说,全村每户五十个饺子,请客。孩子不听将军话,少做身衣裳也要请客。 近六千个饺子,村妇们听到此话,又控制不住在心里算上成本。老老太都懵了。 许田芯上前一步,笑着给大家鞠了一躬才说道:「感谢爷爷奶奶,伯伯大娘,叔叔婶子,哥哥姐姐们,这才有了招待好将军一行人。」 许田芯想的是,要没有大家齐心协力,只凭她家,即使有粮油米面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虽说欠了吕岩将军的人情,但她确实多得好些银两。这些银钱对于普通庄户人家来讲,可以说干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于情于理,她们许家得了好处都该请客。 可村民们却不这么想。 人家许家凭啥请大伙白吃饺子啊,不给不也很正常。像昨日煮饭的妇人,包括洗马的壮汉,那本身就是许家花 工钱雇来干活的,壮汉们有好些是跟随许老二上山伐树做木工活的,还有搭建许家和刘家澡堂的。 再一个,许家田芯和那么大的将军熟识,他们作为村里人也会跟着借光。 镇上那帮衙役和二流子为啥跑啦?那不就是被吓走的,没有背景你再试试。 村民们是没有什么远见,可没人是傻子。 即使是村里最胡搅蛮缠的人家,你可以酸许家说,也就许家吧,有那么多存粮还有那么多猪油熬剩下的油渣,才能不慌不忙招待得起四百人的队伍,但对村里人这方面,却说不出许家一个不字,还让人咋够意思。 总之,近六千个饺子好几两银钱就这般花用在他们身上,怪不好意思的,田芯又给大家鞠躬道谢,还怪让人心暖的,下回还有这种事,村民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会更卖力。 「别包纯白面的!」 有了第一个人敢开口,村民们忽然大笑着纷纷嚷嚷起来道:.net 「对,自个村里人吃还包什么白面的,那是为招待好贵客装脸面。 召集人,俺们可知道你有不少榆树皮面,用那个和玉米面就中,俺们就领孩子的情吃饺子。」 「也别包太多油渣,剩这么多各家拿来的白菜萝卜酸菜干菜的,还能给大伙再分回去是怎的?也分不清楚了,不如多包菜馅。」 不知哪个小伙子还在后面喊了声,吃油大了也不好,串稀。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希望和馅由许婶子亲自做,因为吃过许婶子做的饭才知啥叫像样,他亲娘做菜纯属让人够呛。 小伙子的老娘:「笤帚呢,我看你纯属是欠揍。」 许老太笑着应下,这就是村民们,甭管咋样都屁颠屁颠地过,只要能挣钱能吃顿饱的好的,这就是精神满足的生活,累也不说累。 那他们今日索性就再耽搁一会儿,大伙领完饺子吃完了再干。 「包饺子组的老姐妹们。」 「到。」 「开包!」 随着许老太这一声,数十个擀面杖如今日凌晨一样擀动起来。菜刀当当当剁馅。 但也有点不同的是,今早不敢多说话怕打扰兵将们休息,可此刻大伙凑在一起像过年了般热火朝天。 许老太特意嘱咐一声,甭管好吃孬吃粗粮还是白面,也要给白家父子送五十个饺子就当作庆祝了。人家昨日帮着忙到挺晚,理应去告诉一声将军们走啦。再一个她听说孙女又与白秀才要一起做买卖,还有今日正好要派人去将定制的下水道管子拉回来,饺子能顺道送去。 在妇人们欢声笑语包饺子时,壮汉们在后院发酵着马粪。 看得老爷子们各个脸上笑得堆起褶子,蚊子都能被夹死。 大伙真心诚意地赞道:「这泼天的富贵啊!」 往后他们二道河想装穷就不好装了。 谁家能富成这样啊,马粪这么多,直往墙上泼。 刘老柱指挥着,也是为打溜须许老太,正挥手喊道:「回头烀墙上时,给你许婶子家烀个造型,用马粪堆出许家二字。这般商贾来了,也不敢跟咱赖账嘚瑟,他得掂量掂量。」 而吕岩走后,发生的后续效应还在继续。 赵大山带着媳妇赶车来了。 赵大山眼睛通红望着许老太。 「……咋的啦? 赵大山媳妇一把抱住许老太,又哭又笑:「婶子,借你家田芯儿光,镇亭下大狱,旺财他爹升了。」 村民们闻言惊呼一声,震惊。 随后又和刘老柱一样,狂喜。 许老太有点懵,她孙女那是一点儿没透露哇。 「田芯儿,你和左将军说过啥?」 许田芯说她真没说过啥,只说过两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哪两句(两章合一) 许田芯回忆一下,一句她是说: 镇亭鱼肉百姓,以赢其欲。 她告诉吕岩和岁丰岁禾说,她们家有门贵戚是镇里的捕头赵大山,其人性情守法持正,廉洁奉公。 不会准许她们仗着这层关系在外有不端行为,但也不会允许她们在外面受到不公。 许田芯解释清楚这层关系后,剩下的话就没再多说。 她觉得有些方面就无须赘述了吧,吕岩将军又不是没有亲眼看到。 将军一行人到时,那伙人正在横行凶暴,为非作歹。 领头人是镇亭的亲侄儿,常年带着一盘散沙的群氓欺男霸女,无人敢伸冤,说句这就是有组织的不为过吧。 并且白丁之身却能指挥得动一伙衙役来闹事,说以上这些行径,身后没有他镇亭二大爷仗腰谁信。 而她们许家和二道河村身后,明明有赵捕头当保护伞照应,还不是照样受欺负。 可想而行,镇上的平民百姓和下面的其他村落,没有赵大山这样的贵人亲戚会成了什么样。 老百姓不是镇亭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又还能是什么? 她一句总结,直言道出镇亭鱼肉百姓,没有夸张叭。 至于第二句,许田芯说的是她怀疑镇亭贪墨,因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在现代有这个罪名,许田芯不清楚在这里有没有,她目前没有闲钱买大周律法方面的书籍查阅。 可仍是那句话,她家有门贵戚是镇里的赵捕头叫赵大山。 依照末等品级俸禄推算,赵大山几年俸禄累积下来,家里在镇上,只置办得起一套价值四十银两的偏远小宅子。 有俸禄后,曾给老家买过二亩中等田。 目前卖锅盔是花一年三十银两赁下的小铺子。那间铺子还处于民居临街,并不在商队会路过的中心街面。 而镇亭,只比她家贵戚高半格品阶,都属于那最末等的。 当不明「来源」的官,遇到不明「真相」的民,或许还能唬弄,大多数的老百姓,只当镇亭家富足是靠得是做官,是俸禄,他们哪里能知晓镇亭一年挣多少。 即使有些百姓有本事了解这方面,怕得罪人也不会往外透露。 可巧的很,她一能根据贵戚赵大山的俸禄推算,二是她里正爷爷曾带她去治所办理地契时,路上没少介绍镇亭是几品;镇亭一年挣多少;镇亭家里以前也和里正爷爷家一样,祖上不过是三十多亩良田。 后来机缘巧合做了十五年镇亭后,只镇上中心街面的铺子就有四间;两个儿子每人名下一处宅院;一处庄子。 其人名下更是从三十多亩变成一百五十亩上等良田。如若再算上直系亲属名下田产,她有理由怀疑挂靠,更是高达五百亩田产。 那些关于镇亭家里情况,也不用谁空口白牙诬陷,去镇里查看房产和田产薄就能查到。 然后……然后许田芯就觉得无须赘述了吧。 那算吧,算一下帐就能知晓贪了多少。 给镇亭一月俸禄算成是赵大山的两倍每月五两,一年就是六十两。他做了十五年镇亭,即使家里天天不吃不喝不花销,十五年累积下来是九百两俸禄。 可一百五十亩田产,一亩上等田地只给算成是十五两买下的话,那就是两千二百五十两银钱。 所以说,只到这一步,其他不明财产都不用算了,两千多白银减去镇亭十五年来的俸禄九百两,多出那一千多两银钱哪里来的? 据许田芯所知,镇亭家里也没有别的买卖,怕影响下一代参与科举,靠得全是租子。 好,再退一步替镇亭申辩,可以说成是家 里靠租子才使得越来越富。确实,打好底子后,财富会成几何倍数增长,这就是俗话说的,富人只会越来越富。 但是打基础置办田地房产的银钱是从哪里来的? 她许家现在就在打基础,太明白打底子才是最难的,可在镇亭那里却轻轻松松,就好像天降几百亩田产,往外卖粮食直接挣钱。 所以许田芯才会对吕岩直言道出,怀疑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她觉得自己这话没夸张叭。 至于不明在哪,要不要去查,怎么去查,那就不归她管了。 许田芯寻思,自己简单说两句就行。 此时,在场的村民们,全体都有,连许老太在内:「……」 大伙齐刷刷地,心里也有两句话,想真心诚意送给许田芯。 一句是:「你那叫作只对将军简单说两句啊?」 另一句是:「你那叫作,还没说啥呀?」 你还想说什么呀,啊?娃! 句句直中要害,镇亭家九族感觉这把都跑不了。必须不能让跑了,那全是坏种,进去一个,老百姓就能少最遭罪一个。 而且这丫头狠呐,看明白没?往后得罪她奶都不能得罪她。 并且村民们以刘老柱为首,更是万分感慨: 要不说人呐,还得要多识字多看书。 瞧瞧,多么的会总结,多么的会算账。 这要是换做他们,真就一时被大官问到头上,都容易算不清楚帐。更说不明白那些个罪名。 怎么欺凌他们还跟鱼扯上关系了呢? 啊,鱼肉还有这么个用法啊。 赵大山是望着许田芯心想: 「有田,你知道你女儿现在比县衙的讼师还厉害吗?官话说的特别好,感觉比自己这个做伯伯的活了几十年的人还会掰扯话。 唉,说来惭愧,自己太过嘴笨,也没什么学问,连见到***。简单的客套话都不知道该咋说,只会闷头做事。 总之,你女儿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农家女了……像你。」 像你当初给我的初印象,和农家汉子们站在一起,气势上却一点儿也不像个农家子。 比起赵大山千般复杂心绪,赵大山的媳妇只剩一种,那就是极为欢喜。 这不嘛,赵大山的媳妇又改为一把抱住许田芯,哭着笑着激动道:「这孩子咋能这么好呢,啊?咋就能这么好。」 瞧瞧她家田芯那张嘴,那是咋长的,能寥寥几句把镇亭踩在脚底下的同时,还不忘捧她男人几句。要不然哪有她男人代理。 是的,代理镇亭,但这不是说,将来会给她男人拿下去,而是军管了。 赵大山媳妇红梅特意打听过,这不是互市了嘛,这个镇已被划入镇北军管辖。谁知道往后还会再外扩管辖面积还是会怎样,眼下就没有改「镇亭」的叫法。 可能是先这么叫着,以后外扩根据管理范围,全部定下来后,会重新再换成另一种官职名称。.net 「军管了?」刘老柱等汉子们震惊:「咱们的父母官,往后不再是县太爷,而是镇北大将军?!」 妇人们是关心:「那位和田芯儿挺好的女将军,咱们全村刚刚招待完的女将军,就是镇北军里挺大的官吧?在大将军面前说话好使吧?这不等于田芯认识了咱们这处的父母官!」 红梅对村民们欢喜点头:「那指定的!」 这也是她男人赵大山为何会如此激动,刚上任却非要来二道河一趟的原因。 红梅虽不懂她男人为何会对霍家军那么留恋,以前做小都头时又没见多发几个俸禄。 但是却知晓,她男人自从回老 家做捕头后施展不开手脚。 上面有镇亭时常压着,命令她男人回地方要讲究各种人情关系,不能一根筋。上面更是有县衙,那衙门里老多官员了,错综复杂,县太爷还一手遮天。她男人很难好好做事。 这回妥了,即使重新规划又换成是镇北大将军一手遮天,但她男人来时路上特意讲过,说不一样的。 划给都护府后,她男人作为「镇亭」具体该管哪些方面,怎么管,像互市事宜,应该怎么协同都护府派来的将领交接货物,人手衙役又该怎么派遣监管哪里,这些方面依据从前霍家军作风,那是会明明白白划界限。 只要做好就不会犯错,更谈不上镇上县里那些人情关系,谁敢扰乱,直接抓人。 许田芯被赵大山媳妇抱着,她也顺着赵婶子的话分析个大概。 许田芯心想: 看来眼下镇北军在和朝廷掰腕子。 比方说,用来掰手腕的筹码是互市后,负责给朝廷其他军队多少匹战马,包括给朝廷缴纳多少粮税,但朝廷不能只等现成的拿好处。镇北军利用互市不便交接货物,就将管控范围重新划分,她们镇就是这么分给将军府的,想必以后还会再找借口东西南北外扩。 许田芯心里,还有一个不能对外人道出口的猜测。 她猜,难道下一步的野心,是镇北军做大做强,就要成为地方节度使啦? 做那种不能被随意收走兵符的外将,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 不过,即使这般,霍家军也好,镇北军也罢,许田芯仍然愿意把大将军往好了想。 那就是如此掰腕子不一定是为造反,而是这个朝廷指定是无能到很让人失望,使得人家不得不开始自保。免得替皇上杀完外敌缴纳高额税粮后,还会被鸟尽弓藏。 说实在的,换她许家做了几代忠诚大将后,只会更早为造反做准备,毕竟命不能掌握别人在手里。尤其是不能给,不惜良将,苛政猛于虎,昏庸到不用在强兵上,不敢与外敌一战,只敢用互市当权宜之计的皇上手里。 更何况,那皇上是啥?他就是个老头,在这里皇权至上,一言堂。他万一糊涂大劲了呢,谁的话也不听,只听谗言贪美色,胡乱猜测,会说杀就杀良将。 没有后手,就算后代史书改写虎门将相是忠君之臣也会死得冤屈。为让这个朝廷还有救,都该自保。 而许家人是听到这里,脸色才变得好看起来。 要不然许老太都后悔了,真是信了孙女胡诌的邪,早知道她孙女轻飘飘的「没说啥」是那么的重于泰山,都后悔当着众人面前问了。 刚刚,她还被几个儿子瞪过。真是各个涨了本事,敢瞪她。 因为许家人,之前很担心镇亭那些爪牙没被一网打尽,上面要是县太爷再保着没死透,回头听说是自家孩子的几句话这才有此一遭,万一来报复咱孩子可咋整。 好在往后换了片天,他们交税粮都不再交到县衙。镇亭那一帮子爪牙,落在镇北军手里也会被收拾的插翅难飞。 倒是村里人咋想这事儿,许家人却没怎么在乎。 一是乡亲们跟着借光,只有跟着同仇敌忾的份,还能为镇亭下大狱惋惜、嫌弃没被欺压够不成?只会跟着高兴,头顶压得大山被搬走。 二是,就算今日村民们彻底领教,他们家孩子说话句句如刀,真要想告状,能刀到人下大狱认为心狠也无所谓。 毕竟也该是时候让田芯露露锋芒,如金子般的孩子哪能藏住。免得明明不比老娘本事小,还是发不少工钱的老板,村里有些人却总拿「香胰子老板」不当盘菜,还当是普通晚辈那般说话对待。 许家三有心想:田芯的 说话分量,必须从这一刻就要竖起。 大概赵大山发现了许家人的脸色变化,特意摆摆手叫停热烈讨论的村民们。 这一刻的赵大山,好像有点什么东西加身了,不再是握刀捕头,而是一名代理镇亭。 刘老柱这才反应过来:呦呵,这不成了他上级嘛,那他刚刚竟然拍人肩膀,还大笑着哥俩好是哪来的底气。 以前他可是去治所办点什么事,要坐冷板凳的人。 不知咋回事,在赵大山笑容和蔼,对村民们和他讲话时,刘老柱的眼圈突然红了。 想起自己上回带田芯去治所签字地契,弯腰撅腚的赔笑脸,被人卷了两脚说他净给找事,还要去丈量土地,又要请客吃饭,请人家吃大鱼大肉,给田芯和美壮为省钱却只能买两个包子,刘老柱鼻子一酸侧过身。 原来换了片天,不再被人鱼肉就是这种滋味儿。 而赵大山正对村民们笑着解释说: 左翼将军哪里是听几句话就让人下大狱的人,咱们出门可不能那么瞎说。 那是在镇亭家地窖查处一千七百两白银,查出阴阳账本,以及两匣子金银首饰。 带走问话俸禄明显超过合法收入哪来的,又问出镇亭收受手下孝敬买官卖官,那些找你们村麻烦的衙役就是这么来的。还有收受商家孝敬,允许搞垄断不让别人再做同样的买卖,比如当铺,还有镇上药堂就给他送了不少,别人不能开医馆。 关二秃听到这里,眼睛瞪得像铜铃。镇上药堂那不是他师兄开的?原来敢放话没人会收他药材,还放话说,让他在这一堆一块永远穷下去的底气是这么来的。 另外,上一任镇亭利用新政趁机私用霸占土地。还曾多年设置路障,难为那些赶路行商的商贩收取孝敬。以及多年来,替不扫行贿人做出歪曲事实的处断,造成好多人穷的越来越穷,被强占土地房屋,和镇亭关系不错的行贿者们越来越富。 赵大山还有一些没有说,因为目前并没有审完,连以上那些也是通过镇亭那些九族被抓后陆续交代的。 镇亭自家人,包括小舅子什么的,全都为镇亭在外面索贿敛财,谁家有个难办的事,只要交银两找到这些亲属,亲属们再转交给镇亭就给办好。 村民们听得直咂舌,真是开了眼界。 这才是一个镇亭,可想而知,县太爷要是也这般会敛财多少,难怪连王家沟那个短命鬼王里正,都那般有钱。 大伙默默看向刘老柱。 刘老柱:「……我啥也没干,我都穷成啥样了,要不是许家请吃饺子,我都请不起。」 许老太这才笑着示意赵大山进屋:「对,吃饺子。」 赵大山两口子也没客气。 其实新上任,镇上有好些事要忙,打比方赵大山老娘听到喜讯正在家特意等儿子回去,可他们两口子第一时间只想放下一切,先赶到二道河许家分享这份喜悦。 此时,赵大山还特意给许老太叫到一旁,说王家沟王里正死了,其下面最有能耐的三弟和四弟双双失踪,王家沟不能永无里正:「婶子,你看谁顺眼,能和对面消停相处的那种。」 许老太和刘老柱一顿商议哪个是软柿子,能往后听他们二道河指挥后,这才回头给了赵大山一个人名。 至于赵大山媳妇始终围着许田芯,她在默默观察身量,惦记给做身衣裳。 按理,赵家这都镇亭了,以前借老老太一百个胆也不敢找茬。 可老老太却在整个过程中,嫌弃撇嘴,并且偷摸地呸呸地吐吐沫好几次。 因为她听到村里妇人们背后包饺子时说,以前赵大山媳妇,曾上门瞧不上她曾孙女,不想结亲。再看 现在,这是后悔了吧?这回俺们孩子还不急了呢。有那位大女将做靠山,赶明备不住嫁官当夫人,不是官也会是是有本事的大护卫,谁还瞧得上你家旺财? 要不说少门缝里瞧人,还没有她们这些农妇有眼力。 老老太听到这话,没有意见就怪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不过,她挑理的是眼下,已经没有空吐槽将来。 老老太直冲大山媳妇,嫌弃地翻着白眼心想: 没有她曾孙给女将军递话,你男人能做上镇亭是咋的?你咧个嘴岔子就知道笑,那咋不知道升迁给送点银钱。 再一个也是死心眼,瞧着往后也是个没啥大出息的。 毕竟这都镇北军的天下了,她曾孙女和女将军还已有了两个银元宝私情之实,你冲往后交好,也要给许家打点溜须,眼下送点银钱不是吗? 人家还要开铺子了,马上就要开张,没个什么庆贺表示吗。 总之,在老老太看来,你就该给点好处银,结果空手来的,还要吃她许家五十个饺子走。妈呀,这人处事可真有意思,够差劲的,呸,难怪以前没升上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世纪和解(两章合一) 赵大山两口子没空多待,一个有铺子,一个要忙着回去上任。 俩人在村民们欢送镇亭的喜悦中前脚离开。 后脚老老太就来寻她儿媳妇许老太,嘀咕起来那番心里话。 「光有感谢话有啥用,不当吃喝,你别被那两口子忽悠住。我发现你现在可要面子。你要是抹不开脸,下回我假装在背后讲究人说给他听呢?你觉得咋样。」 不咋样。 许老太看着原身婆母,这人是失忆了还是怎的。 前一阵坐在她家大门口,蹦高和她掐架还甩着大鼻涕哭嚎,发誓赌咒再不来她家。这才隔一个多月,转头又跑这里想当家。 昨日看到田芯特意给她太奶,还给大房那个叫招娣的小丫头盛饭时,许老太就没多说,那时有客人在。 没想到这就送上门,非让她给两句难听话才好受是吧?换那聪明人,你就眯着得了。 「你以为的对我们好,帮我们要点好处钱就是好,那是你眼皮子太浅,还整个我现在好面子。 你知不知道赵大山当镇亭后,往后给家里买卖多行方便,比给三两五两银钱好? 给钱,那叫一把一透事儿,没有人情帐了。 再一个,他给你,你真敢收? 那和下大狱的镇亭那些亲属有什么不同,你想下大狱不成?」 许老太吓唬老老太呢。 不吓住,瞅这样挺敢收礼。 她家眼下还没啥大能耐,以后认识人只会越来越多,偷摸收钱咋办。 而且许老太已经想清楚,也不用掰开揉碎给讲。 像是说咱之所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那就是不知道上面政策。恨不得皇帝死了,改朝换代还不知道咋回事。 有时候消息就是价值。 这往后有了赵大山,那是能知道上面消息的,比方说互市,比方说这次归于都护府的划分,心里就会有底,根据管理者的行事作风,咱往后只要踏踏实实做买卖就会有好果子吃。还有王家沟的里正,为何由她选。 可这些见不着的好处,与老老太根本说不清楚,就能见到巴掌大的一片天,直接说结果最省心。 另外,许老太打算学习孙女昨日处事,直接说老老太你想在这里待着,具体该干啥,别的都不能伸手。 其实即使这般也叫退了一步,又不是她亲婆婆,没帮过她一文还曾骂她骂得那么难听,凭啥让在她家住下? 许老太望着仨有叹口气。 那仨小子在假装路过这里,假装干活会不经意间看向她们,这是在担心娘和奶奶吵起来吧。 许老太又特意瞟眼老老太的脸色。 刚刚她做「儿媳妇」的,说「婆婆」眼皮子浅,这位所谓以前是有爆脾气的人,也脸色青了白紫了红的,仍在忍气吞声。 这还差不多,不能凭借一把年纪是长辈,看起来头发花白可怜就为老不尊。 终于知道谁是大小王了。 所以许老太才打算和老老太多说几句,继续道: 「老太太,眼下就咱俩,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你不是当初觉得我们这一房不硬实,负担重,还总去外面说,说什么管咋的大房是亲儿当家,你受不着委屈。 不像我们,你老儿子死了,我指定会守不住改嫁,你才多分给大房四亩田,死活要跟着人家养老吗? 前些年没分家时,咱们一口大锅里吃饭,你不也是对大儿媳比对我好吗? 说根本不指望我们,一看有书就比我们家那几个小子有出息。 那怎的,我就不提你上回还和谷素芬穿一条裤子, 跑我家就差砸锅怕我们欠账还不起沾上。 只说眼下,你田地给了大房,还给大房带过那么多年孩子,是钱钱给那面,出力也使在那面,眼下一把年纪种不了地带不了孩子啦,你咳咳咳得了风寒跑我家来啦,还把大房家的招娣也领来吃饭。 你要作甚?合着这就算拿捏住我们了,孩子们孝顺就该死,你这是谁孝顺你欺负谁啊。日子过好了,你要来啦。别以为我看不穿你这趟来的心思。」 老老太被训的眼泪快要下来。 这就是她和儿媳妇在单独说话,这才无论有多么难听都接着。毕竟多年的儿媳婆婆的,磕碜好赖不差这一次。 要是哪怕只有一个外人在场,她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终于知道小儿媳不止会骂人,而且更会埋汰人。 可老老太也不傻,她听出小儿媳给留了空子,要不然人家只装作猜不到她来干啥多省心。 真要是纯心不收留的儿媳妇,此时会撵她说你该回去了,这里用不着你干活。 而凭着她小儿媳现在用工钱拿捏住村里人,即使撵她回去,也没人敢背后嚼舌头,那还想不想在许家继续拿铜板干活了。 「你翻那些小肠有啥意思,人哪长后眼,谁知道你大哥他们……」 老老太想告状说,自从上次和大儿吵架后,大儿就和她没几句话,也嫌弃她一把年纪咋还不早点死。 噢,后面这句话,可能是她的歪缠。 接着她就一病不起。 万没想到大儿子一家子先是忙着收自己菜,这又跑岳父家继续收,这可不再是她歪缠了。 因为大儿的岳父家里给有书介绍一位镇里有铺子的姑娘,给寻个娘家条件极好的,俩人忙着相看的节骨眼,为了事情能成,然后她大儿子就成了岳父一家的孝子贤孙。 她这个亲娘彻底靠后,病倒这段日子,家里就给留个小孙女招娣给她煮饭。 汤药早就喝没,没人管,大儿媳妇谷素芬那个该被瘟的,要她现在看,就是故意的,临走前把家里粮食都锁起来了,药没了,她病着拉嗓子的粗粮还咽不下去,谷素芬恨不得盼她直接死屋里给有书成亲倒地方,免得还要给抓药看病。 说来,要不是招娣那个小孙女身前身后实心眼伺候她,她也真的差点死了。 想起这些,老老太就满满的伤心。 因为她还有一点没敢猜,也不敢去那么想,那就是太奇怪了,之前喝半月汤药迷迷糊糊,一点儿也不见好,就差准备后事,爬都爬不起来。 现在虽然不吃药,且还在流鼻涕咳嗽,可你看她竟然能一口气走到二道河了,昨日还能有力气揍人、缝鞋、烧柴、看热闹,帮着小儿媳盯着哪个妇人给兵将们盛饭时偷吃。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见好的呢,从停药后第三日开始见好。 老老太不停地劝自己,可能也是到日子该好了,属实凑巧。 骂是那么骂,说大儿子盼着她死,但哪有亲生子女会那么做的。起码她大儿子大孙子不是那样的人,没看小儿媳妇眼下都在翻小肠挑理嘛,那是她曾经用心教过带过的子孙。比带二房几个孙子用心多了。 只是,有没有完全说服住,只要老老太自己心里清楚。 像她这次,能走了就赶紧收拾行李,打算来小儿媳这里养老。还下了狠心打算着,她这里私藏八两银钱,如若让她在这里彻底养老,她就弥留之际不给大房,只给二房的仨有,包括另一个过世的孙儿有田的闺女分了这钱,全了祖孙一场的情意。 无奈,到了这里才发现变天了,八两银钱,或许小儿媳家真不稀罕养她换取了。 「你得得得,打住。」许老太嫌弃道: 「我不耐烦也没空听你和大房之间那些罗烂事儿。 你往后,少在这家待着说那家坏话,回头去了大房那里,又讲我们家坏话,我还不知道你。 咱俩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在我家住几天行,但除了我和孩子们让你干的活,其他你啥也不能管。 像刚刚说赵大山这个那个的,我就再跟你啰嗦一句,家里人现在心眼子都比你多,不多不能挣下这份家业,这还看不明白吗?你教谁呀,已经老了就老实待你的,少掺和。」 许老太特意说,只能先住几日。不能上来就给开个大口说给养老,要看看这老太太怎么表现再研究。 说实在的,这已经是退无可退,心肠够软的。 咱说心里话,自己都四十多快五十了,也就剩下再过二十多个春节搞不好就会咽气,过一个年少一个,再去掉奋斗挣钱的日子,去掉一般时间夜里睡觉的日子,能剩下几天松散舒心的好日子?凭啥还要受气。 没想到一点对她没恩情,还要捡个骂过她的老婆婆回家面对供吃喝。养老人又哪里是那么好养的,那病了不能动那天,吃喝拉撒不都要操心?像一把年纪哪里疼,大半夜在那面嘿呀呼气的,咱能有松散心情吃饭? 真是给自己没事找事,许老太瞪了仨有一眼。 就是看这仨小子的面子,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完犊子玩应。 站在远处的仨有:「……」 而老老太被儿媳妇又是一顿数落,选择再次忍气吞声。.net 且看到堆成山的马粪,还将委屈莫名化解了。 她抹抹眼泪,是啊,能攒下这泼天的富贵,能结交上那么多有大本事的人,确实心眼都挺够用。再说眼下已经用不着她操心,听闻还完了饥荒。 所以她干脆装作没听见数落,直接接话茬问:「都让***啥活?」快说些有用的吧,小儿媳这点特别不好,明明嚷嚷没空,也确实挣钱的事都等着呢,然后还七年谷八年糠没完没了翻小肠。 「会用猪皮做棉帽子手套,套衣裳外面的皮背心吧,还有护膝盖的,有仓快要出门了,你得尽快给缝制出来。回头给你样子,你就坐屋里,哪也别去,暖和的正好把你那风寒养好了。田芯出生不足月份,身子弱,你别咳咳的让她再倒下,到时这皂角买卖咋整。」 「背心衣裳不用样子,我年轻那会儿给人当丫鬟的时候干过。帽子和手捂子要啥样的,你画出来就行。」 许老太听到老老太给人做丫鬟,这才稍稍缓了点语气道: 「至于你要是真凑巧见到谁拿咱家啥了,或是偷吃啥了,藏什么心眼,偷懒之类的,你就私下和我小声说,表面别连剜带瞪的。 那万一是误会呢。寒了乡亲们的心,还都在一处干活,过后咋描补也白搭。 你记住了,都是挺困难的人家,来咱家干活挣点铜板不容易。咱家甭管认识谁,往后成了啥样,也是和乡亲们在一起生活。 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前我们没本事时,出外做工不也看人家脸色?再被人误会,那心里得多难受。 所以别总打着为家里好,就自作主张给我惹事,听见没有?」 「这么一说,明白了。」老老太也立马示软:「就是招娣她可怜,在家连饭都是清汤寡水的。她那个娘吧,嫌弃一把年纪生下来,见她又是个丫头还总打她……」 「得得得,我没空听这些。没有工钱,在这里干活,我家吃啥她吃啥就得了。啥时候她那爹娘想起她了,给领回去就拉倒。」 老老太这才对许老太讨好的笑笑:「那就够用,够用啦。」 老老太想起昨日,曾孙女田芯并没有盛饭差样,给只大三 岁的小姑姑也是盛的一样饭。 当时小儿媳瞧见这一出,并没有像大儿媳那那副嘴脸说,来家里吃这么多之类的。以前二房人来家里,大儿媳就整那死出摔摔打打说家里没粮食之类的,为此,她和大媳妇吵了多少次。上次老大和她吵嘴说一心八下扯,备不住也有这番缘故呢,早就对她不满。 所以说,老老太才觉得自己早先瞎啊,甭管好吃孬吃,比起大方劲儿,一直以来就是小儿媳没那么小心眼。 而昨日,连有银一直对大房的堂哥堂妹们不亲,也对招娣说: 「谁给你气受了是怎的,吃饭不知道动筷,还要把饭送手里催促才吃。往后别用人催,不够吃自个就去盛。」 有银那是个碎嘴子,脾气不好都能这么说,像有粮和有仓只会更憨厚。不,是有粮憨厚,有仓不管事。 惹得招娣直抹眼泪偷偷与她说,头回吃了一大碗汤泡饭。 以前老老太也是不管这些事的,从不过问也装作看不见大儿媳亏待闺女。 那时,她也有不过是个女娃赔钱货的想法。 可这次大病一场看透很多事情,什么孙子孙女,指望不上都白搭,能指望上的才是亲的。这才没有将招待扔家自生自灭,给领了出来说,去你二婶那里帮干干活先吃几顿饱饭吧。 以上,许老太这就算和老老太达成协议,看表现。 许老太转身要离开新铺子这里,回去继续炒制肉松。 打王老八要明日起早,要不然她孙女白天事多,没空直播。 不直播,那不白打了吗?怎么也要打王老八挣点打赏钱啊。 离开时,许田芯给许老太叫住,「奶奶,送您一个大元宝,快再买些粮食屯上。剩下的银钱我有用,等和白秀才卖完钟表,我再给你个大元宝,可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别怕,是我(两章合一) 「好。」许老太搂住孙女乐呵呵应道。 可许田芯知道,即使再给一个大元宝也欠奶奶的。 因为已经给过去的五十两是吃饭的本钱,下一次再给个元宝,是给奶奶垫付的制作香皂的原料钱。 奶奶从来没和她也没和外人讲过,其实许家又欠饥荒了。 又又在里正爷爷那里借了五十两银钱周转。 这是里正爷爷上一次走一个多月之久,拉回来那几大车货物,卖完所有货物去除还人家的欠账,剩下的所有利润。 这次欠账,只有里正爷爷家几口人,还有她奶以及婶娘和三位叔叔知晓,并没有特意告诉她。 但耐不住她比较会算账,如细扒上一任镇亭家的存款般,稍稍算一下自己买了多少花草、多少油料,以及每日给干活人开的工钱,就知道家里没有银钱,应是又欠了外账。 虽然奶奶提前从刘老大那里预支了鱼松钱,但这不是正在赶制已经定出去的鱼松和鱼敲面,也需要成本。 有一次,她还无意中听到里正爷爷对她奶说: 「田芯给人做香皂那是大事,这两千块已经铺在地上,下一个两千块皂角的油料,你先别犯愁。胡椒说留二斤棉花正好去我大闺女家借点,大不了我去我弟弟那里再串个几十两银钱。再说过个月余,有仓送货又会带回来银钱,又能顶一阵……」 后面的话,许田芯就没再听。 还有一次,她也听到关爷爷对她奶唠嗑说: 「可别给村里人工钱断了,磕碜,容易让人讲究。 你要知道事后诸葛亮可多,该说你家摊子铺太大,那些个堵心话,咱能不听就不听。 那不是卖套拿回来十六两半吗,我家已花出十一两半,用作给娃制棉衣,买了些冬日存粮,几十年没这么心里有底过,又添置一些药材和添了个药柜,剩下五两你拿去用。 下次卖套,咱还能接着去青楼接着挣。 等你家田芯把香胰子一大票银钱挣回来,你许家就彻底发迹喽,好日子在后头。」 关爷爷还笑呵呵说:「你快在我这里借,往后我借光也张得开嘴。」 奶奶最后好像没用关爷爷家剩下的五两存款,应是觉得可着里正爷爷一家薅羊毛比较好记账。薅得这次将军一行人来里正爷爷已经没有底气说大气的话要招待。 总之,许田芯是知道这些细账的。 也确实如关爷爷所讲,只要把这八千块香皂以货换钱拿回来,奶奶在外借的本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眼下的本钱缺口太大,她不能让奶奶一人承担这个压力。这才趁着奶奶看不到直播刷屏说的话,和家人们一起研究水滴钟想挣窍钱。 想办法推销出去水滴钟,来缓解香皂的本钱压力。 所以许田芯说的那句:「下次再给奶奶一个大元宝」,并不是许老太以为的孙女要给制皂本钱,而是:奶奶你信我,吃饭和香皂的本钱都会给你的前提下,孙女一定还会给你个大元宝,让你在被窝里搂着稀罕着可好? 但此时,许田芯并没有细解释。 有句话叫作:你真正要做的事情,最好连神明都不要讲,只需要安静地做,成功了再说。 如果没成功,正好可以保住面子,过几天就会忘记自己曾经立过的誓言。 可许老太仍旧欢喜够呛。 许老太压根儿没算什么本不本钱的。 她还听说过村里有碎嘴婆子说她家田芯,之所以敢接制作皂角的大活,能给姑娘们发得起工钱,包括敢于应下将军一行人吃饭,那是因为在家靠奶,出外靠奶给带钱。 就嫉妒羡慕说酸话呗,意思 娃有能耐也要有个好奶奶,要是没有后盾奶奶诚邀,再有能耐也支应不开。 这话传到耳,却一点也没有讨好到她,只觉得生气。 许老太心想:靠奶奶咋啦?她乐意给钱,说明俺们孩子不是劳累命,她恨不得一辈子让孙女笑眯眯朝她要钱花。 唉,要不是时光紧迫,她这个岁数,即使长寿也就至多再能和孙女在一起过三十多个春节了,她恨不得帮孙女铺路,一直给孩子铺到长命百岁。 这不嘛,许老太也没有细解释,而是在心里计划着,孩子赶明要是交给她钱,家里这面也支应开了,她就开始用田芯的名义给置办田地。一点点积攒,慢慢地,让她孙女名下如那几位叔叔的名字般:有田、有粮、有仓、有银。 这般,不说给路铺到长命百岁也差不离。 因为许老太信奉:做长辈的不要总是想送给年轻人一句话,每个人性情、选择和生活阅历不同,年轻人最需要的不是人生经验,而是该留下一笔钱,这是最直观能帮到孩子的。 这面祖孙俩各有想法就搂着胳膊,还在黏黏糊糊中。 那面老老太眼含羡慕地望着,又瞟眼身旁扛着大包袱的许有银,她深深地叹口气,心想: 同样是祖孙,有银送她去家里住下都是拉着脸。 老老太特意没话找话,想和小孙儿拉拉近乎问道:「村里人是不是也知晓我要在你家住下啦?」 许有银翻白眼:「您穿着棉衣,还扛这么大个行李卷来,谁猜不到您要在我家过冬,还用敲锣打鼓通知谁呀。」 老老太一噎,再没心情和孙儿搭话,并且又往远处走了几步,像赌气般背对着许有银。实际上在偷偷抹眼泪。 老老太就不明白了,自己一辈子不舍得吃喝,不全是为了儿孙嘛,怎么到最后一个也没交下。 临了六十七了,头发全白,要夹个小包,在这家待两天那家待两天,还去哪哪都不欢迎。再搭配着之前小儿媳数落她的话,越想越心酸。 不远处的许田芯和许老太看到了这一幕。 许田芯问:「奶,你让太奶住下了,是我叔叔们私下求你的?」 「没求」,许老太嫌弃地瞪眼四儿子:「别看你小叔现在拉着脸,但吱吱呜呜又总是拐弯抹角打听,是撵你太奶回去还是留下就是那个意思。我瞧着这就是日子过得稍稍好了要烧包。自个淋雨呢,还总惦记给别人撑伞。我就当作成全他们吧。」 许老太也是考虑到那么句话,叫做:当不懂人死了是啥意思时,会满脸稚气,也可以说成是置气的那个置。反正甭管怎么发脾气怎么想都有理。 但是当懂得再也见不到时,就怕剩下的只有后悔,还有再也见不到亲人的泪流满面。 人家那毕竟是亲祖母,咱接了这个身体,别到头来让仨有因为咱的想***留有遗憾,愿意养祖母就养吧。 「反正她撂倒炕上那天,我不带伺候的。你三位叔叔不是孝顺吗?那他们就上吧。那回头我也会让你叔叔们去大房讨要田地,咱要是真给养老了,凭啥不讨要,甭想白吃白喝我的。」 许田芯笑了笑,没有接奶奶嘴硬心软的话。 在许田芯看来,她三位叔叔别别扭扭地和太奶讲话,也不是原谅了很多事情。一直以来太奶对长房家的有书偏心,叔叔们并不是没有嫉妒过,包括骂她奶奶,叔叔们也并不是忘了太奶骂过娘,而是日子一旦好过一些后,心胸会莫名其妙宽泛点,会想着过去那些事情,和眼下太奶没处待着对比就……算了。 提起叔叔们,许田芯不敢再耽搁许老太,赶紧和奶奶商议正事道:「我要雇三位叔叔给***活,忙钟表那一块,我给发工钱。奶,你需要把他们仨从炒制 肉松抽调出来,换上其他信得着的人手。」 许老太本能反应,先是:用他们就用,给他们仨什么工钱。 许田芯却不赞同,并且回想起三位叔叔无意间的吐槽,还笑着解释道: 「奶,到时我给他们发的工钱,您最好也别要回去,就给他们当零花吧。 您都不知道,有一次,我让我二叔帮我做个物件,我二叔开口就问我这物件要花钱吗?要是花钱,先去和您讲。因为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他都解决不了。 还有我三叔,我让他用香皂勤洗洗脸,这样也能帅一点,将来好找对象。我三叔却开口就说,比起兜里空空,他长得丑根本不值一提。 我小叔也说,虽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他兜里空空和单身却可以,习惯了,找什么对象。 您听听,多心酸。」 许老太依旧不松口道:「你二叔那份自个留下就得了,给他媳妇,将来给他娃给他丈母娘家,愿意花点就花。你三叔小叔的工钱却必须交我这里,你别暗下给,听奶的。他俩没成家要什么钱,没钱拿什么成家。」 许田芯竟然无言以对:「……」 许老太问道:「水滴钟那事儿,你和那位白秀才怎么个分成?」 「初步定一个水滴钟想卖五十两,我管制作,制作成本,我猜大概在十二两左右,那我就是挣十三两左右,他管销售,他挣得多,二十五两。」 许老太脸上一喜:「这么贵能卖出去不?」 又开解孙女道:「要是能卖出去,给人家白秀才分大头是正常的,这就和咱家鱼松是一个道理。再好的东西捂在手里没人知晓也白搭,即使酒香不怕巷子深,你靠自己推销也要走很多弯路。有了别人现成的人脉,你就可以直接出货。少挣的就是不用操心钱。」 许田芯点头笑着应是,在现代生产厂家和销售也是两条线。像卖衣服,咱生产完衣服批发给销售,不能还惦记销售们在店里挣的差价利润,她在这方面想得开。 至于能不能卖出去,许田芯将她初步的设计想法告诉了奶奶。 她说她想让押镖的三叔和能说会道的四叔,先去打铁的那里订齿轮和轴承等器件。然后再去趟瓷器厂,还要去外面给二叔买一些绘画的清漆和清油染色用。 许老太立马就听明白了:「咱家水滴钟接水的坛子变成瓷瓶?」 「对,还要订制一些瓷瓶滴管,最好滴管能做成各种样式,比如一枝红色花藤缠绕的样子。总之,我想每一款钟表都是不太一样的造型,就对瓷瓶特制有要求,所以成本除了齿轮那些会花五两外,其他只几个瓶子和配件也会有七两上下。像现代的花开富贵十字绣那种流逝钟,山水造型的,荷塘月色,迎客松配合竹筒苍朴之态让我二叔上木漆。」 但更多流逝钟表的样式是,手握魁星点斗笔,比如到整时辰,笔才会敲出声报时辰。蟾宫折「桂」一举「糕粽」,定制桂花样式的瓷瓶,糕粽取「高中」到整时辰敲出声。 类似的还有「青云」直上独占「鳌头」,一「鹭」「莲」科,以莲盆和莲花造型谐音「连中」,寓意考生们三元捷报。 另外,在瓷瓶和敲击的物件包括表盘配色上,许田芯打算只取青白红黑黄为主色,因为这五个颜色正对应水金火土木。 许老太听完后:「……孙女啊,要是这种科举高中的钟漏,我咋觉得有点卖少了。你可得提醒那位白家小子,别死心眼就知一口价五十两,有些复杂的适当涨涨六六大顺什么的。有钱人的心思,他可别用农家小子的想法去琢磨啊。」 许田芯将银票和白慕言绘制的器件原理图掏出来的同时,给白慕言在奶奶面前正名道: 「奶, 你看,这是他画的,这是他听我讲完就先定下两个说要送人。无论是怕我没有本钱,还是真就要过年送礼,可见此人心思细腻,八面玲珑。 他还反问我,你知道这事成了,你会赚多少银钱吗?你知道我有多少同窗吗? 可见他出身寒门,却和有钱同窗们关系不错。 想处得不错很难,他应该很会鉴貌辨色,长袖善舞。我并不担心他要价。 他敢的,奶奶,因为白秀才这人,不像许多少年人很要面子,他竟然和我自嘲兜里没什么钱。 敢于自嘲的人,要么内心很强大,要么为减少别人少说他闲话,他在外求学这些年,早就处事圆润。」 许老太看过白慕言重新绘制的齿轮和轴承画,心里赞了一声画工,并且人家都知道原理还和他孙女合作,心性不错。 不对,许老太是全程跟过家里水滴钟制作的,她太懂少了一步,用眼神询问孙女。 「嗯。」许田芯笑了下。 许老太说这就对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又摸着银票一边嘀咕,也不知这玩意有没有手续费,一边继续道: 「难怪你里正爷爷打一照面就冲我挤咕眼睛,说你又要再出息一把了,我还纳闷呢,我以为他说的女将军的事呢。 成,放心让你仨叔叔听你的话吧,鱼松和那些木工活,我找别人干。」 许老太说这话时,心里已经有了名单。 鱼松涉及她家秘方,她打算用美壮,用于芹娘的弟弟大力上手炒制。属于每一步都知晓的那种。 说起大力,许老太通过观察发现,芹娘这位大弟弟比她家仨有要圆滑。这小子要是有平台能发展好,再学会识字算账,年头一长都能做大管事。这绝不是贬低自家孩子,捧高别人。 当然了,别人再好,还得是她家仨有亲生的。这永远改变不了,但必要时,许老太打算会留下大力长久地在她家做事。 另外还有一个人选是刘永田家的明子。 刘永田当年被儿子明子私下钓鱼连累,被王家沟来人打断腿,后来死了。这个仇恨,刘永田家总觉得是她带头抢回江面报了仇。 像那位明子,她二儿子木工名单那里没有,他就帮着白干活。老四也提过,说他们去府城那段日子,房盖掀开,一个是王玉生实打实的帮许家,另一个就是刘永田家那几位壮汉不要分文帮忙。 许老太打算启用这仨人,空出家里仨有给孙女用。 许老太带着老老太和帮忙背包袱的许有银前脚离开,后脚许田芯就蹲在了许有粮面前。 「二叔。」 许有粮心里一哆嗦,侄女笑得越好看,他越慌张。不会又又又有木工活了吧。 许田芯开始画大饼:「别怕,二叔,你就不想自己兜里有点银钱,回头也能给我奶和我婶娘过年买点啥礼物吗?这回干好了,白秀才会发给你工钱,是真哒!」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响(快三章合一) 「他要做什么?」 「做水滴漏。」 许有粮松口气,不是什么大活: 「白秀才想要你外面看时辰那个?那让他自个去买转动水的铁齿轮和轴承。至于看时辰的圆盘会用到的木质齿轮,他要多大的,我给他做四个大小配套的就是了。反正是用废料做,利用起早贪黑的功夫就能干完,还要什么银钱。听说和镇亭侄儿干仗那会儿,人家没少帮忙。」 说起木质齿轮,许有粮很高兴学会了。 自从全程跟着水滴漏制作,他脑子好像一下子就开窍般。 他从水滴漏那里找到灵感,又和侄女商量一番,还打算明年开春利用齿轮原理,做一个用骡子拉动木头的翻水车来灌溉田地。 侄女说,那叫利用齿轮实现扭矩方向,来改变力的传递。 许有粮听不太懂啥叫力的传递,却能看懂。 到时翻水车中要安装个木质卧轮,卧轮长得和手推车的「车盘」一样,让它和较小的齿轮啮合,这样骡子在牵引「车盘」时,就会带动翻搅着水流引进田里。 许田芯摆了摆手道: 「二叔,白秀才不要咱家那种粗糙版的,要不然能提出给你工钱吗? 他很是相中,您刻在烟斗上面的图案和花鸟鱼的木雕手艺。 他说这可真是老天爷赏您的饭碗,可见每个人都有适合的行当,您就适合干这个,其他方面都不行。 一旦再拜木雕大家为师,必能……」 许田芯忍了忍,咽下「必能用毕生精力木雕出清明上河图2275个人物」,她怕给二叔吓到。 不过,许田芯真心希望,有一天,二叔不再为挣钱去打普通柜子和床板子,不再为俗事养家缠身。 而是专注地去修习木雕文化,像科举一般,无论是五年还是十年,家里供养好好学习。 谁说大国工匠只体现在工业上?像木雕更在于文化传承。 她们家要是能出一位木雕大师,以匠心,敬初心,守专长,制精品,她就会是第一个举双手支持且极为仰慕。 好在许有粮没注意到侄女的欲言又止,而是被夸也一点没飘,只在心里琢磨着: 白秀才他们家,夸人都这么夸吗? 啥叫其他方面都不行,起码他吃饭种地还行。 这面,许田芯继续道: 「他是想要往外卖。卖的价高,手艺就要精。 他想要那种,下面有个精致的柜子装蓄水坛,到时会给你坛子尺寸大小。 当柜门合上后,柜门要木刻槐花黄。 取自每年槐花黄举子忙,是赶考的日子。」 在这里,科举时间是没有准确日期的,不像在现代高考具体到几号。这里只有一句谚语,当槐花黄了,要是没打仗没内乱就要科举了。 「二叔,然后槐花柜子上面是青苔盆景。 你要用黄泥、青砖、破遭树木、小石头、松针、青苔,和用木棍做成的小亭子,以及你一切会用到的物什,来打造登山的景观。 它就是一座缩小版的山,登山的台阶都要用碎石搭好。 山的最高尽头是大峡谷最窄处的龙门,你要在那个用木棍做的龙门上,刻写禹门二字。取自鲤鱼跳龙门。」 许田芯说到这里,特意捡一根柴火棍在泥地上写下禹门二字。 为让许有粮了解意境,还特意解释道: 「传说黄河的鲤鱼跳过龙门,就会变化成龙。比喻中举、升官等飞黄腾达之事,也比喻逆流前进、奋发向上。而禹门不止是取自谐音鲤鱼,它的位置正好在黄河。」 说起这点 ,许田芯还要感谢吕将军。 她不确定现代的禹门口在这里叫不叫这名,没想到的是,吕岩这一趟就是从那里往这面跑。然后她昨晚睡不着时,就用炭笔勾勾画画,翻来覆去琢磨该怎么把禹门用上。 并且许田芯睡不着时还考虑到,连大峡谷的流水都要是真的。 要用流逝钟滴漏流下的水,穿过青砖缝流淌过整个盆景,最终滴到装进柜子里的蓄水坛里。 许田芯又比划着和许有粮继续道:「最后在龙门的旁边,二叔,你要给我留出这么大的位置,我用来放表盘和用小葫芦做的小鼓,你这里也要留出安置齿轮敲击的位置,因为每到科举开考和结束时的那个时辰,它就要报时敲击。二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按说,许田芯还很想在盆景旁边的滴漏上面,再弄个「科举倒计时」的日历,这样时间和日历同时流逝,每到考试时间还会敲,那些秀才们心里不着急就怪了。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但还是那句话,这里科举日期不确定,索性就好好卖表吧。 许有粮:「……」 听是听懂了,可也听傻了。 不是,咱就说,读书人这么矫情的吗?看时辰就好好看,能看懂比啥不强,非要弄座盆景假山装饰。 要是如此的话,只做一个盆底,他就需要去大山取大树下的土回家,再用筛子筛细,还要加上细沙。 更不用说苔藓和松针的选择,连假山的亭子都要用木筷子一点点削制,一点点雕刻,磨平小碎石铺台阶,还要上色。 总之,那些瓶子表盘和齿轮都不归他管的情况下,他做一个也要起早贪黑,啥也不干,只忙它需要好几日,大致七日吧。 而家里这么多活等着呢,全放下去忙那个?那除非挣得多才值得,要不然家里活也要雇人干。 所以:「七日才能做出一个,至少至少,不给半两银钱指定是不能干的。」 许田芯对二叔笑了下,她不打算掏心掏肺劝别的,不如掏钱,伸出手道:「每个水滴钟的木齿轮会单给酬劳。而这个,二两。」 「多、多少?!」 「二两。」 「我能加急,你帮我问问白秀才,限量不?我七日至少能做俩。」 「二叔,您刚才可不是那么说的,您说七日只能做一个,要量力而行。」 许有粮心想,刚才那不是寻思才要价半两嘛,半两银钱是无法忍受人间疾苦的。 但一周二两的工钱就不一样了,别说做假盆景了,就是让他去移山都能移,世间苦难也并非不能忍受。 许田芯应了,到时她盯着二叔多休息吧。 并且她这里还有不少一两一两的活,像是花开富贵的背景板,就需要她二叔制出几百块的榫卯,再上黑红色拼接而成,还有木雕小鸟,木雕其他手工品。 许有粮终于被银两勾搭得上劲儿了,不仅连连点头应下,眼睛看着木头都冒光了,而且他还给出主意,让侄女转告白秀才,不要找老手艺人编制表盘。 他说实话,一样花钱,编炕席的老手艺人编得再精,也没有他推荐的那人手艺好。 用那个人编制的,一下子就会上一个档次。 「你里正爷爷以前在我这里收货时,也在他那里收折扇,我见过。 此人祖传手艺靠篾刀和竹子,便能编织出画。 我是听说的,好像是把竹子破成一个个粗细相同的竹条片,再蒸煮,蒸煮完再将竹条片变成细如发丝的竹丝,最后再给染成一条条彩带,各种颜色都有。用这种像彩带的竹丝编织折扇,编织成画。 他家是哪个村的,我不知,你里正 爷爷知晓。让你里正爷爷去。」 许有粮有句话没吐槽,像这种手艺极好的老匠人,刘里正以前收货压价压得都挺很。但没办法,没人将这种好手艺带出去,再精美的竹丝编织画也不知道去哪里卖,甚至门都出不去,怎么卖。 他很想说,尽量别给人家压价太狠,但又把嘴边话咽了回去。 许有粮寻思,他哪有立场说这个,他自己能挣这份钱,备不住都是借侄女光。 许田芯立马记下,打算今天安排完香皂事情,还要找白秀才让帮忙画下预定的瓷器图,明日就让里正爷爷送她去一趟。如若东西好,她会给一个公正的价钱。 许田芯没空再耽搁,她又去寻了三叔和小叔。 这两位需要带着银票和银钱出门,先去铁匠铺定铁质齿轮,这个基本就五十两花出去了,再行三日路,带着瓷器图去临县窑瓷厂定制瓷瓶,这个基本上那张银票就花出去了。 许有仓和许有银帮出差跑腿,风餐露宿要一个多星期,一人半两银的工钱。 许田芯想着,这两位叔叔的工钱意思一下就好,反正最后都要被奶奶没收,不如两位叔叔囊中羞涩时,她给掏点偷摸让他们去花得了。 此时,许有仓反复看着手里银票,很是唏嘘道:「这两天真是涨了见识,原来银钱里还有银票和元宝。」他连出外干活背木头,领到的也是碎银,一直花的更是铜板。 许有银是反应极快:「不对啊,田芯儿,你和小叔说实话,你不是说白秀才雇得俺们吗,那怎么是你掏银元宝。」 许老二在一旁量木头的动作也顿住。 他之前他只顾听侄女说得眼花缭乱,后面就剩欢喜了,眼下仔细想想,侄女听他的建议是直接点头的,哪有帮人传话的样子,倒像是合作? 许老二立马反悔道:「你俩要是一起合伙,我帮你干活收什么工钱。老三老四,你俩也不准收,赶紧准备准备明儿给跑腿去。」 许田芯就怕这个。 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也是为照顾几位长辈叔叔的自尊心,她这才拉着白秀才的名义扯大旗。..net 正念叨着白慕言,白秀才就赶着牛车,拎着一个油纸包裹着糖果子,一包红糖来了。 他是来还饺子礼,也是上回走得匆匆还有许多话没商定。 白慕言听完三兄弟问询,又笑看一眼许田芯,猜到了她的想法,才救场特意将三兄弟叫到一旁。 四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许田芯纳闷,也不知道白慕言说了什么,三位叔叔忽然对拿工钱这事没有那么抗拒了。 然后剩下这半天,白慕言又成了一名画师。 而随着白慕言的再次到来,他太扎眼了,没啥事来二道河溜达作甚,还有随着许老三和老四借牛车准备出门,村里人也跟着知晓了,许家田芯在和镇北军大官合作香胰子后,又和白家秀才合作了。 白秀才也没过了田芯那一关,快奔走相告吧,我的天,这几日就没聊别人,家家户户关大门谈论许田芯。 许田芯还被好些妇人拽手摸了摸,她很是莫名其妙。 连许田芯回村吃饭,也被小孩子们围住叫喊着:「我们的口号是,向田芯姐姐看齐,搞钱、搞钱,搞钱!」 许田芯很怀疑,村里有奶奶大娘背后说她是钱串子。 当晚,刘老柱的老妻胡椒特意登许家门,给即将要出门的许老三带了一身刘靖栋的衣裳。 她没管老四,因为老三的衣裳,听他男人讲在路上刮大风时就被撕成碎布条,眼下穿的还是在城里便宜买的旧棉袄。 旧也就算了,那一看就是女的穿的还带粉边呢,怕露肚脐 只在腰间接了一块,反正看起来太心酸。 胡椒也知道许家正在赶制棉衣,就是新衣裳还没做出来。 「靖栋的衣裳先拿来应应急,别嫌弃。」 许老太一边笑着招呼进屋吃两口菜,一边说:「嫌弃啥,人穷衣服破,说啥都是错。说实在的,你要是不来,我刚还想着吃完饭去你家借。我家老三和你家靖栋身形差不多,满村也都知道,小伙子里,属你家靖栋衣裳多。」 胡椒听闻此话这才彻底放了心。本来她之前还有点担心,别咱上门给送旧衣服,像施舍瞧不起谁似的。 然后她老头说:你快拉倒吧,比你腰杆硬,你现在往人碗里扔几个铜板,人家都能和你开几句玩笑不当回事,这就叫有本事就有底气。你只管去,不会多想。 胡椒临离开许家前,还向许老太打听句:「啥时候去王家沟干仗?」一副等不及的样子,请求出战。 许老太送她出门:「明儿等敲锣。」 第二日一早,来宣布王家沟里正名单的衙役到位,正在许家院里等候。 许老太嘴上叼着饽饽,手上忙着套鞋,还要在爬下炕时,不忘直播道: 「家人们,上点关注下点赞,你们的财富过千万,也看看香瓜奶奶的日子会越过越灿烂。 咱这就出发。 第一站,先让干仗组在王家沟村口等候,我要先去新里正那里卖个人情,我得让他知道知道是谁让他上来的,是不是家人们? 第二站让传话衙役和新里正,组织他们村里人去大坝口开大会,只留个王老八家听不到信儿。 然后,家人们,再跟奶奶一起去堵被窝,精彩全在后面,千万不要离开,小红心点起来。」 许老太说完才一把打开家门,男的她只带了刘老柱和许老二,剩下的全是二道河老太太们组,一路冲进了王家沟村。 这可苦了起大早去直播的小助理,许田芯要跑的比谁都飞快。 她要在前面录出来,二道河斧头帮的样子。 当砸开王老八家大门时,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拽的人,今儿你就见到啦。」 王老八的媳妇拽着孩子,有些慌,催促道:「快叫爹爹。」 王老八的四岁小儿看眼许老二:「爹!」 许有粮:「……」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还喜当爹了呢。 配合许老二和王老八媳妇一起懵逼的表情,直播间刷屏立马乱套了,纷纷刷着关于清早我就笑出鹅叫声,我妈让我死出去笑,可我恨不得给他们叫起来一起看怎么办。 而这面许老太已经将妇人连同孩子一起推到门外,把大门关严,不准看。 随后许老二就冲进了屋,将王老八按在炕上。 许老二感觉连同自己也要被淹没,他前脚按住,后脚大娘婶子们接连像抢钱般扑向王老八,连拧带掐。 王老八睁眼就看到这么多张老太太的脸,全是布满皱纹沟壑的脸,吓一大跳,以为一群孟婆来接他。 随后还没等反应过来咋一回事就被揍得恐惧了。 浑身青紫也就算了,怎么又带针来了,他捂住头不被掐脸蛋就会被扎脚心,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王老八捂着头喊破喉咙叫着:「你们听我解释,我真就是扒眼去瞅热闹,大娘,奶奶,太奶!」 太奶们叫嚣着:不听不听,解释就是顶嘴,沉默就是耍脾气,哭就是矫情,连呼吸都是错的,让他犯贱,揍就完了。 「还能说话?谁犯的错误,给他嘴堵上!」 不过,许老二在临离开前,倒是掐着王老八的脖子说了句话。 许老二是凑在王老八的耳边说的,他说你要是敢对我家田芯起一丁点儿恶念,王老八,可不是你死那么简单。我许家一定会让你下无子嗣,上面再无祖坟,给你祖坟都刨了烤地瓜! 这才是许有粮非要跟来的原因。 许老太在旁边是冲王老八挑了下眉,挑得王老八心口一跳,他明白了,这老太太的意思是,合着往后许田芯要是被别人起恶念也会先算到他头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与此同时,许老三和老四到达镇上铁匠铺。 这回订制齿轮和轴承多,侄女虽没提让讲价,给带的银钱也非常充裕,但是许有银寻思哪有买物件不讲价的。 「头家,你看买这么多,这都快成你一家手艺了,你也从中学到点啥吧,别说没得到啥启发,我不信,我二哥一个木匠都想到其他了。是不是一套别再五两,给降到四两呗。这叫一定定十套,还不是叫你一起交货,做好一套就给二道河送一套。」 「成。」 许有银立马扭头和他三哥对视。 哥俩很是意外,并且有一种悔恨叫做第一口还价,老板就答应了。你答应这么痛快,那我们可反悔了啊。 早知道说三两啊! 铁匠铺老汉:「我看在东家是许田芯的面上才降价,不是二道河的许田芯吗?那就对了。并且麻烦两位小哥回去给传个话,让姑娘放心,这制法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再其他,铁匠铺老汉不再多解释。 事实上,前年,他小闺女被大喜的二流子手下缠上,他大儿子为护着妹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牙齿被打掉两颗,腿也瘸了半年。却状告无门,没人给做主。即使关进去两天就会被放出来变本加厉。最后没办法,闹得一轰声,他小闺女名声没了,只能匆匆低嫁到外镇。因是急嫁,眼下过的很不好。 他现在听闻那二流子这次进去,多亏去二道河找茬,然后二道河许家姑娘认识镇北军一位大将,大将来寻许家姑娘正巧看见,这才让那帮为非作歹的通通下了大牢。 他老婆子昨日还念叨:苍天有眼,要感谢那位姑娘有本事认识上大官,这才顺道帮咱们报了仇。咱请不上那位大官吃饭感谢,只能远远给磕个头,但许家姑娘要是来了镇里,她却是要感谢的。他老婆子啊,就是在那年眼睛哭得半瞎。 然后他就在等,等许家姑娘再订货,他好给便宜。铁匠铺老汉说:「我会加紧做的,不耽误姑娘正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两章合一) 许家两兄弟对铁匠铺汉子的态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摸不清心里就有点含糊。 因为外出务工那段日子,只教会这对哥俩,这世间不存在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没有几个女将军那样式的,有也只会被他们侄女遇上,他们哥俩是没有那种好命的。 像是许老三背木头能多得一袋梨子,那是东家怕他回头吐血死了摊事。 像是许老四抠下水道,每次看管他们干活的人,要是给他多发两个干粮,那只能说明即将要派他干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 所以总感觉要么是有缘故,要么主动降价就是陷阱。 许有仓和许有银就打算找人打听打听。 两人来到粮铺子。 这趟出门,许老太也给哥俩单独带了不少银钱,让别白出门一趟,更别白花半两银子雇牛车跑空车,让到镇上订些粮食,回来时将粮食拉回来。 许有银问粮铺店小二:「小哥,向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镇西吴铁匠家不?」 「你问这干啥,你们又是哪的人。」 「我们能是哪里的人,就是咱这镇下面二道河村的。」 许有银又与小二套近乎道: 「不瞒小哥说,我们刚在吴家铁匠铺子订个物什,我寻思跟他讲讲价呗,说心里话,我讲价讲得挺狠,完了他就应啦。 你说这多吓人,都不犹豫的,哪有这么做买卖的。 还主动说让我们放心,他会抓紧。 我就有点含糊,难道是铁降价了? 更吓人的是还提了我侄女名,我们哥俩就想弄个明白。 难道最近抓进去的那批人,和他家有点啥亲戚关系是怎的?」 许家兄弟俩最担心的是怕吴铁匠想找许田芯办事求情,让放人之类的才会给便宜。 那可不行,放过一个坏人,外面可能就会多出一百个底层百姓遭罪。 许有银没想到自己完全想茬,正好是两个极端。 而且粮铺店小二也立马换了态度,看他眼睛一亮,比刚刚热情不少反问道:「二道河,你们二位姓许?」 「啊。」 「嗳?听说你们家前几日招待了一位大官,还是女将军,你们咋招待的啊,又是咋认识上的……」 许家兄弟俩算是看出来了,小二从兵将们吃啥住哪,有没有露两手武艺,再到马匹问到马粪,满脸好奇,一嗓子还给粮铺别的小二也喊了过来,围着他们哥俩想八卦问他们是不是跪迎。 许家兄弟俩万没想到,镇上人这般好信儿,消息传得挺快。 他们从村里出来,也终于意识到外面天变了。 许有银笑得谦虚,将必须回答的要告知,比方说,女将军非常平易近人,就咱们各家吃啥,将士们就吃啥,也不需要乡亲们跪迎。关于给左翼将军一行人正名的事上,他是绝不能含糊的。 至于给没给饭钱赏钱啥的,他侄女一个乡下姑娘又是缘何结实上五品大将,不寻乡绅不找地方安置,只寻他侄女,类似种种问题,许有银只是含糊谦虚笑着,实在是无可奉告。 小二大概是人精,也没再纠缠细问,只用拳头哥俩好般轻敲一下许有仓胸口,敲得他拳头有些疼。描了一眼许有仓辛苦位置,心里嘀咕:练过是怎的? 然后才客气说,镇上传,你们许家好日子在后头,往后起码连家境殷实的各大乡绅都不敢低看你家。 所以大伙才好奇多问几句,勿怪。 接着,小二这才告知吴铁匠为何这般: 「他家的事,镇上老人无人不知,他那小女儿俊得很……嫁到外地后,他小女儿婆家也 听说被人缠身的事,就骂不洁,说身子都被摸过,他小女儿在婆家抬不起头。 又因他那个小女儿当初是急嫁,有些黑媒婆那张嘴,你们还不了解嘛,千里姻缘一线牵,全凭媒婆给你编。不知怎么就信了那位媒婆,嫁得远那小女婿又是个爱打人的。 去年有回老吴那小闺女从我们铺子门口路过,明明穿得厚实可也捂不住脸上青紫,额头都是破的,我们几个猜,想必是挨打狠了跑回娘家。 再加上他那大儿子当年为护住妹子,腿断医治半年虽是走路不再瘸着腿,但是听说却吃不住力,好好的铁匠铺,有名的好手艺传承三待,他大儿却再接不了那一摊。」 另一个小二告诉: 「所以你们放心吧,吴铁匠应是听闻你侄女认识大官,才有此缘故让大官,给那些祸害连黑衙役都抓了去,他为出口气才便宜卖与你家。 他家三代开铁铺子有家底。 再说所谓便宜,哈哈哈,我说句实在的,搞不好是上回挣你们太多,这回少挣或是铺个平还能为感谢出恶气,换我,我也会如此。」 好嘛,是上回挣得太多。 但许有仓和许有银却乐了,因为为侄女感到骄傲。 原来这就是村里老人们常说的福报,福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没想到侄女和吕岩将军「没说啥」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嗯,他们全村现在统一口径了,我们家田芯确实没说过啥。就说两句那还能叫状告吗? 许家兄弟俩心想: 就是不知像吴铁匠这般,念田芯好的人多不多,也猜不准那些无恶不作的人,曾欺压过多少底层百姓。 要是多的话,其实咱也没图人人能如吴铁匠般感谢,只希望那些人在捶心口出了那口恶气后,念着点许田芯的好就行,这样也是给他们家孩子积福。 许有银对许有仓咬耳朵说:「三哥,我忽然不惧那些落网之鱼会报复咱家了。」有报复的,就会有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会突然冒出保护和感谢咱家的百姓,双刃剑。 许有仓不屑地笑了笑:「我是从来就没惧怕过。咱村现在最抱团,都在咱家干活。娘和田芯还太忙轻易不离开村。就算田芯离开村,你别忘了咱侄女有那个东西,那一撒粉沫,人就瞎一片。她一出门就随身带着,咋瞎的都不知道。」 许有仓至今也没搞明白,那是个啥东西。只知道她侄女制出来时,他不小心给掀翻,粉末扬起来让他瞎了一个多时辰。又是赶紧洗眼睛又是被娘用笤帚揍哭,哗哗流了一场眼泪才好。很难想象要是对准坏人眼睛扬起一片会什么样。 「老四,快说正事吧。」 啧,三哥这是在命令谁呢,许有银这才彻底放下心,乐呵呵问起粮价。 自从店小二知晓这是二道河许家兄弟俩,那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仅给细解释,米价依旧是二十二文一斤,细面十八文,大黄米三十文,糯米二十五文一斤,粮价由于不再是县衙掌管,而是由都护府调控了,粮价稳得很。 而且还好心告知,糙粮降价了。据说下个月还会到一批糙粮,降价两文上下。这不是他们镇换天了嘛,上面想让更多的底层百姓吃饱饭,过好这个冬天。 「不过,两位兄弟,你们猜什么涨价啦?你家有那个实力多囤点吧。」 「什么?」 「我听说的有:人参、鹿茸鹿鞭,蛹虫草(北冬虫夏草),榛蘑山货和各别药材,以及珍贵木料。听闻有些珍贵木材快要标记了,到一定年头的不让再乱砍乱伐,交钱也不行。那是陈记做妆匣的东家娘子抱怨,我才知晓。像你家殷实,快囤一些。往后再不可能是眼下这价。」 许有银哈哈笑道:「小哥,你真抬举俺们,你说的这几样,和俺家不沾边也囤积不起。那行了,回头到镇上再拉粮食,我们走了。感谢小哥们哈。」 但出了门,许有银就赶紧去镇西牲口铺子,寻刘老柱的弟弟帮忙写信。 许有银是多么多么的想给家里写封信告知,快给田芯存些上年头的嫁妆木头。即使不舍得祸害自家山上的,也要去镇旁边那座大山上买下伐几棵大树,往后不能低价也不好买,让娘先别还里正叔银钱,先买好树木。 可是哥俩凑一起抓耳挠腮,拢共才写出十五个字,这十五个字还是要去瓷窑按手印看仔细用的。 没招了,这才口述。 瞧瞧,里正叔的弟弟眼睛一亮,瞧这样也惦记回村伐几棵大树存着。 许家兄弟俩本想找拉脚车将信件带回去,被刘老柱的弟弟给拦住,他笑着指指后院狗叫:「我正好要去你们村,给我二哥家送狗,难得的好品相说能拉雪橇,在屋里待不住要不然会拆家的品种。」 刘老三心想:不能白用二道河的铺子卖骡牛,想着送去十条猛狗看家护院。就当做交租子。 连刘老三的媳妇也双手赞同这事,因为镇亭换人了,换成和他二哥关系也不错的赵大山,她男人往后跑个售卖手续不会再被人难为。 更不用说满镇皆知二道河许家结交贵不可言之人,像他们这些沾边的不提将来会沾什么光,只说眼下,总不会又有人敢随意拉他到菜市口受鞭刑吧。 刘老三本想抓住许家兄弟俩留家吃饭,无奈兄弟俩真有事着急离开。 他们满身银钱,尽量不要赶夜路去外镇。 所以赵大山媳妇是在出镇口逮住的许有仓和许有银。 赵大山媳妇换了一身新衣裳,上衣粉色绸缎袄子,下面蓝色细布面裙子,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一手包袱里还装着二十个新出炉的锅盔,一手拎着两个灌满热水的水囊。 镇城楼处的守卫衙役见到赵大山媳妇,抱拳道:「夫人。」 「咳。」赵大山媳妇略显不自在地用手抿抿头发:「嗯,你们忙,我和自家弟弟说两句话就走。」 许有仓和许有银看着这样的赵婶子忍不住乐,很是配合拽着牛车往不显眼的地方站站,以免一声夫人后,来回过城门的百姓都忍不住瞅一眼赵嫂子。 许有银先笑着打招呼:「嫂子变样了,比以前富态,我都没敢认。」 赵大山媳妇轻斥道: 「咋变我也要撵你们送饼子,这家伙给我好一顿跑。 要不是我娘家外甥说你们打铺子门前过,好像是去了你们里正弟弟家牲口铺,我还不知道你们来了。 结果我到了那里,刘老三说你们走了,要去西门镇瓷窑办事情,我又赶紧着抓一把饼子,着急忙乎灌热水。快拿着。」 至于许有银暗指她穿戴变了样,说实在的,赵大山媳妇有点害臊。因为这身衣裳料子,本是要给田芯做的。 可衣裳料子都扯回家了,赵大山却说,俩家以前口头约定差点定过亲,你再送女儿家衣裳怕受非议。 这里有个讲究,穷人家给块布头,给个绑头发或是裹腰间巾子就算定下亲,要是稍稍殷实的人家会给块料子过礼,或是婆家极为满意会亲手给制一套衣裳。 所以赵大山就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歪曲她说:「你少动那歪门心思,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不准送衣裳。」 这给她气的,赵大山媳妇这把发誓,她就算仍有那结亲的小心思,也没想过用衣裳绑住许田芯。 她是没多想。 那天去二道河,听村里妇人议论,那么大官的女将军都惦念田芯没好 衣裳的事,她这才想着借花献佛。想下回万一女将军又来了,问田芯:穿这么好看,谁给你做的?我赵婶子。你听听,多好。 但没说嘛,被孩子他爹那番话一激,这个想法就胎死腹中。 然后她一来气,就给自个做了穿。 多亏当初寻思别抠门,多扯点布再给做个夹袄,布料这才够她用。也多亏她长得小,还能承受住这嫩粉色和水蓝色。嗯,这话是她娘家大姐说的,说她面嫩。 总之,最后她和孩子爹商议的是,不送衣裳,开铺子也不送礼。 毕竟刚上任好像咋回事似的,那也不配田芯对将军夸赞孩子爹的那句「守法持正」。不如等到过年,就不送田芯一个晚辈礼物了,显得像溜须抹不开脸,索性送许婶子一对银耳饰。 而银耳饰的想法是来自赵大山。 孩子爹说:「婶子一把年纪,还带着柴火棍堵耳朵眼,看着心里难受。」 赵大山媳妇听话听音,立马咬咬牙应下,银耳钉是能承受的。 可她娘家大姐还劝她,看看到时铺子挣多少钱吧,要是挣的多别银耳钉,银耳环。孝敬许家长辈不比孝敬你那位只会添乱显摆的婆婆强?瞅你婆婆,她儿子刚当上镇亭就半个眼珠看不上你了,哪有个长辈样。 赵大山媳妇心想:她确实需要一位心性刚正,又能压制住赵大山让停训的长辈,这般就算两口子感情不好,也不能随便给她换掉,地位稳得很。就银耳环吧。 而眼下,赵大山媳妇又怎会错过许家兄弟路过镇里? 那必须吃的和热水全送来。 还招手道:「回来时到家里,听见没有?一路平安。」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全场消费由许小姐买单(快三章合一) 许家兄弟到了西门镇瓷窑坊,才知道白慕言为何点名让他们来这里。 因为又又沾侄女的福报了。 瓷窑坊的东家姓于,和他们二嫂一个姓氏。 本来只让掌柜的接待他们就算是不薄,东家只坐在一边喝茶,搭茬羡慕句:「你们那个镇归大将军府了,真是不错,唉。不像我们还要……」未尽之话,充满无奈。 可是当听说他们来自河栏镇的二道河村,姓许,并且是白慕言推荐来的,东家忽然放下茶杯,站起了身。 当年,于东家带着不少醴陵外地人来了这里,深知北面没有好的烧瓷手艺,这才拖家带口将作坊落在河栏镇。 正干得好好时,一场大火让整个作坊损失过半。 他一天跑八趟衙门,纵火之人却怎么也抓不到。 过后有人点拨他说,他没拜地方神给孝敬,并且镇亭的小舅子家本就和他作坊有竞争关系,怎能那么不懂事。 于东家没有选择委曲求全,也没惯着给孝敬,深知只要有利益冲突,孝敬银交多少也会受牵制。 而且这个牵制方式太毒心思太黑,这次是放火,下次打压他的手段又会是什么。 为让他带来的这些老手艺人安全,人家本就拖家带口随他来的,干脆一气之下卖了厂房和地皮,搬到西门镇交孝敬银从头开始。 对,他不是没有银钱,但给别的镇亭都不给河栏镇那位,他非要亲眼看看,那位哪日会碰到硬茬。硬碰硬,而不是像他只能惹不起躲开。 这就是于东家听闻是二道河许家后,立马站起身的原因。 消息灵通的瓷窑坊大东家,又是一直关注河栏镇镇亭的人,怎会不知许家这次起的作用。 另外,更不用说,他和白秀才早在多年前,就有忘年交的交情。 白慕言此人,在于东家眼里,可不是只会死读圣贤书的书生。 那时白秀才还没有考取童生,曾背着家里人给他瓷窑厂卖绘制图,画了不少花瓶样子,听闻那时也抄书挣银两。 于东家曾打听过,白家家境还可以,那时很纳闷白慕言怎还脑瓜削尖钻研挣钱。 他怕少年心性不定,没有好好读书再丢了西瓜捡芝麻,就特意和白慕言深聊过。 于东家至今都记得,那时小少年与他聊过的原话。 原话是一笔笔和他算账目,束脩费,灯油钱,衣裳,书籍笔墨,以及一年六礼孝敬给各位先生的礼钱等等。 小少年说,家里为供他已经付出这么多。 而寒门出来的先天格局就低,看什么都是第一次。他不能拒绝同窗们的邀请,一方面做人要合群儿,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要见识其他,慢慢补足先天欠缺,以免出丑被人耻笑家里。 是的,那个小少年说,担心被耻笑的是家里长辈。 还说,没办法,在他还没长成前,在外行走都是先敬爹嘛。 有句话叫做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他不知会不会三十年后看子敬父,会不会让别人不能轻易地就敢评价他爹是泥腿子,他爹是泥腿子,他才没见识。 所以为避免出丑频率少提他爹,他总不能和同窗间的人情往来,以及出门涨见识的花销,也伸手朝家里讨要。这不是必要花销,他不想开口,才用闲暇想办法挣钱。 自此,于东家就和白慕言成了忘年交。 事实证明,他也没有看错,当年的那位小少年现在已经成了秀才公。 只是让于东家有些意外的是,秀才公早就不作画卖了,他本以为,秀才公也早已不爱钻营银两这种俗物,没想到,他又见到了亲笔画,并且是和二道河许家姑娘合作。 这…… 要不是第一次见许家两位小兄弟,于东家真想八卦问句,敢问许家姑娘芳龄。他总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点别的事。 好在还知晓自个的身份,于东家将自己与白慕言的关系,对许家两兄弟笑呵呵解释一番后,就带着他们去了工坊。 让老师傅们给看看图,能不能给按数量原样赶制出来,如若原样不能,需要怎么小改动还不影响买家使用。 至于价钱,那自是会给出交情价。 以及许家兄弟似乎一直很担心的银票问题,于东家只是笑了笑说无妨,他甚至更喜收信任之人的银票,不喜收现银。 见许有仓和许有银很好奇银票兑换,以及手续费等问题,于东家在领兄弟俩去后面工坊的路上,还特意细解释一番道: 「像白秀才这张银票,盛丰钱庄一两银收取三十文,最是公道。你们镇和我们镇没有分号,要去县里兑换。那你们一定会纳闷,像是我这回收取你们一百两,我就是损失三两银。可我去进瓷器原料,要是雇镖局押送银钱,一百两就收取我七两。两位小兄弟见过一百两吧?」 于东家万没想到,那位叫许有银的,人家确实见过,所以才纳闷一百两不大啊,两个银元宝,装兜里就行了,怎还用镖局。细问才知是见过五十两一锭的军饷银元宝。 他无奈笑了,他都没有见过。 「通常收的都是碎银和铜板,咱这镇里小地方还没有钱庄能兑换整银,想必你们镇归了大将军掌管,又互市,钱庄分号快有了。而一百两就是一小箱,你说我要带个几百两去进原料,这一路我这些银钱是不是太扎眼了。这些年,咱这一路可不是很太平。」 许有仓和许老太、刘老柱出过门,花过钱,他刚才就想拽弟弟说那老多了,娘最多时背过二十多斤银钱出门,站在那里一抖,浑身哗啦哗啦响,不像田芯那两个银元宝爽快。 于东家有句话没说,更何况做大额生意的话,银票兑换的这三两五两差价,怎么着也能算到成本里。 包括他去进原料也是,对方也会把兑换差价算进去。 这话就不能和买家许家两位小兄弟说了,但要是足够通透的话,看这两人也应是明白,只是好奇怎么兑换而已。 当老师傅们看过绘制图和尺寸,定下交货日期,于东家又根本成本和收取低于别人的利润拢出总账后,他笑了,心想:起码白慕言是个人精,这不就是根据订购数量,按照一百两来的嘛。连找钱都不用找。 不,他必须给找点。 「来,两位小兄弟,知道你们还要赶路回家告诉准信,就不多留你们了。这个就当作是老哥请你们食一餐粗茶淡饭,也本该陪同去酒楼,可是我午时还要等一位老主顾,必须拿着。」 「这多不好,不是正好一百两?」怎么还给他们倒找一两银钱。 「别推辞,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俩想必还会来,我这就权当个贺喜,来个好兆头。而且下回来,如若无事,咱兄弟几人,无论是冲秀才公还是冲再次合作,必须喝几杯。」 许家兄弟俩出了瓷窑坊还晕晕乎乎的。 太顺利了,太拿他们当个人对待了。 曾在不久前,他们兄弟几人为落脚躲雨,还要交十文住仓房,去买蒸饼,被许多人嫌弃地翻白眼,嫌他们臭,岁数大的老太太见到他们仨还害怕,怕他们是要饭的又身高力大会抢头巾子和筐里的饽饽。 扛着麻袋在暴雨中前行。 而如今,穿得……许家哥俩低头各自瞅了瞅,还行,离近温也没太大味儿。三哥,你是啥时候把从刘靖栋那里借来的衣裳蹭上锅盔油的? 许有仓一边蘸吐沫,用大手抹了抹,这可 咋整吧,回去拿啥还人家衣裳。一边道:「其实那时家很难时,运气也没有糟透。你忘了?咱也遇到过好人。那位卖蒸饼让咱舀些热水的婶子。」 「对,三哥,下趟送货路过那里,不要忘了再买婶子一些蒸饼。」 哥俩站在西门镇的街上心想: 总之,无论是穷在闹市无人问,还是富在身上有远亲,最好都不忘初心。 别人家忽悠两句,眼下对他们许家人好,就飘了不知道咋回事,认不清现实。 现实,无非就是大哥活着时,村里人看在他们大哥有本事的面子上,他们哥仨淘气也被说成有出息。现在阔别多年后,大侄女又接茬让他们借上了光,甭管去哪里都被高看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们哥仨挺有福气的,许家二有很是知足地琢磨道。 而许家二有不忘初心的作法就是,没舍得花用于东家给的一两银钱去酒楼吃顿好的,更不舍得用侄女给的差旅口粮费。 他俩找个路边摊,要碗热乎乎的菜汤,一人一半,又配了两个大饼子,连个咸菜都没要,这就是一顿饭。 现在外面甭管多好的饭菜也吸引不了哥俩,忍到回家吃呗,娘什么都会做,比外面好吃。 许有银喝口菜汤,忽然叹口气道:「这趟花钱花的,我从没有拿过这么多银钱还给花出去,比过年烧纸钱还快。」 又道:「三哥,娘说让我下趟和你一起出门送货,但我不想跟你去。你不如在村里挑一个力气大的作伴。」 「为何。」 「我怕你还没回来,商队就来了。二哥和二嫂都嘴笨,让怎么干活都没说的,可论张罗事,他们还得练。我怕家里忙不过来。再说虽然是和刘家一起开澡堂子,但是咱家总要出个人吧,男人来回进的屋,端个水啥的不能让田芯去。」 「成。」 「那你吃完没?走吧,我看街对面有家成衣铺子,咱俩先去那处打个转。」 「去成衣铺子作甚?」 「我怕你到了府城会乱买,我眼光比你和二哥强,先帮你订下俩颜色。」 许有仓心想,老四就是自我感觉好,却也跟着去了。 因为白慕言劝许家哥仨,该收侄女的工钱就收。 收完再花用在亲人身上不就行了。 许家三兄弟认为白慕言最有资格说这番话,白家就是晚辈比长辈有出息,如若不出意外,将来晚辈要照应晚辈。而白家又很是抱团,那就说明无论是长辈还是有出息的晚辈,已经有了相处的经验。所以他们就听取了。 而且白慕言还对他们哥仨说过这么一番话,说田芯多奇志,不爱红妆,心思不在那些花里胡哨的事上: 「她有梦,不止于心动,更将梦在一步步付之行动。眼里有山河万里的姑娘,眼里就从没在意过那几身衣裳。」 这番话,说实在的,当时还给他们哥仨说的云山雾罩的,要不是白慕言给举例说,打比方,他们家田芯更愿意做,大手一挥给一群志同道合的姑娘们发衣裳的人。他们这才听明白,那确实是。他们家田芯偶尔有点匪气在身,有望招招手就拉起一支队伍。 白慕言劝他们哥仨:「但她不在意,你们当长辈的挣了银钱后给打扮打扮,毕竟连左翼将军都说田芯小小年纪,应该穿漂亮些。不信到时你们给置办上了,她会不穿。她只是不耐烦把心思用在这些事上。」 所以许家仨有茅塞顿开,忽然有了目标。 对啊,能给女儿家花用的地方太多了,这事不能总指望娘和二嫂。 娘忙,像家里顶梁柱般当男人一样在支撑一切,以后开铺子只会更忙,留意不到这些小事。而且娘的眼光真不好 ,他们哥仨怕挨揍才没敢说实话,你瞅瞅这次给侄女添置的冬衣,就那么一小块鲜亮的,剩下全是黑不溜秋的面料,那好不容易花次钱挑的都是啥呀。 听说娘在府城铺子里,还是从清晨挑到日暮,最后挑回来几块拼布。怎么的,必须身上多黑布,才能牛鬼蛇神都不怵吗? 至于二嫂,她自己都不知道爱美,现在脸上抹的油是田芯催着让抹的,想必还要等二哥挣得多点操心给打扮呢。 那么从田芯这里挣了银钱后,就由他们三位叔叔凑份子给侄女添漂亮衣裳,将来要是挣得多呢,还给买头花簪子。 大家产给置办不上,那要靠娘。 小来小去的慢慢置办不起还完了呢。 比方说这次侄女会给发的银钱,还有于东家赏的一两吃饭钱,以及许老二那里挣得多,许老二说了,他给出一半,完全能给侄女置办两套极好的。 成衣铺子里,许家两兄弟很是招人烦,干看不花钱。 这不是惦记让许老三去府城买嘛,那里便宜。 许有银是来看颜色挑布料:「就这个还有那个颜色,记住没,三哥,侄女穿上指定带劲儿。」 一套橙色,果粒橙那么黄。 一套粉色,还不是嫩粉。 本来许有银挺喜欢水粉色,可是看过赵大山媳妇那件粉棉袄就觉得不咋好看了,所以他选的粉色是现代七八十年代用的那种粉色卫生纸。 许有仓一边附和说好看,他记下不会买错,一边补充意见,「你摸那料子不行,要买绸缎,侄女稀罕滑溜的。」.net 他是亲眼所见,侄女在府城铺子,对着几块滑溜面料,眼睛瞪得滴溜圆。 「你俩看够没?」 「够了够了,谢谢掌柜娘子。」 在出差二人组心满意足,终于打道回府,赶往自己所在镇时,二道河村再次迎来了将军。 现在乡亲们看到身穿盔甲就激动,好像看到了白给一百二十两。 「田芯啊,田芯,家来且(贵客)了,快别看狗了。」 这趟两位男将前来,却不是来住宿吃饭,当然也不是白给一百二十两,而是来送香皂定金。 贾莱被吕岩嫌弃了,吕岩回到驻地就像在和贾莱闲谈般告诉道,香皂她见过,特别好,听闻还要给贵得皂角雕花装木盒。农家姑娘两千块皂铺地上,空着大半个屋子。 贾莱立马听懂,空着大半屋子,说明原料钱跟不上了。换别的供货商,那和他们将军府有什么关系,他们将军府向来只发文书就可以订货,从不先交定钱。可小友要特例特办,他忙得分身乏术就忘了,像吕岩提醒的那句,那是位农家姑娘。 所以,此次押运五百两订金,军将送来一个小箱,打开全是银元宝。 可见,带有霍字的军饷银元宝,在北地这一片花用,就是从许家最开始往外流通的。 许田芯心知,八千块香皂全部交货才八百两上下,贾爷爷在照顾她。她急忙给来人写下收条,还按个手印。 等到这几位将士离开后,村里人都沸腾了。 听说许家田芯做皂挣钱是一回事,亲眼见到钱又是另一码事。 好些乡亲们热烈讨论,尤其是婶子大娘奶奶们干活时不忘讨论,田芯毕竟是个孩子,她挣这么多银钱可怎么花啊。 想必…… 别想必了,谁还不会花钱啊,花没了。 「啊?!」 「田芯咔咔给她奶怀里塞两个大元宝,让她奶一个用来还账,一个用来搂着。然后听说等她三叔小叔到家就出去给她追定三百两的货钱,花啊油啊都要添置。最让我心都跟着打哆嗦的是 最后那一百两,你们猜田芯干了什么事儿。」 倒也不是说全花完,只是最后那一百两的大头花了出去。 小姑娘手里现在只剩下个几十两,听说要留作发工钱。 「干了啥?」 「人家田芯根本没和任何人说,直接找里正弟弟,又找的她镇亭伯伯办手续,咔咔就给她三位叔叔一人买辆牛车。许老二现在正蹲在牛车旁边哭呢。」 「哎呦我天,我眼泪都下来了,这侄女可真不白疼。」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两章合一) 传话的妇人消息灵通,她没有说错。 新铺子这面,汉子们不摔马粪砖了,搭炕的不搭了,连建澡堂和劈木头制柜子的也放下手边活,通通围拢在三辆牛车前。 一会儿眼巴巴地瞅瞅精神壮实的黄牛,一会儿又眼含羡慕地看一眼许有粮哭。 汉子们还七嘴八舌地调侃说:「老二,你今儿要是不好好哭一场,都容易压不住大伙的嫉妒,谁让你给大伙招来的。」 是的,这些人全是许有粮特意给叫来围观的。 平日里,许家老二比起他两个弟弟要低调得多,话也不多。 可今儿个,许老二觉得自己必须要好好显摆一番。 因为在他眼中这不是普通的牛车,也是他为何会又哭又笑的原因。 第一,这是他家田芯儿用挣的银钱买的,说明孩子有出息,很是优秀。 第二,田芯儿有出息后,还能想着亲人、叔叔,许有粮心里极是欣慰,心里已不是暖了,而是发烫。 他也不是在炫耀车,炫耀的是孩子能这么对他。 许有粮还没有自个的亲生儿女,没法深刻代入啥叫幼有所养,老有所依,更是不知道啥叫养儿女的幸福。 可今日,他觉得自个感受到了,是侄女让他尝到无论怎么掏心掏肺对儿女付出都值得。 另外,许有粮哭还有另一个原因,本来该由他大哥好好感受一番,这一刻作为父亲应有骄傲和欣慰,所以他要带出大哥那一份。 此时,许有粮满脸抑制不住的笑容,正用粗糙的大手抹着欢喜的眼泪说:「孩子眼光好,挑的牛指定错不了,就是太贵了。」 是真的贵。 三辆红棕色的黄牛车,听听这颜色,黄牛黄色的居多,侄女竟然宁可多花点银钱,也要给他们买回来在这里很少见的红棕色。 一辆花了二十两,一辆十九两,一辆十八两。 三辆差价在牛的斤数上,剩下车厢和长相就跟那三胞胎似的。 可见,对三位叔叔的心一模一样。 只是,给他买这么贵的干啥,该不舍得让牛干活了。 村里那几家牛也通通比不上他家的,那些都是四百来斤,连里正家也是不到五百斤的普通老黄牛,他家却是六百斤上下,能拉千斤货物。而且这牛的年纪就跟十八岁的小伙子一样,正值壮年。 许老二在人群里抹把脸,将笑容硬是给抹下去点,免得又哭又笑笑出声,容易引起乡亲们嫉妒挨揍。 这三辆新牛车是刘老柱的弟弟带着儿子,以及许田芯自驾一辆赶回村的。 刘老柱的弟弟听到许有粮说贵,连忙瞪眼睛说,这可真不贵,要不是你家侄女赶上了,说实在的,他还不卖呢。 刘老柱的弟弟感到心在滴血。 他给的绝对是亲人价,要是还说贵,那没天理了。 换个人,他不可能卖这么低。 因为这三头黄牛是他这几年间少见的好品种,才收上来还没有在手里焐热,得,就被许家姑娘在旁边一眼相中。 刘老柱的三弟是给村里送完狗要回去,顺便拉许田芯去镇里买东西,完了人家牛贩子又正好来给他送牛,那许家姑娘可能是觉得错过这村没这店,小丫头也不着急去买东西啦,就在他铺子里等着他前脚办完手续,后脚拿下。 就是这么一回事,买的很突然,连他也吓一跳,很少见这般爽快一买买三头的。 刘老柱的弟弟又看在里正二哥和想交好许家的面上,不仅没怎么加价,加那点只够个辛苦钱,而且还将配套的车身全部赠送。 他能听得了别人说贵吗? 这不嘛,许老 太带着一帮妇人赶来的时候,刘老柱的弟弟正在高声阔论,给村民们一一介绍这几头牛的好处。 许老太特意多站一会儿,想听几耳朵了解了解。 听到最后,许老太跟着忍不住笑了。 她算是听懂了,总结下来就是: 这不是一辆普通的牛车,这是一辆野生suv。 它能拉犁翻地,它还有个名字叫:脱贫法宝,丰收一号。 它上得了高山,下得了泥地,水陆两栖,日行百里。前置前驱,还不用怎么保养,保养靠睡觉。 再看那车厢,免费送的,纯实木手工打造的通风车厢,尽显奢华低调。 说白了,低调的车厢就是下面一块大车板,上面一左一右只有两排座。这般好,这般能拉人还不耽误拉货。 再看车板是多大呢?42分体车身。爱情里面你常胜,只因你开大揽胜。而咱家这车身比现代的大揽胜还宽还长,七米行政扭矩,你驾驶起来,你在别的黄牛车眼中,那必须热血澎湃得高歌一曲,才能彰显舍我其谁的霸气: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 此时,许老太正在心中唱着这首歌唱祖国。 总之,都能国运护体,阳气爆棚,看谁敢拦咱车,下去就是两巴掌,百鬼都要退避。 许老太:最主要的,对,还没夸完,牛眼高清夜视,跑夜路绝对不会掉壕沟里。智能牛声导航,一声驾,马上就得令,这牛已经被人教会了怎么听令驾驶,怎么干活拉犁。 那干起活来,就等于是一辆大型推土机。 最最关键的,许家有三辆。 当三辆红棕色车同时一出,这将成为农村道路最亮的那条风景线,别人都得chuachua你。这一幕也一定会在许多男人心中挥之不去,那将成为他们努力挣钱的动力。 许老太笑出声,心想:行了,她可不编了,她家的车最高级。 那位刘老柱的弟弟难怪能做买卖,到现在还没夸完呢。 你瞅瞅惹得那些汉子们,连同她身旁这些妇人们也跟着惊呼道:这牛真牛。 「婶子,你不来看看吗?」有汉子发现了许老太。 许老太示意于芹娘,你过去看看吧,让儿媳妇跟着高兴高兴,自个却拒绝道:「我就不过去了。俺们这些老太太拿了人工钱帮忙做饭,是来给人送饭的。」 许老太特意乐呵呵夸张地说,想让人问她啥饭,又是给谁做饭。 果然,那一大帮人的注意力终于舍得离开三头牛,正目光看过来问道:做啥饭? 做啥不用许老太回答,老姐妹们一定会忍不住先她一步显摆。 老太太们就在等这一刻,纷纷打开木桶盖子,争先恐后显摆道: 「肉沫炖白菜炖粉条,你们离远的能看到肉不?能闻到味儿也行。就问你们谁家舀一饭勺就能见到肉沫,人家这可是实打实的一勺子就见肉,再配纯纯的大米饭。」 「她奶有俺们这些老姐妹,人家田芯也有自己的小姐妹团。」 「这是田芯给她手下二十位姑娘的加餐。」 汉子们发出惊叹:「嚯!」 别着急嚯啊,没说完呢。 「人家田芯还关爱老人,咱村那几位孤寡……」 菜包子一顿,刚要用以往的形容词,去形容村里那几位死了孩子没有老伴的老头和老太太,又急忙咽了回去: 「就是跟邢老爷子那种情况的,那几位都得了这好饭菜,我特意去给挨家送的。」 「还有凡是叫田芯姑姑姐姐 的,村口那帮十岁以下的孩子也全分到了,都快要吃完了。」 但要让老太太们说实话,还是干活这帮姑娘们最借力。 因为田芯说宁可有剩也要多做,给干活姑娘们吃的不限量。 这回汉子们连着刘老柱的弟弟,一时都感慨万分,纷纷心想: 若是自己,会不会有这份心胸能做到这个程度? 如果不能,那就是比不上。难怪许家那位小姑娘,越来越耀眼。 关于孙女这个做法,许老太是赞同的。 因为她孙女是头一个拿回明晃晃五百两的人,然后又给家里买牛车又是注定要买不少东西的,容易让人看着眼热。 而咱家挣了钱不可能供所有人吃喝,但是给小孩子们就等于是请了各家。 至于给那几家无依无靠的老人是不该算计的,不是有那么句话,扶老养老传家久,尊老敬老世泽长。咱没盼着谁念咱好,却也能当作给她孙女积福。 至于给干活的二十位姑娘,许老太更是舍得。 这些姑娘们非常能干,孙女还和她念叨说,做香皂挣那么多钱,二十个人干活的工钱全加在一起才只有八两银钱,这给的也太少了,要不要给涨些工钱。 许老太当时急忙拦住许田芯,让别涨,这不等于是哄抬物价嘛,附近连通过镇上干活人的工钱,都是一天十几个铜板上下,干活很累也是这些。 孙女这面要是哗哗涨钱,她作为奶奶手底下还有一大帮人呢,她咋整。 她劝孙女,工钱物价又不是他们家定的,是大环境如此。咱们家雇那么多人,本就扎眼,尽量不要再干一些标新立异涨工钱的事儿。那样的话,先不提她就会承受不住涨工钱的压力。只说外面别人家雇人干活,也会被比对着说给太少,那不是莫名其妙得罪人吗?还在看不到的地方得罪。 孙女实在要想补贴那些姑娘们,可以让吃好的。 再一个,还可以结了尾款后,过年发点福利。 像棉袄啦,里衣啦,棉鞋了,这都可以。 名义上就说让干活穿。 到时这些买东西的钱,福利早就超过那些姑娘们的工钱,说句心里话,也能让那些姑娘们得了最实在的。要不然涨工钱,交家里不一定能花用到她们身上。 她孙女听了这个主意就同意了,还美滋滋说,哪怕挣一笔钱只能给添一样呢,慢慢地也能凑齐,让跟随我的同伴们统一着装,这个好。 而这一刻,当看到村里汉子们的反应,许老太已经不止是对孙女的做法赞同,更是骄傲的。 她的孙女,先她一步,给无依无靠的老人和小孩子们加了餐。这说明比她这个奶奶更有能耐。 她希望她的孙女,能活成这个村落的传奇。 红枣爹作为干活姑娘组的家长代表,很感谢地对许老太说道:「又给这么多人白做好吃的,这得花多少银钱?其实不必的,婶子,你老帮忙转告田芯一声,拿着工钱不用让她们吃那么好。这顿,谢谢你家田芯的好意了。」 「谢啥,跟咱们都无关,人家是犒劳自个小姐妹的。」 王玉生接话问许老太:「这么个花法,我瞅着我那大侄女快花完了吧?哈哈哈。」 许老太看眼王玉生,问的好,这话还不能由自家人问,笑呵呵摆手道: 「可不是?做皂的买卖去掉那么多本钱,那还能剩下多少。 可咱也不敢说不敢管,人家孩子靠自个本事挣的。这不就是有本事的孩子吗?不拿银钱当钱你说这可真是,相信自己还有本事。 不过,话说回来,我家孙女也没有乱花。 像是给我银钱让存粮食开铺子 ,那真是孝顺。 给她三位叔叔置办的也是正事,要不然我家总出门,又是进货又是送货的,雇村里你们谁家牛车,你说万一你们谁有个急事可咋整。 这次我家老三老四出门,就耽搁老万大哥家出门送酱油了。」 老万家当家的摆手说不碍事,他又去借了别人家牛车送货,一样用。也是没想到镇里来人忽然订货。 许老太继续道:「所以我一寻思,早晚也要置办的事儿,孩子是心疼他们叔叔婶娘,愿意买就买吧,遇到三头黄牛都长一个模样颜色的也是难得。这又请长辈孩子和小姐妹们吃饭,指定也有她自己的小道理。人家俺们家孩子说啦,大家一起干活,这就叫有福同享。」 说完,许老太才扭身推门进入制皂角的屋子。 她叭叭的将想说的都说完了,任务完成,没啥留恋的,她亲自来送饭就是为干这事儿的。 实在是不乐意瞅许老二感动地哭完,于芹娘又接着哭,连着那大力也眼圈红了,对于芹娘说:「姐,难怪你那么疼田芯。」 然后她那儿媳妇还抹着泪说:「根本不是给她二叔买的,是给我买的。因为田芯以前就对我说过,婶娘,你等着,赶明再不让背那么重的柴火横着进院。」 你看看,这个理由多么充分,可见就是给她买的。 于芹娘吸吸鼻子,还拍下许老二胳膊又哭又笑道:「明年再收白菜,我可行了。我自个就能秋收到底,不用你接手。」 与此同时,屋里干活姑娘们终于得了空。 之前,无论外面有多热闹,她们也不敢分心,因为今日一天都在忙要将几样皂液混合在一起,每个人都不敢放松,要不停地搅拌。搅动得两只胳膊打着哆嗦。 可是当许老太喊着开饭了时,桶盖一掀开,姑娘们齐齐欢呼,又齐刷刷扭头看向许田芯。 许田芯拍拍心口,笑道:「我请客,吃吧,必须自己吃,不能想着把自己那份留给家里人,我不同意。」 「嗯……」姑娘们点头,还有几位眼圈红了的。 因为如果没有田芯这句话,她们要是全都自己吃了,回家会挨骂说吃独食,甚至会挨打的。 外面干活的汉子和妇人们:「……」虽然有这句话在前,但也没让你们讨人厌啊。 这些个败类孩子,这是在馋谁呢! 只看,二十位姑娘将肉沫粉条拌大米饭,一人一小盆,就蹲在门口看着大家吃。 没办法,谁让她们是制皂组呢,属于许田芯个人名下,福利就是这么好。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如果钱像男人的心一样够花就好了(两章合一) 干活的姑娘们出了门才知道,许田芯给她三位叔叔买车了。 许田芯也是直到这时,才有空从干活的屋子里出来,和她二叔婶娘汇合,和村里各位爷爷叔伯们打招呼。 之前,她买完赶回来就急忙进屋去忙了。 此时,干活的姑娘们看着她们的小东家,正面带谦虚的笑容听着长辈们的夸奖,在一步步走向乡亲们。 她们还看到,许田芯走到她二叔身边,买这么贵的牛车却没有张狂显摆,也没有一丝自大得意,而是双手背在身后,用胳膊肘碰碰她二叔的胳膊,歪头笑着问道:「嘿嘿,喜欢吗?」 许有粮急忙用手掌心堵住眼睛。 没办法,侄女一露面,又有点儿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嗯,稀罕。」 姑娘们又看到许田芯走到她婶娘身边,欢快问道:「婶娘,你是有被我吓到,还是感到惊喜?」 「呜呜……惊喜。我总以为昨日就是最好的日子,像咱仨那回吃鸡,我觉得那样的日子就够用,就挺好了。没想到总有更好的日子,睡醒一觉好一天,睡醒就更好。」 于芹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激动哭道:「我说的乱。」 姑娘们看到,许田芯在给她婶娘擦眼泪,又凑近不知道在她婶娘耳边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她婶娘随后就搂住许田芯笑得前仰后合。 于芹娘很少在村里人面前这么笑,她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也不是爱说爱笑的人,没想到和她侄女私下相处却是这般样子。 然后许田芯就拉着她奶还有她婶娘,上了其中一辆车。 后车座上对着坐的许老太和于芹娘,正对新铺子这里所有的汉子和妇人们挥手:「我们娘仨先去溜达一圈儿。」 干活的姑娘们,望着亲自驾车载着奶奶和婶娘离开的许田芯,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驾车啊?一时间,各个恨不得双手捧起脸看着这一幕。 并且这一刻的她们,很是羡慕崇拜那个厉害到会发光的人。 因为每个女孩子心底都有一个梦。 这些做皂角的姑娘们,曾想象过: 什么时候她们的祖母,能像许奶奶稀罕许田芯一般,稀罕到见她们面就露处笑容,偶尔手痒还会用两手揉许田芯的脸:「哎呦我的大宝儿。」惹呼得许田芯直哎呀地四处躲。 什么时候她们的娘亲,能夸赞她们说,还得是我二女儿(三女儿,四女儿)才是家里最有出息的,瞧瞧你们几个都不行。 而不是像现在,她们是被骂不行的那个,还边缘到说句不好听的,孩子多,夜里没回去少一个娘都会注意不到。 红枣:她什么时候才会像许田芯一样,给爹能掏出足够另立门户的银钱说:「爹,和爷奶叔伯们分家吧,不分给咱地产也不怕,从头开始,为不受那气。」 姑娘们心里,另外还有: 想在村里人面前有说话的立场,即使有时说话声音不大,长辈们也会像问许田芯一样,特意问一嘴:「你们先别吱声,闹哄哄的,田芯刚刚说了啥,我都没听清。」qδ.net 然后大伙就会静下来,看向她们让再说一遍,也能听听她们的意见,还不会把她们的想法当作小孩子话。 当然了,更是做过梦,想成为村里嫁得最好的姑娘。被别人提及名字时,乡亲们会说:「哎呀,那姑娘可有出息了,娘家好,嫁的更好,要啥有啥。」 制皂的姑娘们不忘把香喷喷的饭先吃了,这可是真的,不是梦。再羡慕地互相哭咧咧道:呜呜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一天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麦苗吃得满嘴油,撅着小嘴道:「可不是嘛,见过光,谁还愿意过黑天的日子啊 。」又一攥拳头道: 「跟着田芯好好干,起码日日能吃饱饭。我认识她多年,这点我是敢保证的,你们以前敢想现在这样好的日子吗?所以咱先别想那些不着四六的事了,以后她一招呼,咱就上,先为吃饱饭努力吧。」 「嗯!」那咱们快进屋干活吧。 而姑娘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们眼下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羡慕的对象。 从许田芯宣布扩招就能看出来,多少大娘婶子嫂子和姑娘们在摩拳擦掌,想争取成为第二批。 在妇人们眼中,去许田芯那里,比去她奶那里好太多了,活不累,吃的好,有大米饭,瞅瞅那些做香胰子姑娘们吃的那叫一个香,许田芯还比她奶大方。 许田芯都被吓一跳。 只是不好意思,虽然她要扩招了,但是她第二批雇的是: 「孙爷爷,邢爷爷,曾爷爷,刘爷爷……」 每位被念到名字的老头,都笑呵呵地直冲许田芯竖大拇指道:「要不说最有出息呢,娃娃就是有眼光。」 得嘞,他们也要开启吃猪肉炖粉条的日子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来个高光时刻。 许田芯雇走了村里辈分极高、年纪很大,编织手艺很好的二十位老爷爷。这次也是二十位起步。 没被念到名字的爷爷们急了,他们差啥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们也想参与。 许田芯连忙安抚:「如有需要,我会再扩招的。」 她的货里面有批发价很贵的精油皂,这种皂角不仅要入模具有形状,像有的皂是一朵朵花,或是叶子形状,必要时需给修一修花边,而且要给配皂盒,每一块精油皂单独入盒包装。 木头盒是做不起的,也来不及了,村里会雕刻做细致木工活的人极少,她二叔还撤出来要去忙其他。 只能靠用玉米叶编织成小花篮的篓子装香皂,或是用芦苇编的小箱子,打开小箱子里面装有一块皂。 但实际上,许田芯还真有点不舍得玉米叶,这些还要留着擦屁股。村里各家攒的芦苇最近也用的狠,没剩下多少了。可这玩意要是还花钱出去收,她作为一位农村人,总觉得还有点儿冤。 最好的是用竹编,山上倒是有不要钱的黄竹。 可是,许田芯有点犯愁,最近村里都在忙着伐木,有钱没钱都咬牙掏钱伐一棵树给儿女成亲攒着。 她奶奶更狠,直接买了十两银钱的好木头,没办法,家里有两位叔叔还没成亲,家具早晚要做。 她奶也是非常担心被镇北军标记后涨价,再买不了这么便宜的好木头。现在趁着她赵伯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没咋管呢,赶紧买。 毕竟一旦这消息传遍,到时大家就会一窝蜂买,各个村,镇上的人,赵大山指定会管。他们村要是不抢先,那不等于在给赵大山找麻烦吗?碍于人情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伤感情,答应了,不让别人伐木,只让他们村伐,那成了啥。 用里正爷爷的话就是,咱们村虽然有背景了,但更要懂事,明白不。 所以,最近村里又抽调走好些壮劳力上山伐木。 可以说,现在全村每个劳力手里都有自己要负责的那摊活,实在是空不出人手帮她捎带黄竹下山。 要不然,雇外村人? 而就在许田芯犹豫要不要雇外面人时,编织组的老爷爷们先帮她解决了难题。 老爷子们是这么解决的,对着儿子道:「每次上山伐木时,顺便给我砍几根竹子捎带下来。」 「爹,上山伐木是拿工钱的,我哪有功夫去给你找竹子,再说还要砍竹子给背下来,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你找不找。」 「我……」 这已经算是有耐心的对话了。 有的老爷子更直接,不但懒得和儿子们解释缘由,而且没说完两句话就不耐烦地脱下鞋,鞋底子对人:「你说为啥?我是你爹,让你干啥就干啥得了!」 二十位在家说一不二的老爷子们一出手,连儿子们带孙子辈一起听指挥砍竹子。 当许田芯知道时,山上那点竹子差点被砍秃,吓得她急忙道:「叔伯哥哥们,够够够了,还要留一些做竹排呢,别都给砍了。」 爷爷们围着炉子烤火,坐在一排小板凳上,一边编皂盒,一边笑呵呵向许田芯邀功道:「芯儿啊,咋样。」 许田芯像当初爷爷们夸赞她眼光好一般,同样也美滋滋对爷爷们双手竖起大拇指:「爷爷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就叫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说话非常好使,非常有力度。」 而这个事情解决后,许田芯又将目前皂角要熬制的各种事宜安排一番后,她就在门外把手,挂上一个小人打叉,禁止进入的「请勿打扰」牌子。她今晚和明晚有单独的事情要忙。 连许老三和老四回来了,当看到那三两红棕色牛车,很想欢喜地和侄女抒发抒发激动心情的机会都没有,比许老二还不如。 此时,许田芯正单独直播着,面前摆着一大堆瓶瓶罐罐,以及她二叔以前给她制的九宫格木头盒,木盒的每个格子里装着不少中药。 可见去镇里买牛的同时,她自己真买了不少东西。 「家人们,我终于有点闲钱了,快看看,我买了什么。当当当,这些是能装护肤品的小瓷瓶,再不是一个个粗糙的大坛子。我也终于不用再抹猪油配蜂蜜,能自制真正的护肤品了。」 她从府城回来就在抹猪油配蜂蜜,唉,别提了。 倒是比奶和婶娘强一些,奶奶和婶娘是直接抹猪油,有时还总忘。 而且就算她后来做香皂蒸馏出玫瑰纯露,奶奶和婶娘也不舍得用,说她原料本就不多,让她赶紧都拿去做香皂。 这回妥了,许田芯打算一次性多制出一些护肤品,并且给弄一个全套的,到时发给奶奶和婶娘不信还会舍不得用。 直播间家人们正打听着:「买来人参粉还有我们说的那些东西了?」 「买来了,所以让我们开动吧。做出来后,我用一段日子就能给大家反馈了,哪个有用,哪个过敏。」 家人们:「……过敏倒是不必了。」没必要这么牺牲。 许田芯先做的是面霜,一款人参抗皱面霜给奶奶和婶娘。 她拿着从里正爷爷那里顺来的小秤,根据家人们提供的方子:人参粉30克,杏仁10克,玉竹10克,还有她在府城买的那几白药材(白茯苓、白僵蚕、白芷白附子等等),再加桑叶,全部研磨成粉。 直播间家人们发现了:「连药碾都买回来了?也是,做护肤品不能和你奶磨辣椒面用同一个。」 许田芯将这些都研磨成粉过筛后,再加上白山人参粉,她买的是比较便宜的那种人参粉,再加她蒸馏出的高度白酒浸泡一小时。 这个面霜要浸泡完了,才能加入一斤半猪油搅拌均匀。 然后倒入她新买的中药锅里熬制,开小火慢炖一小时熬煮上色、用布过滤掉那些中药渣,再加蜂蜜,才能倒入她买的那些白瓷面霜空罐里。大概这些材料一次能做六小罐,当这些全部冷却后就会变成黄色质地的面霜,据说非常适合干性皮肤。 以上是整个人参面霜的过程,可她泡酒的时候总不能等着,她就又用白芍、茯苓、白芷、山药、葛根、桃仁、天冬同样磨成粉加酒浸泡。给自己做了一个美白保湿霜。这个面霜之后的步骤也是同 样的加猪油,同样的熬煮。只有一点不同于人参面霜,就是微火加热不断搅拌沸腾冷却,如此要反复七次才能过滤掉药渣,最后成品是乳白色面霜。 做完面霜后,许田芯又开始做面膜。据说玉肌散老好了,滑溜,她也试试吧。就是这里面有绿豆,可能也因为全是纯植物的事,不加一点香料。她一边制作下一样,一边敷脸时,闻着那个气味有些恶心反胃。还和家人们说:「这个面膜爱干,还有点痒。」 而许田芯做的下一样是男士面霜,配料变了,她用薄荷干草金银花等。 家人们:「怎么还做男士的?」 许田芯:「那我不得卖给商队,想招挣点啊。」不挣,她的护肤品钱怎么办。 「以为要给你叔叔们的。」 「唉,我三位叔叔实在是……让猪油加蜂蜜抹脸防干裂,他们给吃了。」还说吃肚子里最保养。 接着,许田芯又做出一套贵的洗发水和护发素,一套便宜的。 贵的能有多贵呢?像是她给自己做了一瓶眉姐姐喜欢的桂花头油,还按照家人们提供的方子,将做好的桂花油埋在外面土里,等待十天,据说这样抹在头上才能香氛四溢。 她鬼鬼祟祟挖坑的行径,惹得编筐的爷爷们侧目,还提醒说:「芯儿啊,别让耗子啃喽啊。」 而便宜的那套洗发护发的自是要给澡堂子用。 这个就不用瓷瓶装了,许田芯自制了整整四坛子。 「当然是卖给我奶,要明算账的。关键是好多样,她不给我钱能行吗?」 许田芯还给澡堂那面,弄出泡澡池子用的药包了。 也不知道这里商人识不识货。 因为她弄的是家人们帮忙查的,杨贵妃和皇上一起泡澡用的药包,里面不仅有牡丹皮、桑叶还有荨麻叶,荨麻止痒。不能让贵妃天天挠,这痒那痒的不像话,这都是花了钱投了成本的。 而她只有从澡堂那里拿到这几样从洗到擦的钱,包括用她香皂片洗脸、用她的竹盐牙膏野猪毛牙刷的钱,才能养活自己的每日吃吃吃喝喝的开销。 比方说,往后她要日日喝三白饮,就是白术白茯苓白芍加干草煮的水,听说这几样能治虚寒之症,从根上改善。 还能要日日喝永和公主曾常年喝的,茉莉花加枸杞茶养肝茶。治疗血虚面色萎黄,内热消渴,家人们还让她帮着试试,能不能消脂。 嗯,还有历史上太医给太后开过的黄芪红枣丰胸茶,据说补气养血,治疗气血不足症,要是每次喝再加点苹果一起喝,脸上的黄气就会没了。 以上,不过都是为了平衡自个平日里的开支,就算赶明她抽空再试试香薰,也属于小打小闹。 许田芯是打算靠自制挣大钱的。 她的杀手锏是: 「每一个成功人士,都应该有一个健康的好屁股。 痔疮去无害,屁股更出众。 这款相依牌痔疮膏,能让你的屁股笑开花。 家人们,你们说我能不能卖出去痔疮膏?」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屁大点儿事(两章合一) 在许田芯心里,别看她是一名肛肠科医生,可以电刀出鞘,刺啦刺啦肉就烧焦,烤肉的味道就出来了。却不赞同所有的痔疮患者都做手术。 这是一种常见的良性疾病。 在现代,她穿越前才刚刚统计完,还有百分之四十六的人会得。这是一个过程,要看到几期到什么程度再决定是否手术。 如果不是很严重,轻微的患者能通过调节就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能有一些什么方法呢?尤其是在这里。无非就是内服,有喝的,喝活血化瘀清热的。熏洗,用止痛凉血的重要煎汤熏蒸,再就是药膏和栓剂外敷。..net 所以许田芯根据现代教授提过的一个方子,在提及这个方剂时,教授还给学生们分析了药理,为什么要这样治,如何兼顾补和泄。 这次出门,她还买回来的两本书,一本是《太平圣惠方》,一本是《圣济总录》,总共花了十三两银钱。她其实很想再多翻阅几本的,但镇上的医书只有这两本。 将现代和这里医师治疗痔的药方结合,许田芯打算先做出栓剂。 在现代都有过半数的人得这种病,在这里上厕所用的东西那么恶劣,大多数的人又吃不上什么果蔬,像商队为赶路连有时喝水都不及时,许田芯觉得大有作为。 只要她做出来的栓剂和药膏真的能缓解不少,慢慢地还能让患者自愈,她这不也要靠一招鲜吃天下了。和现代的马什么什么差不多。 至于她做痔疮膏,别人会怎么看她,她一个小姑娘卖这个。村里人又会不会疑惑她怎么会这些,许田芯通通不是很在意。 因为她问过自己,要为那些旁人的眼光止步不前吗? 答案是他们又不管她饭,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看。那得多么重要啊,才配她放弃一切止步不前。 而且除非她将来和这里的女孩子成长路线一样,否则早晚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那既然是早晚的事儿,何不如放开手脚。 只有学到,拥有的,挣到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如此,许田芯开启每晚熬制痔疮栓的日子。 她选用的是槐实。 槐实在这里根据那两本书籍记载,治疗月事过多,滴血不止。槐实膏,其实本身就能单用了。要是没有别的药膏,用用它也行。 但是为疗效显著,许田芯还用了五倍子,五倍子在这里是能做解毒剂的,可减轻肠道炎症,再添加甘草,地榆。地榆在这里敛疮抗烫伤抗菌。 加了野菊花槐花,以及她教授提过的,黄柏、玄参、龙骨。 前面两样是清热燥湿,泻火除蒸,滋阴降火,解毒散结。后面龙骨是平肝潜阳,镇静催眠,往回收敛不能光泄还要补,它还吸湿力强。 而既然是栓剂,那得滑溜,摸起来一个个溜光水滑的才能强塞进去,许田芯咬咬牙舍了猪油,加了茶油。茶油本身就杀虫解毒,润肠化湿。 她比较喜欢四眼叫齐,要么不做,做就尽量给做到最好。 而许田芯每晚只熬槐实汤汁就要四个小时,四小时还没完,需要重复五次才能作为成品使用。 更不用说其他中药材了,一样样添加,一样样熬制。 许田芯是听着直播间背景音乐《时间煮雨》,迎来了一日日早起去做皂,晚上活一干完就往家跑,比谁下班都积极,别人以为她是回家享福去了,只有家人们知晓,她在接着捣碎、研磨、熬制。 还要猛给自己灌药,三白饮,养肝汤,丰胸茶,急需补齐自己的气血不足症。 《时间煮雨》里有句歌词叫「说好我们不分离」,许田芯是听着这句,出门送的三叔和小叔离开。 她三叔和小叔,最近不是在去的路上,就是在返回的路上。 先是帮她订瓷瓶,接着订皂角原料,现在又要出发去县城府城送:鱼松、鱼敲面,和府城客栈掌柜定的香肠和方便面。 许家大门外,三辆红棕色车辆已经装满货物,这个场面,或许在村里人眼中还是很壮观的。 这次随行出门的有上次同行的三位村里壮小伙,再就是于芹娘的大弟弟大力,以及三叔和小叔。 许有银本来不打算去的,他连衣裳颜色都选完了,还去府城作甚。 可是一,许老太说雇别人要花一两银钱,你赶紧去吧,能省钱。在家要吃饭,去哪都是吃。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许老太的心里还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了。 总觉得有亲哥俩一起作伴能有个互相商量的人。 而且这段日子下来,老四慢慢也比老三认字多。 而其二才是重点,许有银得了新车。 许有银还是有少年心性的。用许老太骂老四的原话:得了新车就跟得了狗头筋似的,一天看八遍,比看望你娘都勤快。 许有银有点舍不得牛车走,这般,他被许老太嫌弃白吃饭,也就没再磨叽留家。 至于让于芹娘的弟弟大力跟着,许老太是考虑到大力来帮忙这么久了,人家一文钱不要,咋给都不要,那不如找个合理借口让出门涨涨见识。 到时等到大家全回来了,她再塞给大力工钱,大力也好意思接过去。毕竟和在家里帮忙干活不一样,这叫出了一趟远门。 另外,于大力的心性成熟,能在路上补一补许老三和老四考虑不周的不足。 此时,许老三和许老四正笑呵呵地对许田芯说:「叔走了啊,别想我们。」 刚在心里补句,回头会给你带礼物,许田芯忽然道:「等叔叔们回来,我要送你们一样礼物。」 许老三和老四稀奇对视,侄女怎么把他俩心里话抢先一步说了,而且又要送他们啥呀,整得心这个刺挠。有了这句话,那不得嗷嗷往家干。 许田芯扫了几眼这几人的屁股,有痔疮。 许田芯哼哼着: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只走走形式送别,又跑回去接着研制她的痔消栓,毕竟到了关键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当天晚上,许老太让二小子帮她烧火时,很是感慨地和二儿子嘀咕道:「平日不觉得,老三老四和大力一离开,屋里好像空一大半,唉。」 「嗳?你别说,大力带来的这果子用糖水煮完,咋这么好吃呢。」许老太又眼睛一亮说道。 正被当作烧火丫鬟使唤的许有粮:「……」 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娘,你这也不像是想三弟和四弟的样子啊。 人家前脚一走,后脚你就做好吃的。难怪能干出他们哥仨不在家,你们娘仨在家炖小鸡的事。 许老太没看出二小子在吐槽她,急忙舀出一碗酸甜的糖水煮果子,一脸喜气就去敲孙女那屋的门。 而门开时,许老太没想到孙女今日见她也眼睛异常地闪亮。 「奶,我真的制出药了,好像挺好使的,你帮我试试?」 许老太端着糖水转身就走,连问是啥药都没问。 她一点儿不好奇。 她孙女是肛肠科医生,还能是啥药啊?妈呀,快跑。 但许老太到底没跑了,这晚下直播时,她是苦着脸对家人们说的下播口令:「今年必定发,咔!」 许田芯端着一盆热水进屋:「奶奶?」 许老太打商量道:「只视诊,别指诊行不?打发你二叔回他自个屋没有?」 许田芯赶紧讨好的扶奶奶下炕洗洗,「打发了,打发了。」 然后没一会儿,这屋就响起许田芯说话的声音:「奶奶,您都这种情况了,怎么从没和我说啊?难怪上次赶路您不对劲儿。」 许老太解释说,原身吃太多榆树皮面干燥引起的,每次去茅房都要蹲到腿酸:「我最近已经好不少了,真的,咱家最近吃的行,肚里有油水。」 许田芯皱眉道:「往后更不能从吃上节省了,果蔬,细粮,您再做点茯苓饼吃,回头我也给你弄个药茶饮,多喝水。」 又给许老太细解释一番:「奶奶,您不要不当回事,如果您的菊花是个表盘的话,六点方向已经裂了。这是我跟来了,我要是没跟来,您知道您这种情况要是再严重下去,这里的医生会给您怎么治吗?烙铁烫,拔火罐,痔疮上扎枯痔钉。」 所以,以上不是重点,重点是……许老太突然嗷的一声,她头一回想揍孙女,说话吓唬人也就算了,到底被指诊了。 厢房,许老二正洗裤衩子的手一顿。 谁?什么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又没动静了。 许老二这才边洗边继续吐槽,娘非让他穿的裤衩子。 咱就是说,这玩意儿是谁琢磨出来的,冬天穿不暖和,夏天穿不凉快,又不防风,又不挡雨。这怎么就被她娘发现了呢。 还做小卡裆,做大晃荡,整两个样式,三角和四方。 许老二:你就说多不多余穿它吧,纯属浪费布,节省下来给侄女多做几个戴的那种口罩多好。 最气人的是,娘还让他起码两天就要换一次,最好一天一换,包括他媳妇穿的那件也是。 可娘不知道的是,他心疼媳妇,就搞得他一会儿要洗自己的,一会儿洗媳妇的,天天洗,烦死了。这以后有娃还要给娃搓洗。 他白天是干不完的木工活,晚上是洗不完的三角布。 于芹娘坐在炕上在做针线活,看眼许老二给她洗衣裳的背影,眼睛忽然闪了闪,前几日买车又是挺高兴的事还没庆祝,今日开荤。说做就做,她咬断线,将针线筐收拾起来。 当许老二用洗三角篓子的水涮涮脚爬上炕时,一掀被窝,哎呦我天,还挺突然:「……」 可是,已经脱了衣裳为啥不脱彻底,他媳妇身上穿的这又是个啥,就脖子挂个绳,前面一块布,没了。 「搓澡还要搓四面,你这就一面。又是娘让你穿的?你说娘这不是多余嘛,整这么一块布,男的看得不舒服,女的穿得不得劲的。」 这块布,能给田芯至少做六块口罩。 于芹娘说讨厌,这叫小衣,娘这是对我好,你来不来? 来来来,许老二赶紧翻身下炕要去泡套。 翻找时,还和媳妇唠家常问道:「说起搓澡,大伙啥时候开始学?」 于芹娘回答,好像近期就要学,连拔罐搓澡加按摩都要学。 娘先给女的搓打个样,让那些婶子大娘们在旁边看明白后,再回去抓个娃娃给那些大爷们演练。然后大爷们再互搓。 许老二却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找了一圈扭头忽然道: 「媳妇,你把关叔给我的套扔啦?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娃,只是觉得家里眼下这么多活忙不过来。咱两口子又是当大的,要多担待一些,我寻思等半年咱俩再要娃,你看行吗?」 于芹娘惊讶:「我没扔。」 「扔就扔了呗,有啥可不敢承认,我又没说你别的,就是和你商量商量。」 于芹娘实话实说道:「可我说不是我,就不是。再说我还用扔它吗?你用没用它,我这么多年也没怀 孕。」 「嗳?你这娘们,今晚治不了你可完了,我非发个力给你看!」 与此同时。 许田芯端着一盆热水,还翘着一根手指戴套,推开了老老太的屋门。 「太奶,还没睡呢?」 没睡挺好,一起检查:「……太奶,我想看看,怕您生病,看您走路姿势就能看出来。外八字,微驼背,两腿膝盖站不直,我问您,您是不是走路多了不行?上完茅房还会掉出来。」 「正好我这里有药,嗳,还得是太奶」,不像她奶见识太多,很不听话。 老老太主要是感动曾孙女的孝心,哪有人非要给她看那个……「啊!啊啊!」 许老二差点被吓坏,看着下面的于芹娘,并不是他媳妇叫唤的,他媳妇为了不出声,每次嘴唇快要咬坏。 正房小屋里,许田芯正轻声漫语道:「太奶,别紧张,放松,没关系的,来。」 老老太:来啥来啊,在大儿子家,喝风寒药差点死了。 寻思来这里避避,又差点被捅死。 这是上下两个口都不让她活啊。 而随着许田芯每次一碰,老老太就一叫唤,碰的多了,她就会连声啊啊啊,许老太在旁边屋听得憋不住笑,「哎呦,不能笑话人」,她也刚遭过这罪。 不过,这药真挺好使,这不嘛,她只能躺着,不能动。 第二日,隔壁郝银花的儿子见到许有粮,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站下脚提醒道:「老二啊,差不多点就行了,五经半夜的谁受得了。」 许有粮说,是老老太。 「咳,兄弟,没想到你还挺能胡扯,你觉得我会信吗?」 人家一个老太太,一个人在屋里会高一声低一声的亢奋乱叫? 许老二:「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挣钱哗啦啦(两章合一) 「老二,还忙着呐,你要不要回家一趟?」 许老二吓一跳:「原来是婶子啊。」 娘和这位婶子声音很像,许老二以为是亲娘来了呢,吓得他急忙把东西收起来。 商铺这面的筷子全部用来做小亭子了,作废那么多还没成功。这功夫,娘要是来了,那他就会挨揍。多亏来的不是娘,还没被发现,他还有功夫用竹子做筷子补上。 「婶子,啥事儿?」 婶子也被许老二的反应整一愣,却没忘记告诉正事道:「我看到你大伯来接你奶啦,你回不回去看看?」 许老二脸上的笑容当即顿了顿,又若无其事掏出作废的筷子继续做小亭子。 「不用看,老太太愿意去那面就去。」 说这话时,许老二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老老太会跟着回去。 因为儿子比孙子亲近。 以前就是,儿子说十句抵得上他们几个孙子一百句。他们这几个二房的孙儿,甭管咋照顾老人也抵不上长房长孙。 更不用说,田芯刚刚对老老太上过「酷刑」,老太太备不住早就想走了。 村里许家。 「我不回去。」 许老大看着老老太拧眉道:「您这是看二房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不打算跟我回家啦?娘啊娘,母不嫌家贫,没想到您咋这样。」 许老大一脸伤心,脸上皱纹堆起。 万没想到当父母的是有势利眼的。 许老大感觉自己就出门一趟,再回来周围人全变了。 先是村里人看他眼神微妙。 从他进村起就招呼说,他有个出息的侄孙女,认识上什么将军,还和将军共骑一马,很是得将军看重。 他作为长辈就随口说了句:「一个小丫头片子,成何体统。才多大就和人搂搂抱抱,这叫哪门子有出息,丢人现眼还差不多!」 然后自此村里人看他眼神就变了:「……女将军。」 他哪里知道是位女的?出去打听打听,外面但得有点儿能耐的家里,妇人家都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咱这村里农家不讲究那个。 更不用说,有几个女的能当上将军的?别人敢当,他却不敢想象。 所以说,他不过就是误会了,至于都那么看他吗? 接着,没等走进家门,他们村的里正就寻了来。 他以为里正是听说他儿子有书结了门好亲事来打听的,没想到是来问他,什么时候去二道河,里正说想要和他一起来走动走动,去看望老太太。 可他一口应下里正后,里正不知从哪个碎嘴村民那里听说了啥,又说一起去二道河那事算了,还拍他肩膀说了那么句话,说他:「你啊你,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你可真是舍下灶王拜山神。」 许老大追问才知晓,目下新上任的镇亭,对他弟妹郝香花像当亲娘那么对待。 而里正,想和他一起去探望亲娘是假,想和他弟妹攀交情才是真。 通通都是势利眼的东西。 至于亲娘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怎么去的二道河,许老大从进村就听说了,而且一听就是假的。 他娘离开家时,愣说是二道河那面非让去住住。临走临走还要面子,事实上,那面不被那面撵回来就不错了。 他以为会很好接走,从没想到是老太太死活不回去。 此时,老老太望着大儿子,心想:你愿意咋想就想吧。 因为你是我亲儿子,我才没有当着这般多干活人的面前,去和你细掰扯是非对错,这叫给你留一个的体面。 「我在这里待的很舒心, 二儿媳,曾孙女,几个孙子还有芹娘那个孙媳更不用说,都待我妥帖。你放心回去吧。」 老老太从来没有如此坦白过。 以前,她有个毛病,那就是即使很好也爱随口说凑合事吧。倒是稍稍有些不高兴,就捶心口叹气好像天塌下来般。 但自从来了这里,二儿媳不惯着她这毛病。说听她讲话扫兴让必须改改,遇到点难处就捶心口更不可以,晦气,她就真的改掉了这个毛病。 老老太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 虽然曾孙女天天晚上给她「上刑」,但是据说不给看,也能自个上药。曾孙女却非要盯着,可见从没有嫌弃过她老了,身上有味儿,脏,每次还又喊又嚎、就那么日日晚上端着水进来,为的不是她好?听说那药很贵,她用着也挺好。 像是在这里吃饭之类的,更是从来没有过两样。 她看到二儿媳妇这几日天天喝一种茶,芹娘那个孙媳也喝牛奶鱼泡,曾孙女喝得样式更多,她就眼巴巴地瞅瞅,结果她现在也喝上了补药。就是那味道,很是难喝而已。 连擦脸同样也是。这家里的女人都洗洗擦擦、 那天儿媳妇就给她抠了点擦脸油说,只要她能闭上嘴,少说抹那个作甚,不当吃不当喝费钱,少管这个家里该怎么个过日子法,也少出去讲究家里事给外人听,那就会别人有啥她有啥。 所以她一把年纪,临老临老又擦上了油。 往事不可追忆,哪个女人不爱俏?上一次有闲心给脸涂涂抹抹还是当丫鬟时,在四十年前。 而二儿媳妇最让她感动的事,还不是给擦脸油给吃喝,是前天给她搓澡。 当时,她躺在一堆人面前,二儿媳妇就细致地给她搓,还给她按个摩,说这个按摩叫大保健。 虽说是个大伙展示吧,但她也快乐。 因为一帮老妇人一起泡在池子里,还说说笑笑调侃着田芯那帮姑娘家说:你们小姑娘有香风花瓣蛋花汤,奶奶们就有按摩修脚大保健。 所以说,她稀罕现在的日子。 她也这个年纪了,活一天少一天,谁还管大儿子或是这个那个咋看她?哪里过日子有奔头就在哪里待着。 老老太扒拉开大儿子:「你快走,别影响***活。」 「您干啥活?才来几天啊,他们就敢支使你干活?在我家,您可啥也不用干。」 「闭上你那个坑!在你家,我还啥也吃不着呢,我到现在都没和你细掰扯,你就别蹬鼻子上脸了,老大,啊?这么多人在场,我也是懒得给二儿媳和孙子们添麻烦,免得让人瞧热闹,你别拱我火。」 这回老老太是真烦了,又说: 「没人让***活,我自个乐意帮看顾。不像在你家,我想煮饭,你那媳妇敢交给我饭勺子吗?你只管明年把我名下那四亩地交给有粮他们几个种就得了,我在哪里待着,口粮就应该带到哪里,剩下都不用你管。你少来看我,这都在忙着。」 「地?」 「对。还有,给你家招娣领回去,你们家里人都回来了,别装作不知道你弟妹和你侄子们在帮你养孩子。」 不知怎的,这句话就好像戳到许家大儿子的肺管子:「行,娘,你转告弟妹一声,我绝对不再登她家门,她牛逼了,我高攀不起,瞧不上我这穷亲戚,我这点志气还是有的。还有您也别后悔,别回头哭着被撵回家!」 喊完,许大伯就一摔门出了院子,搞得好些来帮工的妇人被吓一跳,有反应快的妇人都被气着了,也不管老老太听到那话会不会不乐意,直接扯嗓门道: 「摔谁家大门呢,你家啊,不要个脸。这是我们在场,不在场还得让你糊弄呢,人家召集人都没 在家,忙正事都忙不过来,更谈不上说瞧不起你这话,你胡乱攀咬个啥!」 过后,许老太听说了这件事。 当晚,老老太明显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许老太几次夹菜都被老婆婆盯着,弄得她不得不主动说道:「你瞅我当饭吃?快些吃,吃完接着缝衣裳,缝完还要上药。」 「快缝完了,老三老四出门穿就没耽误不是?」 「缝完衣裳还要做鞋,你别以为没活了。」 「卖钱的?行。」 「等老三老四回来,你还要接着缝澡堂的帕子和被褥。」 老老太:「……」 借用一句二孙子常嘀咕的话,干不完,根本干不完,她想吃糖水煮果子,不给,指定是不能快点干完。 要说这件事过后,最倒霉的要属大房的小女儿招娣。 招娣不愿意回家,她爹非给她领回来,她当时走的一步三挪。 而她娘好些日子没见她,不但一点不亲香,而且见面就数落她为啥回来,为啥不赖在二婶那里继续吃喝,顺便再学点手艺,然后她家也能干买卖。 招娣认为自己是实话实说:「学不会的,即使学会,咱家也干不了买卖。我觉得在哪家这辈子恐是都比不上二婶家。二婶家里有个认识好几位贵人的田芯,我们这几个连大哥在内,谁有这本事?而且娘也比不上二婶。听说二婶带一帮男人去府城进货,只这点,娘,你就做不到,您去县城都转向。」 这话,其实是二道河村民常挂在嘴边的原话。 说别看许家干的风风火火,那是许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既要有本事又要能卖出去,最关键的,你不能光看人家吃肉,要看前期投入多少银钱。咱连本钱都没有,又要啥没啥,拿什么眼馋现在置下的家业?人家吃肉,咱能顺便喝汤有帮工钱挣就挺好了。 招娣万万没想到,自己推心置腹的实话会换来娘的一顿毒打。 连她爹都骂她白眼狼,让她滚出去。 第二日,她娘在外面听说二婶家买了三辆车,回来找茬又给她一顿揍。 招娣手上是被烧火棍打的红痕,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回忆在二道河制皂的日子,干活累却是她笑容最多的日子。 她不知道有没有女孩子曾羡慕过亲戚家的小孩,是否也曾做梦,想给亲戚家当儿女,反正她此刻非常想认二婶当娘。 招娣还听到她娘打完她像没事人似的,在屋里和她爹唠嗑说:「……那老三老四赶着新牛车出门了,说是拉满三车货,这一趟,二房不知道又挣多少银两。」 —— 是挣不少。 县城。 许老三在酒楼门前卸货:「掌柜的,二道河二百斤玉环面到了!」 县酒楼吴掌柜赶紧给许家兄弟俩结账二十两。 这一趟,许家人没在刘老大县城的家里停留,因为村门前道路打通,从村里到县里能整整节省快一天半的路程。 所以他们一行人到达县城是早上,交完货不敢多耽搁,打算立马买些蒸饼就上路。 「婶子,还认识我们哥俩吗?」 「当初一身臭味能给人熏个跟头那几个小子?哎呀,都不敢认了,这身上裹的还是猪皮夹袄呐,像个体面人。」 许老三和老四有点害臊,还不是借侄女光穿上皮袄,并且他们这一行人,这回穿得都很是厚实: 「没错,就是我们几个。婶子,特意绕到您这里买饼子。您给我们热水的事,我们哥几个回家就和娘提了,娘说,我们这趟出门,务必要对您说两句话。」 「哪两句?」 「她说上回谢谢您啦,还有:这些蒸饼 ,全给我们哥几个包上,往后常跑这条线,我们二道河村只要出门,也全在您这里买。」 「好嘞!」 赶路时,许老三指着拔地而起的一个个小房子,对许有银说:「这些新建的大车店,听娘说,还是咱家田芯和贾莱将军提的。想必这些大车店都是周边村来盖的。」 上回出门的村里小子们给作证:「没错,上次还没有这些铺子,这回走一天不怕没有歇脚的大车店了。」 许老三又指着道边画着箭头的路牌,骄傲地对于芹娘的弟弟大力介绍道:「这也是俺家田芯和贾莱将军唠嗑提的。」 大力说:「像场梦,他们真就听田芯的了,我心里有点激动是怎么回事。」 起码,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当每次见到路牌和新建的一家家大车店,要比旁人看到时心情要复杂得多。. 许老三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二道河村道边,从镇上来了一批衙役也在盖房,盖驻军轮岗驻守亭子。不久后,这一路几处大的商队歇脚点,将会有镇北军人驻守。店家不敢挣黑钱,商队也不敢吃饭不给钱。 而二道河村胆子极大,真就在沿路立起了广告牌,画画标注特别清晰,前方还有多少里地,二道河饭铺欢迎你。画面是小人在吃饭。 巡逻的镇北军看到那些拔地而起的广告牌子时,非常纳闷二道河村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干的。 此时,刘老大的客栈门口,许老三又像在县里酒楼一样,快速结账,打算快些离开。一路有了住的地方,他不怕急赶路。 「大伯,这是村里人给您稍的萝卜咸菜、咱村自从能打渔,鱼盐多了点,今年各家都腌了不少。大伙有听说上次进货,您格外照顾,非让我给您捎来,这车上还有半车白菜也是大伙凑的,我给您背进去。」 刘老大笑容满面,只顾说好好好。 许老四又将自家的礼物给了过去:「这是我娘到家就做的肉酱,没多少,就一坛子。我娘说,大伯吃好就传话回家,下趟俺们哥几个谁来再给您带。」 许老四万没想到,当他们从府城回来时,刘老大不是要肉酱吃,而是要买肉酱。 这不嘛,即使此刻没尝到肉酱,只看到给府城客栈带的香肠和方便面就不干了,非要订货。「你们哥几个吃的那么香,我都闻到了。煮好给切一盘卖多好。」 「下回的吧,大伯,咱是自家人说实话,这回真没有多少,肠里面放的肉也少。」 刘老大将鮓松结账,一百二十两到位。 许家送货一行人再次上路。 府城客栈:「店家,还认识我们不?」 「哎呦,可把你们盼来了,货呢。」 「您别急,我要先教您这冻得邦邦硬的香肠怎么煮,然后咱再说价,没事儿,您要是嫌贵,我们就送酒楼卖一样,这煮过的也算我们哥几个的。」 府城客栈,当晚在许老三住宿时就买走了方便面和所有香肠,方便面货款十五两,自家灌的香肠卖了二十两。 府城酒楼,三百斤玉环面到位,又是三十两。 大力问许家哥俩:「每次收钱,我心都噗通,这几日也睡不好觉,总怕谁抢钱。接下来又该卖啥啦?」 许老三掏出当初买不起书的那张纸,他看着书肆的牌匾很是感慨道:「我娘说,接下来该花钱了。」 买书,买衣服,买酒,买澡堂子要用的布和棉花,再订个蒸馏器。 买油,县城那面的油坊卖得最便宜。 还要去和镇北大将军同住过的山洞,拉上堆积在山下的马粪。 到了县里,再拉上刘老柱的爹娘,咱就回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再置家业A到爆(两章合一) 许老三告诉刘老大的媳妇和儿媳妇: 「大伯让你们拾掇拾掇就去客栈帮忙,他们忙不过来。商队快要开过来了。我们在府城的时候,就听说有一支商队到了,在大酒楼吃饭歇脚。估么现在已经快到刘大伯那里。」 刘老大的媳妇一听,急忙让儿媳妇将孩子送回娘家,不能再拖。 她也要去刘老大的好友家里,拜托那位好友妻儿抽空来家里帮忙烧烧屋子,别让屋里上冻就行。 至于刘老爷子和刘老太太,这功夫已经携包袱从院里走了出来。 许有银心细,问刘爷爷刘奶奶穿得厚不厚实? 别咱家好心给人家捎回去,结果到家再冻病。 刘奶奶头上裹着头巾子,只露俩眼睛说:「厚实着呐,娃,我还给你们灌了不少热水囊,口渴就和奶奶说。你们要是不喝水时,我可以搂怀里暖心口窝。」 刘爷爷拄着拐棍,当看着大门外三辆阔气的牛车时,忽然眯眼提出稍等一会儿再出发,让小子们先进屋把热水喝够,家里还有锅底热粥也给吃了,他要和老邻居们打声招呼再走。 刘老大媳妇也一改上次态度,极为热情拽着许有银他们进屋,非说不差这么一会儿功夫,让喝口热粥。 而许老三他们再出来时,这条窄巷子的老头老太太们已经围上了车。 此时,一辆牛车装满高高的货物,上面盖着油布,大伙不可能去掀开油布看买了啥。 可是另两辆车能看得一清二楚,真富啊。 酒坛子、油坛子和红灯笼卡座在装满两车马粪里,这还不算啥,关键那六位二道河的小子前胸后背捆着棉花包,连赶车位置屁股底下也坐着棉花包。 刘老爷子是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目光中,被许有银扶上了车。 他整个人埋在在马粪里,马粪冻得有些硬。 许有银特意将一袋子棉花给刘老爷子垫在屁股底下,又问:「老爷子,头上面给你烀上马粪蛋行不行,就是整个人给您用马粪包上,完了脸这里再给你开个窗喘气,这般暖和,挡风。」 「行,那有啥不行的!」刘老爷子笑容满面。 这泼天的富贵呦,谁家趁马粪,他特意给那些老伙伴们叫出来,就是为显摆的。 「哎呀,我都热啊,这马粪太热。」 许有银扫一眼就明白刘老爷子的心理,他挺捧场说:「刘爷爷,这才哪到哪,您要是冷,还有热乎乎的牛粪。这一路,咱几人就没停脚烧火堆取暖,要不然能回来的这般快嘛,全是烧牛粪。」 许有银这话惹得巷子里住的老人家们,更是羡慕。换普通人家,这些粪能换不少铜板。 车辆慢慢动了起来。 刘老太太急忙从马粪小窗探出头,恋恋不舍对老姐妹们挥手道:「大儿子那面忙,正好二小子特意派村里小子来车接。其实二小子那里做里正也忙,却非说让我们回去落叶归根。还说这般老三在镇里,两家能一起照顾。」 一帮老太太边送边附和道:「艾玛,真孝顺,大姐还是你有福,各个儿子都有本事。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是该回去看看。人家那镇上听说归将军府了,这回可是分两个地方,再不能说二道河是咱县下面的人。回去看看那面变什么样,赶明回来和我们说说。」 比起老太太,刘老爷子却没空和老伙计们唠家常。 他是头上顶着马粪蛋显摆道:「红棕色的牛少见吧,寻思叫你们出来看看。对,俺们老家那里许家的,一买就是三头……那对,买卖干的大,人家买卖干到府城了,这趟就是为送货,我们顺脚借光回村,走了啊,回见!」 刘老爷子和刘老太太离开巷子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 是:没唠够,根本没显摆够。走的也太快了。 不快不行。 离开县城,赶车的小子们就撒丫子往家撩。 小子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必须在商队到之前赶到家。 许老三和许有银担心家里没银钱了。 他们走之前,就听镇上衙役说要收税钱。 虽然不像收镇上那些店家收得那么多,但是也按照屋子收。 一个屋子一个月半两银。 而许家只饭铺就有四大间,还不算澡堂子的三大间要和刘家平摊。 许家兄弟俩猜测,娘手里没什么闲钱了,也就剩下侄女给的银元宝。那个银元宝,娘曾说尽量永远不动,那是侄女第一次挣钱给的礼物,她要当纪念品。 许家哥仨表示理解并且双手赞同。 因为大哥埋在大树根底下的钱花了已经够可惜。 不想将侄女第一次给的银钱又花了。 而且他们和娘,还曾共同像做美梦般畅想过将来。 将来,甭管许家到多么富有的程度,到时都会供奉个财神爷,财神爷面前就放这锭银子。然后无论是后辈还是谁来家里问发家史,他们就从这锭银子开始讲起。 另外,想起侄女,许家兄弟二人着急回家,也是更担心许田芯。 香胰子搭了满满一屋子,取走没有哇? 尾款收到没有。 定制的那些瓷器有没有送货上门,做水滴漏到了哪一步。 还有,搞不好他们家田芯手里也没银钱了,用来给他们哥仨买牛,还去镇上买了一大包不知是啥物什。 他们当叔叔必须尽快回家给予火力支持,毕竟他们家侄女性情,用娘的原话说就是,没钱发蔫,就好像被憋住不能长个头了似的。 可别的,花,只要等叔叔们到家,而且叔叔们不止给带了新衣裳,还给买了个可带劲的白兔毛帽子,这可比黑乎乎的野猪皮招人稀罕。 说起白兔毛围帽,还是许有银站在府城大街上看一个姑娘看傻眼发现的。 当时,其他小子都以为许有银是看上了那姑娘,寻思这小子心挺大,刚脱贫就惦记脱单。家里啥条件啊,盯那样式的女子能养得起吗?你瞅瞅,还跑过去截路,等着吧,挨个大嘴巴子就不嘚瑟了。 许有银确实当街挨个大嘴巴子。 他捂住右脸很委屈地说:「我家里有个大侄女,想问问帽子在哪买的,多少银两,想打听打听能不能买得起。买不起就不费事找店家了。」 过后,许有银连忙和那哥几个约法三章,让这件丢人的事不准回家说给任何人听。 此时,这帮小子们扬起鞭子吼着驾驾。 外面已经飘了雪花,他们戴的棉帽子上堆积了一层白。 好在这三头牛是真争气,谁买的随谁。 三头牛完全随许田芯。要么不动,懒得能坐出个大坑,要么干起活来,能风风火火像一股风。 与此同时,许田芯果然如她奶背后评价的那样,没钱就会打蔫。 这不嘛,她两手插着暖袖又跑到路边遥望取货车辆。 怎么还不来取走香皂,怎么还不来给她结尾款,明明上回送钱时说好的,这两天就到。 「我要揭不开锅了。」许田芯无精打采和直播间家人们说道。 其实她在三天前,小金库最起码还能剩五两。 可是她随刘爷爷去取老手艺人做的表盘和编织画时,不仅痛快地给对方结了尾款,而且还一个激动哭着白送人家五两银钱。 刘老柱被气的差些拧许田芯耳朵,说万万没想到许田芯会干出这样的蠢 事。还将牛车调头,差些回去把那五两银抢回来。 无奈许田芯眼圈有点发红哽咽说: 刘爷爷,你不懂,这叫非遗,这是老一辈人的艺术、传承和美。是他一辈子快熬瞎眼睛编织的心血,我不忍只给那点工钱。 你也不懂,当我看到一位七十多岁老人,能编织出这样的物件,心里有多震撼,难以形容。 那位老人日子很困难却心里要有多静,才能有这么稳的手,万物于灵魂内心的对话,他编的物件是有温度的。 刘老柱确实听不懂,就知道这傻丫头为人家瞎难受啥呀,咱又不是没给工钱。你回家看看你奶在炒鱼松的手有没有温度,那也累够呛,都不容易。要是为这个可惜那个可怜,做买卖不心狠能挣到钱吗? 怎么有些行为,就跟那大户人家的姑娘不谙世事似的,那是傻。这年月,要勒紧腰带夹紧腚,勤俭节约能长命。你会挣钱就可以这般大手大脚吗? 而就在他非要将那五两银钱要回来时,那位七十岁的老人已经追了来,说姑娘,你落在我家五两银钱。 田芯说,不是落的,这本就是您该得的,我从哪里都能挣出来,看您家里还有卧病在炕的,您给奶奶抓药添件棉衣。 那个老汉就说等等,差些连滚带爬着急跑回家。 然后再出来时,气还没喘匀就激动地双手奉上一副用上色竹条编织的画作,半人多高的画,一看就需要一年手艺,非要送给田芯。 说不知订货啥时,怕再见不到面,只能眼下送上一份心意,愿姑娘,从此喜乐顺遂。 田芯双手接过,不接,人家就要跪了,她眼圈又红了,讷讷的小模样,惹得刘老柱在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 后来,许老太听刘老柱学这事儿了。 许老太没当回事说,是孩子自己挣的银钱,愿意咋花咋花。她只要不是受骗还觉得花的值就行。有句话叫,有钱难买她乐意嘛。 她孙女又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判断。 刘老柱:「……」得,随根了,白瞎他来告状的心。 总之,出了点小插曲,没有算好兜里银钱,许田芯眼下又成了穷光蛋。 她能不盼着贾莱赶紧派人来取货吗? 直播间家人们在抱怨道: 「什么时候给人打赏的五两,你怎么没播呢。 我们真是命苦,先是看你家直播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又看你播了上集没下集。 搞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和你一起,像《甲方乙方》的尤老板一样,好像将村里鸡都吃完了,在蹲窑洞等大奔来接。咱们等贾莱取货,眼睛都要冒绿光了,还接着望啊?下大雪啦。」 正抱怨着,只看从左面方向驶来三辆红棕色牛车,他们从下坡到上坡,忽然越入视线出现了。 「啊啊啊,我叔叔们回来啦!」 同一时刻,背景音乐响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许田芯心有灵犀,嗖的又扭头看向右面,只看右面盔甲马队也出现出。 许田芯急忙从后腰唰的一下抽出唢呐,对着村落新铺子方向运了口气就吹起:「我向你奔赴而来,你就是星辰大海……」 就吹这一句,其他的吹不动。 但一句就够用。 姑娘们嗷嗷欢呼着:「来取货啦,让人验验货就装货!」 这也代表着,许田芯又要成为财主。 被贾莱派来收货的领头将士叫杨勇,也是这位上次来送的定钱。 他此次来,没想验货,因为上次带回三个价格的样品回去。一等有单独包装还是朵花,各种颜 色花朵皂角。当时带回军营,好像男将都看傻。怎么整得这么好看。二类价钱是也有形状有包装。三等据说是普通皂,可他瞧着也像块奶糕。 总之,随着样品已经验过。贾将军只让他确认价格,很怕许姑娘卖少赔本,务必让加一起。说这价钱好像有点不对,怎么比在商队那里拿大量的货还便宜。 所以杨勇就提出来,用不用加一些,贾将军有让他多带一百两银钱来。 许田芯心里明白,当初她问过还被女掌柜瞧不起过,比起一份小小的牙粉敢卖五百文,一瓶擦脸油收二两银钱,也就是两千文。她一块皂只收八十文,一百文,一百二十文,似乎是赚得很少。 但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日化是真的很暴利,去除所有成本和工钱,她已经赚一半了。纯挣三百六十多两,实在是不好再多收。 许田芯拒绝了,只是在收下余款三百两银元宝后,又递给杨勇一个兜子。 杨勇眼中,墨绿色的兜子皮都比她此时衣裳面料好,不仅没补丁而且面料柔软。 许田芯告知杨勇,这里面有给贾莱将军的洗护一体以及擦脸面霜。总之,适合男人年轻和年老两个阶段用的,一共两套。看書菈 贾莱爷爷要是觉得好,也想订货,包括香皂继续订货再来给信儿。 还有一套,那是给左将军吕岩还有岁丰岁禾的,麻烦帮忙转交。 当晚,许田芯换上了叔叔们给买的果粒橙衣裙。 许老太、于芹娘和老老太通通看得心花怒放,催促着:「下一套,下一套。」 许田芯又换上卫生纸粉的一套衣裙,脚踩老老太新给做的野猪皮小皮靴,头戴白色兔毛帽子给大家转了一圈。她是看在买回来的新书爱不释手的份上。 许家屋里热闹至极,许家仨兄弟拍着手高兴道:「真带劲呐。」 所以第二日,许田芯在治所探头探脑时,镇亭赵大山从办公桌前抬头时,差些没敢认:「田芯?」 「嘿嘿,伯伯。」 你这是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作为一名乘风破浪的小姐姐,弄潮儿来啦。 许田芯将一百六十两推给赵大山,十两是手续过户银,至于那一百五十两嘛:「写我奶名下,我家添十亩上等田,麻烦伯伯啦。」 赵大山特意送许田芯出城。 女孩子活到这份上,他怎么竟然有点眼馋想生个姑娘呢。 送这样的姑娘,也有面子。 没看城楼这面的衙役,甚至临时驻扎在镇里的镇北军将士都在窃窃私语打听,别以为他赵大山没听见:「那是谁呀,镇亭,您女儿吗?」 「我哪有那个福气。」赵大山又一顿,笑道:「许田芯。」 「原来她就是?」 之所以很惹人注意,那是由于许田芯压根不是坐牛车来的。她家三头牛连续赶路要歇歇,她今天来又是订货,无需车。 许田芯换了交通工具,她是戴上口罩滑着新做的滑雪板,肩膀背着个大书包消失在众人眼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上了高速(两章合一) 这个上午,许老太非常忙碌。 忙到她压根儿没发现孙女没了。 先是一早上,王家沟的新里正就来了。 这位新里正以王老八作为开场白,先向许老太和刘老柱主动汇报,说王老八最近非常老实,挨完打一直在家待着,可能是怕了。 因为前段日子,王里正死在外面,死因说是意外落水淹死,但谁敢保证不是被人暗害? 王老八的两个哥哥出门也没有回来,至今没有一个准信告诉那俩人是死是活。 毕竟出行不易,要是走远道的话,一来一回走个几个月很正常。即使报到衙门那里,衙门只是告知让再等等。目下唯一确定的是还没有人发现这俩人的尸体。 所以王老八想得多就会害怕。挨打也只在家喝酒,不敢随意出门惹事情,这么多年,头一次如此老实。 这位新里正汇报完王老八的情况后,接着又有些难为情地问许老太,能不能收他们村的冻鱼,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您放心,和上一任里正家关系近的,我不收。平日里爱在村里惹事品行不好的,我也不会收上来卖给您。」 王家沟新任里正犹豫一下,又继续说,想卖给许家鱼的,就是那次闹洪灾,二道河去了他们村,那些给二道河曾行过方便的村民。 像是当初给空出屋子烤火的,给过热水的,还有那些没有随口诬赖二道河偷东西,还给作证帮忙捡过家禽的。 王家沟新任里正本不想提,其实他们村也有好人。 人性本就复杂。 以前跟着上任里正做恶事,有在村里生活要合群的无奈,不跟着上任里正,他指哪打哪,会被排挤出去。 也有发现做恶人后,确实方便,日子会更好过。王家沟村民们尝到甜头后,这才更抱团。 新任里正不想解释这些的,可是他来之前,村民们非得让他好好说说,说这叫缓和感情。 为的是免得他们村大雪天要出门卖鱼,一走走一天卖不了几条。最主要的,有的鱼种类,许家收货价钱比他们出门零卖给得还多。 新任里正说完后,就偷偷观察许老太两眼。 心想:完了,非让提,搞不好没有缓和感情,倒容易恶化。 面前这位许家当家的婆子,比刘老柱还不好说话。 你看她像是会与谁谈感情的人吗? 他瞧着,倒像是会翻小肠的人。非让提过去,别再让人想起过去的仇恨。 但王家沟新任里正在离开时,立马对许老太有了很大改观。 因为许老太应了,会收王家沟部分村民的冻鱼。 许老太考虑到眼下封江了,早就没有活鱼了,且江面还没有完全冻实,人在上面走都容易掉进冰窟窿里。要一直到十二月中旬左右才能开江,凿冰捕鱼。 也就是说,这段日子都要用存货冻鱼。 而她家开饭铺子,还有做鱼松鱼丸鱼敲面等等,需要大量的冻鱼,收谁的都是收,王家沟离得近可以送货上门。 再加上整个江面全部破冰,能下船捕鱼要等到四月份。 四月之后,六七月还有一个55天的禁渔期。这个规定可不是现代才有的,而是自古就有规定,六七月不能捕鱼,为的是幼鱼繁殖可持续发展。他们村到那时也会花钱主动撒鱼苗,当然,这都是后话。 就是说,一年间里,总有活鱼会断货的情况,以她家的出货量,只靠他们村不一定供得上,要是能长期和王家沟合作也是利大于弊的,顺便还帮赵大山解了难题。免得两个村总掐架,镇亭也难当。 不过,许老太在和刘老柱商量过后,对王家沟村提出两点要 求。 一是,十二月中下旬凿冰窟窿冬捕,王家沟不能再像往年似的相中哪块凿哪里。包括二道河也是。两个村要分地界的,王家沟的地界划拨远一些。 「晓得。」王家沟新任里正立马答应下来,并且连连保证,不归他们的地界,绝对不去。 至于二嘛,涉及到开春种地,两村田地中间有个壕沟,这个臭水沟子往年一向由二道河收拾,收拾快半辈子了。 明年开始,由王家沟接手。 「这没问题,村民们干点活的事儿。」也应该轮到他们村了,王家沟里正心想。 示弱就应该有个示弱的样子,往后天暖和点,和二道河关系缓和一些的,到时他们村的村民们,也能蹲道口卖给商队煮玉米和咸鸭蛋啥的。 他们村和二道河比不了,自个没法建房开铺子。 二道河是整个村横过来挨着道路。 要说阻碍物和路边就隔座山,又提前知道互市消息,将山前面靠近道路的荒地买了下来。 而他们王家沟是从路上下来后,一直往里面延伸,要走很远才能进村,进村后也是竖着纵深。想和镇亭说,他们也希望在路边荒地建房开铺子,可是那路边荒地压根儿就不归他们村。那是归公家的,和二道河情况不同。 像他们村里有闯实的村民,曾找到镇里打听过,人家镇里回复,这一片只让设立一处接待互市商队的,收税准予营业。 总之,他们村将来想在道边做点小买卖,更不能得罪二道河。 王家沟新任里正离开时,许老太和刘老柱还笑谈道:「我瞅这人还行,说话不扯那些没用的。能应下的不往后托。多亏没选你提的另一个人。」 刘老柱说:「那是你不知道,另一个叫王有才的,可会忽悠了,这个说话不那么捧咱俩。今日要是王有才来,能给咱俩忽悠找不着北,他嘴甜。」 许老太取笑刘老柱:「你净稀罕那没用的,我就不喜那嘘嘘呼呼的人。咱啊,该想的是让咱村将来发展好了,自己村里人都去干好活,那孬活累活完全可以扩招到外村嘛。王家沟离得近也是个选择。尽快让王家沟成为咱二道河的附属村,这才是正事。」 「要不说我比不得你,还是你敢想,不像我这么肤浅。我只寻思到,王家沟往后见咱要让开道走,说声老大来了,让咱们先过去就行了呗。」 俩人正说着村里规划时,即将要在许家开启帮工生活的满桌子,带着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儿媳,推着满满两车物什进院。 一车装着自己几口人的口粮。 虽然许老太早就说好会供饭,但是满桌子心想,又给那么高的工钱又供饭,老姐纯属为照顾她,那她就不能厚脸皮真就一粒粮食不带就来。没有粮食还没有菜吗。 另一车,装满帮许家做的被褥和衣裳。 许老太又急忙招待满桌子,这功夫刘老柱也去忙了。 满桌子先介绍大儿媳和小儿子,俩人给许老太行礼说客气话。 只是满桌子的儿媳妇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明白一句场面话,只能脸红冲许老太讨好地笑笑。 满桌子救场道:「儿媳妇叫小云,嗯那,年轻小媳妇面嫩,不像我一天叽叽喳喳的,老姐,你别挑理。」 许老太细看看:「有啥可挑理的,人都在于练,我家那个儿媳现在都练差不多了,慢慢就好了。而且这名多好听,不像村里花啊草啊的,人笑起来也跟那云彩似的,遇见阳光便会云开雾散,笑得人心里亮堂。」 许老太又特意问小云家里孩子呢,咋没给带来。 满桌子的儿媳妇听了夸赞,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脸红告诉许老太道,她爹娘去了家里给看顾孩子 ,顺便还能给烧烧屋子。 满桌子接过话道:「家里屋子不能空着,我就让亲家老两口去了我那里,吃住都在那。」 许老太立马听懂了,这般亲家吃住都在满桌子家,也是变相给自家省口粮。要是直接给粮食,作为亲家对方不会收,说让搬去帮忙烧屋子看孩子,就好一些。像大力,她给派出去走一圈,这才好意思收下一两的跑腿钱。 「来,叫大姨。」终于介绍到满桌子的傻大儿。 「小姨。」 「是大姨,比娘大,娘叫姐姐的。」 「小姨。」 满桌子指着她大儿子,对许老太笑道:「老姐,你瞅瞅,这可咋整,说他傻吧,没傻透呛,他还能看出来,你长得比我面嫩带劲,那得叫小姨。」 许老太也乐了,拦住让别纠正,愿意叫啥就叫啥吧。心里却有点可惜,又高又膀的小伙子,身高和她家老三差不多,能有一米八三或是八五。以前可是满桌子家的顶梁柱,脑子磕了一下却成了这般。 许老太示意桌子家的傻大儿坐下,「回头给这哥俩介绍我家老三老四,他们哥俩一个跟着我家老三,一个就跟着老四干。」 又道: 「我已经和我们屯关郎中说了大小子情况。 他吧,实话说,我觉得医术不咋地。 可我家田芯却说她关爷爷行,起码医德行。 别看治死过人,那唬弄的人的郎中倒是治不死,他不给你好好下药,不给治,指定丢不了口碑。 田芯说,而她关爷爷在我们村,那是敢下药的,能两天治好,决不为挣钱拖三天,还经常帮大伙想招用什么便宜方子不用买贵药。 我就听了孩子劝,和关二秃商量一番大小子吃啥药。 又正好折腾老三老四出门,给田芯花了十五两啊,桌子,一本就十五两买一本叫伤寒论的书,还有另外三本我记不清了,反正都是很有名的太医写的,花我小五十两,哎呦,这个贵。」 许老太告知,就在昨夜,田芯急忙在书里翻找,稀罕的抱着看半宿,里面还真有关于去除脑中淤血的治疗方子。 「就这么的,我寻思让田芯拿着那几本书去找关二秃,两下给综合综合,看看能不能给大小子出一个眼下吃的药方子。你们要是同意,咱这就开始吃,药材银钱我出了。」 满桌子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不行,老姐,我自个有银钱。」 她万万没想到,老姐已经为她考虑得这么细致。 「你别和我争,也不准再磨叽这事儿。 总之,咱半年不好就吃一年,从明日起就开始喝药。 将来要是有机会去县城府城认识比关二秃子更厉害的郎中,咱再换药方。 反正镇上药堂的指定是不行,那位是关二秃的堂兄,我听着比二秃子还不靠谱。 早先多少年村里人尽皆知,俩人师承一家,那位比不上二秃子医术好,只是二秃子治死人了才被压制住。」 小云当即噗通跪地。 满桌子的小儿子叫虎子的也立马跟着跪下,眼圈通红非要替他大哥给磕一个。 许老太说,这是干啥,刚到家一个个就哭了? 人家大小子叫她一声小姨。 「当小姨的,给外甥治病咋了,是不是啊,大小子?好了后,那就等于是小姨的半个儿子啦。」 「是,小姨。」满桌子傻大儿笑道。 给满桌子惹得也又哭又笑起来,说老姐你愿意认,现在也可以当你儿子,她双手奉上。 后头又埋怨起自己送衣服送晚了,没有赶在老三老四送货前,她是进村才知道提前出发 了,比预计早走不少,还以为这两日才走呢。 许老太说:「雇不少人干活,干得快,就赶紧让提前走了。要不然外面欠那么多货,总像是拉了不少饥荒似的。也亏得早去早回,这两日雪下的那叫大。」 而满桌子是打开新衣裳解释道,她之所以才来,那是给衣裳裙边又用心加工一番。 「你瞅瞅,老姐,田芯这两件衣裳的袖边领边还有裙边,我那儿媳都给缝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野猪毛,连外面夹袄都有。多亏我上回走,你给我塞的那把猪毛,多带劲。田芯呢?快让出来试试。还给她帽子上也安了俩毛球。」.. 许老太真心诚意赞道,真好看,只不过它是猪毛不是貂毛。 那这也挺好了,几个月前哪敢想。这把妥了,她孙女小白兔毛帽子,小黑猪毛球球帽子,还有挂脖子带绳手套,瞧瞧,都和衣裳看起来像一套下来的。 许老太一边说着,「还睡觉呢,昨日刚交了皂角说要好好歇歇,我就没管她,只早上让她吃两块枣糕。」一边寻思,也该叫孙女起来吃饭了,两顿饭。 一起吃完,还要教满桌子学煮面,小云去包粘豆包。 结果推开大屋门一看:「……」 「小芹啊,小芹?!」 许老太找到儿媳妇问田芯,于芹娘说,如果没在村里哪个制皂姑娘家,就是去新铺子那里啦?确实有和她打招呼说要出门一趟,她还以为去找那些小姑娘玩啦。 因为今日,那些制皂姑娘们,还有侄女手下那帮老爷子组,非常滋润,二十位老爷子满村晃悠惹人嫉妒,听说在带薪休假。 可是刘老柱的到来,让许老太脸色都变了,说许田芯压根儿没在新铺子,人家白秀才还来啦,正在看做好的水滴钟,也在等许田芯。 妈呀,孩子啥时候丢的? 而就在刘老柱急火火要派人四处问问时,负责给村里水滴钟换水的老翟头给出答案:「一早就又、又被你三弟拉跑,去镇上啦。」 刘老柱气得不行,他赶明非踹刘老三一脚,咋就那么爱让许田芯蹭车。 老爹老娘回来了,昨晚老三就回了村,今早回镇上,那就自个回呗,拉什么田芯。 镇上回村里的拉脚车,只有郝银花的男人于加棍的牛车,于加棍的牛车还只在接近天黑才回,要各村凑齐一车人才走。 外面雪越下越大,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白秀才和许田芯那也是大买卖,人家在等着。 而且,刘老柱心想:知不知道连他和田芯一起去外面取货都要带菜刀的,很担心谁把这个会挣钱的孩子抢走,把他撕票。 当许老太让老三套车去镇上找田芯时,刘老柱已经出发。 「他是赶牛车走的?」 「没有,里正叔是套狗走的。」 十条大狗套一个车,这种下雪天拉爬犁比牛跑得快。 然后平日里没啥活干的老翟头,又蹦出来,磕磕巴巴告诉许老太说,刘老柱跑的可快了,也不知是人溜狗还是狗溜他。 十条大狗拽着刘老柱撒欢朝外撩,一路火花带闪电。 老翟头:真的,他是眼瞅着里正一路趴在雪地上,刮过树枝子,地主帽刮飞,多亏一直抓住绳子没松手,要不然差些被大狗狗们甩进壕沟里,嘴上狂喊着:「嗳?等一下,我没上车呢,没上车!」 「别、别等他吃下晚饭了,里正都容易、容易被狗拉到府城。」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道河将开设三车道为您保驾护航 许田芯是在直播间播放《刀剑如梦》时,和她里正爷爷相逢。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伴着这样的音乐,正好赶上一个下坡,许田芯脚下的滑板掀起一片雪花,她又来个自由转体才落地。 在刘老柱眼中,就是这个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孩子会飞,她飞起来啦。 刘老柱晕乎乎地望着这样的许田芯,心想: 他以前是有多眼瞎,才会觉得他家刘靖栋配许田芯绰绰有余。 他要是许田芯的亲爷爷,就刘靖栋那样的敢上门来提亲,他会给腿打折,肋巴扇打骨折,什么玩意儿就敢上门高攀。 他此刻甚至觉得,刨除许田芯会挣钱,认识字会算账吃得少等等优点,什么都刨除的情况下,只这样场景下的许田芯,他现在认识的所有后生里,就都配不上。 白秀才嘛,连白慕言算在内,也只能说是凑合。 刘老柱反思自己:他是不是以前太眼瞎,现在又有点太膨胀了? 可随着许田芯来到近前,只用脚尖一勾,他看到的就是粉色裙摆一扬,滑雪板就夹在腋下,然后摘下口罩笑着问:「刘爷爷,您是来接我的?」 不知是雪天反光还是咋的,刘老柱又觉得一点儿没膨胀,就是谁都配不上。 「可不就是来接你的,给你奶急坏了,你婶娘也直抹泪说你丢了,被你二叔一顿骂。你这丫头,怎么又暗下跑到镇上,干啥去啦?还有,这又是个啥子嘛,咋会滑的那么快还能飞?」 从哪里弄来的啊这是。 刘老柱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丫头挣钱三天乐又跑出去花钱啦,这回又买的是啥呀? 刘老柱有一堆话想问许田芯。 许田芯先上了爬犁,将书包和滑板扔到后排。 没错,她们村的爬犁是双排木座,里面捆绑稻草屁股垫和靠背,上面还带个油布顶。 又接过赶车绳子,这些帅呆了的狗狗和她关系好,刚才见到她就站住,平日里都是她在喂。 她赶车要比里正爷爷利索,然后才回答刘老柱道:「我去订些药材,顺便给村里订点东西。」 「什么东西?」 「刘爷爷,你看这雪还不算大,要是连续几日下那种冒烟雪,商队怎么赶路。」 要想富,先修路。 许田芯管不着别的地界如何清雪。 但她们二道河村,她认为起码要保证商队的安全行驶和尽快到达。 只有平安到达了,她们村才能挣钱。 所以她这次结清尾款,挣了点钱,就不请大伙吃饭同乐了,花十两银钱给村里订了些铁片子。 将一米多长的铁碴安在木头上,再安装在牛车后方,能一路铲雪过去,铲得彻底。 而且将来卸下来,还能当作收粮神器。一物二用,绝对物超所值。 许田芯也没买那种好铁,属于废旧铁皮。她一共买了六个,到时村里连同她家的三辆牛车,一共六辆牛车,会同时为商队清雪。 许田芯一边赶车,一边问刘老柱:「怎么不说话了,刘爷爷,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作为里正,此时的刘爷爷只想冲动地说: 孩子,爷爷和村里不能用你的钱,你有这份心,还直接就去买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没有这份心胸。 该咋形容此刻的心情呢,好些次,刘老柱都觉得,连同自己在内,大伙被许田芯比对的啥也不是。 可他最近刚收 了好些山民蜂蜜,又收不少雷家窝的山货,寻思帮忙卖卖,帮帮这位难兄难弟。让雷家窝的村民们也能过一个有荤菜的好年。他就一改往常作风,没等卖,先给垫付结账了。 再加上蜂蜜的钱,刘老柱穷得昨晚差些和他三弟开口,又一想他三弟做大牲口买卖压钱,还不如去许家借,或是等靖栋回来,把儿子兜里的那点儿剩银要来,坚持商队来就能缓过来。 所以说,将自个情况说出来都害臊。 那刘老柱也用两手搓搓脸说:「丫头,你别傻,这钱不该你花。你等村里卖给商队馕的,凑出十两,就将这份银钱给你。」 村里公共的鱼卖给许家,村委会账面本该有不少银两。 可是目前用那些银两买了粮食,又用马粪砖和黄泥搭了两口大窑,用来烤馕烤光饼。其实这已经占许家便宜了,手艺是许老太教的,这也是大伙见许老太挣钱一点不嫉妒的原因,并且比他在村里号召力,他也服气当二把手,许家那真是施恩,直接将这个买卖给了村里。 说让村委会挣钱,去除雇村里壮汉烤饼的工钱,剩下的可以明年夏天买鱼苗,或是给村里添一些公共设施。 要不说呢,这丫头也是随她奶了。 不过,她奶还是比她尖,起码让村民帮忙盖了烤炉子,这丫头可倒好,啥也不图。 不不不,许田芯是有图的。 这不嘛,许田芯听到刘老柱说完,哈哈一笑没当回事道:「刘爷爷,真不用给我银钱,不过是给村里添置点物什,不当什么。再说了,我还要拜托大伙帮我忙卖货呢。」 「卖皂?还是你又找到了新买卖。」 当然是卖痔疮膏啦。 尤其是给商队搓澡的叔伯爷爷们,更要帮她宣传。 话说,她还没找关爷爷谈呢,她必须和关爷爷捆绑。 关爷爷管口服的,熏蒸的,她管外用。 包括治疗伤寒膝盖的了,软骨挫伤,一路咳嗽感冒,她都要和关爷爷捆绑。 绑的死死的,就说她一切高超技术全部师承关爷爷。 许田芯忽然对刘老柱道:「对了,刘爷爷,您得强制性将关爷爷从搓澡组调出来,要不然他一门心思想挣搓澡钱。我俩还要干别的呢,但眼下先保密。只能说,我手下的爷爷组,还有制皂姑娘组又要开工。」 还挺神秘,你个小丫头可真是个钱串子。 眼下惹得白秀才在家傻等卖水滴钟。 至于关二秃,刘老柱心想:那确实要从搓澡组调出来,教会大伙怎么精油开背和按脚按腿刮痧拔罐就得了,那老小子还没完没了啦。听说自封自己是一号技师。 一个有手艺的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卖青楼避孕套,快给别人让让岗位吧。 许田芯和刘老柱先回了新铺子那里。 但俩人都没敢出声就蹑手蹑脚离开屋子。 因为白慕言竟然看着其中一个水滴钟的成品,眼圈红了。 就是那个许田芯让她二叔要下大力气做的水滴钟。 或许白慕言已经发现许田芯回来了,只是在假装不知道,他需要整理情绪。 刘老柱到了外面,才小声问许田芯:「难道他也是因为,你说的那个什么艺术、传承和美,万物于灵魂内心的对话,才哭的?」 这都咋回事啊,怎么越有才的孩子越不太正常呢。 像他家刘靖栋,只有吃不饱饭时才哭。 他算是瞧好了,这辈子就没什么人和事是他小儿子恋恋不舍或是放不下的,只有筷子放不下。 许田芯对她刘爷爷翘了翘大拇指,没想到记性挺好。 而既然白慕言在 感慨,她还是先回趟家吧,免得婶娘被她连累。 许田芯刚要继续赶爬犁回村,刘老柱突然拦住。 「怎么了?」 「你滑那个回去,听爷爷的,给大伙看看,可带劲了。」 这么优秀,藏着干什么。 刘老柱还表示,他也要跟着回去,非要陪着许田芯一起炸街。 许田芯就有幸看到,狗狗们嫌弃里正爷爷,根本不听话。 刘爷爷正拽住绳子喊着狗狗们:「轻点疯,别给人撞到。嗳?那是村里岁数最大的老太太,撞到她,我就得多个娘!」 终于跑稳些,刘老柱扭头探出身子还呵斥那位老太太: 「五奶奶,天冷地滑,您这么大岁数跑铺子这里作甚。」 五奶奶站住脚,一脸疑惑:「你说啥?」 「我说……」唉,算了,这又冒出一个耳背的,啥也听不着。给这一村子当里正操心死了。 当刘老柱大声说话时,白慕言已经整理好情绪就闻声推开了窗,接着就看到,许田芯如翩翩起舞的粉蝴蝶滑着离开。 白慕言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也跟着心跳乱了半拍。 如果说之前看到水滴钟的成品时,他还不清楚那种拨动心弦的情绪是因为什么,那么此刻,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许田芯归村时,可想而知,村里小孩子们沸腾了,连同制皂组的姑娘们也激动得不行。 有几位姑娘,甚至一改在众人面前的样子,激动跳跃着向许田芯招手喊了起来。 麦苗心想:怎么办怎么办,她竟然在许田芯身上看到了英俊,是她见过的男人通通都比不上的俊。 许田芯滑进村里时对小孩子们说:「等姐姐抽空就给你们做滑板。非常好学,左一蹬,右一蹬,双脚一蹬,喔嚯!」 就滑出去了。 要是没滑出去嘛,就会左脚刹、右脚刹,头一向前一扑爬,哈哈。 像蝉蛹一样顾勇呗。她刚离开镇里那会儿,也就滑了半个多小时吧,就摔得噼里啪啦,被直播间家人们好顿嘲笑说,这就是你说的学过七年半?扑我一脸雪花。 这话让小孩子们好一顿欢呼,永远和田芯姐姐(姑姑)最要好,天下第一好,永远! 而许田芯对做皂姑娘们却没打招呼,她只是在一滑一过时,冲姑娘们方向给个飞吻。 红枣当即捂住嘴。 麦苗:「啊啊啊!」她要受不了啦,为什么许田芯的颜值还会忽高忽低,这一刻的许田芯很好看。 「田芯,你真好看!」 许田芯进院时,冲外面喊道:麦苗,你清醒点。 她虽然没镜子照,懒得照,但也知道自己目前和好看搭不上边。 因为她奶以前常夸她漂亮,还脸上是特别骄傲的表情。 现在只夸她,胃口好。 再看看,这身衣裳,好看吗?特别不耐脏,她是在彩衣娱亲。 许田芯也真心觉得,村里人包括镇上人会认为她衣裳好看,那是大伙都穿灰滔滔的颜色,这种小地方还是少见穿彩色的,只要颜色鲜亮,甭管适不适合那就是时髦好看。这算是审美的不同。 许老太听到外面的热闹就知道是孙女回来了。 「又去镇上干啥了,早就饿了吧。」 「不饿。」 「怎会不饿?早起就没吃啥。」 「在镇上吴铁匠家吃了饭。」 许老太和于芹娘双双一愣,熟悉人家吗,就去人家吃饭。 「吃的啥?」 「嘿嘿,大鹅炖土豆。」 「……」 还吃的挺好,许老太目前还没吃过大鹅。 许有银连忙在旁边解释吴铁匠家是咋回事。 许田芯又讨好般一手挎住许老太胳膊,一手挎住于芹娘胳膊说:「都别生气嘛,我下次离开家会说清楚的。这次,我也不白去铁匠叔家吃饭,正巧他儿子要出远门上原料会路过香山,我拜托他给我捎回来不少薄荷、仙人掌、金盏花、山茶花,再帮我买些肉桂。就不用我三叔和我小叔去一趟了,他俩只需要去趟西山镇,帮我再定一些瓷罐就行。」 许有银在旁边疑惑道:「怎么又订货,你要用瓷罐做啥。你昨日刚结的香胰子钱,不会花没了吧?」 「小叔,你怎么知道?」 许有银:「……」我只是担心,在随便说说。 好几百两,花、花没了?不是,钱这个东西,只要你不花,根本花不完,你怎么就这么快? 许田芯扔下白慕言,先回家一趟也是为了这个,将镇亭大人亲自办理的地契字据,展开奶奶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奶,您收好,十亩上等田,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许田芯手里还剩六十多两,备完百十多瓶的男士面霜,还有痔疮膏和痔疮栓的药材以及工钱,基本上就会花没。 所以,她要赶紧去卖水滴钟,接着挣钱接着花。 许田芯走了不要紧,许老太看着这十亩地,心下遗憾,她还想给孙女买呢,竟然没抢在前面。 没办法,她孙女要么不挣,挣就挣大钱,她挣不过田芯。 这次结清货款二百零五两,去掉给孩子买书买棉花粗布这些大钱,再买油和酒和添置蒸馏器等等物件,最后到家只剩75两。 而老老太是看眼地契又瞅眼仨有,连她为啥都偏心了?自从来了这里,她终于理解儿媳妇了,三儿子捆一起也比不上孙女啊。 许田芯重新回到新铺子时,白慕言正给同窗好友们写信,诚邀大家齐聚镇上见证互市盛况,他请客。 信中还说,他认为这对科举实论是有益处的。 顺便嘛,有好东西分享,再卖给大家水滴漏。 白慕言伏案,打算写五十多封信,这个举动给许田芯都惊了。 划重点,如果五十个人都买的话,这是多少银钱?不是五十位,三十个也很多。 许田芯笑得灿烂:「四哥,吃饭了吗?你也看到成品了,感觉如何,如果有什么想法,或是批评意见什么的都可以提。」 一定服务到家,只要你能卖出去。 白慕言停笔看向许田芯,特意看了好一会儿。 他一点也没看出来许田芯有一丝丝躲闪和害羞,只是摸摸脸问他:「我脸蹭上什么啦?」脸不红不白的。 唉,白慕言不得不失望承认,起码这个年纪的许相依,她只对银钱感兴趣,她似乎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还没开窍。 白慕言看着看着,忽然对许田芯笑了笑。 既然如此,他不太懂该怎么对女孩子好,但他比谁都懂,想干什么离不开银子,手里有银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总是没错的。对许田芯,对他来讲都是。 那就先一起成长,一起致富。如果能让关系再近一步,最好还能一起花钱去外面涨见识享受。 「你手里做好几个了,我只看到两个样品,要是超过十个,我先拉走。」 「这么快?」 「嗯,这十位会先见面,我怕不够,最好一人配一个。」 许田芯忍不住笑出声,又要有钱了,她下次该买个什么大件呢,首饰吧。 许田芯强迫自己镇定,今晚就留四哥在家住吧,要让二叔快些组装,她还要校准时间。 许家新铺子几间屋里,这天晚上灯油亮了大半宿。 许田芯在忙时,不忘供白慕言吃饭,请大厨奶奶给单做的红烧肉炖土豆,大米饭。而且在白慕言吃完时,还诚心建议要见同窗们了,去家里新建成的浴室泡个澡,有请一号技师关爷爷给白慕言刮个沙拔个罐。 怪辛苦的,天天读书,好好洗完,新铺子这里,热炕头盖新被褥睡一觉。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一号技师比她更热情,不仅给白慕言小伙子来个全套,连芳香开背都囊括了,搞得白慕言有些害臊,而且还主动给把把脉。 「你多大了?」关二秃问道。 「十八。」 「啊,才十八。」 白慕言:「……」不是,关郎中,您那是什么语气?似乎像在说,不应该活这么久啊?怎么十八还没死,或是这脉象怕不是八十? 怎么的,十八是个坎吗? 不怕您开药,就怕您叹气,您做郎中的,能不能注意下被摸脉人的心情,他还没科举做官没成亲,刚遇到有点想法的姑娘,不会没等姑娘长大,他就已经没了吧。 结论是比没了还让白慕言提心吊胆。 「你太过年幼就读书熬夜,想是累得太狠了,有点肾虚,需要补补。」 白慕言第二日带货离开后,关二秃递给许田芯一两银钱。 「什么钱?」 「咱爷俩不是说好了嘛,挣钱一人一半,我给秀才公治肾虚卖补药的钱,挣了二两。」 许田芯:「……」这也行??? 两日后。 二道河村开始清理雪道,顺便再偷偷摸摸安些广告牌子,为即将到来的商队,做最后的准备。 镇北大将军霍允谦,正亲眼见证着这一切。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夹皮沟,两山夹一沟的地形。 前段日子,左翼将军吕岩被霍允谦外派数日,名为巡防,实为根据暗卫密报,寻找山金矿脉。 这处金矿不同于沙金,金子藏于岩石中。 所在位置处于县城和镇北府管辖交界处。 这就是霍允谦为何一定要向朝廷要来这片面积的真正原因。.net 二道河就划了进来,这个镇也被归为镇北府管辖。 今早,霍允谦轻装简从,只带十二位近卫做寻常人打扮,连坐骑都换了马骡,从府城归来,特意到夹皮沟查看。 十安将一块闪闪发光的岩石装好。 霍允谦刚下了路边山,就发现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支队伍。 霍允谦站住脚,在观察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里明明很荒凉。 因为这条路已经多年未开通,两旁根本没什么村落人家。 向县城方向要行驶三十里地,才会看到一处大车店。连这个大车店都是为互市临时设立。 要是向镇北府管辖方向驶来,要再行五十五里路,以牛骡的速度,就是要赶路整整一日,才会到达被准许接待商队的二道河村,才能有个落脚地。 而随着这支队伍越走越近,霍允谦觉得十安这个碎嘴子也有好处。 「他们这是在扫雪吗?」 十安站在霍允谦身后,忍不住问身旁另几名近卫。 有一名近卫搭话道:「他们应是二道河的吧。」 二道河才奇怪: 「听说过自扫门前雪,没听说过扫五十里开外的。」 十安很感慨:「合着这年月没点才华,连扫雪都干不好。我怎么觉得这个村落,比镇里管得都好。而且这些村民想必也不图别的。」 护山使者先开道,心为商队付辛勤。 「就是为让商队尽快来嘛,想挣点辛苦银。」 难怪十安有此感叹,二道河比一个大镇管理的都好,二道河在营地口碑好也并不是虚名,是的,二道河一个小小村里在军营竟然有名。 眼下的清雪场面,让在场之人无不感到,小人物,它带着光。 此时,山下路上。 最前面是许家的三辆红棕色牛车并驱前行,牛车后面在拖拽一块大大的三角铁。 说三角铁并不完全正确。 因为没钱,所以应该叫三角大木架底端带着铁片。 当三辆牛车拖拽三角铁过去后,立马会出现三条道路。 大量积雪会被推开。 接着,在这三辆牛车后面,又有三辆牛车在并驱前行,只不过这三辆的清雪工具像铲车般。 一块大大的木板底端带着铁片,如大号的木掀,随着车辆走过将底部积雪刮干净。 以为这就完了吗? 不,还有三辆。 这三辆是刘老柱的弟弟放在村里代卖的骡子。 刘老柱:不能白喂养,先借来使。 骡车上面是什么呢? 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而我的扫帚却只能清理垃圾堆。 骡车后面是用木头做的圆盘转轴,上面正插着十二个扫帚,借住风力,扫帚就会转动起来扫地。 也就是说,三辆骡车,三十六把扫帚在哗哗地转动扫地。 大风车吱呀吱呦呦地转,这里还有一群快乐的小伙伴。 十安嘀咕,这是谁设计的呢,真有才。 想起一人:「是许田芯吧?」 十安看向身旁的近卫问道,看了两秒后:「啊,你不认识。」 霍允谦眼神闪了一下,在他想起许田芯在山洞,曾满脸沫子,闭眼摸着接雨水的模样时,十安忽然疑惑道:「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一行人是从府城归来,还不清楚二道河喜好偷摸立牌子。 不仅立牌子,而且还有十多位村民已经往山上方向跑来。 刘老柱正招呼着:「快来两个人,将这几个树墩子抱车上。这玩意儿才好呢,用红毛柳,做菜堆菜板纹路细,剁饺子馅不往里面掉肉。」 刘老柱戴着棉帽子,面部捂得口罩已经结冰上霜,又指着不远处的断木,高兴地指挥道:「小子们,那个也要,黑桦木擀杖杜梨木案,好男人难等桑木旦,这都是有数的。」 远处的断木就是黑桦木,芯材是红褐色,做成擀面杖留给铺子用,还可以拿出去卖钱。 过日子嘛,不捡回家物什,那就等于是丢钱。 他们这两天,一直边捡边清雪。 凌晨出门,黑天才回,连柴火都被滑雪孩子们捡回不少,边练习滑雪边往家捡。 而头回跟随出门清雪的许田芯,戴野猪毛球球帽子捂得只露俩眼睛,也跟着关二秃上山了。 巧得很,许田芯上山的位置,正是霍允谦他们所在的位置。 「少爷……」 少爷什么少爷。 霍允谦往后退了退,这里有块岩石正好挡着。 他倒要看看,这俩人要捡什么。 「关爷爷,咱俩这样好吗?不合规矩吧。听说药堂不敢在咱这样的草民手里收黄柏,都要说清出处的,不让随意采伐。」 黄劈树,也叫黄菠萝,这种树有一味中药材。 这种树和榆树一样,有两层皮。 将大树外面那层皮扒下来,里面有层焦黄焦黄的薄皮就是黄柏。 黄柏,清热燥湿,泻火除蒸,有解毒疗疮的功效。 「田芯啊,爷爷和你说,有时候做人不能太死心眼。 这里荒山野岭,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既然非要拜我为师,为师也不图你别的,只求真出事那天,你不要把为师说出去。 还有,把你那几本书借我看看,借我看,三七。」 今日分享秘密,可够判关二秃最少两年的。 他一直偷偷摸摸扒黄柏给村民们医治痔疮。 听闻许田芯要花27文去药堂买,只买所需黄柏累积加一起就要花小二两银,更不用说那么多药材了,那成本会有多高,他浑身不得劲。 所以今日带田芯该省就省,将自己多年犯法的秘密共享之。 关二秃心里苦,最近几日,他一直在琢磨,自己为何行医多年会不如许田芯的痔疮医术。那个药膏他用了,特别有效还冒凉风。 差在哪呢? 差在许田芯前前后后加一起花了近七十两买书,他却只有一本书,还是竹简。想看看别人咋治病的都不知道,他想看书。 再一个也不能占孩子便宜,这个痔疮膏从始至终全是许田芯制的,他并没有参与,那就不应该多要,关二秃预感,能挣大钱,趁此将话说开。 主要田芯慧眼如炬啊,竟然会拜他为师,基本上这就是关门的大弟子了,别人可不敢拜他,占三就够用。 许田芯一口应下:「没问题。」 这回霍允谦听清楚了。 果然是你,许甜心。 合着你也不是捡。 嘴上明明说着不合规矩,却比谁刮树皮都快。 十安惊讶,他刚刚还在想清雪主意是许田芯琢磨的,这位正主就出现在眼前。 这面 ,关二秃怕孩子第一次偷东西,心里有负担,还在继续宽慰呢。 「再说了,咱们帮忙给清雪,那话不还是你说的吗?本来该归将军府管,他们不管,一天也不知道在寻思啥呢,按理都该给咱们过路费。没人给,那咱挖点儿公家的黄柏怎么了?你花十两银钱置办扫雪的铁家伙,不该回回本吗?这叫一直给清雪到交界。」 许田芯手上动作不停:「关爷爷,别总提那十两银。我希望咱们村给上面人的印象,最好是那种,别问我是谁,从不求回报。主打的就是一个懂事。」 关二秃:「路边插满二道河牌子,谁不知道谁啊?只要不双目失明,都知道是咱干的。」 「哈哈哈……」许田芯的笑声回荡在周围。 山下,刘老柱冲山上方向敲了三声锣,一声代表有情况,快撤,三声代表该走啦,家去。 许田芯赶紧将扒下来的黄柏用包袱皮装好。 整整她半人高的包袱,可想而知不愧是拿手术刀的,手速快。 往肩上一甩时,「哎呦」,许田芯还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一大跤。 十安特意观察一眼,他家少爷的表情带着嫌弃。 似乎在说,偷一回往够本偷是吧,出息。 他也有点没眼看,摔得狼狈也就算了,许田芯被那位她叫爷爷的老头挎着胳膊,人家都是晚辈挎长辈,她却细胳膊细腿像个汉子似的。 俩人大包小裹的,还乐呵呵喊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俚语:「山穷水富疑无路,我们要成为暴发户。」 二道河一行人离开后,霍允谦他们才下山。 这处金矿不能暴露。 许田芯认识十安,他们这种身份做这种打扮跑荒山上来,以那小丫头的古灵精怪,她不多猜就怪了。 而此时,霍允谦下山后,才看清路牌上那些字,那些路标。 看清后,他脑中忽然回响许甜心刚刚说的那句:「主打就是一个懂事。」 确实挺懂事儿。 只看交界处立的是最高最大的牌子,牌子上红底黑字,不是写,而是刻着:进入镇北大地。 接着往前走是,五十里外,二道河村欢迎你。 村落的名字前面画着被准予招待的图标,互市交税特制的图标。 再往前行,道路两旁错落有致的立着画或是字: 二道河村,开拓三车道。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如需救助,分文不取。 二道河将为您保驾护航。 祝你在镇北大地,鹏程万里。 而在三十里处,二十里处,霍允谦没再看到这样醒目的大木牌。换啦。 勤俭持家,又主打起精打细算。 由木牌子换成冰块。 一看就知,应是先堆成长方形的雪,往上浇水或是给烤了烤火又变成冰,提早还给身上插一根烧火棍,烧火棍画着红箭头指向二道河方向。 十里处,这回连十安和那几位近卫全看笑了。 因为雪人出现,雪人喊你来吃饭,带造型有手指引领,还将手指头红绿黄染了颜色。 也不知道二道河哪位手艺人干的,不扎二十年小人,都整不出来这造型。雪人搭得也太丑了。 晚上出来要带符,反正看着不太像阳间的东西。 十安笑呵呵道:「商队能走丢就怪了,冻不死他们也会吓死,回去没记住别的,二道河指定忘不了。」 当路过二道河村新铺子这里时,这处极为热闹。 此时已经完全黑天,挂着能有二十多个红灯笼。 在灯笼的映照下,霍允谦细看看心想:这里的大雪人,倒是挺漂亮。 而热闹是指这个村里好些孩子,竟然还没睡觉。 最大的能有三十多岁的汉子,最小的八九岁。 这些人正在路旁空旷处举着火把,轮番换上霍允谦看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做的板子,在滑雪。 难怪一路行来,路边积雪被堆成高一块地一块的坡度,这里也是,应该为滑雪方便。 霍允谦不用细听就知道那里面有许田芯,她换了一身橙色衣裙正在飞。 王玉生的女儿小丫,发现了霍允谦一行人。 小丫头裹得圆滚滚的跑来,看到那些马骡一点也不胆怯。她见到过好些好些战马,还有好些比面前这几人更厉害的将士们,田芯姐姐说过,有四百来个呢。 小丫脆生生问道:「贵宾,住店不,不住买几个馍馍不?」路上吃。 然后没一会儿小丫的哭声就传出好远,许田芯正好教大家滑完双板跑过来,「怎么啦?」 「刚才路过那伙人,那伙里有个人,哇,呜呜呜,他把你当雪人眼睛的冻梨抠走啦!」 许田芯赶紧看眼雪人,就剩下个鼻子小嘴还有小帽围脖,以及肚脐眼一颗红心,急忙又朝道边跑了跑。 但太黑了,只能看清确实过去一伙行人。 「谁啊,这么缺德!」孩子们都不舍得吃冻梨的,许田芯无能地吼了一句。 而霍允谦他们是跑出很远后,霍允谦才淡淡看眼十安。 十安:不会因为个冻梨被罚军棍吧。 他刚才没忍住,那个大雪人太好看。 霍允谦扭头看眼来时路。 二道河村,从交界处一直清雪到家门口。 家门口到镇上这一段,一点儿也没管。 刘老柱:我管那面呢。 刘老柱挨冻一天,滋溜喝口田芯孝顺的高度酒,最好大雪给镇里的城楼门堵上,商队就会全住在二道河。没盼着那面雪再大些就不错了。 但第二日,衙役们就都来了,据说是将军府下令,清雪。 而且这条路,一直到交界处,都要由镇里衙役接手。 赵大山正在学许田芯的扫雪神器。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此时,将军府驻地也在用她的方式扫雪,只不过人家用的马,浩浩荡荡的马队一出,一会儿就扫完。 霍允谦回府上时,贾莱正在放擦脸油。 「那是什么?」 「回将军,新到的面油,是属下那位小友……」 「许甜心?」 「啊?啊」,贾莱没想到将军还记得名字,赶紧介绍这面油有多好,他这老皮老脸用了。连吕岩那不爱打扮的,今日议事身上竟然有桂花香,应该是抹了小友送的头油。 就该这样嘛,又没打仗。他没有,没送他,要不然他也抹。 「放那吧。」 贾莱乐了,然后才汇报正事。 又两日后,许田芯和刘老柱打扮地和座山雕一样,爷俩正架着爬犁,穿梭在林海雪原间。 「是商队吗?」 远处来了一支长长的骡队,第一批到的茶商。 「是,你们是二道河吗?」那个能给他们保驾护航,有热乎饭的二道河。 「是,随我来!」 在离铺子这里还有些距离时,许田芯就吹起唢呐。 唢呐一出,附近的半大小子们,急忙以接力的形式滑雪回去送信:「贵客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客官们里面走里面看(三章合一) 传话回来前,许老三和老四刚从西山镇买完瓷罐回来。 顺便还带回来两只大鹅,一筐鸡蛋。 「哪来的大鹅鸡蛋,没让你们买啊,前几日刚收了小鸡和鸡蛋。」许老太一边帮孙女炮制黄柏,一边问道。 「镇上吴铁匠给田芯的。 吴铁匠说,他万万没想到帮田芯打几个清雪的废铁,竟然让镇亭都派人跑到他那里去定。 镇里一开口就要二十个,这把衙门给钱也挺痛快。 这不嘛,打他家门口过,可能是认出咱家牛车了。 他那老妻掐着鹅脖子,跨着鸡蛋筐,撵着我们朝车上硬塞,不要不要的,非让带回来。」 许老太听笑了:「吴铁匠家那几只鹅,没剩两只了吧?行,人情就是这样,越走动越厚实,放那吧,正好这次没囤鹅。田芯要是不吃,我就炖了卖,卖了钱再给她买别的吃就是了。」 许老三看到一炕的黄柏,刚到家,明明冻够呛却有点坐不住道:「我去迎迎商队来没来,顺便再扒回来一些黄柏攒着。」 听关叔说,一袋子就能值二两银钱,扒回家十袋子就等于净挣二十多两,没啥事儿就去扒。 被许老太瞪了一眼,好像缺心眼。 药堂不准收来历不明的黄柏,官府防的就是不让随便扒。毕竟普通人扒再多不会入药没用,那还费事攒这东西作甚? 而会入药的郎中,用它又是有数的。那被人举报,发现了也抓。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有人敢回收敢给钱,还轮得到老三?只关二秃就能把树扒得比他头发还秃,他早就发家致富了。 许老太将孙女特意给两位叔叔泡的药汤递过去道:「消停在家吧,没看我都不敢乱走嘛,村里那一摊全扔下了,不得不让你们奶奶看着。商队快来了,冻够呛赶紧喝口热汤。」 许老三和老四一听让喝热汤就发憷。 自从许田芯宣布开始学医,那些贵书籍也买回来后,他们家现在从老到少喝补药。 据说他们哥仨喝的是三黄汤,能从胃里一路消毒到小肠。 而且不止白日喝汤,夜里还要上药。 虽然好受一些,但是这也太那个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许老三建议侄女再学下算命。到时给他算算,看看值不值得这样。要是命挺硬的,别说费钱吃药了,他都上战场砍人头去。上回听那些将士们说,杀个非常小的官就能得五十两,他杀百十来个给娘带回来。 许老四是一边拧眉喝汤药,一边语重心长和许老太道: 「娘,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田芯要是非想学医,咱就等她忙个差不多,不想再挣钱的,咱家到那时也有家底了,供得起。 然后给送府城还是去旁处寻个正经先生吧。 我不是在讲究我关叔,可你瞅瞅,咱家好好的姑娘,自从跟在关叔后面学,这些日天天在村里捡破烂。 关叔有名的,各种粪便、鸡屎,知了壳,灶灰蜈蚣,花生皮玉米须,连鸡蛋皮都当宝往家捡。 在他眼中,指甲盖和头发丝都是药。 我是真担心,咱家好好的姑娘跟他学几年后,满屋飞苍蝇。 而且咱家已经不是过去困难日子,何必呢。就是田芯至此一文不挣,稍稍少花点,咱也养得起。 您猜,那天我还听到关叔和咱家田芯说啥啦?」 「说什么啦?」 「关叔还沾沾自喜呢,说他三十多岁才开始捡破烂,田芯十三就开始,比他少走二十年弯路。」 关键侄女应了,笑眯眯说,爷爷,那我比你起步高。 说起侄女,「田芯呢,在家里熬痔疮膏?」唉,许有银是多么地希望侄女只摆弄花花草草就好。 而许有银之所谓问侄女是不是在村里,那是因为现在新铺子这里不敢占用,怕商队随时到,之前占用王玉生家急忙做完香胰子就给空出来,王玉生家炕到现在还没完全晾干。 侄女就将二十位制皂角的姑娘,还有二十位老爷子组手下,安排到村里孤寡老头家里干活,给交租银。在那里一伙人熬槐实,一伙人熬擦脸油的底料。 不过,话说,田芯一改常态,最近总往外跑。 像是之前扫雪,明明不需要侄女遭罪去交界偷树皮的。他们偷就行。并且还有空教大伙滑雪。 许老太没把小儿子告状的话当回事。 孙女和她打过招呼,说奶奶,我要跟着关爷爷去村里划拉垃圾,您别嫌弃磕碜,学中医就是这样,这是在做学问。 因为学医一回,不能只给富人治病为挣钱,那样何不如做点别的。所以想治疗更多的普通人,必须要掌握很多土方子。毕竟对于大多数的百姓来讲,宁可花钱少,土方子疗效慢,也比直接开贵药、给开刀性价比高。 孙女说出这样的话,许老太咋还能嫌弃捡破烂磕碜? 捡吧,好在她孙女会挣钱,家里现在条件也行,备不住去别人家抠垃圾,别人也会觉得田芯这是有了新的挣大钱花样,而不会背后讲究其他。 至于听到老四疑惑田芯为啥最近总往外跑时,许老太瞪了一眼老四。 许老四一脸莫名其妙,他说啥了?就招娘烦啦。 许老太心想:确实招人烦,心那么细作甚。 能是为啥?为直播。 那不能一天就重复淄博做痔疮膏和面霜,是她建议的孙女出去跑一跑滑滑雪,直播直播交界处再偷偷东西刺激。 是,现在直播挣的那几两银钱,已经不太那么至关重要。 可甭管到啥时候,直播间家人们都非常重要,永远值得她们祖孙俩放下挣钱的营生去播新鲜的场景。 在许老太看来,没有家人们,哪有今天。 不过,此时,许老太还真不清楚孙女又跑哪去啦,她刚要回答说,应是回村里了吧,外面就传来贵客到。 得,许老太立马明白孙女去哪了。 那指定是听到直播间背景音乐变了,什么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小伙立正姑娘美,歪瑞卡母吐东北之类的,完了就套爬犁跑了呗。牛车没在家嘛,刚回来。 而为啥不是让别人去迎客人呢,目前那些狗子们只认她孙女。 平日里,刘老柱倒是能喂喂食,但刘老柱有时也控制不住往哪跑,经常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哪不知道,看狗狗们心情。 刘老柱每次赶狗爬犁出去前,身上都得提前带两个大饼子。 扯远了。 许老太急忙将黄柏收拾好站起身,让老三快些背走。 来啦来啦,他们真的来啦。 「来了多少人?」 谁也没想到,才八岁的布袋,竟然是村里最快学会滑雪的娃。 想想田芯姐姐用唢呐传回的暗号,告诉大伙道:「大致三百人左右。」 一炷香过后: 「欢迎光临,客官们里面请!」搓澡组的,烧火组的,做饭组的,接应牲口组的,卸货组的,从老到少站成两条大长排在迎接客人,一直排在了大道上做着请进的手势往里请。 二道河村,独眼大雪人旁。 说实在的,客官们从见到许田芯赶着十条大狗的爬犁车,又站在爬犁车上向远方吹起唢呐,他们初开始有点吓着。 好像在给谁提前传消息似的,总感觉下一步就要劫他们货物般。 但依然还是坚定地跟着来了。 因为哪里的路牌都没有这里写的最清楚,基本上每行十里就会告诉还剩下多远,你就能到了。 太冷了,全靠着还剩下多少里路在坚持着。 所以他们觉得要是假的,还标注那么详细,镇北将军府不能准许。ap. 另外,从过了山海关就开始下雪,他们就没见过把路清雪清得这般干净的,看标注牌,如果没理解错是二道河清的,在为他们保驾护航,还祝他们鹏程万里。 那必须得来,甭管好坏,起码也要住一宿,先暖和暖和再说。 现在,终于到了,茶商们又被如此热情搞得有些意外。 一路行来,别说没见过这样的村落大车店,各大城池的客栈也没见过。 这支茶商队伍,车队是二百辆骡车,押车和跟车的人加在一起总共三百人。 许老太没废话,没先说什么客套话,在刘老柱的介绍下,认识完这支商队的最大领头姓章,她就做出请的姿势,一边示意快随她进屋暖和暖和,一边就先问道,骡子的嚼用,是你们自己喂,并吃你们自己的食料,还是用我们的。我们都给你们伺候好。 其实许老太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商队冻够呛遭这么大罪,玩来啦?有多装几车草料的功夫,不如多装几车茶叶,这么大的买卖,当然是买了。 果然,这里和现代不同,永远要先安排牲口吃饭休息,章领队一看就轻车熟路,问你们草料怎么卖的? 「一天一头骡子的嚼用是二百文钱,每头骡子每日会喂四十五斤的草料,粗饲料,谷草、玉米杆,小麦秆。五斤精料。精料里有玉米高粱大豆黑豆。喂水啊,简单擦洗啊,看管,这些也都由我们来。」 算算成本吧,都不是傻子,只成本就要一百六十五文。从各村老乡们那里收草料钱,几十斤下来要不要几十文,人家给送货到家。还有五斤精料钱,再雇人给喂的工钱。 而这支商队有二百头骡子,要用许多人干活,忙一天下来挣五两。五两银钱还是刘老柱、许家、美壮、王家、万家等等,甚至还要加上白家,这些出资出地盖牲口棚子的人分这五两银钱。 像许家盖那么长一溜的牲口棚子,只能分到一两半。 所以也难怪章领队稍稍露出点意外的表情,虽然一闪而逝不想让人看出来,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没想到二道河真不黑。 知道他们在府城只喂牲口一天就要花多少银两吗?正好翻一倍。 即使店面比这里值钱很多,也不能翻一倍吧。 而且一路下来,最便宜的也是路旁村里人干的买卖,也比这里要价贵二两。 章领队:不愧是从进入镇北大地,就处处显得很周到的第一家商户。这就是他真正见到二道河村人的第一印象,极好。 觉得没有因为看出他们疲惫,不想再赶路而坐地起价,这些人也能喂得实在。 「麻烦店家了,由你们喂。」 刘老柱立马张罗着牵骡组,快,帮忙卸车卸货,让骡子进棚。 作为一名总领头,章领队已经很疲惫,他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手下决定,唯独货物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面卸车,章领队就主动问有没有存货的屋子,装下他这六万多斤的茶叶,又要多少银钱包下存货屋子,他要掌管钥匙,屋里最好还能安排五人住下看货。 许老太明白,立马领到她啥也没干啊,愣是盖了一间老大的空房,还给搭炕打那么多木架隔断,都要累死她二儿子,该回回本了: 「这间屋 子放下货应是不成问题。 这些锁头也全是新的,你选一把,还有窗户是能反插的。 这处屋子一天是三两银钱,说实在的,收的就是一个雇人给烧屋子钱和柴火钱。 要不然我能租出去,这不是互市了嘛,别看我们这里是村落,一年租出去也能不少银钱。 另外,我看你带来的货物是茶叶,我会让帮工的小子再端进来一些水,尽量让这间屋子湿乎一些,我们这北地干燥,要是炕和火墙热起来,更干燥。」 「没想到店家,懂存储茶叶?」 许老太摆手谦虚道:「你们没来前,就四处打听,再让孩子给翻翻书,多少了解一些。怕把你们这些远方贵客的货物给糟践了。听闻太干的茶,那是不行的,喝起来没味儿。」 许老太又看着章领队笑道:「要不说呢,真是贵客到,孩子们没喊错。茶商自古以来互市就最为重要。听闻境外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他们那面吃肉食,腻歪啊。更何况俗话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嘛。连我这小老太太都知道,谈大事离不开茶。」 「您谬赞,比起后面的,像粮商、盐商还有丝绸珠宝,我这不当什么。后面啊,太多的商队了,我估么都会在这里落脚。」 许老太笑开花,太多好哇,快都来。 许老太不知道的是,她刚刚与人唠嗑说的那番话给刘老柱他们都听傻了,这是背着他们补习过什么吧。 而这面章领队一边选完钥匙,正在示意手下们搬货。 一边特意去了外面眯眼看看牌匾,「就是婶子您,姓许吧,这几间铺子都是您的?」 他想结交,因为墙外烀那般多马粪。 马是军用和官用,再加上许老太的谈吐,说没背景谁信,他又是外地来的商队,以后或许还不止来这一次。 他也早就看出来,这里,面前这位婶子说得算。那位里正,靠边。 「对,夫姓许,这几间是我家的铺子。」 「我从进来就注意到这两个牌匾,西鱼许,以身相许,有什么涵义吗?」 许老太:涵义就是你没学过拼音,西鱼嘛,许。江又正好在村里的西面,家里主要卖鱼吃。饭铺子就起了这名。 很随便的。 至于以身相许,那是澡堂子。你不把身子许给我们,怎么洗澡。 顺势,许老太就领着茶商最大的领队逛上大澡堂子。 刘老柱再次佩服许老太平日里的大手大脚劲儿。 最近几日,商队明明没来,许老太却依旧让大家烧锅炉,澡堂子必须是一进屋就热气扑鼻,还让继个大池子都要蓄上咕嘟嘟冒泡的水,让人一瞅就暖和。 刘老柱劝过,说咱们堂子太大了,烧起来又费水又费柴,而且雇人烧火就有二十来个半大小子,从房子旁边进去到地底下烧,一天工钱又是多少。 等商队来了,再现烧吧,半个多时辰就能暖和起来的事。过日子算计不到会受穷。 田芯奶拿他说话当放屁,没听他的,你看看,没听他的就对了。 让人看见屋里冷飕飕,还不如去热炕上等着饭好,那还能洗澡吗? 许老太正在介绍说:「这里是存衣裳的柜子,几个池子加一起一共能洗七十多个人,每人一把钥匙,打不开别人的柜,我们也没有备用钥匙,所以千万别弄丢,小柜里可以存储你们的换洗衣裳。」 许老二:知道他为什么好几日没露过面吗?这木工活根本干不完,又给娘打工了。 这些柜子虽然不是他打的,他那时在给侄女打工。 但是那些柜门木锁和木头钥匙全是他做的。他还被迫自 学成才了,经过侄女提醒,将木芯设置不同卡扣,要不然一把锁头会开全门,怕贵客不敢放心存东西。 在许老太和章领队说话时,搓澡组成员们也在后面,游说着商队跟过来看热闹的其他人。 理由非常充分,看看,那都冒热气,瞧瞧你们那渴望的小眼神。饭还要等会儿才好。 「数九寒天,冻手冻脚,干点啥好,不如洗澡,先冲再泡,有说有笑。来来来,客官们,里面请嘞!」 章领队和几位领头的笑了笑,洗,脚都冻得刺挠,明天还要交接货物,是得好好洗洗。 许老太赶紧趁此去忙了,这里搓澡的都要经过培训,会回话,给老二叫来和四伯一起支应着收钱就行。 「多少文一位?」 里面传来刘老柱声音: 「我们有套票。 大套票一百五十文一位,里面包含门票、搓澡,香汤。 这个香汤单说一下,先是囊括那大池子泡着舒筋活血的药包。还有牙刷牙膏,牙膏里都有贵盐,谁用谁知道,特别好。 你洗发的,沐浴身上的,洗完给你脸上抹的面油,这都有。另外,还包括拔罐、刮痧、按摩,茶点。 小套票是连洗带搓,七十文一位。那池子里有药包,剩下别的都没有。 还有舒适单人,就泡泡。」 刘老柱面带微笑,胳膊还挂条帕子道:「最后还有个超级富贵套,一人一百七,从里到外还给你洗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激情燃烧的岁月(三章合一) 给洗衣才多出二十文钱,这么一听还真是良心价。 赶路走了小俩月,身上的里衣换过也馊了,更不用说队伍里,有些人压根儿没换过。 发话的依旧是章领队。 章领队是谁啊? 别看他被冻得鼻青脸肿,一路急行下来,什么厚穿什么,外表看起来也没有那般显贵,说话很是和气。 但他是徽州茶业驻京城总号的大掌柜。 章掌柜笑了下:「听劝总没错,那就都富贵套吧。麻烦老乡给我那些手下上些热水。一路很是辛苦,让他们先暖和暖和,换换衣服。」 都? 刘老柱心里激动,三百人都要超级富贵套的话,这就是五十一两银钱进账。 一天,只洗澡,五十一两,他好像听到银子哗啦啦装进兜里的声音。 也先别管成本和工钱,啥成本和工钱都没给外人,全是村里人在挣这份钱,好极好极。 可刘老柱脸上表情却控制着激动,没怎么外露。 先回答说,您外面那些手下,早就被人引领着去了各家,您放心,备不住已经坐在炕头磕上瓜子喝上热茶啦。 是的,我们是有热茶的。 比不起面前这位大茶商带来的好茶,备不住这些人身上也带着自己喝的好茶呢。 我们只有老百姓采的蒲公英和刺五加茶,可我们是免费提供。 这不嘛,刘老柱正被另外的几位管事夸,他摆摆手不当回事道: 「能落脚到我们村就是缘分。 我们这里很冷酷,但民风淳朴热心肠,靠得就是将心比心的热心肠活着呐。 我们也出过远门,尝过远行的滋味,遇到好人,那真会心暖和得咋冷咱也不打怵。 这回轮到我们自己做生意,那必须对贵客们有个积极乐观的态度。没有好茶,还能没有各家积攒采摘的吗? 你们也尝尝,不一样的茶味儿,去火。」 刘老柱冲外面喊道:「老二啊,三百位超级富贵套,让洗衣的搓澡的做准备。也告诉下面的小子们,给堂子加把劲再烧热乎点儿。」 许老二:「……」三百位都要超级?真有钱呐,难怪以前娘总说他没见识。 这面,刘老柱又一边和四伯一起拿过好些竹篓,竹篓都是带着贴牌号的,和存衣柜子对应,别回头给洗完晾干,分衣裳再给分茬喽。 刘老柱一边示意第一批洗澡的,将换下的脏衣服装进每个篓子里:「澡堂地面用鹅卵石铺的,你们谁受不了石头硌脚的,就换上木屐。」 有客人出去取换洗衣裳时,看到一排排小孩子,正在等待接过装有脏衣裳的竹篓。 他特意挑了一位年纪稍小的问道,这是要拿到哪里? 被问话的是王玉生的女儿小丫:「这里没处晾晒,要拿回家给娘浆洗。您放心,贵客,会用皂角给您洗得干干净净,还会铺在热炕席上,一宿就能给晾干。明早我们再给送回来,绝对不耽误贵人们离开办正事。」 没一会儿,一帮十岁以下的小孩子们就呼啸着,每人背着挎着两个装满脏衣裳的篓子离开。 岁数大的娃子还会惦记帮岁数小的,口中喊着:「能背得动不?背不动给哥。」 而此时的澡堂里,第一拨洗澡的客人们已经简单冲洗冲洗,就泡进热池子里。 七十位一拨,一共要分四拨才能洗完。 别说,泡进来真挺舒服,好些人靠在池子石壁上,情不自禁舒爽一叹。 客人们心想: 今日,他们终于洗上澡了,想起一路走下来,脏得真有点要受不了。 两 个多月没搓澡,搓下泥后,备不住分量差不少。 所以他们冲完就泡,听闻每个池子里药包不一样,还打算等会儿换池子再泡,必须泡个全套。 再手牌一给,挥手叫壶茶水,等会再搓搓后背,按按小腿,那得多美。 客人们本以为这就不错了,一百七十文一人花得也算值了。这一路下来,冤枉钱花得还少吗?想买一根热乎乎的玉米都涨到十五文。即使能感觉出这帮老乡挺实在的,也并没有人把那句所谓的超级富贵套当回事。 但是没一会儿,五位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进来了。 他们端着茶点,每个泡澡池子旁放置一个大茶壶,一人一个杯子给倒好水。 非常惹人注意的是,客人们陆续分得一个小碟子。 小碟子里面装有三种糕点,最多的是地瓜干有四块,然后是许老太做的炉果,吃起来香酥脆甜有两块,第三种是碟子中间装有一小块茯苓糕。 小子们告诉道:「许奶奶说,客人们赶路很是辛苦,脾胃虚弱,先吃块茯苓糕,再用炉果和地瓜干垫垫肚,泡澡不迷糊。」 小子们离开后,坐在章掌柜身边的副手,惊讶地冲章掌柜挑挑眉,意思是,小小的村落,能安排成这样,真是没想到啊。 又赶紧吃一口,连地瓜干都软糯甜,更不用说茯苓糕了,他是不是应该给家中小儿买点儿带回去? 可这才哪到哪,说是超级,又收了超级钱就绝对不弄虚作假。 刘老柱带着三十位搓澡工进来了。 别看这些搓澡工们年纪大,平均年纪要五十岁上下。 这里面还有四位村里的五保户呢,村里会给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 可搓澡工们的精神头极好。 算算,是不是一人能分到十位搓澡按摩刮痧拔罐。 这一个傍晚加前半夜得挣多少?一把年纪坐在家里就挣钱,过去从没敢想会有这么好的日子。 而且,他们还有工装。 每人发了一条绿色的大裤衩子。 说实在的,活大半辈子了,也没舍得给里面穿过这么好面料的大裤衩,摸起来稀软不掉色,没有一个窟窿眼,一点儿不漏腚。 至于为啥是绿色,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就得带点儿绿嘛。 泡在池子里的客人们,望着呼啦一下进来好几十位老头,然后上面光着膀子,下面穿着绿色裤衩子,手上拎着小板凳,头发还齐齐盘在脑瓜顶,梳着一个小圆揪揪,像顶了一个圆滚滚的小馒头,给他们整一愣。 只看,刘老柱一挥手:「来,给贵客们洗头。」 哎呀,超级套果然富贵,还能给帮忙洗头发? 那必须给洗头发,要不然你们自个洗太费水,更怕你们浪费洗发护发水。要是用好了,顺便也能往外推销推销洗护产品,人家田芯丫头说了,卖出去会给我们提成,我们二道河人聪慧着呐。 「来,贵客,俺们给你们洗,能洗得彻底,还能按按头皮。」 都没给推拒的机会,搓澡们就赶紧一人一个,分派得明白的, 「您闻闻,香不香,外面绝对没有……」 刘老柱拍了拍坐下就要开始推销的汉子,啧,回头背后要提醒一下搓澡的,当看到客人在泡澡闭眼时,别坐在那里嘚嘚个没完,烦不烦。 好东西,咱不怕卖,用好了,客人自己会问。 再说了,他还没有推销完呢,要让他先烦人。 刘老柱看向章掌柜他们,说我们人,刚刚在给你们鞋烤干时,看到你们脱下的鞋有些薄,要不要趁着泡澡的功夫,让妇人们给棉鞋里加上一层靰鞡草。 有客人问:「给我们烤鞋了?乌拉草又是什么?」 「给帮忙烤烤鞋那不是正常的嘛,顺手帮忙的事。看你们那鞋都湿了。 至于乌拉草,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草,别的地方不生长。 如果你听过我们这里有三宝,那就是人参、小貂、乌拉草。 大白山,黑土地,乌拉草,好处齐。 能祛湿,能保暖,能驱虫,养肤容。 这里又是北地的东面,刮着西北的风,大雪壳子三尺冰,大棉鞋棉裤它不扛风,脚底上寒冷指定会被冻得鼻涕止不住,走哪要用袄袖擦鼻涕,到时候袖口整梆硬。 要带上乌拉草才最挡风,你就不会被冻成这样。 明白没?」 明白了。 「多少钱?」商队押镖的领头散着头发,先于别人追问道。 他倒是听说过三宝乌拉草。 他们这一趟,好些手下脚冻了,已经做好准备穿厚些免得冷,却没想到会这么冷。 如若价钱合理,要是乌拉草也真的顶用,还可以为将来走镖多买些,免得回去没处买。 刘老柱没回答,正给洗头发的搓澡大爷就告诉了,只做鞋的话,一双三十文,不仅给鞋垫鞋里面缝上乌拉草,鞋帮上面到小腿的地方也会裹上。而且不要怕里面塞了不少草,鞋会变小,村里老人们都是老手艺,会用鞋撑子给撑一撑,保证给做的合脚。 「那来吧。」 「每人?」 「对。」正好今日穿的都是赶路的鞋,回去也要穿。 像是明日去见官员,章掌柜指定是要换身衣裳穿其他鞋的。 刘老柱赶紧传话外面,先可着正洗澡的人做鞋。这面洗完,那面就缝好。 其实刘老柱还能继续推销乌拉草的外披和裤子,他们这里也有提前做好的各种鞋码的新鞋,可他没空说那些了。 他一边记着,一人又加三十文做鞋钱,一边道: 「等会儿你们自己出去看,有柜台卖,雪不落在乌拉草的外披上,还防风又保暖。 不买也没事儿,正好今晚可以先感受感受,因为今晚诸位盖的被子,被芯就是乌拉草砸成絮做的,到时看暖不暖和就完了,多说不宜。 你看我们村里人,大冬天的,拿铁锹跨个筐,扛着锄头去刨荒,就是穿着乌拉草嗖嗖走,小孩子们出去玩出溜滑一大帮。」 刘老柱谨记许老太的话,好东西不怕卖。 刘老柱着急和客人们谈的是另一件事,那面在等着炖菜呢。 不过,他在推销前,特意让许老二鲜嫩进来一趟,再假装在他耳边嘀咕一句。 许老二人是进来了,可他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凑到里正叔耳边小小声说:「叔,您擦擦嘴角边的白沫子。」 说得嘴角都泛沫子了。 刘老柱一抹嘴,又急忙神秘兮兮地凑到章掌柜身边,还让搓澡工站一边先等一会儿,他有私密话要和大掌柜单谈。 一池子男人都在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们就看到章掌柜比之前更是和煦道:「太感谢店家了。」 章掌柜心想:这就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结交坐地户的好处。 又如唠家常道:「我刚到时还真纳闷过,旁处歇脚店铺都有衙役常驻,从我们入住就会出现查文书,有的是两位,有的是四位,您这里怎么没有。」 刘老柱笑道: 「不瞒大掌柜,咱们这里哪是衙役啊,别忘了到了我们村,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进入镇北大地。 咱们村要是驻扎,也是会派来兵将。 只不过 你们应是没注意到,再往前走,道口边上正建一处亮堂堂的青砖房,不像我们这里破房子。 又因盖得太晚,那时地基都要挖不动啦,这就被耽误。屋里炕没搭完,上面还没派来人呢,快啦,也就这两天。」 所以,刘老柱刚刚告诉章掌柜的是明早几时去镇上正合适,再找镇北军里的谁,来出具文书和商队印章,货物停在治所哪个库房,又到哪处等待接见。 这些事,许老太早就让来回进货的许老三和许老四打听明白的了。 老四今日回来还说,昨日镇上不知到了什么重要人物,城门已经换下了衙役,有好些兵将在把手,还有许多穿戴盔甲的兵将在巡防。 其中,没收上任镇亭几处私宅的那条街道,正在戒严,听说连附近几家宅子也被征用了。 但刘老柱非要整一出特意派人出去给打听的样子,急客人所急。 也是在这时,一个带小木轮的黑板被推了进来。 黑板上面写着各种菜单。 客人们先泡着,那面菜要提前炖上,这面洗完,正好出来就吃饭。 客官们,饭菜分两种,一种是点小灶,另一波人可以去吃快餐。 小灶就是许家铁锅炖。 刘老柱说: 「你们洗着,我介绍我的。 许家做的鱼油汪汪,对,就是那间西鱼许,每回做鱼,小孩子们都锅台转圈围一帮,不大一会儿就吃光。 这里的鱼嘎嘎香,不骑牛,不骑驴,我们这里就出鱼。 当地出名四大香,那就是:我们这里的鱼,下蛋的鸡,回笼觉,二房妻,属鱼最牛逼。 男的吃完无往不利,女的吃完能娇滴滴。男女一起吃完,都能书写传奇。 哈哈哈,这位老兄你别不信,是真的,你不吃一回白路过大松江。」 刘老柱一脸骄傲: 「我还敢说,你错过我们这,再吃不到如此地道的,府城那最贵的酒楼也没有。 只能说他们摆盘比我们精致,屋子比我们阔气,味道我却敢发誓,就是没有我们好。不是没去过,嗯那,我们常出门,有见识。 因为许家的鱼,本身远了发往府城,近处发往周边六镇。你说你们赶上了她家有货,是不是得吃一回? 你别等走了开始后悔,当时吃一回好了,隔着上千里地,上哪吃去? 她家那鱼还能送礼能上席,鲤鱼头鲶鱼尾,我保证你们吃完都不后悔。 等你们回去,甚至都可以冻鱼带一些,不要怕做不出那味,会给你带正好的调料。.z. 你送给未来老丈人能入选,你送给上面人被重要有发展,你再多带一些送给亲朋好友,就像池子里,我看有好些面嫩没成家的,大娘婶子高兴吃完,都能帮你张罗媳妇,到时你都可以随便选。」 果然,来了兴趣:「都有什么鱼,店家能否说说看。」 那有啥不能的? 「鳌花鱼,草根,大白,大马哈,兔子鱼,鳡鱼,黑鱼,狗鱼,红尾巴牛尾巴,胖头,花鲢,法罗,嘎牙子,大鲫鱼,铜锣鱼,江鳕,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 艾玛,这给刘老柱累的,一气到底也没说完,为什么许老太不能进澡堂子,还要让他背下这些词。 又热又累又渴,不能给细介绍了: 「总之,吃江鱼,找二道河,松乌两江,许家种类最多。」 吃不吃啊?祖宗们。 吃。 怎么卖的? 分鱼种类。 也要看,活蹦乱跳是一个价,栽栽愣愣肚皮朝上的是一个价,已经死了没 气的又是一个价。 「栽栽愣愣是什么意思?」 刘老柱心想,回头要让搓澡工们普及一下东北话,等商队们学会回到各地,咱也算是桃李满天下。 「就是吊着口气,还没死在扑腾挣扎呢。」 章掌柜打算出来搓澡了,这会儿功夫给他泡冒汗:「这样,店家,一桌能坐下多少人,你就给看着安排吧。」 「那也要先说好,一桌十二人,超级豪华桌,用最贵的鱼炖,寒风吹,雪花飞,大锅里面炖一堆,绝对实在。大米饭随便吃,连酒也随便喝。只吃炒干豆腐就能喝二两,还有大拉皮,鱼冻啊花生米。好久都没吃过新鲜的芹菜吧?新鲜的!还有小黄瓜。再给你们配个烩血肠,溜肉段,锅贴饼子酸菜团。地三鲜,锅包肉,拔丝地瓜吃不够,一桌十一两六。」 「鱼是多少斤的?」 刘老柱一听有戏,艾玛,他之前介绍心里没底,心想许老太也太敢要价了,一桌挣个一两银钱就得了呗,挣太多能行吗? 没想到是自己见识不够…… 刘老柱一脸高兴道: 「你们要是还不饿能等,那就等你们洗完澡自己出去挑,相中哪条拿哪条。 你们要是信得着我,别的不敢说,我指定挑那种鱼肚里油比我都肥的。 还有,各位贵宾都是走过南闯过北,都知晓鱼新不新鲜,第一摸皮,有褶皱的,那样的鱼就不行了。 眼睛带一层膜的,也不行。 我指定给你们挑那种得像我这双眼睛,晶莹剔透的,冒亮冒亮的,甚至往外冒火星子的,那才说明鱼好,它急眼了,你给我钓上来干啥,对不对? 你看兄弟们又听笑了,处久你们就知道,我说话一向是发自肺腑的。」 章掌柜趴在搓澡床上。 他的副手笑着摆手道:「这样,店家,我们也不懂,你就按照现在屋里洗澡的人安排桌,暂定六桌炖上吧,出去就吃。剩下的不是还有别的饭吗?也在做吧?」 「有,炒菜膀子都要抡飞了。像是热汤面条,炖茄子酱和炒豆角丝盖饭,砂锅配油饼,饺子,应有尽有。一盘子饺子一个醋碟,蒜沫辣椒油酱油,有实力的再搭配一碗酒。我们还有腊八蒜,大碴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服务至上(两章合一) 刘老柱的老爹在澡堂门口搓着两手来回走。 儿子前脚推开热气腾腾的木门出来,后脚刘老爹就急忙转身迎上前,眼巴巴带着期盼地问道:「有几位要做鞋的?」 「几位?」刘老柱耳朵别着炭笔,手上举着一个记满乱七八糟小字的本子,一摆手笑出声道:「全做!」 刘老爹两手一拍腿:「得咧!」 随后,老爷子就将装满鞋的筐,一筐筐挑到刘老柱弟弟卖骡子牛的屋里。 此时,屋里已经聚齐几十位妇人,她们自带针线和缝鞋的锥子,也自带已经砸成如棉絮状的靰鞡草,正在等着分鞋。 鞋一到,刘老柱的老娘就开始分发。 你三双,她两双,手上忙碌,老太太嘴上还不忘叮嘱道: 「我们一定要给人家的鞋做得舒泛。 因为这是走远路的鞋,稍稍不舒适就会走出血泡,将心比心,不能挣昧良心的钱。 也是为下一回客人来,还会再信着咱们,买咱们的靰鞡草,甚至价格公道也很容易直接买现成鞋。 所以千万别想着快些领活多挣两个就糊弄,听见没有?」 村里的老妇们一边头不抬地缝鞋,一边笑着回答: 「听见了。其实老太太,您没回村时,总做主就和俺们大伙反复强调过,要可持续发展嘛。」 另一位妇人接过话,继续笑着告诉道: 「对,总做主还和我们掰开揉碎讲过道理,说互市不会一年就结束。 这是朝廷决定的大事,又不是闹着玩。 那么这个王朝许多有钱的大商人,将会齐聚在咱们这里,那些商人之间也会有联系。 咱们做人做事实得惠的,一个传一个,这回没来咱们这里住的,备不住下回也会来住。」 妇人们怎会不高兴,到时不止挣做鞋钱,连家里男人们孩子们也会有活干。一家子一起挣钱,几次下来就能挣出以前不敢想的家底。 所以为让更多的客人们来二道河村,别说会用心给做鞋了,就是让他们为客人们干什么都行。只要都来,下回也来,客流不断,村里人进钱才会不停。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刘老柱的老娘笑呵呵拿过第一双做好的鞋检查起来。 检查厚度,摸摸针脚是不是密实,再给看看,哪里还能添点靰鞡草能让鞋更暖和。 而给人补鞋,一双三十文,在商人们眼中就是路上买两穗煮玉米的钱,在二道河村却是大钱,还要将利润分为三份。 一双鞋的利润里要提出五文钱给刘老柱家。 因为是刘家提供给妇人们缝鞋的地方。刘老太太也要负责操心检查。哪双不合格直接找刘老太问责,刘老爷子负责运鞋。 另外,一双鞋里还要再提出五文钱给村委会。 这是村民们共同举手决定的。 因为总做主许老太在开大会时对大家说: 村委会要有钱买得起红灯笼挂满铺子前这条路,还要有钱做大旗。 做那种,每招待过一支商队,我们村就要竖起一个高高旗帜的大旗。 比方说来的是鲁商,我们就在旗帜上绣写几月曾招待过鲁商,鲁商是做什么的,又曾招待过多少位客人。 到时,半年,一年下来,看看我们的铺子前面,能不能迎风飘扬出五颜六色的旗帜。 鲁商,徽商,晋商,闽商……我们村要争取都接待过。 这样的旗帜不止会成为活广告。 五颜六色的旗帜,更是等于在飘扬我们努力奋斗过的岁月,飘扬我们曾挣过的银钱。 大家当时听的太激 动了,纷纷举手一致通过给村委会提成。 买,必须要置办红灯笼和布匹,还要挑不掉色的好布买。他们想一年后回首看看,兜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包括洗衣服也会给村委会五文钱。 还有给客官们做的回程路上吃的光饼和烤馕,都要给村委会提成。 在妇人们闷头做鞋缝靰鞡时,后灶各屋里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满桌子在压面条,卤子已经做好。她抓紧忙完这一摊,惦记要去帮老姐切墩。 满桌子的儿媳妇小云是在调制一叠叠蘸速冻饺子的料汁,调制馄饨汤,待会儿上客就直接煮饺子下馄饨。 旁边的屉上还蒸着粘豆包冒着热气。 许老太是在能炒菜的灶房里,头上裹着一块蓝色的布,忙得一头一脸的汗。 无论是溜肉段还是锅包肉,都需要两次下锅油炸。 于芹娘能切菜也能将肉炸得酥脆,但是像糖醋锅包肉,她目前味道和火候掌握的还不够好。 她就只能给婆婆打下手,洗菜切菜煮饭,再就是做芹菜花生米和做凉菜,切鱼冻。 许老四是小灶的大屋子里做鱼炖菜。 许有银可真是她娘的好老儿,天生的厨子心又细,只要他娘将每锅炖鱼要放的酱料一碗碗单独准备出来,他就能完全继承许老太做鱼的好手艺。 外面,满桌子的小儿子虎子在杀鱼,拾掇鱼鳞。 后院,于芹娘的娘家弟弟大力是带着满桌子的傻大儿,在给客人们喂骡子。 而许老三是在外面的露天大锅前,挥舞有力的胳膊正在翻炒糖炒栗子。 要说还是许田芯享福。 她闻不到太多油烟味。 要么给盘腿坐在热炕上的客人们添热水,要么就是在柜台前当扒蒜小妹,直播直播客人们的模样聊的话题。 当然了,时而也要卖卖三叔炒制的糖炒栗子。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是谁家炒的栗子那么香。 「多少钱一份?」 柜台上摆放着一个个油纸包,里面的糖炒栗子还热乎乎的,在散发香甜气味。 「三十文一份。」 「给我来两份。」 「好,收您六十文,用给您装盘吗?」 「不用,甭费事,扒了就吃。」 客人们都认识许田芯,自是和她说话最亲切。 毕竟就是这位姑娘,在他们冻得有些受不住时,忽然赶着十条大狗从远方呼啸着出现,又吹唢呐通知村里人迎接。 随后到了这里,也是许田芯第一个张罗着给上热水。 他们要是问个什么事或是去茅房,当找不明白该问谁时,就在一片穿着灰淘淘的身影里,寻找身上穿一套橙色衣裙,马甲是野猪皮的,还外披靰鞡草,头上戴着白色兔毛帽子的许田芯。 没办法,属她鲜艳显眼,数数浑身上下多少个颜色啦? 客人们从穿着能看出来,这位姑娘的家境想必在村里是拔尖的。 说起上茅房,期间还出现个小插曲。 客人们上完出来后,茅房外面不远处搭有一间小草棚子,棚里站着一位哆嗦烂颤的老头,在烧着灶上热水等着他们。 要只是热水洗洗手也就算了,墙上还挂着一块用丝瓜瓤包裹的香胰子,揉揉丝瓜瓤就会出泡沫,然后再让用热水洗手。 单独配个人,又给配香胰子,有好些客人就误会了:「不会是上茅房要花钱的吧?」 老翟头微笑服务:「不不不,不要钱。」随便拉。 「不要钱还给单独配个人,又给这么香的皂 用。大爷,你们村真的挺有意思,太少见了。明明是村庄,有些时候又觉得根本不像个小村子,更像城里人的做派。 各屋地炕铺那么干净的炕席,搞得我们不好意思脱鞋了,就连茅房也收拾得规整。能否问问,给您发多少工钱吗?」 「没有。」 是的,没有工钱。 只有老翟头的儿子儿媳们在这里干活有钱拿。 可即使老翟头一文不赚,他也将自己捂得厚厚的,用靰鞡草将自己包成个稻草人取暖,看到哪里缺人干活就去哪里。 像守着茅房门口就是。 老翟头是自个跑来的,他小心眼犯了,怕谁偷走香胰子,或是怕谁使劲祸害灶上的热水。 每一块皂角,每一个灶上烧水的柴,在老翟头眼中,甚至连擦屁股的苞米叶子,那都是村里人舍不得多用的心血。 田芯一块块做皂,哪块皂没有成本。 村里人从山上一捆捆往下背柴,哪捆柴没有汗水,连各家凑齐苞米叶子都是叠得整整齐齐装进篓里,不可以使劲浪费。 所以老翟头认为自己作为村里的边角料,就该干这些。 客人们前脚上完茅厕,他就要进去检查一遍。他怕谁尿到外面会冻成冰,脚底打滑万一再掉进厕所里,咱打捞不要紧,村里人一起挣点钱不容易,别再给谁摔坏吃了官司。正在火把的照射下,清理着厕所。 与此同时,和老翟头差不多年纪的搓澡大爷们,除了种地也在再就业的岗位上,发挥着他们的赤诚和余热。 天苍苍野茫茫,搓澡这行还挺忙,先搓前再搓后,一块帕子就足够。 有客人喊着:「faifaifai……」 「是得翻个身,先躺后趴,越搓越发。咱家搓澡搓的也不是两面,搓的那是方方面面。来,趴过去吧。」 搓澡大爷们谨记培训的话术。 还有几句叫做,洗掉的不是泥,是污秽,是在咱家洗完后,人生就会一片坦途。 是搓搓背你打个盐,今年干啥都挣钱。搓搓背你抹个奶,人生注定很精彩。是拔拔罐刮刮痧,好运就会去你家;泡壶茶你洗个澡,抗疲劳还扛衰老。 还有,要想人前显贵,咱们必须再来个精油开背。 章掌柜趴在另一条搓澡炕上,看到大爷越搓越勇,不得不摆手制止道:「他说的是疼。」 「疼啊!」哎呦我天,咱也不懂人家那方言。「不好意思老弟儿,我寻思你们跑这么远道来,实在是想给你们整得干净的。」 没办法,每一位来搓澡的客人,在他们眼中都是尚未雕琢的木头,必须给磨皮、抛光加打蜡。 翻过身的小伙子,悄悄松口气,心想:我的天,大爷胳膊都要抡飞了,其实不用那么大劲儿,这澡搓的,应该先敷麻沸散。 另一边,还有个别年轻小伙子,看到自个身上被搓掉那么多泥,有点不好意思,紧着没话找话说,有些脏。 搓澡大爷们就笑着说:「不要害臊,干净谁洗啊?」 只要你憋过这一时的窘迫,再推开澡堂子大门时,你的人生都将得到升华,谁能知晓你曾经埋汰过。 鼻毛,胡子,粘到一起梳不开的头发,都会给你修理。 章掌柜已经到了给脸上抹面霜的阶段,为他搓澡的大爷更是特意下狠心给章掌柜多抹了点。 深知这位掌握大钱,只要高兴一挥手就爱说全部,大爷正试图给章老板的脸上抹得溜光,最好蚊子落上面都劈叉。 「这是你们为开浴堂买的?」不像是买的便宜货,质地味道不像。 「我们村花做的,就是今儿接你们的那位姑娘,她 是许家唯一的姑娘,西鱼许。也是俺们村里人眼里的稀罕丫头。」 搓澡大爷们提起许田芯就乐呵呵的。 许田芯在老人们那里,群众基础比她奶人缘好多了。 章掌柜心里立马不在面油上,他早就想找机会侧面打听打听,许家为何能弄来那么多马粪。 「许家有做官或是念书的儿孙吧。」章掌柜又笑着说:「我猜的应是没错吧,能感觉出来有背景。」 「普通村民,没有啥背景。」 大爷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说道: 「只不过镇亭是许家干儿,许家那位美如花的小孙女,还认识两位镇北军里的五品以上大将军。许家也和镇北军合作,和你们这趟来做的买卖差不多,再没啥了。」 大爷心想:所以一定要给钱,敢得罪许家,要做好同归于尽的决心。 章掌柜:「……」 还想有啥啊?难怪能准确地告诉他明天找谁,怎么交货。 而且两个半人,看来镇亭是那半个。 就在第一批搓完躺下开始刮痧拔罐,有的客人是选择先按摩时,关二秃打扮得仙风道骨般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身面料非常好的深灰色布衣。 「郎中先生。」 「先生。」 甭管是多大岁数的搓澡师傅,都立马对关二秃满脸敬意地点点头。可见,早就提前培训好了。 关二秃装得也很像,对大家只略略点点头,让接着忙。 然后就开始一一查看客人们的刮痧点。 「这位客官,你嗓子现在肿胀哑了吧?还咳嗽。」 趴炕上正在刮痧的小伙子,惊讶地看向关二秃,开口说是时,果然嗓子是哑的。 关二秃拉过小伙子的手,沿着对方手腕一直揉到大拇手指外端,又着重搓揉刮着对方大拇手指外侧指甲底端,只看,没一会儿的功夫,对方指甲外侧底端就出现两个白色的小水泡。 「现在呢,感受感受嗓子。」 小伙子更是吃惊,他掐掐自个脖子说:「好像真的好多了,嗓子透亮不少,也不是那么很想咳嗽了。」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自己就这般刮大拇手指,去火还驱寒。」 关二秃又告诉等在一旁的搓澡师傅:「给他另一个手也这么刮。再给他腿上这两处也刮刮,然后后背上火罐。」 「是,先生。」 经过这个小插曲,关二秃再走到谁那里,如若想查看对方的胳膊,崴过的脚腕,让张嘴看看,客人们非常配合。 有人还主动问:先生,我没事儿吧? 「没大事儿,你也是风寒,身上带药丸了吧?」 「有药丸。可是不用再单买别的药吗?」 「不用,有就先吃上。」 「郎中先生,我们身上带的快吃完了,你那里有吗?回去还要备一些。」 「有,等你们走时有需要再说。」 关二秃终于走到章掌柜这些管事们所在的炕上。 他看眼章掌柜屁股后面的痔疮,和煦道:「做什么都不容易。都掉出来了,用不用蒸蒸?上些药能缓解不少。」 「有药可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师父,我坚持不住啦(两章合一) 「出事了,快!」 商队一名执勤看守货物的大汉,忽然冲进许家屋喊人道。 这一声令下,从地炕上当即哗啦啦站起一片,押镖的还立马将随身带的朴刀唰的一下抽了出来,没吃完的栗子洒了一地。 虽然有好些人带着不可置信往外跑。 这一路平平安安,都知晓他们是带着特许令运货的商队,疯啦?对他们的人和货下手,就不怕镇北军和户部礼部官员同时追责吗?会被诛九族的,连根拔起,一个不剩,除非这些村民们不想活了。 尤其这是二道河村啊,比他们一路行来经过的许多店家都要和善得多。 难道看错人啦? 但是职责所在,商队的每一位都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还有另一支分队迅速将存货屋子前后包围。 二道河村来回打水的,煮饭的,抱柴的,有好些村民被商队的人截住。 连许家灶房也有人冲了进去。 大汉举着刀刚要喝令不许动,就被村里几位帮忙洗菜切墩的婆子瞪了一眼。 欺负我们二道河没刀啊?没看人手一把握着嘛,捂捂渣渣的,跟谁俩呢。 于芹娘也一边切肉片,一边瞟一眼大汉。 看来你们还是不饿。 许老太更是将大汉像撵鸭子似的往一旁推了推:「嘎哈,我在挂糖色呢,来帮我烧柴的啊?起开。」 谁来也不能影响挂糖色,她在做拔丝地瓜。 大汗咽了咽吐沫,往旁边站了站。 扒蒜小妹许田芯,自是在第一时间也会被看管起来。 不过,她正在对看管她的十八岁小伙子唱歌。 至少商队的小伙子是这么想的,在唱给他一人听。 事实上,许田芯是在对直播间家人们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一首菊花台送给大家。 「手轻轻弹,朱红色的窗。弹指间,药推过,神清气爽…… 菊花残,满腚伤,你的惨叫在回荡,关爷爷的手指已泛黄……」 直播间满屏飘着哈哈哈,许田芯也对看管她的小伙子笑了笑。 关爷爷出手了。 许田芯双手托着下巴好像看到了许多碎银,小弟弟,你有没有痔疮啊? 心想:我大抵是病了,总会没来由的盯着每一位从面前走过的屁股,我本来是不屑多看一眼男人的,而如今也忍不住这贪婪的念头。也罢,作为一名护花使者,痔在必得。 两人隔着柜台对视,小伙子的脸忽然就红了,眼神略显羞窘,手上攥的朴刀也有些无处安放。 这个俊丫头,红头绳,小红脸,梳着头发齐刘海,为何要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而在许田芯唱歌的同时,从澡堂里不停传出带着倒吸气的: 啊啊啊,faifaifai,轻点儿! 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小弟弟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 关二秃差点没给几位得了痔疮的管事送走,他们都恍惚看到家乡了。 而最初叫大家集结的猛汉,在进去了解过情况后,当他再出来时脸色也变了,里面忽然又传出一声:「哎呀!」 猛汉急忙跳脚般往远走了走,真吓人啊里面。 当缓过神一抬头,双方误会解除,大汉有点懊恼地不知该如何收场。 要不说还是二道河村民们懂事。 毕竟这些客官们在村里人眼中,可不止是个人,那是相等于金灿灿的麦穗地,丰收啦。 还是那种,一年一秋快收完,不用累断腰就有钱,今冬麦盖 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大丰收。 所以面对客人们,他们二道河的宗旨是,客人没有错,错的永远是他们。 他们还要对待贵客们永远积极向上,永远热情奔放,永远坦坦荡荡。 用片刀拦住他们也要说声,感恩相遇。 「真巧,着急要洗澡啊,全都出来啦?别着急,饭快好啦。正好你们吃完,里面的人洗完出来,里面又吃的小灶不用等他们,两下都不耽误,你们吃完再进去洗。」 商队这面立马将刀默默放下:「麻烦,哪屋饭好了?」 「基本上都好啦,灶坑里还给你们烧了辣椒、」 木头盖,大石锅,捞饭还有米汤喝,快进来进来。 正介绍时,王玉生率先招手叫人道: 「我们家是盒饭,客官们有要吃的没?」 王家主食是二米捞饭管够,菜是两肉三素。 一份里给一块大扒肉,两块炸的小鱼,素菜随便,有红烧豆腐,醋溜白菜,茄子干炖土豆,一份六十文保你吃饱,让你吃好。扒肉汁能浇饭上,香的很,还给免费发蒜瓣,吃肉不吃蒜,滋味少一半。 一斤白米价二十二文钱,一斤也就能蒸出六七碗左右的饭,这些汉子们一人就能吃六七碗,还有肉吃觉得很是实惠,闻言急忙去了王家几十位。 王家也就做了够六十个人吃的饭菜。 每家在做饭前就会商量,不能做太多,免得会浪费。 当消息滞后的客人们赶来时,扒肉和小鱼已经分没了。 不要紧,老万家大娘推开大门,扬着手里的红布招呼着: 「来,往前走,别后退,尝尝砂锅也实惠。客官们,豆腐肉丸锅,骨棒酸菜锅,五花肉血肠酸菜锅,萝卜羊肉锅。大油饼和葱花饼管你吃够,热乎乎出锅都烫手。五十文一位,你进屋走进屋喝,大冷天你吃砂锅。」 看看骨棒上的骨拆肉,你就看万家上没上硬货就完了,绝对不砸二道河口碑。 美壮家稍显慢,因为美壮怀孕了,全靠她男人还有从村里雇来的婆子大娥子在支应。 就是那次发完大水后,美壮男人感动于媳妇「跳江」陪同,家里水还没退呢,就给美壮三把推炕上办了。 倒是想一把就推倒来着,一振夫纲。 可是第一把在推美壮时,美壮男人被反弹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推动。他媳妇像座大山似的,还皱眉看他。 第二把又要去推倒媳妇,结果又不小心牙磕在美壮胸口,哗哗淌血。 第三把,美壮男人抹把脸上的血,忽然以助跑的形式冲了过去,他一个跳跃,美壮就将她男人抱住,让男人两腿圈在她腰上,然后当晚雨停了,他男人就行了。 这不嘛,孩子名早就起好了,甭管男娃女娃都叫雨停。 美壮的男人也叫柱子。 在东北,你任意扯住一位村里大爷问:「大爷,你认不认识一位叫柱子的」,大爷就能给你指出柱子家在哪。区别可能就在于叫老柱、二柱还是铁柱。 但由于美壮男人是上门女婿,从嫁进二道河村后,刘老柱就强制让他改名,不能和里正这么大的官重名,要有个避讳。 美壮男人觉得憋屈。 他爹娘全没了,唯一留下的念想名字也不让叫。 还是最近美壮男人想开了,要好好和媳妇过日子也不要自尊了,真是奇了怪,他彻底放开面子那一刻,万没想到村里人开始给予他尊严,觉得他是个踏实的。 里正还拍他肩膀特意告诉道:「不用改名了,往后我就是老柱,你叫小柱。」 现在村里人就再不唤美壮的男人,而是亲切 地唤一声,小柱子啊。 眼下小柱子正在卖力搅动大碴粥,锅里是从许家买来的卤肉料,包括王家做扒肉也是从许家买料。 小柱子在婆子大娥子的夸奖中,还渐渐迷失自己。 不停地对美壮说着:「媳妇,你双身子,啥也别干,等会儿给客人盛粥就成,我一人干得动。」当当当,不停地剁卤肉。 美壮男人忙得满头汗,才推开满是香味热气腾腾的屋门呼喊道: 「要想好生活,就吃肉夹馍,新鲜现烤香酥脆,加上卤肉是绝配。大碴粥肉夹馍嘞,还有不要钱的小咸菜和腊八蒜!」 美壮男人听到许家大屋里都给人盛上面了,屋里也坐满人,满桌子大娘还在屋里一声高过一声地喊着: 许氏饸烙美名传,辣子搁多你莫嫌,又辣又麻骨头汤底还有大肉片,才二十五个铜板一大碗,驱风又避寒,怼上一碗保证让你舒舒坦坦。 小柱子:「肉夹馍!」 满桌子又换了:「饺子嘞,一口饺子一口蒜,许氏饺子不一般,还有粘豆包蘸白糖,就着滚烫的酸菜汤,爽胃热心,满口甜香!」 美壮男人心想,这也喊不过满桌子大娘可咋办。 还是许老太要去澡堂招呼,小灶饭菜也得嘞,赶紧别抹痔疮药快出来吃饭。 见到美壮屋子没坐满,又帮着去后院骡子那里喊客人,「还有没有没吃饭的,放心吧,我们的人会给骡子喂得明白的。」 如此,美壮家也上客四五十位客人。 与此同时。 澡堂里拢共有七十多个人,已经被关二秃治疗的趴下四十多位。 剩下的人是负责,趴在那里的惨叫不停,他们就围观不止。 许老二在外面收银,也如坐针毡。 因为关叔说的太吓人。 说你们不要把痔疮当小事,一旦严重再控制,到了需要上枯痔钉的地步,那玩意儿是砒霜做的。出去打听打听,有太医给品级很高的大官做这种手术都没有救回来,你们都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应该听说过。那前途不比咱们更前途似锦,也要认命。 所以说,活一岁老一岁,别把身体干报废,不给它治好,远了不说,下回再押运就得掉队。 然后关叔还给那些客商们讲课说: 什么叫外痔,那是把守看门的,内痔就是堵你便便的,混合痔就是在你身体里应外合,混吃混喝的。 当你看到鲜红的纸或是苞米叶子有血,你就该知道,痔疮,它来了。 至于最严重的痔疮是什么情况呢,烂到疮口鸡蛋大小,侧躺就能看到肠道,肉眼见肠。 还有那囊肿,一刀下去,喷溅出又臭又恶的乳白色脓液,他给治疗过,直到现在都不喝牛奶和乳白色的鱼汤,作为郎中也恶心够呛。这还没完,一刀下去,还要烫。 好在,最吓人的那一段授课已经讲完。 关叔正在里面教客商们提肛。 「已经得了痔疮的,一定要赶紧治,这不必多劝,身体是自己的。而没得和症状轻的看过来,有些药钱该花,有些能避免的就不花,我教诸位一个法子。」 这话惹得许老二也急忙过来扒眼学习,顺便给热好的艾草粗盐袋子递进来。 搓澡师傅们接过,放在客人的背上给去去寒,还有给客人膝盖裹上的。 而昏黄的澡堂子里,只看,关二秃正示意一位搓澡老兄弟脱下绿裤衩,心想:还挺白。 他拍了拍屁股让演示道:「夹紧,坚持,放松,再夹紧……各位,这叫撮谷道,这个动作能提升阳气,温煦五脏,日撮谷道一百遍,去病消疾又延年。」 关 二秃特意穿着长袍站起身:「我就在夹,你们能看出来吗?所以说,没什么事别人也注意不到时就夹,对咱们男的还有一个好处,补肾固涩。」 他刚要说浓稠啊,许老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还没有洗完吗,饭好啦!」 早就洗完了,头发早就晾干,可是也被吓得不轻。 章掌柜缓了过来,呲着牙吸着气坐起身道:「要不是饿了,真没听够,受益匪浅。这样,关郎中,我个人,你先给我来四套内服加外用的。」 「你现在还感受不出它的好,建议你再等等,明日或是后日,你稍稍缓解,真的有效再买。」 关二秃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事儿整的,好像他特意来卖药似的。 章掌柜摆手,不必再劝,头一次遇到能塞进去的药,以前就是用药水外敷加内服汤药,在路上行走,喝汤药很是不便。 他之前为何没有多泡澡,正是因为这点,难受得都有点坐不住。 而眼下,他已经有感觉了,随着药膏连肉揪一起被推了进去,不用耷拉夹着走路。 不容易遇见这种栓剂,章掌柜还想多买几套送人,再说就给一粒试用的,他明日该怎么办。 章掌柜说完要送人,别说得了痔疮的很心动,想不耽误下趟押镖还能继续挣钱就得买药,连没得痔疮的也忽然想起家里的亲人。要不然也给买一套两套的带回去当礼物吧。 第一拨洗澡的才七十五人。 当关二秃再出来的时候,他竟然卖六十套痔疮膏加痔疮栓,加他和关门弟子田芯一起自制的,止痛如神丸和大承气丸子。 一整套售价是六两,分四个瓶罐装。 一套栓剂是三十粒,能用两个疗程,抹在外面的膏体大致也能用三十日。 轻症两个疗程差不多,就能妙手仁心顶呱呱,还你娇嫩小菊花了。 一整套用木盒装起,瓶罐上著名商标:菊花蜜,logo是一个手机摄像头还带打光的图标,这也是许家所有货物的统一logo。木盒地址标注:镇北大地,二道河——肛许。取自刚需的意思。 关二秃和许田芯对视,面上不想让人看出来,看起来很淡然,可写字的手是颤抖的。 他们爷俩,才卖一次就,山穷水尽疑无路,我们已经成为暴发户! 关二秃垂眸间眼圈红了,写下:田芯儿啊。 许田芯竖起大拇指凑到关二秃的眼皮底下,又挥挥衣袖笑着说:师父。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二道河销金村 师父,我坚持不住了。 坚持不住想笑。 如果不买口服的,只买栓剂和药膏是四两银钱。 那么去除制药成本、人工成本还有包装成本。又因为是在店里买,基本等于没有什么运输成本。仅有的运输成本就是让三叔和小叔往返西山镇瓷器厂取外包装,许田芯只今晚卖出六十套痔疮药,就净赚一百四十两银钱。 而关二秃是依据许田芯买来的几本医书,以及根据自己多年从医经验,又和许田芯商量着,将从前下药的方子改良,由他来挣两种内服药丸的药钱,同时也负责往外推销。 关二秃今晚是净赚五十两银钱。 开张前,在客商来的前一天,爷俩曾谈过,不三七了,也不五五了,他们就这般合伙,一直往前走,互相成全着搭配往外卖。 如果可以,关二秃说如果爷爷长寿的话,还约定他们要一起合伙几十年、先在农村,再从农村包围城市,走向镇里,走向城池。你一出一份钱,我出一份钱,搭伴开药铺和医馆。 他们的口号是,挣点富人的钱,再救济救济苦命人。时不常的来个义诊。 当时两人畅想谈话的环境很是恶劣。 因为那日比今天还冷,早晨白茫茫,关二秃就和许田芯排成行,关二秃一指挥,许田芯就冲向鸡屎堆,爷俩将别人家鸡窝翻得满天飞。 翻完鸡屎后还说,不知道能不能借着客商来的东风,将存货全部卖出去。 如果全都卖出去,那感觉才叫爽。到时清早就叫田芯起床,俩人一起去镇里逛市场,左手啃着大肉包,右手举着大枣糕,然后再去药堂选一些药。 关二秃说,相信那时,他再面对师兄欺压的眼神,腰杆能直起不少。起码他是消费者,不是去看翻白眼的。 要不然啊,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勇气去师兄家开的药堂买药,大承气药丸和止痛丸的药材,还是许田芯出面买的。 而今晚,才开张就卖没百分之八十存货了,关二秃怎会不激动。 为何存货这么少,那是因为稍稍多备了点药材,就没有本钱买包装瓶罐,拆了东墙补西墙,家底太薄。 也是没敢想会卖的这么快。 好在今晚过后,明日就可以接着订药材和瓶罐接着卖。 此时,许田芯站在柜台前,正拿戥子秤银两,多出来的钱,用剪子剪下找零。 关二秃是一身长衫站在柜台前,给分发一套套药盒。 以前,关二秃觉得包装是最没有用的,有那钱还不如多给几颗药丸来得实在。 可今儿,从自己只换身好衣裳,说话就明显比平日更受人信任。再到此时,每位买药的客人看到包装时,眼底流露出来的意外,他这才意识到什么叫作包装的价值。 米白色的竹编小箱,用带淡绿色染料的竹条编出生产地址。 小箱安装两个盘扣,用盘扣的形式开启,里面放着药膏药栓和两个药丸瓶罐。 而为了让这四个高高低低的瓶罐在运输中不会乱动,底部还有绿色竹编的卡座。卡座另设一块单独放置「鱼鳔手套」的位置。 再配着瓶身或是瓶盖上的淡绿色logo,自用不尴尬,送人有面子,甭提多文雅了。 「这个小筐编得很是不错,也是你们村里人编的?」 「不是,这是我们这个地方非常出名的匠人,祖传三代的手艺。到他这一辈,他的独子还出意外没了,眼看就要失传。」 关二秃心想:二道河村正运作着,想将那一家子老两口的户籍,开春就从大山里弄出来,想办法成为他们村里人。 田芯说,给建房子,给开垦几亩荒地,让老有 所依。看看能不能让这位老手艺人教教村里的孩子。别失传,太可惜。 一个是满桌子,开春想办法给安排田地和房子,让所在村放人,看看怎么处理所在村的田产。 一个就是这一家子。 不过,总做主和田芯都说了,将来再遇到对村里下一代有帮助的人选,还会想招给弄到二道河,这是人才,难遇。 而买药的客人们在听完连个包装都是特意找老匠人,瓷瓶虽然是普通瓷,但也能看出来用心设计。 他们对药物的重视又拔高一层,连忙又追问一番自己该怎么使用。别把这么贵的药用错了。 关二秃说,里面给你们配了和手指长度差不多的鱼鳔,上药前最好提前用蜂蜜水浸泡,蜂蜜润肠,能让你蹲茅厕,是吧?顺畅。还能外涂能内服。 对了,要想买蜜这里有,全是我们村里正,从深山收上来的,有椴树蜜,黄柏蜜,花蜜,还有像猪油白色的雪蜜,那是从黑蜂椴上采下来的。 明日你们就知,两下对比,山货这一块,里正收了半辈子,榛蘑,素中之王的木耳,蜂蜜,榛子松子板栗,林林总总,三十多种,比镇上卖的品相好许多。 包括我们这里白家,十里八村有名,他家是卖虎皮、白山的参,鹿茸,灵芝,也是有十多样全是珍贵的。 关二秃笑:「扯远了,不用蜜水浸泡也行。你用水泡软后,手指蘸点菜籽油,芝麻油,都行。」他小声对客商们提醒道。 好些人在点头,章掌柜却一直留心看向在付货收银的许田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章掌柜觉得,确实和他见过的所有农家姑娘不同。 不是指穿着长相,是指看人的眼神和脸上的笑容带着平和。如若说,那位关郎中在强行压抑没有见钱眼开,那这位姑娘给人的感觉,才叫真的见过大钱。 当然了,就算是不讲究穿着,眼前这位姑娘的皮肤,也和这个村的妇人们不太相容。 别人都是被冷风吹的红,甚至有红紫色的裂纹,她没有。 尤其是那双秤银钱时露出的青葱手指,一看就是经过细心的保养。平日里应该是不干什么活,至少作为农家姑娘,连挑水的活计想必也不干。 许田芯不知道章掌柜在评价她手指和皮肤,要是知道一定会说声谢谢肯定。知道她刚来这里时什么样吗?伸出去都让人感到可怜,不如现代早市夜市五六十岁卖菜阿姨的手。 为了保养,她偷刮黄柏树皮都戴手套。 「姑娘,听浴堂老师傅们讲,咱们是同行啊,就是你和镇北军有合作吧?不知做的哪一类。」 许田芯先对搭话的章掌柜笑了一下:「客官,您好。」 随后就言简意赅说:「是澡豆类,香皂。」 刘老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刘老柱先暗暗对关二秃点下头,心想:行啊,你个老小子,卖的不错,还知道见缝插针推一推别的货。 然后听到章掌柜和许田芯的对话,急忙插嘴道: 「不止那些花香味含着不少药的皂,下一步看看别的买卖备不住也要继续和镇北军搭桥。像客官们刚刚在浴堂用的面油,那全是好东西,啊,那您以为是啥呢?就没有纳闷过吗?咱没用不好的唬弄,特意让大家都抹抹。你想我们北地冷风用着都滋润,外地人用会更加水当当。」.net 刘老柱不止抢话,他还去柜台里赶紧掏出好几罐,不忘推销说: 「你瞅瞅,有家中小儿专用的,有妇人家用的,各种香啊,更有咱们男子用的,还有头油,免得见谁,头发支楞巴翘。我一直劝,说往外推推,这么好不能留家里自用。实在不行,去镇里开家铺子专门卖我 们的好物什。孩子,你这个面油想卖多少银钱来着?」 「一两银钱。」 刘老柱啧一声,才说道: 「外面镇上甭管卖啥面油都二两银钱以上,说买个牙粉要五百文,章掌柜,你们是大城池来的,有见识都知晓价钱。 结果咱家贵油给擦,牙刷白给,对了,牙刷,你们可以带走。你就说我们实不实在吧。 也要说多亏认识镇北军,他们在这处停留,帮刷马掉马毛我们就留着,想着费点事用竹子和马毛送客官们牙刷,只为招待好诸位贵客。」 有汉子动心了,从旁打听:「面油全卖一两银钱吗?」 满桌子帮忙端菜,一走一路过接话说: 「对,客官们,我们家姑娘压根儿就没想怎么往外卖,她嫌费事。 所以我建议趁着有货,你们遇到就给家里人一瓶。 不好拿的,没啥带的,就给买一罐这个。 给家中孩子花钱,你别心疼,回头你干什么都会赢。 给媳妇花擦脸油也别心疼,媳妇心情好就身体好,身体好,你儿子就少不了,你生意也会越干越好,招财又进宝。」 客人们全都听笑了,为何这里的人都这么能说。 一个端菜婆子,一走一过也能说话一套一套。 因为我们天冷,半年出不去屋子就只能自娱自乐,要不然会憋疯,没啥事就侃大山呗。 我们大嗓门也是天气原因,小声说话顺风刮跑了,人家都容易听不着。 倒是让许田芯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卖东西丢脸。 而是满桌子大娘又顺着章掌柜打听的话,此时正在夸奖她说: 二道河村的娃子们都是好的,但属这个最拔尖,敢说不比诸位客官认识字少,村里人还都习惯了这个一向比太多男娃有出息。因为这位,从小满脸就散发着书香气的光芒。 里正爷爷也在一旁帮腔,一脸骄傲连连笑着点头说:「书里不是有黄金屋嘛,发光很正常,打小都亮堂的刺眼。」 许田芯发现,关爷爷也在跃跃欲试。 关二秃打算从心地善良,热爱村落,尊老爱幼方面下手。 刚要张嘴,许田芯急忙歪头呵呵笑着对关爷爷挤挤眼睛,别忘了人设。 干嘛,卖货就卖货,却惹得一屋子客人全在看她。 要不说谁亲都不如奶奶亲。 许老太看出孙女的不自在,一边笑着说,确实,孙女比较优秀,把家里人八辈的优点都传到她那里去了。 一边张罗着: 「快快快,诸位贵客里面进,落座。 虽然我们好物件确实比较多。 一方面着急介绍,是想让诸位知晓,我们真将这次互市远方贵客当作很重要的事。 一方面也是怕你们错过,双方都遗憾,去外面再买贵了。毕竟你们申时到的(下午四点),明早就走了。不抓紧介绍容易不清楚。 但是不需要真不用买,不要觉得到了我们二道河,好像要出不去了,从进来就开始花钱,可不是那个意思。 咱这里盖房子,土坯多,院墙就用垡头摞,可不是什么销金窟,比起贵客们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有京城府城那些大客栈,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随着许老太做出邀请手势,这波茶商的管事们,这才越过屏风,看清楚饭馆内部。 六个饭桌已经摆满饭菜。 场面像极现代婚宴现场,在等着客人们落座,就差发筷子。 还有装修不够现代,西鱼许饭庄,招待有钱人吃饭的屋里挂的都是红辣椒,还有黄灿灿的玉米, 墙围包括坐与靠的地方,还有窗帘用得都是芦苇编织的,有些像带有图案的炕席。 「嚯!」有人来到桌前,看清楚九个菜,配一个炖鱼锅,这就是凑足十个,吃双不吃单,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 刘老柱真想再次显摆说,都没吃过见过啥叫锅包肉吧? 说实在的,他也没吃过。 他还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一张嘴容易掉哈喇子,赶紧撤吧,外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 许老太也不想多介绍,客人们饿够呛要吃饭,咱在旁边嘚嘚容易烦人。 可是她必须要告诉,一桌酒席的十一两六贵在了哪里。 别出门说,我们去二道河吃顿鱼,花了十两以上,人家说,什么?花那么多。 「诸位贵客应该有眼力。 首先这里有几样是我家的独家菜,确实是外面没有卖的,谁花百两买我许家菜谱,买其中一个做法,我也不可能往外卖的那种,诸位尝尝,不知合不合胃口。 另外,我得给大家介绍介绍各桌锅里的鱼。 咱不能买个药不知道哪疼,花钱存货,车不知道往哪里停。吃个鱼不知道叫啥名。」 章掌柜最喜欢的是座位不是椅子,而是热乎乎的火炕,还不用盘腿坐着,闻言非常欢迎道:「婶子,你必须给介绍介绍,我们回去也有说的。」 「我们这里,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这是指鱼的种类共有九十八种,且越排在前面越贵。 像旁边这桌锅里炖的就是三花里的鳌花。 章掌柜你们这桌炖的是细鳞鱼。特意问过我们这里的秀才公,这在上个朝代,那是贡鱼。以呼玛河为极品。 十斤的得长三十年,忒少见。 它还出江面就死,脾气极大。」 许老太心想:在现代叫牢底坐穿鱼,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章掌柜身后那桌炖的胖头鱼。 《本草纲目》都有些,胖头鱼之美在于头,说头里有好东西,经常吃可以提高记忆,这个鱼也要五六年才能长到八斤左右、 再就是鲟鱼,虎皮嘎牙子,哲罗鱼,有水中东北虎之称,在江里面称王称霸,谁的事,它都敢管,五罗之一,非常有名。」 在现代吃了也要判无期。 章掌柜他们听完,面面相觑,看来稍后要互相换桌吃,尝尝味。 许老太又告知道: 「说实话,有的鱼,我们村这个江域没有,这是我几个儿子出去进货或是取货,真的是赶着牛车走遍六镇。 沿着六镇的江河,还要途径荒沟岭、八道岗、四马架,黑嘴子,拉拉屯,三棵树,数十个村落。 见到老乡手里有好鱼就高价收回来,每一条,我敢拍着良心说,都花了好几两银钱。 而且现在六镇包括县里的鱼贩子也知晓,非常贵的鱼就送我家来,所以我们里正说的那句,目下好鱼我家这里凑齐了,想买鱼带回去就在我家买,一点儿没夸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开塞露(两章合一) 许家饭庄,收银柜台和里面的饭桌特意隔出些距离,免得客人谈天说地不自在。 两者之间还竖起一个竹编屏风,一方面防止来回开门的冷风,另一方面防止对着门漏财。 不过,能移动的竹子屏风,经许老太建议,被许老二改良一番。 他们家屏风上有几个挂钩,能挂靰鞡草外披和两件衣裳,让许老太当作挂衣架使用了。 此时,许老太正坐在柜台里面,身后黄泥墙上贴有一张财神爷赵公明的画,财神爷手持五路进财四个字。 她一边听里面唠嗑,一边在翻面前的小本子拢账。 许老太听到客人们在夸,难怪价贵,鱼的肉质细腻鲜嫩,酱炖的很香,不知清蒸如何。 章掌柜点头认可同伴的话,鱼属实不错。 章掌柜属于买了就不会比价格,吃了就不会后悔,既然选择让人去拿主意安排菜,就不要猜疑的性格。 别说花钱吃饭了,他多年来与人合作,做生意常常遇到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情况。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甚至闹得半红脸,散场都不要去诋毁的性格。因为或许哪一日为利益又再次合作。 人嘛,江湖行走,都是利益驱使,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 所以他在没听到许老太介绍这些鱼的情况时,听闻一桌席十一两六,说实话并没有把这桌酒席当回事。花冤枉钱也就花了,贵也不打算反悔。 他是京城人,吃过见过太多的好东西,也花过比这桌多出许多倍的银钱,说是多么好吃,结果并没有多好吃去招待客人。 在章掌柜眼中,有些银钱花得并不是为了菜的本身。 像是这次,他想的更多的是,就当作结交一位当地的朋友,对方又认识镇北军里的五品以上官将,还提前告知让他方便许多的消息。为这些,也要认。 毕竟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当地的朋友多,或许某一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像是帮你避灾,或是帮你行方便,作为商人少费事少被折腾几趟,就能省下不少银钱,绝对大于饭菜的价值。 尤其将来,不出意外的话,为互市节约运输成本,他们的分号可能会开在这里。这趟他就是带着东家给的任务来的,主要探探上面的口风,顺便考察一下当地,再选选分号位置。 章掌柜想得开,他是第一个来的商家,第一个嘛,和二道河之间互有善意,总会印象深刻。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就当作花用几十两和许家交朋友。 却没想到,这个二道河真不一般,所有卖的物什,绝对让你的钱花得明明白白,甚至连茅房都给盖得特别体面,不像其他的店家,说准备不全,就旮旯对付吧。 轮到二道河,像这鱼,许家哇啦哇啦一顿讲,非得明明白白告诉你,贵,那是你吃上了这里最贵的鱼,最贵明白啥意思不,有的渔民一生可能就打捞过这一条贵鱼,里面还有曾经是朝贡的鱼。你和上个朝代的皇上吃得一样,牛不牛逼吧。 所以章掌柜本就没把酒席银钱当回事,再被许老太这么一番讲解过后,心里更加舒坦。 毕竟能不当冤大头还是不当的好,二道河真没唬弄人。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然后章掌柜就觉得锅里的红烧炖鱼是真香。 坐在热炕的凳子上,嗦鱼吃得他头上冒汗。 可能是换座位了,许老太听到里面有人张罗说: 「来来来,你们尝尝我这锅,比你那锅肉厚脂肥,筷子挑开又是鱼籽又是肥鱼油。」 「香是香,连锅里炖的豆腐和粉条配米饭都好吃,就是有点咸。」 许老太听到后,记在心里,下回要少配点酱 料。 让四儿脑子也要活络点,鱼的斤数都不一样,还分大鱼和小鱼的炖法,别给多少酱料就倒多少。 里面又人说: 「这个叫什么名来着?炸得金黄酥脆,一咬,还外酥里嫩,糖醋的味。」看書菈 「听店家说,好像叫锅包又,她是这么叫的。这个溜肉段也炸得焦脆咸口,他们这里的淀粉似乎比我们那里的好吃,你看连炒豆皮也芡汁饱满,吃嘴里滑软。你们觉不觉得?」 许老太不知是不是特意说给她听的,里面客人的声调稍稍提高:「不是粉的事,是手艺确实不一般。才整治一桌菜,我们就有四个菜见都没见过。能有这种手艺的,你想想……可惜了,这绝对是祖传的,真应该去京城开间馆子试试。我们在京城,最是了解,身家丰厚的全在那里,也最舍得吃。」 许老太这才知道,这伙运毛峰茶和太平猴魁的茶商,作为徽商并不是从老家出发,而是在京城总号带货雇镖局出发。 难怪里面有徽州口音的,还有不少小伙子说官话。还说章掌柜家是京城的。 也是,从徽州茶田出发,起码要运输三个多月,从京城一个多月就到了。 而且,听闻这批茶是卖给境外贵族。 茶也分等级,他们属于比较好的。 还有一批青砖茶的茶商没到位,是朝廷给荆州商号的任务,就是那种将茶叶压成一块块砖头。 像章掌柜他们的茶,许老太猜测可能是三斤两斤就换一匹马?唉,也不知自己家能用点什么换匹马。 自从孙女见过女将军骑马就心心念念惦记,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虽然她认为,孙女上炕都费劲呢,骑什么马。但是既然孩子开口提过想要宝马,会不会骑是一件事,有没有、能不能完成孩子梦想是另一码事。 门开,刘老柱抱着一坛酒进来。 许老太冲他扬扬下巴让送进去,她今日有点累着了,能不走路就不走。 隔着屏风,许老太听到刘老柱忽悠客人们:「说了还囊括酒,那就必须有。喝吧,不是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吗?你们不能只喝茶,你们还得那什么……什么来着?」冲外面喊道。 许老太无语。 刘老柱不知是从啥时候新添的毛病,爱记她语录。 还脑子不好使只能记一半。 不得不冲里面,笑着探身子喊话道: 「茶是细品,是慢谈,是凑一堆喝茶规划怎么赚大钱,所以人家叫千秋大业嘛。 酒是阔谈,是豪放,喝多后一起憧憬,再感叹感叹一路上不容易的心酸。 风起云涌,江湖快意,哪个不得喝酒?所以万丈红尘离不开,咱们都是红尘里的俗人。 再说了,今日是你们最松坦的时候,最后一程了,来时带货不敢松口气,等回程身上带银票更不行,觉都睡不好。 就今日,就此时,正好酒也送来了,喝!」 刘老柱先是在心里佩服! 总做主真能白话,就没有瓶颈期吗? 他刚才也和关二秃在外面感叹过,说为了推销,他们这些日吃饭都在想词。已经提高不少了,以前他俩就会,一帮爷们吸旱烟,提起农田乐半天,两个娘们两杯酒,聊起爷们骂半宿。 当然,也要感谢那段走遍各村当货郎的日子,嘴皮子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刘老柱笑道:「听见没?没错,货物要是放在我们这里还不放心喝酒,那就没有放心的时候了,喝,看看我们这里的酒,可不是小绿酒。」 反正你们也喝不了多少,度数很高,两杯就迷糊。 章掌柜看到清 凉凉的白酒,心里刺挠,嘴上小声和刘老柱道:「确实是今日最松快,理也是那么个道理,可我们不能喝吧?上药了。」 「别听郎中的,不差这一顿,尝尝。」 刘老柱为推销,好喝买回去,路上暖身子,一口就能让你从脖子到脸全红。 章掌柜也是个爱喝的,要不然怎会只劝一句就端起酒杯。 他也觉得许婶子句句劝到他心里,最后一程,带回银票更不敢喝。 所以没一会儿的功夫,从尝尝就变成不喝不喝又喝了,还喝着喝着就多了。 饭店里嗷嗷的说话声,这帮人陷入了红尘中。 许老太也从一帮京城人的嘴中,听到不少八卦。 说今上都六十八了,又新宠一位十六岁的升至妃位,在商队即将出发前,他们亲眼见今上清道,陪着新宠爱的妃子回娘家,妃子的车架玉石做的,说是花了二十多万两。 就因为这个,商队又卸货,全堵在那,晚走了两日。 京城商号有货的晚走不要紧,城门一关几日,堵在外面的进不来出不去,莫名多出许多花销。 好在这次互市,太子以实际情况出发,知道路途太远,运输太贵,户部尚书大人也据理力争给所有参与的商号都免了税,东家这才有得赚。 要不然来这一趟,去掉所有花销和工钱就是白忙。没办法,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王朝出点什么事,就先祭出各大商号和票号,上面不管你有没有利润,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该是你的义务。即使争取了免税,听闻太子得罪今上,被打发守皇陵去了。 许老太听得直皱眉。这是什么皇上,几十万白银给妃子坐车,没钱给百姓抗灾。 门再次打开,于芹娘和满桌子儿媳小云端粘豆包进来。 章掌柜喝的笑呵呵,特意探身子喊坐在柜台里的许老太:「婶子,怎么还有?吃不了啦。」 「没多少,也是属于我们家独有的,给你们煎炸的粘豆包,香黏可口,蘸白糖,软滑油润。」 当于芹娘出来,许老太又告诉道:「缓上一盆冻梨,我看他们喝差不多了,一会儿吃。」又问:「田芯呢?」 「去澡堂子给送药了,听闻里面又卖了二十多盒。有一位小哥给她截住,我见老三刚要过去问干啥呀,我们就听见田芯对那位小哥说,卖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啥没有了,好像啥都没有了。」 于芹娘笑着用围裙擦擦手问:「娘,咱是不是又没挣过田芯?」 「我能挣过她嘛,唉。」 许老太拢完帐,一桌席去除所有成本也就挣四两半,拢共六桌累够呛二十七两。浴室那面更是,忙成那样,她和刘家分,也一家才分十四两。剩下的要给烧锅炉搓澡按摩的工钱,并且还要给她孙女二两洗护产品的钱。 再加上存货屋子租出去三两,骡子喂养一两,今晚她家能住下一百二十人的大通铺,一人十文,再有个一两银钱。 不到五十两银钱,家里开店的前期投资,就被褥和澡堂擦身子帕子还有不少钱呢,本钱还没有本回来。 需要再来一拨商家,才叫开始翻身。 俩人正说话时,很会赚钱又没什么压力的许田芯终于回来了。 「奶,你是让我今晚陪你熬夜,还是明日早点来帮忙?」 许老太对儿媳妇摆摆手让出去缓冻梨,闻言拽住孙女的小手道:「那要看你是今晚想吃烧烤,还是明早想吃油条。」 今晚想吃烧烤,那就陪她在这里熬夜,正好有肉化开,给孙女烤点五花肉。要是明早来吃油条,就回去睡吧。 许田芯呵呵笑道:「我还是回家吧,正好把家里工钱都结算了,奶, 他们要是不添菜了,你也早点回。」 「等会儿,让你三叔和你一起赶车回去,让他明日跑趟西山镇取瓷瓶,是不是没瓶子装货了?」 「你们明日能忙得过来吗?还是托人给西山镇捎信送货上门吧。」 「他炒栗子能挣几个大子,家里有的是干活的人,我们又挣不过你。托人送信送货慢。」 许老太来到门外,特意叮嘱许老三:「今晚早些睡,明天还要再出门。你一人出门在外,没有老四跟着。咱家本就扎眼,不要露富。」 许有仓一脸莫名其妙:「……娘,你应该叮嘱我,出门在外,再穷也不要犯罪,你是不是说反了?」 「你个臭小子!」 「娘,你什么时候回?」 「再过一个半时辰就和你二嫂,你满桌子婶子,还有关二秃子他们就回去了,留你二哥和老四在这里值夜。」 与此同时,澡堂子里的老师傅们,也都知晓挣大钱的许田芯下班了。 这不嘛,老师傅们一边收拾浴室,准备迎接第三波洗澡的客人,一边议论道:「怕是又得挣五六十两吧?唉,做人不要和那丫头比,关二秃子和她关系好都起飞了,今日也没少挣。咱不行,咱就算把祖坟五十多口子都刨出来,一起去许家打工,也挣不过。」 「眼下已经不是挣得过挣不过的问题了。我来搓澡干活,挣钱是为吃饱饭,现在钱没挣多少,还没功夫吃饭了,这扯不扯呢……」 半夜时分,许老太累得都忘记关直播了,感觉刚到家躺下半个多小时,她孙女就忽然坐了起来。 揉着眼睛说:「奶,好像又来一波客人。」 果然,没一会儿刘老柱赶着爬犁来敲大门。 咋办,住不下了。 关二秃也披着衣裳匆匆跑来,问许田芯药,他要去澡堂子卖药。半夜到,指定有冻得受不了要洗澡的。 许田芯听闻是来自鲁州的笔砚商号,以笔兴业,以笔铸魂,莱州毛笔,书画高人,齐鲁笔砚。 她摆摆手:「关爷爷,今晚没咱俩事,好好睡觉。反正也没有瓶罐。」 为啥? 因为东西南北中,好腚在鲁州。蔬菜大省,养得一口好腚,得痔疮的少,据说是豆橛子保佑那个省的人。 作为现代肛肠科医生,那是给全国痔疮排名编过歌的。 许田芯再躺下时,总感觉有件事疏忽了。 什么来着? 对,境外很干燥,她也可以卖给境外货物嘛,卖古代版开塞露。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别笑,有点紧张(两章合一) 澡堂里。 新到的这批鲁州客商,已经有几十位躺在按摩炕上和搓澡炕上,死活不走,呼呼地睡着了。 不像是来洗澡的,像是来睡觉的,今晚非要在澡堂这里睡,谁喊起来也不动地方。 还见面就说,流浪这么久,有些扛不住了。 快要冻死,得活着啊。 那就别硬扛。 虽然我们二道河新铺子这里也没有多余的容身之处了。让你们进村去各家住,你们还一个个冻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用棉被捂着给免费用牛车送进村也不行,非说折腾不起。 但是我们会把自己住的位置给你们。 今晚,我们只能不睡了! 再挤挤,让搭地炕那几家,用板子隔住,只要别掉锅里,怎么也能再挤下你们这一百二十人的新队伍。 此时,澡堂搓澡的老师傅们,平均年龄五十岁,正坐在客商的脚边,闭着眼睛养神给客人按摩脚和腿。 后半夜了,老师傅们忙得,有的人下晌饭还没吃上。 村里开铺子时就提前说好,多给开点工钱,不管雇工们的饭菜。只每日或用爬犁或用牛车,准时准点帮大家捎回来各家做的饭菜。用破棉被捂着饭菜保温,各家的饭缸带记号。 眼下,村里都是半大孩子在做饭洗衣。 因为各家即使有壮劳力的妇女留在村里,手头也有活。 要么给新铺子这面洗衣裳,捡柴卖柴。这就算是身体不好的村民干的活了。 要么在村里给许家深加工,包冻饺子、粘豆包,敲玉环面,做鱼肉松鱼肉丸,这回又多了猪肉松猪肉丸和香肠粉面子肠,粉皮等等十多样。 另外,村里那面,许田芯手下还有两个小组,大姑娘们和老爷子们组成的四十人。 然后老万家做新鲜豆腐冻豆腐豆皮干豆腐,也雇走五个。 所以说,这才开始,各家就忙得吃饭在对付。 可是,有口对付饭也中啊,总比饿着肚子干活强。 像是没吃饭的老师傅们,一边给客人按脚,一边就有些留恋地扭头瞅瞅,放在角落里属于自个的饭缸。 他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保温饭桶。 有许多人的饭盒是家里的捣蒜缸,蒜缸上面安个木头盖,再用绳子缠紧不让饭菜洒出来。 蒜缸是石头凿的,石头能导热,想着放在澡堂屋里,一时忙得顾不上吃饭也能保温。 可再保温吧,像是今晚,有许多老师傅家里送的是大碴粥,粥上面给添一筷子咸菜就是一顿饭,想必大碴粥已经成砣。 “你去吃,我这里拔上火罐了,我接手你的给接着按脚,别饿心突突。”抽空吃过晚饭的师傅要伸手帮忙,用极小声音说道。 没吃饭的却摇头拒绝了。 手头的客人睡得并不踏实,膝盖两侧拔着罐子,换手容易发觉。 算了,他看眼水滴钟,再过一个格就要到时辰,不用继续给按摩,到时候再说吧。 后半夜,搓澡大爷们心想:打工真的很治愈。 以前耳背。 现在怕打扰客人休息,互相小声说话就能听见。 以前记性差。现在怕给客人多按,一人忙仨还能把谁到哪个格记得准准的。 总之,以前还天天说,岁数大觉少,并且掉头发,记性差,性格比较宅,吃完下晌饭天将黑就躺下。在家还说一不二,对小辈们常常呵斥,休要管我。 现在,干一夜,困得也不嚷嚷觉少了,就想睡觉,记性也好了,哪都不疼。客人一到就能爬起来,没想到自己挺厉害。并且头上有好几个老板,现在谁都能管他们。更不敢和客人顶嘴说,休要管我。 说实在的,十年的笑容加一起都没有今日对客人们笑的多。 啥也别说了,凌晨了,趁着客人睡得打呼噜,他们还要把泡澡池子刷出来,将换下的多余木屐也刷干净,别影响明日接着泡澡接着挣钱。 其实,不止搓澡大爷们很辛苦,下面烧锅炉的十二位半大小子,甩着膀子仍旧在添松树塔烧火。 后院喂骡子的,也是忙了好一会儿。 还有给新一波客人鞋里缝靰鞡草的妇人们也没睡。 并且,这里已经没有她们能待的地方了,连白家屋里的炕都挤着十位客商在睡觉。 刘老柱凌晨,更是赶着狗爬犁将收上来的靰鞡鞋送往村里各家。 做鞋的妇人们开大门,接过鞋,点上鱼油灯打着哈欠就开始缝补。 刘老柱困得也不记得自己是在谁家,靠着火墙趁空打着盹。 不过,他心里装着事,刘老柱也没用别人叫,约摸差不多一激灵就醒过来开始各家收鞋,收到最后一家时,一抬头看到他媳妇胡椒举着火把出现,在用肠喂狗狗们。 刘老柱:“……” 那是在许家买的肠,给靖栋留的。人还没吃上肠呢,喂狗?拢共给喂两根也不行啊。因为做鞋才挣几个钱,这娘们好像要欠揍。 可他却对媳妇说不出一句重话。 因为凌晨,胡椒眼眉上霜围着头巾子找来,就是来特意给他送件棉衣:“再穿一层,他爹,免得赶爬犁迎风跑冷。” 说话时,从衣襟里拽出一个热水囊,热热乎乎的往他怀里塞。 又道:“快回铺子吧,别有客人起夜撒尿没有鞋穿。” 刘老柱连连点头应下。 现在他很庆幸,多亏推销时,好在嘴上没有一秃噜说能洗衣裳。要不然大半夜的,村里妇人们还要起来洗衣,给洗不要紧,太晚了,棉衣扔火里烤也晾不干。 回去的路上,狗狗们跑的很快。 刘老柱坐在插火把的爬犁上,自言自语笑道: “是啊,你们也辛苦啦,吃就吃了。原来你们几个狗小子是吃了田芯丫头喂的肠吧,才和她肠来肠往。这个败家丫头,好像是俺家的亲孙女,随胡椒了,手爪子大。我算是知道你们的秘密了。我告诉你们啊,这回吃我的肠,以后也要听我话。” 与此同时,作为主要招待客人的许家,只会更忙碌,更是没法睡觉。 因为新到的这批鲁商,货物没有地方存,只能通通卸到招待贵宾的饭庄屋里。 这间屋里没有炕,全是各个饭桌。 对方本来不放心,说存在这里能行吗? 许老四苦着脸说,我们偷你们笔和砚台干啥呀?又不会写字,用炭笔都没划拉明白呢,在家被侄女教认字都头大,躲还来不及。您放心,这么的,少收钱,一两银钱存货。 成交。 客人们:主要是有道理哈。 然后没有地方住,这间屋里吃饭坐人的位置,竟然也躺下二十多位客人。 可是每个锅里要是不炖鱼,躺的位置凉。 没招了,许有银只能拎进屋里两筐木绊守在这里,时不常的给每个锅下面添点柴,又不能干烧锅。 许老太哈口外面的冷空气,两手插着暖袖。 外面的天还黑乎乎的,心想大家太辛苦了,干脆让老四用那些锅给大家煮饸烙面。 没睡觉,很容易饿的,让今晚加班的通通有口热汤面条吃。反正煮面条声小、没味,不会影响客人们休息。 唉,这里的条件比现代差太多。 要是换做现代,按理晚上有六桌席,各家还有盒饭砂锅饼子啥的,不可能做的正正好好,一定会有剩的。 但她特意看眼满桌子刷碗,吃得全溜光的,菜汤都没剩。要不然是不是能给大家弄点折箩,拌面条里提个咸味。 只能动用自家存的卤子和肉酱了。 所以搓澡大爷们,后半夜接到了许家给的爱心便当。 大家三五一群,或站或蹲在澡堂衣柜前面小心翼翼地嗦肉酱面条。 后院喂骡子的,也坐在背风草棚子里围着火堆,一人一碗放卤子和辣椒油的饸烙面。 火光映照着大家的脸庞。 原来二十五文一碗的饸烙面,除了没给放肉片,没放鱼丸,没放豆芽和香菜葱花,没给撒醋,不是骨头汤底,就是这个味道啊。 只看客人吃,他们还是头次尝,真香。 哆嗦乱颤的老翟头,也收到了面条。是由他在这里打工帮许家煮饭的大儿媳特意给送来的。 “爹,您这么大岁数了,腿脚还不好使,就不该和我们一样在这里熬夜。” “我没、没想熬夜,我是没、没赶上回村的车。” 着急喊让等等,还磕巴。 老翟头心想:万没想到,过个把时辰,牛车又拉一大帮人回来了,来新客了。瞎折腾吧,还不如他呢。 老翟头匆匆忙忙地吃完面条,非要将外面的靰鞡外披给喂骡子的儿子, 他后半夜不打算继续守茅厕,没人尿,他给自个寻处暖和的地方打盹。 哪里呢,许家招待吃便宜饭的地炕屋里。 老翟头坐在大锅前,时而打盹,时而睁眼给地炕添点柴火。再看眼睡在锅附近的客人,用木板给挡一挡,用手推一推让客人翻个身,他怕客人掉锅里磕到脑子。 还是那句话,村里人挣点钱不容易,给谁磕坏了吃官司可怎么整。 另一间屋,刘老柱和老翟头一样,也是同样坐着的睡姿在看守。包括老王家后搭的地炕,王玉生家里也有几位头仰在椅子上,坐在锅前睡觉。 王玉生凌晨三点多,还要和他爹他媳妇等一大家子,起来继续做盒饭。 可再怎么着也比许老太强。 许老太带着二儿子儿媳妇,还有满桌子的儿媳小云以及老翟头的儿媳妇,再加一个村里婆子菜包子,她们先是忙着给新到的这批客人煮饺子馄饨面条卖,都是对付一口没人单点菜就去睡了。忙完再刷碗,再给村里人加餐压饸烙,以及存货下去不少,还要准备明早的饭,和面。 忙完凌晨两点,还睡什么呀。 人家两拨客人,备不住都要早上六点半,最晚七点左右就会出发。 再说早上七点左右,许家也要接待肉贩子,忙碌卸肉。村里加工香肠,还有饭店这面也开张了,和人订的基本上一天一头猪,有时鱼贩子也来。 索性,许老太说,咱辛苦些,别睡了。明日把两拨客人打发走再补觉。 所以两拨客商,一大早没需要叫醒服务就醒了,被香醒的。 “谁呀?在炖啥呢。” 有人问,是不是各家饭快好了? 早饭确实快好了,今日许家还添了油条豆腐脑供客人们选择。 但香味并不是饭香,而是许老太在卤肉。 她用八角、香叶、白芷,草果去籽,还有良姜、桂皮、小茴香、红栀子熬得卤汁,炒得糖色,还加了黄豆酱,在卤大肘子等一系列颤颤巍巍鲜香软嫩的肉。 章掌柜是今早蹲茅厕认识上鲁商领队,俩人本来要去白家还有刘老柱那里看山货珍货,如有需要,货好的话,回去时再买。 结果被一股股香味引得,驻足在灶房不走了。 尤其是鲁州掌柜一路对付吃饭,都有点要受不了啦,问许老太道:“卖吗?” 许老太笑着招呼说:“卖,但别着急。你们先去看特产吧,起码对价钱有个底。就算是到镇上,也能和我们二道河比对一下。再正好等你们澡堂那里梳洗完,会有人趁你们吃早饭的功夫卖的。两下不耽误。” 果然,在章掌柜吃油条豆腐脑时,有人进来卖了。 听闻,各家吃饭的屋里,都有村民推车或是挎筐卖的。 此时,满桌子和菜包子给人打完饭就急忙放下手边一摊。 一人挎着一个筐,筐里放着样品,她俩从地下烧火的位置,又一个健步穿着袜子踩在地炕上,穿梭在一张张长条桌子附近。 “瓜子糖炒栗子糕点烤鱼片,方便面香肠花生米嘞。” “还有白酒卤肉和冻梨,猪手猪脸猪公嘴,客官们,借个光收下腿嗳。” 还招呼着:“到了镇上,你们大东家掌柜们会去互市司,忙正事,见大官,哪还顾得上你们,起码备不住停留两三日。那诸位,甭管是住大车店还是住客栈,货没了,闲在屋里干啥呀?你带点儿零嘴,你在哪里也要吃饭,买点果子,整点咱许氏散篓子家酿,就吃,就喝呗。” 菜包子这面有人问冻梨是什么果子,菜包子笑看一眼章掌柜的方向:“你们大掌柜昨夜就吃过,不信你问问他,冻梨是不是清凉解渴小宝贝,一咬两个大牙印,谁吃谁得劲儿。对啊,是冻的,要缓缓半硬不硬才能吃,坐在热炕上吃着它,要的就是这股劲儿。” 满桌子在另一屋解答:“糕点有茯苓饼,烤地瓜干,山楂糕……随便扒拉随便选,怎么扒拉都不急眼。” 老翟头也带了一筐,他正在老万家屋里,站在一堆吃砂锅油饼的客人们面前,拉小车推销。 这是意外惊喜,总做主说,他卖出去给提成,没想到还捡个好活。 “把把脚挪挪,有鸡鸡鸡爪,还有卤鸭脖,猪、猪耳朵,猪头肉。” 有人问白酒用竹筒给装吗? “对,许氏佳酿好,能让你,醉生梦梦梦……” 惹得客人们哈哈大笑,一边吃早饭一边鼓励道:“别着急。” “醉生梦死,烂醉如泥。” 那也不是夸啊,给老万大哥急坏了。一会儿总做主知道揍你。 老翟头老脸一红:“不对,记串了。”出师不利。这是谁说的心里话,被他记住了:“是兄、兄弟情深,喝酒平分……别笑,对不住,我、我有点儿紧张。” 客人们:“好!别紧张,就在你这里买,冲出了茅房,就能见到你。属见你面最多。” 老翟头收钱的时候,还磕磕巴巴说了句:没和你们处够啊,回程再来。 回程出发前,换几样路上吃的,接着卖。 大美妞们,有月票,给二道河这群一夜没睡的打工人投一投票,你看看他们新的一天又精神抖擞。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两章合一) 许田芯觉得好辛苦啊。 她迷迷糊糊睁眼时,外面天还没亮,屋里很黑,她就要起床。 岂不知,铺子那面都快要发车了。 隔壁她三叔也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起身劈木头,把家里要用的柴火准备好。 许老三刚喂完牛,正在往牛车上装货,忙得身上冒汗。 而他侄女许田芯从被窝试探着伸出小手,仍闭着眼睛,摸炕席下面的棉袄棉裤刚起身。 自从进入冬天,奶奶会提前将要穿的衣服放在热炕上暖和。 这般穿身上也是热乎的。 许田芯手碰到旁边的炕席,忽然晃过神,奶奶半夜被车接走去了铺子,没人给她热衣裳。 不,有人给热。 老老太早早起身,来到曾孙女屋里给棉袄棉裤塞褥子底下。 眼下,老老太正在外屋热饭烧炕。 老老太心里明白,儿媳和孙媳一大帮人昨晚没回,应是在那面吃。等会儿老三和田芯想必也去铺子那里吃饭,做完早饭也是自己一人吃。 但她仍然还是多煮些野菜粥,知道曾孙女不愿意吃粗粮大饼子,又特意起早蒸了不少白面红豆包,叨了两筷子芥菜咸菜放在灶台边。 小儿媳家现在条件行了,干活累不让从嘴上节省,那就吃吧。 要是有余钱,谁还不会吃是怎的? 三孙儿和田芯要是今早留家吃饭,老老太打算再切俩咸鸭蛋。不吃的话就不切了。至于干粮做多也并不会浪费,这一锅出的豆包够她吃好些日,还能给即将要远行的三孙儿装一些。 自从开铺子,老老太一直留家做手工活,洗洗衣裳,烧烧屋子,伺候伺候菜,发个豆芽,顺便负责在村里管理妇女们干活。 虽然并不需要她怎么管,儿媳妇找的也是靠谱的人,各管一摊,除工钱还给多发点管理费,出什么问题直接找负责人。 但是老老太操心惯了,总怕别人占她家小便宜。控制不住还会盯着。 此时,老老太将做好的豆包和菜粥放在锅里温着,又用旁边炉子烧锅热水,留着给孙儿和曾孙女洗脸用,然后猫腰就去了两边厢房。 她要拾掇菜。 最开始老老太心里不以为然,认为小儿媳挣点钱要上天,太过一言堂不听劝。大冬天种新鲜菜能活吗?还要花银钱添炉子和火墙,纯属扯犊子。 后来活了。 老老太说不清楚是马粪基肥保暖的原因,还是添了不少炉子的事。反正至此,全养活了。好一顿庆幸,自己现在情商硬生生被迫提高不少,当初没说啥扫兴话,要不然多打脸。 目下,许家两面厢房地上和窗台,包括她住的那屋有空的地方都摆着菜架子。许家绿色植物就是菜。 连许田芯养的薄荷和花草都是养在别人家里,自家没处放。 而用菜根种的菜有:芹菜,韭菜,蒜苗,用木头打的长架子花盆里还插着大葱,慢慢地,它自己就会长新鲜的葱。 老老太为伺候这些菜,要拿出很大的精力。 因为要给各屋烧得热乎乎的,隔几日还要发豆芽往外卖。 老老太在忙着将豆芽装好,新鲜的芹菜和蒜苗也割好,正嘱咐三孙儿有仓:“给几家酒楼送货时,菜千万别冻着。” 最近,镇上酒楼订购许家菜和香肠、粘豆包,大拉皮里的粉皮,鱼丸、猪肉松,卤猪头肉,万家的冻豆腐和干豆腐皮,这个买卖是赵大山给联络的。 这里的酒楼属于当日有什么食材,就会用竹简挂出菜单。 所以许家出货也非常随意,有时出门办事路过会送货。但大多数是赵大山家锅盔小店,要淀粉肠和方便面,或是县里府城酒楼和客栈托人捎信,顺便才会给镇里酒楼送货。不会特意去镇里。 现在捎信也行了,甭管在外面联络啥买卖,直接口信或是书信稍给镇亭赵大人。 就比如前一阵,托各处帮忙买稀罕鱼,有几次是赵大山手下衙役们去下面各村检查扫雪,或是去外面办差就给捎回来鱼。无论是鱼贩子还是从林区老百姓手里买,他们还不敢唬弄。 另外,西山镇的酒楼也订许家货。 最近两次许家人去定瓷器,基本是满车去,再拉瓷器回来。 西山镇那处最好的酒楼,听闻许家有香肠粘豆包和肉松,还是主动找了瓷器老板当中间人给介绍的,说两镇之间并不影响,能否也送货。许有银急忙说,我家还有新鲜菜、豆芽,冻豆腐之类的,你要不要。 就这般,现在许家兄弟去西山镇买瓷器,根本不需要花钱吃饭。那里的酒楼会做人,每次送货都给拽店里让吃碗免费的热汤面条,有时当日菜单要是有包子,还给端一笼包子。 毕竟许家隔好些天才会去一次。 两个镇酒楼东家也听说过,许家在府城县城都有买卖,那面补货还忙不过来呢,且挣得多。死冷寒天的,哪有空特意给小小的镇上总送货。有那功夫,不如豁出去跑趟府城。 而这回许老三再次出远门,要说还真是相隔天数最短的一次。 因为连许田芯自己也没想到,瓷瓶会用的那么快。 这不嘛,许老三在提醒老老太: “奶,不用装太多香肠,上次送去的货,那两家酒楼备不住还没卖完。青菜也少带,万一不留货,用棉被捂着菜也冻了,还不如留在铺子这里挣现钱。” 老老太闻言,将香肠又拿回来一些,心中一叹还琢磨着: 这可咋整,听小儿媳讲,明年要扩屋子,再加上新铺子那面也要一起盖房拓建,你看家里挣得多,摊子也越来越大。到时会花许多盖房钱。 换做一个月前,她也不敢想,小儿媳家明明是新盖的大房子竟然不够用,存货种菜,看哪处都很窄。 就这,所有干活的人,还是全部挪到别人家,这一摊那一摊,要给交租银的。 远了不提,田芯那里就要给交半两银钱的租银,好在房主是只有两个女儿还外嫁出去的老头老太。老头在铺子搓澡,家里留个婆子除了给老头送饭,没事就捡柴火白给田芯用。人还是很和善的。 要不然老老太更闹心,在她观念里,花钱租房子就是冤大头。 正念叨曹操,许田芯就来了。 许田芯嘴里塞着马毛牙刷,含糊说:“太奶,您不要总看着我灯油。怎么我一点灯,您就给我吹灭。” 她睡得这么死,就是因为屋里没亮光,北方早上亮天晚,黑天早。 老老太啧一声道:“我过去看你,抱着书就睡着了,夜里看书对眼睛多不好。再说我不给你吹灭,那就会燃一宿。” 尿桶特意给放灶房屋里,摸黑就能上。这孩子却非要点灯还不知道给吹灭。过日子要算计的。 再会挣钱吧,有些钱也不该浪费。忘了从前喝狗尾巴粥的苦日子了这是,一个个的。 确实忘了,孩子怎么肩膀背两大串铜板来的呢。 “一清早,你拿这么多钱作甚?” 许田芯将两大串沉甸甸的铜板交给老老太:“太奶,我先送三叔离开,再去铺子那面帮我奶写菜单。然后我会回村,但我会在干活那家屋里闭关。这两天,我手头都有事,想必我奶也忙。钱您收好,给咱家干活人的工钱,我出了。您这两天别忘了帮我奶结账哈。” “你信得着我?”老老太鼻子忽然有点酸涩,心想:连你奶你叔叔们都信不着我,只让她在这个家里吃喝,却从不让碰钱。 “您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可信不着的。” 都是提前算好的工钱,为什么好像很感动? “要不说家里只有你能挣大钱,太拔尖了,太有眼光。曾孙女啊,咱不能再更好了,快给别人留条活路吧,要不然旁人被你比对着太不出彩……” 老老太还没夸完,许田芯就跳上牛车。 老老太追到大门口:“干哈去?锅里热着饭,就留家吃呗。” “去铺子那面吃油条!” 唉,又剩自己一人,她也想吃油条。 老老太站在许家大门口又一拍腿,哎呦,怎么糊涂得胳膊挎钱就出来了,这也太露富了,急忙回了院。 孩子信任她,她绝对不给错花一个铜板。 …… “准备出发去镇上的商队,请客官们做好准备。” 一辆辆装载货物的骡车被拉到铺子门口。 章掌柜的手下在结账。 章掌柜本人却盘腿坐在热炕上,不急不缓地和鲁商领队继续喝茶唠嗑。 这回再出门,一点不用他们操心。 只派一些手下盯着货物别拿错别遗漏就行,至于装货,二道河村民们就帮忙装。还给骡子带上今日到镇上吃的口粮。因为交的是一天的银钱,少喂了一顿,人家不占便宜给带着。 所以为了少挨冻一会儿,有不少人在热炕坐着等叫就行。 直到这声“请做好准备”,章掌柜这才开始戴上皮帽子,穿上靰鞡草的鞋。他出门直接出发就行。 一旁穿披风的鲁商领队,也问手下:“结完账了吗?” “结完了。店家还赠不少各人用过的牙刷,我一看,不能只有刷子又买了两个竹筒的牙粉。”见人说话啥的,这回要和镇北军和官员接触了,正好他们准备不全。以及几块香皂,一罐给掌柜擦脸的,一瓶抹头发的,还买了三双做现成的千层底棉鞋。 全是听茶商那些人推荐的,茶商到的早,听闻还买了药,他们半夜到的哪有空啊。 “这家真挺好,吃的好,回程路过再住。走。” 问题来了,该怎么走,二道河去往镇上没有路牌,很奇怪,之前隔三差五就有一个。 二道河村民们很热情:“不用看牌子,客官们,简直走,走不了多远狭,你就会看到有一咕噜道,边上在盖房子……” 等一下,两支商队没有一个人能听懂的。 刘老柱训斥村民们,能不能说点普通话。 请老柱导航为您服务。 “一直走,前方走大致三里地顺着道向右拐弯,你们路边就会看到那里有人在盖青砖房,带马厩的。这个时辰指定来一帮人继续盖了,那里就是镇北军驻守这里的值守房,屋里炕还没搭完。” 然后呢? 没有然后。实在怕走岔道,不行就找个人问问接下来该怎么走。 本次导航结束。 当许老三驾车赶到铺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许老太急忙用油纸包给老三塞几根油条,热水囊也早就装好了,张罗道:“两位大掌柜,让我家老三在前面带路,他正好要去外面送货,跟着他能尽快进城。” 章掌柜立马和身旁的鲁州管事笑谈说,看看,早就说婶子家不一般,连这个二道河都不一般。咱们啊,住在这里借光了。 声音没有刻意压低。 许老太就不可能装作听不见,只能笑着谦虚说,“就是普通村里人,有啥可不一般的。只不过我家牛是红棕色在这里少见,我家车板子还有大标志,镇里人想装作对我家牛车没印象都不行。” 商队管事们这才发现,可不是,许家车板侧面写着大大的:chua。 这是什么意思? 许老太说孩子玩闹之作,也只有当地人会懂,歘的一下就跑走,快的意思。 那么甭管是冲镇亭的面子,还是有消息灵通的知晓许田芯认识镇北军里的大将,自是看到许家车辆就猜得到又在四处送货,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车停在外面,车上放的货物也不能乱拿。要不然偷许家的,真追查。 “客官们,欢迎再次光临!” 早上七点多,天并没有大亮,还需要打着火把。 北方凛冬的厚重感,嘴边呼出的团团白雾,以及车轮压过积雪路面的吱呀声,两支绵延的骡队,像是融入这个清晨的水墨画。 好些买猪爪猪肘子白酒的押运人员,也回眸对二道河村民们挥手。 直播间背景音乐播放: 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许田芯一边哼哼着:“此情,长流,心间……”一边急忙抱着膀子跑回屋里,赶紧吃油条。 二道河村民们也纷纷回铺子收拾,补觉。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商队拐过弯行至不远处就发生个小插曲。 王家沟村有几家村民,正蹲在几个用棉被捂的小推车旁,向商队喊道:“卖大碴粥,咸鸭蛋了噢!” 两支商队陆续经过,却连个眼神都没给。 在二道河村,大碴粥是免费不限量供应。只要你喝,那里就有。就算是遇到占便宜的人,在二道河不花钱买饭,也供应。 更不用说,他们有人腿疼,还给盐袋热敷,隔姜片艾灸。早上洗脸用的水也是热乎的。 商队离开后,王家沟这几家男人骂自家婆娘们:“一天天听王老八瞎吧吧,你有那么多碗吗,连个铺子烤火的地方也没有,让人家蹲道边灌一肚子冷风喝吗?” 不让来,非得来截胡,这回妥了,推家喝一周大碴粥吧。 “咋办,他爹,许老三在队伍里也看见咱们了。二道河会不会又去咱村打砸抢啊?二道河村那群娘们可疯了,揪头发真揍啊。” “咋办?凉拌,里正知道就会饶不了我们几家。这回等开江鱼都不买咱家的,看你们还嘚瑟不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睡醒就干活,花钱都没时间 去往镇上的路上,商队确实遇到过三波外村人。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许老三的带领也是能寻到人问路的。 “呦,老三,又要进城啊?”附近村落养猪大户问道。 一边问,还一边好奇看眼绵延不绝的商队。 心想:这是来啦,终于来了,甭管是城里还是城外,大伙都盼好久了。 “岭叔,送肉去啊。” “是啊,新杀的,这头肥实,给你家送去。” 许有仓挥手告别猪肉贩子,走没一会儿功夫,又遇到认识人。 “钱掌柜,您咋亲自来了呢?” “别提了,小二祖父病了请假,没招了,怕耽搁你家里事儿,我只能自个来送趟油纸,怕你们没得用。” “那您辛苦,家里确实没有多少油纸了,我娘在铺子,您去直接就能给您结现银。” 钱掌柜特意将骡车往道边拽拽,一边谦让商队先迅速通过,一边心想:这些人看来昨夜歇到二道河了,要不然不会是许家老三在前面领头。 心里很羡慕,二道河许家这得挣多少银子。真想和许家结亲家,就是家中无小女,他打算撺掇弟弟家的小闺女相看相看许家小子。 而临进城时,两支商队的管事们看到又有人与许老三打招呼。 这回是给许家送香料的,八角,桂皮,花椒,大料等等。 一路行来,章掌柜始终坐在许家车上。 许家车板外面写着红色怪符号“chua”,里面用马粪烀了一层,车顶还有靰鞡草车盖,连屁股底下也有垫子,很是暖和。 章掌柜趁许老三拾马粪装袋子里时,两手插在暖袖里聊天说道: “小子,看来你们家还是谦虚了,感觉得出来,村里村外有许多人在依附于你家生存。这叫挣钱的同时,也算是一种积善,属于积善之家。” 许老三爽朗一笑,吐出一团哈气,摘下棉手套又擤鼻涕说道: “大掌柜见笑了,并没有殷实,就是一般人家,能吃得饱些。 殷实能用土坯盖房吗? 至于积善更谈不上,俺娘说就是互相帮忙。 我们这里大多数的人家,用一个月忙过年,三个月种地,两个月趁天暖和还能出外找到活干,不是我们懒,是再冷就没人雇干活。剩下六个月干闲。 眼下有了好机会,趁着你们这些大掌柜们来,互相拉拽着能挣点家用倒是真的。” 许家哥仨从来不觉得自家家境有多好。 他们有过硬的理由。 新添三辆车,侄女给买的。 家里新添十亩地,侄女给买的。 铺子能有今天,靠大哥埋在大树底下的银子打地基,也等同于是侄女买的。 就连身上穿了毛皮等衣物,借侄女光才穿上。 所以许家哥仨总感觉还是很穷,并没有挣到过能解决实质的大钱。 许老三认为自个真是实话实说,还举例道: “像买猪是为做肠送往各处,取回的肠钱要给村里干活的人发工钱。至于自家做些小买卖挣的那点儿,还要买粮存鱼。” 章掌柜无语,那你们卖给我们的饭食和鱼的钱呢。 那不是还要接着买猪肉做肠送往各处? 已经成为一个死循环,拆东墙补西墙。 “反正我娘那人吧,挣点钱就会添一样小买卖,挣点就添,没见过她手里有多余银钱,一直紧巴巴的。” 章掌柜:“……”那是在给你们打江山,傻小子。 之后进入镇里,章掌柜更是觉得,许家小子对自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章掌柜也是听手下们说的。 他们商队的人在镇里吃过: “许老太锅盔出炉了,香脆热乎的。” “许老太烤肠烤肠,客官买不买?” “二道河许老太方便面,一块面饼保准就能让你吃饱,你看看这些桌客人都在吃,是不是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 还有大娘挎筐卖:“二道河粘豆包,粘豆包嘞。怎不是二道河的呢,您看好了,外面油纸包有标,我从不卖假货。和你们在市集买的假货不一样,那都吃了烧心。你买了回去蒸一锅,一锅就够一家二十口子吃得饱饱的有力气干活。” 商队成员三五一伙去酒楼搓一顿,甚至听小二的推荐菜里也有许家字样。 “许老太香肠,要不要来一盘,今天新出的还有猪头肉。新鲜菜有蒜苗炒肉,炝豆芽,对,都是二道河的。” 快成驰名商号了。 明明离开了二道河,又似乎没有离开。 章掌柜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除酒楼,剩下都是一家买卖,来自于赵大山媳妇之手。 赵大山媳妇买卖干大了,作为镇亭媳妇不能抛头露面做买卖,她就让娘家大姐一家干锅盔,两家对半分。 她又帮娘家大哥在旁边赁一间铺子,专卖二道河许家生产的方便面和炸淀粉肠,和娘家大哥对半分。 别小看这买卖,一天多时能卖二百多根肠,一百五十碗上下的方便面,不算出城买走的面饼。 赵大山媳妇还让大姐的婆婆从她手里买粘豆包,然后没事儿就挎筐走街串巷卖。 就因为她拉拔娘家这事,惹得婆家对她非常不满。 赵大山媳妇想得开,不满就不满。 即使她现在拉拔婆家人来镇里挣钱,那也不会念她好,骨子里就是认为她配不上镇亭夫人的身份。 所以甭管怎么帮婆家,婆家人也会像瞎了一样,不会去想来了这么多亲戚,她会多出许多麻烦,只会闭眼睛说有好日子过就是借镇亭的光。 索性帮娘家。 慢慢地,娘家人有了家底会念她好。自己手里也握着银钱,备不住看在她很会挣钱的面子上,撺掇和离纳小或是欺负她的可能性还能小点。 再不济,她不能人财两失。 手里小买卖越多越好,离开赵大山的俸禄也能活下来。 但这是最差的情况。 相反自从她娘家人开始挣钱,经常买些肉送去她家,赵大山私下说的是,姐夫和你娘家哥哥挣点银钱不容易,他们太客气了,让别再破费。 她自己挣到钱给赵大山添衣裳,赵大山说的是你也很辛苦,多给自己做两件衣裳,俩人夜里还聊把彼此赚的钱放一起,畅谈一年半载后也敢想想给儿子添间门市。 反正自从赚钱,感情倒是越来越好。 有时婆家人背后说她坏话,赵大山就先挡住说,不是媳妇歪心顾娘家,是家里能有今日,全靠许婶子。 而他亲娘和许婶子掐过架,当初差些打一起去,许家能把镇里的代卖给姓赵的吗?他媳妇能接这一摊,那是弯腰道过多次歉。并且很会做人,主动提出将几个小买卖牌匾通通换成许氏生产。 这话惹得赵大山的兄弟姐妹们就埋怨赵大娘,你与许家婶子吵嘴作甚,别人交好都交不过来,你却出门就惹祸。 赵大娘:“我……”我特娘的是为了谁啊! 让大山媳妇那小蹄子给摆了一道,完了过后那小蹄子却成了好人。多亏不是儿媳做镇亭,要不然凭心眼子恁多,自己咋死的都不知道。 章掌柜听手下还提及过,在城门那里看到许老三的牛车一到就被人围上,卖珍贵鱼的,卖鸡爪子的。客栈老板提起二道河许家也能讲两句。 章掌柜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许家在镇里的地位有了清晰的认知,起码在小老百姓中是很吃得开的。 结果在又一日后,他竟然在互市司见到了许田芯本人。 并且许田芯是先于他们被接待的。 他可是茶商啊,茶商。茶马互市的大茶商排在许田芯后面。 不过,这是后话。 先说商队离开后,搓澡大爷们哪有心思睡觉,在澡堂炕上眯没一会儿就说热,其实是闭眼睛算不明白自个昨儿挣多少铜板。 做鞋的妇女也向刘老柱的老娘打听道:“大娘,今日发不发工钱?” 还有负责喂骡牛的汉子们,不停路过许家饭庄门口。 无奈许家买卖太多,还没回来人。 来送肉的了,说是要回村安排事,顺便补觉。 四伯看这些人转悠来转悠去实在闹心,招呼其中一个小子道:“栓子,我瞧你们几个是闲出屁了,去把各家菜刀收上来磨磨刀,那菜刀都不敢我牙好使。” 还能有不敢您牙口好的刀具呢? 真夸张。 这么说吧,四伯两颗牙之间的距离,要是在现代打车得花20。 直到村委会七叔来了,他坐在刘老柱的牛车上,手中带着两副新做好的大旗。 刘老柱一边赶车一边美滋滋地摸摸大旗。 紧接着,许家车辆在后面也出现了。 许老太亲自驾车载着满满一车妇女出现。 下车后,妇女们不用总做主费事,就先是暗号小声地说,一二三,随后齐齐喊道:“发钱啦!” 大伙立马欢呼起来。 许家饭庄里。 许老太和胡椒并排坐在柜台里面。 刘老柱正被大伙取笑不管钱。 许老太负责念名字,胡椒给搓澡大爷还有烧锅炉的小子,以及砍柴送柴火的汉子结账。 “王大烨。” “到!” “525文”。 “带着搓澡组干得不错。” 王大烨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谦虚说还行吧,心里却很兴奋,才干一日就挣这么多,这要是连干一个月,备不住年底就能给小儿子说得起亲事。 “老蔫吧。” 五十五岁的老蔫吧,此时被念到名字甭提有多高兴了,乐呵呵大声道:“到。” “你连搓澡加按摩是十四位,辛苦,490文。” 老蔫吧嗳嗳点头说不辛苦,心想好好干,来年能给家里添一亩良田,有了更多的田地,往后代代就能吃饱饭。 接下来,许老太感觉没法叫名了,因为一把岁数也没个正经名,并且有的老头比她辈分还高。 这里的人,讲究贱名好养活。有的人家起名就是,锅碗瓢盆灶辘轳井绳桶粪叉簸箕筛子之类。 所以她是笑呵呵地喊着:“土根爷,茅缸爷,黑蛋爷,油壶爷,门帘爷,丑娃爹,占住爹,豁子爹,铁锤爹……” 澡堂这面发到最后,胡椒凑到许老太耳边小声提醒:“还有田芯的四两二钱。”这是用田芯牌洗漱用品的钱,连牙刷都是雇的村里老爷爷给做的,那是有本钱的。 许老太说给我吧,不当着众人面前发。 接着,俩人离席了,由四伯和七叔落座,开始分发洗衣和做鞋的银钱。 “史珍香,拢共做十五双鞋三百文……你说啥?啊,你娘家不姓史吗?那姓啥,得了,我也叫谁谁的娘吧,或是叫你男人名。” 妇人们却不干了,“不行,要叫俺们自己名,您老练练。” 我们做鞋手扎出血,洗衣手泡发白,我们也在玩命挣钱养家,凭啥还要被冠夫姓不配拥有自己的姓名。 四伯在一片叽叽喳喳声里服软说,得得,商队说来就来,咱还有一堆正事,叫你们名,行了吧。 事儿可真多,他还记不全。 “王莲花,洗衣十套,一百五十文,洗得非常干净。” “嗳,来啦,”妇人激动地攥攥带着冻疮的手:“四伯,我娘家姓李,李莲花。”当然干净了,她每件衣裳都用木槌捶打上百下。就怕被返工,然后里正把她名字刷下去再不启用。 “好好好,下回不会念错。” 而在妇人们发钱时,搓澡爷爷们兜里的银钱通通被哄走了。 像是许田芯租房做药那家,家中只有两位外嫁闺女,闺女们在婆家日子还过的很是穷苦。老太太正对她的搓澡老伴说:“她爹,这回你有能耐多挣钱,咱就能贴补贴补闺女,让她在婆家会被高看顺心一些。” 老爷子立马感觉自个还能再搓澡一百个:“备不住看在我们老两口手中有钱的份上,姑爷子们也乐意来。孩子他娘,银钱你收好,给她们攒攒。等丫头们回门子时,好好整治一桌饭菜给补补。” 挨着这对老夫妻,另一位老太太收了钱在对她老头说:“他爹,我万万没想到你一把年纪还能赚这么多,才一天呐,我都不敢想。我得给你做点好吃的,要不然身子受不住。” “哼,那你好好想想吧,以后只会更多。”老爷子两手背在身后挺起脊梁骨。 还有小孙儿搂着搓澡爷爷脖子的,正嘴甜道:“爷要给人按那些脚丫累不累?我听说您干了一宿活,等我长大挣银钱给爷买肉吃。” 这大饼画的,他爷急忙掏铜板:“给俺孙儿现在就买肉,娃想吃啥给买啥。” 陆续半个时辰后,独眼大雪人旁。 二道河从老到少,无论男女都齐聚在这里,亲眼看着四伯颤巍巍在踩梯子挂旗。 红色旗帜绣写,招待过徽州茶商,京城总号。 粉色旗帜绣写,招待过鲁州笔砚,东莱总号。 这天,二道河的几岁小孩子们都忘不了这一幕,他们长大后还常常回忆。也是往后多年,好些人家年夜桌上必聊的话题。 此时,村民们看着迎风飘扬的旗帜心想: 虽然我们的土地冻了,没法挖地基拓建,情况摆在这里,招待上一定是有许多不周的。 我们之前不就是穷吗?才建不起那么多房屋,想必也会把送到手里的银钱错失掉,但我们会更加努力解决许多小问题。 比方说,我们会扩招人手,连女搓澡工都会时刻准备着。 也已经定下村里由哪些家招待住宿,把屋里布置的跟新房似的,就差拜堂。 我们开江捕鱼时,还会雇舞狮队,让住在这里的客人们观看。我们更会从现在开始就排练联欢会,晚上无聊,我们给你演出。 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群人一条心,给我们一年时间,我们要成为家家都能盖上砖房的“青砖二道河!” …… 当日晌午过后,新来了一支商队没有停留在二道河村,想趁天黑前赶往镇上。但这伙人在路过时,有不少人不约而同看向那两面旗帜。 还有一支跑马的官队,在接近傍晚时路过二道河村。 马队陆续跑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完,里面不知是什么官,听说在护送钱庄。 往后镇北大地就要有钱庄的分号了。 这支官队也看向了那两面旗帜。 晚上七点,二道河商铺路边亮起两排红彤彤的灯笼。 丝绸商队到了。 并且对东北的寒冷,有了起码的尊重。 他们看眼有足够经验招待商队的旗帜,一支五百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打算停下了。 停下。 “家来且啦!” 水舀子饭铲子,我们这里管家里来客叫来且啦。 鸟叫家巧,聊天叫唠嗑,管主动叫上杆子,口水叫哈喇子,洗澡叫搓春,撒谎叫扒瞎。 捂捂渣渣,稀里马哈都是我们的当地话,滑冰叫做打出溜滑。 无论是卖饭的还是搓澡的,只要被问及,就对这支五百人的队伍普及。 他们真的要桃李满天下了:“嗯那,咋地,干哈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站住,打劫(两章合一) 西鱼许饭庄里,正人声鼎沸。 单独吃鱼炖粉条,吃炖大鹅烧土豆,小鸡炖榛蘑的十桌客人全部坐满,还单点了许多菜,后灶烧火风箱差点被拉废。 老翟头坐在许老太脚边手拉风箱,呼呼地响,火炉烧得红旺旺。 许老太炒菜时抽空提醒他:当心烧手上。 心想:哎呦我天,拉得还挺有节奏,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拉二胡,是不是心里哼哼小曲呢?真怕你哆嗦来哆嗦去抽过去。 自从让这位老小子推小车卖货,老翟头可能是出于感谢。 不仅自个抽空就来许家后灶帮忙,而且还把在村里的耳聋堂哥也叫来一起烧火。 老翟头的堂哥叫翟不理,听不见,可不就谁喊他也不理。 本来翟不理给许家干的活计是削棍,就是粉面子肠插的棍,三百个棍给九十文钱,天天在家削。 眼下被老翟头叫来搭伴卖货。 一个说话磕巴腿脚不利索,但耳朵好使,眼里有活。 另一个虽然听不着,但嘴皮子和腿脚很是利索。 有个什么事,不用喊别人,现在这两位老兄弟就能随时出现,俩人倒是搭伴成立一个组合,叫翟急送。 二道河是杂姓村,为招待宾客喊人干活方便,现在新铺子这面,不止有翟急送组合,还有王哪跑组合,这就是管客人们骡子的。黄不了组合,陈住气,郑经人,以及宋人头组合。 宋人头是送宾客们进村住的。 这不嘛,在许老太炒蒜苗鸡蛋时,铺子门外宋人头四人组,正一人挥动一个小旗招呼着客人们: 「准备发车了。 已经吃完饭不打算洗澡的,以及不洗澡还要洗衣的,二十人一组随我来。 看好,我是红色小旗,明早我也会挥动这个小旗去接你们。 放心,准保误不了你们早饭和出发,我带着干净衣裳去之前,你们住的各家,也会提早一炷香叫你们起来洗脸。」 有宾客打听问,没交洗漱钱,今晚会有热水用吗?需要再单独花钱吗? 挥舞着紫色旗的宋人头成员,连忙大声告诉道: 「不用,大伙喝点水,洗把脸,你们住的各村民家会给免费提供。 但咱说实话,村民们从辘轳井一桶桶挑水,又要从山上捡柴背柴下来很不容易。 先不提费力气,只说山上又是狼又是蛇虫咬,看见面前这座连绵大山没?我们把这么一座大山的松树塔快要捡光,拜托诸位贵客不要浪费热水。 像是能俩人仨人用一盆水洗把脸再涮涮脚就用一盆,你说不热乎添点热水没事,别哗哗又是洗头发又是咋地的,咱没收诸位一文水钱是不是?互相理解,好不好。」 「好!」 「走,那我们紫色小旗先出发。冷就披牛车上靰鞡草抱一起,正好我们住的人家在江附近会路过江面,让火把照亮,我们看看。要是有好奇的还可以下车打出溜滑,坝上那处高坡被我们浇筑成了冰滑梯,你们可以滑下去。」 连走八十位宾客,通通坐的牛车。 然而并没有完全送完客人,要等牛车返回来接着送。 为防止半夜又到新客住不下还不愿意折腾的情况,村民们纷纷尽力说服早到的客人们进村安顿。 说我们会带你们滑冰,可好玩了。 进村还能见到我们村孩子搭得各种各样雪人,雪人给你站岗。 而且各家条件也比铺子好,十人一铺炕,不挤。 虽然不敢说被褥里外三新,但是嘴呼气这块,被头全是新缝补的,走一批客人拆下洗一批。墙上贴有剪纸,一张大美人,一张 红双喜,你要是梦到不该梦的被憋醒,尿桶还给拎屋里。 所以说,外面陆续发车,那叫一个热闹,却仍是比不上屋里。 许家饭庄收银台前,有管事趁大掌柜喝高提前来结账,来人说话也一股酒气,主要是万万没想到这里的酒后劲会那么大。 管事倚靠在收银台前,一边给银钱,一边对许有银笑呵呵道:「喝的有些多,让店家见笑了,还要等一会儿才会结束。」 许有银想听不见那帮人在聊什么都不行,那声音大的。 那帮人的大掌柜,在畅聊这趟之行过后的梦想呢,让大伙跟着他好好干。 他笑着摆摆手不当回事道:「没事儿,想喝多久都行,喝酒不喝醉,等于搓澡没搓背。」 在许有银看来,这很正常。 喝多后,聊梦想这个东西也要有的。虽然梦想没什么用,但是毕竟想想又不占地方,喝多就是畅想嘛,美得很。 而且这方面他熟,常听,这位大掌柜比起他娘画大饼的能力也差远了。 他娘,在村里各家这么穷的情况下,没喝多就敢挥舞胳膊说:铺子是她家,但发展靠大家。只要跟着她好好干,以后带大家进城购物,年终发奖励。以后家家有车有青砖房,仓房都是马粪堡,冷就抠下来一块烧。 搞得大伙每开完一次村委会,就打一次鸡血。 纷纷喊着娘的语录: 说总做主,我们有钱多铺路,没钱我们会顶住。 改变现状,从我做起。你指哪,我们干哪。 我们没有躺赢的命,就要站起来奔跑。我们要和你进城购物。 许有银正吐槽得欢实时,许老太进来了,看眼她小儿子,又看一眼:「你在心里念叨我啥呢?」 「没,娘,我能念叨您啥呀?这是结算完的银钱,有碎银有银票,人家不可能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我不好拒绝。」 许老太看眼百两银票,她最不愿意收这个。不是怕假币,在这里不可能的,除非想掉脑袋。是百两到钱庄兑换有三两手续费。而各家要是收到大额银票,这个手续费是由各自承担的。 莫名其妙少挣三两,唉,没招。还总可着她这里收银票。 许老太收好银钱问小儿子:「你三哥没回来吗?」 「没有。」许有银有点担心,按正常往返,应该从西山镇回来了。 话说,还是侄女心态稳,知道来这么一支五百人的商队愣是不急。人家说三叔没回来,没有瓶罐装药,宁可不卖也不贱卖,再说商队回程或许还会入住。 这次没卖成,下次再卖呗。 侄女这么一说,让许有银感到奇怪的是,关叔一把岁数竟然听侄女的,也说:「对,不贱卖。」 然后就跟着侄女走了。 俩人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许有银他们不清楚的是,关二秃之所以能说得那么大气,那是他着急做研究。 他此时正和许田芯一起研制新药,他负责查阅张仲景医书和煎制能茅塞顿开的菊儿爽(开塞露)。 在关二秃眼中有新药,比挣银钱这事更让他心潮澎湃。主要也是之前挣过几十两了,家里能揭开锅就不那么迫在眉睫。 更何况田芯还有个计划,想要像那些大客商似的,将菊儿爽干互市。 而此时许老太还不知晓这个想法,她正在和小儿子聊三儿子的去向,能不能是听说哪里有贵鱼,半道跑哪里收鱼耽搁了? 外面忽然传来有人找许老太的声音。 「你谁呀?找我。」 「我是镇里捏泥人的,养猪叫岭子的让我来的,说你们找我捏泥人。 」 许老太疑惑,养猪的她倒是认识,今早刚给她家送完货:「我找你捏泥人?」 「是许有粮找,你不是他娘吗?粘豆包老太。」 捏泥人的老师傅很担心许家不管饭也不给半两工钱,他是背一堆家伙什坐最后一趟车来的,所以他得找许老太。因为这人在镇里很有名,比较豪横,号称粘豆包老太。 许老太:「……」行啊,比叫肠老太强。 许老太给泥人师傅领到澡堂,又寻到许老二特意追问下,才知道这是她孙女的手笔。 说是关二秃找,其实就是她孙女想要人体模型。 许老太解了疑惑离开,泥人师傅却懵逼了。 他大半生捏过泥人打铁,捏过大娘纺线。捏过少年在读书,捏过和尚在念经,就是没有捏过大屁股。 许老二实在使不好捏泥那股巧劲儿,他示意老师傅换鞋就坐他旁边慢慢捏,今晚管饭还管住,就住在澡堂子里。 要是怕捏不好,还可以进去看看,那里趴一堆,找一两位典型病患瞅瞅应该是没有问题。 「我是要偷摸瞅瞅……」从没对着水面照过自己,只摸摸也看不着长啥模样。 与此同时,许老三确实被事情绊住腿脚,才会晚回家一个多时辰。 下午刚离开西山镇城门不久,看到有个小山包,许有仓就将车停好,跳到路下面解决一下三急。 结果他连桶带粪便被扣了一身,对方说:「打劫。」 许有仓蹲在那里:「你瞎啊,管谁叫大姐,我是你大哥。」 「我说的是打劫,我是劫匪!」 许有仓说,你痛快把桶给我拿开,别给我激活了。 「这都什么年月了,你西山镇即使不归镇北军管,挨着这么近也不能如此放肆吧。 我都不敢出去抢了。 你爷爷我行走江湖打劫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 哪来的大虎哨子。」 抢劫的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还有一位十岁的,仨人头回干这事,心里慌慌的。 十六岁的男娃狠狠踢了许有仓一脚,急眼道:「你都要被抢了,话咋还这么密。」 十四岁的少年也外强中干,用刀把戳戳许有仓腰眼喝令道:「我们是生活所迫没有钱,既然抢你就是缘,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给银子。」 许有仓被扣住粪桶,「我兜里比我脸都干净,这么的,把桶拿开,好说好商量,我车上有吃的,方便面,面条,油炸的知道不,拿开咱就好说。」 十岁小娃,忽然带着哭音说:「大爷,我饿,我想吃面条。」 他二哥想捂嘴都来不及。 桶被掀开,许有仓就骂道,不能直接去车上抢吃的吗?桶拿开前,你们不能用绳子给手绑上吗?觉得自个一刀在手就天下你有了是不是?啥也不是,还敢学人家抢劫。 「让你们小小年纪不学好!」 许有仓手拿冻鱼追一路,我是二道河许老三你记住。 没一会儿功夫,他就将这仨人像蚂蚱一样拴在一起,冷冷的冰鱼在脸上胡乱地拍,「还打劫不了?抱头蹲下。」 最大的蔫了,抱头心想:只盼让自己去蹲大牢,放过两位弟弟。 十四岁的眼泪噼里啪啦掉落劝许有仓:「大爷,求您放过我们吧。奶奶不成爷爷在,看在我们啥也没抢到的份上。」 许有仓望向三个衣着很是单薄破旧的小子,拧眉道:「那叫买卖不成仁义在。」 十岁的噗通一下跪下抱住许有仓的大腿说: 「是我,是我太饿啦。 大爷,我们没有爹娘了, 爹娘夏日给养猪大户家里喂猪死了,大哥在几年前被征兵役也死了,家里能卖的早就卖没。 大姐这几年为拉拔俺们几个弟弟长大,又生了丫头,被婆家连同外甥女一起赶了回来,不要她啦,现在外甥女才一岁,正病着。 呜呜,二哥和三哥出外找活干,不仅没有赚到一文钱,而且干完被找茬抽打一顿,俺们……」 十岁的小男娃哽咽难言。 他们这才动了抢的念头。见旁人又是三五一串赶路,他们哥仨太过瘦弱怕抢不过。只有眼前这位大爷赶着恁贵牛车还是一个人,却没想到一个人比谁都难搞,菜刀也不怕,劈手就夺走,还将他二哥胳膊稍一用劲就差些拧断。 许有仓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要不然他不会赶着车拉着这三位小混蛋重新返回西山镇,还去家里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三个小混蛋的姐姐,看起来也瘦得厉害。 破乱不堪的家里,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见到他又看眼三位弟弟就是一愣,木呆呆地问他:「是他们惹大祸了吗?」 许有仓在小婴儿虚弱的哭声里说道: 「没有,是我们四人有缘掉进一个屎坑,告诉你一声,我要带他们洗个澡,怕你着急。」 离开时,许有仓脚步又一顿。 他将买完货兜里仅剩下的四吊钱,留下两吊放在窗台,弯腰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开。 接着,他还给几个小子买了二十张蒸饼,将车存放在认识的酒楼院里,又拽走车里备的一块布,按照店小二的指路,真的领那三个小混蛋在西山镇洗了澡。 在洗澡时,看见大的那两个小子身上的鞭伤。 碰哪哪疼不说,还一拽手腕就掉黑泥。 许有仓有点不敢给搓了,也是有些难过。因为他在回忆曾经,要不是有娘在和侄女太小,其实他们哥仨也曾差点这般。忽然很想消费。 「有搓澡的吗?」 然后就发生点小插曲,许有仓挣了三十五文。 「有,给我搓下背!」 许有仓:「……?」 好吧,这活他熟。为给小子们演示挣钱手艺,他又给搓了俩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两幅面孔(两章合一) 许有仓蹲雪地里,在用雪清理外面穿的毛皮坎肩。 而野猪皮的毛皮坎肩里面,许有仓本该有一件黑色的活里活面棉衣。此时那层活面外衣,正罩在十岁小男孩身上。搓澡挣的铜板也给了对方。 将皮坎肩上清理差不多,许有仓就站起身上车。 三个男孩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许有仓没看他们,只说了句「散了吧」,就驾车离开,能给的都给完了。 然而三个瘦弱男孩穿着用靰鞡草捆的草鞋,却一直跟在车后面跑。 小的那个裹着新衣还踉跄几步,直到被西山镇的衙役用刀拦住,三个男孩仍旧执拗地隔着朴刀望着车影喊道:「大爷,大爷……」 在三位男孩心中,许有仓是生活中难见的光。 被扣了屎盆子,不但没有扭送他们去坐牢服徭役,而且还帮了他们。 给大姐扔了救外甥女的药钱,还带他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洗了热乎乎的澡,从没有那么暖和干净过,买了饼子且给小弟外衣。 现在仅见过的光走了,他们舍不得。 「二哥,恩人大爷就这么走了,我们却不知晓他是哪里人。将来等我再长大一些,万一挣了银钱也不知该去哪里还钱。」 十六岁的男孩叫大鹏,他先看眼小弟又看向远方说: 「怎么会不知?再说我们已经长大了,何必等以后?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爷犹如再生父母,按江湖道义,我们该改口叫爹。 并且我们没有银钱就该用力气还。已经收了大爷的银钱,现在就得报恩,走!」 三个小子立马有了方向。 西山镇酒楼后院。 店小二先打岔道:「你们管谁叫大爷呢?人家没比你们大两岁。只不过比你们有本事,经过的事多罢了。」 然后才告知道: 「那位是临镇二道河村的许三少。 不仅和我们酒楼有合作,而且和瓷窑东家更是关系牢靠。 所以你们帮干什么活?许家招呼一声有的是人抢着干活,哪是你们几个小啰啰能高攀得起的。别以为带你们几个洗澡就好像咋回事似的。 得了,看在许三少的面子,那个大的,对,就说你呢,澡堂那里嫌你没力气不要你,你明日就来酒楼后院干杂活吧。 用你们那位大爷、呸,是大哥的原话,赶紧挣几个铜板过完这个冬天是正经。」 小二还撇撇嘴嫌弃嘀咕句,话说都十六岁了,怎么看起来跟十二三似的,干杂活真是没人愿意要,纯属看许有仓面子。 大鹏表面什么也没说,却在许有仓朝家赶路时,接连两日一直忙到深夜。 哥仨偷偷出城藏在山洞里,忙着捡柴攒柴。 十岁那个小的,还知道将许有仓给的好衣裳脱下来,留给外甥女用。他舍不得穿。 外甥女才一岁大,这件大大的衣裳能裹好几层取暖。 然后回家后,将二十张蒸饼给大姐和外甥女留下十张。 平日里,三个小子的大姐靠给人浆洗衣裳挣铜板,挣得并不多。 因为一方面是西山镇并不繁华,这里没有那么多货商住店需要人洗衣。二是买不起皂角洗不干净就不能单干,只能用麻绳捆着女儿去大车店挣浆洗衣裳的帮工钱。什么都由店家出,女人出力气就行。 三个小子对大姐宣布道: 「我们要去找贵人大爷,不能白拿他两吊钱。 大姐,你放心给妞妞抓药。 我们会少吃饭多出力气,帮恩人家干几个月活就回。」 女人背着哭闹的女儿对 三个弟弟说:「要活着回来。」 「晓得嘞!」 三个半大小子背着一堆白菜帮和十张蒸饼,心有大爷,以脚为马,没有路引却敢翻山越岭,向心之所向的地方出发。 —— 许有仓到家时是晚上十点,这给他饿的。 这给他娘吓的。 许老太惊讶地瞪大眼,发现三儿衣裳都被人扒了: 「路上遇到打劫的了?」 随后也不等回答,一把推开老三,许老太急忙推门跑到外面看看牛还在不在,又翻找一圈牛车上的物什丢没丢。 许家哥仨齐齐扭头望向门外:「……」 看见没,他们仨在娘的眼里还没有老牛重要。 其实怎么可能,这不是人好好站在那里,许老太这才着急看牛。人好好的就怕丢财。 「三哥,怎么回事儿?」 许有仓简略回答:「遇到比咱哥仨当初还惨的小兄弟,伸手帮个小忙。」 看到许老太回来,很能吃苦的许有仓,头一回主动说:「娘,我想吃白米饭白面条白馒头白开水。」 他饿得有点突突,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许老太赶紧让老二给三儿泡方便面,吃啥也不如那个快。 「娘,那个还要卖钱。」 许有仓心里挣扎一下,油炸的面条本钱贵,他要是放量吃饱太浪费。 「贵啥?我去哪给你整白馒头,白米饭客人在吃着。你别给我找事儿,我刚歇一会儿,谁有空给你现做饭。赶紧肚里有食就能暖和了。」 所以没散场的喝酒客人们就闻到了方便面香,向许老四连忙打听那叫什么。 刘老柱也顺着香味找来了。 刚见面,刘老柱就从心往外发出感叹道:「你们娘要是不玩命挣钱,根本养不起你们哥仨。我的天,用脸盆子泡面,你能吃完吗?给我匀一碗。」 镇治所的驴都不敢这般放量吃。 「里正叔,我二哥把瓷罐送回村了吗?」许有仓赶紧给刘老柱盛出一碗面。 「送回了,不是你二哥送的,我家靖栋送的,放心吧。眼下村里应该在忙着装药。对了,我看瓶子还是原来那个带画的,你怎么到了西山镇就能取走?」 属于私人定制,不用做吗? 许有仓闻言笑了笑: 「这就要说,咱自己家人不把那药当回事,但瓷窑东家却当宝。上回去,老四白送他几颗,这回打照面他就说,那么好使的药,他就猜到只要有客源就能卖没。所以在使完药后,就告诉那些老师傅接着做瓷罐预备着。还说,我这两日不去取,他就预备要派人送货了,他猜到了我们会补货。」 许有仓也是这次出门,才意识到「菊花蜜」的价值。 瓷窑东家一口一句:你们家会缘于财富又不止于财富。看着吧,这个药要是能送对人,有缘分送到有需要的大贵人手里,妥啦。 还说,甭管是多么命格贵重的人,他也要吃五谷杂粮,离不开急需的药。这就是有本事的太医和郎中,在历朝历代都会吃香的原因。只要好使,千金难求。 刘老柱听完是很唏嘘:「我怎么感觉,是银子好像在追着田芯那丫头往兜里送。她只是随便买几本书,随便翻翻就能挣钱。」 应该是运气来了挡不住,要不然说不通啊。 因为他家刘靖栋,翻一百本书了,念个名字都费劲。 前段日子叫错王大烨,今早回家书院彻底冬休,帮他娘拢账,念其中一个名字又说叫玩我鸟,熬一宿夜气得他都不困了。玩你鸟,还揪你鸡儿呢,那特娘的叫王元鹅。村妇里有名的大蛾子,你鹅 婶儿。 刘老柱想起两个倒灶儿子就心堵得慌,吃方便面都不香。 又劝自己,好在私下问了田芯行运法宝。 田芯那丫头一点儿不藏私也告诉了他。 田芯说,大红秋裤身上穿,运气指定不一般,恩,他就在穿。 「里正叔,有客人要买不少蜂蜜,快来。」 刘老柱叼着两根方便面:「……」唔,你看看,这法宝多厉害。正寻思着呐,这就来了买卖。 那往后他要是日日穿上红秋裤,从此不得走上成功路哇? 刘老柱急忙连汤带面倒嘴里,用手一抹嘴。 接着又特意把红秋裤往上提提,短打棉袄塞秋裤里面,假装上茅房没有拽好衣裳露出个红边。 刘老柱连腰带都是红绳。这就叫男人要想帅,秋裤扎进裤腰带。他怕买卖黄了,必须镇住。 好一顿忙乎,他才两条小腿紧倒腾跑去卖货。 而之前被刘老柱念叨的糟心小儿子,此时正在经历着糟心事。 瓶罐到位,许田芯手下姑娘们今晚要加夜班装药。 许田芯路过张寡妇家门口,想着将干活的春妮,也就是张寡妇的大女儿叫出来,让与她一起走。 也不知道是太晚的事还是怎样,碰巧就看到隔壁郝银花奶奶的男人于加棍,正被张寡妇用笤帚疙瘩抽打。 并且还听到张寡妇破口大骂道: 「咱俩就此拉倒。你要是再敢翻墙偷摸来我家,我就豁出这张面皮不要,给你媳妇下跪赔礼道歉,往后不抬头做人也要去找你媳妇说开,让她把你跑骚的腿打断。反正我大闺女能挣钱了,我就算被沉塘也放心这帮孩子,没啥可闭不上眼的,省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有啥可舍不得死的?你看我敢不敢说到做到!」 于加棍被吓跑了。 从院子里跑出去时,许田芯被刘靖栋一把给拽到墙后。 许田芯惊讶地看向刘靖栋,用眼神询问,你怎么跟来了? 刘靖栋念书不咋地,但是很认亲。 他寻思按辈分自个是许田芯的叔。 大晚上的,许田芯去村西招呼人手干活,位置很偏僻。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走夜路不得害怕?他就跟来了。 哪成想听到这种花花事儿。 然而事情还没完,于加棍跑走没关大门。 许田芯和刘靖栋在外面清晰地听到,张寡妇和三个女儿一个小儿子正在抱头痛哭。 里面属春妮的哭声最大: 「娘,我以为你根上就是不正经的人。 我恨过你,咋就守不住,在心里也一次次地瞧不起你。发誓绝对不要成为你。 我甚至还恨你为啥要生下我,没想到你却主动把他打跑了。 连我以前觉得你偏心眼,经常因为干活打骂我们,只对小弟好。最近也不打我们了。 娘,我是不是想茬了?那我恨了你这么久,到底在恨个啥。」 张寡妇夫姓张,她就是那位「史珍香」,实际上就叫甄香。村里人爱给人起外号就忘了她本来的名字。 张寡妇抱着女儿们哭,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作为母亲感觉也没脸解释。 她和于加棍第一回是半强迫的,她家住的位置非常偏僻。 近几年收成都不好,前年庄稼收成更是惨半。 当于加棍说每次会给她二十个铜板,她脑子里想的是四个孩子连半饱都吃不上,整个冬天到来年开春才能有野菜吃要大半年该怎么办,脑子一松,拽裤绳的手也就松了。 至于打女儿们,她一拖四,实在是干不动家里的活。 庄稼活,成年汉子都受不住,更不用说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孩子,就没有不懒的孩子,她没办法只能打着催促让帮干活。家里穷,要是再不勤快,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当然打孩子,也有她发泄情绪的原因。 自从男人撒手扔下这一摊子死了,她望着四个半大孩子再看看粮袋子,心里就从没有过亮光的时候。 孩子们只会问,娘啊,下一顿饭该怎么办,她哪里知道,总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担不住。 此时,张寡妇抱着大女儿痛哭说:「春妮,娘以前打你打得太狠了,娘对不住你。」 因为这个女儿恨她瞧不起她,她知道。 以前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委屈,就会打孩子。想用这种行为教育女儿:任何人都可以瞧不起你娘,唯独你,没资格。 又抱住另外两个女儿哭着说,「太穷了,那时候太穷太难。好在,过去了……」 村里任何人都不如张寡妇一家最感谢许老太和许田芯。 是许老太给了张寡妇另一种活法的机会。 张寡妇觉得自家都快要重生了。在村里这种妇人根本找不到什么活计挣不到钱的地方,是许老太告诉她,只要你肯干,就会有饭。 有饭吃,她追随许老太才不解裤子。 见到于加棍那几颗门牙就从心里往外的恶心,知道每每过后她有多膈应吗? 说句退一万步的话,真有一日想找男人,她也要找那种瞅得顺眼的。更何况她已决定绝了男人那根筋。有饭吃好日子过,谁要他们。 她现在只想拉拔三个女儿和小儿子将日子越过越好。 也是许田芯给了她大女儿春妮不一样的人生,起步就和普通村里女孩不一样。那叫能挣钱有手艺,只要实心实意跟在许田芯身后干下去,即使将来嫁人到外村,依旧能日日回到田芯手下挣钱吃饭。回婆家吃现成饭,婆家都不敢多说一句。因为那是在忙着挣钱,最正当的理由。 张寡妇心里最近极为痛快。 今日和孩子们抱头痛哭后,心里更是亮堂。这往后啊,起码她和大女儿要争取做许老太和许田芯的左膀右臂,做最卖力干活的那个人。而且谁敢坏许家事,那就等于是在断她们家生路,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她还有梦想呢。 她敢想象了,将来要让三个闺女各个学会能挣钱的本领,一个个送出嫁,各个带上里外三新的棉衣棉被,带着体己银子体体面面出门子。这般即使嫁人后像她一样不幸男人死了也不怕,有银钱有本领。 还要给小儿子盖出大房子。她是年纪大生得小儿,要是没有活到小儿子孙满堂那一天,有大房子在,她也放心住得下了。 张寡妇抱住孩子们说:「往后能多学认字就学……」 门外的许田芯和刘靖栋沉默着往回走。 刘靖栋忽然道:「咱俩就当作没听见吧,要是回家说这事儿,我娘就会憋不住,她会找自认为信任的人说,我只和你讲,然后第二日就会传得满村皆知。」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差点见了阎王爷 许田芯却和许老太说了。 因为第二日早上送走这批客人后,晌午许家人全部回家吃饭。 一方面想让满桌子他们,在新铺子热炕上睡个好觉。 许老太要是在那里待着,大伙好像放不开。连于芹娘的弟弟大力算在内,总怕当着老板面前睡大觉不好看。 另一方面许老太需要找上回买的新布料,让老老太抓紧给老三做件新衣裳。 在吃饭时,聊到了这个话题。 今日外面天冷冷的,虽然满屋子摆放种菜盆,但是屋里被老老太收拾的很干净。 晌午的阳光照在热炕上。 此时,炕桌摆放萝卜条咸菜,一大盆胡萝卜炖的白菜、干豆腐、土豆条。现烙的饼子,大葱冻白菜农家酱。 没有通知就回来吃饭。 平日里,老老太两顿饭就随便对付一口,怕大伙以后更不爱回家吃饭,就不能对付了,赶紧又现切的肉丝炒吧吵吧,让卷饼放里面。 于芹娘又从大缸里捞出颗酸菜,特意扒出酸菜芯,将烤过的干辣椒掰碎拌制酸菜芯,她婆母爱吃这一口。 饭菜全部端上桌,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你一碗我一碗,没一会儿就将一大盆炖的白菜土豆条分个干净,只剩下个汤底。 许老太咬口饼子,又喝口菜汤,才问老老太道:「最近几日,村里这面干活咋样?有没有偷懒的。」 她没空去看,只能私下里问问,爱东家长西家短喜好管事的老婆婆。 钱这个东西很有魔力,老老太就是个典型。 钱能让老老太在面对小儿媳时,从之前的狰狞,愤愤不平,到语重心长,再到和蔼可亲。 低情商形容她的变化,这就叫见钱眼开,见风使舵,势利眼,见人下菜碟。 作为婆婆,她不一定是想要借光花你钱,也没想要你的钱。 但你要是越来越有实力,她的态度就是会有变化。啥都不图也有变化。 而高情商形容嘛,那就叫亲情会随着金钱回归。 这不嘛,许老太娘不叫,啥也不叫,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对空气说话。 老老太却立马正襟危坐,饭都不吃了,将儿媳妇问的话特别当回事,认真回答道: 「你眼光不孬,现在晌午阳光照进来,我冲光说话不丧良心,不能没有还瞎编,都很好,我这么挑剔的人,也说不出来你雇的那帮人谁偷懒。」 大家很珍惜干活的机会,毕竟在人不如骡子贵的年月,偷女干耍滑就会被换下,有的是想来干活的。多少外村人在扒眼等着。 许老太闻言笑了笑,闲聊天般又问道:「那依你看,谁干活又是最卖力的?」 真卖力的,咱不说空话。 回头不那么忙了,在天暖和还没有种地前,许老太真打算带一帮老姐们坐自家牛车进城逛逛街。 挑一些老姐妹们授予劳动模范称号,再给买块头巾子或是围巾给奖赏奖赏。 在她许家干活的,有那么几位老姐妹都没有男人了,或是有的爷们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有相等于没有,属于这种情况。 因为没有可靠的墙,所以有些女人活成了一座山。男人们不给奖励,她给奖。 许老太没等老老太回答就说:「是隔壁郝银花吧?」 隔壁堂姐负责粉面肠加工。 粉面子肠在许家买卖里,虽然看似不起眼,利润也很低。但是隔三差五就要送货五百根到一千根。 而这活多少有些埋汰,要洗肠灌肠。 许老太反复强调,入口的东西一定要给弄干净,不要说打水费劲冬日水凉,灌完肠看不出 来脏不脏就马马虎虎。吃出问题找生产厂家,所以她特意让隔壁爱较真的郝银花给管理这一摊。郝银花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却没想到老老太摇了摇头。 据老老太偷偷观察:「干活最卖力的是史真香。」 老老太甚至觉得,在村里有家里这么多摊加工点的情况下,把做肉松和敲击玉环面的人全算在内,史真香都能算头子。 「拔凉的水,她哗哗洗,不嫌脏不嫌累,主要不计较。有时已经发完当日工钱,有的人转头就走咱也挑不出来错,但要是着急喊人多干一会儿,她准保留下,一早一晚还知道捡点柴给白用。」 作为东家倒是很喜欢,可是一起干活的妇人们却不喜欢,说搞得别人怕被比下去,发完工钱都不敢早走。 许老太好笑道:「你怎么和四伯他们似的,人家不叫史真香。」 「那叫史多香?」 「她就不姓史。」许老太提醒老老太: 「你忘了她娘家爹,那不是早些年从外地逃荒来的,据碗据盆据大缸那个吗,在村里当当当敲,管他叫真闹心,她姓甄,单名小香。后来他爹死了,她娘将她八岁就送到村西老张家做童养媳,没两年她娘就带儿子走了回了本籍,至此再无音信。按年岁算,备不住她娘也早就死了。」 老老太看小儿媳难得和她唠唠嗑,特意先瞅眼在用盆干饭的曾孙女,应该是听不到,听不到就不会被污耳朵。 然后才凑近说:「她虽能干,但我咋觉得,隔壁你堂姐那男人,瞅她眼神不对劲儿呢。艾玛,直钩的。」 许老太一下子就烦了,「啧,我发现你可真是,怎么看谁都像不正经。怎么的,你对寡妇有偏见啊,难道你不是?我不是?」 老老太委屈,一委屈,声音就大了: 「我说的是隔壁那老家伙,瞅她眼神直钩的,我又没说他俩有一腿。 真不是我爱扒瞎(撒谎)。 那天,隔壁那老家伙收车早,他哪里溜达不好,专往你租的老翟家院里跑,那里全是给咱家干活的妇人。 这给他忙的,眼神都不够用了。 而且说是去看看郝银花忙不忙,那日他盯着里面,我恰巧和他前后脚到,我就盯着他。我眼瞅着他先看史珍香的裙儿,接着看人家头发,又看人家的唇儿。」 老老太撇撇嘴,不服道: 「反正隔壁那老家伙不是个好玩意儿,是定死了的。 你堂姐那虎了吧唧的就知道傻干活,恐怕还没发现呢。 不知道咱也不能瞎提醒。 田芯奶,这事儿你得听我的,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老话总是没错的。别好心被当驴肝肺,你堂姐一句:你抓着啦?你往我男人头上扣屎盆子,回头你里外不是人。」 一说起这种事,老老太就很有精神头,她根据自己多年看过的花花事继续分析道: 「备不住隔壁那位根上就坏了。 有的男人娘胎里带坏,五六十岁还惦记找下一代,那史珍香比他小十多岁吧?你瞅那色眯眯眼神,我瞅都恶心。我看他快要死得快。真要是哪个跟他,也不过是买卖,他一个臭拉脚车的还觉得自己挺厉害。 要我说,有的男的吧,兜里就不能给闲钱,他要是不搞那套,他心里……」 许老太拍了筷子,彻底不耐烦道:「孩子们还在场呢,都听傻啦!」 「刺挠……」老老太小小声将未说完的补充道。 确实都听傻了,除许老三在端过菜盆问:「你们谁喝汤底?没人喝的话,***了。」 自从家里条件变好,吃饭不再给大家限量,每次看许老三吃饭,许老太就惦 记现代的自助餐。 要是能回次现代,她非得领三小子吃次自助,那绝对不亏本,会被商家拉到黑名单。 许老太嫌弃地赶紧挪开眼神,想用孙女现在日益变粉白的小脸洗洗眼。 刚来这里时,她孙女就是个黑鲤子。 现在忙着好好保养,有望一年半载后能变成大白鲢。 结果许老太愣了一下。 因为许田芯在对她偷偷眨眨眼。 那意思……让她压压脾气,不准冤枉太奶。 难道隔壁那个老恶棍,真与张寡妇甄香有一腿? 胡搞的就是这俩人,我的个天呐。 「万万没想到啊,哪敢猜」,许老太趁大伙刷碗端盘时,将许田芯拽到小屋问道。 她甚至觉得原身曾经的表现,都比张寡妇更像不正经的人。 所以说,这话要不是孙女亲口告诉的,换做别人,许老太压根儿不能信。 「奶,我和刘靖栋的意思是,春妮娘现在想改好了。虽然以前不对,她有再多理由也是不对。但为春妮夏妮秋妮和小冬他们几个孩子,暂时还是不说出去的好。」 她答应刘靖栋不说了。 靖哥哥非常幼稚,竟然做出发誓的动作。 「那你咋告诉我了?」 「我这不是,有秘密要和您分享嘛。」许田芯说完就走了。 她今日要去关爷爷家里研制新药,租的干活那处在忙着装药和熬药,爷爷组也要坐在屋里编筐,实在是没有空地方了。 许田芯离开后,许老太望着孙女背影,好笑着自言自语道: 「你倒是没憋着,有八卦赶紧及时分享出去,你让我怎么办?」 用老老太的话,她心里也刺挠啊。 于芹娘进来问:「娘,田芯又干啥去了?给熬得三白饮还没有喝。」 「我喝了吧,我也白白。她望眼欲穿,回头给她发个称号,***的园丁。」 她孙女对这几个眼,算是研究明白了。 —— 古代名医张仲景,根据历代名医先贤总结出的药方,再结合自己的多年从医经验,在《伤寒论》中曾写道,他治疗便秘就用蜂蜜煎制。 先贤们都是让喝,蜂蜜本身就是一种药,他是煎制成子弹头的模样给塞进魄门(***)。喝的疗效一定不如塞,这是直通车。 包括他写的《金匮要略》,也曾详细记载,痔疮和便秘的治疗方法。 所以目前市面上能买到治疗便秘的药,就是非常有名的如子弹头模样的蜂蜜栓,还要是大户人家才知晓有这种药,普通百姓都不知道,至多喝点蜜水。听关爷爷说,再就是非常干燥肚子涨疼厉害的患者,会用猪胆汁和醋做润肠药,用细竹管给送进去。再没有其他。 此时,关二秃就在根据医书记载煎制蜂蜜。 用什么器皿煎,煎制几成热,其中都有学问。 而许田芯是不可能只用蜂蜜做「菊儿爽」,市面上有,她没必要研制。更不可能用猪胆汁。 她做的是现代和古代双结合的开塞露。 现代的开塞露主要成分是甘油,是一种高渗液体,塞到身体里会受到强刺激。 甘油很常见,化妆品想保湿都会添加甘油。 甘油不是先天就有,是提纯出来的。像花生油里面就有。 另外,手工皂里面也有甘油。这就是用手工皂洗脸洗手不拔干的主要原因。 许田芯正在关家小屋里重新做最基础的猪油手工皂,只不过她在还没冷却凝结的皂液这一步就停下,正往里面加盐。这是一种化学反应,甘油易溶于 水,加入食盐后,溶液中na离子浓度饱和,所以才会析出硬脂酸钠的甘油。 基本上能析出百分之三四十的甘油。 剩下的原料也不浪费,可以接着做皂。 只不过这样的香皂会抽抽巴巴,上面带着许多窟窿眼,因为没有油脂了。但用来洗澡洗手是没有问题的。 许田芯听着欢快的背景音乐,跟着一起唱道:「借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啦啦啦」,和直播间家人们一起见证甘油被析出的奇迹。 以后请叫她——手工达人。 外面关二秃听到怪里怪调的歌声也笑了。 没一会儿,一人拿着煎制热乎新鲜出炉的蜂蜜,一人举着甘油汇合。 关二秃之所以能接受许田芯的「奇思妙想」,那是因为他琢磨,有的富人家上不出大号时,脑子活络会给***抹点菜籽油之类的,起到滑润的作用,免得太粗太干撕裂。 田芯说,她能将香胰子里面的油弄出来,关二秃就琢磨有妇人戴镯子摘不下来,正是抹点皂胰子立马脱落。那这种起沫子的油塞到肚子里……可试。 而许田芯之所以还打算在「菊儿爽」里加蜂蜜,那是因为如果在现代误喝过开塞露,就该知道那是有点甜的。还有一种缓解孕妇便秘喝的乳果糖口服溶液,蜂蜜就等同于是这个原理。 这回两样一加再制成子弹头塞里面…… 与此同时,新铺子那面。 看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许老太正吃惊打断道:「等会儿,别说你叫大鹏了,你就是大雕,也要先说清楚,谁是你爹?」 当许老三赶来解释清楚后,才解了误会。 许老太:「……」她三儿子这就当了义父啦?也行吧。 至少不叫义父也要叫叔,因为不可以比她孙女高一辈。她家田芯太可怜了,见刘靖栋那样的都要喊叔。 这回妥了,给弄几个弟弟。 「快快快,没有路引就敢翻山越岭,这几个娃饿坏了吧。」许老太正张罗时,远处来了三辆车。 白慕言带着他同窗来了。 他同窗想单独订一个富贵如意的水滴钟,摆在家里长辈房里。 同窗带着呼啦啦一帮小厮,在路上时还问过白慕言,「感觉你讲起许姑娘时,你的态度可是有点儿……」 白慕言不置可否,只笑了笑。 这一笑,他同窗更好奇了。相识多年,很少看到这般。 许老太一听来了买卖,说田芯在村里关家,那走吧,着急的话带你们去找。 就在白慕言同窗心想,会是多么出色漂亮的姑娘时。 关家咣一声……没一会儿,许田芯和关二秃一脸黑乎乎,只剩眼睛白和牙白一脸恐慌跑了出来。 爆炸了。 关爷爷,您是不是又在家里乱藏了什么,然后和甘油起了反应。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爆炸性新闻(两章合一) 关二秃一脸不解迷茫。 灶台边没堆放别的啊。 就堆了些野兔的粪便土。想着回头去除杂草和泥沙,熬制晒干出干燥粪便叫望月砂,治青盲很好用的。 堆了些飞鼠的粪便土,那叫五灵脂,妇人产后游血作痛,能活血止痛。 堆些鸡屎粪土,鸡矢白能治疗腰肌劳损。 村里上山伐木背木头那阵,他就给腰疼的吃这个。而且许家三小子带伤从外面刚回来那阵,他给下的药里也有这个。 前几日他还在许家挖回些牛粪便,那是百灵草。以及好早之前,从山洞里挖回不少蝙蝠粪土。 噢噢,还有一样。 他有从各家茅房和新铺子那面的茅房里,收集人中白。 人中白,就是常年累月的尿垢产生的白色晶体,只有茅房和常年不刷洗的尿桶里有。这东西对清热解毒,祛瘀止血很有效。 像许家三小子刚在外面干完活回来那阵,曾被木头撞击过胸腹部位,他给下的药里就有这个。 所以许家前后加一起只花二两多银钱就治好病了,有些药,他就压根儿没收钱,也没让去药房买,全是自制。 关二秃保证,灶台旁除了堆积这几样外,真的再没有其他,怎么就会炸了呢? 尤其是他怕碍儿事,还特意将这些土篮子和袋子向旁边重新堆了堆。 而就在他堆放的过程中,眼瞅着那堆土蹿黑烟。 多亏田芯二话不说,啥家伙什也不要了,拽住他就往外跑。 要是晚跑一步,那股黑烟忽然像窜天猴似的,咣咣的就炸了。 就这,跑得及时也给炸得有些懵逼。 「就放了这几样!」关二秃大声道。 许田芯听完,一张小黑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没把她气昏喽。 心想:关爷爷啊,您还想堆放什么? 这些样里哪个都含硝,然后她又傻了吧唧将甘油送到附近给关爷爷看。 可能是在看的过程中,有甘油滴落进去,那叫几毫升就能引发爆炸,两样一合,硝化甘油反应后又极为暴躁最不稳定,您还折腾重新摆放一下,会受到震动。得,直接成加特林了。 这要是再熬煮一番,留出纯度很高的硝,她们俩就会和诺贝尔的弟弟一样死了。 再以她析出的甘油量,没来得及跑出来,整个二道河村搞不好也没了,王家沟都会受牵连,要么阎王爷那里报到,要么一起穿越回现代。 他们俩人这叫误打误撞弄出十八世纪最先进的炸药。 要不然干脆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她做女王,关爷爷您做我左膀右臂的大臣如何?咱俩整个山头一占,先把镇北军干灭,再炮轰进京城。 真刑。 起步就够判至少八年的。 许田芯后怕的拽住关二秃往外跑,边跑也边超大声地说: 「多亏您还没有来得及熬煮,我真是谢谢您了!」 不是带了脾气,是许田芯和关二秃被炸的,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大声说话。 见许老太和白慕言深一脚浅一脚腿软的迎过来,许田芯急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示意两人全部后退到安全距离。 并且到风口闻不到味了,许田芯赶紧告诉道:「奶,您千万别碰我,我得回家洗洗。快,再拉起警戒线,今晚关爷爷一家连同旁边鹅奶奶家都不能回去住。愿意烧几个房子就烧,过后我给盖。找人看着,任何人不准过来,最好附近顺风刮的区域都不要走人!」 因为硝化甘油还有句叫作,用得好可能救命,但用不好会送命。 医用类 含量很低的硝酸甘油,那是能让心脏跳动和缓解心绞痛的,注射液也可用于通脉养心。 但那是含量很低,眼下炸了产生大量气体,会不会再接着炸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闻着脸红,呼吸急促,必须不能让村民靠近。 可关二秃却不想离开。 他自认为很小声,其实连在家门口的老老太都听见了藏钱地点。 「我的药,我想回去,那些全是我的心血。还有田芯啊,我银钱藏茅房了,能不能给炸丢啦?让人捡走咋办!」 「不能,最多再炸掉到下面,您回头跳下去再掏!」 关二秃还要再争取,被许老太对准后背就狠狠给了一巴掌。 这老小子,你要命还是要钱。 关二秃立马不敢吱声。 许老太脸色白得厉害,谁能体会,当她看到房盖***掀开那一瞬的感受,魂差点儿吓没。 后来又听了孙女的安排,她这才听明白,合着这还不是普通的在家里玩油烧着屋子,而是在鼓捣化学武器。 做个痔疮膏和开塞露这么危险的吗?这份钱不挣也罢吧。 难怪孙女以前和她说,奶,做肠镜之前几天不准用开塞露,它含有甘油进入肠道后会被细菌分解出甲烷和氢气。这些可燃气存在肠道里,做肠镜需要切息肉,电刀电凝有可能引发爆炸。 她当初只简单过一耳,谁没啥事儿去那么糟心的科室看病,咱老百姓一般能挺都挺,要不然里面鬼哭狼嚎的。你就看吧,那个科室互相谦让都没人想插队。 许田芯见到老老太就顶着一张黑脸问:「有热水吗?」 老老太扶住门框,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让给检查身上有没有伤,不让碰:「……有。」 「太奶,快准备两盆热水,我和关爷爷要洗澡换衣裳,再找件关爷爷能换的衣裳。」 老老太小腿紧倒腾跑回屋,心想:那可没有,家里仨有都是大高个。要么出去借,可瞅这样要的还挺急,看来只能穿她儿媳许老太的衣裳。 这面许田芯进屋抓住关二秃就开始冲洗眼睛,也用水瓢舀水也自个用流水清洗眼睛,又用香皂快速洗掉脸上脖子和手的黑泥,冲洗皮肤。 身上这身衣服不能要了。 许田芯解开衣扣就要脱。 许老太赶紧「嗳嗳嗳」制止孙女。 许老太才想起,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白慕言和白慕言的同窗。 虽然孙女里面是棉袄,没有露肉,关二秃瞅见也行。 但是黄花小伙子却不能瞅,尤其是读书的年轻异性,寻思咱家姑娘咔咔就脱衣服,那也太汉子了。 反正要拦住,不能让瞅见。 许老太执拗地想,赶紧让白慕言带着同窗回铺子等待,嘴上连忙道: 「出点岔头,抱歉了,你们先回去。 还不行,对,冻够呛不容易来一回,等她忙完处理完这面再看能不能做。 那个啥,我还要嘱咐什么来着……」 许老太脑子有点不好使。 白慕言理解许老太语言稍显混乱。 说实在的,白慕言也一直处于懵逼状态。 他实在是后怕,这个姑娘差点在他眼前就要没了。 看那架势,房盖掀开,墙和门窗倒塌,炕都炸开了,稍稍晚跑一步许田芯就会被炸到天空起飞。 他万万没想到许田芯制个药还能如此危险。 回铺子路上,白慕言的同窗才稍稍缓解震惊。 他看眼白慕言,又特意从牛车探出身子,看眼倒塌的半边房子,心想:真刺激啊。 当时,他明明离 得很远,听到动静却情不自禁往后跑了几步,怕被炸到。 与此同时。 铺子这面也得到了消息。 不是得到,是听见了,大伙还愣神呢,你听见了没?怎的啦?是哪打来啦! 村里以关二秃家为半径封锁,小孩子们在炸那一瞬就滑雪来送信儿。 小娃们言简意赅对刘老柱道: 「报!田芯姐姐和关爷爷被窜天猴崩出来了!」 于芹娘正在切菜,闻言菜刀一斜,左手食指第一截当即哗哗出血。要是再使点劲儿,这截手指头就被剁掉。 于芹娘顾不上手指出血:「田芯怎么了,你说俺家田芯哪伤着啦?」 小娃子们:「……」实不相瞒,好像整场事故,你是唯一受伤的。 许家仨有更是第一时间蹿上车,正好白慕言车辆过来,听说田芯没受伤也不放心,非要赶回家看看。 刘老柱是拍大腿骂关二秃,一边心想:难道田芯那种天道好运,还有宝器红秋裤穿在身,也镇不住关二秃的邪性吗?一边赶紧跟车回去安顿安顿村里事情。 大娥子一家被通知今晚不能回家住。 大娥子没有当回事,她挨个偷摸通知家里人说:「到了咱该表忠诚的时候了,往后咱家是能置办得起骡子还是马,能不能得到重用,就看这一哆嗦。」 绝对不能抱怨,并且也不借机邀功。房子要是真受牵连塌了就塌了,许田芯那孩子,她看人绝对不会错,心中有数,咱越是啥也不说,越不会亏了他们。 而村里更多的人是互相在担心着唏嘘着。 他们忽然想起许老太的那句话,叫作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不要只看人吃肉眼馋,见不到人挨打的时候。瞧瞧,田芯和关郎中挣得多,可也是真危险啊。 做点药都炸了,听说好像是器皿炸的。像这两日,关二秃挨个扒屁股,伸手进去搅动,不容易挣点银钱,这回还要重新盖房子。这不等于卖了孩子买个猴,白玩。 关二秃的女儿英砸,很庆幸她今日领儿子去许家加工点挑选鱼鳔。要按往常孩子留家可坏菜了,又会被她亲爹送走一个家人。 此时的二道河村众人,还不清楚这面刚炸开时,镇北军驻扎在二道河的值守兵就骑马离开了。 而就在许田芯换好衣服,洗完澡,擦干头发,露出一张清晰可见的小脸,和白慕言的同窗终于相见时,外面传来马蹄声。 多亏许田芯和镇北军比较有缘,也尽心招待过一回吃喝,在军营人缘不错。 要不然对方进屋就会说:「许田芯,随我走一趟。」 这种事,会好说不好听。 而且不提大伙会胡乱猜测,就连许老太也会被吓坏。 所以来人说的是:「左翼将军许久不见许姑娘,她刚到镇里,请许姑娘前去一叙。」 「去吧,压压惊。」村里人纷纷很高兴建议道。 你瞅瞅,咱村花多有背景,又够他们显摆一阵的。搞得他们根本低调不起来。 许田芯心里却有数。 看着大家的笑脸,或许连奶奶都没有意识到,她和关爷爷合伙弄出了什么。 弄出的硝化甘油又意味着什么。 诺贝尔奖就是这么来的,诺贝尔就是弄这个做的无烟炸药,挣老多钱了。 它威力无比。 而本朝的黑火药,仍是沿用最古老的四大发明硝、硫、碳使用方法,该怎么说呢,做不出极速燃烧,有时就是个哑炮。用这种黑火药做出的突击步枪威力不是很大。毕竟连糖都没加。 完了,这回彻底藏不住了,要是再知道她只用那么少的剂量, 硝也没有提纯就能这般,估么姓霍那位镇北大将军,都会将这事儿提成一级要事。 许田芯先摆摆手示意白慕言坐下,然后才说道:「这样,四哥,沈兄想要什么样的,有什么要求,就得麻烦你先画下来。回头我看过后,能做我就接,到时咱们再给沈兄一个准信儿。」 许田芯又一行礼:「实在抱歉,四哥,沈兄,只能回头再见了。」 许田芯说完就着急离开,别人不清楚叫她去干什么,她自个不能不懂事,为自身安全,要准备许多家伙什。 而且她的过滤器废了一个,需要把滤酒的器皿拆卸清洗带走。 许田芯不仅给了来接她的镇北军将一大包东西,而且她还顺手将她的「泥人大屁股」以及痔疮膏用布包好系身上带走。 许老太心里有点含糊,想跟着去。她虽然不懂那东西的威力,但总觉得太巧了。 「赶牛车,我和你一起去。」 许田芯拒绝奶奶的建议,怕奶奶多想,特意说:「我想滑雪,才不赶车。」又偷偷凑到许老太耳边说:「正好我想找机会提药,机会这么巧送我手里,您就放心吧。」 但许田芯有找机会和关爷爷说实话。因为万一两面查问,她需要台词一致。 以前关二秃常常挂嘴边:「有什么事儿,你不要供出为师我。」 可此刻关二秃穿着许老太的棉袄,正一脸郑重道: 「由我去,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蹲里面没啥的。 只是田芯,万一我进去了,你别忘记在外面疏通疏通关系,找找你镇大爷每隔七日给我送送好饭,你英砸姨母和你小弟你也照顾照顾。 只有你在外面才有大用。医术要是有不会的,你就去狱中找我,我也可以隔着栅栏教你,没事儿。」 关二秃说着话,就要去自首。 许田芯一把拽住关爷爷,有些好笑道,怎么就蹲大狱了,只要她去解释清楚就好了。而且那里有吕岩,她还认识贾莱。 这回许田芯用了滑雪杖,为速度快滑的也是双板。 去往镇上的路,四匹战马载着各种物件在侧,许田芯划着双板驰骋在雪上。 前段日子,赵大山命令衙役们清雪,许田芯还借光提出,雪堆怎么都是堆,能不能在不太占道的情况下堆出上坡下坡。 所以这把她可妥了,滑雪技术秀得骑战马的士兵一脸吃惊。 也让白慕言的沈同窗看着很是意外。 最令这位同窗惊讶的是,人家许姑娘在面对白慕言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长相时,竟然没有半点羞涩,他瞧着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和看村里的爷爷们没有两样。 互市司。 许田芯一边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边摘下口罩。 章掌柜等几位正排号等候的掌柜们,瞪大眼望着许田芯笑着对他们挥挥手。 然后还率先一步被接见。 「许姑娘,这边请。」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和初见时一样的印象 「吓着了吧?」吕岩将随身佩剑解下,大刀阔斧坐在桌旁,看向许田芯问道。 许田芯先悄悄看眼在向她挤咕眼睛的岁禾。 然后才上前两步回答道:「是,将军,衣裳不敢穿了,埋在雪里,要等过几日才敢挖出来。房子也塌了,还不清楚之后会不会继续爆炸。」 吕岩指下水杯,示意许田芯先坐下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随后才抬眼看向对面的小丫头。 明明看起来灵巧细腻,文文静静。实则古灵精怪,淘气得没边。 听说一路滑雪来的,从城门开始就很惹人侧目。有股子只与心里想做的事情为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我行我素。 吕岩有句话不能对外人道之,尤其是不能告诉许田芯。 那就是,许田芯越是这般,她还真就越稀罕。 吕岩和缓语气:「这里只有我和岁禾,无妨。说吧,是不是私存了火药,你存它做什么?」 吕岩耳闻过二道河许家借互市之机,买卖做的很是不错。连她留守在这里的属下也吃过许家生产的食物。经常下值三五一串的去吃。 所以才不理解田芯研制什么不好,摆弄这个作甚。 「又往火药里加了什么,才会没有黑烟。」 正常情况下,配着房屋燃烧,应该是有滚滚黑烟。 但听手下汇报,这次二道河的黑烟要比正常情况下少许多。 吕岩是前脚刚到互市司,后脚就听说这事儿。 本来这事不该归她管。 但《律例》规定: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号带之类应禁军器者,如果私自少量持有,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自制造少量则罪再加一等,流三千里。 可见,这还是少量的情况下。 做鞭炮烟花的匠籍入档,编号立册存案,如有丢失或私存牟利,报明呈缴,直接处刑。 如不是匠籍还大量私存制造,以谋反论处。 就连普通百姓燃放烟花爆竹造成火灾,即使误烧的是自家房屋,也要到集市口受鞭笞之刑。 所以吕岩听说后,就用自己的名头先把事情压了下来。 她不认为许田芯会傻到不了解这些律法。即便底层百姓不识字不了解,许田芯也会知晓。 倒是第一反应,小丫头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或是有正当用途。 如果真是正当的,她赶紧给安排一番,转到台面上。以免女子本就做事难,还会受到很大的非议。 她想的是先压下,护住。 这也是岁禾向许田芯偷摸挤咕眼睛的原因,暗示赶紧嘴甜一些。 「火药?」 许田芯疑惑,合着是误会她私藏火药,还没有发现她是用其他引起的爆炸。 许田芯的语气,让吕岩误会了:「你不是私藏,是自制?你又是从哪里学会的?」 许田芯反问道:「这是秘密呀?可孙思邈在《丹经内伏硫磺法》中已经记载,硝加硫加碳化皂角子混合用火点燃猛烈炸烧,哦,我在学医制药。其实已经学许久了。我师父也曾教我背过口诀,硫磺本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 岁禾在旁边随着许田芯背诵,听得直挑眉毛,心想:你这语气太过平常心了。 真搞不懂,一代名医为何要在医书中写下这些,许姑娘要是不讲,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个漏洞。 而且许姑娘也是多多少少沾点毛病的,居然翻看这么偏门的书籍。 果然,从医日子一久都神叨,和方士老道不过是一步之遥。离朝之重器军中大匠也 所距不远。 许田芯不知道岁禾,包括此刻吕岩心中也是这么吐槽的。 要是知道,她一定说,回顾历史,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是医生成就了武器,最懂死神。 医学家孙思邈是。 悬壶济世加特林(他本意制药,做出机枪。) 救死扶伤马克沁。(机枪。) 医者仁心诺贝尔。(硝化甘油液体炸药。) 众生平等大伊万。(炸弹。)医生们爱误打误撞做武器。 有人开玩笑说,都给打死,就不用治了。 「哪来的原料,有人卖?」吕岩追问。 许田芯说,买那个等于是花冤枉钱。他们村的火折子从来就没有买过,全是自制。 比方说猪圈鸡舍土就能熬煮出硝。有蝙蝠的山洞,外面还有熬硝遗址,百姓们看到会四处打听咋回事就听说过。还有茅房土墙硝石多。乱呲在那种潮湿的地方就会长白色的晶体。 连卤水点豆腐,有些做豆腐的商贩用的也是这个水。 许田芯赶紧补充一句:「我家不用这种卤水,吃了对身体有害。我们村万爷爷家也不用,只是听说过。」 而如若说,以上老百姓只会用这种东西熬卤水和做火折子,并不懂硝就是火药之一的原料,可还是那句话,她读书。 吕岩摆手:「孙思邈告诉你的,我知道了,往下说。硫呢?噢,明白了,买药的时候能留下。那你弄出火药又是要作何用,别告诉我为做烟花。」还是没法说服她。 许田芯不置可否。 心里在插播一句,心想:如有必要,也不会买,火山口就有。 至于以后做大呲花也不是不可行,配比小点,再配点发光剂发色剂,就是没有准许证,怕被抓。 可见,此时的许田芯仍在兜圈子。她明明懂黑火药也不是这玩意炸的。那是因为在考虑,真的要告诉领先好些年的液体炸药吗? 告诉完,自己要面临给制作,很危险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毕竟她只知道却从没亲手做过。有句话叫做,不怕火药威力大,就怕液体会爆炸。 而且她眼下其实完全可以说,之所以威力大,是误加点糖就能唬弄过去,有第二条路可选。 「将军,我能叫你吕姐姐吗?再问吕姐姐一个问题。」 面对三十多岁的女性,许田芯实在叫不出大姨,觉得吕岩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就该叫小姐姐。 吕岩不是好气道:「已经弄炸了,你觉得现在再套近乎还来得及吗?」 那指定来得及啊。 许田芯笑呵呵道:「来之前,我心想这要是三堂会审,上面坐着几位,我就完了。或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霍大将军亲自审我,我也完了,搞不好进屋就要噗通跪下。但一看是吕姐姐你,我就知道,我还有救。」 「贫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直到眼下还没有交代制药就制药,做火药为何。」 吕岩忍下笑意又道:「也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还大将军亲自见你?你倒是挺敢想的。」 心想:你就是把你们村炸了,此等小事也排不到大将军面前。 「问吧,不是还有个问题?」 「吕姐姐,作为左翼将军,你在战场上很危险吧,我还不明白你负责什么。」 门外忽然有人喊,报。 吕岩扫眼近身女卫岁禾,意思由岁禾解疑,她先出去处理事情。 然后许田芯就了解到,在这里,前将才是指挥前线作战,在最前沿。后将军其二重要,也就是她认识的贾将军,贾莱目下负责后勤和保障,决定一支大军生死 存亡。 至于左翼将军和右将,会根据敌军作战情况和地形条件,指挥军队进行合理部署和进攻列阵,还要和前将后将保持密切配合,保持一致。 其间还有偏将,是负责特殊任务的将军,掩护、突袭,斩将。 岁禾给许田芯端上一盘茶点,又小声多嘀咕几句道,前段日子,你的将军姐姐本该升偏将,已经三次被众将否决,理由很是荒唐。 听说理由是女子,女子还没有亲眷,说这个年纪的女子没有成家,容易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性情不稳走极端让更多将士丧命。 「成亲还会有一代女将?」 岁禾一看许田芯这么说,更加义愤填膺:「所以说是狗屁不通的理由,明明我们将军武艺骑射突袭各方面都要胜出对方,却被刷下来。为此,白准备四年。并且明明比其他将领更爱护部下,却被他们怀疑会一意孤行才是我最不能忍受。倒是将军还好,说看来还是不够突出。」 「偏将官更大?俸禄更多?是吕姐姐的梦想?偏将是她想升迁再做大做强的必经之路?」 一连四问,岁禾气愤的脸一愣,怎么扯到俸禄上了:「……可以这么说。」 当吕岩再次回来时,许田芯开口就实话实说道: 「吕姐姐,我没有私藏私制火药。而是误打误撞,我感觉造出来会比火药用量少,不打眼,会成为更有威力的炸药。」 吕岩:「……」 有种人,你看她的长相和眼神,就觉得她没有撒谎。 曾经许老太也这般感慨过。说许田芯皮肤比现代黑太多,头发也焦黄且要养一阵,但唯独一点好,眼神清亮亮的还是看起来很好骗的长相。要是看电视剧看到这种长相的演员,一看就是诚实容易被害的女配,不像有的人,长那模样一出场就知道是女配里有心眼的坏蛋。 所以,吕岩感觉自己要收回那句话了。 如果真的是威力更大的新式炸药,那恐怕要通知大将军。 半个时辰后,由吕岩亲自带队,在诸位互市大掌柜们的惊愕眼神中,许田芯坐进专属五品大将的马车,抱住滑雪具背着泥屁股包袱,被转移去往边境。 听说边境那里有偌大的练兵场,将军府邸和众将军士们的家属区都在那里。打仗也是从那里离开,打开城门就是战场。 在许田芯行驶路上时,许老太这面接到消息。 说许田芯要两天后才能回来,跟着出门玩了,让放心。回来也会派人送。 许老太一听是吕将军亲口说的,来的又是岁丰也是认识人,虽然比起岁禾依旧话少,但岁丰态度很好,说完就走,都不带留下吃口饭的。 那甭管孙女为跑那里卖药还是趁女将军休息真去玩,起码放心不少,急忙又去招待新到的一批客商。 但关二秃却坐在旮旯哭了。 完啦,他的关门大弟子,真的被关了,这是被秘密带走了吧。 「小芹那伤口……」 「我不是说了嘛,抹点糖抹点糖,咋就这么费劲,非得去看一眼?!」 许老太叉腰:「二秃砸。」 关二秃吓一跳,急忙站起身唯唯诺诺道:「我不是,我没听出来是你……」 「说吧,为啥哭。」 关二秃哪敢说实话,他偷摸看眼许老太的手指甲。 虽然很短,但他要敢说实话,搞不好眼下会被挠成血葫芦。 而且万一田芯那里没啥事儿,被许老太找去闹得鸡犬升天坏了事咋办。 「我就是寻思房子哭,卖孩子买猴。」 「瞅你那没出息样,痛快进澡堂子卖药挣钱,争取再买两个猴。」 与此同时。 霍允谦刚刚回府邸,正一手接过近卫递过来的朝廷简报,刚要和身后几位军师聊朝廷动向,听说近期从京城要调来一位武将做他副手,名义协从,实则为盯着他。 一旁的十安赶紧挤上前汇报。 十安刚提了两句许田芯,霍允谦就站住脚吐槽道:「她不是在忙着偷树皮?怎么又改炼丹了。」 可不是,换往常,十安肯定会说这丫头真邪性,她要修仙啊,一刻都不招闲。 才多大点儿,就活得这么热闹。 可这回十安得说,许田芯淘气得好。 「将军,不是小打小闹。」不是玩鞭炮,不是玩火尿炕,您能不能认真听属下讲话?着急等您给许田芯安排在哪里制炸药,这很重要。 —— 名义上,镇北军营分为东西南北四大训练场。qδ.net 实则,靠近深山还有一处暗卫训练场地。 此时,霍允谦登上这个训练场的观战台,正用铜镜看着许田芯两个屋子来回跑。 听说,正忙着一间屋子制作甘油,另一间屋子制硝。 两间房屋相隔很远,据说宁可来回折腾也怕起反应爆炸。 如果真的做出来了,确实是个……就是很怂。 而且有现成硝,听说她不用。 她非要去大营茅房用钩子刮白色结晶,又跑禽舍收集土壤。似乎想以此证明,也想还原她就是在误打误撞中发现的。为此,镇北大军的各处茅房特意清了人。 霍允谦用铜制望远镜看许田芯,看得格外清晰。 所以他就看到,在两间屋子来回折腾的空档,许田芯还不忘翘着兰花指举着鸡大腿,边走边吃。 这就不怕起反应了?你摸完硝,又摸甘油,你还刮茅楼。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喜欢我,别遮脸,任由途人发现 亦如初见的印象。 你说她粗糙吧,她生活在一个食不果腹的家庭。明明是一个乡下女娃,竟然用上了澡豆。 你说她精细吧,她用雨水洗脸。 夜已深。 霍允谦沐浴完毕,着一身白色里衣靠坐在床头看书。 十安进来预备换新烛时,霍允谦一边翻书页一边问道:「那面还没休息?」 「是,少爷,听说一直在研制。」 十安看霍允谦头都没抬,问这句,似乎只是在关心进度,就没敢打扰霍允谦看书,咽下到嘴边想吐槽的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面已经吃四顿饭了。 他听守在许田芯那里的亲卫讲,就在半个时辰前,受吕将军的安排,只不过在例行询问: 许姑娘,你是否肚饿,有没有想吃的?后灶可以做,我帮你拿。 许姑娘就说,都这个时辰了,营地还有饭?好哇。 那麻烦你了,帮我拿一点点土豆泥,一点点米饭,一点点肉菜,什么肉都不拘。 要是有现成的汤,再来点蔬菜汤,什么菜也不拘。 四块点心,最好每样一块。有姜枣茶吗,再来一点点…… 亲卫说:「您等等,我记一下。」 这好像拿的不是一点点。 样式太多。 可您晚上不是吃了吗? 要是没记错的话,从您到了这里,就喝碗燕窝粥,吃过烧鹅,啃过鸡腿,尝过蛇肉,又吃两块地瓜。 虽然十安没有将心里吐槽的话说出来,但是霍允谦看眼更漏,忽然合上手中书籍。 后半夜,丑时。 也就是现代的凌晨两点。 霍允谦披黑色貂皮披风出现在暗卫营地。 吕岩率留守在这里专属于大将军的亲卫们上前迎接。 众人刚要行礼,霍允谦就摆手制止。 霍允谦怕影响到里面,放轻脚步来到窗前。 而在这间屋里的许田芯,丝毫没有察觉外面站着十几位将领,为首那位还是赫赫有名的霍将军,她仍在聚精会神为析出更多的甘油忙碌。 因为许田芯只听闻过大致配比,不能精确。做炸药和给病患做手术同样不能有一点马虎,就需要准备出更多的原料。 在霍允谦眼中,此时的许田芯打扮得怪模怪样。 她头梳男子簪子头全部盘起,却没有簪子,只用一根筷子代替。 她进屋后就会换上一件白大褂,理由是白色被沾染土硝和滴上甘油,能被及时发现,能赶紧换掉。怕起反应。 她的手边还放着几张纸,一根最普通不过的炭笔。怕炭笔污手,只简单的在上方用碎布绕了几个圈打个结。 并且随着甘油从特制的器皿里被析出,她正随手记录着。 霍允谦看不到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如果能看到会很惊讶,罗列的全是复杂的算学。 霍允谦望着忙碌的许田芯,目光随着她的手在移动,心想:甘油? 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根据许田芯口述,上报的内容来看,她说甘油是一种皂化反应。 她之前能制出香皂,也是发现了油脂经过熬煮加热,如果和碱液混合在一起,再连同外面吹过的风,晒过太阳,最后经过数日阴干,它就是能反应出皂沫。 而甘油,就是她在做完香皂后,好奇又加加糖、加点花椒大料,随便加各种,直到加盐,发现会出现另一种更加清亮的油。 如果敢尝尝的话,用盐析出的油,却有一点点甜,你说奇怪不奇怪,长得也像 无色的糖浆。 霍允谦瞟眼房间里,专门为许田芯准备的两袋子盐。 她曾在家,浪费许多油脂就为好奇尝试? 可见,她卖给贾莱皂角确实挣到点银钱,还是有点利润的,能闲着玩这些。 许田芯不知道霍允谦心中说想,要是知道,一定会为难地说,那让她怎么形容? 总不能和这里的人解释,这是一种化学反应。皂里面的油脂,油脂里面的脂肪酸会跟氢氧化钠反应生成脂肪酸钠盐,那可说起来没完没了,给诸位将领上化学课吗?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而且给上课还要从头补起。 不过,许田芯除胡诌自己是闹着玩实验,也给出一个完全能说服得了聪明人的理论。 这不嘛,霍允谦望着许田芯那个在咕咚咕咚冒泡的过滤器,此时就在琢磨,反应,这个词,许田芯反复多次提及,他却从未听说过。 甘油要靠反应才能得到。 甘油不能挨着另一间屋里的硝酸,挨着受到轻微震动就会反应,继而爆炸。 而什么叫反应,该如何形容? 根据上报的内容,许田芯的口述。 她说,她提及的反应就像是:「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以曾青涂铁,铁赤色如铜。还像作案现场,表面没有残留任何血迹,但用高浓度的醋就会验出血迹。拿糯米团验尸就能验出毒。这就叫用一物经过反应就能变成另一物。」 如果说当听到这番比喻后,吕岩是更加打心眼里的稀罕许田芯。 那么,霍允谦看到奏报后,就是脸上难得露出意外的表情。 许田芯的「丹砂烧之成水银」这几句话,来自于道教典籍《抱朴子》。里面流传最广的九字真言,道士通常用来辟邪捉鬼。那里面还讲驻颜,怎么成为神仙。她将这么久远这么偏门的书籍都能找到翻翻,她果然再歪走一步就要炼丹。 至于后面两句话,来自当朝杂书《平冤密探》。 可见,就没有她不好奇的。小小年纪,倒是什么书都看。 但不得不说,如此形容后,也就完全理解,什么叫会起反应的意思了。 理解过后,霍允谦完全放任,并且尊重许田芯提出的一切要求。 不过,随之问题也来了。 「既然两样合在一起,受到轻微震动就会爆炸。她有没有讲,这般该如何解决?」 吕岩示意近卫将袋子拿来,告诉这是许田芯扛来的。 「回将军,这是硅藻土,河里江里海里类似污泥的泥土。 清澈的河里看到冒气泡的河床,那段河床的淤泥就会有这种土。 将它打捞上来,晾干、烧制、粉碎,再与白料制成泥,百姓们通常会用它刷墙面。 二道河用处比较多,除刷房屋,会用它做食品干燥,澡堂做擦脚垫,存放角落吸湿气。 听闻连二道河的茅房外面,也放着用它做的擦手巾。 这般不用准备更多的干布擦手,里面结块的话,隔布敲碎可以接着用,吸湿气。」 简单介绍完,这是个有吸水性的泥土后,吕岩才将许田芯的原话告知道:「她说,发现用这种泥土夯房子不烧屋子,耐热,不燃,隔音,防火,还具有耐磨性,怎么抠也无妨,想用这种泥土混合在硝和甘油之间。」 并且已经试了,作为下属,吕岩习惯任何事情都不能等,让上峰等待现出结论就来不及了。 所以她将从许田芯那里拿来的甘油和土硝,已经和硅藻泥土混合在一起。 虽然还是炸了,可能是硅藻泥放得量少,但确实没有之前那么不稳定。 之前,她亲自换上 盔甲,带着护具,不顾许田芯的阻挠,直接将硝和甘油轻拿轻放在一块木板上。 随后用箭射木板下方的支架。随着支架倒塌,两种溶液也掉到地上,砰的一声就炸了,有四棵树当场被炸毁。 霍允谦边听吕岩讲解,边离开营地特意去看那几颗树。耳边又听吕岩汇报道,用黑火药想要炸毁四棵树用量是多少。用甘油和硝剂量又是多少,只用两个小水杯装水的容量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而且还是在没有别的树木的情况下,当时炸毁高度窜出十五仗上下。(五十米) 也就是说,如果战场能运用这种新型炸药,只要能保持它运输的稳定,用同样硝酸的量,再加之甘油,将会比眼下的火药威力大出几倍,现在就看配比。 这个配比需要经过一次次试爆。 因为硅藻泥一旦放多了,太稳定的话,即使用火药线引燃,它可能也不炸了,或是炸开的面积,比预计小。但放少了更不行,用许田芯的话,又起反应了,没到地方就炸了,那炸的会是自己人。 难怪要熬夜将原料准备得足足的。 听说,许田芯还要了火药硝。土硝和甘油是一个配比,火药硝和甘油又是一个配比。倒是一个做事认真踏实的。 这种炸药,一旦要是研制成功,对开山、开矿,更是大有益处。 当夜,霍允谦索性就在这处休息。 也就有机会看到许田芯过了丑时后,要了第六顿饭。将他的夜宵鸡丝面送了过去。 别人熬夜靠茶提精神,她,全靠饭在撑着。 霍允谦睡前突然意识到,他遗漏了一个问题: 「十安。」 十安神出鬼没地出现:「是,少爷。」 「许田芯最初做甘油是要干什么来着?」 少爷啊,奏报里都有写,您又不让我看,十安心想:好在十安我什么都知晓。 「之前已经研制出一种叫菊花蜜的痔疮栓,听说卖的极好。少爷,您说这事儿邪不邪性。而做甘油引起爆炸,是为再做菊儿蜜,这是一种缓泻药。她的郎中师父又很凑巧吧,还将这几种含有硝的屎尿土存在屋里,这才甘油洒在上面起了反应,砰的一声,目下,房屋倒塌两间。对了,少爷,我还……」 「出去吧。」 十安忍下没说完的话,又重新出去靠在外屋打盹。 霍允谦是带着对许田芯无语的状态,进入的睡眠。 他感觉自己无法将穿着白大褂,只用一根筷子盘起头发的小姑娘,许田芯今晚沉静的模样,和痔疮膏联系到一起。 别人学医,看正常的书籍,她看道法。 别人先从采药煎药把脉开始。即使步子迈快,也会先学看牙看风寒看头疼,她却从痔疮下手。 一个敢制,还真有不少人买?倒是治不死人。 第二日早上,霍允谦就收回此时质疑的话。 因为十安未说完的话是,北方太干燥了,他正好有多日不适,就朝许田芯要了点甘油。 许姑娘问,你打算怎么用? 十安说,我喝啊……看许田芯似乎不是很赞同,那难道是抹? 许田芯就说,只用这个不行,你送来些蜂蜜,我再给你配点别的。 就这般,又是在暗卫训练场的卫所里休息,条件有限,霍允谦不想知道也知道了菊儿爽的药力。 他是被十安熏的。 霍允谦在心里吐槽:十安犹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十安确实是急得差点来不及蹲下,他甚至顾不上尊卑,给他家少爷拽开示意等会儿就蹲下,回头挨板子也认。 然后就是十安使劲运力伴随着扑通 扑通掉落的声。 十安心想,油乎乎黏腻腻的小药栓是真好使啊,这回三天没排能有八斤,回头他还要找个秤,秤***重就知道排出了几斤。 而且他要先买一些菊儿爽存储。 送少爷,送长辈,送贾莱,以备不时之需。有一种感情叫作同样是病患。 而霍允谦是一清早就站在风口,在拿这里当排风扇,一炷香后才回来,回来又转头骑马走了,说要回府邸处理公文,不用十安跟着,让那面醒来再送信儿。 是的,许田芯睡到晌午。 她休息的屋里还有两位大丫鬟在小心伺候着,一个给她揉肩,一个给她捶腿。 睡醒后,又一个给她洁面,一个给她端上一桌,听说是做了好几遍的早点。不是重复热的那种,是一遍遍重新做。 盛饭时,一位大丫鬟不停地用饭勺压实。 许田芯坐一边看着,忍不住问道:「你要给我做年糕饼吗?」 「回姑娘,是上面命令的,让姑娘一定要吃饱。」 那也不能把好好的饭,恨不得做成压缩军粮啊。 许田芯以为,这些都是她的将军姐姐安排的。 所以她吃饱睡醒后,生龙活虎的出现了。 当霍允谦带着他的亲信大将,一位是刚刚奔赴赶回的贾莱,还有副将单绍赶到深山观战台时,许田芯已经在密林里叽叽喳喳指挥许久。 她正穿着一身枣红色盔甲,脸上也蒙甲,让贾莱情不自禁地发出哎呀一声。 这小丫头挺惜命,爱自己的同时也挺爱惜别人。 因为许田芯先将一摊摊硅藻泥铺好,指挥力气大的亲卫用长到不能长的竹子,钓着小桶里的甘油倒进泥土,再让兑硝酸液体。 兑完,炸了那就炸吧,没炸且等一会儿先去忙另外几摊,等一会儿彻底没动静了,许田芯才会让吕岩下令,让身穿盔甲的几位将士把几样混合在一起安装火药线,最后用火药线再试着引燃。 而每次哑火,或是爆炸面积不够大,和剂量不成正比。许田芯就会用炭笔记录在那几张纸上,重新调整下一次的比例。 到最后,由吕岩带着十二个小分队都记不清试验过多少次了。 此时,许田芯正哆嗦乱颤的要点燃火药线,看得岁禾着急,线那么远,你怕什么,冲许田芯喊道:「我来。」 「别过来,这个大,这又是个下坡,我滑雪跑得快,你们马匹会受惊,吕姐姐呢?」 「在那呢那呢,山洞里暖和。」 吕岩好笑地对许田芯挥下手。 「岁丰呢?」 「都回来啦,许姑娘,你点吧!」求你了。 许田芯直播间早就被强制下播,也没有个背景音乐提醒。 但她自己却为鼓劲儿喊了一句,:「面对疾风吧!」 然后许田芯就像点炮仗一般点燃引线掉头就跑。 她心里有数,这次量太大,再不是炸点黑烟,炸几棵大树。 果然……雷家窝整个村里人都被吓出来了。 里正老雷更是懵了,这是哪里响?要愚公移山啊,还是打过来了? 他们村离边境太近,急忙告诉他老婆子:「快把包收拾好,随时跑。」往二道河跑。 与此同时,造出这么大动静,一直也表现很怂的许田芯真的出息了。 她竟然在逃跑时没有腿软卡跟头。 她绝对不能交代在这里,她有祖母家人。 她还滑出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 而就在她滑往山脚下时,她的身后出现极为壮观的爆破场面。 贾莱 激动地眼角含泪,这会成为霍家军未来的后手。 单绍也震惊地张着嘴,又使劲攥攥拳头,为霍允谦和霍家军包括自己的命运捏把汗。他很是庆幸,多亏今日将大量的兵力调走。爆破地点也安排在这里。要不然镇上有朝廷派来的大臣使者在互市司,京城也即将要派来盯着他们大将军的副将。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霍允谦是透过铜制的望远镜,清晰地看到许田芯脚上还在滑雪,就举起两根滑雪棍对山下众人挥舞,被吕岩一把抱起时,她掀开头上戴的护具,露出汗湿的头发和一张灿烂的笑脸。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再见吧,这世间对女子的禁锢 所有人都沉浸在,制作出更有威力炸弹的喜悦中。 吕岩却在抱住许田芯时,将许田芯的脑袋按在胸口。 她正用极小的声音在许田芯耳边说道:「永远不要说出甘油的配比。就说它会受多方影响起不同的反应,只能靠目视观察。讲不清楚,没有标准答案,你这个人就会是标准答案。」 吕岩又将许田芯的小脑袋瓜,使劲往怀里按了按: 「可记下了?!」 记下就笑,表情不要有变化,观战台上有人在看。 许田芯一愣,远方观看的能是什么人? 不言而喻。 而吕姐姐这是在担心她研制成功,会被灭口被斩杀?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全交代。 因为不是不告诉,而是学过化学的现代人都知道。 首先,化学实验,确实会受天气和室内温度和湿润度有不同的反应。甚至在实验变化过程中会出现物理现象。 所以只告诉用盐能析出甘油,可用多少油脂又要放多少量的盐,即使后期可以慢慢试出来,但是皂化成什么样开始放盐才会让高级脂肪酸钠析出,它的密度比水要小,要浮在上层什么程度,才叫会彻底分离出固体和液体。 包括析出滤液后,怎么样再将甘油,从带有杂质的滤液里面提纯,这又是另一个步骤。 也就是说,整个过程,要有盐析,有过滤,有蒸馏。相等于是三个步骤,才能最终做出有爆炸威力的甘油。 期间每一步,连柴火不一样,水温沸点也会不同,吕姐姐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确实需要用肉眼观察,文字根本没法说清。 除非带徒弟,手把手教做实验。 所以在许田芯看来,灭她口,掐死她一个小虾米一点好处也没有,大家合作不好吗。 她卖她的开塞露。 到时,镇北军的决策人甭管是什么目的,她还能帮忙隐藏。 因为开塞露里面就是大量的甘油。她这个很不打眼的生意,却有最正当的理由能大量生产,让别人根本就联想不到炸药上面。 但是让镇北军找人专门做甘油,倒是会引起怀疑。你工厂设在哪?你做它干什么?还能藏得住吗? 索性不如留下她这个大成手。 名义上再买一些她的药,暗地里,她给塞夹一些不是药的纯甘油。 你看,双方利好,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样足够隐秘,才能藏住更大的秘密。 而这个想法,也是许田芯将硝化甘油的配比老老实实上交的原因。 她不想再碰硝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她才不会直接给出成品。她是出配方的,又不是流水线给制作炸弹的小工,万一哪次跑得不够及时被炸死冤不冤。 至于后期,在提供甘油后,许田芯还真为镇北军的决策人,提前操心了一把。 她心想: 到时姓霍的(你要是敢动我,你就是姓霍的。而不是曾经我亲眼见证的,明明一代名将却住山洞不占地方便宜,还伸手帮扶在暴风雨中前行的百姓,又为抗灾义不容辞的霍大将军。你暂时态度不明朗,就先这么叫吧)。 总之,霍老三,听闻排行老三嘛,许田芯深吸口冷空气: 你不如找位信得过的,自己再开家和我、连同和我们二道河村,都完全不搭边的鞭炮厂,两者一点联系也没有。 你这不又有合理借口藏硝了嘛。 包括硅藻土的囤积,就明令以清理河道为借口。 到时,镇北军哗啦啦开过去,你就捞呗,既得美名又能白得多少硅藻土。 然后你再用这些此时此 刻在场的亲卫军们,还是近卫军啊?许田芯也搞不懂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又叫什么。 她只认识吕岩和岁禾岁丰,听闻吕姐姐只能带这俩人进场,其他部下根本就不在。 也就是说,现场这些军将的来历,就是受那位姓霍的直接指挥吧,属于心腹暗卫们。 总之,不管霍老三,你是想造反还是去干疆外,打到欧洲都没人稀得管你,炸药配比已经给你就用呗。你再将这些信得过的手下藏在荒郊野岭,将她给的甘油,你们私藏的硝,以及合理借口得来的硅藻土一合,做成成品。 想打谁就往哪里运呗,杀她干什么呀。 疯啦? 霍老三你要是敢发疯,最终只会是没有追随者。 毕竟难道在收拾完她后,之后研究出她「神迹手艺」的工匠,被利用完也杀?看看她的无头女尸,谁还敢研制出来。 连今日在场,知道这个秘密也杀?杀得过来吗? 而且会让许多人的心理产生反应,不敢说别人,吕岩姐姐就会是其中一个。 大家深夜会想,你心眼子跟针鼻儿大小似的,总是不放心这个那个,将来谁还敢献策献计? 追随你的那些心腹大将们,谁还敢和你同担风险共享秘密?尤其是得知你秘密这点,会让他们很不安产生怀疑。 更何况一个男人,你可以身无分文,但必须要心有山海,有令人敢抛头颅洒热血去追随你的魅力。 要是连这点魅力都没有,如井底之蛙只会自私保全,还名将呢?不如归去,别带更多的兵了,会影响大家发展。 观战台上,霍允谦突然连打三个喷嚏。 而许田芯在想通这些后,在别人眼中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转了转脖子,又晃了晃自个的小脑袋瓜。 她第六感觉得,年纪轻轻就做了霍大将军的人,应该不会那样,自个这颗小脑袋还是挺安稳的。 许田芯突然对吕岩绽开更大的笑容。 吕岩本有点儿担心经她提醒,田芯会慌乱会装不住表情,会被观战台看出端倪。 却没想到提醒完,得到的是这样没心没肺的笑容。 而田芯越是这般,吕岩越是觉得怎样对田芯好都义不容辞。 吕岩率先打马离开。 她知道,此时府邸会有一个小集议正在等待她。 她也通过这次能研制出更有威力的炸弹,彻底走进霍家军真正的核心圈。 不过,前提是这次大将军对许田芯的去留,她不能有异议。 这个去留不是指灭口,这不符合大将军的品行和霍家军的作风。 吕岩担心,而是会让田芯留在军中,毕竟其他将领们也会建议,如此才是明智。 总之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她只要不提出异议,升迁,就会易如反掌。 吕岩骑马如闪电般驰骋在路上时,脑中回响岁禾和田芯的对话。 岁禾告诉她,有追问过田芯,为何没有继续顾左右而言他,明明以田芯的聪明,再加之她对田芯的喜爱,撒撒娇,可能就会利用手中权力帮忙给遮掩过去,不过是一个小爆炸罢了。 田芯说:因为这个功劳想送给吕姐姐。 因为她不喜,任何人用女子身份说事儿搞不正当竞争。 想得到要职,想升职就靠本事,就去比谁更强,输了洒脱说句自愧不如。 凭什么拿吕姐姐没成家没生子,怀疑女子就会有不稳定情绪说事? 如果只剩下用性别攻击这一点,又不能详细给出到底有多少女子在担任要职时,因情绪不稳造成过重大损失。啥证据没有,靠固有印象猜测女人这般,那说明他 们也没有别的本事了,本身心里已经对吕姐姐的领兵和单打独斗本领在仰望。 田芯还说,既然诞生女子这个群体,让她们穿上裙摆,却不允许裙摆飞扬,没这个道理。 所以,她才说出发现新型炸药,就为既然你们靠蹩脚理由将吕姐姐拽下来,就别怪她走捷径,送吕姐姐成为大将军真正的左膀右臂。成了心腹,那升职加俸禄的机会不就多了? 吕岩心想:所以那个小丫头,即使很害怕再碰硝和甘油,也在爆破时,一边吓得不停抹脸上的汗灰泥,一边认认真真记录哪个是真正的配比。 吕岩眼中掠过许田芯熬夜打瞌睡的模样。 掠过许田芯被人嘲笑,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她哈哈笑着承认就是胆小嘛。 吕岩驾马的速度更快了。 如果大将军决定将田芯扣留在军中,她就敢硬要人,往后不做这个心腹将领也罢。 在吕岩赶到府邸时,议事厅已经发生了争吵。 两位军师的意思是,正是因为这个姑娘年幼,容易不知轻重,才不能给放回民间,更应该留在军中。 贾莱说:「你们和她有过接触吗?我了解她,她就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姑娘。」 还看向霍允谦说,前阵儿要多给她皂角钱,她没要。只收比市面低出三成的批发价。 这说明不是一个见钱眼开追名逐利的性子。 而且从山洞一面,小事见格局,细节见人品,他就发现这姑娘很是心细,对霍家军更是抱有最大的善意和感恩。 贾莱生气的点在于,之前二道河那面发现金矿,本身驻扎在那里的就是暗卫葛七。 要是不放心,这回让葛七再顺便看顾就得了。 两边还能合作,正好那面卖十安说的菊儿爽,利用互市将甘油不打眼地运出来。已经布置成这般还不让人回家?口口声声说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依他之见,不让回家才是愚蠢。 因为二道河那帮村民,从接触那日他就发现,那是已经开化了的。和普通百姓不再一样相信外面说啥是啥,他们会抱团会动脑。 知道统治王朝最怕百姓什么吗?又为何会让商人地位低下。 二道河那帮村民已经具备商人的这份活泛,并且已经在招待南来北往商客消息通敏,你要用什么样的理由,不被闹事将姑娘扣下? 霍允谦还真不知道许田芯少收皂钱。 为省点药钱冻够呛去扒树皮,却少收皂钱。 该省省,该花花,嗯,挺好。 他也赞同贾莱那句,许田芯是个挣点儿就行,只要够哄她自个乐呵并不贪心的性子。这点倒是终于和她的外表对上。 「我从没否认这位姑娘的功劳。」军师瞪眼道。 「没否认还要给扣下,那就是人质。」 贾莱觉得他算是找到大公子那场败仗的根儿,竟然重用这么位心腹军师,太过擅用心机。这次还给派来辅佐霍允谦,可拉倒吧你,两位公子性情根本不同。 当然,这是气话,对方官场谋略,贾莱承认,尤其是对付皇帝那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单绍为打圆场,也是曾经琢磨过这事,忽然道: 「要不然这次先让归家,女学年后会建,属下本就想接她来与小女作伴。今日看其聪慧,更加觉得许姑娘没有经过细致的学、师、习,甚为可惜。」 贾莱:要是让来念书嘛…… 外面传吕将军到。 吕岩进入议事厅就单膝跪地: 「属下恳请将军放许田芯归家。她慧心巧思,怀瑾握瑜,属下以项上人头作保,她会顾全大局。 她能研制出新炸药,一切不过是从制药开始,凑巧想赚家用罢了。 属下了解许田芯,她小小年纪心心念念赚银两,所图也不过是当庄稼歉收时,她怕自己除了对亲人惭愧,一无所有。」 「这是她亲口说的?」 吕岩抬头看向问话的霍允谦: 「是。她说怕亲人只顾田里刨食。数十载弓腰低头前行,未感一度阳光,未赏一幕风景,于世一回,这太亏了。 所以她想赚多多的银两,并不是为身家几何,是想让家里人过不一样的日子。 包括这次,属下不敢欺瞒,她明明可以不说,却为属下而来。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想顺便卖药。 这样卖给军中大营卖给边塞挣的银两才会更多。」 吕岩说到这里,突然看向其他将领道: 「在座同僚听到这里,可能觉得这是小女孩逐利。 是逐利了。她惦记要用这笔卖药银两回去盖作坊,这样就能不止帮到亲人,还能给村里人提供更多干活的位置。让更多村民和她家一起过不一样的日子。 她惦记要盖读书、学医的私塾,这样就能让更多的同龄人跟她一起成长,也只有挣到许多银两才能帮助到别人成长。 属下夸赞她小小年纪修养深厚,她却从不避讳地说,这也叫惠人达己,将来会有许多帮手,他们村才会越来越富。」 吕岩觉得许田芯的优点,无须一一列出赘述,只要简单说两句实话就够用。 而正是因为这番接地气的实话,让两位军师和另两位将领也觉得一个才十三岁的姑娘家,能有这番心胸实属难得。 可问题摆在那里,那位姑娘来了,四处炸,比预想闹出的动静还大,这是始料未及的。如果她走了,就不炸了,怕有人顺藤摸瓜。 摸到许田芯那里,还不如给留在这,也是对有功者的一种保护。 因为京城盯得太紧,又即将要派来新的将领,很担忧和互市司户部礼部那几位官员多想。 是的,不打算上报新型炸药,并不代表想造反。 霍家军对这个王朝的忠诚和付出,无人能及。也正是这份无人能及,又摊上这么位君主,才怕将来再收复蛮夷功高盖主,被卸磨杀驴。总要有个两手准备的秘密武器。 这份武器已经有幸得到,意义重大,所以才不能有任何闪失和马虎。 吕岩再起单膝跪地道:「属下愿带队,加大剂量以最快速度研制出新火雷。恳请将军准予十日。」 用黑火药做出新的火铳和火雷,就能掩饰住这两天的异样,堵住那些想顺藤摸瓜的眼睛,不令人怀疑。 这相等于吕岩在下生死状,新火雷哪有那么好制作的。 就在霍允谦想告知诸位,巧了,他这里倒是有个新火雷能隐藏住许田芯时,远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许田芯:敢扣留我,炸你们房子。 当然不敢炸将军府邸。 许田芯也是听岁禾和她细细分析才明白,合着不是要灭口她。 吕姐姐是担心,即便之前有布置,但这两日闹出动静太大,还没有新的办法掩藏住,她会被扣留。 那可不行,她奶还在等她回家。 而用什么能掩饰住秘密武器呢,只能是再出一个新的爆炸方法。并且,新的方法还能普及。 所以此时,许田芯在问岁禾:「你确定这几个房子能炸?」 岁禾一挥手,这点事还决定不了可完了。买下来啦,大不了让你将军姐姐出钱再盖。 随后许田芯就一走一路过,将手中火折扔进飘荡面粉的屋子 。 随着她这么一扔,又是一声爆炸声传来。 她还问专属霍允谦的那些近卫们:「可学会了?烧敌军粮仓就这么烧。」 如果没学会,请看再给你们表演个口中喷火。 许田芯举着火把,带着面具,又往嘴里塞一把干面粉,对着火把就是一喷,火苗子当场蹿出老高。 霍允谦包括吕岩等几位,就是在这时出现在观战台的。 许田芯影影绰绰地见到了人影,她明明不想再祸害钱了。 许田芯一边仰头望着观战台的方向,一边甩手又扔屋里一个火折子,哐的一声,她的身后是炸开的火光、掀起的房盖,以及一帮专属于霍允谦近卫们投来欣赏的目光。 这就叫,粉尘爆炸。 霍允谦从望远镜里看到许田芯挑衅的目光,爽朗地笑了,「不能留,她拆家。」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一代村花下山坡,归来依旧是大哥 乾朝四十三年,十二月。 镇北军军师在起草的奏折中写道: 民间一女娃,因其家中房屋炸毁,偶然得知面粉会引起爆炸。 试来视之,果如成言。 可燃粉尘诸列: 粮食类:面粉;玉米粉;麦糠粉;谷粉。 饲料类:鱼粉;血粉;饲料粉。 农副类:棉花粉;茶叶粉;胡椒粉;糖粉。 林产类:亚麻粉;苎麻粉;纸粉;木粉。 金类:木炭粉;焦炭粉;煤粉。 以上,尚有为表,还需试之禀明。 而引起爆炸要有达成两条件。 一个是上列干燥易燃游散粉末,到一定量悬浮于幽闭室内。 一个是引火源。 军师写到这里,停笔:为试验各种粉尘是否可燃,这两日镇北军炸得房屋有些多,真是下了血本。主要冬日屋子不够住。 也从一次次试爆中确定,这是又一个比火雷威力还要猛烈的爆炸方法,将运用到突袭敌军后方粮仓方面。 此时,军师的脑海中情不自禁闪过许田芯喷火的画面。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 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确实当得上一句功臣。 还把火头军吓够呛。 连他都有耳闻。 听说火头军那面,一边探头看看被炸毁百十余间的房屋,一边浩浩荡荡地连夜就要搬运粮袋。再不敢煮饭时让面袋子离明火近,更不敢在灶坑边直接就倒面粉和面。 直呼差些糊里糊涂地引爆丢了小命。 所以军师保留意见。 因为直到此时,他仍然不想让许田芯离开。 这份意见里,少丝顾虑,多了些那般巧思的小姑娘,要是回到乡下蹉跎可惜的心思。 在这里能提供一切,万一又能研制出别的呢? 但大将军说:真正的优秀,从来就不是别人逼出来的。而是要自己和自己死磕。不要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唉!」同一时间,岁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支着下巴对岁丰道:「你有没有觉得,田芯走了后,连大营都静了。」 这两日多热闹。 以前并不觉得枯燥,怎么现在却突然感觉没意思了呢。 「田芯儿快到家了吧?不知那丫头揣着那么多银票,一路上有没有偷偷拿出来看数次。哈哈,她家人要是得知更会惊呆,炸富的,想必又是另一番热闹。」 岁禾口中的银票是菊花蜜、菊儿爽,更是甘油的货款。 岁禾还不清楚,这份货款走的是镇北大将军的私账,给的自是大方。 根本就没有货到付款,或是只结算一部分,尾款要等货物到了再结清之说,直接一步到位。 岁禾只大致猜测许田芯这次过后,再不是一位普通的小农女。 而是完全能媲美镇上县里小员外的身家。 因为田芯在离开前,从车里探出小脑袋瓜不停对她说:「赶明儿去找我,再招待你们,我一人足矣,就俩字:安排。」 还向这两日一直待在一起的近卫军们,笑着招手喊道:「多少人都能安排,都来啊。」 当时惹得她们将军好笑不已,特意下马将田芯儿的脑袋塞回车里。 这次,她们将军要赔先前田芯儿炸的房子银钱,也是第一次看到赔钱会赔得这么高兴。 就没给田芯零用钱,主要也是不缺了。 而是去各将领家连同自己手里新鲜颜色的存布,通通都搬给许田芯让带走。还命这里的绣娘赶紧连夜给制出 一套。 许田芯先玩硝后玩火,身上难免被火星子溅的大窟窿小眼子,已经没有得体的换洗衣裳。qδ.net 岁禾悄悄问岁丰:「你看到田芯儿换上新衣裳时,咱们将军像是在打扮自家孩子,满是欣慰和赞美的眼神了吗?」 眼神柔和得不像话,她们将军也舍不得田芯儿离开吧。 岁禾本以为岁丰不会搭理她,因为那人真是的,嫌她聒噪,竟然翻个身背对她。 却没想到,今日闷葫芦开口了:「看见了。」 所以将军独身,却从不赞同她和岁禾如此。还说即使有天战死,在战场上闭眼那一刻,心里起码有个想再见一面的人。 大将军府邸。 此时,倒是人来人往。 霍允谦的另一位贴身小厮九宝回来了,他正带着从各地搜罗的珍宝,打算给他家少爷过目。 过年,少爷指定是不能回家的。但要给府里的诸位亲眷送礼物,礼物需要提前运走。 九宝示意大丫鬟们和其他小厮们放下箱笼就先退下,在外等候。 他和十安静等在一旁,不敢打扰少爷看书,要等书放下,才能说话。 可少爷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十安翘翘脚偷瞄少爷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专注:抱朴子?! 看到《抱朴子》,十安就想起许田芯,以及自己后面正夹的药栓。 是的,他发现菊儿爽太好使了,但之前由于太大太干,过分使力就撕裂了,又买了些菊花蜜。 不过,他现在用的没花银钱,订购的还要过段日子交付。 许姑娘随手就掏出一小罐白送给他,想让他帮忙再送送其他将领。好以证清白她的药好使。 还说她的医术,和她一拉线就能跑,山坡房子全都炸没了,一样优秀。你们常年骑马的人,不要年少不知道她的好,错把那些头发稀少的老郎中当个宝。 当然了,许田芯自知:她的头发也不多,再配瘦弱身材穿黑衣服像树成精,好像练过九阴真经。 而十安后面疼啊,着急,就应了帮忙「送礼」。 然后他就看到,许田芯当即打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好几十罐。 不是,这玩意儿随身带吗? 十安不知道的是,他这还算是好的。 当贾莱笑呵呵和许田芯正儿八经谈生意时,布一掀开,许田芯脑袋没了,只剩个大号的泥屁股杵在跟前儿,给贾莱吓一跳。 许田芯从「泥屁股」后面露出脑袋瓜,她在这呢。 然后贾莱就被迫上了一堂菊花残的课。 听得贾莱坐立不安,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记得稀里糊涂地说:「那就都要吧,都要……」娃背这么个玩意儿出门也不容易。 而此时,十安就突然想起后面上的药。 在忙碌时,忘记药栓也就那样了,现在想了起来,总觉得好像还没有化开,不得劲儿,他不安地动了动。 这一动,霍允谦放下书,瞟他一眼:「你要说什么。」 啊?他没想说什么啊,他想抠抠,再往里面推推。 但不能说实话,这属于当值开小差。上次抢马桶,少爷还没收拾他呢。 十安瞟眼合上的书籍,突然灵机一动道:「少爷,您怎么不送给许姑娘几字劝告呢。」 「什么劝告?」霍允谦接过九宝递来的礼品目录。 「就是不能炼丹,史书为证,压根儿就没有长生不老。有那空闲琢磨那些没用的,不如再鼓捣鼓捣别的。」 十安心想:那都是骗人的,说句惹祸的话,以史为证,多少皇上就死在 丹药上面。而许姑娘聪慧,无人否认。可她也年幼,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需要有本事更有说服力的人引领,以免误入歧途做梦长生不老。 霍允谦忽然笑了。 笑得九宝和十安都是一愣。 因为少爷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还是轻声地笑。 九宝觉得,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奇妙的事情。 今晚,霍允谦比较有兴致也就多说了两句。 他站起身一边看装满箱笼的礼物,一边随口说道:「宠爱她,才能管她。养她,才能指挥得动她。我一没宠爱,二没养她,她凭什么要听我的?」 别看他在心里没少吐槽许田芯,但那是不能对任何人道出口的。 要是让他说出来去品头论足,霍允谦觉得自己还真没有那个资格。 虽然此时想起许田芯,他又想在心里吐槽了。 像别的姑娘家,甭管做什么都会时刻注意形象。 有妍资俏丽风;有气质幽兰风;有闭月羞颜风。 再看许田芯,尤其是在第二场粉尘爆炸时。 上,头盔护脑;下,面罩遮脸;她是把脸挡得密不透风。 似乎她那根用筷子做的发簪跑丢了,还头发四散炸毛迎风。烧得一身的大小窟窿眼儿,出现在他铜镜里的模样……乞丐风。 好不容易习惯她的不修边幅,只隔一日又换一种新丑法。 槽点很多。但还是那句话,这就是许田芯原本的模样,凭什么听他的。 就凭他是大将军? 那他管得也太宽了。 还是凭给的那万两银票? 那更是无稽之谈。 那是许田芯靠她自个本事拿到的。一万两里面有一大部分是货款。还有他作为霍家人,本该给予的奖励。 其实,连朝廷都应该奖。奏折上表,六军受用。 算了,就不和朝廷斤斤计较了。 所以霍允谦认为自己在许田芯那里,由于交货款痛快,至多是个,会帮助许田芯提前完成梦想的人。 因为了解了她的梦想,认同她的目标。 霍允谦猜测,许田芯应该是会用他奖励的那笔银钱,让明年的小山村中,拔地而起一间间私塾。 小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会伴着村民们在田间地头忙碌的身影。 甚至村民们利用闲暇时,也会有识字的,学匠人本事的。 学完还会各归其位,去忙碌生存。 霍允谦真心希望,许田芯在这个带同龄人成长的过程中,给予别人对生活的憧憬中,能拓展眼界,能发现这世间许多快乐的一面。 挺好。 再一个他交付货款之所以走私库,给得很痛快,也是听闻上次皂角银钱给的不及时,许田芯曾拆东墙补西墙买原料制皂。 他不希望许田芯再在银钱面前垂头丧气了,显矮。 霍允谦从给小侄女的首饰里,挑出一支带有小玉兔的簪子。 简简单单的式样,初看小玉兔憨憨的,但仔细看憨中又带着顽劣,活泼调皮。 霍允谦重新将簪子放回首饰匣,看眼外面飘雪了,许田芯应该快到家了。 转身忽然问道:「对了,给许田芯的银票,是不是零散的?」 给她那么大额,你让她怎么花用。 十安赶紧回道:「少爷,依照您的吩咐,散的都不能再散了。」 少爷哪有小额银票啊,特意出去寻人换的,好几十张,够点一阵。 在霍允谦进去沐浴时,九宝急忙将十安扯到旮旯问道:「许姑娘到底是 何方人士,我瞧少爷这是有动情之症。」 「快打住,人家才十三。」你会对不能动手动脚这个年纪的姑娘动情吗? 再说了,他们家少爷从来不动那玩意儿。 给整伤了。 十安想起这事儿就来气。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都怪前几年老夫人折腾的狠,着急让少爷成家。谁成想定下一个死一个,点痣都没有找得这么准。 这是去除法吗,在帮其他府里公子去除命短的姑娘,以免娶了成鳏夫。 不过,不得不说,老夫人丧气得不行,说比她摸牌的手气还臭。众所周知,老夫人打牌从来就没赢过。 也或许那三位姑娘是被有心人陷害,比方说那几位皇子。不想霍家再娶门当户对的姑娘添有助力。霍家决定出山,其中也有这方面原因。太欺负人了,定下一个死一个。 总之,他们家少爷克妻的名声很是响亮。而少爷对娶妻成家本就无心,得,这连来几回彻底死心。这些年就从没琢磨过。 「我在问你话呢,你只管说,姑娘长相如何?」 「肤有些黑。」 「我是问你长相。」 十安回忆许田芯一双不像很聪慧的大眼睛,看人总像是带着清澈的愚蠢。 可也不得不得承认,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姑娘里,要去除没完全长开的因素。要是长开了的话:「……还不错。但也确实黑。」 九宝情不自禁地傻乐起来,并且又拧眉训斥道:「一白遮百丑,白是为了遮丑,许姑娘又不丑,要那么白干什么。往后在少爷面前少胡咧咧。」 而被将军府邸这仨人嘀咕的,许田芯眼瞅快到家,却坐在马车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喷嚏也不影响她傻乐。 许田芯先掀帘看眼在外面护送她,也是要和她一同回村的葛七。她知道了,以后这位还有后面三位就驻扎在他们村。 看完葛七后,许田芯才放下帘子,再次从怀里悄悄掏出一沓子银票,咧嘴数了起来。 数着数着:「……」 话说,贾莱爷爷是不是变穷了?怎么有这么多张五十两的银票。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是金子总会被我花光(两章合一) 这花起来多不方便呀。 她要么不消费,要花就会百两以上。 弄这么多张五十的,也不够啊…… 许田芯打算将这些「零钱」给她关爷爷,再给她奶几张。 提起关爷爷,许田芯打算趁行车的时间,细算一番收入。 许田芯解开衣裳扣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破本子,本上已经记得密密麻麻,没剩下两张空白纸。 往后啊,别看她许田芯人长得不大,但是心大,也算是有阴阳账本的人了。毕竟要帮人预备谋反做甘油,将纯甘油混在药物里运输出去。她需要一本正经帐,一本不正经的帐。 许田芯心里嘿嘿地想着这些,又摘下新做的牛仔蓝的小帽子。 今日为戴帽子坐车方便,她的头发是半盘起来的,上面拢了一个小包包,下面剩下一半在披散着。 卷小包包头发的簪子,正是那根破烂得不行的炭笔。 许田芯将小本子垫在膝盖上,开始用拼音记成本和利润。 零卖给别人痔疮膏,三十日的量是六两一套。 当初卖给章掌柜那拨人六十套,细算过成本是一百七十两银钱。当时自己的利润是一百四十两,关爷爷是五十两。 这次批发给贾莱爷爷是三两半一套。 贾莱爷爷直接定下一千套,给付三千五百两银钱。 痔疮膏所有成本全加起来就约等于两千八百五十两,纯利润就是六百五十两。 分给关爷爷是一百七十两,自己的纯利润是四百八十两银钱。 说实在的,确实没有零卖划算,但零卖挣得再多也没有批发快,咱这叫跑量。 而且只有贾莱爷爷能把货卖到境外,为让菊花蜜的名声响亮,也是第一次合作,一旦好卖的话,为将来贾莱爷爷敢和她再定五千套,上万套打基础,许田芯舍得眼前利益。 毕竟境外几十个部落加一起百万人口,据说二十万骑兵。 按照金字塔尖理论,即使只有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人有购买力的话,再依照患有痔疮的比例,就算一次不行,那几次下来卖五千甚至上万套不是梦。 而一千套是净赚六百五,五千套呢,一万套呢,再加上名声打出去在这里零卖的…… 许田芯赶紧拍拍脸,心想:你给我冷静点,先算眼前的帐,不要又做美梦想七想八。 许田芯继续记录,接下来是开塞露,贾莱爷爷是跟她定了三十日的量为一瓶,要货五千瓶。货款是一千五百两。 由于开塞露就是甘油和蜂蜜煎制,不像痔疮药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草药成本。所以批发价是三百文一瓶,三十日的量,谁用谁知道它的好。从她这里批发,用一次才合十文钱。 而成本一瓶大概是一百五十文。所以开塞露的净利润是七百五十两。 许田芯记下,关爷爷负责蜂蜜煎药成型那部分,要分二百两,她自己是挣五百五十两。 接下来就是秘密帐了,贾莱爷爷让她将三千斤的纯甘油,混到五千瓶开塞露里,到时一起运走。 而一瓶五百毫升纯甘油的成本,许田芯细算过,大概在半两左右。虽然在贾莱爷爷眼中,可能会八百文一斤,她要一两银钱一瓶忙碌几个月没赚多少。因为要加盐析出嘛,还要加别的。 但贾莱爷爷不知道她会渔盐粗盐加工,成本就不需要那么多。 所以这一部分就能赚一千五百两。 不过,这一千五剩不下什么,许田芯打算将镇上的铁匠爷爷,送到西山镇白慕言介绍的那家瓷窑厂,用这笔钱暂订五十个工艺更为复杂的,蒸馏过滤盐析器皿一体的过滤器。 大概花用完, 再加上要置办不少专门干这个的锅具,人工,租房。这一千五百两也就剩下五百两上下。 这只是第一批订购的甘油。 许田芯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批。 她只清楚大炮是用来丈量国土面积的。任何有血性的民族英雄,都不会准许外族践踏进国土。而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花得比上坟烧得还快,这方面她心里倒是有数。 至于给万两,剩下的两千两银票,应该不是货款了,而是奖励。 双方心照不宣,并且绝对不是贾莱爷爷给的。 而是上面那位。 她就说嘛,抓个杀人犯张贴告示,还要悬赏不少银两呢。她玩命做出俩弹弹,起码要表示表示。 当然了,也是霍大将军……没错,就是霍大将军,他怎么能是霍老三呢。小孩子才喜欢生气,成年人更喜欢生钱。这是谁叫的?如此无礼。 大将军可是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德配四海的一代豪杰。 那大高个,大貂皮,虽离得远,但她一看就知,年少多金,气宇盖世,世之虎将,英姿勃发。 即使有天造反,也不过是如此人才,无奈跟了无能之主,使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却大才难展,壮志难酬。 这才不得不逼得霍大将军,一掀桌子,大喝一声:「上,硝化甘油!」 来嘞,客官,您要多少斤?冲您给钱这么大方,不是,是冲您只要能让山河无恙,人间皆安,小女子我,戎装虽未在身,但使命犹在。五十个蒸馏器,能给您滤冒烟儿。 许田芯边在心里嘻嘻哈哈地夸赞霍允谦,边将小本子重新揣回怀里。拢完账了,自己这趟下山,净赚三千五百三。 这么绕嘴干什么,许田芯重新将小蓝帽戴好,心想:三十两不要了,给她三位叔叔当零花,让二叔给婶子买头花。 毕竟这就相等于在现代兜里揣着三千五刚发的工资,花三十块钱还会眨眼吗?两杯奶茶请亲朋,五十两银票都是零钱。 许田芯又用一沓银票给脸扇扇风,有点热。 心想:她果然不是一夜暴富的人,用了两夜。 犹记得就在前不久,她曾思考过一个很深沉的问题。 那就是:你很穷,假如你突然有钱了,你会怎么花。多么值得动脑的问题。就差有钱了。 而就在此时此刻,她摘掉了假如的帽子。她就是有钱,剩下一无所有。 真是遗憾,许田芯忽然一叹。 给她直播间停更几日扣工资也就算了,关了干什么,害得她不能将快乐及时分享出去。 要不然是不是给家人们看看,她就是这么肤浅又快乐。 台词都想好了,没处发挥: 「大家好,我是富婆了,还没正式富,这是预富款。哈哈哈哈哈……」 车外面,葛七突然被银铃般的笑声吓一跳。 许姑娘看起来很文静,炸屋子时是很冷傲,但你如果听过她的笑声,就当他没说过文静和冷傲这俩词。 而且许姑娘这一路,都在自己哄自己玩,还玩得挺开心,这也算本事。 雪越下越大了,葛七抬头看眼天空。 就在葛七一晃眼的功夫,他突然抽出佩剑护住马车喝道: 「什么人?!」 路边冲出来一位老汉,口中喊着:「是田芯吗?」 老汉两手揣着衣袖,扣着大棉帽子,不等人回答,又自言自语低头失望道:「不是啊。」 他家田芯哪里能坐上马车。 唉,要急死了,田芯儿哪去了。 车帘忽然掀起:「关爷爷?」 关二秃第一反应以为幻听。 当揉揉眼睛,仔细确认戴着漂亮小蓝帽的姑娘正是许田芯时,关二秃再受不住,他眼圈红了,冻得身体僵硬,几步跑得顺拐朝马车奔来。 「关爷爷,快进车里暖和暖和。家里没有客人了吗?您怎么又跑到这坟地来,不去澡堂卖货?」 关二秃用棉袄袖子蹭蹭流到嘴边的眼泪鼻涕,心想: 哪有心思卖货。 这两日,他心理压力老大。 关二秃埋怨自己,果然是八字太硬吗?又方没影一个。 其实早就该知道的。 他曾经院里养棵金钱树,一直也没钱,树都死了,被他气死的。 所以说,这么大的方劲,就该谁对他好,他就离谁远些。怎么还能贪图田芯像亲孙女似的给予他的那些温暖呢。 并且关二秃已做好准备。他刚刚是烧完纸爬上路。 寻思提前给那面的自己多烧点纸钱,这样到了那面坐地就能成为暴发户,再不过这按下葫芦起了瓢的日子。 也给他常去那片坟地的各位老兄弟都烧了些纸钱,到了那面还能有一帮朋友。 然后,关二秃决定再等一天,如果田芯儿依旧没有回家,他就从茅房里找出攒的银钱留给女儿和外孙。 再去把家里剩下的那一间半屋子、仓房,连同茅房,挨个爆破。 还不知要咋爆破,犯罪也挺难。反正就放火烧,别燃着旁边大娥子家就成。要不然那婆娘厉害,容易他死了都跑坟地跳大神不放过。 至于许老太那面更是吓人,无法面对。 所以关二秃习惯性面对问题时,喜欢逃避,心想他也烧房,就能被抓走和田芯儿蹲一块,俩人是个伴儿。 「关爷爷,您别哭了。听我说,从现在开始,您就考虑一件事,假如你突然有了三百七十两,再加上您已存的五十……」 关二秃打断:「不是五十,是六十五两啦。」他还卖套和鱼鳞冻呢。给他炸没五两一小坛的蜂蜜也是六十五。 「噢噢,再加上六十五,您突然有了五百两的身家,您该怎么花。」算上年前零卖药,五百两应该是没有问题。 许田芯命令:「现在就想。」 关二秃眼泪未干就一脸迷茫,因为:「……这些年,没钱的日子,我可太会过了。」非常有经验。 倒是花钱没经验。 「田芯儿,爷爷说实话,就那六十五两,我都觉得自己的才德,根本配不上银钱的增长。 不配拥有那么多,心里直发毛。就怕一场大风撸了杆。 我还惦记多做好人好事呐,把银钱撒一撒,以免德行不够,护不住财倒是小事,咱庄户人家可出不起横事。 至于你要是非得让我想想有五百两的日子……那不得顿顿喝放鸡蛋花的疙瘩汤啊?」 再别的想像不出来,这就是关二秃能想到最好的日子。他吹牛不敢往大吹,怕被人背后讲究,说他是耗子还净想喝猫奶。 许田芯乐了:「关爷爷,我卖出去货了,您真有了……」 关二秃发傻:什么,这怎么还棉袄改皮袄,越来越好啦?! 许田芯趁机给关爷爷洗脑,说咱那是灰尘爆炸:「所以您往后,再不能弄那么多屎啊土啊粉的放在灶坑边。」 后来,英子姨告状说,田芯儿,你能不能帮我管管你关爷爷,他这回将那些破玩意儿直接抱上炕。 但这是后话。 此时,三辆马车驶来,旁边还有带刀护卫。 许老三以为又来客人了? 当他看到侄女从马车上跳下来时,立即 惊讶地要喊人。 许田芯连忙对她三叔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嘘」别吱声。 许田芯是一路「嘘」着,走进灶房。 连婶娘,她也赶紧使眼色。 然后她就在大家惊艳的目光中,走到正在忙碌盛菜的许老太身后。 大家能不惊艳吗?田芯儿头戴蓝色掐褶小帽子,一身蓝色小裙子,脚蹬一双黑色毛皮小靴子,就这般突然出现。 「菜好了,端过去。」许老太丧眉搭眼道。 她孙女离开的越久,这两日许老太越焦躁。 挣钱都没意思了,这两日没少瞪老二,拍老三,骂老四。 许田芯在大家的笑意里蒙住许老太的眼睛,特意粗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哎呀吗?是我大宝儿!」 「奶,您配合点儿,就说,你是何方妖怪,速速报上名来。」 许老太被捂住眼睛,笑得满脸褶子,心里一下子也像装了太阳似的,声音贺亮道:「你是何方妖怪,快报上名来。」 许田芯这才松开手,一把搂住她奶的脖子,脸贴脸喊道:「金钱豹!」 许老太没多想,还以为孙女在和她闹着玩呢。。 她上下不错眼看着打扮漂亮的孙女,还披肩发了你瞅瞅,多带劲,随她。原来穿蓝色这么好看。 很是捧场哈哈笑着接话道:「这就叫善有善豹,不是不豹,是金钱豹未到,这回妥了,归山啦!」 可是当三儿告诉「娘,外面有两车礼物」时,许老太这才明白金钱豹是什么意思。 「奶,您看……」一车是吕岩姐姐送的布料。 「您再往前走几步,走几步掀开。」 许田芯继续笑着给介绍道:「当当当当,奶,这是贾莱爷爷送的二十只羊。」 让她羊皮扒了做衣裳,羊肉吃了补脑子。她不拿,都急眼。 许田芯已经不管送她回来的葛七几人怎么看了,反正她已经在马车上,兴奋地打完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还怕丢剩下那点脸面? 身穿一身蓝裙的女孩,正伸开双手,在她奶问怎么回事时,看着鹅毛般的大雪唱道:「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拼出兜里的银钱……」 许老太:「……」明白了,明日要看住她,要不然会跑出去消费。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拆台 但许老太没想到会挣那么多钱。 此时,祖孙俩都穿着一身有些泛黄的棉里衣。 不是洗不出来,也不是不爱干净。是压根儿在买时,为了便宜就买的年头长堆积泛黄的细棉布。 祖孙俩通通盘腿,在面对面坐着。 「奶,这五百两银票,您收好。」 许田芯和许老太中间摆满银票,这银票像极沟通感情的桥梁。 钱还是熨斗,放在热炕上摸起来热乎乎,可以熨平生活的一切褶皱。 「我记得以前您和我常说,有钱莫忘无钱日,落难何曾见几人。人来求我之春雨,我求他人六月霜。 以前我不懂,连上班都不是很重视养老保险,只看重发到手的工资有多少,现在懂了点。 所以这钱用作日子怎么也过不好时,咱家手头短缺用。」 许老太点头:「我孙女果然什么都懂。难怪年纪轻轻的,甭管在现代还是在这里都有本事。」 许田芯忍不住乐,互夸道:「那是因为您给我打了好基础。您忘了?我刚来那阵直打蔫,想做点什么连起步资金也没有,都不知道从哪下手。是您几十文几十文的挣,十几两一个过滤器,那时没见到过回头钱就敢给我买。」 许老太想起去府城那一路上发生的事,捂嘴笑了:「就卖套论几十文,剩下都论两,卖一个糕点方子就赚几十两,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怜。」 但许老太心里仍然有点小骄傲,觉得自己无论在现代还是这里,都是一位好奶奶。 她确实做到了,孩子想要什么,认为这个东西有用,她就尽量努力挣钱想招给买上。 另外,其实她也不怎么拘着孙女花钱。 不能孩子在这面花,她就在那面叹气说,家里还缺这缺那,那样会让孩子有享乐愧疚症。好像要让家里其他人先过得幸福才能轮到自己。 许老太吃过这方面的委屈。 她当姑娘时,在工厂做工去除交给爹娘的工资后,自个兜里只剩下点上夜班的吃饭钱。 她不吃饿着,就为连攒几个月零用钱,想给自个做件那时流行的的确良衬衣。 结果钱攒够了,娘说,家里这也缺那也缺,一想,算了。总觉得自己穿多漂亮也美不到哪去,娘家这么穷,父母还没穿上好的。自己不配享乐。 而总这么想的后果,就变成觉得自己啥都不配了。 倒是被夸懂事,可那夸奖有屁用,最虚的东西,人就活一辈子。一晃青春过去,当终于下定决心,连的确良那布都不生产了,回头看太亏待自己。 现代有句话叫做,原生家庭的影响要用一辈子去治愈。 用自己挣的钱给自己花点却愧疚,这是病。 所以许老太下定决心,在养育孙女时格外注意。 她没钱时就对孙女实话实说,不是孩子不配拥有小红皮鞋,是奶奶的经济财力暂时没跟上,你等奶奶挣到钱就给买。 要是能给买得起的东西,更是直接告诉,她的孙女配得上一切好的,想买就买。也没什么是谁规定的,哪类人才配吃穿好的,这世间压根儿没有城里娃大山里走出的娃之分,只有能不能买得起之分。只要买得起,啥都配。 总之,这也是她从不拘着孙女给她自己花钱,却不太赞同怎么还给家里买地买牛。 这个家无论过的好赖,不该是孙女的负担。 当然了,她也是有些小心思,儿子们再亲能亲过孙女吗?让孙女总往家里倒搭钱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眼下家里行了,嗯,真行了,她自个手里也有二百多两,还有那么多粮食和货。 许老太收好银票道 :「除非家里揭不开锅才会动,像咱刚来那副穷样子备不住会花用点儿。除此之外,奶奶虽收下,就当是给你攒着。」 许田芯没管她奶怎么安排,反正她给了。 然后又数出来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这个,奶,您也收好。」 「这又是啥银钱啊?」 许田芯躺下道:「跑路钱。万一镇北军败了,我可是和他一党的,到时候咱全家隐姓埋名就照着五百两跑。」 这是她惹的祸,再穷也不能短缺跑路的钱。 说完,许田芯嘻嘻哈哈笑了两声,还笑着就进入美梦。 许老太扭头看眼孙女,心想:这什么孩子。 得,一句话给她说得倒睡不着觉了。 下炕去灶房倒点水喝,许老太又被老婆婆吓一跳。 「干啥呀,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老老太听说曾孙女又接下一个大买卖,货物交付后就能赚不少银钱。具体多少,她不清楚。只听那意思是泼天的富贵。 而且这次还带回不少贵人送的东西。 老老太一会儿激动地心里琢磨,曾孙女这是何等的富贵命。 不知从何时开始,泼天的富贵向二房身上倒,眼下家里铺的盖的吃的,应有尽有。她算是跑到福窝子里了。你说大房但得像点样子,是不是也能借光来这里干点活?唉。.. 一会儿又一个翻身坐起来心想:曾孙女挣钱不会又要买几辆牛车吧?那可不行,还不如多置办田地。 这不嘛,在灶房遇到见到许老太,老老太想闭嘴却忍不住道:「你要劝劝田芯儿,有钱的时候不能败家,要不然没钱时怎办。」 许老太用葫芦瓢从缸里舀点凉水,边喝边道:「没钱,我就带她去拜佛,我用几文钱的香,许上万两的愿,为难不了自己,我们祖孙俩就为难佛祖,你看咋样?再不行,我就带着她上坟去为难许家祖宗。毕竟有层血缘关系。」 老老太一噎,嘟囔道:「他们不好使,你抬什么杠呢。」 许老太被气笑道:「你都七十岁了,是不是闲得慌?又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在那瞎琢磨,不缺你吃喝就得了呗。我看你还是不累,赶明儿再盖个女澡堂,你去搓澡,累着就没空瞎操心了。而且儿孙自有儿孙福,挣多少钱也和你没关系。」 不,有关系。 第二日,许田芯睡得饱饱的就开始发布料。 之前太累脑子,她到家后一口气睡了十六个小时。听说太奶在家守着她一遍遍热饭。 「太奶,这面料给您做两件衣裳。一件现在做好就穿,出门给人发工钱时显摆。另一块做好留着过年穿。」 许田芯看老老太很是感动,解释道:「这是将军姐姐给咱家的,和我没啥太大关系。所以太奶,下回要是有机会见面,咱要对人家更热情,啊?」 「啊?啊啊。」但老老太心里清楚,将军认识她大贵姓,她不过是借曾孙女光。 许田芯又给于芹娘发了两块料子。 「婶娘,给我看看你的手。」 「抹糖就好了,多奇怪,真没事儿。」 于芹娘将料子又往回推,心想:今年已经够掉福堆的,从里到外添了六件,可不能再添:「留着吧,你不是说要给干活的奖几身,就用这个奖。」 许田芯看眼伤口,长得确实不错。 这也是糖,之所以能叫战略物资的原因。 现代肛周脓肿手术切口处,填塞白糖预防感染。 生孩子剖腹产,几天后刀口崩开,不再缝合也是撒糖。还有部分刀伤等。 这叫伤口处于高渗状态,细菌进入后难以存活, 预防感染。糖还能刺激切口,加速愈合,肉芽长得快,养得好连疤痕都看不到。 许田芯脑子里自动转悠着这些,所以说,她关爷爷是可以的,古人看病更是经过一次次什么都放的试验。 「拿着,奖给她们的,我已经留了。另外……」许田芯又拿出一块深酱色,还有两块黑色的老布,这是她用新鲜颜色的细棉布和奶换的。 于芹娘一愣,怎么还越给越多了。 许老太心里叹口气。她孙女手爪子大,非要让大家都同喜一下,说要不然没意思,没劲儿干活。接下来三个月忙碌就为这一刻。 许老太解释道: 「拿着吧,田芯私下和我说,今年铺子忙,你没空回娘家,不如让你抽空做好衣服,托人给你娘你二弟送去。 当闺女的,今年挣钱了也让他们乐呵乐呵。 至于大力那件,你要先可他抓抓紧。我看他那件衣裳,快赶上老三以前穿的那件,布不结实,别人打招呼扯胳膊就掉了袖子。」 于芹娘赶紧起身出去,假装要去厢房喊醒许老二。 许老太和许田芯对视一眼,得,这是又偷摸抹眼泪去啦?日子好这么久了,还没习惯? 祖孙俩不知道的是,此时,许家仨有也差点哭了。 仨有昨晚在铺子忙到后半夜,今早又忙着送走客人,趁晌午才跑回家补觉。要不然晚上来客人怕熬不住。 按理在铺子也能补觉,可这不是田芯回来了嘛,仨有寻思宁可少眯一会儿也想折腾回家,抽空听娃说会儿话。 没想到晌午侄女还在睡着,可见外面再好不如家里踏实,他们仨等着等着也困了,就跑回屋里补觉。 万没想到,睡醒后,枕边有个红包,红包里还有张字条。 以前不懂字条上画的鬼画符是啥意思,后来经侄女说,那个图案是心,许田芯的心。 而此时那颗实芯的红心后面,还画着一张嘴被缝上。 许老二掏出红包里的东西,十两银钱。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侄女的意思,这是偷摸给他这位二叔的零用钱,让他别上交也别告诉别人,就让他自个用。 犹记得,田芯第一次替他们代言:「男人兜里怎么能没有银钱,奶,你给点儿。」 田芯她奶没给。 后来,侄女自己就有实力了,有实力的人好像通常不愿意多说话,就变成有时给一两,有时给二两,直接塞给他。 许老二:只不过澡堂子需要找零,他都稀里糊涂找零出去了,相等于又上交给娘。 他还不像老四那么尖,直接攒起来付一大笔猪肉钱,还能得娘夸几句。也不如老三,管咋的,从外面领回几个干儿子。 于芹娘进屋时,许老二急忙假装看向窗外,趁扭头时快速将眼里湿意眨没。 当强压下心里那份热意后,许老二忽然想起,他钱还没有藏。本以为完啦,被发现了,没想到他媳妇今日也很奇怪,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也假装在忙。 「你咋啦,是不是奶又说你什么了?你怕她作甚,你有两根腰那么粗的顶梁柱撑着,你是中间门框。换我,在这个家都横着走。」 「你去一边儿。」于芹娘破涕为笑:「是田芯儿,她……嗳?你从哪得来的银钱。」 「媳妇,你别的。」 「娘,你儿子兜里有十两银钱。」 「多少?」许老太瞅眼孙女。 另一间厢房里,许老三和老四也被喊醒了,就在哥俩揉揉眼睛看着红包感动时,许老太进门:「来来来,用二两换。出门,娘再给你们。听话。」 可即使被没收,许家仨有也很高兴, 在这个家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他们。 三位做叔叔的,还从以前不好意思收侄女给的钱,变成慢慢觉得要是他们老了,侄女还能一直这般偷偷给塞钱,塞给他们仨个老头是件特别幸福的事。 此时,许家院子里。 最开始,只有许田芯一人站在那里看房子。 后来老老太停下了,心想:这孩子瞅啥呢,没有鸟窝啊。 然后于芹娘给许田芯送帽子,一边用扫帚扫院子,一边陪着。 再之后就是仨有。仨人中午没吃饭,本来在屋子喝酸菜汤。结果太好奇侄女在看啥,也赶紧几口喝掉汤,跑出去跟着瞅。 许老太推门看到这一幕,很纳闷也跑来望天。 相信此时许田芯要是忽然趴地上,后面一排不明就里的人也会吓得立马趴下。 许田芯在计算着,怎么拓展这个家,要再买几亩地呢,才能让这个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 她要在院里亲手种桔子树,搭葡萄架。 要种冬青、腊梅,丁香花,野刺玫,薄荷等等,随着季节变化开得争奇斗艳,香气弥漫院落。花园里,她要和二叔一起做个秋千。 她还想亲手搭一个室外茅草亭子,在那里烹茶,写字,春夏一家人也可以坐在里面吃饭。 在茅草亭对面,与之对应最好用竹子再搭个榻,要米数大一些,旁边再摆两个椅子,或是用竹子做个小桌子几个小凳子喝茶。 这样到了夏天,一家子就可以或躺或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吃着西瓜,在月亮下聊聊天。二叔婶娘要是争气点,旁边要是再有小孩子咿咿呀呀,或是学走路就更好了。 「那蚊子可多啊。」许老太忽然道。 许田芯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出来:「我榻外面放纱,到时我就坐在月下给你们缝补衣裳。奶,怎么样。」 太奶先说话了:「你用针挠不挠头发?」你是那种贤惠人吗?还给俺们缝衣裳。帕子你都不会。不咋样。 许田芯又一指灶房,「奶,我还要重新给您做厨房,厨房能打开两扇大窗,您切菜的操作台,正对院里的鲜花和玩耍的我们。到时,您时不常瞟一眼我们,切菜都会感到幸福。 包括后面炒菜那里,也要两扇大大的窗。推开后,就会见后园子种的甜瓜,豌豆,葫芦,菇娘果……」 别再弄一园子白菜和土豆子。 许老太道:「……得,南北通透,更进蚊子了。」再说她天天做饭,能幸福到哪去啊?谁做饭幸福。 许田芯:「我不招蚊子,我给你们做饭。」操作台上摆着,用瓦罐陶瓷竹木紫砂做的碗碟、味碟,汤勺筷架,多么享受的一件事。 许家仨有:「亲叔叔也要说实话,等你做好饭,我们得饿死。」 许田芯找助攻:「婶娘,你明白吗?就是那种一花一叶,一蔬一饭,一家人围……」 于芹娘说:「你不可能一蔬一饭,凡是你在家吃饭,咱家一向一肉俩蔬。」有时还俩肉,恩。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老太:没错,她作证。 她是后来的,都知道曾孙女一顿吃仨菜,馋。 「干什么去?」 「吓我一跳。婶娘,你怎么起这么早?」 特意起来的。 听闻你谈成一份大买卖,镇北军那些大将又很讲究,先付了货款,允你三个月后交货。 但你很可能货不货的三个月之后再说,倒是容易先把挣的钱花掉。尤其是怕你又花在我们这些没用的人身上。 「不会的,婶娘,咱家有车又有房,我还买那些做什么?我不是还给过你布吗?」 「那你是要出门给自己买?」 「对,买药,订货。没有这些,我拿什么给人家交付。我赶牛车走。」 「噢,那成,我去告诉你奶一声。」孩子干正事是不会拦的。 于芹娘心想:要不然像上次似的,不声不响,她暗下里放走田芯惹得全家担心够呛。 「别的,我奶昨夜又忙到半夜才回,别吵醒她啦,我这不是和你说完就行嘛。」 于芹娘看着侄女的背影,有些为难。 那她就再次做主放人走? 可是,她真的很想再磨叽一遍别乱花钱。 按理,银钱是田芯自己赚的,咋花她一个做婶子的管不着。 可事实摆在那里,每次田芯赚大钱后,他们总是会借光。 细想想,于芹娘有点不是滋味,这不等于在趁着田芯年幼,用孩子捞钱嘛。 本来就上啃老,这又啃小,要是等几十年后,黄泉路上再啃祖宗,这点没出息的事,等于是全让他们占了。 于芹娘吱吱呜呜时,许田芯走了两步,忽然站住脚,扭头看向她婶娘认真道: 「婶娘,你是从哪听来的啃老? 是不是村里谁,背后说你和我叔叔他们闲话啦? 我有没有本事? 好,既然你承认我有本事,你就信我的。 我告诉你,首先,他们笑你们啃老啃小,你们可以笑他们没老没小可啃。更何况,你们不是。 因为在家里待着陪我奶和我,什么活都帮忙干。家里有个什么急事,也立马出现,不过就是在家里吃个饭睡觉,那并不叫啃老。 真正的啃老是……」 许田芯认真的表情没了,变成一脸八卦指指村西方向。 怕西院郝银花奶奶家里听见传闲话,小声和于芹娘细掰扯道: 「里正爷爷家的大儿子才是,婶娘,你觉不觉得?」 于芹娘立马点点头。 一大清早,刘家大儿的名声就在俩人的讲究中身败名裂。 许田芯特意摘下手套细数: 「他独自去大城池打拼,掏空刘爷爷家攒了大半辈子家底。 他倒在大城池买个铺子买个房车的。 然后还对老家爹娘说得好听,要证明自己有本事。 我看他在外多年,就证明了有本事掏空他爹娘老本。 就这,嫌弃不够,还想掏呢。 无奈,一是血缘牵绊,二是被贪心一叶障目,有些父母归根结底为那个面子,他就是看不清楚。 有些父母,那真是,宁可要那些把家底掏空跑外面证明自己的,也嫌弃在家陪伴的儿女。」 好在,刘爷爷现在清醒点,开始修炼小号。 而幸福就是对比出来的。 许田芯讲究完刘老柱一家子,立马夸自家道: 「但我奶多睿智啊。 所以婶娘你放心,我奶她不怕你们吃,不怕你们喝,家里多双 饭碗的事儿。 就怕将来咱家有钱,你们也嚷嚷要出去证明自己,不让出去还急眼。 再来个不停创业,屡战屡败,那有多少家底也遭不住。 毕竟买车买房它有个数,去外面瞎折腾,那无底洞。」 是不是这个道理,对不对? 许田芯两手插袖子里,这不是刚刚讲究人把手套摘了,还用胳膊碰碰于芹娘的胳膊寻找认同感。 「你说的咋这么对呢。」于芹娘觉得心里一下子松快不少,啃老又啃小的负罪感都减轻了。 像是那日里正的老娘一边洗菜,一边闲唠嗑提出,要给老四介绍位县里的姑娘。 说这回家里可太有本事了,能找县城姑娘。 老四立马嘀咕说他不去,别说县城,就是京城也不去。 还说他是舍不得离开家,舍不得离开娘。 只有他在家,娘打水,他才能给提桶。娘炒菜,他给烧火,要是雪太厚,娘走不动道,他还能给背着。他跑外面去,谁对他娘能像他似的? 「娘,我想给我那头牛买个鞍子,你能资助点吗?」 婆母立马就给老四掏钱,那次一点儿没多问。 然后里正的老娘也问老三对城里姑娘有没有想法。 三小叔也说:「我们家里三代人努力,才换来今日有衣穿吃饱饭的日子。我跑县里干活当姑爷,就为吃饱饭?那我何不如在家蹲着,已经能吃饱了。」 过后,老四和老三凑一起还说,反正出门在外,没人问他家里的钱是娘挣的还是靠侄女本事挣的。他就知道,他们这熊样照样被叫声三少四少,有钱才是大爷,他们跑外面当什么女婿,放着少爷不当,脑子被驴踢了吗? 得,合着就剩她和她男人钻牛角尖。 许田芯又用胳膊碰碰于芹娘,打算再接再厉劝道:「另外,婶娘,你放松点儿,不要我出门,你就害怕我花钱。花,怎么啦?你看看这是啥。」 「银票。」于芹娘感觉自己真是出息大发了,最近她见过十两整银,见过五十两元宝,这又认识了银票。 「不,这就是一张纸。」 「啊?」 「你不花,它不就是一张纸吗?无论放多久也没价值,存不好还会被虫子咬。我只有把它花了,用在自己身上,它才叫属于我的,明白没?」 许田芯戴好手套,捂好座山雕的棉帽子。 今日她穿一身黑做男装打扮。 许田芯扯牛车越过家门口了,于芹娘才好气又好笑的反应过来,又利用她脑子笨,歪理邪说。 还整个不用白不用,敢说这话的都是有本事的有钱人好吗。 好在她家田芯全占,于芹娘有些自豪地急冲冲追出来喊道: 「芯儿啊,你等会儿,去哪也要吃饭,我给你下碗热汤面条。」 许田芯一摆手:「不了,去关爷爷家蹭饭。」 许田芯到关家看到炸没的两间房子,真心觉得,就黄世仁来了关爷爷家,都不好意思要账。 「英子姨。」 「嗳,田芯,外头冷,快进屋。牛车放那吧,我喂它,我拴。」 「怎么一大早就洗衣裳?」许田芯攥鞭子进屋时问道。 英子姨有些不好意思,她家换洗衣裳少,就要洗得勤快。 尤其她爹那件贵衣裳工作服,不洗旧衣服,贵衣裳换不上。 虽说家里现在借田芯和许家光,已经过上从前不敢想的日子。 但她精打细算惯了,仍然舍不得将银钱用在吃穿上。有那银钱,给家里添置口水井多好。 不过,今早关家 知道许田芯要来,吃的好。这叫第一次来家端饭碗。 英子特意放一锅六个鸡蛋的疙瘩汤,小咸菜就准备了四样。 怕许田芯放不开量吃不饱。她爹又起大早,路过一大片杨树林去隔壁村买牛奶,正在屋里用牛奶蒸漂白的大馒头,惹得她儿子一早上也姥爷长姥爷短的围着锅台转。 「开饭喽。」关二秃非常高兴地端疙瘩汤。 一桌坐着女儿外孙徒弟,家里人齐了。 关二秃的外孙,小名叫粪缸,大名叫虎撑。 此名还有点讲究。传说药圣孙思邈行医路上遇到一只大老虎,用铁圈给老虎救治好了,老虎自此就跟着他。 后来,孙思邈死后被民间封为药王,香火不断。 药王爷的庙里正中间供奉孙思邈,旁边就趴一只老虎。 打这起,所有的行医者都会拿一幌子,用以传承,幌子上画着一只大老虎。 许多行医者也一手拿铁圈儿称之「摇铃」,铁圈就是从老虎那来的,一手拿幌子为「虎撑」。 而关爷爷的幌子被他同门师兄的媳妇抢走烧了,恨他给儿子治死,也是有点嫉妒师父的虎撑传给关爷爷。 关爷爷又没钱再找人画虎撑,好的画很贵的,只能给外孙起名叫这个。 许田芯不打算随便找人画虎撑,她认为画得再好,画家没见过真老虎的话,会失了灵性。 她曾和许老太说:「要是我遇到老虎……」 当时,许老太一点儿没留情地打断吐槽道:「哎呦我天,还想偶遇?那老虎躺着都比你个高,人不大,你梦还挺全。」 扯远了。 虎撑正在小声和许田芯说:「姐姐,你先别吃疙瘩汤,你听我的吃饽饽。今早俺家大饽饽可好吃啦,不一样。你绝对没吃过。」 他在灶台边转悠,姥爷给他一块饽饽皮,他尝到味了,甜甜的。 许田芯有点好笑,无非就是放奶放枣放糖呗,阿姨我啥没吃过。 没当回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唔?」 许田芯为试味道,连吃大半个馒头才追问:「用什么做的?」 怎么有点冰淇淋味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里怎么会有香草味的馒头。 英子也疑惑。 无奈关二秃就是不说。 一直到许田芯喝完一碗疙瘩汤,关二秃也吃饱了,才笑呵呵道:「这可是好东西,田芯啊,多吃点。」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您又添了什么药?」 「聪慧,我用你家牛粪熬煮一个多时辰……田芯儿,怎的啦?」 许田芯嘴里的馒头掉了。 以后一定要先问清楚,再端关爷爷家饭碗,哪怕是喝水也要小心些。 她吃完俩馒头了。 不需要的冷知识又增加。 当牛粪煮许久后,应该是就会出现香草味的汤,要是敖干剩下的晶体就会是香草精。 或许我们吃的冰淇淋,那个形状不是凑巧。 「田芯儿,你说这个,你奶做糕点往外卖,能不能赚许多银钱?我白送她。」 真是谢谢了啊。 —— 到了镇上,许田芯摘下黑猪皮棉帽子,从帽子里面缝的小兜拽出一张银票递给关爷爷: 「这次由您来采购,早晚要面对。 同样都是第一次做人,您凭什么要让着他们? 再说咱买这么多银钱的药,他要是趁此缓和关系,咱就接着买他家药。 要是还和您……那咱还真不敢买他家的了 。 今日见分晓,不行干脆断了这面的路,重新想办法,我们也省心,以免心里膈应怕影响疗效。」 别在这里赚着她许田芯的钱,还假装不知道她和关二秃的关系。 许田芯从不认为关爷爷治死这家药堂儿子有错,也并不是在为医生这个职业说话。 而是就事论事。 这里的医疗水平有限,望闻问切,草药针灸,没有仪器。 有仪器在现代也有病情严重会死的,有人小阑尾炎手术都死,甚至拔个牙有生命危险,按个摩骨头碎了,每个人身体情况不一样,干什么都有风险。 合着,在医生没有出现任何失误的情况下,在别的医生都不想淌浑水,说你那个手术不好做,干脆不管你死活也不挣这份钱的情况下,关爷爷一文钱没收,就认个情理,为人实在得要命给做手术了,结果死了,就不依不饶呗? 谁也不想这样。 然而这一家子让关爷爷草药都卖不出去,四处败坏名声。好好的医术,这些年从没赚到过钱,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要是都这么不讲理,干脆没人做医生了。 医生也索性看到稍稍有点严重的患者,直接就说没救得了,别贪丝毫风险。救活还有功,死了还不得罪人。 所以说医者仁心,关爷爷就吃亏在「仁」。还不愿意事先说吓唬家属的话,觉得患者家属已经够焦虑难过,总爱说:「我定会勉力一试。」 再次走进药堂。 关二秃没想到,才进来就遇到最吓人的嫂子。 当年他嫂子骂他,瞧你那鳖孙样,往后只配像狗一样的活着。我们要看你像狗一样被溜,舔着脸四处求人问,有没有看病的?还赚不到几个大子。 他有问过,嫂子,你为何骂这般狠,是你们非让我给侄儿做手术,又做得这么绝。 他嫂子说,我家一向比你过的好,你们一家子性命加一起都不如我儿一人贵重,没让你们全去陪葬就不错了。 此时:「兄嫂……」 他嫂子声音尖利:「呸,放你娘的屁,管谁叫嫂子呢。难怪从昨夜就右眼皮跳,我还当是哪个王八蛋,原来是火烧的胡子,祸在眼前,灾星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饭桶与狗终于得见(两章合一) 许田芯之所以让关爷爷,先去药铺和解采买,她没有一同前往,其中之一的原因,那是因为她还有一件事着急去办。 并且身边不适合带任何人去办。 许田芯站在赵家几间铺子前,特意驻足看一会儿。 你别说,自从互市,商队人来人往,镇上热闹至极。 看起来比县城还热闹。 赵家这几间铺子,搭着棚子里面摆着火炉,除去买走外带的,那二十多张桌还有拼桌的食客。 许田芯挺为奶奶和赵伯伯赵婶子高兴的。 双赢。 难怪家里隔三差五就要送次货。 赵婶子的大姐,正抬头寻找她婆婆卖粘豆包的身影,没想到抬头就见到街对面的许田芯。 赵婶子的大姐赶紧让她男人看顾铺子,自己一边着急找块湿抹布擦擦身上的面粉,又用手弄弄头发,一边带小跑的过了街道。 「是许姑娘吧?」 「是。」 「我是你红梅婶子的娘家大姐。」 「大姨好。」 大姨紧张地搓搓手,心想:哎呦我天,许家姑娘竟然叫她大姨,还打照面就笑呵呵的,那样的家境竟然一点架子也没有。 赵大山的大姨姐非要帮忙拴牛,许田芯就由了她。 一边和这位大姨存好牛车,一边打听赵婶子人在哪里。 「就在铺子后面,我带你去找」。 大姨刚说完就看到趁午歇下值回来的旺财,赶紧招呼让旺财帮忙领许田芯去后院。 这是旺财初见许田芯。 以前他有听说过,爹给他定下门亲事,正是眼前这位许田芯。后来还因这事儿两家闹过半红脸。他祖母没少念叨这事儿。 而许田芯何许人也?有不少小衙役私底下没少提及。 男人们嘛,除了挣钱,最愿意干的事就是讨论女娃子。 说她滑雪,说她家境殷实,说她相貌忽上忽下。 因为运气好的话,遇到许田芯打扮一番来镇里,那就很养眼。身上散发一股不同寻常姑娘家的精气神,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惹得别人想盯着她看。 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看到她打扮得堪比老农,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棉帽子还又大又丑。要不是帽子上面缝块红补丁,根本认不出来者是许田芯。 许田芯:什么红补丁,那是五角星。特意缝的,红星闪闪放光彩……她帽子里面缝钱,绝对不能让人拿错不能丢。 此时,旺财望着向他一步步走来的许田芯,心想: 眼下就是运气不好的时候,又捂得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而那些衙役还说,许田芯一个女孩子就趁牛车。 旺财假装不经意看眼路对面的红棕色老牛。 说她每次赶车过了城门就呼啸离开。她从不朝两面看,注意不到别人,却不知已是许多十七八岁小伙子们眼中的一道风景。 这面许田芯和旺财会合,也特意看眼他。 这位就是娃娃亲? 这不巧了嘛。 「狗狗」和「饭桶」终于相遇。 而这位长相周正憨实,像赵伯伯更多,看起来话少,想必将来会是个过日子人。 会有憨倔的一面。可要是哪位姑娘嫁他后,要是会撒娇能拿住他,家里大半活都不用干。 你就跟这位哥好好处,他扒苞米你煮饭,他会将粮仓堆满。他或许一辈子没几句甜言蜜语,却会在花钱的事情上,说句:「都依你」。 最主要的是,看着面相猜测,他还能起早任劳任怨倒尿盆,会在你起身前 就把炕烧热乎。 把炕烧热乎和到尿盆这事儿,在许田芯眼中很重要的。包括提早就将灶坑灰和煤灰收拾好,水缸也给起早添满。 她常给做香皂的姑娘嘀咕,这才是选夫必要条件。因为你要天天睡觉和吃饭,离不得这些,相伴一生的另一半,要是能帮日日帮你分担这些琐事,比甜言蜜语强多了。 但确实没有刘靖栋帅。 刘靖栋那可是取自父母优点的长相,眼前这位厚嘴唇子。 「好巧,旺财大哥,今日才得见,下回咱路上遇到可就认识了。听说你现在去治所做文书了?还没恭喜。」 许田芯抱拳笑道:「恭喜恭喜。」 赵旺财有点不好意思,心想:你能不能摘下棉帽子,要不然下次还是不识。另外,自己也不是正经文书。他爹说他还要历练,历练好就给他送到镇北大营接着练。目下,不过是做一个小小笔事,还是靠娘和爹哭求来的。 「妹妹,不知你来此是?」赵旺财也回以抱拳礼。 「我找婶子有点事儿要说。」 当赵大山的媳妇红梅看到儿子和许田芯一前一后进屋时,她脸上露出有点意外的表情。 然后在许田芯摘下棉帽子时,红梅又特意悄悄观察儿子,发现儿子从看一眼田芯后,脸就红了,她心里随之一叹。自己作孽啊,很明显儿子这是害羞了,这就是相中的意思嘛。 一切已经来不及。 红梅不能再分心思,连忙一脸笑容给许田芯倒完蜜水后说「你可是稀客。也比你几位叔叔强,还知道这里有个婶子在盼着见你们,知道来家看看。」 「呀,婶子,你是在练字吗?」 赵大山媳妇有点不好意思道: 「不瞒你讲,自从你伯伯做了镇亭,我为他面子再不能去铺子支应,家里为撑门面也雇了两位粗使婆子浆洗做饭。 可我哪里是能闲下来的人,咱就是穷苦出身,咱也不怕谁背后说,和你伯伯那些手下的家眷谈不来。 索性,我就憋在后院练练字,这面前面铺子要是有点啥事儿,我还能立马知道。」 红梅边说边有些害臊地,将她写的东倒西歪的字收起来。 一把年纪了,却开始学了。 等旺财成家就能做奶奶的人,写出的字还不如个五岁启蒙孩童,让田芯儿见笑了。 许田芯对人到中年的女性还会继续学习特别佩服。 尤其赵婶子是这里的人,又是农家出身,还能有这种意识很难得。她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刨除赵婶子市侩现实的一面,身上是有很大优点的。 所以许田芯将手套放在桌边,坐在赵婶子旁边的凳子上,诚心夸赞道: 「婶子,特别好,真的,咱是在提升自己没必要藏藏掖掖的。 谁和您说的这个年纪不能从头学起?日子本来就没有固定模式,只有心态不同。人家我奶那个岁数也在学。」 「是啊,我寻思自个在家,反正也没人看到。我先把常用的描好了,免得出门写的字像狗爬似的。也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 「对,你现在先练习描大字,等认识的字多了,就可以买书看了。 有了书,那您还会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我们去不了南面,去不了京城,可以从书里看到那里的市井生活,了解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看书也明智,心态年轻,再说您多写字还能变美呢。」 「你这孩子,净逗婶子,怎还能变美?」 「腹有诗书气自华啊。看过的书多,肚子里知道的知识就会像个杂货铺,什么都能知道点儿,会有丰盛的灵魂。」 赵大山 媳妇被许田芯几句话逗得,捂住发热的脸颊笑。 她很开心。 因为她想歪了,脑子里在寻思着:变没变美不知道,但赵大山最近确实有点稀罕她了。 赵大山也有许多不认识的字,也在恶补。 搞得每晚他们两口子一人一个桌子描大字。或是赵大山看治所里那些文书陪着她,等她描差不多大字,不知赵大山啥时添的新毛病,还爱给她当先生考她。 说不会要打手板。她就说,一把年纪别打手板,再说还要给你缝补衣裳继续写字呢,你打屁股呗?来。哈哈哈,就昨晚的事儿,孩子爹那张老脸都红了,可有意思了。 赵旺财看着他娘和许田芯手拉手笑哈哈地说话,为提升自己的存在感,笑呵呵提醒道:「娘,你先问下妹子吃没吃饭,别饿着,快张罗饭吧。」 「啊,对,你瞅我这记性!」 「婶子,别忙,早吃过了,我关爷爷还在药铺等我。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和婶子说。」 许田芯说话时,特意看眼在炕边坐着的赵旺财。 赵旺财:「……」得,还不如不提醒,直接让他出去了。 等赵家儿子出去后,许田芯忽然凑近赵婶子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红梅当即眼睛一亮:「真假?」 赵伯伯当初告诉许家互市的消息,这才让许家有了今日。 许田芯觉得自己也该有来有往告诉一个。 「我刚从大营回来,婶子没耳闻?」 「没有哇,我没看到你车。」 好吧,她坐马车走的,婶子又忙着在家练字。 所以说,学习虽是好事,但没事儿时也得出去串串门,不要脱离群众。以后她在这方面也要注意。免得不能及时耳闻别家八卦和小道消息。 红梅一拍脑袋。耳没耳闻那是重点吗?怎么能这么说话。 许田芯她是真的认识女将军。还和另一位管后勤那位将军互通有无,一车车的皂被运走可是被全镇人看到眼里。 红梅抓住许田芯的手激动道:「那婶子太谢谢你了。」 许田芯告诉的消息是,明年他们镇将会被重新规划。 眼前这条商业街,虽然还会少不得热闹。但是用现代的话讲就是,在镇边通往镇北大营那条路,将会重新成立新的商业区。 新的商业区是为大营军将家属们买东西方便。从另一个层面分析,许田芯猜测,也是为将来这里物资不会束手束脚。 所以镇北军会免费给外地的各大商号分地皮,欢迎到这面来开分号。到时钱庄当铺什么的都会过去。 这叫趁互市之机,提前多少年就开始准备。 猜测这几日商客们一直没走,也很可能是贾莱爷爷在和他们商谈,只要分号开在这里,将军府会给的一些扶持和免税方面的事。 而这件事,许田芯是去大营时,吕岩姐姐亲口说的,还将那片区域告诉了,问用不用给她留两间到时盖房开酒楼。 吕岩提前说,有一个原因是在那面开铺子必须是商户身份。许家要考虑这点。 那么,同样的道理。 许田芯提起告诉赵婶子,婶子家住的房子还正好在镇边。 如果违规操作一下,现在办手续,开春土地一化,就赶紧外扩盖几间小破房先占面积。毕竟新区一盖,那面的房子地皮涨价。 要是想遵纪守法,提前看看家里哪个亲戚的孩子往后不科举,往后可以到那面正儿八经买下块地盖铺子,提早选好位置。 许田芯觉得,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怎么利用信息差,婶子弯弯绕绕的心眼比她多。 红梅握住许田芯的手,极为感慨道:「我得承认,你伯伯比我眼光准,他真是不白偏疼你。」 别的。 不用偏疼,只要帮忙就行。 许田芯又凑到红梅耳边耳语,说她想买地,需要婶子吹吹枕头风。 「你们家宅基地东扩,这个婶子眼下就敢给你拍胸脯保证,你伯伯不会有二话的。可你们村铺子隔道对面的土地,那压根不归你们村官,那能行吗?」 尤其是田芯,除要买路对面不归二道河的荒地外,她还想横着推。想从二道河商铺东扩,一直扩到镇北军驻扎在二道河的驻所身后。 等等,这得多少银两。 红梅睁大眼:「荒地再不值钱,可你买那么多,怕不得也要七八百两。天啊,那是多少亩,我都算不过来了,那得论多少晌了吧……田芯儿,你奶知道吗?」 许田芯心想:七八百两?搞不好丈量过后,要一千二三。 她要用现代研究出来的新型增产种植方法,中药材和农作物套种模式来利用这片地,比方说,收完麦子种板蓝根。 而这面,红梅已经不再一惊一乍,忽然沉静下来。 难怪会找她吹枕边风,没有直接找赵大山。 赵大山死心眼。不归二道河的地,他够呛会批准。 心想:她也不用再吃惊许家会不会拿出那么多银钱,涉及银钱过于隐私。她只需要问自己,能不能给办下来。 「你在镇里能待多久?」 「停留一整日。」 那得抓紧,赵大山媳妇站起身开始系头巾子。最好今日一天就办利索。 冲之前,田芯告诉她提前盖房占地的消息,红梅觉得自己哭求也要办成,孩子又是第一次张嘴拜托。 必要时,她可以帮赵大山回忆一下没有许有田,能有你今日?你就成烂骨一堆。没有许家婶子,能有你今日?你给批点地儿怎么了,又不用你掏钱。 「我这就给你伯伯送饭,田芯儿,申时你来铺子,正好我给你带些锅盔回去。」 许田芯对赵婶子点头一笑:「好。」 她也要赶紧走了,她师父还在药铺不知道怎么样。 关二秃:徒弟,你在哪呢,师父要坚持不住了。 他被打得,正用胳膊抱头直往外躲。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以示正听(两章合一) 「嫂子,你这是作甚! 开铺子,登门为客。我也真是客,我是来帮我徒儿采买药的。」 关二秃被笤帚疙瘩连抽后背,鼻子被打出血。 其实,他完全可以劝田芯儿不在师兄这里买药。 但是一方面考虑田芯儿重新找卖家,会多出不少运输成本。 另一方面还是想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一家,趁此缓和关系。 他和田芯制药,买谁的药,对方都会挣钱。 关二秃总觉得索性还不如让师兄挣。以前田芯来这里采药,也是他建议的。毕竟无论这些年关系如何,比起陌生卖家,师兄还是更亲一点。 而这次来,要不是田芯儿说订货太多,如果对方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知关爷爷你这层关系,那就虚伪了。田芯说她有理由怀疑,如果对方真的不能释怀,会不会在药里作假。药性一旦出了问题,那才是大事。 所以关二秃来了,有些事情,在多年后,他确实该面对。 却没想到进门就这般待遇,被打得鼻青脸肿。 鼻子上的血将「工作服」前大襟染了几滴。让关二秃明日没有换洗衣裳。 而关二秃那话,在药铺老板娘那里听起来就是威胁: 「我打的就是你。我让你耗子逗猫,自寻死路。还真当自个是根葱,跑我这里蘸大酱来啦。当我怕了你?我就明告诉你这条赖狗,离开我这里,就是县城药铺子也是我家亲戚开的知道不?我倒要看看你们去哪采买。」 又一叉腰,药铺老板娘肥肥的身子一颤,继续狠骂道: 「你是不是以为,你个鳖孙仗着许家那小妖精,就能跑我头上窝屎窝尿? 要我说,她个麻雀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哪日惹祸上身毛都能给她揪没,还四处舔脸臭嘚瑟呢。 就连哪日要是遇到真小姐,她在人眼中就是个屁。 一帮没见识的乡下东西,挣两个大子,紧着买药往脸上抹,咋抹也长那寒碜样,去不掉山沟沟里的土腥味儿。 我都不稀得往外传她那些磕碜事儿……」 「够了!」 「够了!」 两个声音同时在药铺响起。 前面的那声够了,是关二秃突然抬头怒目瞪视他兄嫂,怎么骂他都可以,可是骂田芯就是不行。 田芯儿每次采买,确实会带不少抹脸抹头发的药,甚至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也都会买点儿,那是因为不想让任何人猜到药方有什么成分。 而后面的这一声够了,来自关二秃的师兄。 关二秃的师兄使劲一推自个婆娘,许田芯是大主顾,你特娘的是不是疯了? 关老大很是后悔,昨夜歇在妾室那面的院子,这才没有及时赶到铺子看店,就出了茬子。 关老大呵斥完,赶紧对着门口方向作揖,赔礼道歉道:「许姑娘,我这婆娘,她实属脑子不清,受过刺激……」 随着关老大说话,一双黑靴子迈步进来。 关二秃这才知道田芯到了。 可他更生气了,不知那些话会不会伤害到田芯的心。 倒是没怎么伤心。 许田芯听到那番话,只是有在心里琢磨过,说事就说事,批判她一个未成年的身材和长相干什么。她还没有长完。 这对有钱的女性,要求也太高了吧。 许田芯摘下红星闪闪的棉帽子,露出一脑袋被帽子压得软趴趴头发。 她先看眼里面的胖老板娘,又看眼他关爷爷出血的鼻子,利落道:「报官。」 门外的白慕言对身旁的小书童摆了摆手,示意 照办。 是的,白慕言。 他人在县里茶庄安排他同窗卖水滴钟,顺便在见证互市,了解互市的一些事宜,以免明年下场策论涉及这方面。 刚刚许田芯朝药铺走来时,白慕言一眼就认出那帽子,顾不上斯文体面,只能隔街就边跑边喊道:「田芯儿,等等我。」 没想到,人未进屋,就听到里面闹翻天,难怪外面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在围观。 关老大急了:「别的,许姑娘,报什么官?我给他找药,对,柜堂,快给抓药抓药。看老夫的面子,您一向有雅量,别和我那糊涂婆娘一般见识。」 许田芯笑了,雅量? 可别给她戴这高帽。 她这人素质不详,遇强则强。 而没等许田芯说话,白慕言就先替许田芯回答道:「不可,必须报官。」 给白慕言气坏了。说谁丑呢,何不以溺自照?(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也(你们这些个没见识的老家伙,活得太久了)。 老匹夫,老虔婆。 有些时候,出口成脏确实比出口成章要来得痛快。 白慕言再次看眼他的书童小喜:「还不拿我帖子去?」 「是,少爷。」 关老大脸面彻底挂不住,笑容有些放下来。 多年来,镇上只有他一家药铺外带药堂。前不久前任镇亭出事,他也没有太大的事。 自认为有眼光的人就该知晓,他是一个上面有人的人。 就算那些背景管不到镇北地,他在这个镇上能盘踞多年,起码算得上是位聪明人。 而面前两位也是聪明人,双方打交道该懂给台阶就下。 为一个二秃子何至于此?还不如以备将来不时之需时,互相帮忙。 关老大干笑道:「许姑娘,白秀才,你们这是何必,一场误会罢了。」 「误会?」 许田芯马上就要撕逼。 但在撕逼前,不得不说,狐媚子和撕逼同样是讲究天分的。 许田芯有点后悔,早知道带奶来好了,带小叔也行啊。 所以许田芯说的是,过往云烟,陈年旧事,今日趁此就和你们好好捋捋。 「关于当年你丧子之事,你们两口子承不承认,以目下的医术,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你儿子肠子里还有其他更严重的病症! 而且是不是连怎么手术,都是你们提出来的,让我关爷爷照做就行。 你们是不是也曾多方走访其他医者,其他人也是这番给的诊断。 只是由于你,明明是开了几十年药堂的人,说来可笑,自己当年学医不经,实属不如我关爷爷的手艺,也是怕对自己的亲人下不去手,这才换我关爷爷来开刀。看書菈 我关爷爷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来帮这个忙!」 这里没有仪器。 许田芯太知道了,你让关爷爷怎么检查出来? 除非真是神医,并且还要是常年治疗肛肠类患者的医生。这样的医生见识多,就会有经验在手术过程中发现不对劲儿,再往深探探或是停下。 可这怎么可能?这里的郎中属于全科型,却什么也不专。 不像现代,刚到就会问你,你挂号哪个科室。每个科室的医生专门干某方面,还是常年干这个。 许田芯继续道: 「好,再退一步讲,你们怀疑我关爷爷,当年在操刀过程中出现失误,造成你儿死亡,你告他啊! 依据《大乾律法》,医者以救治为借口杀,以故杀伤论。以过失导致,处以两年半徒 刑。 怀疑就去状告。 律法甚至还规定,当从你状告开始,就会给你找县衙以上的官医。到时三位正儿八经的官医会一起给你们辩验,刀口、药饵、穴道、治疗方子等等。」 许田芯连看都没看忽然撒泼坐地嚎哭的老肥婆。 她边说边踱步到关老大面前,伸出手指,指着对方鼻子方向说: 「结果你们,一假装失忆,装作不记得当初是听你们的建议做的手术。二不状告,却口口声声是我关爷爷治死你儿。 四处编排造谣诽谤,让他十几年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名声受污,无奈只能给乡间穷苦人家三文两文的收取诊费度日。 还放话他上山挖草药没用,不得卖药。连县里药铺都不会收他的药。真能耐啊,你是青天大老爷?你说他杀了你儿,他就杀了,要是这般,谁还敢给人看病?!」 许田芯又环顾一圈药堂那些阔气的药柜,沉声继续道: 「你这药堂开了几十年,倒是从未因治死来人闹事。那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怀疑,他们没来闹事,那并不是你医术高明,毕竟你当年连个刀都不敢开。而是你压根儿只给患者们下些不痛不痒的药。故意延误病情,治不好他们就想拖死他们,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病过重才没来闹事?」 「小小年纪,没想到你心肠歹毒,血口喷人!」关老大老脸涨红,今日宁可得罪许田芯得罪透透的,这话也绝对不能认。 「少拿我年纪事,我年纪再幼懂人话讲道理。 我娘生我后没两年就没了,据说是当初生我的时候没接好产。 很多妇人,在生产后大出血也没了。 依照你对我关爷爷的做法,合着我们要将当时的稳婆,全部赶尽杀绝? 军医在战场救不回受伤兵将,也要被安上杀人犯的名头?! 你去京城打听打听,就连高门府邸也断不敢如此不分青工皂白。 因为我们都懂道理,要是怀疑就去查就去告。自是会有人给你做主。 要不是的话,那就是目下的医术只能到此程度,无人能回天。你让医者们怎么办。她们不想接好产,不想治好病人? 所以你还知道血口喷人这个词,知道说别人杀人时要讲铁证,否则空口白牙侮别人名声就是心肠歹毒,那你这些年,又为何对我关爷爷这般!」 在许田芯看来,就是欺负老实人,还是欺负认识人。 人世间有些事儿才奇怪,无论从古至今,有些人的人性,他不认识的还不敢欺呢。 并且有些人,他不是不懂道理,他是不想讲理。 无能的情绪,无处发泄的愤怒,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不敢面对自己,就用贬低打压别人来缓解。 此时,外面已经有许多好事者在围观,在指指点点坐在药堂里哭的药堂媳妇。 且有人已经在嘀咕,在这家药堂买药,确实治不死也医不好,补药倒是买一大堆。 有人说,谁说没有死的,回去等一段日子就死了。只是咱大家伙确实讲道理。我们更是不懂,他们当初有没有给好好治。 药堂里面,许田芯看向关爷爷,忽然鼻酸。 白慕言看出来许田芯眼圈红了,只是许田芯红那一瞬就后背对人。 许田芯正对在场的人讲述,也更是说给那对老匹夫老虔婆听。 「可就是被你们这样打压的人,他曾乐观地对我说,真正的穷苦人是看不起病的,就算是信他治死过人,也会迫于生活无奈找他看,他不会缺患者。 他说这样也好,他的师父曾在临终前言训,扎根在乡间地头给八千人看病,一定比给富贵人家看病更有 传承意义。这样积攒下来的脉案,即使目下还无法攻克,但经代代相传,定会为后世造福。 他也识字,他明明可以转行,他却为他师父那句要一直行医,一直在坚持。」 关老大听到许田芯提起他的师父,忽然愣住。 他似乎也想起师父临终前那番话。 关二秃是看着许田芯的背影心想,好悬啊。 真怕田芯提他去坟头捡吃的,这么多人在看着。他并不怕丢脸,可田芯将来要是喊秃噜嘴叫他一句师父,田芯会跟着丢人。 「也是这样一个被你们打压的人,他采不到药也没钱买贵药时,他就钻各种鸡鸭狗窝,尝遍各种野草树皮。为的就是能找到代替的药,期待能遇到一两次正得用的,也能给那些买不起昂贵药的百姓换一种治疗。」 真是谢谢打压。 许田芯敢说,再没有比他关爷爷关于屎尿屁药效研究明白的郎中了。 「而他自己家里,只有简陋的药柜。 他从十五岁开始走上行医之路,就拒绝向百姓开昂贵药材。 他到各家去看诊,总是会嘱咐那些穷苦人,把药方留好。 这般再遇到同样的痛症,抓两幅药吃,就会省下诊费。 如此医者仁心,你们却冤枉他,欺负他十数年。 连他师父留给他最后的念想,虎撑都被你们抢去烧没了!」 提起虎撑,关二秃再受不住眼圈通红。 许田芯也激动了,正好衙役来问怎么回事时,许田芯指着地上的婆子:「我师父上门要采买近千两的药,近千两,听清楚了!师父,把银票拿出来给他们看看,证明我们不是没事找事来寻衅滋事的。结果敢打我师父?有听说开铺子敢打顾客的吗?!」 许田芯看着在掐腰嚷嚷不服的老婆子,她也掐起腰:「还说我们什么?威胁我们没处买药,笑话,我许田芯长这么大,从没有听说过有花不出去的钱!」 外面忽然有人插言道:「说得好!确实没有花不出去的钱。敢问姑娘,既要买不少药,可否与老朽谈谈?」 这怎么还有打岔抢买卖的。 许田芯回眸,关老大和他媳妇也急忙恨恨地瞪视对方。 打鼻子出血,至多被定性发生口角,被说几句交点罚银罢了。 千两药材的买卖,决不能丢。 这功夫那位老婆子才终于后悔,她一边心里有点不信会买那么多银两,但许田芯既然说出口,要敢不买,她会磕碜死许田芯。一边又牙痒痒恨关二秃,要是真的为何不早说数目? 「章掌柜?」许田芯没想到章掌柜他们听了个现场。 章掌柜含笑给介绍道:「许姑娘,我身旁这位,正是此次互市的药商,万掌柜。」 关二秃的师兄,当即松开拉扯衙役别带走他婆娘的手。 该死的婆娘,活该挨板子去吧你。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年少有为不自卑的菇娘 关二秃赶紧将银票还给许田芯,「快,去最好的酒楼,请两位大掌柜吃饭,细谈药材买卖。」 关二秃并不清楚最好的酒楼是哪家,他已经有年头无事不来镇里,却仍然知道这时候不能抠门。 并且又在急匆匆间对白慕言一拱手,拜托白秀才陪同许田芯一起前往。 田芯儿刚刚在众人面前,现了银票露了富,没有认识人陪同,关二秃还真就不放心。 白慕言自是满口应下。 许田芯往外走时,小声问关二秃:「你嘴那么笨,一人去衙门能行吗?」 「那有啥可不行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嘴再笨也讲得清楚。」 「哼,那为何还会被人打得鼻子出血。」 「她是妇人,我怎能还手?我还不敢离开,你不是说要来这里寻我?」 许田芯一噎,所以为了等她回来,就在这里挨揍? 这也太老实了,真不知道该数落关爷爷是死心眼还是什么。 「真的可以?」 「你这丫头絮叨,快去快去。」关二秃站在衙役身边,再次不当回事笑着对许田芯摆摆手催促道。 在师兄药堂定药材的事情彻底黄了,甚至县里价钱也压不下来,还要多出不少运输费。 关二秃心想:如果今日能和互市的大药材商达成合作,那可是镇北军都相中的药材商啊,药首先没问题,其次要是能从第一手药贩子里买货,价钱备不住也会便宜不少。 便宜就行,那今儿闹这一出,他挨这顿打也太值了。 许田芯出了药堂,就对章掌柜和万掌柜拱手道: 「今日偶遇两位大掌柜,要我说,真是恰逢吉时。小女子盼诚邀请各位共赴餐桌一聚,不知两位大掌柜可有兴趣否?」 许田芯微一挑眉继续笑言道:「还望万勿推却。」 「可,怎会推却?哈哈哈……许姑娘,请。」 许田芯也笑着伸出手道:「请。」 这一群十多人呼啦啦离开,走远还能听到那一行人的说笑声。 这让围观吃瓜群众们,先是迟疑地扭头混乱不堪的药堂,以及里面仍然杵着的两位带刀衙役,又看看那一行人的背影。 大家首次发现二道河村许家姑娘,她年纪不大,却好像有两幅面孔。 刚刚还在气愤无比,要将药堂肥婆送进牢里。转头再出来面对别人时,情绪收敛自如,立马笑言爽朗。 要不是他们亲眼见刚吵完架,不知道的以为许姑娘刚才是捡了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在谈笑中让人灰飞烟灭? 有几位围观的汉子揣着暖袖唏嘘道: 果然,能混迹进成功男人堆的姑娘家,她就算在小小年纪时,也不是一般炮。 而这个混迹还不是像其他女子般是作陪吃饭,而是她请客。 啧啧啧,够他们街头巷尾说嘴一阵的了。 起码他们要先议论一阵,这一顿饭得花多少钱啊? 许家到底有多少钱啊? 不知从何时起,镇上的百姓,已将二道河许家当成是地主家一般的存在。却完全忘了许家还在住土房,也真没有多少田地。 好在,快了,许田芯要是不大面积囤地,她怕自己对不起地主二字。 这面,关二秃所谓的让许田芯放心,他说他自己能讲得清楚,竟然是随着衙役走着走着,忽然开始和他嫂子说: 「嫂子,说实在的,你打我侮我骂我,我还真没有那么恨你。因为我那位义兄还有小妾庶子,大郎却是你玩命生下唯一的儿子。所以嫂子你信我,这些年,我心里也真的很遗 憾难受。我到现在还记得大郎才几个月大时,我去看他,他嫩呼呼的小手一下子就攥住我手。」 没了时,也是攥住他手。 无奈自己没本事,包括自己的姑爷子。 关二秃也很遗憾这世间没有神医,医术水准只能到此,他救不活。 药堂老板娘眼泪唰的一下,再次泪流满面。 可她依旧板着脸挺直腰板朝治所走。她就打人了,就不讲理,爱咋咋地。 儿子死后,她连活着都觉得没啥意思,她还讲什么道理。 关二秃深吸口气,继续道: 「而接下来的话,嫂子,可能这话备不住又会惹你打我一顿,那我也想说,往前看吧,别再死胡同里转悠。 你咋能活着会没有盼头了呢?起码要把你娘家爹留给你的家产守好是正经。 你看我义兄今日的做派,他都不跟你来,他像是靠得住的人吗?」 关二秃的嫂子这才有了反应,忽然眼神木然看向关二秃。 关二秃没躲没避,建议道:「你整个新小妾拿捏在手里呢?还可以让小妾生个娃养在你自己手里。先甭管是不是亲生的,虽然比不上大郎,但是自己养的亲。总比死后,全被我师兄养在外面那位二婆娘,把你娘家财产全占走强。」 那位二婆娘,已经将你男人的身体和心霸占了。 那位二婆娘是一穷二白进门的,现在却吃用你的,还用你娘家爹创下的家业穿金戴银。 将来那位二婆娘的庶子再继承你娘家爹的财产,也是你忙了大半辈子的家业,你能忍下这口气不? 而他那位义兄,要是没有他义嫂的娘家,当年不过就是位靠脸嘴甜的穷鬼。 两位衙役:「……」这两位挠成血葫芦的人,怎么还唠上磕啦,唠得还是宅斗。 本以为还能再听两耳朵宅斗秘辛,无奈关二秃的本领止步如此。 就这两句,还是关二秃在新铺子一边帮忙摘菜,一边听许老太那些婆子们讲的。 他们村婆子性情虎实,说要是自家男人这般,就算死了都要化成厉鬼从坟圈子蹦出来,给按住挨个放血,用饭勺子给他脑瓜子削放屁。 一句话总结就是,和男人过日子,我们女人家可以花你的,你却不可以花我娘家给我的银钱。尤其是敢用我娘家的钱养小妖精,一个字,死。 听得他在一旁直肝颤,当时愣是没敢顶嘴说你们咋不讲理呢。 「总之,我再最后叫你一声嫂子。嫂子,往前看,活一天就要有一天的盼头。」 说完,关二秃就停下脚步对两位衙役作揖道:「我不告她了,真是麻烦两位官爷跑了这一趟。」 两位衙役:你跟这闹着玩呢,要不是知晓许田芯的背景,连这趟都是旺财特意让他们哥俩来的,冲你一会儿告一会儿不告就要先打仨板子,知道不? 「她还没有认错。」 连衙役在说这句话时,那婆子都没有什么反应。 关二秃却不当回事的摆摆手。 只再次作揖对两位衙役赔礼道歉,随后转头就走。 他一边蘸吐沫,用吐沫擦拭鼻子上干涸的血迹,一边心想: 不冲别的,冲英子娘没时,这位义嫂进屋就说节哀,帮他主动带过好些日的女儿。女儿回来时都胖了。 冲他师父仙逝时,他这位义嫂也是进屋就说,你们哥俩还傻瞅啥呢,张罗啊,唉,人都硬了。然后就披麻戴孝开始掏银钱说让买最好的。 所以,说他窝囊也好,说他爱当老好人也罢,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种种,就当是了结曾经那些或好或坏的岁月。 更何况 …… 此时的关二秃擦干净血迹,脚下越走越快,他的脸上也重新露出笑容。 关二秃心想:要是没有坟圈子捡食的岁月,他就不会和许家祖孙俩结下这份特殊的缘分。 使得他从那之后,过得全是从前连想象都不敢想的日子。 他开窍了,他会制套了。 他会穿件好衣裳,站在人前装神医圣手了。 他和田芯的药还敢卖给各大商客,又要卖给镇北军,听说下一步还要被镇北军倒卖到境外去了。 听听,往后备不住打到哪就能卖到哪,都要卖到欧洲去了。 他的徒弟说过:师父,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卷头发蓝眼睛的人。那个地方,叫欧洲。 听说外面的世界也真的有鬼,说有个地方有不少小鬼子。 他问那里朝廷叫啥?他徒弟嘟囔说,我在血脉觉醒地图炮。还有这么个怪名吗?九个字的朝廷名多绕口。 而且他们俩不会只制作痔疮类药物,还会再制别的。 他们还要开医馆,医馆就上书一副对联:此处无神医,健康靠自己。 他们更要摒弃师只教三两个徒儿的单一教法。 田芯说要建私塾,也叫学院,像科举一般正规,一批批培养医者。最好将来干大,有官方认可发予的证。 他会成为第一位启蒙先生。 关二秃倒是不吝啬教,也没有作为第一位启蒙先生,将来会有许多学生的骄傲。 而是很期待,希望将来学院里能迎来更多的有志医者传教。 这样的话,他不仅是先生,也会成为一名学生,能和同行之间互相请教。 大家一起来,有依据的脉案,将来才会有许多文献能留下。 如此,关二秃觉得,这才是师父临终前说的那句,不要让中医昙花一现,要百花齐放,要以代代相传造福后世的意思吧? 所以说,他还哪有空去纠结过去? 他要去找徒儿了,非常着急,将来徒儿还会带他看更大的世界。 可是当关二秃进包房时,率先听到的,就是他那位会带他飞的弟子在吹牛说:「我十四快十五了。」 这是喝了吗? 这又是有多盼大?你咋不说快十八了,再过五年。 此时,白慕言端酒杯的手也是一顿:见过为科举把年纪改小的,没见过许田芯这样的。 白慕言今日陪宴,刷新对许田芯知识面涉猎之广的认知。 首先,大家刚进酒楼时,小二认出来了,说许姑娘,里面上间请。 白慕言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外见世面,连最基础的该坐哪里都不知,就知道找空位坐下。 他正要帮许田芯解围安排坐席位置时,哪想到田芯儿已经主位主宾副主位安排的明明白白,还让他坐在靠门位置做副陪,落座间就把他的身份介绍一番。 自然,白慕言也明白了,作为副陪,自己的任务是喝酒。 接着不能菜没上齐就谈买卖,他正要找话题问问互市的事儿,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那面田芯儿已经和两位大掌柜,外带两位副手和四位镖师,谈天说地的聊了起来。 讲路线,讲地理,讲水陆怎么走,回程都能带一些什么货物,别放空车啊,还能赚点儿。 两位大掌柜连同在坐的都是买卖人,在商言商,自是一听这些聊起来就兴致浓厚。 难得的是田芯还能做到她自己话不多,让对方多说,且她自己时而开口说的话,让白慕言有种错觉,就好像许田芯去过那些地方似的。 坐过那些船,走过那些路。而且这要看多少书,才会 知道当地盛产什么。 随后宴席开始,白慕言以为许田芯会着急谈买卖,没想到人还是不急,闲聊时说起,她想要定几套手术刀的事儿。 章掌柜说:「京城有一家李一针,专门做银针的,是传了四代的老手艺,你只要有原料,我还真与这代家主有点交情。」 药商万掌柜带来的副手问:「许姑娘想要什么料子?如果要全银的……」 「不瞒诸位,我要做至少两套,每套七十八件,全银我还真有些囊中羞涩。」 白慕言发现许田芯说这话时,她一点儿也没羞涩。 就好像缺钱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儿,她年少有为不自卑,身上有种莫欺少女穷的孤胆。 田芯儿说,除去一些银针,刀类她想要砭石的。 然后这几位掌柜们就议论开。 万掌柜放下酒杯说:「砭石这物价,你得泗水啊。那个谁,这回鲁州笔砚大掌柜老家就是泗水人吧?」 章掌柜眼睛一亮:「没错。」我给你喊来啊? 那位是泗水人,老家给帮忙运些石头应该是没问题的。 运来后,他再找京城李一针帮许田芯制刀和针。 白慕言听到田芯非常开心地说,看来今日这酒,本我就是后辈,我年纪再幼也非得抿一口不可了。 还张罗,看看客栈还有哪几位掌柜在,她诚邀。 在白慕言看来,然后就是莫名其妙换包房,喝酒阵容越来越大。 直到眼下关郎中来了,他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陪同关郎中一起敬酒。 因为许田芯已经离席和药商万掌柜,去旁边茶室单聊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难怪茶商章掌柜会和药材商万掌柜相熟。 俩人到了北地就自动结伴儿。 许田芯进酒楼细聊后才知,这俩人是同乡,根上都是徽商。 一位是徽州茶业,驻京城总号的大掌柜。 另一位是来自华佗故里,药材之乡的徽州亳州人。 许田芯一听是亳(bo)州人,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打算多订些药。 因为有句话一直流传到现代,叫作: 药不到亳州不齐;草不经谯城不灵。谯城是亳州的古名。 可见亳州在现代也是四大药乡之一。另外三个是禹州(河南);樟树(江西);祁州(河北)。他们北地的药材就是从祁州进货。 所以趁此结识亳州药材掌柜之机会,许田芯除痔疮膏会用到的必进药材,另外还订了些不着急运来的刀伤药,骨伤药,伤寒药等等杂七杂八,美容美发的也订了点儿。让万掌柜随着下批互市货一起带来。 甚至还订了点儿曼陀罗花和另外两种毒性较高的药材。 价格在许田芯给万掌柜斟茶的空挡谈妥的。 许田芯基本上没怎么还价,因为看到万掌柜用手指蘸水写的价,无论是哪种药材,再对比自己之前买的高价,许田芯心算一番运费一路吃住付费用,觉得自己没法再还价了,万掌柜应该是给了一个多年老主顾的价钱。 不能讲价,她就趁机想让万掌柜帮忙订些花草。 有首诗是:小黄城外芍药花;十里五里生朝霞;花前花后皆人家;家家种花如桑麻。 这是清朝的诗歌,许田芯自是不能和万掌柜说,所以在被问时,她笑着回答的是: 「你们那里家家户户种花,别忘了,我不止卖药,而且还卖皂。 就算不想知道,花草方面也要有所耳闻。 尤其是花中宰相白芍,万老,我就算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女子,也该听说过十药九芍的说法嘛。 帮帮忙,下趟运货也给我带来些? 依旧是不用着急要的这批货一起运来,您什么时候再来,什么时候给我捎带来两车干花就行。」 万掌柜笑了,心想:你可快别自谦了,之前就是忽悠着我们这些老家伙喝酒。你也就是看着年纪小,多聊一会儿就知道是扮猪吃老虎。你连要哪个年限的亳白芍,几月份的白芍,你都有讲究,就这,还叫不懂里面的事儿? 药材商万掌柜示意许田芯先别急,甭管帮忙捎带什么土特产都没问题,问题是他也有个忙,想让许田芯帮着经经心。 「我听闻你们北地白山上长着几种草,不老草,肾精草,回春草……我想下趟来,收些这种草药。可白山虽天池如碧,但也陡峭险峻,莽莽森林,恒指千里。不知许姑娘认不认识可靠的山里人,我可雇他们,明年专门给我在当地收这种草药,至于酬劳……」 没等万掌柜说完,许田芯就打断道:「万老,您,我还能不了解吗?要是货好,没有以次充好,手脚规矩,做事稳妥,酬劳这一块,您一定会给得厚道。」 「对对,你看,一说你就明白。有吗?要白山当地的山民,我怕旁处的不认识这几种草,别明年来了白忙一通没收上来多少。」 许田芯想到雷家窝。.z. 俩人边朝包房走,许田芯边给介绍道:「那是一个村子,干什么事都是全村上,白山危险,也必须要人多才壮胆。你这样,万老,你就按照斤数给酬劳,回头让他们村里人自己分。」 「那这个事儿,烦劳许姑娘明日传个信儿?」 「那必须的啊,必须要先可着您,您还得赶回家过年呢,我明日就给雷家窝传信儿,让那个村里正来和您面 谈酬劳,再去治所简单签个契,咱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此时,包房里面喝完酒的商家们不乐意道:「你们俩出去说了一个时辰没说完,多大的买卖,啊?说出来吓唬吓唬我们。」 没多少,就几千两。比起在座诸位差得远。 镇北军给的六千多两货款,基本上花出去一大半了。 章掌柜摆手叫许田芯,说丝绸商王掌柜有点事想向许田芯打听打听。 许田芯急忙问,怎么个事儿? 听完王掌柜的问题,对方是想问问当地绣娘绣法,赶紧给介绍道: 「我们当地就有一种很有特色的绣法叫作靺鞨绣,不知白掌柜听没听说过,白山靺鞨,黑水靺鞨,渤海国,对,就是那个民族。该怎么形容呢,刺绣完像幅画,还是刷油的那种。 不过,我不认识这种绣法的绣娘,听闻是要去种柞蚕的地方,才会遇到这种绣娘,回头我给您四处打听打听留意着。 不是不着急吗?」 「不着急。烦劳许姑娘了。」 「您客气。」许田芯真就将这件事装进心里,心想:对啊,要是能找到这种绣法的绣娘高薪挖回二道河就好了。然后她们村妇女学手艺,出现成的货,再卖给丝绸商带到南面。 她还没想出个大致,这面帮忙带泗水砭石的鲁商和许田芯说笑道:「听章掌柜说,姑娘要感谢我给带两车石头?我也不要别的了,到时,我就要你家的酒,给我来几坛子带走就成。前两日问你祖母,你祖母说卖没了,要等一阵。还说我们离开北地也够呛能在有酒,刚我还问酒楼小二,也说你家没给送货,他这里也没有。某很是遗憾啊。」 鲁商非常喜欢许家的高度酒,他说喜欢入喉的辛辣劲儿。 许田芯心想:自己前两天还在大营,而且蒸馏器都炸了,她奶不敢说有酒了。 「那都好说,什么几坛子,到时给您带一车。」 而经鲁商提及,许多人也都跟着问,祖传的酿酒手艺吧,怎么不琢磨去各地开铺子,外面没有。 许田芯有点脸红,她就蒸馏一下,连酿都没醸。赶紧往旁处扯道:「其实只是咱们这个朝代没有,以前有,叫阿拉吉酒,诸位听说过没?有本书叫饮膳正要记载过。《本草纲目》也有佐证,说烧酒非古法,自元始得其法。应该是外藩酒。」 此时,白慕言喝得有些迷糊了,在许田芯说话时,他已经控制不住掩藏眼里的欣赏,惹得章掌柜看他一眼,又看一眼。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别提人,不好使,买下来了(二更 酒楼收银台前。 关二秃一身酒气,硬是给白慕言的小厮赶跑。 关二秃嘴上正嘟囔着,不认不识的,让人家花什么饭钱。多亏自己来得及时,要不然白秀才的小厮就要先结账了。 「掌柜的,拢共多少?」 「三十六两,我们东家离开前特意说了,许姑娘头一次来,两家又合作许久,只准收三十五两。」 关二秃:多、多少?! 吃的金子啊,明明没吃啥呀,店家还给白送了花生米和两道下酒菜,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银钱。 关二秃微醺的脸庞,忽然看眼刚刚白慕言的小厮消失的方向。.z. 似在脸上写着一排字:自己一生败在太要脸,爱钱爱的不明显,人家要结账,就让结呗,自己抢什么。后悔了吧? 那怎么可能。 关二秃一边心甘情愿掏银钱,一边心想: t他只是很感慨,赚钱如捉鬼,花钱如瀑布,都不是花钱如流水了,是瀑布。哗一下就没了。 而且身上揣的碎银连零头都不够。 关二秃打算动老本,示意小二:「小子,咱俩找个旮旯,我给你钱。」 旮旯,小二眼睁睁看到关二秃开始脱鞋。 小二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啊,五十两的银票不是塞袜子里,不是掖裤腿里,这位大爷的银票是塞到脚底板的死皮里。 是的,死皮。 曾经,这是走了多少路,这是数年的老茧吧。 「大爷,您这还带盖儿的啊?」 关二秃不好意思的笑笑:「啊,合上谁都发现不了。」 关二秃将银票递过去。 这张五十两银票还是许田芯给他的,非说没交给镇北军货物也可以先分钱。他不要,可孩子说,你不要,我有可能会花超。 就这般,他就先收下一百五十两,一百两给了女儿,让留着明年盖房子剩下攒起来。另外五十两放脚底下,担心和田芯出门,田芯一时花得不趁手。 关二秃也早就想好了,田芯儿还有三百多两没给他,田芯要是花超了,他就当做没有那回事,一百五足够了,别的不要了。 你瞧瞧,这不就用上了。 而且,此时关二秃很庆幸,自己是将银票藏在脚底板,没有听田芯儿的建议藏在头发里,要是藏头发里可坏了,今日就会被义嫂撕碎。 多亏他一向有先见之明,总被薅头发揍。比较有经验。 关二秃再重新上楼时,许田芯就明白了,这是结账完可以散场了。 倒不是说多着急,主要是她和万掌柜要去趟治所立官方契书,当场交付一部分预订货,这批药材还要缴税。 另外,她还约了赵婶子申时见面。 既然山不就来,她就去吧,看来这是办得不太顺利。要是顺利的话,赵婶子会耳闻她在酒楼,早就欢天喜地的找来了。 事实也的确如许田芯猜测。 此时,治所里,赵大山正在呵斥媳妇红梅:「你知道个啥,就敢应下,胡闹,赶紧家去。」 红梅拧眉头道:「我什么不知道?是,那些土地不归二道河,但它也不归别处啊,我来找你之前就找文书查过,你就往外卖呗,还能给镇里给治所多出不少银钱,它说白了就是无主地……」 「小声些!」赵大山急忙看眼外面,没办法又给口无遮拦的媳妇拽到里间休憩处,「那怎么会是无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都有主。」 「好好好,那我问你,我小声问你呢,你瞪眼干什么。王来不来查?王备不住都不知道它在这里有土,所以你少说那些没用的,你就卖呗 。田芯儿也不是东一块西一条的买,她是一大片一大片买。」 「不合规矩,我需要查一查……」 没等赵大山说完,红梅没忍住低估说:「你还提前告诉互市的事儿了,又不是头一次不合规矩。再干一次怎么了。」 「你给我出去!」这女人说话气人。 红梅心想,你还气人呢: 「赵大山,你少给我摆镇亭谱,哎呀?你还敢扒拉我。这可是你许婶子家的事,更是田芯的事。」 红梅打算再接再厉上干货道: 「记住在你落魄时,是谁给你搭把手。 就连眼下我也敢说,你管许婶子借钱,她就能借你,你管别人借钱,比方说朝你娘借,多数都没有。 而且咱又不是从别人手里抢地,你别和我扯皇帝老儿,我说无主它就是无主的。 所以你咋那么哏,是让你做牛做马吗,还是让你以身相许了。不过是或左或右的事儿。你还口口声声兄弟在心中,结果有事办不通。口口声声兄弟情义比血浓,结果有事你就装聋。 你痛苦赶紧的办啦,我都答应了!」 给赵大山烦的,他本来也没想拒绝,但他需要查一查历年来对无主地是怎么卖的,用什么样的名义和说法。 另外,打算问问许婶子。 反正不急,田芯儿也要去婶子那里取钱。毕竟那叫买一大片地,田芯儿自己哪能有那么多银钱。甚至许家需要借,打比方买地,又以这个田产抵押给治所,用此种方式延交一两年银钱。 然而一炷香后,赵大山就感觉打脸了。 整个治所从申时过后,可以说,通通在伺候许田芯和万掌柜一行人,满屋子响彻打算盘的声音。 虽然万掌柜带来两位柜长,已经算出税银。 但是治所必须要再算几遍,确保无误。 许田芯花空了红星星棉帽子里的银票后,拽住要继续理论的红梅,问赵大山:「伯伯,是不是我现在掏出银钱来,你就卖我那些地?」 「……嗯。」 赵大山心想:反正你也花没了。 许田芯:那你可错了,那说明你们还是不了解我。 红梅忽然吃惊地指向田芯儿的头发。 许田芯正在摘掉假发片,这是她的假刘海。 然后她从假发片里掏出一千两整的银票放在桌上推过去:「那就照这个数买。」 而在赵大山批了这块地后,许田芯才对他耳语几句。 大致意思是,镇北军不会追责伯伯的,因为她要种许多伤药,以免将来没有药运进来时救急用,毕竟有些事情要学会两条腿走路。赵大山立马就明白了,自然也就赞同了。 「你奶知道吗?」 「您能不能别总是我奶我奶的,我奶知道会打死我,买这么多地,明年可怎么种啊。」 好在她这两日要去西山镇,不回家,等回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两日后。 驻扎在二道河附近的镇北军防所,葛七听闻手下说,不让他们扩建马厩,葛七:「……」 他们是镇北军,在镇北大地不让他们扩建? 谁呀这是,胆肥啦?! 镇治所赵大山的手下们,近五十人正在忙着测量土地,有人回答葛七道:「没办法,军爷,谁也不好使,人家买下来啦!对了,麻烦将你们马匹往前牵牵。」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双手同书 许老太抱住一个大盆,盆里装有土豆丝汤和馒头,正推开满是热气的灶房门,朝后院狗窝走。 孙女人是走了,狗狗们却给她留下了,还不找刘老柱喂狗。说她里正爷爷记性不好,说要是没有胡椒奶奶,刘靖栋都要饥一顿饱一顿,更不用说狗了,非让她给喂。 还不让给狗子们吃太多粗粮,说吃多不消化。 哎呦,许老太从心里往外长叹一声。 好在眼下家里条件真行了,不算计这点儿粮食。 即使这般,也是狗狗们吃啥,他们吃啥。今日晌午仨有就吃的土豆丝汤泡馒头。 「啰啰啰啰啰啰……」许老太还没有走到狗窝,就开始热情招呼狗狗们集合。 「饭饭,开饭饭啦,白白的饭饭。别着急,等太奶给你们分完餐的,再给你们放出来噢……」 说完,许老太忽然莫名有些心酸,你说她没给田芯带过一天孩子,带小曾孙是啥滋味也没有尝到,先带十二条大狗。 最近几日,孙女还连直播也没空播了,这个月挣的没有被罚的多。她特意让孙女给直播间家人们解释解释在忙啥,没想到又被罚了。 听说原因是敏感词过多。 这么形容吧,脸上的痘痘都不能说,要说成包包。 许老太就纳闷了,那真包包又该说成是啥呢?医美也不可以直接说,要说成是biubiubiu。 她们祖孙俩是怎么知晓的呢,因为孙女和家人们解释说,这几天在忙着制作biubiu,家人们问:「……在医美啊?」 得,说话太费劲,去哪医美啊,在古代呢,这里都没有手术刀和美容线。除非她孙女将来研究研究能给人整容,那搞不好也会给整得笑跟哭似的。毁容还差不多。 总之,又是被强制禁播,又说什么都敏感,算是解释不清了。 许老太心想:回头等消停消停,罚款也交一交的,要把钱放龙遗盒里变没再播吧。 这面,许老太刚将狗食分好,正要打开围栏把狗狗们放出来。 那面,刘老柱就一路走一路招呼着:「见到总做主没,总做主呢?」 许老太在后院听见了,特意没给回应。 这两天快要烦死她了,这不是商队陆续要往回走了嘛,该买东西了,她们也要提前备货准备卖特产了,所以刘老柱最近甭管大事小事都让她拿主意。 许老太心想:不提这份钱,俺家不参与不挣,她没必要操碎心磨破嘴。说句嚣张的话,就算是挣钱的买卖,比方说,现在又来商队让她做大饭,她也可以拒绝了。 因为她孙女,那都富成啥样了。一千两一千两给她。她和孙女天下第一好。 而且前两天孙女还曾对她说:「奶奶,我努力挣钱为什么啊,就是为了让你,赶明挣钱都挑日子,想不做饭就不做饭。来商队又如何,咱热了不干,冷了不干,过年过节不干,阴天下雨不干……」 听听,孙女小嘴多甜,提前不吃点降糖药,都容易得糖尿病。 「妹子,原来你在这,我找你好久,你咋不回个声呢?赵大山找人送信来,我听闻,你家田芯儿刚刚花了一千两白银,买下两大片看不到头的荒地……嗳?你没事儿吧?!」 刘老柱眼睁睁看到许老太,脚下忽然打滑,脸朝前趴摔进狗窝里。 摔的真是一点儿不做作,摔得让十二条大狗也跟着懵逼了。 狗一赶紧抬腿往旁边挪挪:我可什么也没干啊,你是不是要碰瓷? 狗二:人类就是不如我这种四驱的好使。 狗三带着另几条大狗,没好意思越过许老太的身体直接去干饭,它们之所以比许家三头 牛更得许田芯的心,正是因为懂一些人情世故。 所以狗三在张罗着:完啦,太奶不动了,咱几个快围上去,给她挡挡风别吹乱发型,临走也能美一点儿,守个灵吧。 许老太被气坏了,这是谁喂水倒在外面,脚底下全是冰,这给她摔的,四仰八叉,差点半身不遂。 刘老柱看许老太起来了,还挺惜命特意动动胳膊腿,慢慢动,他想笑又不敢,抿着嘴看眼天,想了想他大儿子,简直是世间最悲伤的事情,才脸色变成关心,欲要用汗巾子裹住许老太胳膊再搀扶,男女有别,问道:「你咋样啊?」 「你说田芯儿花多少?」许老太躲开刘老柱的手,不用你扶,瞅刘老柱那埋汰样吧,手指甲里都是泥。 提起这个,刘老柱就兴奋,没注意到许老太嫌弃的表情,急忙告知道:「一千两白银,已经二遍丈量完土地,听闻你孙女也把地契带走了,写的她名,卡戳了。」 「啊?!」 写孙女名下,倒是挺得许老太芳心。 别看她孙女眼下和叔叔们感情好,别忘了,那仨有里还有两位没成家的,谁知道将来找的俩媳妇是啥样的人品? 记住奶奶这句话,婶子要是不行,叔叔慢慢也不会对你好到哪里去。舅舅舅妈同理。 因为时间一久,是最改变人的东西。你看谁生下来就是极品,那全是小可爱嘛嫩呼的,都是一点点变的面目可憎。 在许老太看来: 甚至连老二已经成家的也不能完全信。 虽然小芹那个二婶目前看挺不错,可是他们还没生孩子呢。自己的孩子多生两个都会有偏心的,哪个伶俐就多宠哪个,更不说对别人的孩子。谁知道生完自己的娃,将来会对田芯怎样。 所以她就常念叨孙女,田产房产一定要写清楚归属,不要仗着现在感情好,就写在一家人的名下。 也不是奶小气,是咱们要先小人后君子,这样主动权永远握在自己手里。像是之前买的那三辆牛车和十亩上等良田,其实写田芯名下就够用。感情好时,地里出产的粮食给叔叔们呗,全家人吃用,车也共用,那还不行吗? 。 总之,别这样不清不楚的写在一家人名下,像是将来跟哪个叔叔感情好,钱也多到非要给他们点儿,那也一点点给。 许老太怕自己百年后,只剩下许田芯一个人在这里会说不清楚。 这次,好在她孙女倒是听话了。 看来这是又跑外面一顿操作猛如虎,回来一看兜里就剩二两五。 花了不少啊。 许老太被孙女气笑,有钱时,那是一千一千花,没钱时,又一文一文省,这孩子,你倒是匀乎点儿啊,才装兜里几天钱就憋不住了。 正巧,此时仨有和于芹娘也闻讯赶来,都听说许田芯名下多出一千两的荒地,一千两…… 四个人一路寻来,一路手脚并用也算不清楚那该是多少亩地。 「娘。」 「走,先去看看买在哪里了,又是哪两片,别瞎买,这孩子买田产都不提前和家里说!」 许老太说话时瞪了一眼于芹娘,就是你给放走的,而且许田芯这两日还夜不归宿,要不是猪肉贩子帮忙送口信,她又会被吓够呛。 于芹娘缩缩脖子,挨骂并没有觉得委屈,孩子惹祸她顶包,很正常。 许老太着急去看荒地,只头上裹块头巾子就出发了,脚下也走的很快,心想:孙女无论古代现代,压根儿就没怎么种过地,尤其现代,养点儿花还要她浇水。 你别听她孙女理论基础扎实,没用。要是不适合开荒,她得赶紧进城,趁着没入档找赵大山替换一番。 刘老柱稍稍落后一步。 因为他看一眼狗食,他又看一眼。 刘老柱忽然抄起指挥狗狗们的棒子,一边往里面轰赶让先别吃,且嘴上还教育着:「好狗不咬鸡,好汉不打妻,过两天鸡窝搬过来不准咬,听见没有?」 一边往怀里揣了两个馒头,他晌午忙的没吃饭正好饿了。 狗狗们望着刘老柱去追赶许老太的背影:…… 你才是真狗啊,你给我们天天立规矩,一天一套嗑也就算了,你还抢我们狗食。你等着,下一趟给你拉坟圈子里。 —— 当一行人赶到新买的荒地时,镇里衙役感到纳闷问道:「你家不是有牛车吗?怎么没赶车来?」 另一位衙役也说:「你们要是不赶车,只靠脚丈量,那走到半夜也走不完。听我的,快回去取车吧。」 于芹娘搀扶许老太,许家人从老到少全体都有,听完通通沉默了:「……」 毕竟许田芯是不可能种地的。 种地的是他们几个。 许老太望着看不到头的荒地,从山的这面,都快要买到山的那面了,隔道还有一片地,她看得心发慌。 似乎已经能想象到明年开春的场景。 到时她们一家人扛着锄头,从早上两点半,一直干到半夜外面啥也看不见。 风里雨里把活干,各个晒成黑脸蛋。 种地还最怕一会儿干旱一会儿水泛滥,到时腰累废,心操碎…… 许老太还没等种地呢,她靠想象望向这一大片荒地,就已经累得眼冒金光。 直到这一刻,许老太也终于反应过来,孙女临走前一晚,边洗脚边念叨的那句顺口溜是什么意思了。孙女说:「一亩地不算地,种不出媳妇和人民币。十几亩地也就是将将吃饱。」 好嘛,可你这也太多了! 同样,三位叔叔也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侄女太有钱,侄女田产太多,也会令他们很苦恼。 不要和他们说雇人干活,三位叔叔没有那种思维,他们仨人还没有想到那一步。 说实在的,此时的仨有,倒是有点眼馋姑娘多的人家。 因为他们听说,刚定亲的姑爷,最好是那种还没有正式成亲的,干起活来比驴还猛。帮岳父家铲地掰苞米什么的。 许家二房没有生姑娘,只有下一代的许田芯。 而指望许田芯带姑爷子帮忙种地,不如买驴。 —— 西山镇赶往二道河的路上。 许田芯正坐在白慕言的牛车里。 白慕言的车厢更暖和能写字。 之前,她说要将镇里的铁匠爷爷,送到西山镇的瓷窑坊做蒸馏器,白慕言就说他正巧也想去一趟,订红参会用到的瓷瓶。 这般,她俩就同路了。 外加关爷爷,白慕言的小厮,还有铁匠爷爷。她们赶着两辆牛车去往西山镇。 关于铁匠爷爷。 许田芯问吴铁匠,出差二十日包吃住,去除铁料成本,另有二十两酬劳,爷爷成吗?吴铁匠很高兴地就回家收拾行李了。他最近帮许田芯干活挣的银钱,快赶上以往一年挣的。更不用说,许田芯求他帮忙,他义不容辞。 而一行人抵达西山镇后,许田芯又再次喝酒。好在她喝的是绿蚁酒,度数很低,她每次也只抿一口举杯意思一下就行。 因为瓷窑坊的东家和吴铁匠是一个想法。. 最近给许田芯制作瓷瓶挣的钱快赶上一年挣的了,许田芯已经是他们家作坊名副其实的大主顾。 而这次又是许田芯其本人到了,不 再是她几位叔叔,终于见到真正的「菊花蜜」主家,东家觉得自己必须要安排,谁也别抢。 当晚,许田芯一行人被安排在东家的私宅里,大家喝茶又聊了好一会儿正事儿,所以许田芯已经夜不归宿两天。 今日交完预付款再不敢耽误,赶紧往家里赶路。 还不知道家里得知她买下那么多荒地,会不会一脸懵。 许田芯连打三个喷嚏。 白慕言将热水囊打开,用帕子擦擦他入口喝的地方,然后才从牛车桌子底下摸出一个杯子倒热水。 「给,快到家了,暖和暖和。」 「谢谢。」 白慕言递给许田芯水杯时才注意到:「你怎么是横着写字?不是从上往下写,也不是从右往左写。」 许田芯心想:因为写的材料不一样啊。你们古人过去用竹简,从上往下写完一条竹简后放在一边,再将一条条写完竹简串起来,包括后期从右往左横着书写,也是因为你们右写字左执卷。 可我们现代人从睁眼起就用纸书写,而且从新中国成立以后,汉语就已经从竖写正式改成横写。写了那么多年…… 开口说得倒是很谦虚,许田芯一边记账一边小声道:「不是好习惯呗,把我们村里很多人都带坏了,他们也横着写。」 白慕言笑了笑,「来,你握笔姿势也不对,我教你。」 「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我的字丑不丑?」许田芯歪头问白慕言。 白慕言一边握住许田芯的手纠正写字姿势,一边轻声道:「改变姿势就好了,你看这个字就写得不错。」 「真难为四海哥你,在矬子里面挑出个高的哄我。」 「呵呵」,白慕言纠正完就非常君子松开姑娘家的手。 不过,他没有回到对面,而是坐在许田芯身旁。 并且在边问话的时候,边装作不经意间悄悄搓了搓刚刚攥许田芯手腕的手指。 「你为什么选用砭石做手术刀,又是从哪听说的?我问过关爷爷,连他都不清楚。」白慕言好奇问道。 「高氏之山,其上多玉,有石可以为针,堪比破痈肿者也。」 许田芯作为肛肠科医生,对脓肿切开放血治疗的医疗器具还是很了解的。 从古至今,肛肠类用什么材料,甚至哪个古墓里出过这样的器具,她也耳闻过。 「这是《山海经》里的一句话。」 另外,针砭也对疏通经络有奇效。 因为砭石含有至少三十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本身就可以养生治病,调理气血,属于古代割痔疮和削掉腐肉最好的刀片。 许田芯打算费劲托人买一回就多买点儿,到时做完医疗器具剩下的石料,还可以放在澡堂子,或是将来放在医馆里给客人们敷后背和膝盖使用。 「你连《山海经》也看过了?」 白慕言感到吃惊,他不是没有翻阅过。可是他每次看那本书,都感觉自己好像目不识丁。里面太晦涩难懂。 这个问题让许田芯怎么回答。 她每次要将在现代就已经掌握的知识,为了给别人解释自己是怎么获知的还要找出依据,也是很累的。 许田芯只能打哈哈道:「其实我看那本书也文盲,还比不得你目不识丁呢。而且我不是说了嘛,那是真话,囊中羞涩才退而求其次换砭石。」 「我这里有闲置的银子。起码一套七十八件的银质器具还是置办得起的。」 许田芯看眼身旁长得像丁海寅的白慕言,属于男生长相里的初恋脸。嗯,还挺帅的。 其实凭白慕言这幅长相,和他做朋友就不亏。因为帅哥也都通常在一起玩,不知道白慕言的挚友们是不是也都这么帅。可以通过白慕言再认识认识。 许田芯忍不住笑道:「四海哥,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儿太好了?还是太过信任,觉得现在借我,我过不久就能还得起?」 白慕言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耳朵尖儿却红了。 不知道是在掩饰还是解释,他无意识地反问:「有吗。我觉得就是正常对你,那应该是信任吧。」 这话取悦了许田芯,说明相信她赚钱能力。 而之前,白慕言并不知道许田芯买地,更是没空细聊许田芯接了买卖的事儿。 白慕言以为许田芯花得还是卖皂和卖水滴钟的钱。订药材不凑手,他以为许家奶奶掏空家底帮忙。也听在二道河铺子的姑母说,许家和关郎中卖药赚不少。 直到此刻,许田芯小声和他低语了几句,白慕言才恍然大悟。 「难怪药材商说要和你订什么药,我还纳闷你说接不了。」 「是接不了啊,之后几个月都要为互市这批货忙,不能耽搁镇北军再倒手卖到境外,也要让人家挣一笔,才会有下一次的合作。我哪里还有空接外面的单子,至多为了零卖多做一些,零卖利润更高。」 许田芯又告诉白慕言道:「不过,我打算白送万掌柜一些药。他那里是药城集散地,他又是买卖人,想必送他并不会自用,他也会转手送给各大进货药商,为 下一次他再来订货做准备。」 白送一波,不亏。 有些事情,许田芯指望不上关爷爷。她就要摒弃现代的一些固有性情,不能再按部就班,要向奶奶学习去突破自己,变得钻营起来。 毕竟甭管是什么样的买卖,只要选择开铺子,即使是在现代开医院,院长也要学会经商之道。 白慕言想到饭局上,许田芯不忘他这个陪酒人家里还有人参灵芝兽皮买卖,特意向那些掌柜们推荐。 再加之他秀才身份,商人们都是人精,立马表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仕之人的货物要是不可信,那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可信的了。 更何况中间还有许姑娘这个小友在,今日通过许姑娘结识秀才公,那回头有需要必须去秀才公亲眷那里去选购。 总之,他还借光卖出去不少。 此刻,白慕言再听闻一番许田芯的商业经,由衷建议道:「其实你不用学医,做幕后东家,岂不是更轻松?」 「我以为你会说更体面。」许田芯嘻嘻笑着自嘲道。 在这里,医生地位与当朝皇权对医学的重视有很大关系。 很不幸的是,她所在的朝代对医者并不是那么特别看重。 只能说和大多数的朝代看法差不多。 大多数的朝代认为医者是小道也,精义也,重任也,贱工也。看書菈 道小,有志者就会有所不屑。在这里,大道是考公务员,科举入仕做官才是光宗耀祖。 所以说,她虽不是改变大环境的人,却要受大环境的影响。 尤其是女子。 许田芯倒是想入仕,朝廷不让考。 而选择自己一直热爱的本职工作做医生。或许,有一天医术很牛,也在大多数人眼中不算是太有出息的人。 毕竟连医圣张仲景都没有被写进正史里。 白慕言这才知道许田芯是喜爱医学,连挣钱也排在后面。 田芯说她喜欢中医的阴阳之道、天地之理、六经辨证,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那就好说了,白慕言笑谈道: 「我之前以为你是要拿它当做谋生手段。 说实话,我也以为你是不想长久待在家中。 而女子想出门的正当理由又极少,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从医,这般你就能游山玩水,所以才建议你做幕后东家也是能出门的。 看来是我心胸仍不够宽广,望妹妹勿怪。」 许田芯装作勉强答应:「好吧,原谅你了,看在你还算诚恳的份上。」 说完俩人一起笑了。 然后白慕言才继续道:「谁说从医就没有出息?你难道忘记史书中另一位名人,他曾说过,不为良相,愿为良医。从这句话就可以窥见出,当时医者的地位之高,相爷都无法打动。」 所以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而俩人没有宣之于口的是,谁也不清楚下任皇帝是个什么想法。这个又已经老了,早晚要死。 到时一朝天子一朝臣,一种新的风气。接任皇帝要是重视,医者地位自然就高。现在太过悲观,还为时过早。 许田芯心想:这倒是真的,备不住都要换皇姓了呢。换完后,万一开明到提升医生地位,并且也让女的考官呢,人啊,还是要有梦想的。 所以许田芯和白慕言之后的话题就拐了弯,俩人一路凑在一起讨论: 张仲景到底做过官没有,哪本书有过这方面佐证,你翻阅过吗? 另外,医圣张仲景到底是不是华佗的岳父。 「不对,他是娶了华佗的妹子。」 「孙思邈以文名仕,很有才学,他安安心心做医者。而华佗却将心思全用在做官上。」 「圈子不同的事儿,华佗结识的都是达官显贵吧。人还是很受身边圈子影响的。像村里以前最不讲理的奶奶,现在和我奶玩,都变得讲理不骂儿媳了。所以我奶属于小媳妇们心里最受欢迎的人。」 「田芯儿,你最欣赏哪位医者?」 「自然是张仲景。」 「为何?」 「因为冬至吃饺子就为纪念他啊,真是感谢他,让我们多了个节能吃顿好的。」 传说张仲景见到流民饥寒交迫耳朵已冻坏,就做了个驱寒娇耳汤,大家吃后耳朵痊愈,这就是饺子的由来,张仲景当时煮的正是饺子。 后来史书虽没有给这位医圣太多文字,但百姓们为纪念张仲景,冬至吃饺子的风俗。却流传千年。 而且千年后,现代的大学生们也要学他的《伤寒杂病论》,小柴胡汤就是他的方子。 许田芯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她了解自己,医术水平自保有余,救世不足。 好在自己的手术技能一定是当朝很突出的。 她希望自己来一回,首先要自己习好中医,其次在将中医和现代学的西医技术结合,留给这里更多治疗手段,再出本书,后世人能保护好就保护书籍,留不住当朝人受益也行。就可以了,自己算是不白活一回。 许田芯掀帘子看看走到哪了: 「嗳?那是不是刘靖栋?」 刘靖栋快要被冻死,正揣手往村里赶路,听到许田芯喊她,像见到亲侄女般一个健步就冲上白慕言的车。 许田芯问刘靖栋:「你车呢?」 「借给我姐夫了。」 而刘靖栋是上车才发现白慕言。 他对白秀才印象特别不好。没办法,白慕言太有名,人家属于优等生,他就是最底层的次等生。天天听先生念叨,耳朵要出茧子。回家爹也羡慕,更烦了。 任谁听了十几年也腻歪。 而且刘靖栋旁听一会儿许田芯和白慕言的对话,对白慕言印象更差,觉得这人不安好心。 「四海哥,我们换到自己车上吧,你不用再送,前面岔路口分开,你也快些回家。」 「不瞒你讲,我想找你二叔订一些装人参的盒子。你安心坐着,我顺路。」 刘靖栋心想:四害哥,这词形容白秀才还挺形象。祸害了多少差等生回家挨骂。 又坐在对面,看着白慕言的俊脸琢磨:你咋那么会顺路呢,那人参买卖不是你姑的吗。 田芯啊田芯,大侄女你就傻吧,还和他继续唠嗑,唠得又全是我听不懂的,都不能帮你把关,这孩子咋这么没心眼。 其实没聊什么,聊包装的事。 许田芯发现白慕言已经有开特产店的思维。 白慕言打算雇人敲锣打鼓将消息送给山民们,让那些零散的山民们挖到人参灵芝等贵重货物,不要低价卖给别人,就送到二道河。 他会雇专业的人,比方说刚刚在镇里打完架比较有名的关郎中,比方说他常年收这些货物的姑父。总之找比较有眼力且有说服力的人来定人参和灵芝等级,并且给一个最公道的价格。 这样操作一番,名声打出去后,各地的山民就会揣着货慕名来他这里。好货全在他这里,互市不愁卖。慢慢的,他这里保真有北地好货,也会被外面各城池人皆知。 许田芯听完后连连赞同,又给出些包装上和店铺布置的主意。 甚至连怎么上税,她还建议白慕言作为秀才是上等公民,就有责任义务给她赵伯伯手书一封建议书,不可以像她 那日买地一样弄得那么混乱。 你看看镇北军弄得互市司,各有其职,这个桌前办完手续换下一个,特别利民。赵伯伯要想仕途再有发展,不止要抓紧认字,处事思维必须要有改变。 而这个话,她说不合适,白慕言正适合。 半个时辰后,许田芯终于到家。 许老太正在挥舞饭铲子给客人们做锅包肉。 孙女钱又快要花没了,她还是接着干吧,并且见到许田芯指挥道:「大宝,把这两盘趁热送到驻所。」 「葛卫将他们点菜啦?」 「点什么菜,人家马厩盖不了啦,你正好去解释解释,你认识他。」 镇北军的大石头都拉来了,不让人家占地。她孙女和赵大山都够胆肥的,无主地没经镇北军首肯就卖了,快给送点锅包肉嘴甜点,民不与官斗。 而且这件事搞的,才过两日就满镇乱传,说有一位神秘买家,买下好几十晌地。 此时,葛七望着「神秘买家」,其实心里是装着疑问的:大将军身边的九宝,让他将许姑娘的事情事无巨细上报,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呢? 这不嘛,大将军府,九宝趁着给霍允谦擦头发时,正在由浅入深汇报。 「少爷,您还记得二道河的许姑娘吧?」 没吱声就是在等着他继续。 九宝先说的是许田芯穿成什么样出门的。 霍允谦听到戴个破棉帽子裹着黑袄子出门,靠坐在浴桶里心想:许甜心,你好像是《打扮漂亮一点能死》。 「少爷,小子今日从贾老那里还听说,他本想让药材商万掌柜照顾许姑娘,结果刚询问一句,万掌柜就一脸莫名其妙反问,已经谈妥了啊。」 「唔」,霍允谦依旧闭着眼睛泡澡。 霍允谦没意外,许甜心是有些聪明的。只要她用心,特会与人搭话,小脸还看起来人畜无害。 「另外,少爷,葛七传话回来,说许姑娘买下一大片荒地,一面延伸到驻所后面,不让盖马厩,另一面延伸到夹皮沟附近。」 霍允谦忽然睁眼,买到金矿附近。 多亏没有给太多赏银,要不然她连金矿都会在他错眼间包下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会一会 「谁给她办的?」 「回少爷,是目下接任镇亭的赵大山,是否要降罪于他?」 九宝虽然嘴上这么询问,但他本意欲为赵大山再解释两句。 九宝想说,赵大山此人性情直道事人,还算刚正不阿。唯独和许家因有些缘故,想必才会处事冒然。 不过,还没等九宝斟酌着开口,霍允谦就一边披着里衣从浴桶里面站起身,一边道:「不会只是因为旧情就冒然处事,而是某人一定还有更堂皇冠冕的理由。」 就是不知道这缘由会是什么。 所以说,比起赵大山为何要听许田芯的,霍允谦更想知道当时许田芯说了什么。 比如,会不会和镇北军有关。 「安排一番,让钱员外和许家换地。」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安排。」 必要时,要让钱员外用良田引诱许家换下荒地。诱惑给的足,才能让人吐出到嘴里的「肉」。 九宝一边心里琢磨怎么安排,,用什么样的借口,一边出了屋子就长舒一口气,许姑娘差点误打误撞坏了大事。 同时,脸上随后又忍不住流露出八卦神色。 瞧见没?他之前那会儿问少爷,您还记得二道河的许姑娘吗? 别看少爷那时没睁眼也没开口,但他就是有直觉少爷在心里暗骂他,似在说:你觉得呢,她炸我两排房子,我能忘了她吗? 所以说,啧啧,许姑娘先是炸房子,这又差些因她将金矿暴露,少爷竟然听闻后,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笑。 不但看起来一点儿没生气,而且还好像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而眼下,为了将这件意外的事情合理过渡,少爷还决定不惜启用一直埋在北地的暗线钱员外。要知道,一旦启用,钱员外在县衙府城那面就派不上用场。 霍家在各地都有像钱员外这样的人。 九宝暗骂:十安那个二傻,都这样了,还敢口口声声说少爷没动凡心?那是眼睛被屎糊住了吧。 在九宝看来,能让强势者变得温柔;能让果断者变得踌躇,去动心思琢磨怎么小心翼翼处理这件事,才不会让任何人发觉异样,还不影响许姑娘。 即使不是男女之情,对方在他家少爷心里,也一定是很特殊的。 九宝靠在柱子旁继续畅享: 而什么时候能确认,那是男女之情呢。 九宝有一套自己的理论。 要是某一日,哪位姑娘能让他家少爷,这个禁欲者变得沉沦,惹他家这个话少的少爷变得会和姑娘家吵架,毕竟能让理智者失控,身上才叫沾上烟火气。甚至能让天之骄子内心有求而不得的痛苦…… 嗳嗳嗳,九宝急忙提醒自己,快打住,不吉利。 总之,当有一个姑娘出现在他家少爷身边,,并且有能耐给他家少爷情绪搅合的乱七八糟,九宝心想:那他就可以笑了,说明男女之情来到了。 但此时的九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眼睛虽然没像十安似的被屎糊住,但事情没给办好,两日后依旧领了板子。 —— 二道河村。 许老太一边招呼新到的商队卸货进屋,一边抽空急匆匆跑过来,望向面前熟识的衙役小喜:「你刚才说什么?大山让你来的,说要换地?」 「对,不知大娘你认不认识咱镇上的钱员外,就是四马架那一片田产基本上都被他买下来了,很有家资,长得挺白胖那位钱员外。」 「自是耳闻过,没怎么见过。」许老太心想:她们老许家属于暴发户。之前属于耗子进屋找一圈粮食,都会含泪离开 那种穷法,怎么会和钱员外那种大地主有过接触。还没来得及的呢。 你就说怎么个事儿得了。 衙役觉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大娘,,钱员外想包山附近的荒地,养羊养牛做牧场。 听说他看中您孙女之前买得夹皮沟那一带。 然后找到镇上,咱这不是凑巧早两天就卖了嘛,他很是遗憾。 不过,他提出夹皮沟那里好养殖,如果您家可以换田地,他可以帮您重新换块地方买下相同亩数的荒地,另外再贴补二亩良田,或是换成贴补给您二亩良田的银钱。 大娘,钱员外人真不孬,他说就当是为提出这个无理要求赔礼。因为要麻烦你们去变更文书。」 老翟头喊许老太快回来做饭,许老太摆摆手让等一下。 她脑子有点儿乱。 许老太第一反应是:轮到她孙女身上,怎么无论干点儿什么都透着令人唏嘘的奇怪。连买块不稀奇的荒地,还有人倒找钱送好处的。 别的地方不相中,就专挑她孙女那一块相中。 所以许老太第二反应是很疑惑道:「钱员外有没有说,他为啥非得夹皮沟那一带不可?他养牛羊也可以换个地方养啊。」 小衙役告诉道: 「有解释。 一方面,你们铺子前这条路不是开通了嘛,他从四马架那里绕山路过来,离夹皮沟最近,他周围村庄已经买无可买来了,总不能用上等良田养殖吧,那不是白瞎了肥地,成本更高? 另一方面,他说很是相中夹皮沟那条水沟子,牛羊喝水有个地方。」 而许老太听完解释后,仍然表现得出乎衙役的意料。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天上掉馅饼的喜悦之色。 衙役是真服气这份淡定,心想:难怪许家起势如此迅猛,冲当家老太太这份气度,就可见人家真是见过大钱的。 不像他们,自从听闻后,各个心里遗憾琢磨:钱员外怎么就没相中他们各家所在村落的荒地呢,要是相中,多给五两银钱都换地。 「不瞒你们说,这是我孙女买下的荒地,也瞒不住你们这几个一直跟随大山多年的,你们都知情,对吧?那我就没资格帮我孙女拿主意。她今日还不在家,去帮人家取订下的竹子画了,没法立马给你回准信儿,等她回来的,我问问她。」 「大娘,这种好事儿,您还拿不了主意?!」 许老太还没来得及再解释两句,那面老翟头又推开店铺门,呼出白雾哈气磕磕巴巴喊她,快点儿吧,总做主,大厨子,客商们冻得哆嗦烂颤,肚子没食物更是饿得急头白脸,你快回来,我们要承受不来。 「就这样,啊?小喜,麻烦你跑一趟了,要是不着急就进屋喝口热乎水,大山问起,你就说等我孙女回来的再说。反正现在上大冻,钱员外眼下又不能养羊,他着什么急。」 许老太连忙回去挣钱了。 当晚,许田芯正和她二叔凑头研究订出去的水滴钟,她还欠着水滴钟呢,四处挣钱,哪个都不能耽误。 许老太这才趁着客人们都喝上酒了,才倒空提起这事儿。 许老太说完,就用湿抹布擦满是做饭烟气的头发,又擦擦身上面粉。一天做大饭造得油渍麻花的。 她这面擦半晌了,话也说完好一会儿,许老太发现她孙女就像没听见似的,愣是一直没吭声。 「怎么了?」 许田芯在人声鼎沸的饭铺里,对许老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二叔,你正好明日去买染料,帮我办件事。」 帮她买两本书,许田芯拿出纸笔,刷刷写下书名:一本叫《虚游胜揽》,一本叫《方舆纪 要》。 许老太眼睛忽然瞪大了些,她立马就明白了。夹皮沟有东西啊?怎么还查上地图了。 许老二反应也不慢。 毕竟他已经摸出规律,有本事的人都话少,话少的人从不无的放矢。 许老二攥住书名字条问道:「……这和你奶刚刚提起的那件事有关系吧。」 随后又直接给定论:「娘,不换地,我虽不懂这是写啥的书,但是钱员外给的那二亩补偿钱,想必还不够买书钱呢,甭费事了。」 这回轮到许老太急了:「让你买就买。」 等到没人时,许老太拽住孙女胳膊才小声询问:「能那么巧吗?就算是退一万步真有金银铜铁煤,钱员外那个层次,他就是一个镇里的土地主,以前捐钱得个员外名,他能知晓吗?再说就给补偿二亩良田钱当赔礼,会不会是咱多想了。」 许田芯说:「所以得查。」 万一呢。 两日后,大将军府。 十安看着和他一起趴在长凳上的九宝,你不是号称最得用的人嘛,怎么也领了五板子:「真巧啊,宝哥。」 九宝瞪那欠登一眼,心想:自己万万没想到,人家许姑娘不卖,给回话了,不差几十两银子就不费那个事儿了。 而十安挨打,因为今早当值,他又又抢了少爷的马桶。少爷有点忍无可忍了。也是,被抢后,他特意观察过,少爷被打断后,直到眼下还没有再如厕。 又两日后。 当赵大山热情地带着钱员外一行人来到二道河时,二道河新铺子这里正热闹着,因为已经有商队预备回城了,村民们正忙着卖货。 卖货地点就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或搭成一趟长桌子,或直接就地上铺麻袋卖。 「来看看冻梨子、冻花红,冻饺子,冻豆腐。我们饺子就用高粱杆编织的托盘也叫盖帘,包好放在外面直接冻,白花花一盘,冻硬实就存在空的大缸里,除年三十和初一初五现包饺子,其余全是冻饺子,买点儿路上吃吧,水开就煮呗。」 「粘豆包粘豆包,你普通米面做的干粮在冬天容易发干发硬,这玩意方便携带,粘糯香软。我们还给你们准备了苞米叶包住它就上锅蒸,路上歇脚地吃它都不用麻烦带碗。」 「冻鱼嘞,客官们,说来我们也遗憾,你们要是能再等两日该多好,过两日就要凿冰捕鱼拉大网。看不到我们开江祈福的一幕,那活蹦乱跳的鱼,到时捞上来根本不用捕杀,过一会儿就冻成一条条冰锥,再化开做鱼时吃着也新鲜,肉质水嫩不风干。所以万万别错过带点冻鱼。」 村里老汉们还给仔细介绍齐刷刷杵在雪槽里的鱼,银白晶亮一大片。 「茧蛹茧蛹,林蛙嘞,客官给家中老母带两只乌鸡不?还有鸡丸鱼丸给小儿回去煮汤面或烤了吃都香。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孩子眼巴巴盼你这么久,买点儿。」 「想买糕点啊?买糕点屋里请,屋里还有干蘑菇木耳咸鱼干。」 刘老柱推门时,差些和刚买完厚衣裳厚鞋的客商装满怀。 刘老柱急忙笑着满脸褶子,翘起大拇指夸赞道:「这帽子手套乌拉草都是成套的,您穿起来,气质这一块也太带派了。」 被夸奖之人询问:「真有派头?」 刘老柱斩钉截铁:「必须的,您气质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 说完就眯眼发现人影绰绰中的赵大山:「这不是镇亭来了吗?」 刘老柱又发现站在不远处的钱员外。 钱员外正和身旁几位大高个的人,介绍说那应该是二道河用冰做的箱子。 天然大冰箱。 二道河做两大排。 直接冻货就放里面。连盖子四周都用冰封上,卖货时再用锤子凿开。这样以免耗子或是什么给食物祸害。 刘老柱没想到钱员外今日带来不少人,各个气势一看就像有钱人。 刘老柱知晓,钱员外想换田芯手里的地,看来今日想再趁机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人家俺们田芯儿丫头说了,不换。不差那三十两银钱。有些草药种植就需要种在地垄沟和山沟边。 刘老柱特意悄悄溜走:「芯儿,是不是不换?我咋瞧着老钱头没安好心,带来一堆气势挺那啥的人,还给你大山伯伯叫来了,我听说让你大山伯伯做中间人给说和。」 「我确定不换。」 「那你别怕,有你奶和我呢。」 赵大山今日来,确实是给说和的。可以再提价给补偿,但不能狮子大开口,所以要两家面对面商谈。 可以的话,直接当场办理变更手续。 赵大山坐在刘老柱家屋中间桌前。 他的左手边,钱员外已经带领四位坐下,其间有一位极为相貌堂堂,惹得赵大山有点分神,好像在哪见过。但又不可能见到这样的大高个,这样的相貌,会没有具体印象。 许老太这面得到信,带着孙女和仨有匆匆赶往刘老柱家。 许田芯进屋第一眼,同样的也一眼就看向那位相貌堂堂之人。 即使此人看到他们进屋就有礼的、面带微笑站起身,并且对她祖母颔首。 即使赵大山给在座各位介绍得很清楚,说这是钱员外家所有亲属里,最有钱的一位远方亲戚之子,穆星野。 也不瞒许家人,对方是要等互市,在夹皮沟那里盖马场。所以不差钱,可以提高补偿。 许田芯忍不住笑了下,有些人,装普通商人根本装得不像。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看我像谁 双方重新落座。 明明没有泾渭分明。 毕竟想分明也有些难度。 刘家的堂屋,面积摆在那里。 为了取暖,屋地中间还要摆四个正冒黑烟的炭火盆子。 许田芯却觉得,从进屋后似乎就有一道楚河汉界。 那感觉有些像现代的,城里来地产商了,预备要将这个村的土地收购进行重新布局。而他们是即将要被拆迁的村民。 豪门高管派vs快乐村委派。 不止许田芯这般想。 事实上,在座的就没有人怀疑,钱员外这位外地来的亲属会建不起马场。这就是初见穆星野给大家留下的印象。 在场也没有人质疑,钱员外的这位远方亲属,明明是一个商人,怎么可能会弄来官员专用的马匹进行倒卖。 连赵大山都没有质疑这个问题。 因为有一种人,只看着他,就会相信他有能力,能将定死的规矩变成活的。 用此时刘老柱心里琢磨的原话,通俗点讲就是: 眼前这位富家子,别看他并没有坐在中间位置,只随意坐在第三个位置上,但是一看就像上面有人的人。 而且给别人的感觉,即使此人家世全都是地位较低从商的,也一定结识过不少官员。甚至有些小官员,备不住还要反过来给他面子呢。 因为那人好似见识大场合,也交好过更大官,身上的气势给人就是这种暗示,瞧着带点官里官气的。 刘老柱心想:那要是有这种关系网的话,人家等互市完马匹多了,能弄出来一些不适合上战场的马匹也就正常了,到时皮沟那里圈块地养殖。 难怪钱员外之前没说实话,毕竟现在养马这个事情,暂时还不能拿到台面上说,这才有了之前钱员外撒谎说要养牛养羊。 刘老柱琢磨到这,特意看眼许老太。 心想:自己都能看明白的事情,想必田芯儿她奶只会比他心里更有数。 有数就好办了,人家不差钱,咱差。 之前,钱员外托人捎话,要是同意换田地的话,只给两亩良田的补偿,这话纯属女干诈,刘老柱心想:就可以当屁放了。 那是一种怕他们狮子大开口的女干诈手段。 他自己以前就常使这招,觉得贫苦人没见过什么世面,给点就会同意。 而眼下真正的正主来了,还是个不差钱的。 并且这位富家子,看起来年轻,还好像沾吧点儿有钱人的毛病。 那个没尝过人间疾苦的毛病就是:我非得买我相中的那块地方,有钱难买我乐意。换别的位置,我心里不得劲儿。 为了那个一眼相中心里的舒坦,他愿意多花钱,你就说多少吧。你真诚些「狮子大开口」,在不会太离谱的情况下,有钱人的毛病:他还不会讨价还价。 说实在的,田芯儿多多少少也沾吧点这种毛病,你和那丫头接触越久越能发现。要依刘老柱看,这是田芯儿身上唯一的缺点,恶习,咱们可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娃,和人家没法比,这个毛病必须改。 所以眼下,刘老柱心里有点儿急了。 毕竟情况有变。 在来了冤大头的情况下,许家也不打算换地或是将那片荒地卖了吗? 赵大山和刘老柱是一样的心思。 这也是赵大山会第二次帮忙牵线的原因。 在赵大山看来,只要换个手续换块田地,搞好了就能让许家犹如天上掉馅饼般,只隔几天就莫名多收入一二百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然后再买呗,用白捡的银钱能多买出不少荒地。 可赵大山和刘 老柱心里也通通都清楚,他俩着急没用。 甚至许家仨有,连许老太也算在内,心里再急都通通没用。 真正拿主意的那个人,是前做皂角后做药,实实在在掏出真金白银,才年仅十三岁的许田芯。 其实直到眼下,长辈们仍然不习惯让太过年幼的许田芯拿大主意。起码赵大山就是其中之一。 可大家又不得不承认,人家年幼怎么了?无论什么时候,银钱拍在那里就是本事,能让许多人闭嘴。 更何况,许田芯在外面行走,不但从没有在外面受过骗,而且还能从年长的、人精般的人手里挣到银钱。他们这些人年纪倒是大,能做到吗? 所以说,外面的事情,十三岁的许田芯都能办得妥妥帖帖,卖不卖荒地这点「小事」,大家只能等着她怎么说。 这位才是正主。 可今日正主真是很奇怪,迟迟不开口。 并且……如果说,对面那位富家少爷像是很随意的挑个位置坐下,那么许田芯绝对是故意的,先是祖母,她三位叔叔,婶娘,然后里正爷爷,她自己挑个最不起眼的旮旯坐下。 许田芯在钱员外和奶奶、以及赵大山给两方介绍的客套对话中,心里琢磨着自己的事,眼睛盯着穆星野。 许田芯心想:你是谁呢。 你不是赵大山和钱员外介绍的那般简单,这事儿是一定的。 问题是,你的身份能高到什么程度,这个还是需要猜一猜的。 或许连奶奶,都拿你当作是一位稍有背景的富商之子了,是由于互市才会来到北地,但你不止。 许田芯心想: 虽然你没有头戴嵌宝玉冠,外罩和锦靴也没有绣祥纹,手没有拿彰显是富家子的折扇。没有白玉腰带,没有穗缀翡翠。也不是你露出的内里衣领太白,头发过于黑亮顺滑。 浑身上下的装饰,只在大拇指戴着一个看似粗糙,实则古朴沉郁的墨玉戒指。 但你依旧,一看就是由中式权贵,家世严谨,倾家族全力培养,并且长期接受过优良教育的世家子。 有句话叫作:三餐不济并非池中之物,衣衫褴褛也有王者之相,看人看的是就是细节和点点滴滴。 甚至说,这位是家里的一位世家少爷都不准确了。 因为此人整体沉敛的气质;朗目疏眉的风度。 可奇怪的事,那人明明是收着的看起来挺温和,但那看似像被量过的坐姿,只往那一坐,就坐出了几十年的家风严谨的教养,也坐出了不敢和他对着干的感觉。 还因为此人走路带风,不是年少足风流那种追风少年的洒脱带风。 也不是白慕言的那种芝兰玉树的从容。 而是走路带风,但自然松弛,好似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点望天上云卷云舒的波澜不惊。 更因为此人听别人讲话,含章可贞的态度。 那个男人目光所及,眼神从不迟疑躲闪,就能看出来,这个人,顺境不嚣张,逆境不气馁的沉稳。 没有上位者看下面人居高临下的轻蔑不屑或显摆。倒是有做事不需要人人理解,做人不需要人人喜欢的淡定。 在许田芯看来,一般对别人爱居高临下的,说明他自家官就没做多大,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官,没见识就不惧怕,不知道天外有天、 然后这里的商人之子,由于商在这里地位低,和现代是两码事。有句话叫做你我皆凡人,凡人就会把心里的欲望表现出来,越缺什么,越爱表现什么。就爱提认识谁。有些富商还爱暗示,别看他是商人,他官场也是有认识人的,而眼前这位穆星野的身上,通通没有这些。 他一个「富商之子」,还是如此年轻的年纪,精神内核要多么的强大,状态气质又要看起来多么的沉稳,才会让许田芯一个现代见过世面的人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所以说,他没有凡人的欲望,除非是出家了,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许田芯瞟了眼,此时穆星野在执起茶杯的手。 胡椒奶奶给他倒茶不小心倒外面去了,他看胡椒奶奶要用抹布擦桌,还要帮他擦衣服,帮忙拿起杯子说:「无妨,不要紧」。 手的外面看起来修长,皮肤也不错,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手掌纹有习武厚茧。 有习武厚茧,家世极为优越,对她还没有恶意……就在许田芯再次抬眼看向穆星野时,穆星野也在看向坐在旮旯她。 两两相望几秒后,许田芯先假装抬腿让胡椒奶奶扫杯子碎片,摔下低头头,躲开了穆星野的眼神。 许田芯躲开了,也就没看到穆星野低头间擦拭湿的那块衣襟时笑了下。 许田芯也没看到,穆星野身侧另一位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也在一直观察许田芯。 这位小伙子心想:猜出少爷身份了? 这是什么样的聪慧姑娘啊。 等等,说来别去。为什么大家今日都是差不多的打扮,没什么上下级,身形差不多,也都是看起来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少爷这回可是带了四个人来,许姑娘却为何从进屋眼神就只瞟过少爷,好像看不到他们另外几个人似的。 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另外仨人。 他们几个到底是差在哪了呢。 而此时,别看大家心里活动挺多。 事实上,刚进屋没过多大会儿功夫。这面连客套话还没说完呢。 这不嘛,钱员外正在和许老太试图熟络一番,先是夸奖许家发展得很快,他最近有耳闻,问了问互市铺子的买卖咋样,又问:「家里是您当家吧,把这个家带得特别好。」 许老太很给三个儿子男人面子,特意一边给介绍仨有,一边说道:哪里是我一个人。大事儿,其实是我儿子们说的算。小事儿,才是我和我孙女说的算。」 「怎么分家里大事还是小事?」钱员外心想:那我们买地这事儿,在你家算大还是算小。 许老太没停顿地回答道:「区分大事还是小事,这事儿是我和我孙女说的算。」 许家三友给老娘证明,表示说,没错,我们家分工比较明确,家里一直很和睦,主要就在于,他们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让他们仨拿主意的大事。 钱员外:「……」合着就是你们仨不当家呗。 这回知道该找谁了,而钱员外也有「长辈通病」,看许田芯太过年幼,又坐在旮旯似乎没什么话语权。 他就直接和许老太提起正提说怎么个换地。不能再耽搁功夫了,早些订下。 却没想到许老太开口依旧是斩钉截铁的:「不卖,我们家想要……」 「奶奶,奶奶奶……」倒是许田芯隔着三位叔叔,忽然把许老太的话打断。 许老太、许家三位叔叔,于芹娘通通一愣。 田芯儿,不是你进屋前叮嘱我们的吗,天上下刀子都不能卖。 为此,我们还一路走来时,研究了一番商战。 比方说,对方要是敢强买强卖,我们就放狠话,敢买在我们周围,让你们养啥都不消停,闹心死他们。 我们还可以告小状,告到镇北军那里,把他们地封了,吓死他们。 他们要是养殖牛羊马雇人,我们还可以派出卧底去那里干活,看看他们是怎么养牛羊马的,学他们的运营模式。 总之,全都是一些朴素 的手段。别看听起来合法又有病,但起码不违法不致命。而且虽然没有起风了,他也该破产了霸气桥段,但是会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农家有农家的作法,也能要敢压迫咱们的富贵人半条命。 而眼下我们照你安排咬紧牙关不松口,你给打岔,瞧这样好像又变了主意。 许老四瞟眼穆星野,他侄女从进屋就瞄对方。 钱员外也急了,他紧张得直冒汗,许老太怎么还说不卖呢: 「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我说句实话,你开商铺和睦辛苦,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也听闻你家已经买了不少荒地,能干得过来吗?在一个,步子真不能迈太大,咱一年拢共才能挣多少,对不对?这是我的经验之谈,们这面会给你……」 「我这个月挣四百两。要是再加上我孙女那些,那就不细说了,步子不大。」本来许老太不想装来着,可是她讨厌别人和她装前辈。 钱员外旁听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九宝实在是忍不住了,反正少爷也有点忍俊不禁,因为钱员外忽然愣住,打岔问许家奶奶道:「挣这么多吗?」 许田芯不得不把许老太叫出来单聊:「各位失陪一下。」 出来就说:咱卖,也别加价,就正常卖。 为啥。 「奶,因为他是霍允谦。」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早知惊鸿一场 「他不是星爷吗?穆星爷,咋又成了霍允谦。」 许老太不是很明白,给许田芯又往拐角拽拽,小声问道:「那星爷是他笔名,艺名,还是假名啊?你咋知道的。」 是,虽然那人往那里一坐,许老太也从进屋打眼就看出来了,像那戏文里唱的少有的一表人才,身份不怎么简单。 但是咱毕竟没见过古代真正世家大族的公子长什么样,孙女不能靠神交就确定,别再猜错喽。那样的话,尴尬的能抠出三室一厅。 「不会的,奶奶,你信我,一定是他。」 因为要是换作别人,一定会对她有非常大的恶意,许田芯怕吓到奶奶才没有说实话。, 她忽然想起自己干了一件非常降智的事情。 她竟然在别人提出要换地时,就让二叔第二天出去买这里涉及地理的书。 虽然这里的书,不会标记哪里哪里有矿.她确定夹皮沟有矿产,那是要结合现代。 或许连此时此刻,霍允谦也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 可是实话说,自己私下买地理书这个行为,仍然很不妥帖。 毕竟在真正的大恶之人眼里,只要怀疑你猜到了蛛丝马迹就可以灭口,就是本罪,不需要证据,宁可杀错。 不像现代,现代是我知道你杀人了,但我在没有确足证据的情况下,仍然不能抓你。 正好和这里相反,两个极端。 许田芯暗骂自己,真是在太平年月里长大,惯性思考让她差些犯了大错。总觉得别人不会知道她现代的地理知识和有直播间就没事儿。 以后必须改掉这个缺点。 可这些话,许田芯怕奶奶担心不能说,也好在来的是霍允谦,不是什么朝廷来北地的探子王七王八之类的。 「奶,本来咱也没想据为己有,咱根本开发不了。前脚整出响动,后脚就被诛九族,大房那面都得被杀。 你听我的,把那荒地卖给他们,意思意思加一点儿银钱就行,你一会儿就说,当交个朋友了。刚才出来是和我商量价。 您也要假装不知道他是霍允谦,我和您说,是让您心里有数,不是让您揭穿,他爱姓穆就让他姓,咱们依旧装作叫他穆公子。 所以您装得像点儿,实在不行,把我露馅了,也要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快进去吧,不能再耽搁。您明白?」 许老太:「……明白,就是他来二道河一趟,像和没来一样,那他干啥来啦?玩呢!」 许老太如此怨念,那是因为她心里甚为可惜,她不想就加一点儿转手。 「夺少?你跟我说夺少?」许老太有点意外,眼睛一亮问道。 重新进屋后,钱员外忽然就没了说话的资格,是由九宝笑着主动开口的。 九宝也没啰嗦,直接开价,说咱也别换地了,老人家,您就直接卖吧,夹皮沟你们买下那片地就给你八百两。.. 许老太心想:这八百两到手后,可以重新买不少。而且这面铺子一直延伸到镇北军驻所身后还剩下不少地呢。 等于倒倒手挣四百,我的妈,我的姥,我的孙女我的袄。 袄啊,奶奶虽然记得你的嘱咐,但奶奶这嘴不知咋回事,好像不听使唤了似的,就是张不开嘴不想和人家说:不用如此,那不成了趁火打劫?就当交个朋友。 啥朋友啊?这么贵。 许老太:更何况如若眼前这位星星,真得就是霍大将军,那咱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她孙女都交上去炮了,那诚意还不够? 像霍大星星这种大人物,不差这四百两。 许老太乐呵地:「那行吧,你说这可真是生活处处 有惊喜,哪能想到买块荒地,还能再倒手卖出去遇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九宝连连附和说,这就是缘分,还说明年开春,咱可以一起种地。 旁听的刘老柱和赵大山:「……」许家这就四百多两挣到手了?刚刚还在挣扎不卖不卖。价给够就卖了。 这可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坐在家里就挣钱。 尤其是刘老柱,他不如赵大山端得住,你说钱也不进他兜里,却给他激动够呛。 刘老柱一边看着许老太带着许家三有在和九宝等人互相说话,一边又赶紧趁人不注意挪到许田芯跟前儿,乐得眼睛都是褶子,用眼神好似在说: 你这丫头,牛逼。 你是发财树托生的吧,真是天要你活,必有用武之地,啥也没干,倒倒手就能挣这么多银钱。 哎呀,我的爹我的爷,我的……儿子我的鞋,刘老柱忽然回头瞪视刘靖栋,因为刘靖栋只顾躲着炭盆,没看到他爹脚后跟,不小心将他爹的棉鞋踩掉,屋里伴随茶杯碎掉的声音当即乱成一片,以至于他爹差些一屁股坐在许田芯怀里。 只差一点。 此时,许田芯瞪圆眼睛在和霍允谦对视。 刘老柱的衣领在霍允谦手里。 刘爷爷被霍将军第一时间给拎了起来。 而这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刘爷爷不是被放下来的,而是衣服质量不好,刘爷爷从人家手里掉下来了,霍将军手里只剩下块布条。 俩人又齐齐看眼布条。 窗户外面:「田芯儿,田芯儿?到时辰要兑药了。」 哦哦。 这面赵大山帮忙立字据还没忙完,许田芯需要先走一步。 屋里面积太小收拾茶杯茶壶有些混乱,许田芯匆忙间先在空白纸上按下手印递给许老太就要离开。 不过,在走到门口时,她福至心灵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发现霍允谦从窗边转过身也在看她。 许田芯稍稍点下头才离开。 而此时的许田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她又再次被请到霍允谦面前。她刚兑完药啊,掐着时间等她吗。 而且这回还不避讳了,直接给她请到镇北军驻所。 「穆公子?」 「家母姓穆,我的字,星野,叫穆星野也没错。但许姑娘,不打算改口吗?」霍允谦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民女参见霍将军。」 「许甜心,我给你带了礼物,你买的那两本书,看完基本等于没看,没什么用,我送你一套。」 人家是将军,不是恋爱脑,不是为了看她这个制弹「小天才」长什么模样的。 许田芯:果然露面是为警告她,别乱查了,别折腾。 可是,将军,你送的也不是一套啊,许田芯没忍住,偷偷瞟了一眼礼物。 「看完一本再送你一本,共有七本。」霍允谦指指对面摆有茶点的位置:「来,坐。我们聊聊。」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你可真刑(二更) 九宝一边将茶水摆好,一边趁机看眼许田芯。 从今早见到许田芯那一刻起,九宝就觉得许姑娘和他家少爷太般配了,终于见到真人了。 因为一个笑起来好看,一个看起来好笑。 笑起来好看的,是他家少爷。 九宝:他家少爷嘴再硬也没用,他这半天下来,都看见少爷微微一笑好几次了。而且在许姑娘去刘里正家之前,少爷一如往常眼中淡漠,但姑娘一进屋,眼神就转为鲜活。似在细品着,许姑娘能聪慧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发现身份。发现后又会怎么做,一脸兴味。 哎呦,九宝心想:都多大的人了,您连沙场都点兵多次了,竟然还玩你猜猜我是谁的把戏。 可这一点,是不是也恰恰证明他之前的那番见解? 比方说,让成熟的人变得幼稚,让理智者失控,让天之骄子求而不得,让高傲者祈求。想想就带劲。 至于为何说许姑娘好笑…… 九宝心想:不知许姑娘发没发现,她丢了假发。 她那位里正爷爷在差些摔她怀里时,将她头顶一缕假发片拽掉了,所以少爷才会攥着布条看着许姑娘。 九宝觉得,那一刻少爷也一愣,想提醒又怕许姑娘羞赧。 虽然九宝有点怀疑,许姑娘会有害羞的情绪吗?你看看许姑娘明知道大将军找,又穿着破棉袄。你倒是打扮打扮换身衣服抹点烟粉。 此时,九宝在上茶时,特意笑着对许田芯介绍道:「姑娘,这是姜枣茶,这是四样点心,想必会合您口味。」 因为都是按照您的喜好来的。 在出发前,九宝特意去找伺候许田芯炸房子那几日的厨子,装作闲聊,实则有仔细探听过,许姑娘爱吃什么爱喝什么。那厨子说话挺气人,说许姑娘样样都吃,就差人肉了。跟没说一样。 好在最后提了几样糕点和姜枣茶,这不嘛,他就给提前准备上了。 「谢谢。」许田芯站起身稍稍屈膝感谢。 她心里却有点纳闷,眼前这位明明长得挺帅的亲随,却怎么对她笑的像个慈祥的婆婆。 这是一体两面吗?随你们主子了,爱隐藏真实身份。 「姑娘,快别折煞小的,您坐,当不得您的谢字,小的名叫……」九宝不敢多说了,他家少爷斜了他一眼。 九宝端着茶盘,一边示意许田芯重新坐下,自己也一边默默退下,将门关好。 九宝离开后,屋里只剩下倒水声。 霍允谦洗茶泡茶倒茶一气呵成,纤长的手指将其中之一的茶杯,轻轻推到许田芯面前。 他没有说尝尝这是什么茶,他怕许田芯没有尝过太多茶,他说的是:「我看你穿得挺热,先润润口,也免得一会儿说多口干。」 你瞅你穿的,跟座山雕似的。头上还戴个红色星星的棉帽子。 「饿的话,就吃点心。」霍允谦又补充一句:「允许在我说话的时候,你吃。」 「……谢谢将军。」许田芯摘下棉帽子,又准备脱棉袄,人家都说了,一会儿说多会口干,这是要细审她啊,那指定会多聊。 就别委屈自己了,脱。 在许田芯忽然脱衣服时,霍允谦急忙低头接着泡茶。 直到许田芯再次重新坐下,他才抬起头来,目不斜视笑了一下问道:「用什么理由说服赵镇亭批给你这么多荒地的。」 「我……」许田芯一顿,不能说「我」字:「回将军,民女打算种植一些适应荒地的草药。虽然前三年没什么收成,但是三年后,赤芍,黄芪,铧头草,板蓝根,苍术,百步、平贝,穿上龙等耐寒耐寒适应北地天气的药材,总是 能收上来一些的。」 霍允谦听到铧头草,立马就明白了,许田芯打算种植一些伤药和抑治瘟疫的清热解毒药。 「你会种植?」 「我……」不能说「我」,许田芯:「民女不会种植,但这次托将军福,借互市之际结识了药材商万掌柜,将查得医书适合种植的几种药材,说与这次他带来的人听,此人随万掌柜走南闯北,极会看药材年限,他说可行。另外,万掌柜也已答应我……不是,答应民女,会在下一次来北地时,帮民女带来几位会种药材的老把式。」 「噢?万掌柜为何如此帮你。」 许田芯将万掌柜拜托她在北地收长生草等事简单告诉了霍允谦。 「你除了帮万掌柜,还和哪位互市掌柜,用此方式行事?」 「基本上都那个……」 霍允谦心想:好嘛,真是小瞧你了,才多大。 「种伤药是为?」 「我当然是为了都给镇北……不是,民女都给您。」 因为赏钱是你们给的。 许田芯深知自己不是改变大环境的人,却在古代深受大环境影响。必要时,这是她的真话,总比城破,蛮夷之人进城抢夺妇女,杀害孩童,镇北军也要药没药,要粮没粮,惨死在战场上强。 霍允谦端茶杯的手一顿:「……」 他没想到许田芯是这个理由。 那句都给他,可能是有忽悠的成分,但不得不说,他信。 而赵大山是他父兄以前手下的病。人虽愚钝,又是靠兵役留下的,注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却也对霍家军有极深感情,敢于冒险批给许田芯荒地,这也就说通了。 「说说,关于我刚刚多花四百两买下的地。」 「噢,对了,将军,这是银票。」许田芯急忙将五角星帽子拿过来要掏钱,一边掏一边解释:「我祖母,她老人家不清楚将军是将军,望您海涵,所以她才收下银钱。我本想阻止,又一想,也好,她这样,才显得更真,不会让赵镇亭和在场的其他人多想。」 许田芯说到这,急忙抬头道:「但我、不是,是民女真没想据为己有,正好我剩四百两。帮祖母还给将军,万望将军别觉得我,不是,别觉得民女的祖母……」 谁管你要钱了,霍允谦不得不无奈地摆手让打住,原来你钱藏帽子里,另外:「允你自称我。」听得他很累。 「我是问你对那片山的了解有多少,本将要听真话。」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请你坦荡荡(两章合一) 「我怀疑有矿产。」 「噢?」霍允谦转动大拇指戴的戒指看着许田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问:「何种矿,你心里有没有猜想。」 许田芯也不躲不避地回望霍允谦。 她沉默了一会儿,沉默是金啊,大哥。 「金矿。」 霍允谦转动扳指的食指一顿。 「就凭你买的《虚游胜揽》和《方舆纪要》?据我所知,那两套书里,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内容。说是纪要、胜揽,不过就是两本普通游记罢了。」 连最简单的疆土地舆图都没有,对地貌更是一知半解。 许田芯心想:您这是在瞧不起谁。 是瞧不起她的分析能力,还是觉得那两本书的著书人写的过于浮面潦草? 如果是瞧不起她,那还好,那是不了解她。 可是说她喜欢的作者,她是真不乐意听。 虽然这两位著书人在现代一点儿名气也没有,连在当朝这里也没有太大的名气。所以才在大将军这种看过不少好书的天之骄子眼中,就会将这两位作者划归到不得志的文人里面,并且还是不想面对现实生活而四处游方的文人。 但却是她来了这里,很喜欢的两位著书人。 而之所以才买这两位的书籍,一方面是因为这件事情到了不得不买回家仔细翻翻的程度。 另一方面之前家里情况,工具书还没有买完,破家值万贯,每一样都要花钱重新开始,所以之前再喜欢,也不能因为喜好,生活中却不怎么会用到就给买回家。 不过,她曾有缘在书肆简单翻阅过。 「民女当初很遗憾没有翻完就被小二赶出书肆,说让我要么买,要么走,我囊中羞涩,只能黯然离开。 所以记得很清楚,《虚游胜揽》的著书人,写过一段他游历期间,曾被外八门也就是第九门采金门救过,在那里休养数月,后又跟随他们一路同行两年。 还用文人身份帮采金门打脸过。 将军,您可能不知打脸的意思,外八门,地位低下,打脸就是他帮忙出头争面子。 由此,双方结下深厚缘分,著书者也就知道一些采金门行里通用的口诀。叫想找矿,要找草、找石、找山水,还要看赋存岩石上有没有丹砂、磁石、火烧石。 为此,他和采金门分开后,还因按照这个口诀去挖金,挖了两宿,被当地人追了三个山头,鞋都跑丢了,要揍他。 因为他为了见证自己猜想,给人家山里农民伯伯的牛喂了一种草植,毒死了,人家能放过他嘛。」 许田芯说到这里,似是想起故事情节,自己先没心没肺笑了几声: 「写得特好玩,我就是在他这段小故事里看到了口诀,上面写着要是什么样山,什么样的石头和草植生长在矿场周边,他又是怎么找的怎么被追打的。 然后我就想,万一呢,万一来换荒地的钱员外,他要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该怎么办。 毕竟这不符合常理,哪有荒地要高价买的。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天上掉……」 许田芯一顿,她遇到过天上掉馅饼。 吕岩姐姐白给她一百二十两,贾莱爷爷打照面那次就白给过她野猪皮。 霍允谦端茶杯抿了一口,掩藏住嘴边一丝笑意:「嗯,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对的,怎么不继续说了?」 刚才还说得挺兴奋,自个就能逗自个乐呵。 许田芯心想: 因为不止是天上掉过馅饼,接下来,她就开始结合现代老百姓都会耳闻过的一些知识。 而且在现代属老大爷那个群体,谈古 说今知道的最多。 比方说,北方本来就爱出矿产。 小鬼子当初为何占领北方,那是有目的选择占领地的,挖出去多少金矿给偷走。 又为何古代金银有这么多在流通,要知道她现在花的就是银子,到民国时期却为何不再用金银作为百姓流通用的银钱,也少见金银。据现代村口大爷们在公园里拎着鸟笼子痛骂,都清末割地赔款赔给小鬼子了。一船一船地运给人家。 当然了,金银后期不再作为大量的钱来使用,其间一定不会像咱老百姓猜得那么简单。 这个先不管,总之,她确定北地矿产丰富,这是地理原因造成的,就看发没发现了。 而且在现代也有叫夹皮沟的地方,许田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毕竟山川河流会随着大气层天气等原因有所改变。 不过,传言夹皮沟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也说北地高山,尤其是火山,很多不知名的山脉从古至今就矿产丰富。 许田芯卡顿住是因为她在琢磨,怎么将这个话题编得又大又圆。 虽然奶奶总说,她不爱撒谎。 但是奶奶不知道的是,她只要开始撒了,就喜欢把这个谎编得圆。 许田芯看眼霍允谦面前清亮的茶汤,忍不住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赞叹句,好茶: 「我还以为将军会嫌弃民女啰嗦,我在琢磨要不要砍掉一段直接说重点,怕您没功夫。」 霍允谦心想:一口土话。 说怕你没时辰多耽搁就说怕你没时辰,用官话讲话,还讲成没功夫。 「就讲你心路历程,继续说。」他有的是功夫。 「噢」,许田芯继续道:「然后我就根据虚游那个小故事里提到的植物,想到我曾经在书肆翻阅过的另一本书,咱们北地著书人写下的《方舆纪要》。」 「也是囊中羞涩,当初没买,记忆深刻?」 「啊?啊。在《纪要》这套书中,将军,您别看著书人对九州地貌特征没有什么描述,好像没有什么见术。 但他还算游历甚广,难得的是喜好对比写。 我给将军打个比方哈,比方说,我们北地种番薯,鲁州也种植番薯,怎么区别是哪里产的呢,此人就根据大小,口感,他就这样区分着写。 并且最为难得的是,他走到哪里,就写下不少各地山川河流边的野生植物,此人认为野生的,不是后天种植的才是最能代表当地特色。 依旧是对比着写,什么样的山喜好长什么样的草,当地这个草又和外地的草植明明是同样的品种,却有什么不同……」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许甜芯无所谓霍允谦问她是不是又囊中羞涩,她这种根本就没当回事回应的态度,只啊一声就急于推崇《方舆纪要》的好处,让霍允谦都感兴趣,打算回去再翻翻那本他拿到手就打算积灰的书。 明明他见过不少此类更好的书籍,却也被许田芯的推荐勾引到。 霍允谦还发现许甜芯芯喜好看书中小事,看小人物的书。 像这两本书里面没有家国情怀,没有之乎者也,涉及不到诗词歌赋美好辞藻,更没有对足下九州的憧憬,但她就喜欢在这种类型的书里找知识。 这也是许甜芯对比大多数的姑娘,稍显不同的一处。 换平常,霍允谦会觉得在小人物的故事里找知识有点奇葩,但如果真的能找到金矿……「继续。」 「是,将军,这不嘛,前面虚游为验证是不是矿产,把山里伯伯的牛毒死。这是喂了牛问荆草,问荆草又名吸金草。山分五行,亦分阴阳,口诀里面还有薤,金银花,说金矿喜好长这种植物。 而这本纪要里,由于著书人是本地的,真就写了咱们北地这处哪里的高山有火石,曾发生过什么,发生山体的变化后,打那之后野生植物又会变得如何。 再结合《虚游》说金矿周围大部分植物都活不了,就剩下少数能活的,少数那几样,那不就成了指引者。」 许田芯一顿: 「然后我就去问了我们村四太爷,他说夹皮沟那面的山是火山。他是听爷爷的爷爷的爹讲的,一代代当故事说。请将军原谅,小女无才,实在不知道爷爷的爷爷的爹叫什么。」 「天祖。」霍允谦无语,合着十三岁最基础的没学明白,就要去挖金。 「我又问给我家供草料的那些叔伯们,为何这面草植都要挖没了,不到前面夹皮沟附近去挖牛骡草料卖与我家。他们说夹皮沟那里不能去,那里长得缺德草。 将军,您是天之骄子,没种过庄稼可能有所不知,在我们乡下人眼里,缺德草就是问荆草,因为它祸害庄稼,长起来不好除,猪牛羊误吃它就会中毒。而它就是《虚游》里提到的那个毒草。 至于金矿附近爱长金银花,这个我师父关宝箱郎中更是知道在夹皮沟哪几处有。」 霍允谦直接挑中要害:「不对,《虚游胜揽》这本书,我虽没通读,但草草翻过,里面并没有告诉你火山会出金,著书人没有将口诀写全。」 霍允谦给许甜心倒茶,等着解释。 他以为小丫头会说,没有吗?那是在哪看到的呢。 起码会一愣。或是本来说的话里就有谎,会小小年纪略显慌张。 虽然霍允谦觉得说谎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不是看书是怎么知道的,但他觉得就是没有完全说实话。 可是当霍允谦抬头时,令他没想到的是,许甜心在佩服地看着他道:「将军,您草草翻过就能记住这点细节,您这是一目十行,还过目成诵,博闻强识啊。」 随后,许田芯没有丝毫慌乱告诉道:「火山这一块,我确实不是从书上看来的,是听互市客商说的。」 「哪位互市客商。」 许田芯指指霍允谦手里的茶,笑眯眯说:「香清不粗,味厚不涩,正是您泡的金花茶,泾阳茯茶大掌柜说的。」 茯茶,是这次三位互市茶商里其中的一位。 茯砖茶,属黑茶,也叫发酵茶。自古就深受吃牛羊肉解腻人的喜欢。像霍将军泡的这个,应该是秦岭山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才能种出来的。 而秦岭山脉有什么啊,陕元也就是现代的陕西那面有矿,九十年代还有电视剧,讲述潼关那里挤满怀揣梦想去淘金的人。据说也是这里当朝皇家始祖打下江山的基础,就是发掘出矿了。已经大力挖掘完皇家金矿,在当地就不再是秘密。 「所以将军,在民女宴请诸位大掌柜时,聊起各地特产风俗,茯茶沈掌柜和我们笑谈唱起当地民间的一个歌谣。火烧石来石烧火,寻金探宝宝来金。青泥点金金不语,雁过留影影无身……」 就是这般知道的火山出金矿。 许田芯松口气,终于解释完毕。 而这面,霍允谦没想到许甜芯不仅尝出来是什么茶,而且她获得知识点的获得渠道还挺杂。 宴请过掌柜们,还什么都聊。 「那面除了金矿,另有别的是我们北地没有的,沈掌柜有没有和你聊起过?」 许田芯心想,难道是:「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三陕大地出皇上,那里有好几十个皇帝陵。」 一挖一个准。 唐代半坡宋有湾,汉墓定在山之间,高州会在河两边,胡念的口诀,根据古人《撼龙经》改编。她很刑的。 霍允谦这回想隐藏笑意都要藏不住。并且连自己内心也不清楚,这种笑意是被许甜心无厘头想法气的,还是逗的。 因为他本来是想给许甜心普及,山海经里提到的「貊」。 貊似熊,黑白駮,亦食铜铁也。 他觉得许甜心应该会喜欢他说的这个动物,这是陕元地带的一大特色,那里有这个圆滚滚的动物,许甜心没见过。 许田芯不知道霍将军在想什么,她要是知道会说,嘁,熊猫嘛,见过。还见过黄毛熊猫七仔咬人耳朵。 「许甜心。」 「是。」 「杂书查了不少,也查得挺好。」 霍允谦顿了一下:「那你查没查过,民间百姓私探矿藏,会被判多少。」 许田芯:「……」 「咳,民女怀疑就不能随便卖,打算自己留手里,等明年春暖花开,能辨认草植能进山证实一番再上报给左将吕岩或是贾莱将军。所以才惹祸,惹得您亲自前来。」 许田芯忽然站起身,又挺胸抬头继续道:「但民女不后悔其间折腾的所有所作所为。因为民女许田芯也算得上是镇北军编外人员。当我怀疑哪里有矿产,宁可怀疑错了,也有义务保护我方镇北矿藏。」 门外站岗的九宝,抱剑心想:给他家少爷快要整迷糊了。 是快要迷糊了。 许甜心一本正经忽悠完,还冲他微微笑。似在说,她帮镇北军守金矿没想要什么酬劳,功成名就也不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觉得这件事,非要绞尽脑汁研究明白再上交很有意义。 霍允谦看着被外面阳光照在脸上许甜心。 一诚可抵万恶,一默可抵千言。 霍允谦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真心诚意夸赞一句这小姑娘的聪慧。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暴击三连(两章合一) 霍允谦夸奖了。 霍允谦正从上到下看了许田芯一眼。 这一眼里没有不尊重,只有认真。 他从审视,眼神慢慢变成笃定道:“许甜心。” “嗯?” “你才多大,你这般不好找夫家。” 门外站岗的九宝,差些被他家大将军这句话噎得被口水呛住。 心想:少爷,您这霍氏夸法,要是不仔细解释解释,一般人真是受用不住啊。 难怪老夫人以前曾说过,说家里几位少爷里,属他家主子嘴巴最一针见血。后来还很欣慰地夸赞,多亏星野随着年长学会了隐藏。 即使这般,老夫人也说,了解星野真性情的人,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修养仍旧不够,表现在喜好把天聊死。 不是不会聊天,可以,但没必要。这就是修养不够的证明。 还表现在看到嫌弃的东西,心里很看不上,但出于教养, 和没必要才不会说出来。 这世间要是有一种能测出心里话的仪器,星野很多时候的心里话一定是:莫挨老子,你个傻子。 九宝承认:搞不好今上在上面开朝会,他家少爷多数时候,心里就会骂这两句。 九宝急的,心想:可少爷啊,您面前站的是位姑娘家,还品评的是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您还不如不夸。 确实令人懵逼。 厅里的许田芯,此时也很意外。 ??? 家人们,许田芯极为想念直播间家人们。 如果正开着直播,这算不算是开屏就受到暴击。 许田芯心想:我又没劫你矿,也没有把这事儿四处说。虽然小动作很多,但是一直暗戳戳,您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 您这是在报复多花四百两白银,还耽搁您一天宝贵时间吗? 许田芯有点儿委屈站直身体,又不着痕迹地挺了挺没什么曲线的身板心想: 好在你说的是我嫁不出去,我根本无所谓。 你要是跟我说发不了财,我才会愁得几宿都睡不着觉。 毕竟这里是古代,还是您掌管的北地。你霍允谦就相当于是我生活的大背景,不和您交好,事事难行。 如此另辟蹊径一番琢磨过后,许田芯只几秒功夫,就从有点难堪变成心里畅快了。 所以出乎九宝意料之外。 九宝听到许姑娘,竟然很是温和平静地告诉他家少爷道: “您说的对,因此我才要多攒些单身税银。” 别的啊,许姑娘,万万不可。 屋里,霍允谦微一挑眉,点点头道:“你是要着手准备了。” 就算许田芯修养再厚,也再次被这句话暴击,她不得不暗暗深呼吸一下,调整表情。 自己不嫁和嫁不出去是两码事。 一种是有本事不嫁,一种是没本事。 霍大将军,您是有多么不看好本姑娘的婚姻! 外面的九宝,同样陷入无语中:“……” 救不回来,场面根本挽救不回来。 少爷,您一副长辈角度看待晚辈的角度是要闹哪样。 神啊,救救他们家少爷吧,一把年纪了,连点私人感情都没有。孤独是可怜的,人生是黑白的,一个人晃了半辈子是为了什么。一个人过日子,有意思吗? 厅里,霍允谦让许田芯将那四百两银票收好。 霍允谦眼里含笑心想:欣赏这份聪慧劲儿,就不能白欣赏。既然想让这姑娘未来越来越好,也不能想对人家好,还骗人家零花钱。 别说钱了,以后的书籍,他都供了,免得不小心看到什么旁门左道的书籍,再误了这份冰雪聪明。 许田芯怕来回推拒不好看,她也没有小家子气,霍允谦让收下就当着人面前,真就将银钱重新塞进棉帽子里。 并且心里也在琢磨:就不要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去挑战人家的零花钱了。另外,她真怕自己不收,霍大将军又口出暴击之言,比方说:拿去交单身税吧,你这样的,确实要多准备一些。 她会呕得慌。 霍允谦又指指书籍,让许田芯将书揣好。 许田芯行了个万福礼:“谢谢将军。那民女这就退下了。您放心,民女用项上人头担保,出了这间屋子,此事只我……” 许田芯还没有懂事完,霍允谦就平和地打断道:“不客气,看完,我会再派人给你送书。现在,将棉帽戴在你的项上人头上。” “……”许田芯将红星闪闪的棉帽戴好。 “向后转,去找你祖母来。” 嗯? 一句话仨个信息,许田芯赶紧在心里分析: 去找你祖母,以及来这里,来这里就代表霍大将军不打算在奶奶面前隐藏身份。她知道镇北军掌握金矿的秘密,也能和祖母分享,她们俩人要一起为镇北军保守秘密。 不知道霍将军为何要这么做,但却很符合这人给她的第一印象。 那就是有上位者做事不需要人人理解,做人不需要人人喜欢的淡定。 她好烦啊,男人这么拽又拿他没办法就很招人烦。而且给祖母扯进这件事情里,那就是要两颗项上人头担保。 “是。” 在许田芯转身离开时:“你跟着回来。” 许田芯脚底打个趔趄。 她刚心里琢磨不跟着来,给奶奶送来就走。奶奶比她会为人处世,无需担心。没想到这就被猜到了。 许田芯离开后,霍允谦就取出随身带的公文,这几个公文在着急等待他审批,需要这两日抽空看一下。 可见,他来回路上要浪费一天,今日能来二道河还要停留一天,确实是百忙之中抽空。 可霍允谦却不觉得和许田芯谈话是浪费时间。 他甚至有些没聊够,心里决定: 等许田芯看完他给的那套书籍后,抽空再找她聊她的读后感。 霍允谦望着手里的公文又开着小差琢磨,许田芯刚刚的一言一行。 规矩乱七八糟,说说话就你你我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什么时候变回民女,回将军话,全凭她心情发挥。 礼仪也只有一个万福礼勉勉强强入眼。退下,调头就走,让戴帽子,当面就单手扣上。更不用说,脱棉袄脱得那叫一个利索。 霍允谦琢磨到这,无奈地笑笑。 不该怪她,她在乡间已经成长得很好。 吕岩曾用什么辞藻形容过许甜心来着? 慧心巧思,怀瑾握瑜,对,却不是最难得的品质。 沐光而行才是。 那双眼睛里,就像曾看过流光溢彩的繁华,总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没心没肺地快乐。也满身上下只有积极向上的心眼,至多再有个躲开恶人,不去多接触的心眼,防人之心却不重。 这怎么能行。 就像许田芯主观上对霍家军的无限信任,觉得看到他住山洞他救灾爱戴百姓,就对他无比信任,以为看到的就是真实的,这也太过毫无防备。 金银都有假的,更何况是人心。 为了让许田芯那双清澈的眼睛,往后在世间行走,经历悲观离合后,不经背叛,不掺杂悔恨,眼神不变得浑浊,这也是霍允谦打算再接触接触许老太的原因。 他想探究一下,是什么样的老人家,能养出这样心态特好的小姑娘,给点阳光就会灿烂。 他要的不是许老太之前谈荒地假的一面。 他想在接触过后,如果老人家是个有成算的,那他就不需要说,你要好好培养你孙女,你要是培养不好,我就给领走。因为你的孙女,是个放在哪里做什么都是可塑之才的人。 他不希望可惜。 将来放在他身边做文书都能做得很好,不要觉得她是女孩就不看重。 对于有成算的老人家,以上这些就是废话。 但他需要提醒一下,要在培养许田芯成长的过程中,着重的教育人心险恶。 霍允谦琢磨着,至于许甜心的礼仪嬷嬷,乡间确实难寻到好的。 他需要安排一番,在不打眼的情况下,给安置到这个村里。 最好连许甜心本人也不清楚是他安排的,才不会排斥。 作为女子,他期待许甜心有一日,经过数年后,能成长到在北地这里,没有几个人能配让她行礼的,犹如吕岩一般。但你可以不用,你得会。 东西学到手里,才叫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更何况,这个礼仪嬷嬷的着重之处,还要教导许甜心在世间行走,和男子怎么打交道才会不失礼,不吃亏。 所以这个人选的挑选上,就要……“九宝。” 葛七进屋抱拳回话:“回将军,九宝随许姑娘一起去请人了。” 霍允谦将公文扔在桌子上,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向外面。 外面落雪了。 果然,九宝正凑到许甜心身边。 这是打板子打少了,敢不经通报就擅自离守。 与此同时。 “啊切!” “啊切!” 好巧啊,许田芯和九宝双双打完喷嚏后对视。 许田芯要是知道她看过霍允谦的书,还要告知读后感,她宁可不看。 九宝要是知道他们家少爷,此时又预备要赏他板子了,他一定会大呼冤枉: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姑娘,路不算短,为安全起见,小的和您一起去请老人家。” “好啊。”许田芯接过九宝递来的油纸伞,其实她有帽子不需要文绉绉的打伞。但她对这位一脸“慈祥”的亲随有好感。 “你怎么总在我面前称呼小的,要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应该是民女我小。”许田芯率先善意地开口找话题道。 九宝摇了摇头:“早先听说姑娘制出新式炸药,小的就打心眼里佩服。人果然是有愚钝和聪慧之分。有人白发苍苍平庸至极,甚至还在胡搅蛮缠,不讲道理。而有的人,年幼就可称得上是奇人异士。所以姑娘无需自谦,小的相信在我们将军眼中,在知此事的诸位将领眼中,姑娘虽没入账议事,但早已经是将领们心中的一员。” 请相信他的这个说法,因为冲他家少爷对待许姑娘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九宝又侧头看着许田芯认真道: “不瞒姑娘说,更何况,您刚刚和将军讲的话,小的在外面守着全听见了。 更加觉得许姑娘,你看书吸收新知识的速度特别快,转化的也特别快,实在是妙。 您的分析和总结本事,不止是男子,是所有人都该像您学这一点。 反正起码我在这点上,是自愧不如的。” 九宝说到这里,还顿了下,才选择实话实话道:“姑娘不知,本在您来之前,我还暗暗纳罕过一事。全程听完后,才知道是自己大错特错。” 许田芯有点不明白:“纳罕?” “是。您怎么明知来见的是将军也不打扮打扮,要知道以前甭管是谁,男子女子,那是沐浴焚香想尽办法表现。听完后……有本事的姑娘,不需要靠打扮,也能让人另眼相看。” 也好看。 许田芯忍不住在和九宝在对视时笑了:“……” 这是什么人才,长得小帅,嘴还甜。 果然能留在大人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本事。 九宝看到许田芯笑了,这才提起,在他追来那一刻起就很想说的话题:“并且,姑娘,您可能没明白将军真正的意思。” “嗯?哪点。” “将军那句你才多大,不好找夫家。小的六岁就跟随在将军身边,以对他的了解,将军并不是在挖苦姑娘,而是在真心诚意感叹和夸赞,您如此年纪,就这么聪颖,那再大一些该如何。到时看谁都会是朽木,都是弱智,哪里能好寻到有共同话题的。再加之连年积攒下,只会比眼下博览的书籍更多,见识的更多。但凡理智点,您都嫁不出去。” 九宝最后一句将许田芯说服了,相信了这是霍氏夸法。 因为事实证明,无论是现代还是这里,确实是优秀的女性但凡理智点,都嫁不出去。必须要趁着年幼,或是脑子一热,在那个想犯迷糊的时候才会嫁出去。要是等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坏了。 许田芯正在开小差吐槽着这些时。 “……除非姑娘向上社交。”九宝适时添补一句。 普通男子的智商,配不上姑娘。厉害的就可以。 许田芯好笑地摇摇头。 许田芯心想:她能故交,旧交,莫逆之交,就是为了将自己嫁出去,向上社交做不到。 许田芯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她不是那种在外面走路带风、雷厉风行的女子,这点比不上奶奶。 也不是那种宜室宜家会撒娇的女子。她属于卡在中间,就会徒手劈榴莲,不上不下的那种。 而且对这里的男人不会深情,因为她对在封建社会下教育出的男人有极深偏见,连对二叔都有。 很讨厌二叔对婶娘:“我看你是要欠揍。” 是,这可能为在人前表现是假的,回屋里谁揍谁还不一定,在现代也有许多这样的男人,但她很反感。 九宝发现许田芯不跟着他聊,嫁高门不好吗?唉,这俩人都够奇葩的,一个长辈口吻自居。 一个不知是年纪小没开窍还是怎样。 无奈只能先解释清楚他家少爷另外一句,“姑娘可能不知,朝廷新政即将颁布,女子十六岁就要开始缴纳单身税银了。” 这就是霍允谦为何说,你是要着手准备的原因。现在那位老皇上就这么决定的,没办法。 “什么?!”许田芯终于没了淡定。 难怪大唐二十多岁嫁人,寡妇改嫁,还可以养面首通通没事。到了清末,恨不得十二三就要嫁人。原来是从现在这个朝代就开始一步步收紧。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奶奶永远是你奶奶(两章合一) 许田芯不担心自己的单身税,从十六岁交起,连年才会递增,那点儿三瓜俩枣,她交得起。 可她担心村里超过十六岁姑娘们的婚事。 如果没有遇到合适的另一半,难道非嫁不可吗。 还有不嫁的话,又有多少父母,真的会愿意给女儿交这份银钱。一大家子几十口子,其他亲人也不会有怨言吗。 除非,女儿家们创造出的价值,大于这个缴税银两。 许田芯在考虑着,自己能为这些女儿家做些什么,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能帮一个是一个。 大概是想得过于投入,许田芯手中的书滑落。 九宝急忙上前一步,特别珍而重之的,用袖子擦擦上面沾的雪花。 “对不住。竟然把将军赠与的书掉落在地。”许田芯碍于礼貌,赶紧赔礼道歉。 在这里,皇家赠送的那都要供起来,一天几遍香的供。稍有不敬,有个罪名叫大不敬,会被砍头。 同理,霍允谦那么大的官赠与,她也该表现的谨慎小心。 其实能面见霍允谦这个地位的官员,还成为座上宾,在外人眼中,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一种表现。更不用说得到亲手所赠的书籍,换别人要感恩戴德,她还给掉地上,确实不妥。 九宝看出许田芯误会了。 他如此表现,并不是觉得掉书冒犯了他的主子。 而是这套书真的很珍贵。 “姑娘有所不知,这套书不在市面流通,并不是花多少金银能买到的。据说,里面内容属孤本。连霍家几位正经主子,要想将这套书常伴在身侧,也需要一字一字抄下。原版在霍家祖宅的藏书楼。而您手里这本,就是将军一笔笔抄下的,一共七本。” 许田芯听到这,连忙将书重新从九宝手里取回。 她用脖子夹住油纸伞,一边翻开两页,一边用很是惊愕的语气问九宝:“那将军为何要赠与我看?” 九宝心想: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要不然他何至于此乱猜少爷对许姑娘的心思,这样的书籍都能借出去,这很不正常好嘛。 许田芯问:“那这原著的著书人是?” 九宝看眼远处飘飘洒洒的雪花,决定越矩说实话。 “不知姑娘,可知晓本朝皇权更迭的一些传闻?” 许田芯在府城时,还真听闻过几句。只是百姓唏嘘,提起来很隐晦。要不然能隔代修史嘛,不敢多说。 但耳闻的这几句,再联系上次和白慕言同车,她俩趁没人能听见,好一顿八卦医生,又从医生八卦到政事上。 果然一辆车上坐不出两种人,她和白慕言要是真胡侃起来,能唠一宿。 也就听说现在的皇上,并不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上一任皇上是他哥哥,此人只在位六年就没了。 而在位几年,宽仁大度,任用能臣,致力于解决南倭北掳。 皇家秘辛多,不知是改革动了世家的大糕点,让其弟,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连同几位叛变的内阁,死于内阁之手。还是说真如传闻说死于女色上。 总之,短短一生,上一任皇帝一身抱负,没留下一儿半女就没了。其弟趁乱登基。 “耳闻过几句。” 九宝先感叹,这就不是普通的姑娘,乱七八糟的事儿,她明明在乡下却还是会了解。那就好,接下来说的话,姑娘也能听懂。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初被贬数位朝臣,还有在狱中八年之久的大学士。霍家虽簪缨世胄,但当初为避开这一遭,也急流直下回到祖籍。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霍家也并没有袖手旁观。 因为老太爷曾评价,都是一些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的弘毅之士。 所以是霍家当初想尽一切办法,为保住那些能服于人,光明磊落之者,出资给了另一种出路。 让他们之后的光阴并没有虚度,处于逆境也终能如愿。 这些人也做到在没有任何官名后,仍旧愿为华夏,用尽毕生之智。” 九宝指指许田芯手里的书: “就是著书。 这套书是由二十七位奇能异士,踏遍大江南北共同著成。 小的不像姑娘这么幸运,有资格翻阅。但是小的有听说过。其实姑娘不知,听说都不是一般人能听的,我已很幸运。 此套书是记录华夏山河湖海地质,以及一百三十七条大江大河来龙去脉,连瀑布景色就有六十多处。 描述妙笔生花,如身临其境。 所以这套书,才是真正的九州游记。 而且有些人,已经不在世了。 不过,我们少爷说,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死也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书还在,他们就还在。” 许田芯沉默。 霍家出资干这件事情,这是怎样的功德。 让这青山绿水被驯化成一行行文字,传给后人。 许田芯又联想到,在现代她就痛恨的一段历史,据说在那个不架空的朝代,我们的大典被抢走后,东方鲸落,西方万物生。 书籍代表几千年的智慧和传承断了,谁也不知道国士无双,多难兴邦的背后,曾经汇聚过多少人的智慧,留给后人多少史记。犹如这二十七位著书人,记录的江河湖泊全是心血。 而这面九宝没说的是,他猜测夹皮沟这个金矿,就是那些能人功臣单独留给霍家的。 毕竟皇上可以换,边疆不能破。 可见,霍家也早就掌握很多矿产,要想反早就反了,但依旧没有。 连这次启动夹皮沟,也是被逼的到了不得不动的时候。 因为今上那个老糊涂,晋城人走东口的那条张库大道,就是通往库伦(乌兰巴托)的要塞商道,一直向北就延伸到了色楞格河流域下游。如此重要,皇上派了个啥也不是的宠妃父亲把守。 一旦失守,他们镇北军在这里守得再好有什么用。 从那面弄出豁口,到时是去营救还是继续镇守?要知道塞外一向狼子野心,已经和中原生死博弈几千年。哪个朝代他们都来杀伤抢夺,怎么可能会因为互市就停下侵略脚步。 他家少爷已经在顶着巨大压力。 今上还嫌不够乱,又派人名为协助,实则眼线的官员,即将就要到位。 可此时九宝没说,许田芯翻书的手却一顿。 原来霍家比她想象中,对这个朝代还要忠诚得多。 “敢问,不知道方不方便,能否和我说说,霍家几位家主的情况。” 九宝告知许田芯,这不是什么秘密,老太爷在祖籍安享晚年。 也是从那时,资助这二十七位曾经的官员走遍大江南北著书。但已于十五年前离世。 而袭爵的老爷,也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三少爷的父亲在十年前战死。三位少爷的母亲也已亡故。 大少爷是在八年前,也是许田芯的父亲所参与的那场战役,双腿落下残疾。 二少爷身体孱弱,却极具才华,目下在京城修史。 三少爷就是霍允谦。 非常出名的霍家三子。 目前霍家袭爵的是大少爷。 另外还有两房嫡支,霍允谦的两位亲叔叔也在外数年未归家。一位年迈依旧在练兵,一位在沼气恒生的地方镇守,接的正是霍允谦之父生前那一摊,但官阶降级。 两房嫡支所出的四少爷和五少爷,一位从文,一位年幼,另外还有两房隔房的叔伯。 曾有不少人感叹,霍家不与皇家联姻吃了大亏。 却也由衷佩服,霍家成为簪缨大族,全凭赫赫战功。 “小的六岁时求到老夫人面前,宁肯被罚跪两晚,也想被分去伺候我们家少爷,要不然就要给我分到别房那里了。姑娘,你能猜到是为何吗?” “将军在家中很受宠?” “并无,将军幼年在家挨揍最多,他犟。” 许田芯听乐了。 九宝很是后悔怎么顺嘴说起这个。 随后才认真告诉许田芯道:是只有在霍允谦那里,最有前途。别院小厮至多是管家,用顺手了嘛。 他家主子却从不会因用顺手,就限制束缚他们发展。 很多时候,倒是会带着他们一起练武习字。 如若他们这些得用之人,带兵打仗真的有天赋,在他们少爷那里,那是能成为将才或是帅才的。以前他们将军身边的亲随,现在就是麾下一名将领。 不要小看这事儿,做主子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很难。 担当,责任,胸怀,眼界,它决定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主子。 九宝想通过自身这点,变相告诉许姑娘,不要害怕他们家少爷。比方说又弄出什么发现了什么,就直接告诉,往后不要有顾忌,因为少爷比大家想象中更想得开。 “难怪,你们不像小厮,倒像是亲卫。我还纳闷,将军身边怎么用的全是亲卫,原来如此。” 九宝:“……” 就这,没有别的夸赞吗? 有。 许田芯心想:老子说过,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道德高尚的人,不追求形式所以有德。正如第一次见霍将军,他就住在山洞,他不摆谱。道德低下的人追求形式,所以没有实际的德。 霍将军这个人,确实比她想象中要开明得多。 他在她心里,慢慢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传闻。 也感到很幸运,北地是由这样的官员在掌控。老百姓有福。 …… “无须多礼……” 霍允谦放下公文,踱步出来时,脚步一顿。 他看眼站在许老太身边的许甜心,内心有些疑惑。 许田芯刚刚去请人时发生了什么,怎么出去溜达一圈儿,回来后就变得对他、尊重? 他应该没看错,是很尊重。 表情毕恭毕敬。 “将军,民女定会好好看书的,且只有民女和民女的祖母会知晓,谁也不外借。民女再次给您行个礼,感谢。” 霍允谦立马就明白了,这是知道了书籍的珍贵。 看来是九宝多嘴。 那他应该说什么,不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 还是说,好好看,希望你能学到点儿什么。 学不到也没关系,你那两条小短腿,不一定有机会能走遍九州,正好领略领略。 事实上,霍允谦什么也没说,直接摆手让许田芯先退下,先去外面吃点心。 而这面,许老太在见到霍允谦第一件事,也赶紧行礼解释道: “大将军,民妇真是有眼无珠。要不是民妇孙女,刚刚小声和我说是您,民妇还没认出来。人家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整了半天是民妇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是您,就敢坐地涨价。真是冒犯了您。” 霍允谦指指面前的椅子,让先坐下。 无论是刚刚知道,还是早有猜测,这在霍允谦眼中并不重要。 生而俗人,喜欢金银财宝,一听就眼睛发亮,这才是人之本性,这没什么不对。明明白白爱钱,大大方方挣钱。 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许老太也不再解释四百两的话题,直接将军问,她咋想的就咋答。 先是回答对许田芯的教育问题。 许老太将她的一些教育理念,说是汇报,她的语气却像是在分享。 要不说还得是现代人,她并没有很怕霍允谦的想法。 说到最后,许老太甚至提到: “即使有天民妇的孙女,自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向自由,她想咋活就咋活,民妇都是同意的。” 霍允谦:“……”难怪许甜心是那么个性子。 “当然了,将军您说的要让她有防人之心,您不知道,民妇听着心里有多感动。唉,真的是谢谢您,这孩子是个有大福气的,这又多个您这样的大官庇护,之前是贾将军,吕将军……民妇不会讲官话,可民妇明白,以后是要给她加强这些。” 许老太还解释孙女来见将军,穿着不够得体,那是因为她们家孩子将得来的布,都分给村里其他做工姑娘们。变相告诉我们孩子的真善美。 前面衣裳还炸得大窟窿小眼子的,家里老太太一天到晚忙着缝新衣裳,根本缝不过来。 霍允谦听明白了,许甜心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有错就赖祖母和三位叔叔。 而许老太这份侃侃而谈,让霍允谦忍不住又超纲问起二道河的情况。 “要不然……将军随民妇进村看看?” 霍允谦竟然和许老太没聊够,比和许田芯更有共同话题,“好。” “那民妇就还叫将军穆公子,不知可行?”许老太站起身请示问道,咱这身份不是要瞒着嘛。 “行。” 外面的许田芯和九宝,看着一路走,一路一点也不紧张,不停给霍允谦介绍情况的许老太,双双沉默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是谁家的小伙子 许老太指着镇北军驻所后面的大片空地,正对霍允谦介绍道: “到时这里,就会用药材何首乌田间套种玉米的模式。 在何首乌种植的第一年和第二年,我们家都打算套种玉米。 这样不但节约土地,还和何首乌生长周期错开,这是查过书的。 而且套种的玉米秸秆不用砍掉,留在来年,就是供何首乌攀爬的支架。 我看过孩子给我找的草药图,何首乌的长势,正好和玉米秸秆能配套。” 许老太又指向被雪埋着的两条宽宽的地垄沟: “将军,您再看这里,我打算让我们家孩子买下的荒地,一点儿不能浪费。 咱庄户人啊,习惯只与别人家赛种田,莫与人家比过年,俭可以助廉,让将军见笑了。 所以连这地垄沟里,到时也会用芍药套种蔬菜类作物,就套种辣椒。 辣椒这个蔬菜,避免频繁采摘,我们是这么想的,免得对芍药这个药材造成损害。 而这大片荒地,到了明年,不止会套种何首乌和芍药,还会有知母、菊花、白术、苍术等等急性子药材。 至于如何套种,我们家里人坐在一起琢磨过,干脆与之套种的粮食或是蔬菜作物,要和药材生长有个天数差,就打算这番试试。” 许老太带着霍允谦走出很远,才站住脚。 “总之,将军,您想必也听出来了,我们想法挺多,但实话说,北地这里,一地两种,到底行不行,我们也不清楚。 但民妇想着,这是孩子买下的荒地。 孩子说她想试试,那我和她三位叔叔就打算试试。” “她说,你们就试?” 这次,霍允谦真是感受到,许甜心这个农家女,在家里的受宠程度。 许老太望着茫茫荒地,两手揣着暖袖,头上裹着棉围巾,忽然道: “其实真正说服我和她三位叔叔的,不是任由她干啥。 是将军可能不知,在您给她那么多赏银后,她曾到家对我们说,奶奶,没人敢这么种,咱家试试行吗。 因为买下这片荒地的赏银是将军您给的。 要是没种出来,就当作白忙一场。 甚至也不算是白忙。 我家田芯说,如果失败,她会写下其间过程,怎么失败的,败在哪里,交给她赵伯伯,啊,就是交给赵镇亭。 这样可以在镇里治所留档,留给后面和我家有一样想法的人家作参考。要是可以传播,也可以传给一年种两季的南面老百姓看看。谁家的种子都不易,都是百姓的血汗钱。” 说到这,许老太停顿一下,特意转回身,仰头看着霍允谦的眼睛说: “而要是能种成呢,我们家孩子说,这大片荒地,就是您的试验田。 以我家开始,成功后向外推广。我们家谁种的,是怎么种的,就出去教。 这样您掌管的北地百姓,就能卖药材把饭吃得更饱一点儿。 她也算是将您给的赏银物尽其用,用的安心。” 霍允谦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了一下,他扭头看向许田芯。 驻所葛七等三位亲卫,也在扭头看向许田芯。 九宝是站在许田芯身旁,他是脆侧过身正面面对许田芯:“姑娘……” 姑娘,九宝我又想夸您了,其实我在少爷身边,不是个喜欢奉承的人,但对您忍不住想要表达。 想表达的是:不能多和您接触,因为您太好看。 相可以伪装,心不可以。 搞得他想让少爷,将这份荒地钱再从私库掏出来。冲这份心灵美。 许田芯突然间被这么多人看着,脸有点微红。 她是硬着头皮和霍允谦对视:……奶奶啊,我什么时候曾对你那么说过。 我记得我只对你唱过: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许老太心里悄悄舒口气,心想:孙女啊,别傻了,明年你这田地,又不是种在炕头用棉被捂着,那就在人家眼皮底下戳着。 所以甭管你是不是试验田,你都是。 又何必藏着掖着,不如大大方方卖人情。 正好,也拿话点点大将军,咱可没有白收下他的赏银,以及今日多给的四百两荒地钱。 这钱,咱拿得心安理得。 知道将现代一地两种运用好了,会给北地这里创造出多大的价值吗? 一块荒地种两种农作物,可不止是药材和粮食,还可以种出几种菜,只要学会间隔套种窍门。 那是经过现代多少年,反复用荒地用熟地试验出来的。说这叫矿物质不同。 到时荒地要是能开发出不少,也舍得用不好的荒地,一地两种的开发,对于霍大将军本人来讲,推广开是他个人的政绩。 对于地方百姓来讲,只要能吃饱饭,会一辈子念着北地将军的好。你说这里的向心力,到时会变成什么样。 许老太猜得不假。 此时,霍允谦内心泛起些感动的波动,正是因为他来到北地后,一切都等于是重新开始。 不止是军事管理练兵事宜,军户管理安顿事宜。 还有经济管理,怎么让这里的百姓变得家有积粮,别再饿死。 甚至还有文化管理,学堂、书院、寺庙,文化传承。 而其间,未来不知道在哪年,战事一起,调兵遣将,耗费军饷不计其数。一旦皇朝国库亏空,他们又该怎么自救,寻找军资,让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朝廷有盐铁专营来赚军资,他霍允谦,不过就是一个驻北武将,说是让他统管这里,却一举一动受人监视,不可以用盐铁赚钱。 还有一点,这点是霍允谦从未对别人说气的,因为这点很令人沮丧,一旦发生,会让他闭眼都不得安康。 那就是他也很着急,想在自己掌管北地这几年,让这里的百姓能吃饱饭。 八年前那场战役,可以说,北地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儿子再没归来。 霍允谦不敢期待自己,能让这里家家变得殷实。 但他很希望,万一将来哪一日,如若真的城破,他这道坚守的城墙倒下后,起码要让这里的百姓能有些存粮,撑住他们有粮食吃,能逃亡到固若金汤的城池。 有些家资,能在新的地方安家。 所以,谁说他是贵公子,他是最穷的人。 而让霍允谦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帮他“省钱”的是许甜心。 许家人也表现的很大义,说甘为失败辛苦一年,但成功后,这就是试验田。 “慢些。”霍允谦一把扶住许老太的胳膊。 许老太刚刚差些被埋在雪地里的荒草绊倒。 许老太一看将军这副态度,秉持她一向的“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的原则,打算让大大官帮她家重新划分划分荒地,忽然装作欲言又止道: “将军,民妇还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要是说了,您能不怪吗?就当是我胡言乱语。” “您讲。” 然后许老太就伴在霍允谦身旁,边指着远处荒地,边告状道: “您都说,我们家孩子会买到夹皮沟那里,其实那是凑巧,我们也不想买那里,那叫几十里地外。 开春去开垦,合着凌晨去,半夜还没回来呢,还睡什么觉,直接让俺家那仨不成器的小子,在夹皮沟当野人算了。 所以说,我们家孩子买那里是被逼无奈的,赵镇亭也很无助,他都快要把治所留下的文书翻烂。 最后说,那是上一任衙门规定,新买的荒地,只让顺着路边、山边,或是顺着地垄沟…… 总之,那要求,民妇算是听明白了,就是怎么难为俺们小老百姓,怎么划分。” 许老太又赶紧指给霍允谦看:“没招了,孩子买荒地,最后成了这一条,那一块。您见过自己村这面,杨树林旁边的空地全空着,非让去大道对面走二里地开垦的吗?” 许老太还戴着棉手套,左手拍右手继续道:“连宅基地也是。谁家盖房子不是连一片,我们家可倒好。旁边一块,对面一块。” 许田芯在后面跟走,心想:奶奶,您怎么不说,咱家买的太大。大到里正爷爷都犯愁,说你们家这新房盖完后,喊吃饭,需要敲锣才能凑齐人头吧? 许老太:太大也要告状。那就往外拓呗,咱又不是没交钱。咱也不是全盖住宅,咱为盖厂房回家方便。 而且那不合理,你作为衙门不改?设置这一条纯属为难人,不用说了,当初弄这么一出,就是想收礼。 霍允谦伸手。 在许田芯眼里,九宝比她藏钱还神奇。 这面一伸手,那面九宝不知从哪里就立马变出二道河的地舆图,且上面丹砂标着圆点,许田芯猜测那是二道河的具体空地。 不,其实那是你家买的荒地标注点,九宝看一眼许田芯心想。 “我知道了。” 霍允谦简单看眼标注点,就这么答复一句,许老太就心花怒放起来。 上位者,不会把话说透,这就够用,够用。 这也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任留下的弊端,她直接找现任解决。免得赵大山那个不顶用的不敢做主。 为不白借光,许老太也马上给予回馈,她装作问霍允谦:“对了,将军,说起种地,民妇想替我们村里人问您一个,我们一直好奇的问题,就是咱朝廷有没有农研所?” “什么所。” 该怎么和你们形容,我们现代有的农业研究所呢。 “就是水稻栽培,育秧……种管收三大块,有没有真正懂这方面的衙门口,教教我们老百姓窍门。 还有土壤改良,怎么用粪,用多少,用啥粪,犹用药,能让地力常新壮。 水利改良,修筑陡塘,包括养殖家禽,畜产、种果树,啥样的地方种什么果子。 而对于我们村里人来讲,是怎么下鱼苗,怎么护江。 将军您说,咱们这里上岗下坡的,有的还住在山区,是不是种啥要有个区别。” 霍允谦听懂了,其实朝廷是设置这个部门的,在京城。由一些闲散皇亲国戚任职,得个名头,领些俸禄,上个朝堂,犹如虚设。 他正在开小差,除开荒扩土,增加耕地,是不是也要讲求提高亩产。 在霍允谦琢磨,北地这里要不要单独设立一个“农研所”时,许老太那面又说道: “民妇知道,有那种特别好的文人著写成书,留下了不少百年农桑经验。可落在实处,村里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位不识字。别说买书了,就是白给他,他都不知道那是写啥的。 多好的书啊,浪费了。 民妇家里要是没有个认字的孙女,民妇也不会知道,甭管是种地种菜,那都要有个讲究才能提高产量。” 霍允谦不自觉的点头,他心想:怎么利用那些落地的秀才到基层时,许老太忽然招呼许田芯:“大宝,你给将军说两句想法,就把建议你赵伯伯那些话说出来。” 霍允谦看向许甜心,微挑下眉,大宝?这个叫法挺好。 说出来,无妨。 许田芯说: “民女认识一位白秀才。 听他讲,农桑垦殖,野无旷土,水利兴修,也是他们科举会考到的主要内容。 民女想,一方面他们要考这些,种庄稼只看书本不行,他也提出过,最好实地看,才能言之有物。 另一方面,也能将读书人看到的农桑日用类书籍,以白话的方式,讲给各村,尤其是山区里的农户们听听。 而且每次科举,只有少数人再进一步。有的读书人年纪还大了,能不能将这一部分对农桑感兴趣的读书人,组织起来。” 可这里有一个难处,读书人不辞辛苦,会不会同意。 科举考察,要是能将考子们下基层,帮扶百姓作为考察德行的重要一点,并且能给加分,那是最好不过的。 不过,这点需要有个健康朝廷的前提下。官员现在都随便任用,更不用说对德行考察不作假了。 许田芯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至于民女对镇亭说的是,最好镇治所能安排一下,让各村里正也定期到治所学……都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罢了。” 霍允谦回望许甜心,他今日和这对祖孙俩谈完后,对于自己来讲,最大的收获就是,要敢于言事,任事,要屡有变法之举,不能因循守旧。这点,他要回到将军府后,和部下们要仔细探讨的。 “将军,请。” 许老太邀请霍允谦上狗爬犁,她孙女当司机,别光深思,咱们也甩起鞭子呼喝起来,放松一下。 这就进村看看,二道河一半的天空归她。 另一半的天,归她孙女。 “艾玛,总做主,这是谁呀?!” 当人面前就问谁,你们能不能背着点儿人? 霍允谦坐在狗爬犁上,刚进村就被大姨大娘们看了好几眼。 这就叫,无论你发展的有多好,见到父老乡亲都要问声好。 大美妞们,有月票的投下月票,谢谢啦,o(n_n)o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两章合一 “这是去给铺子送鱼的,穆公子,不用管她们,咱们下车。” 这是九宝第一次坐狗爬犁,也是霍允谦第一次坐爬犁。 其间感受挺新鲜,自不用多说。 只说眼下。 许老太一挥手后,刚刚在打听他们是谁的三位妇人,就纷纷坐在小爬犁上,笑着摆摆手说,总做主,那俺们走了。 而三位妇人坐的爬犁前,并没有任何拉脚的牲口,只底部可能是有滑轮,然后她们身后各个背着筐,两手用两根棍使劲一拄,小爬犁就会滑出去很远。 这就是二道河村冬日运输货物的交通工具。 九宝小声问许田芯:“外地来的那些商客有没有坐过爬犁?他们会纳闷吧,我们北地还能用这个拉脚。” 许田芯一边将鞭子别在腰上,一边告诉道: “坐过,我们村里小孩子还和他们打过雪仗。 而且入村这条路没有冰道,跑起来不算快。 等会儿领公子和你朝江边走,你们就能看到,那面专门浇了冰道,不用借助任何牲口就能打出溜滑下来。 你知道滑梯吗?正好那面是下坡。 第一次玩,会一路惊叫着滑下来。 所以我们村里人,去铺子走雪道,回来都是从那面滑下来。” 许田芯想起外地年纪小的客商问过,除了狗爬犁,你们东北人还用别的什么拉脚,然后搓澡大爷顺嘴胡侃说,雪小啊,雪大点儿都能让你们骑东北虎。结果人家信了,信他们出行有东北虎和熊瞎子。 许田芯想起这事儿嘿嘿地笑了两声,和九宝葛七他们几人说了。 这可能就是连北方的浪漫都是粗犷的。 热炕,烈酒,四处可见到小腿处高的雪堆。 几个人在霍允谦身后凑头说笑停车,摸摸功臣大狗狗们的皮毛,许田芯就没有看到霍允谦有回头看她一眼,又看眼被炸毁的房子。 倒是许老太发现了这一眼。 许老太指着关二秃家的房屋,还有旁边大娥子家也被刮蹭到的院墙,介绍道:“对,就是这里”。 又笑看霍允谦小小声说: “当时霹雳一声震天响,没想到今日能让将军来下乡。 这也算是炸毁的物超所值。 而且您放心,俺们家大宝虽然能花钱,但是这份盖房钱,早就准备出来了,明年一开春,我们就着手给补上。” 嗯,要给老乡把房子修好。 霍允谦也想起军营山边,被许田芯炸的一片房子。 明年,大营也需要盖房。 “公子,请。” “嗯。” “公子,您眼下看到挂木牌的人家,这就是铺子住不下,招待互市商客住宿的人家。” 木牌上有写,大表哥三表嫂四舅姥五姨六堂爷。 客人们互相打听是这样的对话: “你住在谁家?” “我住在村里老舅家。” 一共有十五家。 此时,霍允谦来的是四舅母家。 看眼墙上贴的红双喜。 进屋后木架上堆放几个木盆,供客人洗脸。地上放着带盖的尿桶。 窗边还有个长条桌子配木凳,桌上齐整整摆着十几个木水杯和一个烛台。 他又看眼炕上叠起的一条条被子,连墙围也贴满小儿习字的纸,(刘靖栋描大字之作)满意地点点头。 能感觉出来,这是以目前情况,村里人对互市商贩最好的招待。 九宝在后面参观,也对许田芯说:“你们村住宿环境,比镇里的大通铺要好很多。” 许田芯告知:“可我们村就这十五家能空出屋子招待客人,再没有多余的屋子。换算成商队人数,就是最多同时招待三个商队。要是再来新商队,我们就会拒绝。” 情况摆在这里,有时送到眼前的钱也不能挣。 九宝心想:事实上,镇上客栈和大车店也有不够住的情况,这就是互市消息突然宣布,准备不够充分造成的现象。 都在等,等开春能挖动地基盖房。 听说,有的商队到了镇上,看到客栈和大车店供不应求坐地涨价,干脆赁间带院子的房子。 老百姓偷偷摸摸叫客人去家里住,倒是能挣到点家用。只怕长此以往,会出现诸多问题。 “你们村怎么收住宿费的。” “最开始准备不足,等于是进村对付一宿就没收文钱。只收吃饭和沐浴银钱。前一阵才开始十文一位。” 而截止到目下,二道河村一共来了十支商队,关于住宿这一块,其实还没回本。毕竟前期投入被褥针线这些都是成本钱。 并且这十五家里,至今仍有三家在欠着许家棉布棉花钱的。 这不嘛,许老太也在小声向霍允谦打听,这一批互市商贩到底会来多少支队伍。 老太太认为问谁都不如问这位消息更准确,那捎带嘴就问呗。 她就没考虑过这么大的官,一般情况下,不会回答这么小的问题。 “三十八支队伍。”霍允谦倒是给了准信儿。 一直到三月份前,也就是正月十五前,会来这个数量的队伍。 朝廷和境外定的,也是出二月二交接两方货物。这是首批交货。 而明年三月份后,一整年应是会增加比现在多出三倍以上的队伍,明年镇北军护送盐和锅就需要运三趟,后年就更不用说了。基本平均下来,月月都会有十几支商队抵达北地。 许老太一听乐了,那就好,那就说明还有二十多支队伍,在三月份前会陆续到位。 即使再刨除一半路过二道河不住下的情况,这十五家到三月前,去除被褥等成本招待住宿,也能一家挣个小二两银钱。 九宝在后面问许田芯:“这全是姑娘你家包下的吗?” 没等许田芯回答,许老太就扭头笑道:“哪可能。这种钱,我们村里几大家都商量好了,不会挣。毕竟我们有其他来钱道。并且村里壮劳力多的人家也不会挣。这十五家招待住宿客商,全是村里年迈干不动的老人,就让他们挣。” 九宝好奇:“许奶奶,这是为何?” 以为你家会成为各种幕后大东家。 像这住宿,你家也会挣走一半。 “因为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先富带动后富,我们村不允许,只单独几家富得流油,下面最穷的饿得要死。那是干啥?大家都沾巴点儿,这样做也有利于村里稳定不是。” 许老太又笑着摆手继续说:“不瞒诸位,我们二道河村的目标是,赶明挣完钱后,家家都能去镇上逛街。不想把谁家落下。谁家炖个肉,也不想门口蹲一帮孩子闻味儿。希望这场互市后,多了吃不起,家家起码割一斤半斤肉还是吃得起的。” 就在几人正说话时,四舅母拄着拐端着糖水碗来了,非让许田芯喝。 还拽住许老太胳膊说:“总做主,欠你家的棉布银钱,还要再招待两晚就能凑齐。” 许老太好笑道:“当着客人面前说这些作甚,你怎么见我一次提次银钱,我不着急。而且我今儿找准成人问过了,还有二十多支商队没到,你挣家用钱的日子在后面。” “啊?还有二十多支吗,那可太好了。” 霍允谦听到这个对话,心情有些复杂。 对于武将来讲,只有朝廷昏聩,官员们也贪生怕死,才会选择妥协互市,用物资求一时安稳。 可不得不说,于百姓来讲,没有身处战乱且还能赚些家用,就是老百姓最想要的日子。 霍允谦想着这些,微低头先一步跨过门槛离开这里。 路过许田芯面前时,霍允谦脚步一顿,还扫眼装糖水的碗边,有那位“四舅母”的黑手指印,许甜心就咕咚咕咚喝。 许田芯误会了:“……您喝吗?” 戗风冷气的,你自己喝吧。 许田芯心想:终于藏不住你的傲劲儿了这是。 和农民还是不一样,穿上短打也不像。 而一行人到了下一站时,九宝才明白许姑娘为何说只有十五家能空出屋子。 因为接下来那一趟房,大概有二十多家,家家都有一两间空厢房被许奶奶租下,作为临时加工点。 葛七因为驻扎在这里耳闻过,九宝却是有些意外的。 “总做主。”帮工的村民们不习惯叫东家,就喜欢叫许老太总做主。 “嗳,来的是贵客,来咱们村里参观参观,你们忙。忙完咱今日早些休息。” 许老太对干活的村里人摆摆手后,才对霍允谦介绍说: “把头这三家被我租下来,雇了二十位妇人,每日从早到晚灌香肠。 我家香肠,方便带,易储藏,即是菜又是粮。镇里卖的许氏鹅卵石烤肠就是出于我家,还远销到府城。 府城已经有一家酒楼,一家客栈长期订货,县里也有一家酒楼。眼下远道每隔俩月就要送一次货。互市商贩们回程也买,非常喜欢。” 许老太一边随手拽下挂绳子上的十多根肠,连剪断都没剪,直接塞九宝怀里,一边继续道: “但这是指冬天,香肠冻的杠杠硬,它也咸,放不坏,出货量才大。等到天暖和了,就只能近处卖卖。” 其实近处也不愁,附近这么多镇呢,真希望镇北军再收手里几个镇。 九宝看着怀里一串肠,有点懵逼。 许奶奶送礼,先不提值多少银钱,只这架势就大气。 离开香肠生产车间,许老太又带领霍允钱看过鱼肉松组。 鱼肉松连炒制算在一起,一共租下十家厢房。 因为鱼肉松制作是秘密的,所以只是草草在外面看一眼。 而许老太依旧还秉持“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的原则,仔细向霍允谦打听一件事。 她和孙女都不喜欢买人签死契,只和村里干活的签长约六年,要是违约告诉别人秘方会罚千两银钱。这种契约发生纠纷,想打听官府到底怎么管。 “公子,我听镇亭说,签活契就可以了,违约会被徒刑是真的吗?” 许老太和许田芯纳闷过,在这里,怎么会民事纠纷刑事化,所以有些含糊。 有个罪名叫“违契不偿”,百日不偿还,还没有财产可执行,确实会被徒刑一年。 霍允谦只随口应了一声。 他有些分神,在用指尖挑起一丝肉松尝了尝,闻了闻,心想:这个能成为单兵口粮。 他又看眼这里简陋的十个生产作坊,只卖给互市卖给酒楼大材小用了。 霍允谦更加来了兴致:“还有吗?” “有。” 接下来的十二间作坊里,基本都和面食有关。 方便面,霍允谦吃过,他知道许甜心很大方的,在山洞向贾莱直接分享做法。 冻饺子和粘豆包之流,包括玉环面(鱼敲面),腌咸菜,这也都无需多说。 许老太只和大家,似抱怨,又似在显摆村里人对许家的信任,告知:村里人不愿意自己做东家,包括互市商铺那面也不愿意多操心,所以村里一大半的妇人都在她这里干活。 而截至到目前,穆公子,你见到的每一位妇人平均挣二两半银钱是有的。 可见,一年下来,这个村的妇人们只背靠许家,十多两白银就轻轻松松。 霍允谦一行人还见到了香瓜奶奶的“挂面房。” 有荞麦面,有细面条。 将和好的湿面团搓成小手指般粗的条状,再盘挂在木头架子上,下坠一个较短的圆形木棒。粗面条在木头的压力下,就会逐渐被拉细拉长,然后犹如染布坊般,挂满面条自然风干成为挂面。 不是每一支商队都舍得大吃大喝买油炸方便面和冻饺子,尤其是押运工钱早就分到押运队员个人手里时,所以香瓜奶奶牌挂面,其实才是外带货物走量最多的。 挂面不掺和别的,就是盐巴,清水,面粉。 大概是没想到会进来男人,有三十几位壮年的妇人正分别在各个作坊里,挽起袖子,露出腱子肉在做手工面条。 她们的抻面手艺,自是来于许老太。 用刘老柱推销面条的原话,总做主是远近闻名的面条达人,她咋会这套的啊?备不住打娘胎就开始扯脐带,拉面经验登峰造极,人满为患。 而以上就是许老太的“娘子军。” “穆公子,到目前,我手下,只村里这一块加工坊,就有一百八十位妇人。” 许老太又领着霍允谦来到另一趟房。 这回不用介绍,霍允谦就知道,这里是许甜心的“天下”。 许老太笑呵呵地站在孙女身后。 “东家姑娘。” 为给镇北军交货增设人手,目前许甜心手下扩充,有五十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五十个花骨朵般的姑娘,正齐刷刷笑着对许田芯打招呼。 九宝和葛七几人被这么多女孩望着,都有点不自在了。 难怪从进村见到的就全是婆子妇人,还纳闷过,合着适龄的全在许甜心手里。 许老太和许田芯以带着参观形式,没有说教。 祖孙俩想告诉这里最大的官霍允谦,请不要忽视女子生产力这个群体。 也请你看看,我们创业的艰苦条件。家家在挤着住,没有空屋子。 我们要盖大厂房。 霍允谦:批地皮。 求月票,大美妞们。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家人们,想死奶奶了(两章合一) 从仓房里又齐刷刷冒出,二十位平均年纪六十五岁的老头,大家大眼瞪小眼,让霍允谦稍显意外。合着许甜心不止雇佣小姑娘家,还雇了不少老头。 此时,许老太趁空拽着许田芯去后院上厕所,不在场。 “你们是谁啊?”老爷子们好奇地望向霍允谦问道。 老来成精。 老爷子们心想:这人不简单啊,别看没穿貂,气势却有钱。 麦苗和红枣被许田芯临时抓为壮丁,招待霍允谦一行人。 红枣在等平日里爱咋咋呼呼的麦苗先说话,发现麦苗磕磕巴巴不中用,不得不急忙上前一步告诉老爷子们:“太爷爷,这些都是东家奶奶和姑娘带来的贵客,来订货来看看。” “噢噢,田芯儿领来的啊,那你们快带贵客们进屋喝水,屋里暖和。” 老爷子们倒是想亲自领人进屋。但眼下和制皂那会儿不一样。 制皂没那么多讲究,可制药就要注意干净埋汰。 他们在门房负责编织包装盒,身上木屑竹梗造得埋埋汰汰的,也不像做药的丫头们,有进入药坊换下的软底鞋和制服,所以从那之后,没有资格进屋。 九宝替他家少爷回话道:“不用,我们就在这等着吧,许家奶奶她们去了后院,想是一会儿就回。你们去忙。” 主人不在场,进屋失礼。 九宝说完,又特意对两位姑娘点下头,示意你们也回去,不用在外面陪着。 麦苗急忙调头就跑回屋。 红枣在后面说她,你干嘛呀,姑娘让咱俩招待。不能人家让走,咱俩就真走。 麦苗指指自己漏了窟窿的袜子,你说干嘛? 她刚刚很担心那几位贵公子真随她们进屋,到时对方换不换鞋不清楚,自己是一定要按规定换鞋,让人看到袜子有洞多丑。 其他姑娘们立马有同感,一边忍不住好奇看眼院子里的几人小声议论,一边暗暗庆幸,多亏东家姑娘大气,不仅给大家发了进屋换的鞋,还发了围裙布、套袖和裹头发的布,这才看起来像些样子。 要不然浑身上下好几个补丁,比初次见白秀才还羞赧。 不知为何,姑娘们觉得,今日见的才是传说中的那种贵公子,当眼神压过来的时候,令她们紧张。很怕人瞧不起。 老爷子们被麦苗和红枣嗖一下就蹿回屋的举动,弄得有些没面子。 这些个傻丫蛋子,回头天暖和了,没事儿要拉出去溜溜。 当这些老爷子们也随后离开后,九宝凑到霍允谦身边,忍不住小声道:“少爷,您看明白没,接壤了。” 这个村,大部分壮劳力妇人和老太太们,在许奶奶那里。 而这个村,上年纪能当太爷爷的老头,以及还没有嫁人的大部分姑娘家,被归在许姑娘这里。 祖孙俩一人分一拨别村根本不会被用到的“废劳动力”。 可二道河,就是给各个年龄段的劳力全部利用上。 这么看来,就差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没活干,难怪一路行来,村里好些人家挂着锁,十室九空,各有一摊忙碌。 至于汉子们,为何没有归在谁的名下在把死身子干活,九宝猜测,想必是为明年开春种地、盖房子,等等重劳力活做准备。现在要是雇佣了,到明年还要给撤出来,麻烦。 “少爷,要是北地各处,都能如二道河该多好。” 九宝说完,自个还先叹息一声。 可惜,每处没有如许家祖孙俩这样的人物。也要特定环境是杂姓村的原因,才有了二道河的今日。 杂姓村,坏处是没有人带头时,那是真穷真落后,非常没有向心力。 好处是,英雄造时势,当真有个人能将村里人抱成团,那就会非常好管理。 而其他宗族大姓村,正好相反。 在收成不好时,宗族大村不会垫底儿,少见饿死冻死。 但论长期发展,也不会出现最公正的领头人。因为全是亲戚就会搞串联,孤立如“许家祖孙”般的人物。会背后坏你,让发展不起来。 九宝能想到的,霍允谦只会比他考虑更多。 除非宗祠村落,本身就想干实事,想带领亲戚们致富,而不是搞一两家垄断。 即使这般,霍允谦也依旧相信,还是会有许多人想干出点儿名堂,只要能让宗祠村落的带头人见到实惠。让他赚大头,村里人跟着喝肉汤。 所以霍允谦在思虑着,他现在就启用许老太,步子迈得会不会有点快。 霍允谦想启用许老太向各村里正传授,如何管理一个村庄,如何将劳动力全部利用上,如何因地制宜脱贫。 让各村里正向许老太请教,也要让许老太走到下面去看。 不得不说,这次来二道河视察,霍允谦认为,只有许老太向他汇报底层百姓生活情况,才会更为客观更有见术性。 至于镇亭赵大山,霍允谦通过今日短暂接触,发觉这人更适合带领整个镇闷头种地,可让管理畜牧和水利兴修,养马也能给养好。 此人任劳任怨不假,却唯独在知人善任和魄力眼界方面,与许甜心的奶奶相比还是欠些火候。太平年间,赵大山不惹祸可用,可变革时期,至多做个副手,不是一把手的料子。 尤其是年后,很可能又要收上来两个镇归到这里,合并后,镇北军管制实际占地面积,要比一个县城还大,他需要民间管理这部分有得用的人。 但这都是个人想法,霍允谦也要考虑,初次接触,就让许老太接过镇亭的担子,这个想法会不会有些急躁。 而且明年,许家自己的生意还要建设。 老太太看起来又不像男子有官瘾。他只用高额俸禄聘用,在许甜心奶奶那里,不一定会有什么吸引力。 “许甜心有没有说,她祖母识字否?” 九宝被他家少爷问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就无语了。 少爷,您不会又要叮嘱许奶奶好好读书吧。 小的算是看出来了,您跑二道河培养人才来啦。是不是最好许家奶奶先得用,然后再过二年由许姑娘接力。 您倒是敢于启用女官,可……脑子能不能想点儿别的。 与此同时,后院儿。 许老太正在暗骂,这是谁在背后念叨她呢,弄得她喊个直播口令连打三个喷嚏,断断续续差点儿整掉线了。 祖孙俩根本不是因为三急才扔下霍允谦一行人。 俩人是掐着允许开播时间,前脚被解禁,后脚就赶紧跑到后院茅房处开启直播。 “家人们呐,我的粉丝群,快乐一家人,还记得香瓜奶奶不了? 这不更新就是不行,人都跑光了吧,你瞅瞅才一千六百个人。以前开播眨眼就三千多人。 你说这可咋整,嗯那,之前被罚啦,咱不知道又触犯哪个天条。奶奶也想死你们啦,小亲亲!” 许田芯正掀起刘海直播,提醒许老太道:“奶奶奶,说主要的,前院还有一拨人在等着。” 对,主要的。 “家人们,奶奶这就领你们去看大帅哥。” 艾玛,今日一下来了四个高挑挺拔的小郎君,再不是村里这些老脸。 各个头发那么老长,长得跟杨过似的,眼睛瞳如漆,眉如剑,就是有一点点可惜没穿白衣,不够仙气四溢,纯纯的古风版公子。 许老太心想: 重新开播要吸流量,前一阵用刘靖栋那张脸对付过,又用白慕言吸了点儿。 这次她希望能用霍将军的脸再吸吸,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而以后,最好再多来几位有竞争力的小伙子,反派更好。 毕竟只要反派长得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反派邪魅一笑,要是能让家人们讨论起来,各占一派更好。 用家人们惦记想再见到这些人的心理,比方说,想知道反派死没死,是怎么个事儿,吐血死还是被下药。想知道看好的人物过的好不好,那些男子最后娶的是啥样的媳妇,离没离,咱就直播去找,搞好能播一千多集,直播间不火,往哪跑。 这样的话,她和孙女也能坐着摇椅慢慢直播,和家人们一起变老,都不寂寞。 “……”许田芯万万没想到奶奶的重点是这个。 难怪家人们给奶奶起外号叫香瓜,特懂吃瓜姐妹们的心理。 许田芯不得不开播就点开随机背景音乐。 背景音乐点开就是: 霍霍霍霍霍,嚯嚯嚯,我记得你,骄傲的活下去。 许田芯作为小助理,在音乐声中对家人们说明:“对,就是他,家人们,曾在桥洞子里盖小被的那位将军来了。” 许老太怕有新进直播间的家人们不明白是谁,急忙又补一句: “如果有家人们,之前没有跟看过大型乡村种田喜剧《我家直播间通古今》,也叫作相等于是现代的刘老根儿,我这里就叫古代版许老太,麻烦其他了解的家人们给讲解讲解。我们祖孙俩到前院儿就不能再多说话了,拜托拜托。” 前院关二秃找来时,许田芯闭着眼睛,正被许老太扶着往前走。 听到脚步声,许田芯睁眼。 许老太使劲扒拉开关二秃,烦人,对家人们道:“重来重来,这就是个凑数的。” 然后才不是好气问关二秃,你来干啥来啦。 关二秃不明白为啥对他这么冷酷:“江那面在等着你呢。” “等会儿!” “田芯儿,她是迷眼睛啦?” “没迷,别说话。” 关二秃:“……”怎么看起来有些疯魔。 人家都是当着要贵客面前,宁可不懂也要瞎装,怎么到了你们祖孙俩那里,变成装瞎。 当许田芯听到背景音乐换了时,她就知道前方不远处是霍将军。 果然,奶奶搀着她胳膊的手,忽然松开,极小声提醒道:“睁。” 许田芯睁开眼睛,直播间家人们就随着镜头展开,画面变大,看到这样的一幕。 先是三位亲卫站在各处,其中有一位娃娃脸的古代男子,正对许田芯笑。 在三位亲卫的后面,也是这家唯一的大树旁,背对大家正站着一位挺拔男子。 树上还挂着堆积的雪,白色的雾凇,男子身穿一身黑衣,听到动静慢慢转回身。 再加之背景音乐渲染着: “是谁糊涂,试拿性命去赌;一曲离殇,乡关日暮谁哭。 敢问这世间,可有回天之术。 茫茫情海中,谁能将我救赎,一本诗书,两人一起共读……” 别忘了比小心心啊家人们。 许田芯用右手做出比半颗心的手势提醒。 直播间家人们这才:啊啊啊,香瓜奶奶没有骗我们,往后看武将有脸代入了。 还有人抱怨,这个背景音乐太悲了,小助理,你怎么选的。这可是头回见面。 有人猜测,不会是雇他出场钱太多,大型种田喜剧后期就说他死了吧,不让他再出场。 可霍允谦却望着许田芯的手指,正有些疑惑,“你要什么?” 关二秃看向许田芯,他倒是见过这个动作,所以从腰间掏了掏,掏出一把破手术刀,塞到许田芯手里。 被许老太一把拽出来,二秃子,你等回头的,净添乱。 你还不如伸出手比出另外半颗心呢,凑一颗。 孙女也是,提醒家人们比心你就好好比,职业习惯是怎么的。 许老太笑着对霍允谦解释说: “这是拿筷子的动作,我们家大宝在问公子,你们是不是饿了。要是饿了,咱这就安排吃饭。” “并无。” “公子,那咱进屋看看,看完正好今日村里举办活动。” 九宝连忙问:“许奶奶,什么活动?” “开江捕鱼,阔别好几个月头回开江。”许老太装作有点儿不好意思道: “没看村里这一拨又一拨人来找我嘛,不瞒诸位,今日,我们这些作坊都要提早收工。因为这对我们村来讲,起源于鱼,是件大事儿。连附近村落的村民们,冰天雪地也来看热闹。” 定下今日开江,其中也有许老太的私心。 一方面,今日此时此刻直播间才解禁,她本来预定解禁就播捕鱼。 另一方面,这两日新铺子那面有两只队伍今日就要回程。 “啊?如此的话”,九宝看向霍允谦,霍允谦点头:“去看看。” “那不进屋啦?”许老太看眼制药的屋子。 不了。 许田芯趁霍允谦带头往外走时,赶紧通知姑娘们和老爷爷们,下班下班。 然后又重新快步跑到霍允谦周围,她打算将一言一行都播上。 大美妞们,凑三千月票,下月才能有粉丝称号,大家凑一凑,求月票啦求月票。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的双手 霍允谦看眼跑到他身侧的许甜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感觉这姑娘从后院回来后,对他相比之前要更热络一些。 “公子,趁着路上这会儿功夫,我先把冬捕前情,简要给您介绍一下啊。” 其实许田芯是想给直播间家人们介绍。 才开播,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家人们还不清楚。 她又不能自己一人嘀嘀咕咕像精神病似的,不如找人对话,就像在讲解旅游景点那般给介绍。 霍允谦微挑眉,冬捕,还有前情? 那当然了,今日并不是开江捕鱼的第一时间。 许田芯赶紧顺坡就上,主动和霍允谦攀谈道: “为今天这场活动搞得热热闹闹,我们村叔伯们,早在两日前天不亮就出发,他们赶着全村的七辆牛车,拉着老大一张网,有一百五十丈上下(五百米长宽,现代校园跑道那么长)奔赴江面。然后他们怎么下这般大的网呢,公子见过大型冬捕没?对了,公子,您老家是哪里的。” 还真没有亲眼见过,这也是第一次。 霍允谦看眼许田芯:“你说墓多那地方。” “啊,原来是陕原人。”陕西啊,家人们,陕西。 许田芯继续介绍道: “两日前,村里叔伯就抵达江面,要根据鱼把头的经验,先挑选鱼多的地方,一般选水深有旋涡的位置。 但经验这个东西,有时看不准,您想隔那么厚的冰,怎么可能会看准成。 所以开江就要先祈福,捞多捞少有运气在。” 九宝和葛七,还有一位亲卫姓苏,听闻许田芯讲解也支起耳朵听。 许田芯发现了,在讲解时,就不只看向霍允谦,也会照顾到那几位: “两日前选完位置后,接下来就要凿冰眼。 凿冰器具像你们箭羽形状的铁器,比你们箭羽要大两倍,通身都是铁,下面实心,上面空心,这样好拿。 我们村里人叫它冰川子。 用冰川子铁尖用力戳冰,听村里叔伯们讲,今年江面冰冻三尺多深,他们就要一直戳到三尺深的下面,见到往上冒水才会停下。 而大型冬捕,这样的冰窟窿眼,每隔十五尺(五米)就要凿一个,一共需要凿二百多个。” “这么多?”九宝好奇。 他也是头回跟随少爷驻扎北地,以前根本没见过。 “是的。然后再用竹竿穿入一个个冰眼,使竹竿在冰下面穿行,这样就能带动竹竿后方捆绑的绳子,也就是拉拽大渔网,慢慢地,就会将二百多个冰窟窿眼合围。而渔网太大太沉,在串网的过程中,其实是用七头牛,像驴一样赶着它们转圈带动网,大家才能齐心协力将大网彻底撒入冰窟窿里。再等待一两天后,起网。丰没丰收,等会就知晓。” 前期的准备工作,比今日要辛苦得多。 许田芯看到直播间有家人们在问,为何三尺多厚的冰,却没有将下面的鱼冻死。听那意思,三尺冰下面是流动的江水,鱼还活蹦乱跳是什么原理。 所以她也不管霍允谦几人好不好奇,主动答疑道: “江水特别深,我们觉得冻三尺多的冰,能跑车能跑动掉不下去,冰已经挺厚。但是和江水的深度比起来,这点冰不算什么。 下面可能有三十尺甚至三百尺的江水,鱼还能活。本身野生鱼不是自家塘子养的,它生存能力也强。 不过,听村里叔伯说,即使水深,天气却太冷,鱼几乎处于半冬眠状态,一会儿你们就能看到,它们比照正常情况下要行动缓慢,好抓。再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霍允谦忍不住看眼许甜心,并没有问你这些。 你问不问,我也不知道了。 许田芯装作没看出来霍允谦疑惑,她急走两步,跟紧继续道: “公子,我刚刚说的,那叫大型捕鱼。 而关于冬捕还有其他捕捞方式,我给您就再介绍一个。 就是我们一会儿去冰上,自己用冰川子就能钻冰眼。小眼也不用等两日,现场就能捞,捞上来多少算多少,特好玩过瘾。 您要是运气好,仔细找,甚至能隔着江面就看到鱼,因为有的黑鱼就喜欢钻到浅冰处,并且还是活的,就这么神奇。 所以说书籍无论怎么描述,绝对没有现场壮阔有意境。 据我所知,咱们守着江,县城却从不举办这种活动。您又没冬捕过,机会难得,到时我给您要冰川子,亲手试试?” 许田芯惦记,直播霍允谦这个生手刨冰窟窿,流量应是能蹭上来不少。越是帅且看起来矜持的人,挥动膀子刨冰,越有反差感。 霍允谦动没动心,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没吭声。 倒是另几人满眼期待,尤其是越临近江边,越能听到那面人声鼎沸,还迎风飘扬各色旗帜。 虽然只有两支旗帜旁,站着真正互市的商客,这两支队伍也很与有荣焉。 但是二道河依旧将其他旗帜,以代表队的形式在江面挥动起来。 霍允谦忍不住眯眼看了看那些旗子上写的字。晋,湘,京,鄂、冀、鲁……二道河,真是招待过不少互市商队。 许田芯示意看守的男孩布袋让放行,布袋立正敬礼:“头儿!”解下红绳让通行。 到江边,风太大,许田芯解释拉起警戒线,是因为今天有好些外村人。 自己村有一千多人,王家沟比二道河人还多,有好些来看热闹的。再加上商队,以及个别附近村落的部分村民,对面坝上,江面上,甚至树上,都是人。不能让人随便进村。 所以几十步一个岗,今日公子你们没见到我们村里的半大孩子,正是因为都在这面。 与此同时,许老太早孙女他们一步到达现场。 她是带着在孙女干活的几位老头,以及二秃子坐狗爬犁来的。 此时,许老太正站在台子旁,是的,搭建大舞台了。还有十个一米多宽的大鼓,正摆在舞台下方,连鼓槌都拴了红飘带。 这一点使得九宝到了江边,就看着他家少爷兴奋说:“您看。” 办得正经挺热闹。 那必须的。 刘老柱将附近和他关系不好的里正都请来了,还特意告诉各里正,务必带些村里殷实代表前来观看,他诚挚邀请。 刘老柱倒是想请关系好的里正,可是除远在雷家窝的老雷,他掰掰手指算,竟然再没有关系好的。 而以前这帮玩意儿,又全是王里正那个短命鬼的狗腿子。 所以刘老柱就想请关系不好的,只有关系不好,来见证他们村日子过好,才解气。 尤其是阔别十五年没捕鱼,他要让那些曾经和姓王的好得穿一条裤子的人瞧一瞧。 人啊,还是要活得长才是真理。 你们倚靠的王里正,死了叭。 江面,二道河占过来了。 这事儿,刘老柱是在几日前特意寻到许老太,直接坦白说:“我有个虚荣的想法”,许老太和四伯等村委会成员们齐齐举手表态,此虚荣想法全票通过。 曾经老柱子你挨过的踢,现在用家家日子过得红火给你争面子,你看咋样。 江面上,此时,刘老柱穿着一身簇新袄袍子,在这么冷的天,他却兴奋地嘎嘎热,正站在舞台上先环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然后才意气风发,挥舞胳膊喊道: “吉时到!” 随着这一声令下,从台子后方,忽然蹿出百位老人。 但只有三十多位老大爷凑齐了服装。 他们腰缠绿布条,身穿红棉袄在领头。 他们头上的棉帽子还插着染血鸡毛。 也只有二十人借到道具:文王鼓。 这不嘛,许田芯戴着棉手套,正手心拍着手背在鼓声中,戗风冷气给介绍说: “全是平均年纪六十五。 也再借不着鼓,附近十里八村跳大神的家伙什,全被我们村给搜罗来,罗盘,连锣都没放过。” 即使道具不全,看起来简陋,可这并不影响百位老人,随着二十个文王鼓的伴奏,齐声唱着招鱼决,寻鱼咒。 且还边唱词,边绕着二百多个冰窟窿,在有序地跳着八卦阵: “烧天香,盖地井,子丑寅卯加一饼。罗盘转照在水面,太上老君拴了线。 遭鱼咒,玉帝念,一钩见血破六面。懂风水破阴阳,水中孽畜往哪藏。 先钓底再钓浮,冰眼下个炼丹炉,抓鱼食往下扔。 龙如海虎归山,鲫鱼鲤鱼往上蹿。 朝天江江朝天,敲锣打鼓敬神仙呐哎哎哎呀……” “好!”两只商客代表队率先给叫起好来。 接着看热闹的村民们被冻的也好,兴奋的也罢,也开始随着鼓点在冰面上跳了起来。 “好!”属四太爷爷在前面扭得最妖娆。 许田芯叫好。半年前,四太爷爷为抢江面,还被对岸村打伤过脚,可见眼下脚大好了。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鼓声传到新铺子那面,负责留守在新铺子的“边角料”老翟头,他此时和他的堂哥也扭了起来。 霍允谦看眼身侧的许甜心,他身边这位叫好声比谁都大,还在那些老人祈福时就上蹿下跳的。 许田芯兴奋啊,直播间人数在嗖嗖上涨,要不是怕人发现,她还想对直播间喊道:“南方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就要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 “公子,走走走,咱们快往前去。我奶要登场了。” 这就是她奶没在霍将军身边的原因:失陪了,霍将军,她得去造型儿。 霍允谦和九宝他们,正好奇二道河的婆子们和妇人们,怎么呼啦啦朝台上跑一堆,又往四面八方跑一堆时,全场人听到,二道河的老太太们,站在台上扯脖子齐声喊道:“拉网打渔嘞!” 十个一米多宽的大鼓,那九个鼓前站着二道河村委会成员。 头鼓前站的人,正是许老太。 而许老太在这一声后,抄起拴着红布的鼓槌咚的一声。 唱道:“大风起,那个大雪扬嗳!” 二道河的婆子们,站在四面八方的妇人们,大姑娘们,小孩子们,全都齐齐手作喇叭状,连许田芯站在霍允谦身边,也接下句大声唱道:“大江大户拉大网嗳!” 二道河村委会成员们一边敲大鼓,一边脖子都吼出大脖筋了:“冰冻三尺咱不怕嗳!” 这回所有要捞网的汉子们加进来,千人齐唱:“冰天雪地打渔忙嘞!” “呦呵呦呵,呦呵呵嗳……” 九宝忍不住欢呼。 九宝现在的样子哪里像个亲随,他不会唱,就跟着瞎唱。他还在霍允谦左面兴奋地拍巴掌,许田芯在霍允谦右面连蹦再唱。 连直播间家人也在频繁刷屏,小心心满屏飞舞: 啊啊啊,香瓜奶奶好棒。 有人说:冬捕让我想起童年,一晃就过了二十年。 有直播间老粉还说:不知为何,有些感动鼻酸,明明现在还没有完全过好,连道具都凑不齐。 甚至明明知道有可能是假的,却还是能想到二道河村最初的惨样,至今忘不了小助理被人打的,甩在墙上半晌缓不过来的模样。 难道是背景音乐和直播场面太渲染的事儿? 此时直播间随机播放的背景音乐是:这首胜利的歌,我们要再唱一遍,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许家仨有全在起渔网的队伍里,今日二道河有四百多位壮汉下场捞网。 齐齐凿冰,场面、声音相当壮观。 没过一会儿就凿的浑身冒汗。 许田芯特意挤上前,直播三位叔叔。 刚到位,她就听到里正爷爷大声笑着说:“有仓,真不白瞎一盆盆吃面条,这力气大的,我去。” 又脸色一变,骂刘靖栋道:“你个虎了吧唧的,痛快把衣裳穿上,多冷的天光膀子。别鱼没死,你冻住。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旺。” 刘靖栋凿冰凿的,他热。说破大天,东北也比南方暖和。 许田芯将从村里人手中截来的冰川子,递给霍允谦。 许田芯被冻得,说话时直吸溜呼鼻涕。 她眼睫毛上霜,口罩也冻硬了,“给,我带你们去别处凿鱼,他们这大网且得捞一会儿。” 正说话时,可不就有人差点脚底打滑裤子湿了掉窟窿里,被霍允谦脚步一点,一个瞬移一把拽住。 被救的是王大烨,刘老柱和赵大山看到了这一幕,原来穆公子没走。 刘老柱挤上前,给介绍说:“穆公子,他是我们村里搓澡王,干好一年能挣两套房,等会儿捕完鱼,您务必到澡堂子让他搓搓。”不能白救人。 霍允谦唔了一声,接过冰川子,用眼神示意许甜心快些带路去凿鱼,要不然他还要在这里被村民们围观。 许田芯却眼睛发亮,心想:你能不能再漂移一个,让我直播上。 许田芯的腿上还挂着两个小孩子,一个小丫,一个隔壁西院的孬孩。 孬孩好奇地看着霍允谦问:“你舔过铁吗?” 最后一天,大美妞们,求月票。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快看,有傻子上当(两章合一) 霍允谦望着面前小眼睛男孩:“没舔过。” 小丫梳着两根朝天辫,奶声奶气瞪着大眼睛歪头接话道:“可铁在我们这里是甜的,你真不尝尝吗?” 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挺乖,也是十安抠掉雪人眼睛惹哭的那个小姑娘吧。 “不尝,你们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儿,还想唬弄大人。” 霍允谦将冰川子随手递给身后的人。 他挺和蔼的摸摸小丫的朝天辫,还微挑下眉:傻子才会尝。 “嗳?!” 霍允谦没想到,傻子就在他身边。 还是他养的人。 霍允谦扭头看向九宝。 铁是导热的,舌头伸出来,舌头热,用后脑勺想也该知道会被铁粘住。 许田芯也因九宝突然舔了冰川子稍显一愣。 孬孩和小丫,立马欢快地拍手笑了起来: “哈哈哈,黏住了……” “快来人看啊,有人舌头黏铁上啦。”又一个傻子上当了。 要是有人问孬孩,你们这里什么好玩? 孬孩一定会说:我们这里外地人最好玩。 此时,九宝舌头粘在铁上,抱着冰川子像在抱着人跳舞,还根本控制不住地不停流哈喇子,正在冰上无助地转圈圈。 九宝的表情在看向霍允谦时,似求救,还有些痛苦,甚至他自己好像也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所以许田芯到底没忍住,站在一旁,噗的一下笑出声。 九宝的“童年”终于完整。 尤其听到直播间背景音乐换成:“快乐是什么,快乐就是当你……快乐就是,就像,和那个什么差不多……”时,许田芯更是想注意礼貌忍住笑都忍不住。 直播间家人们还说: 已经排排坐在等着,我们就等着撕裂那一刻。 许田芯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知道什么叫铁子了吧,一起舔过铁,老铁老铁就是这么来的。” 一边又眼急手快拽住要脱裤子的孬孩儿:“干什么?” 多亏抓得快。 孬孩正示意九宝蹲下,他扭头笑眯眼告诉许田芯:“姐姐,我用尿呲他,我尿热乎,一呲,他舌头就能下来。可好使了,你信我。” 许田芯拎着孬孩脖领子让站远点儿,我信你尿黄,看你奶知道你又惹祸,回头揍不揍你就完了,去要热水囊。 许田芯赶紧对九宝道:“对不住对不住,你先自己哈热气,也让葛公子和苏公子,帮你哈哈气……” 许田芯没敢说,让霍允谦也帮忙给哈气。 “我已经招手叫人送水囊,用温水就能浇下来,坚持一下就会……哈哈哈。” 许田芯说着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儿大笑起来。 家人们呐,你说要是告诉九宝,他舔的这根冰川子另有用处,他的表情被直播上,会不会更精彩? 冰川子,厕所用,我们这里室外厕所还叫猫楼。 你想啊,零下好几十度,排泄物在外面会被冻成小冰山,不可能在上的时候会洒的特别均匀是吧。 时间一久,高处就会凸出来,别的地方还没有。 那怎么办,就是用它chua chua铲平。也可以说是戳平。 铁在这里又这么珍贵,不可能为捕鱼再单准备一个。 其实家里有这个的,都算是村里条件好的人家了。 所以这个她也不知道是从谁家要来的冰川子,它之前就一定是干那什么用的…… 而这面,九宝到底没耐心等来温水。 江边确实搭了几个烧热水的棚子,为给看热闹和冬捕的人取暖用。 听说今日还有羊汤,但在江面另一侧,靠近铺子那面。 九宝自个哈了一会儿热气,忽然稍稍使劲一拽:“哎哎呦,呼,鹅得舌头!” 许田芯忍着良心痛,立马凑近瞪大眼睛直播。 她就知道,武将都是急性子,赶紧将冰川子上的肉丝给播上。 直播间家人们更坏,满屏飘着哈哈哈,在看到撕裂那一刻心理舒爽了,还让许田芯一会儿给九宝煮碗麻辣烫,想要看麻辣烫后传,火锅也行啊火锅。 “给我看看,没事儿吧?”许田芯想看九宝舌头。 霍允谦上前一步,挡在许甜心和九宝中间。 他拧眉心想:你一个大姑娘家,看人家舌头干什么。 许田芯不死心,从霍允谦左胳膊那里探出头问九宝:“那你说几句话,我听听。” 霍允谦有种直觉,总觉得许大宝就是想看热闹,他伸出食指,用手指头给许甜心推动着让站直: “前面带路,走,去捕鱼。”哈哈哈好一会儿了,没干正事儿。 好吧,许田芯这才放过九宝。 可九宝却对葛七小声说:“是有点甜,不信你尝尝。” 葛七甩给他一个信你会有鬼的眼神。 苏侍卫也嘲笑九宝:你个傻子。 “你看,怎么都不信呢,说谁傻呢,腥甜也是甜……嘶,呼呼,好疼。” 捕鱼小分队终于启程,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鱼。 而在离开这片热热闹闹的区域时,许田芯还一路走,一路顺来不少捕鱼工具,让霍允谦侧目。 “太爷爷,有网吗?” 四伯腰间绿布条还没空解下来就要去指挥捞鱼,闻言从身旁小子手里抢过小型渔网就扔给许田芯。 被抢的小子:“……那我怎么办?” 忍着,作为村里最高辈分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四伯瞟眼霍允谦还问呢:“这几位是?” 许田芯急忙蹲下身捡网,闻言大声回道:“是贵客,我奶让我招待。” 噢噢,看起来就像贵客样,备不住是来和许家谈买卖的。现在进村穿得好的人,基本都是来寻许家:“那你好好招待。” 四伯又特意对霍允谦几人笑着喊道:“贵客,今日来的人多,她奶事又多,您别挑理。按理我都应该陪着,但我这头一会儿起网也全是事儿,这么着,有什么需要的,您就和田芯说,别客气。” 霍允谦对四伯一点头。 过一会儿,许田芯又遇到王玉生的爹,“王爷爷,有铁锹吗?” “有!”没有也会有。 王爷爷搜寻一圈儿,从别人家大孙子手里抢来俩铁锹,拿来吧你,又从江面上滑着扔给许田芯,嘴上嚷嚷:“都躲开,菜刀菜刀,看扎着扎着。” 老爷子这么一喊,周边的人本能地快走几步,给冰面让出一条空旷的路。 “大娥奶奶,我想要装鱼筐,哪里还有多余的。” 筐,这不是现成的。 啊?可是大娥奶奶,您筐里装着东西。 没啥,就是一些冻香菜要待会儿要洒在羊汤里,还有一些盆碗筷。 大娥子将大盆摞小盆,四五个木盆,木盆里装着一些空碗顶在脑袋上,犹如练杂技般,腋下还夹着两捆冻香菜,在冰上嗖嗖走,走得那叫一个稳当。 且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给许田芯剩一个大筐孤零零扔在那里。 许田芯捡起大筐,刚要背上,苏侍卫就上前:“姑娘,给我吧。” “好,您辛苦。”许田芯边说边翘脚搜寻人群:“那我再看看,还能从谁那里划拉到绳子,最好再要来两个冰川子,到时咱一人一个冰窟窿戳鱼用。” 霍允谦闻言,看她一眼。 许大宝在村里人缘还不错。 后来事实证明,哪是还不错啊,是正经不错。因为许甜心一路走,一路还捡了不少孩子。 坝上有半大男孩子喊道:“田芯姐。” “嗳?” “帮我看下孩子成吗,我要去帮村里拽渔网,给我爹送手套。” “啊?啊,好。”毕竟是正事儿。 从坝上一直到江面是个大斜坡。 然后霍允谦几人就眼睁睁看到,刚刚在对许甜心喊话的那人,忽然从坝上蹬下来个东西。 都下来一半了,才看清竹筐里是个几岁小娃,就这么顺筐滑了下来。 霍允谦:“……”就这么对孩子? 而且有了一就会有二,坝上有女有男跳跃着呼唤许甜心,都让帮忙给看孩子。 更有那小孩子自己也欢喜地叫着:“田芯儿姐姐,这里这里,我来啦!” 大坝的斜坡上,一个个干脆连稻草都不垫,趴着就接踵滑下来。 以为这七八个就完了吗。 “田芯儿姐姐,等等我们!” 噢,追得好累。 “终于又找到你啦。” 小丫被孬孩手拉手,俩人还带来一群小伙伴奔跑而来。 霍允谦扭头看过去,侧后方又来一堆,刚刚骗九宝舔铁那俩小家伙带来十几个五六岁、六七岁的小娃子们。 各个衣前襟磨得锃亮,膝盖布补了又补,袖口也擦鼻涕擦的都泛着油光,头上扣的棉帽因淘气戴得歪七扭八。 许田芯一边忙着在大坝下面捡孩子,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对霍允谦几人道:“这怎么办。” 她也没有想到一声应下后,会捡这么多。 霍允谦看一眼,许田芯脚边竹筐里坐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家伙,脸蛋皴裂通红一片,许田芯也睁圆清澈的大眼睛,眼睫毛都是霜,他能说什么:“带着吧,走。” 可怜兮兮的小家伙,立马从筐里翻越着爬出来,和刚才判若两人欢呼着:“过完年就剪头。” 许田芯和九宝几人解释:“刚刚踹他滑下大坝的,是他小舅舅。” 这里风俗,过完年剪头发,方舅舅。 甚至古代这里,正月里修胡子也不行。 还有刚刚在坝上随意蹬一脚的,还有小姨,小叔,小姑姑,通常都是这伙人看孩子不靠谱。 而在许田芯解释时,一帮小孩子们前面跑动时,又齐齐欢呼着喊道:“噢噢,和田芯姐姐玩,不挨揍。” 许田芯:“……” 许田芯只好继续解释道:“他们太淘气,经常跑没影子,好像比大人还扛冻,天不黑不回家。玩冰玩雪衣服也难免弄坏,鞋弄湿,那布料多贵呢。冬天是我们村打孩子的旺季。” 而看在和她玩的面子上,村里有些家长会忍忍气,起码会咬牙说句:“你等没人的。” 所以说来心酸,她招小朋友喜欢,那是因为她是挡箭牌。 可霍允谦并不这么看。 你瞧瞧,鱼没找到,许大宝花样却是真多。 她竟然带头在前面玩老鹰抓小鸡,非说这么跑起来暖和。 而九宝那个欠板子的,说话舌头都捋不清还要当老母鸡,让许甜心当老鹰。 葛七和苏侍卫背着一堆家伙什,望着老鹰抓小鸡们从胸腔里发出“呵呵,嘿嘿”的声音。 霍允谦又看眼他俩:“……” 再伴着二十多个小孩子的童声笑声,霍允谦觉得他今日好像是来度假的。 已经好久没有这般舒泛过了。 回首想想,曾经他这么玩,只为玩,应该是在十六七年前。 从四岁启蒙,他就要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装小大人。 “穆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 许田芯手里正举着一根长得像火腿肠的植物,然后用手轻轻一捏就炸开棕色的毛毛,特解压。 她笑着,边倒退走边说,其实主要是给直播间家人们解释: “它在我们这里叫毛蛋,或是毛毛狗。点燃毛棒可以熏蚊子,还可以当燃料,花粉没有成熟时就是药材蒲黄,能止血。还可以用来做枕头芯,特别软,特别香,你要不要闻闻。” 霍允谦摆手制止道:“捏一捏就好,你别吸进鼻子里,鼻子该痒了。” 还会呼吸不畅,正好全村捞完鱼,人还凑得齐,再来吃你的席。 霍允谦好笑道:“它正经名字叫香蒲。” 还真以为只有这里有? 南方还有他老家,以及京城都有这种植物。 而且它的根还可以吃,姑苏有一道名菜,叫做烩蒲菜。 滇南的名菜叫凉拌草芽。 小孩子们忽然道:“什么,叔叔,路虎?” 霍允谦不明白,不过是孩子们听茬了音,怎么又就让许田芯笑起来没完没了的。 霍允谦哪里知道,许田芯开着直播,她能看到家人们各种玩梗,双倍快乐。我的天啊,今日不白陪且(客人),打赏和小心心特别多。 “哎呀呀,快看,那是什么?”九宝着急说话还舌头疼,天又冷,不注意就会流下哈喇子。 只看,透过江面就见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黑鱼。 孬孩兴奋趴在冰上道:“快戳它,姐姐,是狗鱼!” 狗鱼这么贵的吗,没走出多远就找到。 许田芯将木棒交给霍允谦:“你快捕,能卖好多钱的。” “你怎么不捕?” 她要录制一镜到底,要赚双份钱。都快上去捕,围捕。 在霍允谦用木棒敲冰震动鱼,想看看鱼的游向确认位置时,直播间正播放背景音乐:“是谁,在敲打我窗。” 这给直播间家人们笑的。鱼寻思:谁呀?英子,开门,爹地。 霍允谦脱外衣,露出宽阔的胸膛,他开始用冰川子戳冰了。 直播间背景音乐又换成:“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戳冰的动作像疾风一样。 十一月第一天,第一天,有保底月票的,请伸出发财的小手点一点,投一投,鼓鼓劲。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丰收丰收伟大的时候 “哎哎,出来啦,你们看,它还吐着泡泡。” “好大,快按住鱼尾巴呀!”小孩子们急坏了。 许田芯捡起冰面上的耙子挤上前:“你们怎么不抓?我来扎。” 九宝有点儿担心道:“姑娘,你会扎吗?别再扎到脚。”其实他随随便便就能抓住。 没动手,很明显,他们家少爷那是想让许姑娘或是小孩子们,以最原始的方法的动手捉鱼尾才是乐趣。 霍允谦一边注意孩子们别掉进冰窟窿里,一边看着大家叽叽喳喳。 许田芯听到九宝敢质疑她,立马道:“把吗去掉,我可是东北小哪吒(扎)。” 许田芯一耙子下去,“啊!”迎接她的,是孩子们欢呼满满夸赞声: “哇,田芯姐姐好厉害。” “哇,难怪俺奶奶说,田芯姐姐是搂钱的耙子,装钱的匣子,往后还能管得了汉子,金银装满罐子。” 许田芯特意看眼说话的小孩,想知道是哪位奶奶这么睿智。 之后,许田芯逐渐在夸奖中迷失自己。 霍允谦好笑的用冰川子戳两下给她钻个眼,许田芯就开始以第一视角,给大家直播吭哧吭哧刨冰。 一刨就是半米深,给她累得啊,口罩都戴不住了,她好热。 直播间家人们看直播急的呀,还忍不住笑,纷纷说道,都能听到田芯累的呼哧带喘的声了,那男的咋那么坏,就站在一旁笑着看,怎么不给帮忙呢。 也有人看明白了,他没走不是吗? 他一直守在旁边,应该是怕刨着刨着,冰面忽然裂开大缝隙,田芯掉进冰窟窿里。 直播间有家人暗戳戳想象一番场景道:“要是掉进去的话……哈哈哈,我让我爸妈都打赏。” 许田芯使劲抹把额上潮乎乎的汗,什么玩意儿,行,噢,家人们,你们就这样吧。 与此同时,苏侍卫和葛七特意去附近弄了不少柴火,给小孩子们在江边弄出个火堆。 一个个太小了,总怕他们被冻坏。 而九宝是观察一眼霍允谦和许田芯那面的情况,就悄悄撤离捕鱼圈。 他正蹲在孬孩旁边,给孬孩看舌尖掉的那一丝肉,就问你良心痛不痛。 九宝还取来水囊,放在火堆上面烤了烤,让水变温乎才喂给孬孩一口水,就在他问其他小朋友渴不渴时,孬孩忽然扭头对他扭捏道:“叔叔,对不起。我是家里三代单传,就有些调皮,你能别告诉许奶奶和我奶吗?” 知道快要回去了,离告状不远了,开始道歉铺垫了是吧? 而且道歉就道歉,和你小子是三代单传有什么关系。 其实没被粘掉多少肉,只舌尖一点点,痛感有些像吃饭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九宝是忍不住好奇又不傻,咋可能像个大狗似的,伸出大长舌头哈哈地舔铁。 再说这点痛感,对于一个尚武的人来讲,就和没受伤一样。 可九宝却不打算放过这小孩,这小孩还想用尿呲他。 九宝摘下手套掐掐孬孩冰凉的脸蛋道:“兜里装什么好吃的了,你道歉是不是要有点儿诚意,掏出来看看。” 炒黄豆。 这里的乡下孩子,没有什么零嘴。 兜里能装些奶奶给炒得焦香的黄豆粒就是家里条件好的了。 孬孩儿不得已将小兜兜里装的黄豆粒分享给九宝。 孬孩儿以为九宝只会拿两个粒,至多拿仨,因为家里的爹和姑姑们都是这样做的,却没想到会被抓走一半。 所以没一会儿功夫,霍允谦的衣襟就被孬孩默默拽住。 孬孩看出来了,这位是九宝的头头。 孬孩最开始表现不在意,只装作跑过来随口提一下,毕竟村里爷爷奶奶们常教育他们说,出门大方的啊。 所以他前两句是笑眯了小眼睛说:“叔叔,我道歉了,让你手下舔铁是我不对,还给了你手下炒黄豆吃。” 但随着说,孬孩强颜欢笑的小脸再装不住:“可他抓走了一把,服了,咋这么馋呢!” 孬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天塌了,这可是他三天的零嘴,抓走一半也不够三天的啊。 许田芯赶紧不再捞鱼,将工具递给霍允谦,跑过来安慰大哭的孬孩儿。 别小看这事儿,这就相当于有人抢走咱这个年龄段的名牌包包。 哪个年龄段都有自己眼中的大事儿。 许田芯安慰时,有点儿忍不住想笑,因为霍允谦的脸色很尴尬。 九宝在和周围的小孩子们吃着炒黄豆说说笑笑,直觉有人盯着他,一哆嗦赶紧看过去,这一眼过后,才发现孬孩什么时候跑江面去了,还在抹眼泪。 九宝和他家少爷对视:“……” 他似能看出来浅台词,你等回去的。 恭喜你,猜对了。 霍允谦只一个感受,用那个小男孩的话就是:服了,他的近卫一个个怎会那么手欠,十安是抠人家冻梨,惹得小姑娘哇哇哭,这又来一个抢黄豆。 许田芯以为尴尬的只会是霍将军,却没想到半刻钟后就轮到她。 怎么个事儿呢。 就在许田芯兴奋地,和霍允谦还有九宝从窟窿里往里面放渔网时,这帮小孩子们在不远处的冰面上玩过家家,他们正争抢谁来当许老太。 最后小丫凭借长得漂亮好人缘胜出,她是许老太。 小孩子们又叽叽喳喳着争抢:“那我想当刘老柱。” “你要是当刘老柱,你得两手背在身后,这样走路。” 而关二秃的外孙是嚷嚷要当胡椒,你个男娃当什么胡椒奶奶:“我要专治刘老柱。” 接下来还有几个名额是大家主要争抢对象,一个是要当“四伯”,竞争非常激烈。 因为台词少还霸气:“你个七孙,说哩啥,大点儿声,滚犊子。” 一个是要争当许田芯。 小姑娘竞聘的理由响当当:“我在家啥活不干,从不掏炉灰。我也用盆干饭,我还能睡到太阳照屁股,我才最像田芯姐姐好嘛。” 许田芯“咳”了两声,想用刨冰拽网咳嗽的声音掩饰住这句话。 无奈九宝没忍住,他已经尽量把头低下,把悲伤的事情想了一遍,不想再惹呼他家少爷。 可有时候越像压制越忍不住。 而且很奇怪,有些事情过后想想,或许并没有那么好笑。但当时只需要偷偷和苏侍卫对视一眼就会忍不住。苏侍卫在抿紧嘴。 九宝拽着渔网忽然卸了劲儿,坐在冰面上低头嘿嘿起来。 许田芯:“……” 但之后的过家家,许田芯不得不出面制止了。 小“许老太”分钱,其实就是分玩具稻草棍,分到小“刘老柱”那里给的少两根,不够分咋办,奶声奶气劝解道:“唉,吃亏是福吧。” 其他小孩子们立马说:“对,由我们来占便宜,把福分都留给你好不好。” 小“刘老柱”不高兴道:“不好,四伯,你管不管?” 小四伯正在抠冰往嘴里塞,闻言吸吸鼻涕,迟疑地想了想自己的台词:“滚犊砸。” 小“刘老柱”很委屈,因为关二秃的孙子扮演胡椒还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又看到小“许老太”分得的稻草棍比谁都多时,终于破了大防:“不对啊,别人不和我一起就算了,凭啥你也不和一起吃亏?我不玩了,欺负人。” 小刘老柱在孬孩后,是又一个哇得一声哭了的孩子。 小丫作为“总做主”拧眉头很疑惑,也很生气。 “你哭什么?就因为我分得多? 可平日里,许奶奶虽然常说吃亏是福,但是你看她什么时候吃过亏。 我就这样,如果你不能忍,你就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别人能忍。 还敢用哭威胁我,别忘了,我现在是许奶奶!” 其他小孩子们也七嘴八舌帮腔道:“就是,又不是没给你工钱。人家俺奶说,别说总做主分的没错,就算做得不对,只要钱给到位,那她说啥都是对。” 许田芯急忙放下渔网,捂住孩子们的嘴,这是能说的嘛,这是能玩呢吗,啊?! 这也太真实演绎了,这段掐了重播。 小“四伯”不想被捂嘴,挣扎着踢腿喊:“你个七孙,说哩啥!” 他还没忘记自己有句台词。 这回连霍允谦都忍不住笑了。 九宝看眼霍允谦的笑容心想: 今日好像是天意,刘老柱莫名其妙的被一帮小孩子帮到了。 起码有个好印象,那结果会差出不少。 九宝之前听十安提起过,刘老柱参与在逃兵役里。 包括今日到二道河的有些里正。 所以他看他们都像在看半死人。 可机缘巧合,不止是小孩子们过家家的童言童语,想必他家少爷也发现,刘老柱和那些人还真有些不同。 按往常,这种小事,他们家少爷不可能知道,也确实不会亲自询问。 但由于年后,要再划过来几个镇归为镇北军,也是为了和临近的县衙和府城能“合作愉快”。早先霍家军没来时,就着手布置。免得北地这里待得不消停,魍魉魑魅太多。 九宝猜测,他们家少爷在年后,可能会在农耕前就会拔掉一批府城和县衙的官员。 那不是大牢里还扔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前任镇亭。 没有刚来就动那批官员,不过是因为前一阵各处闹灾,怕新上任的官员,尤其是新知县,这种不了解情况的地方官,会影响百姓生活。 耽误老百姓的事,表面听起来好像都是小事儿,这家房子倒办间,那家牛死一头,但那真是会出人命的。 还有最近在忙着互市,也是在忙着重建镇北军,还没有倒出空。 九宝又再次看眼霍允谦嘴角泛起的笑容。 九宝摇摇头,心想:琢磨那些干什么。 他现在只知道,他们家少爷此时此刻是真的放松。 甭管是为了什么,这种时候很少有。 “孬孩儿,过来,你把网里小鱼捡起扔回窟窿,回头我让人送你一包糖。” “啊?当真?!” 九宝放声大笑,那可不好说。 今日就放肆了,回头少爷爱怎么着怎么着。 而此时的霍允谦哪有空管他,一边观察孩子们别蹦跳进冰窟窿里,一边和葛七一人一边拽网。 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耳边还要听到一帮小孩子叽叽喳喳转圈说道: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呀,你们是神仙叔叔吧,好多鱼。” “哇,这条鱼好大,来者是客,别忘了带回家炖酱可香。” “放心,许奶奶会舍得白送你的。” “为啥呀?因为叔叔长得好俊呀。” 霍允谦也逐渐在夸奖中迷失自己,并且暗戳戳心想:捕鱼这种事,确实有瘾。如有机会,他还会亲手冬捕。 当五六个滑冰半大小子赶来时,许田芯怀里抱着那条冻僵硬的大狗鱼,葛七在用绳子在冰面拉拽两筐各种鱼,肩膀还要扛着工具。 而霍允谦、九宝和苏侍卫他们仨人,每人身后都拖拽着一帮孩子。 小孩子们走不动了,就一个挨着一个,扯住前面人的衣襟蹲地上打出溜滑。 霍允谦带领的是小姑娘方队。 说起这个,许田芯就没眼看,才多大啊,就知道挑俊的扯衣裳。 “田芯姐,许奶奶让你带贵客们去看起大网,已经起一半了。” 当日,霍允谦亲眼见证二道河捕捞近九千斤鱼。 听闻王家沟没有任何仪式,也不是集体捕鱼,但各家凿冰窟窿加一起也有四千多斤鱼。 许家仨有直接将贵鱼按照外面价格收走。四伯在临时支起的棚子里噼里啪啦打算盘,许老二记账。 冬捕能从这一日开始,持续到二月。 霍允谦还看到许老太抱着头鱼,直勾勾盯着她家许大宝方向笑。 霍允谦不知道的是,那是在直播,许老太在特意笑给家人们看,给她个特写镜头。 霍允谦亲耳听到,伴着鞭炮声中,有不少村里婆子激动地哭着说:“现在过的才是人过的日子,以前却不敢想。” 有商队问,头鱼怎么卖的? 头鱼不卖,人家二道河要留着过年全村一起吃。 商队直接现场买走不少。 刘老柱还找到赵镇亭,非常阔气地说:“给,镇亭大人,这是我们村明年一整年的渔税,一气交上。对,我们每户。” 又找到许田芯:“孩子,这是十两,村里给得起你了……” 说话间,刘老柱激动大劲儿,一下子就落了泪,他不停吸鼻子说:“让穆公子见笑,你不知道,之前给牛车安铁都安不起,是田芯掏的。这终于攒够了。” 霍允谦没去看刘老柱,免得看刘老柱一把年纪掉泪尴尬。他看眼许甜芯,发现许田芯正笑得像花一样。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白慕言的婚事 澡堂子。 “哎呀,总做主,您咋来了呢?”翟老大急忙站起身。 许老太看了一眼,今日太忙,人手不够。 四伯和老二他们还在江那面,澡堂子这里只剩下老翟头的堂哥在。 她指挥道:“快,咱俩把屏风竖起来。看看犄角旮旯哪里没有收拾利索的,再拾掇拾掇,有贵客来。灯盏也全燃起来,别省蜡烛了,弄亮堂的。” “可是,搓澡的还都没有回来呢。” “我已经叫人去喊王大烨他们,等他们进屋,你就说是我说的,务必让他们用香胰子,先给自己身上的鱼腥味洗掉,尤其那手指甲,再给人家搓。搓澡的时候,屁话也别那么多。” 自从来了不少外地商客,这些搓澡的,终于在大冬天能逮到人唠嗑了,一天天屁话多。 比方说,形容臭,听说他们就能嘚嘚一堆。 什么搜吧味,就是汗液酸味。捂吧味,发霉。土腥味。 还有腥得薅的,哈拉味,闹不登味。 弄得商客过后吃饭时还在惦记问她,什么是闹不登的味,其实她也说不清。倒是田芯说,就是现代喝那个东方树叶白花蛇草水的味道。得,等于没回答。 这只是形容一个简单臭。 听说关二秃给人号脉看病也闹出不少笑话。 问人家是木得张的疼,一蹦一蹦的疼,还是混僵僵的疼。腿肚子转筋疼,骨头节酸个央的疼,还是牙咝咝啦啦的疼,滋滋疼? 总之,外地人听咱讲话好笑,说你们形容词真多,不了解的以为咱在出洋相。其实当地人就这么讲话,并没有特意装作说话好玩。咱们看人家听不懂,也跟着傻乐。 澡堂子经常由于各地语言不同欢声笑语。 许老太很担心自己不单独嘱咐这句,一会儿霍将军来,到时搓澡的,又要和霍将军自来熟欢声笑语了。 “另外,别收人家银钱,记我帐上,标上招待俩字。”许老太说完就离开。 她还要赶紧去做饭。霍将军的饭,商队的饭,还要去给霍将军几人寻个洗完澡后,单独吃饭的包间。 翟老头急忙追出去,只来得及问一句:“总做主,按照什么派头安排?” “最带派的!” 这一句就明白了,最带派就是按照浴皇大帝那么安排。 翟老头又赶紧回到澡堂里,按照许老太的要求一边燃灯,一边犯愁起来。 他很想吐槽,总做主,你是不是又忘记俺们不会写字的事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做主总是会忘这件事。 总是随口就会让他们记这个记那个。 唉,其实村里人随着互市,越来越意识到认字的重要。 翟老头心想:到底什么时候能办个扫盲班,就算自己这一代报废了,可起码要让下代人会标注“招待”二字。 总不能因为不会写这俩字,还要再去找总做主。即使人家有空,嘴上也没说,你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干不好,可咱会不好意思。日子一久,围绕在许家周边能干的人多了,别再把村里笨小子们淘汰掉。 这是村里人私底下有点儿担心的。尤其是听说明年许家要盖房,人手不够,注定要招外村能干的小伙子来帮忙。 聪明的小伙子会把握机会,和二道河的比力气,比眼力见儿。只要给外村壮小伙们机会,他们一定会争抢着想长久留在许家挣工钱。 半刻钟后。 澡堂外面,九宝倒退几步特意看看各处牌匾:“西鱼许,啊,吃鱼的。可这名好绕嘴。少爷,难道是有什么出处和深意?” 事实上,霍允谦也纳闷。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知识含量,他还真不清楚有什么深意。 而以身相许,倒是好理解,沐浴。就是太过直白,不够含蓄。 九宝忽然嘀咕句:“……霍许是你?” 自个可真有才。 澡堂双开大门大开,所有服务人员到位:“贵宾五位,里面请。” 在霍允谦进来时,外面门把手就挂上包场勿扰牌子。 连多余的搓澡师傅都在外间,在给贵宾五位刷鞋。 还有五位最好的搓澡师傅也没进内室,在外面随时等拨浪鼓叫唤。 对,这就是他们村浴皇大帝的待遇。 村里人集思广益,提前开会时讲过,说浴皇就俩字是重点:要注重客人的私密性。 贵宾换衣裳时,要先递上围在腰间一直到膝盖的大白帕子,然后立马向后转背过身,不能看对方身体,让他们面壁。 贵宾脱下的衣服,还要低头问句,需不需要给衣裳叠得板板正正。 人家唔一声,你再碰。没吭声,就装死。说明贵宾有小厮。 所以连搓澡师傅也不能穿着大短裤满屋晃悠,或是直勾勾坐在那里瞅人家,一遍遍问:“泡好没有?”那不行,不让催促的。 人家浴桶旁边有拨浪鼓,有需要会摇一摇,叫人再进去。 总之,他们二道河绝对注意私密。 当初刘老柱开会时还很遗憾道,唉,咱村缺哑巴。那才叫给贵宾配的绝对隐私。 此时,内室用屏风分为三个隔断,最大的澡池里已经蓄满香汤。 池子边摆放小木桌。 桌上摆着一个小木盘,木盘分四个小隔断,木质隔断还刻着字,上面写着都是哪种洗漱用品。 然后对应去找每个隔断里放的那个小碟子。 引人注意的是,在沐浴用品旁边,另摆放一个用圆饼蜡烛熏得桔子味精油。 霍允谦不知道这个油体该怎么形容,但看了一眼,就猜到这是许田芯做的熏香。 他用鼻子嗅了嗅,桔子味还挺浓,他以往用乌沉香。 霍允谦有点疑惑,目下公共浴场已经这么妥贴了嘛? 到底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见识少了,还是说就二道河这样? 在他刚要询问在另一个隔间的钱员外时,许老三捡的那三个孩子走了进来。 他们纷纷去往三个浴堂处,打开食盒端出糕点,热茶,还有冻花红,红果上面正泛着白霜,看起来还挺好看。 许老三捡来的哥仨,分别叫大鹏,大飞,大鸟。 大棚将一个带锁小箱子,放在霍允谦泡澡时会目及之处的位置。 低头恭谨道:“阿奶说,让您将贵重物品放进这里,这是钥匙,贵宾您收好。” 大鹏带着两位弟弟出了澡堂,就长呼出一口气。 要他说,这也不是贵宾待遇啊,自己一人泡澡没人说话有啥意思? 人明明是群居动物,真是搞不懂贵人们的脑回路。 里面倒是很压抑。 哥仨赶紧跑回西鱼许,接着帮后厨做饭。 自从这哥仨来了许家,许老太没有起头就表现出高兴,那叫抢劫过她儿子,还给她儿扣过屎盆子。 许老太认这仨男娃有两下子,在这样的天气下,有胆量敢翻山越岭,起码是有魄力、有毅力,还是胆大心细的孩子。 而且才多大的娃,正是青春期,这个年纪教育好了,别走错路,搞不好将来能独当一面。 但她心里这般想,表面却对这仨小子,最开始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想先观察品行。 而随着观察,那真是任劳任怨,还明明没吃饱却主动吃得少。 有两次半夜突然来商队,成年人累得都半夜起不来身,满桌子被累得前一阵都病了,那个叫大鹏的,第一时间就爬起来给商队煮饺子,看到有银来支应,又默默去外面抱柴火,干力所能及的。 二小子大飞更是在冒烟雪天,大半夜用跑的呼哧带喘去村里通知。 许老太问他为何不赶车,大飞没回答,却能感觉出来那孩子是不敢碰许家的任何财产。平日里和满桌子一家还有大力相处,也是不争不抢,能多干点活就多干。 也是直到这时,许老太才多事,喝令:“吃饭吃饱,给你们棉衣不要舍不得穿,又是惦记外甥女又是姐姐的,才多大就操心那么多,你们要先自己活好。” 要知道许老太一般时候不爱训人,能让她多管闲事的,那就是有点地位了。她一天多忙,哪有空训这个那个。 接着又发生一件事,才是质的转变。 还是那个叫大鹏的,他在打扫浴室时,发现客人丢失碎银角子,大致有一两半快二两。 大鹏找到许老太,说阿奶,那些客商在大冬天要走这么远路,挣点押运钱也很不容易,丢银角子的人会多着急。你快问问是谁丢的,还要注意别让人贪便宜误领。 这把事让许老太当即拍拍这小子肩膀,心想:你小子人品行,来家就是缘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来家陌生猫狗蹲家门口都要养,更不用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路引就没有,再麻烦也认下,就你们仨啦,我的大孙子。 而随着许老太的态度转变,这仨大孙子还得了他们干爹好几个白眼,许老三:太能干了,脑子还活络,显得自己很笨。 倒是许老二成为二爹,还有许老四成为小干爹,很是欢迎。莫名升了辈分,家里多了一心向着许家的人,挺好的。 唉,说来拜托赵大山找过许田芯姥姥家,竟然找不到田芯的舅舅和姥姥了,还纳闷过,田芯都多有名了,怎么还不来找。 经查,就很凑巧,正是他们娘和侄女夏日里差些撑死那天,田芯的舅舅卖了房子,听说还和媳妇和离了,俩人没孩子,把房钱给了媳妇一半,就背着行囊带着老娘走了。 也是属于没路引逃的。 赵大山帮忙查到,那天田芯的舅舅是坐县里江船走的,猜测去了南面。 总之,许家的实在亲属太少,倒是来了不少“异姓亲人”,也挺好。 这不嘛,自从许老太的态度转变,仨捡来的大孙子干活更是带小跑。 进屋小孙先告诉许老太:“阿奶,那几位大贵人已经泡上了,我瞅他表情挺满意,我接下来干啥?我来烧火。” “嗳,行。”许老太立马告诉于芹娘,都张罗哪些菜。还不放心满桌子给商队那面做的饭,特意去看了一眼才离开。 她要寻白家大妹子,就是老白的妹妹,白秀才的姑姑,想借用白家铺子,安排霍将军几人来这里吃饭。白秀才的姑姑都要回避的那种,要是信她,就把货物放那里。 许老太担心,人家霍将军能喜欢咱铺子里乱糟糟说话声吗?必须要找个安静地。再说饭庄桌已经订满,今日连刘老柱家都要支桌请各村里正吃饭的,顺便帮她办三件事,一件是她孙女想要的人,将竹条非遗那对老两口要到二道河。 另两件自然是,满桌子一家搬迁,让那个村里正放人。 还有就是,将仨干孙从西山镇的户籍调过来。 听说那里面有一位勉强算是刘老柱的里正朋友,比和老雷关系差一点,此人的亲家正是西山镇主簿,对口管。放一家没爹没娘的孩子户籍,让这仨孙儿的大姐也来吧,啧,要不然咋整,听说带个刚一岁的女儿也不容易,不如将户籍调到二道河干点啥养活闺女。 而这件事,应是用不着求赵大山,免得大山还要找西山镇镇亭,麻烦。 所以刘老柱那面吃的羊蝎子,许老太不打算要钱,等于宴请那些里正给她家办事。顺便才是虚荣一把挣挣面子。 包括今日村里人冬捕喝的羊汤,许老太也没打算要钱。 这不是又能捕鱼到二月份?多占点儿大家渔盐名额,从哪里都能出来这钱。咱和这些刚刚过上人日子的乡亲们算计个啥。 许老太心里话,真的是,大伙刚刚过上属于一个人该过的日子。 不要看他们咋呼的欢,好像目前挣了多少似的,挡不住基础差到极限,可见以前过的还不如现代的猪狗。 他们村想每个季节每人都能有两身换洗衣裳,农忙累得不行能隔三差五炖次肉,想用水,家家院里能有口水井,做菜敢放盐,敢说让全家说吃饱饱的,就是现代那种最底层最底层的生活,还要这么傻干两年吧,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而上厕所有纸,那对村里人来讲都不敢想,就不要惦记了。 所以这次出两只羊的骨头给大伙熬汤,又没什么肉。每次还将骨棒熬完汤捞出来,会用那骨棒再熬一次,恨不得反复使用没有一点骨头的营养再喂给狗狗们,她还要村里什么钱。 可就这件简单的事,让她总做主的名声却更上一层楼。这也是许老太没想到的。村里人越这样,她也是越不愿意多算计。 此时,白家。 白妹子很干脆道:“艾玛,老姐,你这话就外道了,有啥可信不着的,我这就撤走,把屋子空出来绝对不打扰。人家都是贵客了,能偷拿我这点灵芝人参嘛,备不住会嫌弃品相不好,白给人都不要。再说你只看那钱员外都从旁赔小心,我可知道他,他老有家底了。” 许老太心想:你真说对了,那里面连钱员外也不是一般炮。 刚进来时,许老太看白妹子脸色有点不好,好像在和她男人拌嘴。虽然还是那么爽利吧:“怎的了?对了,白小秀才公,今儿咋没来凑热闹。” 白妹子到底没忍住,也是没拿许老太当外人,想了想吐槽道:“唉,姐,你说我娘是不是老糊涂了?没和任何人说啊,就给四海相个姑娘。今早那女方家爹娘到了,还有那姑娘也到了,我们才知道这事儿,今日就没来。我那侄儿你多少也了解,注重礼节,不想家里名声被人说他是秀才公傲气,甭管心里咋想的,倒是也有礼的在家见了见客,想说清楚。” 白妹子继续道: “可我侄儿没怎么生他祖母气,却给我大哥气得不轻。 我也是,被气得不行。 刚才我还和我男人说呢,我娘那是老糊涂。普通小子,你寻思绑在身边赶紧传宗接代,可以。 这个就不能让早早生娃,自私地锁在身边。 说句实在的,我侄儿起早贪黑读书为了啥,就为了离开这破农家。 免得没睡醒听鸡叫,进院子踩到鸡屎,下雨阴天一脚稀泥,蹲那个冻屁股猫楼。天还没黑透,村里人都睡觉了,就剩狗叫,这是什么好日子啊? 在村里和谁说话,一个个还都听不懂,人家找什么农村姑娘,再殷实也不行啊。 那是要做官进城的,和官家小姐描眉画画的,结果整这么一出,那指定是不能同意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得罪人嘛。 人家我大哥早先还说过,慕言必须进城,要是有幸娶了官家小姐。他这个爹,都不跟着进城一块过日子,绝对不给添乱。” 许老太听得也直啧啧。 确实,有些客观的恶劣环境是存在的。 所以说,她才同意孙女败家,明年要好好拾掇拾掇房子。 盖吧,愿意打开窗户躺在院子里招蚊子,她也不管。 她孙女不比白慕言心高气傲有文化啊?可女子又不能科举,咱家还不是城里人,这条件就摆在这里。不能走不能撂下的。 不如花钱吧,免得她孙女一个好好的现代孩子在乡下憋疯。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国宝 “老姐,你是没见到,那姑娘还很上赶子,都掉价。 你猜怎的? 我侄儿把话讲得那么清楚,他目下没心思成家,还没有科举完,枉费家人一番心意。 还说属实是误会,让冬日里凭白折腾一趟,以备薄酒薄礼,赔礼道歉。 我们也说,家里老娘在外面订的事不算数,我们是真不晓得。 你没看到,我大哥立马三孙子样,给抱拳鞠躬就差给女方家下跪。 结果那姑娘竟然还能厚脸皮对她爹说,全凭爹爹做主。 那意思是,她爹要是非赖上,她就认死理非要嫁我侄儿,吊也要吊死在我们家,这不就是要逼迫?” 白慕言的姑姑一脸嫌弃又生气道: “那姑娘指定是看出来了,她硬嫁,就凭我侄儿的人品,也不可能对她又打又骂。她要上吊,我侄儿也不能让她吊死。 备不住是寻思日子一久,能给心捂热乎,再生个一儿半女,嫁我侄儿就成了天大的好事。 可我是真反感这样的做派,你瞧她倒贴的那个样。 把我气够呛。 你说,换那种要脸的姑娘,是不是会说,一场误会,既然你家没这想法,那就拉倒,爹,咱们走吧。 而且甭管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没等咋样先跟来了。一点儿深沉没有,没羞没臊。 不过,话说回来,姑娘再错也错不过我娘。 要没有我娘在外面瞎搭茬,能有这种麻烦?这才是最憋屈的地方。” 许老太心想:你这句话真是说对了。 要不是有这句话垫底,往后都不能跟你深处。 讲究人家小姑娘干什么,事情起因是你们家人先招惹。 而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十里八村不容易逮住一个白慕言这样的小伙子,那再不自己争取争取,哪里的秀才夫人做做。 你看白慕言要是不咋滴,姑娘家深不深沉,还用你在这里讲究?就算你救她一命,她也会立马说:“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赶紧表态这一世咱俩可没关系,和你撇清关系。 所以屁股决定脑袋,立场不同罢了。 许老太急忙朝外走,她怕白姑姑拽住她胳膊还能再唠半小时。 只提醒一句,“既然没成,最好两家也别成冤家,帮人家姑娘家成全成全脸面,别给往外说这事儿,对两家都不好。反正我指定是不会跟任何人说,妹子,这点你放心。” “老姐,我能不放心你吗?我心堵得没缝隙时,就寻思有些事,只有你能明白。我要是和这村里旁人讲这事,他们备不住会说,送上门不要太多聘礼,还给倒搭许多嫁妆的媳妇还不要?这便宜不捡白不捡。他们不懂,到咱们两家这种程度,压根儿就不看重嫁妆厚不厚。” 许老太心想:我懂不懂的,咱俩也别继续唠了。 霍将军快要出浴,再不出来,就要泡囊,哪有空闲唠家常。 可见,她现在想像普通老太太唠嗑都没有空,其实她挺愿意聊这些八卦。 “行,你再帮忙给拾掇拾掇屋子哈,谢谢你了,妹子,我走了。” 但转头回自己店里做饭时,正巧许田芯从自家刚洗完澡赶牛车回来。 许田芯坐在炉边一边扒蒜一边烤火,许老太在煎鱼时,还是忍不住道:“谁给老白家当儿媳妇也是难。” “怎么呢,奶,您说的是白慕言?” “你都不问问,白秀才今天为啥没来?” “没来就没来呗,没来指定是有事。” 许老太就将这个事情,简明扼要说了,随后感叹道: “白家离条件极好的人家,还差出很远。又比下面的人家强出许多,就这种人家的媳妇难做。 因为亲戚里七大姑八大姨,都能挑剔媳妇两句。 这个亲戚觉得娶亏了,总觉得不娶你,还能找到更好家世的媳妇。那个亲戚觉得你配不上她侄儿,横挑鼻子竖挑眼。 你别听他姑姑说找官家小姐就满足,官家也分品级、 小官家的备不住也受气,就看白秀才最后能考到什么程度。 升为举人还是进士,那会更不满足,小官家的小姐也要听亲戚小话。 除非他升官全凭他岳父势力,要不然……” 许田芯点点头:“有道理。” 许老太看眼孙女,心想:你更愁人。 经她观察,她孙女芯里明明是成熟的,但从来不寻思男女方面的事儿。瞧那样,好像很高兴才十三岁。 好在确实不急。 谁爱十六七岁嫁就嫁,反正她家的不嫁。 那骨架都没长好,咱是更在意外人讲究咱家还是想要命? 尤其这身体本身就发育的不好,怎么也要二十岁左右再说。 这里妇人,有许多是死在难产上。 这也是许老太看到许田芯和白慕言走到一起,却从来没有考虑过白慕言的原因。 首先,走在一起没有cp感。 她孙女和谁说话眼神都不害羞,这就很愁人。 是不是在肛肠科上班的原因?见屁股典型症状都比见到人激动。 其次,对方不会等咱到那时候。 而且说实话,老大别讲究老二。 到田芯二十岁的时候,咱家这种更是一瓶不满半瓶晃的人家,挑剔要求恐怕也不会比白家少。 唉,都不能多琢磨这个事儿,怕她孙女在这里找不到喜欢的小子。 “咱俩悄声再开下直播,是不是要开第二场了?” “是要开。” “家人们,你们看奶奶做得这羊排带不带劲? 大宝啊,先把羊排端过去,端住了,你别给我一哆嗦扣地上。 再把这两份鱼送过去,是不是要分为两份?我让支起两个桌子。我这就让人喊那面别泡了。” “好。” 这里没有人人平等,这也是许田芯不愿意和官员多说话的原因,吕将军姐姐除外。连和贾莱爷爷说话前也要行礼。 “主子仆从的,净事儿。奶,家人们说你做的也太香了叭。” 许老太明白,这就是她孙女馋了也想吃的意思。 那一会儿忙完再做。 却没想到,她孙女这一去就不回了。 与此同时,钱员外差点被韭菜花呛到嗓子。 钱员外、九宝、葛七、苏侍卫,正坐在外面的桌。 里桌,霍允谦抬眼看向许田芯道:“坐。” “嗯?”伴着钱员外的咳嗽声,许田芯也惊讶地瞪圆眼睛。 “听不懂?一起。” 许田芯心想:这该死的封建等级,家人们,你们听听。 虽然你是个好将军吧,但是就你这种语气,施舍一样,我和你一起吃饭都噎得慌。 并没有。 许田芯的出筷速度一点儿没受到影响。 让坐下,那就听指令吃。许田芯一向随遇而安,认为自己的优点就剩落落大方。 或许也是在拿自己当作试毒的?没有掏出银针已经很给面子。 反正甭管是为什么让坐下,许田芯暗暗唏嘘: 奶奶做得江湖烤鱼太香了,鲜香麻辣,连里面的花生米都好吃。 生烤完再浇汁的鱼,用鱼肉蘸点辣汤,热乎的,辣嚎的,刚在外面冻够呛,吃点麻辣菜特别好。 鱼又是最贵的品种只有一根刺,没有碎刺,鱼肉很嫩。 鱼长得比她还肥。 再配点大米饭,真的是只吃豆芽都入味。 就是米的种子不好,没有现代东北大米粘和香,要不然没治了。 许田芯看着直播间家人们刷屏,有很多人说,你不道德,第二场开屏就暴击,这饭菜就缺可乐,再喝一口可乐,哎呀…… 许田芯嘿嘿笑了一声,今日就给家人们当吃货主播。她接着低头干饭,不再看刷屏,只盯着菜。 霍允谦听到莫名其妙的一声轻笑。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霍允谦手里筷子顿了一下。 今日许甜心问他:公子,你看到这么大一片江面,心情是不是会好许多?烦恼的事情暂且都放下了吧,反正我会好很多。 他反问:你还需要看江调解心情? 当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疑惑。 许甜心差不多有半个多时辰,没有再和他主动说话。 此刻,当听到莫名其妙地一笑时,霍允谦心想:根本无需问许甜心答案,她确实不用看江看海调解心情。 她连吃个饭,都能笑出声。 用刚刚搓澡师傅和他唠嗑的原话:真是没谁了。 搓澡师傅没有给他搓下多少泥,似乎很挫败。 说真是没谁了,很少遇到这样的。 还差点把他身上的痣搓掉。 他不会再来这里沐浴,一次也不会。 霍允谦将卸下来的小根羊排摆在盘子里,朝许甜心面前推了推。 有直播间家人问:“我怎么看到男人手了,合着吃饭还有男人在作陪?” 开播就进来的少部分家人告知道:“一直就有,最开始进屋时,我们见到了。” “在哪呢,是帅哥吗?” 家人们:是,她不抬头,你们能看到吗?她也不录人家啊。直戳眼底下一大块羊肉蘸着韭菜花,服了。 许田芯压根没空注意这些吐槽:好羊肉真的不膻,抹一口韭花酱,单独吃韭菜花酱很涩口,配上羊肉就是咸香味,很解腻。 许田芯只吃两口,她观察另一双筷子伸到羊肉炉里,才赶紧去夹。 夹起一筷子羊肉,裹上一口芝麻酱,许田芯觉得,就算这个锅子里,只打了两个生鸡蛋,煮熟用鸡蛋清蘸芝麻酱都好吃。 “缺了腐乳。”许田芯到底暗戳戳和家人们吐槽了一句。 “什么是腐乳?”霍允谦接话问道。 许田芯这才抬头看向霍允谦。 家人们:“……小助理,几日不见,你真的是出息了。” 许田芯吃得小脸发红,解释一番腐乳的味道。 “那叫菽乳。”霍允谦不解,你稀奇古怪的词,怎么那么多。 “啊,是吗?”许田芯打哈哈:瞧她这没学问的样。和聪明人说话特别累。 再多说一句,都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隔着屏风,外面的九宝支着耳朵心想: 他很想进去伺候局儿,想看看不分锅吃,他家少爷表情是什么样。 临走前,他家少爷在面对许姑娘时又会是什么表情。 是的,马上就要离开,他耳力听到外面来人,马车已经备好。想必少爷也清楚。 另外,明年开矿时,九宝惦记撺掇少爷订许家饭。 少爷不一定有空总来,他可以申请舍身常驻二道河嘛。 要是他来,许家甚至都不用单做菜,家里吃啥,带他一份就行。 九宝觉得他以前猎的那些野物,送到军营灶房打牙祭都白瞎了。 为什么许家连拌白菜丝凉菜都这么好吃。他听搓澡的说,最好吃的是锅包肉,而今儿压根儿就没这道菜,也没有炖大鹅。 下雪了,怎么不炖大鹅呢? …… 一盏茶过后,出现在许老太面前的只有九宝和许田芯。 许田芯特意给她奶叫出来。 九宝代表霍允谦,先是解释新铺子这里人多,霍允谦不方便出面,让他带话,真心诚意对许老太的招待表示感谢。 然后笑着说:“许奶奶,我本人还有几句话想说。” 许老太心想,就怕你不说呢。 别小看大官身边的人,身边人的态度,很多时候就决定大官的态度:“您讲。” “许奶奶,您是我见过在这个年纪,最有精气神的奶奶。 我今儿一天在你们村最大的感受就是,二道河在您精神抖擞的带领下,干什么都很有热情,士气高。 我觉得您是那种,就算八十岁也是能迎风起舞的祖母。 真好。” 真会夸。 许田芯佩服:夸她是心细。 她奶奶心不细,就夸她奶奶做事风风火火。 许老太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睛,可见九宝夸到她心坎上。下次来好好招待。 她理想中的自己,可不就是八十岁依旧能迎风起舞。 霍允谦一行人趁夜色离开后,许老太听到老翟头激动地磕磕巴巴说:“对方放下一个银锭子,不知是丢的还是给的。” 要是给的,他堂哥明明说了不收,对方当时没有说什么。 而且还差点丢了,多亏刚才先收拾浴室。 银锭子就放在精油台前面。 许田芯在白家正收拾桌子时,小丫忽然推门找来:“田芯姐姐,你快随我去看看,雪人它怎的啦!” “又被人偷了眼睛?” 不是。 许田芯戴好帽子口罩跑到大道边,才发现雪人变成了熊猫。眼睛还戴着用竹子做的眼镜框,这是代表熊猫的黑眼圈。(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怀孕(两章合一) 孬孩吸溜着鼻涕跑来:“田芯姐,九叔呢?” “走啦。” 孬孩的小脸立刻垮下来,有些失落。 他都没有顾得上吃饭,就和小伙伴们赶紧将雪地道挖好。但紧赶慢赶,九宝叔却仍是没有看到他干的“大活”。 村里小孩子最近很迷挖地道,用雪窝子堆成迷宫一样,在里面钻来钻去。 每当大人们拎着笤帚疙瘩追打孩子,经常追到洞口找不到人。 只能愤愤骂句:你就挖吧,小时候挖雪,长大挖煤,看回家再扒你皮。 许田芯看向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脏的小孩,她很不想牵这小子手,摸哪哪是鼻涕,不想要了。 “你什么时候又和你九宝叔好起来了?” 从他说给糖开始好起来的,却没有说什么时候给。 孬孩越想越难受,牵住许田芯的手急忙朝大道上跑。 小娃说不清是舍不得今日陪玩半天的人,九宝哈哈大笑的样子格外入他心,还是糖。 许田芯只能带着孬孩和小丫,齐齐望向车影。 这里没有路灯,他们只能恍惚看到,马车上悬挂的车灯是几个亮点。而他们的身后是黑白分明的熊猫雪人。 “姐姐,新雪人到底叫啥?” 许田芯带俩孩子回铺子时,不敢给讲叫熊猫:“叫熊非熊竹缘深,它们吃竹子,拉得便便能做纸。还穿黑白色皮袄。” 又从食铁兽上古时期霸气侧漏开始讲故事。 两位小孩疑惑: “不对,姐姐刚刚不是说食铁兽永不为奴,怎么后头又被养起来了?” “……包吃包住呀。” 这谁能受得了诱惑。 国宝命,不用努力也不会被淘汰。 与此同时,霍允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笑了一下。 一片天真憨态奇,腹中藏竹不藏机。 —— 现代时间晚上九点半,许田芯陪客一天才算静下来。 她正坐在饭庄的吧台前,一边等客人们吃完饭结账,一边围炉小煮。 炭盆上面的铁帘子上,正烤着地瓜和土豆,还有两节化开的冻玉米,一把花生,一壶茶。旁边还摆着一小碗冻花红。 许田芯缠在两个包包头上粉色发带垂落下来,她正低头珍而重之给书籍包书皮。 许有银口渴,问灯下摆弄书本的侄女:“这泡的是啥,不会又是那些难喝的药汤子吧。” “金银花和山楂,消食茶,来一杯不,叔叔们?” 许有银和许有仓对视一眼,又齐齐瞟眼托盘上的烤地瓜和烤土豆。怎么看起来不像想消食的样,倒像是没吃饭。 今日他们哥几个忙得脚打出溜滑,恨不得去哪里都是跑着走,他们哥仨确实还没有吃饭。 “小叔和你说,大宝,不能当村里人面前说消食,容易挨揍。”许有银抓过一把花生垫垫饥道。 “为何?” “村里人从没有听过消食,不,是从没有吃饱了撑过。” 许田芯点点头,啊,对。要是让这里的人知道现代人已经减肥了,更会嫉妒疯。 于芹娘端着半盆手抓羊肉,肩膀还挂几个馍进来。 许老四立马站起身,一边从他二嫂手里接过盆,一边说: “三哥快去叫二哥,好像过年啦,咱哥仨躲柜台后面吃吧。要不然让人看见也容易挨揍,菜太硬。” 啥家庭啊,这么造。 许老三急忙大步出去喊人。 许老二进屋看到菜,先问句,给家里老老太那面送点没?听说吃过了,许田芯回家洗澡那阵就给带了。才一边跺掉脚上的雪,一边搓手笑着说: “以前谁要是和咱哥仨说,你们能这么吃一次。咱哥仨会觉得,那指定是吃完就要上断头台。” 许老三已经吃上了,正用羊肉蘸蒜泥,一口干粮,一口羊肉。 许老四听到这话,笑眯眼看向许田芯道:“要不说养孩子不亏本,要是再……” “呕!”于芹娘刚才端羊肉盆就想吐,此时再也忍不住,急忙往外跑。 许田芯一愣,所有人也都一愣。 许老二踹老三一脚:“你吃的太恶心了,瞅瞅给你嫂子都恶心吐了。” 许田芯看眼二叔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她赶紧追出去问婶娘经期。 一炷香过后,关二秃把完脉对许田芯笑呵呵地说:“这回你真要当姐姐了。” 许田芯立即抱住于芹娘的肩膀,激动道:“婶娘,你听到了吗?你要当娘了。” 于芹娘只有惊,瞪大眼睛满脑子琢磨,她那一摊活该怎么办,要是只剩下婆母主厨,那会非常辛苦。 “关叔,有没有止吐的?”于芹娘琢磨怎么继续干活,总不能一边煮饭一边吐,会给客人恶心死。 关二秃正忙着念许田芯:“你摸摸她的脉,正好用你婶娘当例子,从怀到生,这一套下来,然后再找俩人练,你妇人这块就可以了。” 许田芯不可思议:怎么就可以了,这也太随便了,还不如她本来就会的。 关二秃笃定,真的可以,到时候脐带就由你来剪。 而许老二是手里的羊排掉落,却并没有掉在地上,被许老三一把接住。 许老二在回忆,啥时候的事呢,哪次。 许老四是惊呆了老铁的表情。 没一会儿,许老四和许田芯差点一起挤在门上,谁也出不去进不来,因为俩人都想起一事儿,还没有给许老太报喜。 …… 许老太一直到霍允谦离开才抽出空,随后就去了刘老柱家看看事情办得怎么样。 今天刘老柱可算是扬眉吐气,花钱请那些里正喝酒也高兴。 用从许老太那里学来的文绉绉话,他再给重新编编就是: 且借许家一坛酒,皆敬过往敌和友。 咱大气,从不记仇。 跟他关系不好的,以前又是王里正那个短命鬼忠实的狗腿子,这回来他家,都给他炕下坐着。 王家沟的里正,你给我坐末位。换人啦也要坐末位,谁让你们欺负我们数年。这口恶气,我们也不出,就让你们瞪大眼看着,这就叫各领风骚数百年嘛。现在谁在风骚,不是,是风光。 而以前和他关系不算太孬的,尤其是这次请吃饭会求到的人,都给他炕上坐着。 像认识西山镇主薄的里正,这人倒不是和自己关系多好,主要是以前,相对比其他人,此人没那么不要脸皮给短命鬼当狗腿子,和他一样还要点脸,所以刘老柱就觉得这人和他关系还行。 这不嘛,酒刚喝完两碗,刘老柱就拽着对方出来撒尿说,让帮忙把许老太三位干孙的事情安排安排。 对方一点儿没犹豫就说,不是啥大事儿,放心。 开玩笑,现在大家都归在镇北军手底下讨生活,谁也抗争不过命运。谁家能和镇北军扯上点儿关系,那才叫镇北新贵。 而谁没听说过许家和女将军的故事。 没看连钱员外这样的财主,都要溜须许家。 他们几人私下里还猜测,今日钱员外带来那几人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对方公子再有钱如何,外地的。人家许家就算穷却挡不住有势力。 所以让帮忙,这叫给机会。 “我和许家这位大妹子,以前没照过面。刘里正,你能不能帮着引荐引荐?倒不是为要人情,你可别说没用的话,到时我会下不来台,就为认识认识。” “你不用解释,那指定的啊,你放心,她忙完一会儿就来。” “能来吗?” “能。” 进屋后,刘老柱又游说满桌子所在村的里正。 对方和刚才那位风格不同,只稀罕看眼前利益,所以开口就是没必要搬家吧,俗话说……你别说了,你还是听我说吧:“老弟。” 对方微微一皱眉,老弟? 你刘老柱,现在管我叫老弟?以前都叫哥。 以前短命鬼的儿子,他刘老柱见面恨不得猫腰叫小崽子爹,提过去作甚?今非昔比了。 “老弟,哥也和你明人不说暗话了,咱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明年我这头盖房招工,人手不够从你们村里找人咋样?” “那也没必要,俗话说,远搬家穷三年,近搬家穷三天。” “……我结算你们村人工钱,先给你。” “哎呀,老哥,你可真是难为我,这也就是你开口吧,就是镇亭和我说,也不好使,县官不如现管……那行吧。” 至此,许老太拜托刘老柱办的两件事全部办妥。 但因为许老太是女人,也或许是大家不习惯对女人低头。 以上这两位算是好说话的,还真有在许老太露面时,喝点酒敢说酸话的。尤其是郝家村的里正,许老太的娘家村落。 这不嘛,许老太推门进屋,坐把门口的王家沟新任里正急忙站起身。 认识西山镇主薄那位也笑呵呵站起来。 认为帮许老太大忙的满桌子村里里正,虽然没站起身,但是很自来熟地坐在那里打招呼:“哎呦,这可是稀客,比不得的人来啦。” 有人夹菜边吃边哼笑一声接话道:“是比不得啊,咱们这一帮爷们捆一起也比不过妇人家。咱们就干不了互市买卖。咱们要是干个小买卖,上面没人,天天能查的你心惊肉跳。” 许老太心想:你以前上面有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干起来。 男的女的咋滴?喝点猫尿说那酸话。 你要是只看到上面有人这一点,看不到这个村里人齐心付出,有别于其他村才会有今天,那你永远烂泥扶不上墙,屎给你现拉,摆你眼前,你都吃不上热乎的。难怪你只能是个小里正。 她没当回事,和旁人点头打招呼,示意:“坐坐坐。我那面有事给客人做饭,要不然早过来了。” 许老太刚要和郝家村里正打招呼。这位是快要出五服的五堂哥,这么说吧,一个村里都是亲戚。 郝家村里正抬眼先说话道:“人真是没处看去,以前没看出来能这样,你家好像突然就起来了。这一起势,还不回娘家看看了。” 许老太敏感。 越介意什么,越不乐意别人提起这茬。确实是突然起来的。 所以这回她笑着开口了: “不会就学,没见过就看,不懂就自个慢慢悟,没人帮,那就得自个想招。哪里是突然起来的。 五哥你可能真是岁数大了,忘了,自从我娘家没啥人在郝家村,我那侄儿也随岳家搬走,我回去还向你们开过口呢。” 许老太像在讲外人事情,特意笑呵呵看眼其他人继续说道: “你们诸位指定没尝过那滋味,都是里正啊,我这种普通村民比不了。 结果回去别说伸把手帮着收收粮了,我就是回去唠唠嗑,人穷啊,当初都没人和我搭话。我起个头,娘家那些嫂子们也不说话。还真就是和我同在二道河的堂姐算对我还行。 我记得就是你家大孙子成亲吧,五哥,我特意天不亮就回去帮忙,不信你回去问问我嫂子,我帮着搭棚子又做饭,还随礼了呢。 寻思忙一天累够呛,怎么走时,不说亲属这层关系,就算是外面人主家,也会让我吃点饭再走。没有,我连给我孙女要点菜汤想带回家,都没要来。” 这就是亲属。 而越是亲属,越是找不到自己定位,敢跑二道河来,和她摆谱。 和谁俩呢这是。 许老太心想:正好把你遮羞布揭开,往后要是敢说她郝香花发迹不帮扶娘家村落,她见人就学一遍。 正好宣传宣传,她的征工要求。她不看是哪个村落的小子,她只谁人品好能干就用谁。也少与她论亲戚里道的。 “所以说,不瞒诸位,哪里是突然一下子就会怎么样,怎么可能。” 许老太笑呵呵的: “不过就是从前,要么被情狠狠难为过,要么被钱狠狠为难过。某一日对自己说,再不能这么活,要不然都不把咱当人看了,那就得自己想招吧。 这么说吧,诸位,把我这个以前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婆子,硬是给逼得眼下写文书跟玩似的,啊,你当是啥呢。” 刘老柱赶紧给作证,端着酒碗道:“反正比我会的都多,拿笔就写,唰唰的。” “当然了,我不是挑五哥你理,我妹子家那外甥都那德性呢,他自己也知道,你看他就不敢找来,不敢当我面前说酸话。” 所以,你是凭的什么?一个快出五服的,趁我还给你脸,最好憋回你那几个屁。 认识西山主簿的里正打圆场笑道:“要我说,突然起势更正常,时势造英雄嘛,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这么出来的。反正妹子,我是佩服你,今日看你敲鼓那真是女中豪杰……咱俩喝一口?” 喝酒就…… “奶。”许田芯敲门进屋,先笑着对大家说,诸位不好意思啊,然后才在许老太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许老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今儿高兴,来,喝一口!” 这一天是许老太正式亮相在各村里正面前。 甭管服不服,他们回到村落后,和村里主事的宗族老人们都会聊起。 也无论刘老柱还管不管事,大家都说,二道河现在是许老太当家。不过就是个名头的事儿。 而不经过这些里正之口,老宅那面还不想承认弟妹忽然有本事。 许家大房。 谷大嫂控制不住地吐槽道:以前在一个锅里搅饭不起眼的妯娌,现在变成这样,真是没天理了。 以前那一房人也不硬实,说句不好听的,感觉娘胎就带弱的田芯都是要死的货。现在认识这个那个,真搞不懂那些大官们好像瞎了。 正吐槽时,许有书进院。 谷大嫂赶紧一张笑脸迎出去:“这回去女方家帮干活,对你热情不?留没留饭。” “留了,但他们问我二婶和田芯了。还是她们家最有能耐那个亲属问我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家族的基底 谷素芬纳闷,儿子那岳父家在驴马烂镇。 上午要是在那里吃完饭搭车往回走,晚上天黑透才到家。 两个镇之间相隔这么远,难道那面也听说郝香花啦? 不能吧。 其实要让她说,有个狗屁本事。 郝香花一个寡妇婆,连个男人都没有,你瞅八字硬的那个样吧,谁沾上谁倒霉。又是死男人又是死儿子的,全靠狗掀门帘子那张嘴。 以前就爱靠那张嘴出门穷装。前脚走,后脚不知被多少人背地里讲究。现在更不得了,拿死去的儿子顺杆爬哄住赵镇亭,这才得了互市的买卖,然后这就嘚瑟得没边了。 谷素芬不舍得儿子在外面受冻,一边催促许有书赶紧进屋再细聊,一边指挥二女儿旺娣快给你弟打个蛋汤。 “娘,大锅在烀饼子,小锅在烧水要洗衣裳用。” 谷素芬闻言骂道:“洗衣裳还要烧水?你俩谁的主意?那不费柴吗。连三分地都分不到你们头上,咋瞅咋是赔钱货的玩意儿,一个个命贱的样,还学会那小姐的做派。” 招娣想起在二婶家,她从井里拽上水就揉衣裳搓洗,二婶路过看到也骂了她。 不过,骂的却是:“你这孩子好像缺心眼,冻坏了是一辈子的事儿。那刚挑上来的水不凉吗。” 想到这茬,招娣和旺娣同时开口:“是我要烧的水。” 旺娣急忙瞪小妹一眼,因为是她招来了有书,娘对她比对大姐和小妹好一点儿,不至于心不顺就揍。所以甭管是谁干“错事”,她出头比别人强点。 旺娣赶紧又好声好气加一句:“娘,你就不怕我们被冻坏吗。烧都烧了,一会儿我们就去劈柴。” “哼,我那是提前不知道闺女小子,要是能提前知道,我都不愿意生你们,还怕你们冻坏?” 谷素芬认为这句话,不过是她平日里骂孩子最普通的一句。 她寻思说完这句就拉倒。 却没想到今日小女儿疯得厉害。 招娣忽然上来蛮劲也不怕烫手,端住小锅就朝外走,一锅热水直泼地上:“我这就给哥打蛋汤,你满意了吧。” 灶房当即鸡飞狗跳起来。 谷素芬棍子抡圆抽打招娣,招娣就直愣愣站在那里不躲开,旺娣怕娘没轻没重抽到妹妹脸,用两只胳膊护住妹妹也挨了好几下烧火棍。 许大伯就是在这时进屋的,喝骂道: “一天穷犟犟,就没有消停时候。要是吃饱了撑的,晚上都别吃饭。” 许有书从屋里刚换下被雪浸湿的大棉鞋,趿拉一双草鞋出来也皱眉道: “娘,你这是干啥。你看人家金玲家,甭管说啥话都有商有量。您总这么动手,回头人家嫁咱家来也受不了。” 谷素芬一向儿子是天,闻言立即停手。 她能没皮没脸偷粮食,偷完都给儿子吃。 她还能跑回娘家包活干。能给在娘家时,就常年欺负她的四妹妹捏肩洗脚。她四妹妹摔跟头腿摔折,她比丫鬟伺候得还好,为的就是让娘家爹妈给四妹施压,四妹也能心甘情愿给她儿子找个好媳妇。 谷素芬心里明白,虽然她觉得自己儿子哪哪都好,但是在外人眼中,有书就那张脸和身板子能让人相中。 所以自家条件差了点儿,就要靠硬实的介绍人,要想招先认识上好闺女的爹娘。 好在她没白忙乎。介绍的金玲家里在驴马烂镇上开一家挺大的杂货铺子,干几十年了,你想想那家底。 对方四个儿子也都有营生,就这一个老闺女。 听说本来不想让远嫁,要不说她儿子有本事,那闺女一眼就相中了她儿子,看眼里拔不出来了。 给她乐得啊,往后她家有书,等于有四个舅哥帮扶,更不用说金玲家那面亲属也很像样。最有本事的一位叔叔,听说在驴马烂镇养骡牛好几百头。 一头十五两银钱,好几百头那得多少?那不比二房那几间破铺子富多了,将来不互市那天,二房那些铺子就会稀烂贱。你瞅着吧,郝香花不带那有福样。 谷素芬本来挺高兴的,还打算等儿子这趟回来,就去二道河和老太太细说说定亲这事儿。 二房再牛逼,也只能找乡下闺女,而且连村里的也还没找到。再看她儿子,比姓郝的生得那几位强多了。永远压那面一头。 没想到,在村里听别人议论,二道河开江捕鱼,郝香花敲鼓出风头嘚瑟得没边。 儿子进家也说让她堵心的话。 而这俩赔钱货,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都不收的玩意儿,今日犯邪还敢给她找不痛快。 此刻,谷素芬连生气带嫉妒,脸色都要扭曲了,但想起儿子事才是最主要的。即使心里嫉妒到,恨不得妯娌家明日就房倒屋塌,也不敢在许大伯面前再说酸话。 毕竟上次她男人看完老太太回来说,往后有脸再不和那面走动。 听儿子那意思,金玲家打听了,那就不能不走动啊。 而且二房有钱了,有啥可不走动的?心里恨,笑在脸上呗,她男人死脑筋。 “你等着的,小招娣。” 谷素芬示意儿子和男人赶紧进屋,“他爹,有书说,金玲家还打听弟妹了呢。” “她就算再牛逼,和咱家也没关系!”许大伯忽然吼道。 以前许大伯非常膈应兄弟媳妇,现在升级了,直接成他逆鳞了。 谷素芬嘟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都是实在亲属。再咋地也是你几个亲侄的娘。” 许大伯似乎被这句安抚到了,长叹一口气,静默好一会儿才问他儿子:“不是让你去帮着干干活,商量商量聘银少点,或是晚给交到你们小两口手里,怎么还聊起二房了。都怎么问的。” 许有书说:“吃饭时问的。问田芯和我咋样,我说我是她亲堂叔,那能不好嘛。” 许有书一脸,家丑总不能外扬的模样。 并且他认为事实也是如此。他从打工回来后就忙自家地头,接着又跑姥姥家忙活,忙完相看姑娘,始终没去二道河。 “怎么问你二婶的。” “金玲那位有本事的叔叔说,我二婶可有名了,还打听了几句互市铺子的事儿。” 接下来,许有书回话稍稍加了点小心,他先看眼他爹的脸色才继续道: “问那个铺子,有没有咱家的份儿,可能是以为我奶都在那面养老呢,许家一起干。 要是有咱家的,那聘银少点也就理解了,银钱都压在那上面。 还说那是个好买卖,谁提起都眼馋,金玲她叔想沿路也开一家却没办下来。 听说只有谁干不好,被客商们告了,才能得机会换东家。” “你怎回的?” “我说我不清楚。” 许大伯深吸口气:“……你咋能不清楚?你扯这谎话作甚!” 谷素芬赶紧对儿子挤咕挤咕眼睛,拦在中间插嘴道: “他爹,一笔写不出许字,人家金玲她叔指定是寻思,咱们两家就算没合伙一起干买卖,也会在老二家起头时帮了两个呗,手紧。 咱儿子那能知道帮没帮过吗?咱俩都没和他细聊过。 而且你喊没用,咱儿子和老二家的那几个小子都是亲兄弟。 不是有那么句话?打虎亲兄弟,就算眼下没掺和,以后忙不过来,那不得去帮忙?也不算是扯谎。 这段日子咱家是没招消停,要不然有书早跑去二道河了,血缘摆在那里,你给他腿打折都拦不住。” 许有书说:“我确实早在二婶家盖房那阵就想过去了。倒不是图啥,爹,家和万事兴,我这次去金玲家就这个感受。他们家人心齐。” “你看看。” 谷素芬心想:更何况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日她那妯娌出点啥事儿,没个男人只剩下几个晚辈侄儿咋能行,就一个成家的,剩下的都没成家。她男人作为亲伯伯,那不得帮着主持主持? “不算个屁,你们娘俩少打小算盘,我告诉你们,不准偷摸去。咋骂你们的忘啦?还没脸想凑上去。人家帮扶那捡来的,都不帮你,这就是亲属,都比不上两姓旁人。” 许大伯一脸伤心道:“这年月爹娘也势利眼。人家那娘,都是哪个过的不好,惦记拉拔拉拔。你奶奶可倒好,唉,谁家日子好,她跑谁家待着。” “他爹,就别和自己亲娘计较那么多了。娘能不惦记让条件好的帮扶帮扶差的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得常去看她。至于弟妹脾气大,骂我啥的,咱当哥嫂的不能往心里去。自家人吵吵几句,有啥可过不去的。” 门外,旺娣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妹在偷听。 胆子也太大了。 招娣眼泪没擦净就边听边摇头,这个家儿子至上,银钱至上,贪便宜至上。 她的亲娘为去二婶那里沾便宜,恨不得二婶扇她,她转头也好意思贴上去。黑的给讲成白的,虚伪至极,不要脸面。 当招娣听到爹娘又重起话头,说二姐的婚事时,更是绝望。 旺娣也没想到,她在家里明明挺“受宠”的,爹为了弟弟的聘礼,今日竟然去给她相看一个瘸腿的男人。 比大姐那个还不如。 大姐那个只是岁数大,住得偏远,进门要帮大姐夫拉拔两个弟弟长大。爹娘对外说,进门就当家。 好在下句话还算安慰到旺娣,从屋里陆陆续续传出许大伯的声音:“除了腿有点毛病,剩下都挺好,浓眉大眼的,和大姑爷一样憨厚。那面说是着急,家里有老人要不行了,说给冲冲喜。都是孝顺人,我听着心里也挺难受就应了。” 谷素芬说:“你是顶梁柱,你拿主意就行。那咱儿子这面……” “瞧这样不能少了聘礼,那就等二丫头年后出门子,再订日子。” 许大伯看眼许有书:“没啥事儿去看看你奶,也让她知道知道。” 有句话孩子他娘说的对,至少要让外人表面看着两家关系还行。 “爹,你不去吗?到时我二姐出门子,我二婶他们会来吧。就我成亲,更会来,别那样。” “哼,到那时候再说吧,有银他们几个,都不说来看看我这个伯伯,我长辈去看他们?我不去。” 第二日,二道河许家正在经历几大喜事。 先是满桌子搂着许老太激动哭道:“为了我破房子那几亩地能有人接手,老姐你费心了。这回好了,我搬来,咱两家往后做点啥好吃的,也能像人家那亲姐妹端来端去。我就住你旁边。” “我是为我自己,免得老了,拄拐找你唠嗑,想讲究谁两句坏话都费劲。” “对,咱俩老了,还能一起拄拐爬树淘气。没男人咋啦?儿子们孙子们都成家了咋啦?咱俩搭伴。” 满桌子泪中带笑心想:而且老姐,我争取走在你后面,这辈子,指定把你伺候走了,免得剩你一人不得劲儿。 许老太要是知道桌子心里想法,指定会破口大骂,你能不能盼着我好。 满桌子的小儿子虎子,正拽着他傻大哥也在后面偷摸抹泪。 怕听到动静打扰两位老姐妹,赶紧扯他哥离开。 虎子使劲用袖子蹭蹭眼睛,又看着远方回忆满桌子叮嘱他的话。 娘说,如果有一日谁杵坏对你说:许家赚这么多,你们劳苦功高却赚得这么少,甘心吗? 当你听到这话,如果你还认我是娘,请你立即转手就给对方大嘴巴。 你许大姨,以前那是门前过粪车,恨不得都要拿勺子舀一口尝尝咸淡占便宜的人,也是一文钱不敢错花的人。 所以你大姨不是干不动,却一次次把赚钱的机会分给咱家。心浮气躁时,请你想想家里是怎么过好的来时路。没事儿也回忆回忆许家帮过咱家的一幕幕,那全是救命稻草啊。这辈子,你要是敢丧良心,我就敢不认你这儿。 许老太依旧不知道这些,要是知道她也会吐槽说:不至于不至于,还没富到那个程度,刚刚吃饱饭而已,不用打这么早的预防针。 在满桌子回原村落办卖地手续时,许老太面前跪着的三个孙儿又哭了起来。 许老太打算让大鹏、大飞、大鸟三兄弟中的老二,开始和她学厨艺。据她观察,小二孙有点天赋。 三个小子跪在地上:“我们以已故父母和大哥发誓,如若有一日敢离开您,敢泄露手艺,我们就……” 许老太摆手制止,跪她是必须的。 因为从即日起,这就是她三个孙儿了。 三个儿子,三位孙子,一个大宝贝蛋孙女,芹娘又怀孕了,哎呀你看看,家人们,自从穿越来,人口比财富增长的还快。且增长得非常扎实。 可发誓不会离开她,还有泄不泄露手艺这个,就不必了。 许老太坐在上方笑呵呵道: “孙儿们,听好了,奶奶敢传就不怕泄露。 但有一点,你们几个别在这一亩三分地泄露,那没出息。 九州这么大,单飞也要去外面更大的城池,也是你们父母给起名的意义。 这样的话,备不住十年二十年后,我还能收到不少外地的房契。” 怎的呢?这话让仨有发懵。 “因为那房契是我三个孙儿变成蝴蝶,飞过山,飞过海,变成壮小伙,飞到更大的地方,用赚来的钱给我买的。过年时,他们一定会星夜赶路,进家就激动地交给我!” 许老太和孙女商量过,这才是领养的意义,而不是养在身边做可用的人当长工。 三个新孙儿听完,齐齐叩首大声道:“是,祖母,孙儿们知晓了。” 许家三有:“……”说得跟真事似的。 真是一个敢画大饼,另一个就敢做大饼。(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差点出事(两章合一) 在于芹娘心里,婆母画的不是大饼,那一定会成为现实。 因为她压根儿想不到九州那么大,都要去看看。再看她婆母多厉害,已经能想到在大城池买房子。 连教育子孙,眼界也比旁人大气数倍。 所以她比谁都激动在望着许老太,满眼钦佩。别人家没有这样的婆婆,她有。 于芹娘下定决心,等生完娃的,要是家里再去外面进货,她要是有机会也想跟着去外面看看。 今日,许家仨有也上座了。 于芹娘坐在许有粮的右侧。 四个人都有些别扭,还从没有谁向他们这么拜过。 大鹏、大飞、大鸟三兄弟正向他们行跪礼:“二叔,二婶。” 许有粮憨厚地笑笑:“以后就是一家人,缺什么少什么,你们奶奶忙,就和你们婶娘说。” 于芹娘也赶紧乐呵呵应道:“对,和我说。” 但是别和她说大物件,大的她不管。 “三叔。” 三个小子看向许有仓,眼神里的光芒还是有些不同于别人。 大鸟年纪小,叫完一声三叔后,眼圈儿还红了。 可许有仓却暗自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不再叫他爹。 相等于自己惹回家的麻烦,终于推给了娘。 许有仓很痛快应道:“嗯。” “小叔。” “咳……嘿嘿,好好好,快起来吧。” 许有银乐了,他很期待一会儿田芯儿他们咋改口。 许田芯在三飞站起身后,就上前一步主动笑呵呵说道: “其实来家有些日子了,咱们却从没有认真说说话,也没互相叫过谁。 正好趁今日,我想和你们打个商量,咱们就互相叫字成吗? 就像我从不向里正爷爷家的刘靖栋叫叔,哥也不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大家年纪上差不多,叫字更自在。 所以你们叫我田芯,我叫你们大鹏,大飞,可行?” 大鸟问:“那我呢。” “你指定得管我叫姐。” 许家仨有听到这句全都忍不住笑了,得,合着大侄女在这占便宜呢,自己却不吃亏。 许老太也笑着指挥道:“那就这么定了,愿意叫啥叫啥。行了,天太晚赶去西山镇不行,装好货物带好书信快去套车。” 许老太示意老三有仓稍等一下,让带一条棉被走。 许老太担心那面连暖和的棉被都没有,一路下来,一岁多的孩子可不行。又将米递过去,说以防没吃的,她们娘俩都垫吧垫吧,让他们大姐熬出点米油喂那孩子。 “至于他们那房子,无论多小多破,也是他们爹娘唯一留下的。你到了后,问问他们大姐的意思。 要是卖,再将钥匙留给西山镇酒楼小二,让他们帮着张罗张罗。甭管最后卖多少钱,到时回头给他们大姐揣上。 在咱家用不上,放兜里心里也有底儿。 要是不卖就将门锁好,你再去附近人家打声招呼。 你长得人高马大的,又是他们三叔,旁人才不敢乱占房子。你别嘴又犯哏,一让说话就躲远远的,去说两句。这样往后他们回去也能多个念想。” 反正卖也卖不上半两一两的,别看是镇里。 许老太问过她家有仓,据说就是镇里的贫民窟,还是一间房,连个单独灶房都没有,进屋就一目了然。 说比原身孙女那位好赌的姥爷家还能差上许多。 比那还差,许老太都联想不出来那得矮趴趴成啥样? 恐是连普通人家的柴房也不如。 当然了,她联想不出来,也是因为像她数落老三的那般,一针扎不出血,问一句回一句的。不问从不多言。 而早在许老太叮嘱许有仓抱被子拿米时,大鹏就折返回来。 大鹏本来是想回来说不卖房子。 不是为了念想。 而是奶奶,大孙现在就送您一套房,那破房子正好留着给我叔他们,去西山镇送货取货歇脚用。 没想听到这样一番话。 大鹏走进屋,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许老太的脖子:“奶。” “哎呦哎呦,以前都是孙女抱着撒娇,还寻思男孩子不会这套呢。没想到今个尝到孙子的大拥抱,我看看这是怎的了?” 大鹏吸了吸鼻子,松开许老太后,又用衣袖使劲擦擦眼泪笑道:“没啥,就是进来告诉您,我们一定会早去早回的!” 铺子前。 大鹏、大飞、大鸟怀揣迁籍文书坐上马车。 许老三瞅眼这仨小子,觉得自己都升级成叔了,给田芯女娃当车夫是应该的,女娃娇贵,给臭小子当车夫怎么能行。 一会儿车上大道就教他们赶车,他好进车厢里面躺着。 “犁过地吧?” “犁过。” “看好。这就相等于左手爬犁右手鞭,黄牛猛蹬在前面。鞭子一甩,喔喔驾驾,喔稍稍吁……” 今日,许家三辆牛车同时出动。 一辆跟随满桌子回村。 一辆去往西山镇。 第三辆自然就是许田芯驾驶,去往林区接老两口。 林区里正从二道河回到村里后,第一站就去老两口家里。 “你家要搬去二道河?” 老太太躺在炕上眼里带着期盼望过来,老头说是。 “啧,搬迁可是大事儿啊……” 老太太眼里的光当即灭了,咳嗽起来。 老头听里正这语气,似乎想要人情,一下子也泄了气,泄气过后,索性说开: “里正,这些年我们家先治小儿,送走小儿后,又给老妻看病,连年抓汤药没有多余银钱,那我们就不搬了。只求里正在向许姑娘解释不搬缘由时,就说是我们不愿意搬走。不要惦记向许姑娘讨要人情,一文都不行。” 这钱就等于白花。 老头长叹一口气,花在他们这种将死之人身上不值。 “你?就你这大穷家,除了竹条还趁个啥,我啥时候办事朝你要过人情。要不说你们这些村民呐,本事没有,扣屎盆子一个顶俩。我告诉你,搬走可以,出去少咧咧,要不然我怎么让你出去的,还能让你怎么回来!” 老头懵了,嗯?是他听的那个意思吗? 没想到还会峰回路转。 老太太紧闭的眼睛也急忙睁开,紧紧扒住炕沿,不可置信地再次望向里正。 里正眼神闪了下,躲避注视站起身道:“嗯,就是你们听的那个意思,快拾掇拾掇吧。” 许家和林区交换人,没有附加条件。 只是正常购买房梁,二道河积攒的不够用了。 但那是许家认为的正常做买卖,事实上在别人眼中已经不正常了。 许家买四百根房梁。 而随着林区里正离开老两口家里,村里一传十十传百,慢慢有许多人走出家门,互相揣着暖袖纷纷议论着: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村头老高家,把头第一家两间草房,男人叫高满堂,是这个高满堂他家吧?” “是,你没听茬,外号高白忙。生了一个大闺女俩小子,却一个也没剩下,那可不就是白忙,就是他家。” “你说他家也没一个后人,死了都没有人给烧纸,以前咱村里人谁见了不说句可怜呐,怎么还能有人特意来接他们呢。接他们有啥用啊?” “是啊,破房子也不值钱,还没地,就院子里种那点竹子,真是稀奇事儿。” 然后这个村里人,今日就开眼了,稀奇事还有更多。 今天许田芯特意打扮一番,她戴着叔叔们高价给买的白色兔帽,穿着奶奶特意找人给硝制的白色羊皮背心。 奶奶说,咱可别自己硝制了,太臭啦,你听奶奶话,小手多制点痔疮栓从哪都赚出来了。所以这件背心瞧上去就很阔气,脚上也蹬一双同款羊皮靴。 许田芯在众人围观下,攥着赶车鞭子进了老两口家里。 没一会儿,她又扛着大包小包出来了。 围观群众只有一个感受:让这么一位家境很好又很标志的小姑娘给扛大包?无儿无女高白忙老两口,这凭得是啥呀? 而更让大家惊讶的是,没过一会儿老太太被戴地主帽的人背了出来。 此人正是不放心田芯赶路的刘老柱。 刘老柱是捂住帽子怕被风刮飞,喊着跑着跳上的田芯车,非要跟来。 这给刘老柱累得,他都没有背过自个亲娘。 林区里正听到消息赶来:“哎呦,刘里正,你咋能背她呢,快,村里来两个小子。” 围观众人:“……”啥?原来是一位里正。 刘老柱气没喘匀,却强制自己喘匀,要不然没面子,好像自己身体不好似的。 刘老柱一边给牛车上的老太太盖好棉被和靰鞡草,一边笑呵呵转头说道:“我咋不能背?这往后就是我们村里人啦,我们村口号一向是,老和小,要照顾好。” 只不过他们村口号比较多,不止这一句。 进村口号:同命相连,保佑赚钱。 类似的还有,有钱就种树,没钱就挺住。 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连外嫁的姑娘都是。 林区里正说:“没想到你们会来这么早。” “着急啊,那面屋子都给准备好了。” 正好让高满堂两口子在田芯租干活其中一间小屋里住,能给看看货物。 “俺们村里人知道又要多出两位能唠嗑的,给炕都烧得暖和的。” 说话时,高满堂已经将房门落锁,这院子里竹子明年要砍掉,全部拉到二道河再卖房。 高满堂佝偻着腰,长揖到底:“多谢乡亲们,多年来对我高家的帮扶。” 尤其是邻居。 高满堂又特意对邻居一家子行了个礼,这才被许田芯扶着上了牛车。 但是乡亲们心里却不得劲儿了,好些人想起自己没少骂高家是绝户。有时在别处惹了闲气,路过高家门口也会呸上一句:“怎么路过这里,晦气。” 连高家西院邻居,也想起自己没少欺负高家两口子,让人家院子一退再退。退了不说,还让高家自己重新搭院墙。 大家自动让开路,忽然不再议论纷纷,而是沉默着看着许田芯挥动鞭子,副驾驶坐着高满堂的新任里正。 一看就是不卡油的好里正,他们面带笑容地离开。 与此同时,满桌子回到自己村里办理地契房契,表现得可比起高满堂“小气”多了。 尤其是面对两位同村住的亲姐姐。 以前几位姐姐在娘家时就瞧不起满桌子。因为她娘生她的时候家里断粮,她比起几位姐姐个子不高,大家就笑话她还没有三块豆腐高,还觉得她笨。 乡下姑娘长得不好脑子再笨,大伙一致认为注定嫁的不好。 结果……是的。 不仅成亲后没了男人,而且看起来比较有出息的大儿子又傻了,同村住的两位亲姐姐就更是离她远远。 让满桌子最伤心的一次,就是她大儿子受伤,她跑到两位姐姐家下跪想借两个应应急,那面雇主家赔钱就还。三姐家直接锁大门,四姐说家里哪有钱。 当时满桌子含泪从四姐家出来,心想:是啊,哪里是刚不帮。她家孩子小时,从两位亲姨家门口路过,三姐家杏子里面长虫子,宁可扔了也不给她家孩子。说给习惯了,该总伸出两只小手上门讨要,不能给惯出这毛病。 而且一个村里住着,两位姐姐从来没帮忙也就算了,在她刚做媒婆那阵还跑她家干仗,说画个跟鬼似的给她们丢磕碜。 如今,却来了。 满桌子一边风风火火收拾屋子,一边望着两位姐姐:“稀客啊。” 满桌子三姐忍下泛酸的话,打听问:“小妹,许家工钱能有二两不,让你这一大家子都跑去给她卖命,值吗?” “呦,三姐,你家今年挣了多少,让你这一两二两都瞧不上啦?攒出半两银钱没。” 四姐皱眉接话道:“小妹,你别不知道好赖,三姐还不是为你好?咱们才是亲姐妹。你和郝香花再好有啥用,不还是要给人家帮工,没见人家让你当东家。” 满桌子忽然放下手里活,去灶房喊四姐家外甥道:“喜子啊,不是小姨不给你找活干,是你娘说帮工没出息,你往后也别出去给人帮工啦,你娘要给你找个能当东家的。你听到没?为你娘争脸,千万别找小姨!” 满桌子差点儿给她四姐脸气绿喽。她哪里是那个意思? 两位姐姐忍下气,接过话继续假装关心道:“从小就是虎透呛的玩意儿,不知道里外拐。我们俩打听,不是和你亲吗?我问你,你把房子卖给东院二小子成亲用,那你们一大家子往后住哪啊?再说你卖这么便宜,咋不提前吱个声。” “就是,还没咋地呢,就翅膀硬敢卖房。往后人家不要你们了,这傻得傻,老的老,我告诉你,回村别哭着找我们,我家可没空地方安置你们。” 满桌子说:“你们放心,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往后我们家房子修在山顶上。谁要是想在我们面前再说些没用的屁话,也要先累死她们。一路十八弯,你就爬去吧。” “你?!”两位姐姐彻底挂不住脸。 但满桌子的四姐也挺绝,都这般了,还惦记临走前划拉点东西,看看满桌子搬家有啥不要的,两眼正寻摸着。 被满桌子一眼识破,毕竟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来,四姐,临走送你一个礼物,这抹布留给你,擦嘴用。” 满桌子家的门被甩的叮当响。 满桌子追出去喊:“两位亲姐,不多坐一会儿啊?你说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废话来!” 又和看热闹的婆子们大声说:“嗯那,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们一粒米都没带就来贺我乔迁之喜。” 西山镇。 当大鹏他们赶到姐姐常干活的大车店时,大车店老板娘看着仨小子穿得有点儿不一样了,外面牛车旁,还站着一位高大的小伙子。虽然没看到相貌,但看背影和牛车就知道有本事。 老板娘本来就急得不行,正在柜台里团团转,见到大鹏更是手都哆嗦起来:“快……” 这作孽的客人,怎么撒尿跑到后院看到了大鹏姐姐的长相。 其实大车店老板娘是有点犹豫的,她到底要不要为了个浆洗衣裳的妇人,得罪常客。得罪就会少赚钱。 此时,洗衣房里,住店的跑腿子老爷们不顾婴孩的哭声,先是抢过婴孩扔到柴火垛上,随后就将大鹏的姐姐按在墙上扯衣服扣子,一手还忙着解裤子。 大鹏姐姐喊着大车店老板娘,喊着和她一起浆洗的妇人,泪流满面嘶吼:“救命。” 可是干活的都怕多管闲事丢营生,一旦丢了,一家老小吃啥喝啥,有婆子急匆匆离开假装没听到求救。 就在这时,大鹏、大飞、大鸟一脚踹开屋门。 “姐!”(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吕岩升迁(两章合一) 大车店老板娘慌神了,急忙叫周围所有能叫的人拉仗。 “别打了!” 老板娘发话,帮工干活的不敢再装聋。 连后院喂骡牛的,灶房的厨子听到动静都赶了过来。 大家纷纷冲进屋里拉仗。 大鹏打得眼睛都红了,拳头擦破。 大飞正将外衣脱下给他姐围好,又紧紧抱住在打哆嗦的姐姐:“没事了,姐,我们回来了。” 十岁的大鸟将怀里哭得弱声弱气的外甥女递给大姐,找空档上脚踹。 三个人被厨子和帮工者们死死拦住:“快拉倒吧,拉倒,传出去就会走样,也会吓到孩子。赶紧给你姐和孩子送回家缓缓神是正经。” 许有仓一直在门外倚墙等待。 他认为屋里只那么一个男的,凭这仨虎小子,要是再打不过可完了。他就没进去。 但是许有仓再抬眼间,从前院来了一伙气势汹汹的人。 “我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伤我义弟。” 许有仓扫眼这些人穿着,猜测里面那个和眼前这帮人都是跑货的。 许有仓站直身前,随手拎起门口放的门闩。 叮咣闷响声传来。 屋里大车店老板娘跪在稻草上一愣,顾不上问询脸被打成猪头的人,赶紧爬起来带小跑往外看,结果只一眼,老板娘就差些昏过去。 窑瓷厂于东家从外面赶来,看到院子里倒下几个人也闭了下眼。 许三少,一挑十,你是真虎啊,而对方是小二十人,你们四个就敢和对方干。 于东家和酒楼东家齐齐奔向许有仓:“不至于,不至于,他们什么命,您是什么命。” 许有仓抹了下嘴边的血迹,望着躺在院子里横七竖八的人,又扫眼发憷往后躲的人,扔下门闩说: “至于,我们要是再晚一步,那妇人就会上吊。剩下活着的亲人,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儿要是没个说法,也会有更多没力气抵抗的妇人被害。” 于东家和酒楼东家对视一眼:头一次听许有仓说这么多话。 接下来许有仓的话,更是让俩人惊讶,让院落里一众人,也听得心惊肉跳。 许有仓先问仨小子:“敢不敢受几鞭子?” “敢!” “依据本朝律例,言语侮辱女子,割掉舌头……” 许有仓背诵起,当初侄女教导手下制皂姑娘们的话,连语气都和许田芯差不多,也是背着手,边踱步边看着众人说道: “……动手动脚,剁掉双手。十二岁以下女子同意,如上。 凡豪势之人强夺女子,成者,绞刑,颈椎断裂而死。 未成者,杖一百,脸刺字,流千里。” 但由于他们伤人了,先出了口恶气,不是发现就扭送到衙门口,所以可能会先受几鞭子。 许有仓回忆,当初侄女对制皂姑娘们还叮嘱说: “采蘑菇,捡柴火,高粱地,玉米地…… 当你落单,无论你在哪,无论你在何时受到侵害,即使对方跑了,你没有抠下他一块肉,也要立马回村说。 不要担心抓不到他,即使未遂,衣服不会是完整干净的,挣扎时他会留下印记,他能否拿出有效的不在场证据。 还有望闻问切,有稳婆,鉴别贞洁的方法有很多,总有一款适合你。 你们只需要记住,村里叔伯们凡是个像样的,就会宁可受鞭刑也要为你们出气,更不要顾虑对方有势力。 二道河玩命挣钱,一百多户人家,请相信乡亲们在吃饱饭的情况下,就有胆敢再不受窝囊气。 总之,自戕最没有出息,我们要让对方恶有恶报才是目的,记住没有?” 当初许有仓是帮侄女抱柴火听到的。 此时,许有仓只想对几十里外的侄女说: 田芯儿,三叔记住了。 谁家没有女孩? 没有女儿还没有母亲和侄女嘛,绝不会选择息事宁人给你丢脸。 二道河,许田芯打了个大喷嚏。 西山镇衙门口,许有仓击鼓鸣冤。 西山镇主薄为难地看眼镇亭,想最后再求求情,镇亭摆摆手:“打,十鞭。” 凡是参与此次斗殴者,通通被按在长凳上笞鞭。 包括对方那一伙人,一共二十三位,对方是十九位。 而打头先脱衣服光膀子趴下的就是许有仓。 接着是大鹏、大飞、大鸟。 大飞问大鸟:“怕不怕?” 大鸟摇头说:“不怕,人活一口气。” 一下,两下,四下…… 三兄弟的后背出血印了,但他们在齐齐望向打头受刑的许有仓,泪中带笑呲牙忍住疼喊道:“三叔,痛快!” 倒是在外面的窑瓷坊于东家,搓手说: “唉,许家人还不知道这面发生的事,要是知道了,也不清楚这样办是对还是错。要我说……太倔。” 明明可以讹对方一些钱,毕竟那伙人听到让报官,后来慌了,特意打商量说多给一些补偿还不行吗。 被打者不敢装死,也连忙嚷嚷说:没成,正好家中无妻妾,纳了还不行? 不行。 结果自己还要受罪,这不就是认死理。 酒楼王东家和于东家有不同看法。 本来他觉得挺晦气的,不过就是个合作关系,就因为他想显得热情些才腿欠跑到大车店,然后遇到这种事。 帮不是,走也不是。 生意人嘛,何必为了旁人的事情得罪人。 可随着许有仓那是真有本事真能打,再加上一向不多言的人,今日掷地有声说出那番话,酒楼东家认为,这种“认死理”的品性,才是最值得交往的。 许有仓被鞭打完,连眉头没皱就来到大车店两口子面前。 他望着老板娘道: “你一定在后悔,当初不该雇佣大鹏的姐姐,不雇就没有这麻烦事儿。 你也很担心,有了这一遭,你的店还会不会有人来住。外面是否会瞎传是黑店。 我家也是开店的,有些难处,我理解。 所以如若你信我,因这一遭造成的损失,即使眼下不成,我将来也一定会给你介绍客人。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人。” 大车店老板和伙计们,通通有些发懵地看向许有仓。 老板娘更是愣愣地抬头。 许有仓继续道:“所求就是,看到和大鹏姐姐这种情况的女子,你帮了不会后悔。你下次也比这次更敢为可怜人出头。” 于东家从旁听到这话,忽然拍了拍许有仓的肩膀。 罢了,人活一世就该如此,曾经自己也是那种会为一口气敢死磕的人,不知道是从何时才变得油滑,于东家对大车店老板娘说:“也不用等以后了,过两日就会来一批客商给我家作坊送货,看在许三少的面子上,我安排他们住你店里。” 啊? 大车店老两口急忙道谢,原来是有好人好报的,虽然一开始有点儿私心犹豫。 大车店老板来了精气神,解释道:“我刚到店里就问过,我老妻连同伙计们最开始不敢上,那是怕过后报复。这回妥了,都备案了,敢报复我也告,还没王法了呢。” 老板还指着老妻说:“真不是我夸,这镇里日子穷苦的妇人都找她,知道她热心肠,能留下干活就给发两个铜板。你只看大月还背抱个孩子,换别人家不收……” 这面唠起来了,作证时还突然有了底气有一说一。 保证自身的情况下,多数人还是愿意做个正义之人。 大鹏姐姐也被安排进去检查。胳膊腰胸口被掐出指印子,案件清晰。 家里的许老太却骂了起来:“下次不能让老三去西山镇,他回回去回回打转,这又是遇到啥事耽误到那了。” 西山镇镇亭脑瓜子也嗡嗡的,他在犯愁如何量刑。 一般徒刑都是往他们这里派。 这要是给流千里,既要上报县衙重新状告,两面耽误功夫,又要派专人往外送。 快拉倒吧,千里外,这不等于是从苦寒之地送往江南了,还去好地方了呢,那不行。 镇亭也很看不起犯这种罪行的人,放着准许的青楼小巷不去,为难良家女算什么东西。 “你去找苦主那面谈谈,给定性轻一些,要不然还要送往县衙,治所没权利定千里的事,就百里吧。另外商量一下,百里只有徭役的活计,问苦主同不同意。你就告诉是我说的,再朝北送送,能给冻半死就得了呗。” 主簿趁机说:“那他们挪籍……” “挪挪挪。”西山镇亭差点脱口而出:赶紧挪走,怎么不挪完再出事,这样他就能推给隔壁赵大山审理。 他很羡慕赵大山,那位可不怕麻烦敢往上捅,因为上面不是县衙而是镇北军,那能给这种人弄死。 听说自从镇北军来了,那面连偷鸡摸狗的都没有了,怕直接给弄成军奴。 主薄从旁磨墨:“话说,大人,您见过大将军吗?” 镇亭用舌头舔下劈叉的毛笔头,头不抬就回道:“地方上,有几人有幸见过?府城那些排队等接见,人家大帐撂下,压根儿没理。唉,三品大员啊,岂是我等能见的。” 与此同时,霍允谦打个大喷嚏。 想必是在二道河捕鱼脱衣裳受凉。 军帐外,九宝正问十安:“你舔过铁吗?你尝尝,味儿不一样。” 十安斜睨他一眼,从二道河回来就来了大营,然后九宝就四处让人舔铁,贼坏:“我想尝你带回来的香肠。” 九宝立即立正站好,那不可能,同时对贾将军问好。 帐内,贾莱正向霍允谦汇报,已经预备在镇北开多少家“国有工厂”。 就是那种名义上私人的,但实际上,背后由霍允谦所有。所得会用在军资。 这次来北地,为了不让皇上猜疑,霍家管理类人才,甚至连霍家护卫军都是有名额限制的,霍允谦没带那么多得用的人。 所以许多事情,不得不让贾莱既管军务后勤,又要和朝廷派来监管互市的官员打周旋,另外,还要操心这些。 “辛苦。” “将军不必如此,都是卑职应当做的。” 霍允谦亲自给贾莱倒杯茶,示意坐,然后才说这次去二道河,发现有一位真挺适合做这些事情。 起码是一位备用人选,做“国有工厂”的总管会长。 管理在北地的所有作坊。 “将军,您所提之人是田芯儿吧?”贾莱端起茶杯,想起许田芯面上带笑。但太年幼镇不住,还有点孩子气,心机也不够。所以名下管一个试试手,先锻炼起来尚可,不出二年就会成长很快,可大总管还不够格。 只能说几年后的许田芯,如果成长的还不错,还要她不因成亲受限,才是能掌控玛瑙翡翠黄金等等暗下钱庄的好人选。 “她奶。” “咳咳……”贾莱差点烫到嘴。 他怎么没发现? 那是那位老太太在你面前隐藏。 霍允谦依旧没放弃那个想法,明年年底,先让许老太带几十位里正试试,年底是限期让忙忙许家的事,否则女子通常恋家,也更踏实,自家没发展起来时,不会朝外面看。再择选出一些能干的里正后,就可以将许田芯的祖母往这面调了。 霍允谦缓过神,虽然很缺得用能干之人,但是还太远的事儿,又聊起别的,问贾莱军务。 在贾莱离开前,霍允谦命他走私账,派人去二道河订五万斤荞麦面条,两万斤白面条,五千根香肠,给数九寒天年节期间巡防兵将,作为夜间补贴。 再购置一千头猪,订十万斤鱼。 听二道河搓澡的人说,这里二月之后不能再捕捞,直到开江五月才能捕捞,四月也才刚开化,鱼可以冻着留给将士们一直吃到四月,镇北军的第一年,年夜饭应该丰盛。 还能让百姓们趁机过个松快的年。 后面这两样,霍允谦特意没有提二道河。 在他看来,那个村落已经可以了,自己去扑腾。 赵大山要是有脑子,沿江就应该开始检查冰冻情况,哪里适合捕捞,再派衙役驻守维护百姓安全,组织百姓们自发去捕鱼,再统一收购上交。 所以说,霍允谦才觉得二道河之行,不虚此行。 那些小孩的话,才是这世间至理名言。 不能将士们待遇上不来,还要人讲奉献。 要承认坐在上面太久,有时就会想得太过主观,教育要爱国要为边境百姓。那是他的想法。不能强求别人。对将士们,他尽力要做的,就是身前事的待遇,还有身后事的安置,这些做好了,用那些孩子们的话,只要钱给到位,许奶奶错了也是对。 “再订两万斤鱼送往京城。” 贾莱当即就明白了,这两万斤要千挑万选,看来将军今年打算送鱼做贡品。 贾莱出去遇到吕岩。 吕岩早已等候多时,正在等通报,直到十安示意可以进了。里面九宝已经换了新的茶盏。 “将军。” 霍允谦在低头写字,没抬头道:“你觉得我会因你是女子,才没有升你为中将吗。” 吕岩当即单膝跪下道:“回禀将军,属下该死,实话讲,前不久刚到北地心浮气躁,确实误会过将军。但前日与武卫将军和贾将军喝酒,霍然想通。属下是您特意带来的人,将军定是对属下另有安排。” “吕岩。” “属下在。” “即日起,由你练兵,你最好能利用女子身份,好好震慑住这一盘散沙,四月大比武,我要不一样的三军。” “属下遵命!” 霍允谦认为互市特别不安全,这个不安全来自于财富不对等。 境外匈奴,一口小铁锅换一匹战马,那里的人觉得赚大了。朝廷也觉得赚大了。还瞧不起那里连针线都造不出来。 却从不正视那面为何有“锻奴”一词,说明一直在研究,匈奴人哪朝哪代能千年都缠着打,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而财富不对等更可怕,因为要抢刚需的物资,所以敢于拼命。 连二道河搓澡的都知道这个道理,说他们当初活不下去了,不把江面抢回来不行。 中原呢,灯红酒绿谁卖命。 也不要以为游牧民族没有贸易活不了,实际上,有刀枪就什么都有,没战力,有什么都是给别人准备的。 随着这一条军令下达,镇北大营原来的三万兵士议论纷纷,让女的操练他们? 了解吕岩的霍家军们笑,女的怎么了,有你们哭的。 果然,吕岩第一次在三军面前亮相,站在比武台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谁不服我这个女的操练你们,站出来。” 吕岩期待地望着下面。 真有不服的站出来,吕岩心里赞句好在还有些血性。 原镇北军的那些将军,还挑衅地问,请奋武将军挑选一下,我们哪个先上。 吕岩脱下盔甲,递给亲卫,随手点了几个:“你们,一起上。” 一盏茶后,霍允谦在大帐里听到外面震天响的叫好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两章合一 霍允谦嘴角微翘了下,继续忙手头的事情。 他带出的人,无论男子女子就没有差的。 在换毛笔时,霍允谦看眼桌旁特意找出的几本书籍,又扫眼进来换灯芯的九宝。 九宝感受到目光:“……”但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什么要捎给二道河的吗?” 没有啊。 不行,他得有。 既然少爷这般问了,没有也要有:“啊,回少爷,糖。少爷,您不知道为这点儿糖,小的这次很是用心,小的特意去寻……” 霍允谦不等九宝说完。他实在搞不懂一个人怎么废话会这么多。将这几本书籍扔了过去:“一起捎去。” “是,少爷。” 九宝被打断却美滋滋的,看着手里书籍心想:书是捎给谁的,自是不言而喻。 而且书里写的这几个地方全是少爷去过的。 有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介绍钱塘繁华的。 有商贾通倭舶,楼台半佛宫,介绍松江府的(上海)。 还有穹宇苍苍,大漠茫茫,风沙吹了千年的沙洲(敦煌)。 哎呀,九宝心里加戏琢磨:难道少爷是想让许姑娘看看他走过的那些路,从书中感受他曾吹过的那些风,还有看过的风景? 只是可惜,为何没有介绍霍家祖籍所在地的书籍呢,那可是少爷长大的地方。 啊啊啊,明白了,那里备不住有机会亲眼去看看,还看什么书哇。 九宝觉得自己病了,要不然为何会硬给许姑娘和少爷凑对。他明明亲眼见到这次见面俩人还算正常。 唉,就怨少爷。想是少爷一把年纪,也没和别的姑娘有什么火花,身侧都没个人,他实在是脑补不出别人,这才…… 罢了,就这么脑补着吧,你还别说,仔细扒拉扒拉,回想少爷和许姑娘一起刨冰的画面,再配着自己手里的新礼物和脑补还挺甜。 十安看喜滋滋的九宝一眼,“自个偷着美啥呢?” “你猜。” 可没美一会儿,九宝就笑不出来了,来人报,朝廷派来的新官员带家眷到了。 “带家眷?”这是跑北地享福来啦,看来真打算常驻镇北。亏得之前贾将军特意让人空出个园子,要不然都没有那么大空宅子安排。 “是啊,听说连貌美如仙的女儿也带来了,宝贝的狠。” 来人凑到九宝和十安身旁继续吐槽说:“先下来一批婆子,对巡防武将吆五喝六,还让迎接的都得低头。马车也一眼见不到头,架子摆得足足的。九爷十爷,快进去通报将军一声吧。” 一盏茶后,霍允谦在大帐里见到了朝廷派来的副手官员。 听说目下这位,是皇上近臣,因为其妹是荣宠至极的宠妃。 同时,霍允谦也见到了此人的夫人和女儿。 霍允谦心里在说,没规矩。怎么内眷也来了军营。 表面却没什么表情,对其官员的夫人微点下头。 霍允谦不知道的是,对面这一家子却在认真观察他。 霍家老三,皇上可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霍允谦。 —— 二道河村。 许有仓晚归两日,终于回来了。 许田芯凑到许有仓身旁,用鼻子嗅了又嗅,边闻还边扫眼大鹏几人:“说吧,伤哪了,有股血腥味儿。” 三飞惊讶,大冬天穿这么厚,外面还在刮西北风,田芯竟然也能闻到? 这什么鼻子啊。 许有仓顾不上手脏不脏,急忙捂住侄女嘴往旮旯带:“小点儿声,别被你奶听到。” “那你要说实话……好,还不想说是吧,奶奶?三叔他,唔!” 许田芯用袖子擦擦嘴,什么味儿啊这是,在仰头等答案。 当许田芯听到已经解决完了,人被发配做徭役,事情办得很快,除了西山镇小部分人知道,其他人根本不清楚还发生过这茬时,许田芯有点心疼地问许有仓: “我要是没闻出来,你就不打算上药?三叔啊,兜里又不是没有银钱,你和大鹏他们,怎么不知道在西山镇看下郎中。”凡是涉及到花钱,三叔就不花,这个毛病特别不好。 许田芯皱眉:“而且大鸟还小,才十岁,你就不怕你们骨头,万一被抽坏怎么办。” 许有仓却不当回事,都是小蛋子,哪有那么娇气。 既然告诉了侄女,许有仓决定和侄女实话实说道: “我们本打算,回来不告诉任何人。是大鹏她姐姐提出来的。我猜她是顾及,怕你奶会觉得她们是麻烦。这不是连累我们挨抽了嘛,担心再影响仨弟弟在你奶心里的印象。” 而且大鹏姐姐本来是不想来的,可哪里能放心。 大鹏他们是怕万一被那家人赶来报复。 许有仓是担心这位大姐,在放心三位弟弟被许家收养后,哪日过不下去再一抹脖子。 那就白忙一场了,还会让大鹏他们活着的人,心里难受一辈子。 总之,路上好一顿劝说大鹏的姐姐,起码到了二道河,先不论会不会也认下她,总是能有活干,没人欺负,让她女儿吃饱饭。 大鸟还说,祖母是天下第一好的祖母,比汉子有本事还大气,姐姐,快随他去二道河掉福窝里。 把许家说得跟天宫似的。 许有仓继续道:“至于别人,别说她了,我都担心大娘婶子她们的嘴。更是别提这茬了。” 以前许有仓进村回家,看到大树根下坐着一帮大娘婶子在纳鞋底,他恨不得绕远从后院跳墙回家,也不想从这么多妇人面前路过。 在许有仓眼里,那个气氛很让人提心吊胆。 他总觉得前脚离开,后脚大娘们坐在大树根下会啧啧啧挑理,说他见人不打招呼,死脑筋嘴巴不会哄人,将来注定找不到好婆娘之类的。 你想连他都有阴影,更不用说本就不是同村的大月,本身还被休带个孩子很有话题性,要是再知道差点被人……算了。 “知道又不解决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也是许有仓豁出来晚回家两日,非要给弄得妥妥帖帖的原因。 “行,三叔,我知道了,就当作是重新开始。” 许田芯这才走出去,正好看到大鹏的姐姐,被婶娘用靰鞡草披肩围着迎进屋。 很神奇,一路哭唧唧的小孩子,刚被抱到许老太怀里,竟然就不哭了,还用软乎乎的小手,忽然攥住许老太的小拇指。 许老太看到孩子第一眼,就在心里对三飞的大姐有个好印象。 这么穷的人家,小孩子正是最不好养的时候,可是大棚的姐姐却给这孩子规整的较为干净。 要不是条件有限,想必还会更干净。 然后人从进屋后,饭庄这么热闹,也不四处乱看,只盯着孩子,还眼神温和望着她,脸上除了似乎在认命等着宣判的表情,连点讨好都没有。 许老太看眼怀里小丫头,又情不自禁看眼许田芯,她想起孙女也是从这么小一点点带大,一晃眼,你看看错眼间就长得老大。 这么一想,许老太心情更好了,笑呵呵逗弄道: “哎呦,多漂亮的小丫头啊,还知晓我是太奶,看来咱们祖孙俩有缘。大月啊,是叫大月吧?这小丫头取名没?” 大月上前一步,“她,还没取名。” 大月望着许老太怀里的女儿,看到许老太小心翼翼地哄着,低头间眼圈儿红了。 这孩子自从生下来,除了她和三个弟弟,谁见谁嫌。还没被谁用这种语气抱着说话。 其间,亲祖母亲爹是最嫌弃的。 甚至她刚生产完,说她同意被休弃,不挡再娶别人生娃,抱孩子回娘家。 可她女儿的亲祖母和亲爹,还是趁她不注意,差一点儿将孩子放在屎尿桶里溺死。 理由是说怕活着,会担已经有孩子不好再娶的名声,没必要为个女孩耽误娶妻,让后面的妻子心里膈应。 更怕孩子长大后有麻烦,会找上门管亲爹要银钱。 最后还是族里长辈看不过去,才没将她女儿抢走溺死。 但也让她,将来无论贫富都不能带孩子找上门。 不但逼得她按手印,而且还让她刚出生女儿的手指扎出血,按了手印。 其实有些事,许老太也有耳闻过。大飞帮她做饭切菜时,没少说他姐姐的事儿。 所以此时,许老太抱着小丫头笑呵呵说:“既然你的亲娘,大月是我干孙女了……” 大月和大鹏大飞大鸟,通通猛得抬头看向许老太。 许老太心想:你们那是什么眼神?这很意外吗?要不然让你们接什么人。 你看谁去批货不是拿一手号,哪有只要m和l不要xl的。 许老太忽然变得掷地有声起来:“那我最有资格给这孩子起名。我得仔细想想……胜男,赛男,超男!” 对,就叫超男,这个最霸气。 还超女呢。 真怕婶娘肚子里那个生下来是男娃,奶奶再给起名叫超女搞配套。 许田芯不得不急忙上前,笑着说:“奶,和男的较什么劲儿啊。我外甥女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呀?我是小姨,我的天,真神奇,我成小姨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起个美好寓意的名字多好。” 男人算什么,咱大气些,还弄个名字跟着对比,带一辈子,没必要。 无奈许老太就和男的干上啦。 她认为这孩子的身世和旁的姑娘不同,就该如此起名。 可见,许老太的性情,和她孙女本质上有很大不同。 就像在现代,许田芯考上大学,许老太很喜欢嚷嚷四邻都知道,四处显摆。 许田芯说,又不是清大北大,奶奶您至于吗。别这样,容易让人背后笑话。 来了这里,许田芯还曾开玩笑说:合着在现代,费好大劲考上的是宁古塔大学。 但许老太却认为只要考上就该显摆。 更不用说,自从来了这里,许老太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从白手起家到眼下,她更加控制不住的喜欢就该衣锦还乡,不喜锦衣夜行。 所以连同怀里这个孩子也是。 许老太心想:她要么不养,要么养,就非得给怀中这小丫头教得出类拔萃,然后站在那一家子要溺死的亲爹亲奶面前,让他们肠子都悔青了。 名字更是证明,是羞辱那些人,你看看超没超越那些男娃。 啥特娘的东西,许老太都恨不得给那亲爹俩大嘴巴子,要溺死女娃,就像这世间离开女人能生出孩子似的。 许田芯无奈,只能改建议道:“那要不然叫笙璋,弄璋之喜,取谐音意思相同还能含蓄点,也是胜男的意思,小名叫楠楠。” 许老太咂咂嘴,很不喜欢含蓄,那些没有文化的能听懂吗? 而这面大月已经泪流满面跪下了,她没想到女儿还能有几天,连个名字,都会费心地商量。还是太奶奶和小姨。 大月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老太吓一跳。 大鹏他们几个也跪下了,低头间泪珠子掉在地上。 许老太沉沉叹口气,身世太过压抑: “大名林超男,小名楠楠,就这么定了。从此随大月户籍,和你们哥几个一样姓林,回头我找赵镇亭办。” 许老太将孩子递给儿媳妇,又特意看着大月道:“才来家要安顿,尤其这小娃要好好安置。饭庄也一堆事,都是一家人就不整那些没用的了,你痛快改口叫我一声祖母,咱就散。” 他们二道河一向是大事都要挤时间办,比方说过段日子过年烧纸,上供,那都得腾空去,还是实在点儿吧,啥也大不过挣钱不是。 大月一直不敢叫,觉得自己高攀不起,她就想找个干活的地方,换口吃的有住处就好。 此时被命令着,再也不敢胡想八想了,急忙颤声叫道:“祖母。” “嗳,哈哈哈,那快起来吧。” 许老二和老四也急忙笑呵呵说:“我是你二叔,你四叔,慢慢就熟了,我们先去干活了。” 为这次见面已经耽误不少功夫,今日新打捞上来的鱼还要做冰柜冷冻起来。 要不然怕夜里丢鱼。 而这面前脚散场,后脚许田芯就叫住大月:“姐,走,随我回家洗澡。” 把那衣裳换掉,免得被人碰过看着糟心。 又用眼神制止住要溜的几人,通通都给她回家上药。 许有仓不想回,家里有老老太,看见伤该嚷嚷的人尽皆知。 “你不会进院就回自己屋?到时姐,你回去就进婶娘屋,你看婶娘在等咱们呢。” 许家。 许有仓多虑了,今日老老太有点不对劲儿,她压根没注意到回来一帮人。 “太奶,您在干什么呢。” 老老太吓一跳,“没干什么,头疼躺着来着。” 而事实上,她屋里藏着拿两根羊肉的大房孙儿许有书。 许有书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不让他出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吓破胆 许田芯听太奶说头疼,她用手心摸摸老老太的额头。 应该不发烧。 “怎么个疼法?那你别发豆芽了,也别煮饭,先回去躺着。 等我忙完手头事情,回来就给你熬粥,再喝点葱白水发发汗,看看能不能好点儿。” 老老太怪自己随口胡说头疼,没得让孩子分心惦记。 手拽紧身后门把手,闻言急忙找补道:“太奶就有一点儿疼,没那么邪乎,真的。豆芽早发完了,连菜都拾掇完了,要是到靠人煮饭的程度,能干得了这些活吗?” 许田芯有点疑惑地上下看眼老老太。 似乎真没什么大事。 自从太奶来了她家,脸色挺红润还胖了些。 许田芯这才去自己屋里翻找白布条,预备给三叔他们包扎用。 老老太对敞开的屋门问道:“芯儿啊,你今儿不忙吗?要是忙,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对了,你在家吃饭不?要是在家吃,太奶要把肉提前化开。” 许田芯边爬上炕翻找,边随口回答道:“还成,不那么忙。不过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回来。你要是能照顾好自己呢,我也不在家吃饭,不用准备。我们都不在家,你别自己又对付,做点顺口的,啊?太奶。” 老老太心想:啊?还回来? “啊,好,那我进屋先躺着!” 当许田芯从自己屋里再出来时,对面太奶屋门关得那叫一个严实。 屋里,许有书纳闷道:“奶,田芯现在和你关系这么好吗?难怪老辈人常说,人真是没处看。也是奇了怪啦,田芯儿就好像忽然开窍啥都会了,明明没见谁教。” 老老太赶紧“嘘”一声。 人还没有走远,能不能别说话。 田芯耳朵可好使了。 虽说她这屋为种菜保温,窗户和门,用麻布装裹柳絮和鸡毛堵得严丝合缝,一般情况下听不到屋里说话动静。 白天时,才会把窗户那层棉挂帘掀开,让屋里照照太阳。眼下外面天已经有些黒,早就放下窗帘连个人影也看不见。 但是万一发现她把有书藏屋里,被曾孙女逮个正着也不好看不是。 成啥事儿啦? 老老太对自己的行径有点后悔。 刚才听到田芯回来,心里一急,脑子一抽就没有让有书露面。 归根结底,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出于给了长孙羊排吃。 这两根带不少肉的羊骨头,还是开江捕鱼那日,二儿媳妇让田芯给她特意带回家的。 芯儿也嘱咐她,说太奶啊,我们会在铺子那里吃,你别又给我们留着,趁热乎快啃一块。 至于剩下的留着我们不在家,你给自己下点面条,或是放点羊肉汤,热两个干粮吃。别天天豆包咸菜对付。 当时她嘴里应下会吃,心里却决定剩下的先冻起来,没舍得。 这年月能吃得上豆包咸菜的人家就不孬了,咋能那么忘本呢?不年不节动不动就要吃肉。 那时她想着等哪日谁馋了,或是要出门送货再吃。 然后今日大房孙儿来了。 大房孙儿说自家没车,天冷也没搭到顺路车给冻够呛,羊肠小道满是积雪还不好走。 但想到好久没见祖母,别说走一个多时辰,就是从天亮走到半夜也要亲眼来看看,要不然不放心。 还解释找的女方家境太好,除了好好表现毛脚女婿的能干劲儿,再没啥拿出手的,这不是为娶上好媳妇嘛,才从秋收后一直就没招消停,有些事就忽略了祖母。 老老太一看大房孙儿冻那样,又问吃饭了没,说还没吃,哪里还能和亲孙儿计较那么多。 大房这孙儿,一直被谷素芬留啊留,不让在乡下随便娶妻。 这不是前些年战场死一批男娃嘛,活着的适龄男娃身价高。不像旁处都是低头娶妻,这里要是运气好能抬头娶,有书还长得随爹娘优点,谷素芬敢做美梦就将有书留到老大。 好在还真让谷素芬寻摸到一个家境好的伸手够到了。 一把年纪,成亲终于有了眉目。 心里一高兴,老老太就张罗饭,将满是肉的羊骨头给热了一下。 结果刚热完端进屋还没吃到嘴,田芯回来了。 要说全家,老老太现在最打怵郝香花,她怕田芯看到告诉儿媳妇,二儿媳知道会生气,回头再叮当摔门给她听。 脑子一抽,把人藏了起来。 此时,听许有书说许田芯忽然开窍有些奇怪,老老太习惯性有点不乐意。 她一边掀开窗帘一角偷偷观察田芯离开没,一边随口顶回去道: “你当亲堂叔的,她有本事还不好?还整个奇怪,那有啥可奇怪的?那是你见识少。 白小秀才公五岁就会背书。 你看白家祖上有念书人吗?都是和土坷垃打交道。 还非得有谁教才能出厉害孩子? 要照你那么说,都大官家包圆得了。那样门第的孩子,倒是从小就有能耐人教,我看该笨的也笨。小老百姓还没盼头了呢。 凭啥白家能歹竹出好笋,咱老许家就不配出个你侄女?” 许有书一边啃羊肉,一边满嘴油赶紧辩解道: “那指定配出好笋,奶,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可惜田芯是个女娃。 这女娃吧,就这点不好,总要嫁出去会把好处带到别家。 而且我纳闷是寻思,奶,你说能不能真是咱家祖宗保佑啊?只不过是保佑我二婶这一房,没咋保佑我们这面。 也挺好,嗯。” 老老太没听出许有书话外音,也可以说是心思没放在这面。 她看到许田芯出了大门,就急忙轰许有书:“快回去吧,要不然一会儿你侄女还要回来。对了,我再给你捡两个豆包给你妹子们带回去。” 唉,就都当作是自己吃的吧,这两日自己也少吃点儿。 许有书被推着走,拧眉问道:“奶,您怕我二婶还是怕田芯?这戗风冷气的,我咋吃。” 老老太要面子嘴硬道: “我当婆母的能怕谁,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前,我在你家时,也是从自己嘴里省下来吃的给有银他们,你娘比你婶娘还净事儿,你忘啦?” “奶,我家不是穷嘛……” “行行行,少废话,那你也别在这屋吃了,你去老三老四那里,别一会儿田芯进来和你走顶头碰。你毕竟是长辈,我是怕你空手来的,还吃侄女羊肉不好看。” 听到空手来的,许有书这才有点羞赧,打算端盘子躲着点侄女。心想:本来侄女就有本事,再看到这一出,他还怎么摆出叔叔的架势。 与此同时。 许有仓也在窗户那里观察侄女离没离开。 看到许田芯出了大门,就对大鹏他们说:“屋里有温乎水,赶紧擦擦血迹,别让田芯看到。” 许有仓身上鞭痕渗血的位置,已经和里衣粘连到一起。 要是不提前收拾一番,别看侄女之前没说什么,之后免不得会嘟嘟囔囔,有时比他娘还厉害。 十岁的大鸟一听这话,抱着肩膀说:“三叔,你的意思是,姐会进屋看我们身子?” “如果伤口严重,会。” 侄女在和关郎中学医,严重的伤势会冲上前看,拿大家当病例。 大鹏和大飞急了,那可不行。 几人赶紧争分夺秒脱衣裳,想趁着许田芯没归家前将血迹擦干净,最好让关郎中看着伤口说没大事,这样许田芯就不会瞅了。 不行,非要瞅也不能让。 四个人刚将上衣扒个干净,由于拽里衣,伤口处又渗出不少鲜血,门开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许有书掀开门帘,被冷不丁冒出的四个人影吓了一跳。 祖母明明说,家里没人。 接着又被入眼的四个血淋淋后背吓一跳,手里的羊蝎子没拿住滚落掉地。 老老太紧随一步进来,推了一把不往屋里面走的许有书: “这屋炉子一直烧着,屋里热,别乱摸那些菜,冻的豆包我给你放……” 老老太和许有仓对视。 老老太瞪大眼盯着许有仓后背惊叫道:“艾玛呀,谁给打的,啊?!” 许有仓没回答,在看向许有书脚边的羊蝎子,以及老老太手里的豆包。 许田芯带着关爷爷也进院了。 当门帘掀开时。 许田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先是看看掉地上的吃的,瞟眼堵在门口涨红脸的太奶和许有书。似在用眼神询问太奶:那个谁,是什么时候来的? 又将眼睛瞪得更大点,趁机看看三叔几人后背的伤。 直播间一直是开着的状态。 大家纷纷跟着许田芯视线,一起观察怎么个事儿。 直播间背景音乐也响起一声尴尬的:“……咩”。 大鹏和大飞从许田芯露面就卷起炕上衣裳,边往身上套边逃出这屋。 田芯太吓人了。 大鸟没找到自己衣裳,怎么把他衣裳顺手卷跑了。 十岁小子只能抱住自己,急的一跺脚喊道:“哥哥们,等等我。” 许田芯往旁边站站,给要跑出去的三飞倒位置,心里却嗤了一声。 肛肠科甭管多帅的帅哥,在外面多持重,她见了也只有一句话:趴下。 你们仨个,羞什么羞。 许有仓也将衣裳穿好。 外面忽然传来于芹娘的说话声:“老三啊,我们这面完事儿了,啥时回铺子,赶紧回去干活。娘一个人忙不过来。田芯在你那里没。” 老老太没想到于芹娘今日也回了家。 如果说田芯还算好说话,有时会明辨是非选择性隐瞒,于芹娘就是不明是非的,甭管家里有点啥大事小情都会告诉婆母。 所以老老太又再次脑抽。 许田芯和许有仓、关二秃,眼睁睁看到老老太,一边迅速将地上羊蝎子捡起来,还将许有书手里的空盘子抢过来,连同冻豆包都放到炕上用棉被捂住。 一边对他们急得不行嘱咐道:“可别让二小子媳妇知晓,她知道,家里就得吵起来,听见没有?!” 没有人应她。 但是当于芹娘看到许有书,问是什么时候来的,许有仓先回答道:“刚来。二嫂,你先回屋再等我一会儿。” 许有仓将三飞重新喊回来,让关二秃给看看上药。 赶路没注意,也看不到自己后背,刚才看到三飞背后伤,才发觉确实需要上药。 他这屋棉被里还藏着肉骨头和豆包。 许田芯站在院子里,特意等老老太送走许有书:“你先回去吧,天已经黑了。” 许有书发现老老太紧着对他挤眼睛,不走也得走的架势,只能尴尬地对许田芯的侧影说:“那啥,侄女。那堂叔先走了哈,哪日再来。” 许田芯什么也没说,只给个背影。 她不想顾虑什么亲属乱七八糟的关系。她就知道自己不喜大房的许有书。 既然吃了她家的肉,你当那么好吃的呢,那就别怪她脸色难看,让人难以下咽。最好很难堪以后都别来。 关二秃给许有仓上完药出来,路过田芯身边小小声劝句:“说破大天也是几块骨头两个豆包的事儿,吵架会影响你奶挣钱。我先走了,反正我啥也不晓得。” 他谁也惹不起,只能提个建议。 许田芯明白,其实连三叔的表现也是。 老老太关好大门,回头和许田芯对视。 许田芯扭头先进屋了,老老太急忙带小跑追进屋里。 “芯儿啊,你听太奶说,我头一回。你别看到这次,就往多想。太奶把家里这一摊管的手拿把掐,你是知道的。” 连有书问她冬日咋能种这么多新鲜菜,她牙口风没漏。 那是老二媳妇挣钱营生,她要是告诉大房孙儿,好像内奸。 “芯儿啊,你还小没成亲没生娃,可能不懂。就比方说,你三位叔叔将来分家,你奶和其中一个过,另几个叔叔家里孩子来,尤其是过的还相对比不咋太好,你奶给拿点吃的。你忘了,你们以前去,我也是如此。” “太奶,我奶会给自己的,不会拿儿女的东西当家。你以前在大房是带着财产养老,而来到这里呢。我们准备吃穿,是让你吃好穿好。一把年纪了,知道你也很辛苦不容易,在对你孝顺。要是用你的说法,你是不是还打算把衣裳料子也送到那面去?那我们不给你,直接都送那面去好不好。” 许田芯无奈道:“你还藏人。这行为,你自己觉得呢。” 老老太坐在炕边,忽然扭过头掉了泪:“我这不是怕你奶来了脾气给我赶出去。芯儿啊,太奶在谁家待着也不容易。我都后悔把房子全给俩儿子分了,没给自己留一间。” 许田芯深吸口气,又长呼出去,想到老老太吓得把吃的藏被子里。其实她家不差那口吃的,就是很烦大房,感觉给大饼子都不值。 “好好好,别哭了。”(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坐车去揍她(两章合一) 许田芯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何自己最后却成了哄对方的人。 她做错了什么? 难怪人说,有时眼泪是管用的。 她也并不擅长哄人。 当许有仓站在灶房里,听到侄女用擅长的方式夸奖老老太时,他端着已化开的豆包和剩下的羊蝎子,低头间忍不住笑了下。 “太奶进步很大了,真的,连我奶都说,她决定个什么事,你已经不再说那能挣到钱吗?别再干赔了。 现在家里根本听不到你说丧气话。 其实这点很难改,那是养成几十年的习惯,太奶却做的很好。” 老老太抹干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不是我做的好,那是你们做的好,办事从没秃噜过,我还跟着瞎惦记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太奶,说实话,我刚才真有些生气,你感觉到没有?” “看出来了,嘴撅着。” “因为那面来人,我有点担心,怕您只想着那面是亲孙子亲儿子,却不管我三位叔叔,他们也是您亲孙儿。 您想想,你要是犯完糊涂,我奶生气,万一说气话让您回去,夹在中间最为难的是不是我叔叔们? 他们心里,起码和我比,更不想您走。” 灶房里的许有仓,要迈步的脚一顿。 屋里,许田芯继续道: “太奶,你可能不知道,咱们没在一起过日子时,您有阵日子没来,我叔叔们就会控制不住念叨你。 那段日子简直是,您来,怕您登门找不痛快。 本来家里就穷,起步干点什么都难,要是再来人,要解释要吵架会很累。 可不来,他们又会纳闷你怎么还不来问东问西,会不会是病了。 还有您刚来那阵,我三位叔叔为了想让你留下,连我小叔都要身前身后围着我奶转悠。 他们还都是男的,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就一眼一眼看我奶和我,包括我婶娘,反正就算成是看我们三个外人的脸色吧。” 许田芯认真地看向老老太: “所以太奶,在这里待着,能不能多偏心偏心我叔叔们,多考虑怎么做才是对我家好。 而且您算算,也该轮到偏心我叔们了吧。以前十几年,他们都是眼巴巴看您对那面的孙儿更好。不能我家眼下过的不错,您就觉得这面的三位孙儿不用多惦记。那面穷就应该如何如何。” 许田芯对老老太好,所图就是希望能多出一位疼叔叔们的亲人,她相信奶奶也是如此想法。 这面,老老太听许田芯说完,才第一次意识到,三位孙儿曾眼巴巴看她偏心有书。 十几年下来,心里可能本就不舒服。 虽然刚来二道河那阵,儿媳妇和她吵架怨怪过偏心,但那时她真没当回事儿。 倒是这次曾孙女细声慢语和她说,老老太才反应过来,她那几块好啃的骨头,备不住是这面的三位孙儿不舍得吃的,专门留着孝顺给她的?她还没吃,转手给了有书。 哎呦,这几块骨头给的,咋感觉自己罪该万死呢。为啥老二媳妇家连块肉骨头,感觉都是贵重的,和别人家的肉好似不一样,不该随便给人。 “嗯,太奶记下啦。以后问问你们的,也再不藏人。” 老老太忍不住高兴,尤其是给有书这个曾让另外几个孙儿嫉妒过的,往后更要问一声三位孙儿和家里人的意见。 说白了,这不就是几个孙儿在争抢她这个奶奶。 你说她老了老了,还被抢上心了,她就有八两银钱。现在偏心也有心无力,只能给这些,都到不了十两。 老老太又忽然用两只粗糙的手,捂住许田芯的小脸笑着说: “哎呦,再说,谁说你们是外人的。太奶自打来了这里,要是没有你奶,你婶娘和你,就算你三位叔叔再孝顺也会待得不自在。更何况我曾孙女,从不嫌弃我有老人味儿,还明明一点不比她叔们惦记我少。要我说,都不应该叫田芯儿,应该叫可心儿。” 或许这就是生女娃的好处。 外面许有仓嫌弃地咧下嘴,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太肉麻。 不得不出声提醒:“咳!” 许田芯听到咳嗽声才想起来,她要赶紧去铺子帮奶奶收银,急忙跳下炕。 老老太也想起来,她似乎忘了一件事。 “仓子,是谁打的你,我去挠死她。” 许有仓面无表情将盘子递过去:“我今日什么都没看见,您也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给老老太气笑了:“你个兔崽子敢威胁我,我嘴不是你想收买,想买就能买的!” 许田芯边往外走边笑道:“太奶,确实不便多说。上药就行了,也会把伤养好的,放心。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走了啊。” 对老老太,许田芯更不打算说实话。 怕太奶上下看眼大月姐说:啧啧,可怜。 她都能给直播间家人们表演出来。 可老老太却很不放心,一直追到大门口还喊道:“芯儿啊,太奶可以不问不说,但你一定要告诉你奶。要不然她过后知道,养好伤也不会放过咱俩。” 牛车已经驶离,听到老老太如此形容许老太,许田芯只能无奈地挥手说:“知道了。” 老老太这才进屋,将许有仓换下的外衣和带血脏里衣,以及出门穿的厚棉鞋,抱到正屋里去刷洗。 没一会儿功夫,伴着水声,屋里响起老老太捏住鼻子说话声: “这里衣啥味儿啊?嗖得轰,臭得轰的,也就是最亲的人吧,给洗这些不嫌弃。还威胁我,小有仓。” 老老太快七十岁了,想拧干许有仓的大衣裳还是挺费劲的。 她两手拧得通红,将湿衣服铺在许有仓和有银屋里热炕上,抬眼又看到沾油的被褥:“……” 为了不被二儿媳妇发现,合着还要拆洗被褥。 老老太扛着扁担水桶往村里走。 你说光有钱有啥用,院里都没有口井。 也不知道半夜前,能不能洗完,急人。 —— 许老太很忙,她是隔一日,在铺子不那么忙,晌午回家吃饭时对老老太说:“他奶,吃完来我屋一趟,我要和你说点事儿。” “咳!”老老太当即被饭粒卡了嗓子。 老老太又用眼神偷偷观察:是谁出卖了她。 能不能有个人陪她一起进屋听听是啥事儿。 无奈全家人都在忙着吃油渣炖白菜土豆条泡米饭。 许有仓用盆干饭,头都不抬。 许田芯忙着指挥许有银:“小叔,给我来勺辣椒油。” “田芯,不是小叔说你,你不觉得,你最近说话声音粗了点儿?还吃辣椒。将来嫁人的话……” 许有银特意用手掐紧公鸭嗓说:“夫君呐。”叫一声,吓人一跳。 “小叔,你明明和白慕言差不多大,你听听人家说话声音,再听听自己的,嘎嘎嘎,和刘靖栋有一拼。” 许田芯还有句话没说,你俩变声期晚了些吧?是营养不良还是发育有点问题。她真的有点怀疑。尤其是刘靖栋,他可不缺营养。 许老二笑骂四弟道:“让你吃饱饭就撩闲。” “逗她玩嘛,结果你们听听,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嫌弃我。” 老老太:“……”够了,一个都指望不上。 老老太用“魔方”碎布拼出的围裙擦擦手,小心翼翼推开许老太的屋门,露头问道:“啥事儿?” “噢,他奶,我认下三位干孙一位干孙女,你知道吗?” “啊,这事儿啊,知晓。听村里人说了。” 许老太疑惑:“你以为我要问什么?” 倒是没再追问,继续说回正事道:“我想着既然认下,要是铺子不忙像今天似的,也带他们回家吃饭。” 许老太说到这,特意停顿一下:“一直也没问你,你对这事儿有啥看法没。” 涉及到过年过节一个锅里搅食,要是老老太不高兴认下无亲无故的人,也是个问题。 另外会不会说,不帮大房那些实在亲属,你帮干亲? 许老太却没想到老老太这次非常好说话。 “我没有看法,你说认就认。” 随后老老太将屋门关紧,转回身又小小声问道:“只要你将来不给他们分家产,不会吧?” “……不会。” 只会像给三个儿子似的,平日里不给三飞工钱给零花。 既然认下要供读书的,还有眼下住处问题,将来娶媳妇。 而大月那面的工钱,许老太不管,让大月跟着田芯干。要不然大月带个孩子在铺子那面干不了活。孩子太小也受不了吵闹。 老老太立马拍拍心口笑道: “不给分银钱,那我更放心了。 其实我明白,你为啥要认下这几个孩子,我能有啥不高兴的。 村里人再仁义,用着不放心。正是用人的时候,这几个无父无母的,打小养在身边就不一样了,用着放心。” 老老太观察儿媳妇表情:“我说的太露骨了?你放心,我在外面就说是心善。” 再没有比她二儿媳更善良的人。 儿媳妇现在,像极她在王员外家当丫鬟看那些主子的模样,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一样。有钱人备不住都喜欢表面装讲究人。 许老太:“……在家露骨点儿也没事,你可以这样理解。” 许老太又像是随口在问老老太:“你对田芯买下这些田地怎么看?” 这次老老太不敢露骨了,心想:她得慎重点儿看。 她已经快七十岁了,身体好,至多还能看十年。 今日大房有书说,田芯挣再多嫁人也会带走。带走就带走呗,只要仨有和二儿媳妇乐意,田芯也乐意,人家愿意咋整就咋整。就好像她说话好使似的。 更何况曾孙女对她真不赖,以田芯的品行,备不住将来嫁的老有钱了,给人家田地还嫌弃要受累种。 她要是吃饱撑的非想管得宽,就上香祈求曾孙女嫁给有钱人好了。 “我的看法是,老二媳妇,我这个岁数指定种不了地,我一寻思明年开春就眼晕。” 许老太用手沾下吐沫翻账本,笑着说:“行,知道了,不会让你开荒。等下黑,让那几个孩子也来正式跪拜你。” 老老太急忙凑近问:“我不用给改口钱吧?” 要是给就别来拜了。回头过年她也打算躲出去,怕二道河晚辈们冲儿媳妇面子都跑来给她磕头。 许老太啧一声:“别抠门,我本来就没给,你得给,正好让那大月手头松快点,给那娃添置点啥,我给你准备好改口钱了。” 老老太硬生生忍下到嘴边“你花钱要仔细”的话。 她劝自己,人都有好坏一面。二儿媳妇要是小气算计,也撑不起那么一大摊子。她正慢慢锻炼自己,往后拿二儿媳妇当男的看待。 男人家嘛,出去交朋友喝酒啥的都得花两个。 而老老太离开后,许老太听到有银她奶,在隔壁声音非常有底气商量孙女说:“下黑还回来吃呗,太奶没和你唠够磕。” 许老太笑了下。 她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说,别看许有书来了,但是二道河许家气氛,依旧家和万事兴。 但许老太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头。 …… 第二日晌午,商铺这里来了一行特殊队伍,二道河所有牛车特意回村,将所有闲着的人和小孩子们用车接来。 九宝自掏腰包,雇了一支现做糖人的队伍来了二道河。 在军营的九宝,抱剑心想:他会成为孩子们生命中最美的相遇。 没错。 孬孩正蹦跳着,带领一帮孩子们激动大喊:“九宝叔叔,就算我们长大,也不会忘记你!” 事实上,哪里只是孩子们,连许多上年纪的也没见过这个。 大家围着看十二生肖、各种花朵向阳花之类的糖人,很是稀奇。 许田芯抱着一个大兔子,咔嚓一声就将糖人脑袋咬了下来。 许老太笑着抽空问许有银:“你奶呢,咋没给捎来看热闹?” 许有银挠挠脑袋有点疑惑道:“大门锁着没在家。不过,我看炕上还发面呢。娘,我奶早上说要出门了吗?” 与此同时,通往大房村庄的羊肠小路上。 老老太满脑子都是招娣学大儿和大儿媳的对话,伸手拦过路骡车,手都是抖的。 原来她在这面小心赔不是给肉吃,还给出孽来啦。(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连作者都气血上涌 “去许家庄多少钱?” “八个铜板。” 老老太嫌贵:“没有多远的路,就两个铜板吧,捎我一段。”说完就要往车上爬。 拉脚车夫急忙拦住。 他载着半车人看向老老太道:“老太太,两个铜板指定是不行,入三九天了,我车上给你们放了炭盆还是带盖的,牲口嚼用也比往常要多喂。” 又陪笑脸说:“你老穿这么体面就别讲价了,我拉点儿活不容易,六个铜板捎你一段。” 车上有位中年汉子突然问老老太:“你是二道河话事人的婆母吧?” 随着这一声,车上的妇人们开始议论。 哎呀吗,她是二道河话事人许郝氏的婆婆。 “啊,是二道河许家呀,听说眼下老殷实了,马粪烀墙,谁路过谁瞅一眼,家里白面饽饽和大鱼大肉可劲儿吃。开铺子连洗带吃,一天净挣百八十两银。还有前一阵传,咱乡下姑娘有造化认识一位女大官,说的就是她家小姑娘。” “咋认识上大官的?” “咱哪里能晓得,反正人家就认识上啦,要我说,就是命呗。要不然女大官本就少,咱老百姓连鞋影都见不着,哪里是那么好遇到的。倒是可以问问这老太太。” 妇人说到这,挪屁股赶紧招手喊老老太:“你老家底都厚成这样了,还讲啥价?快上车,咱这就走啦,免得冻够呛。” 老老太心里翻白眼:冻够呛也没挡住你们瞎叭叭。 这些话到底是谁传的,家里一天净剩百八十两,白面和大鱼大肉可劲吃。一听就是假的,挡不住还有许多人信。 老老太认命爬上车,被发现是郝香花的婆婆确实没法再讲价。 不能在外面给家里人丢磕碜。 “老太太,你儿媳妇家到底是卖啥吃的?咱这些人也没机会进铺子看看,你和咱大伙说说呗。” 老老太心里叹气,自己好难。 更不能在外面随便发火说:“你屁话咋那么多,我心情不好,正要找人去干仗,需要酝酿,你给我闭嘴”。 到时自己嘴倒是痛快了,回头又该四处乱传,她家趁俩钱鼻孔朝天。 说她不要紧,没人认识她,问题是背后会讲究她二媳妇,她儿媳可是名人。 路上回荡着,老老太和气的声音。 这和她曾经想象发迹后的景象并不一样。 老老太想象中,她会傲气地不和一般人说话。 如今才体会到,原来只会更谦虚。 “就是给过路商人做饭,靠腿脚勤快挣两个辛苦钱。 咱乡下哪里会挣那么多,那都是别人瞎猜的。 捕鱼有渔税,开铺子有人头税,雇那些干活的人要吃饭给工钱。 天天铺子门一开,要是不进人,俺二媳妇都上火。做咸淡了,掉锅里头发难免的,她与人做生意很和气,二话不说就会重做。瞅着商客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 还有一大家子忙这些小买卖把守死身子,从睁眼起就要干到半夜。 我看你们和俺那二媳妇岁数差不多,你们热乎被窝睡觉呢,她却无论头疼脑热刮风下雪,都要爬起来干活,不容易。” 当车上汉子们打听商队时,老老太也打起精神告诉道: “嗯那,是,在我们这里看到门前过车队,确实不咋稀奇,总有过路车。听他们说,眼下冬天算少的,开春只会更多。有时招手会停下,有时被刮一脸雪花,还会被训两嗓子:让开。挨训两句,咱就听着呗,是不是?万一要是停下进铺子呢。” 老老太还不忘推销,把话题拐到大伙身上: “你们不要听二三十文洗个澡好像挺邪乎的,那不一样。 咱们在家洗完头发,头发冻的邦邦硬,还不敢多洗多耽搁,怕转回身功夫水就凉。 那屋里可热乎了,想泡多久就泡多久,你饿了不舍得买饼子,就自己带点儿。恩那,让带,还给热水喝。 所以我说家里有儿子闺女要成亲前就去呗,躺热炕上喝点吃点,等头发干透,暖和的再走。 还有你们,其实一年到头也应该好好搓搓解解痒,把那不好的晦气洗掉。听大娘的,别算计那几十文钱,多出这点儿铜板也发不了家。 洗完倒是第二年求个吉利。身子一年松泛,好好干活,五谷丰登比啥不强,从哪里都出来洗澡钱了。” 推销很有用,连车夫都甩鞭子扭头问:“老太太,二十九开门不?” 正月里走亲访友的多,车夫只有二十九那日有空。 他琢磨给去世亲人烧完纸后,带上老父亲来洗洗,说的有道理。头发太长在家洗不透,洗完还能躺热乎炕用篦子刮刮虱子,免得吸血。一年到头松泛松泛好祭祖。 “连过年都开门,我听俺几个大孙说,过年前,二道河连着几日都会有车去各村,要洗听到锣声就跟车来,不花钱,还给包送呢。” 就是洗完要等,要凑满一车人,才会发车。 正好也趁过年,车辆要去往镇里和各村卖鱼,卖点年夜饭会用到的吃喝和油盐酱醋,回来拉洗澡的不放空车。 眼瞅前方许家庄要到了,大伙还没聊够。 戗风冷气,一个个冻得嘴巴说话发瓢,也挡不住对许家的好奇。 而老老太随着唠嗑,同时也降不少火气,起码手不突突,气血不再那么上涌。 很多事情就是会越想越气,分散点精力能稍稍缓解。 脑子不太发热,老老太忽然想起一事。 大儿子家的招娣是上午来家告诉她的。说趁着谷素芬让出门捡柴跑到二道河。 那孩子柴火指定是捡不够的,回去后本就可能会挨揍。 她要是再直接干上门,她发完火拍拍屁股走了,那孩子可怎么办。 老老太想到上午招娣来家,那时她在和面。 今早有银说,想吃油能浸过外皮的酸菜馅包子,二儿媳哪有空给这个那个单做饭,她想着自己给包吧。 招娣进屋时,看眼盆里全是白面。 她看眼招娣脚上鞋被雪浸湿,耳朵也冻大一圈,她就去外面拿雪给那孩子搓耳朵。 忙完又掀开锅盖,将早上剩下的小米粥舀出一碗,还有一个煮鸡蛋,让那孩子吃。 招娣说:“奶,我吃过了。” “我还不知道你?吃过也吃不饱。” “可是,奶,二婶要是在家,我就接饭碗。不在家,你别这样暗下给。 虽然我二婶和哥哥们还有田芯不是那样的人,我又不是没在这里端过饭碗。 但是万一心有点不痛快,你在这个家只会为难。别忘了你将养老田地给了我家,没给我二婶,却在这里吃住。 再说那日,你给我哥,也没换来好,还让我娘出去串门子好顿讲究。” 当时她就着急问咋回事。 也就是说,那碗粥和鸡蛋直到招娣离开也没动。 啊,老老太想起来,也别说啥都没拿。 招娣看到田芯放桌上的书和写过字的纸,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 招娣就拜托她和田芯说说:能不能将写过字不要的纸给两张,不认识念啥也想对着画。一段日子给两张就行,当作是个念想。 然后她看到招娣快出大门了,给那孩子又叫住,芹娘那屋里就有。 自打芹娘有了身子就和美壮一起,朝田芯要写过字没用的纸积攒起来,说什么身子重的时候,不能干活了,想要照猫画虎练字。 所以老老太给了招娣东西,几张许田芯写着村里各家姓氏的纸。 回想这些,老老太扒拉一下坐在前面帮她挡风的汉子:“你是去镇里卖货的吧?卖啥,筐里还有没有剩,我看看。” “就是家里孩子们秋日积攒的冻果子,我去镇上找活干,婆娘非让带上顺便卖卖。” 汉子有点不敢相信,这老太太家殷实,能看得上他便宜喽搜的酸果子吗? 老老太买了,分成几个小包揣进包袱里下车。 心想:为了招娣,她也不能直接登门掐架。她需要先拐到谷素芬讲究她的那几家串门子,就假装是从那几家听说的。 而串门子不能空手去,还要为了二道河这个家的名声。 “大娘,您老慢点儿。” “嗳嗳,过年洗澡都去哈,到了那里提我咋不好使呢,俺儿媳指定能给口热水喝,回见啦。” 老老太笑哈哈和半车人摆摆手,表现得那叫一个亲和。 转回身就板起脸,又徒步走一炷香时间才进许家庄。 进村前,她将头巾子特意往下拽拽,露出半张脸,又抻抻今日特意穿的好衣裳,一个补丁都没有,开启各家串门显摆那面有多孝顺之旅。 其实这次让老太太最最动怒的是,谷素芬竟然敢对别人说,有仓背上的伤,不知道是在哪惹祸了,被笞鞭过。 招娣那孩子不撒谎,告诉她,谷素芬与许家庄村里人唠嗑的原话: “你不知道,听说那面三小子在外面惹祸被鞭笞,孩子爹听完可惦记了,连着两宿没睡好。但咱也不敢跑去问呐,谁知道里面有点儿啥事儿。” “你弟媳妇家里,到底起头是咋发家的?” 谷素芬那副死出,老老太不在现场都能想象出来: “呵呵,咱不知道,家里当初可穷了,还我老婆婆那二两养老银钱,要不是我老婆母登门去讨要,都不还呐,借一年多快两年。 你说,我老婆母快七十岁的人,攒的那点过河钱多不容易。那年,那是撕开棉裤芯儿往外掏还带着热乎气,就不还。 后来那面我弟媳和我婆母对着掐腰干,给老人气病一场,我家给花不少铜板抓药看病。虽说把银钱给过来了,但是你不知道,当初还是站在大门口抹眼泪,恨不得现借,让二道河好几家给凑。 然后转头我回趟娘家的功夫,听说那面就发达了。 我还纳闷呢,咋就几日功夫变成这样。 而且起步正缺花用时,人家从没登门向我这嫂子开过口。以前可经常打发那仨小子来俺们家蹭饭。 过后咱实在人,才反应过来,那是怕来我家串钱,有眼下这种好日子怕我们沾光。 要不说她家三小子被鞭打,咱根本不敢多问呐,咋发家的,咱这最最实在的亲属都没搞明白,怕被鞭打里面也有别的事儿。” 谷素芬还告诉来家串门的妇人们说: “而且俺家老太太在那面不当家,这趟我家有书去,我才知道孩子她奶在那面过的是啥样日子…… 反正哪像在我家,说一不二。 我也是没啥大能耐,不如我那弟媳妇有能耐,咱就得听婆婆的,让站着不敢坐下。 你不知道,给有书点吃的,还不是啥好的,就一块骨头没两块肉,竟然让藏起来吃。戗风冷气的天,一会儿让屋里炕下蹲着吃,一会儿要端盘子跑别屋。 走时,俺家有书还说,奶,赶明再来看看你。 老太太愣是被那面的丫崽子盯着,一句话也不敢应。” 对方问:“既然在那面看脸色讨生活,你们咋不给老太太接回来?” 谷素芬说: “孩子他爹特意接过,可老人她……反正多了就不说啥啦,只一句话,你们觉不觉得老人也势利眼。 手指是有长短的。 那面日子过的好,让她有面子。宁可在那面帮干活做牛做马看脸色,也不愿意在这面。 而且你们不知道,不止我那弟媳厉害。那面的小孩子也是个茬子。 曾孙女盯着太祖母,太祖母得小心赔着笑脸,你说这小小年纪的,唉! 孩子他爹昨下黑,气得睡不着觉时还说,就算那小丫头认识再能耐的人,甭管多大的官,一个晚辈也不能作威作福,被教得没教养啊。 十里八村那位白小秀才公,甭管啥时候遇到长辈都点头,听说在家还给长辈端洗脚水。 这个可好,可能也是女娃没啥大见识,突然被人高看一眼抖擞起来,那合着将来嫁妆带的厚,也得跑婆家头上拉屎呗。 不知道我那弟媳妇咋给教的,要不说这没爹娘的孩子还是有些……啧,那得用点心教是不是。” 老老太深吸一口气,强咽下又涌到嗓子眼的一口老血。 只有被官府人打才叫笞鞭,谷素芬那个贱货,贱人,欠挨嘴巴子的,那些话是想要暗指什么?! 还竟敢这么瞎编排二道河那面的家。哪个都被讲究一遍。 乱家的东西,老大和有书,这次她也看清了,一个被窝就躺不出两种人! 老老太想起田芯对她说的话:太奶,你也该为我们家想想了,你对那面好了几十年,现在该为我叔叔们多着想。 她不能再捂住大儿子家的脸面,坑着小儿子家。 老老太推开村里嘴巴大的婆子家门:“五妹子。” “老姐姐,你咋回来了,哎呦,胖啦,穿得我的天呐,你不开口,我都不敢认。” “进村就拐你这了,好久没见很惦记你,唠唠呱。能不胖吗?在二儿媳妇那面,啥好吃的他们都往我嘴里塞。不吃不行。”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是我传的(两章合一) 在现代传播八卦,是用互联网,是打电话。 在古代想打听个什么事情,春夏是大树根底下,冬天是别人家炕头,是井边。 许老太戴着棉头套和手套站在井边等人来。 “高家婶子,你见到我那老婆母去哪了吗?” “哎呦,是总做主!这个时辰,你咋有空来这里。” 这位可是难得有空闲,高老太太先打听问: “今日铺子那面买卖又不好吗?啧啧,这可咋整。 昨儿听我家四小子回来说,你家就只有两桌,我都跟着上火,听说都跑去吃份饭啦。 今儿看来又不成?这两拨商队不行啊,抠门。” 许老太笑,帮着高老太太放下水桶道: “人少正好我能歇歇,好在我家还有那两间大屋卖饺子热汤面,也能抵一些工钱花用。 而且今日来的那支商队领头的,他也是病了。 见到咱那趟铺子,你是没见到,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差些腿软栽到雪地上。喝口热乎水眼泪也差点掉下来,哪里还有心思大吃二喝,咱可不兴说客人长短,都不容易。 备不住交完货物,等他病好了,回程路过这里还会吃呢。” “是,是这么个理儿。” 高婆子心想: 你心态稳也是家里有好几样来钱道。 尤其是你小孙女,那真是搂钱的大耙子。 有人帮着分走重担,心理松快不一样的。 不过,总做主也确实有那份大气劲儿,现在全村男女老少都承认这点,打心眼里敬重。 毕竟谁还能嫌弃钱多咬手啊?可人家有时候就是不计较,会白给大家发羊汤之类的,帮大伙的小事数不清。 “见到我婆母没?” “哎呦,瞧我这脑子,我没见到她。但我听三猛子媳妇桂英说,她上午看到你大伯哥家的那个丫蛋,叫啥来着?就是在你家还吃住过半个多月那个。” “招娣。” “对,她上午来过。” 许老太就知道,来井边蹲人准保能打听出有用的,比挨家敲门还要陪唠嗑效率快不少。 心里又疑惑,难道老宅出啥事儿了,老太太才会不打声招呼就回了那面? 许老太回了家。 许老二正在院子里,将水滴钟会用到的木头搬到车上,听闻老老太可能是回了老宅,皱眉道:“娘,那我去接吧,要不然天黑哪里还有顺路车,我奶咋回来。” 许老太瞟眼二儿子:合着你奶都不能在那面过夜了是吧? 于芹娘凑到许老太身边低声道:“娘,我查看过了,祖母连个豆包也没拿,就是我屋里练字纸少了几张。” 于芹娘疑惑:拿去引火啦? 许老太赶紧给儿媳妇往远拽拽:让你男人听到你防贼似的防他奶,心里指定跟你不乐意,你小点儿声。 唉,血缘这东西才奇怪,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老老太稍稍对仨有热乎起来,那三个小子就忘了上门被逼着要过债。 傻儿媳妇还当是那时候呢。 许老太第六感应该是出了点儿啥事,想了想:“正好今日有空,套车,我跟着去。” 许田芯嘴上还叼着半个热乎乎的豆包,听到要去老宅赶紧套衣裳嚷嚷道:“奶,等等我,我也要去。” “不行,天冷,你刚从药房那面忙完,歇会儿。小孩子咋不知道累呢。饭也没吃完,老宅那些人没啥看头。” 许田芯一句悄悄话就终结话题:“家人们要去。” 许老太:“……那你再带几个豆包,装点热糖水,再穿厚点。” 与此同时,许家庄的老老太更是深谙井边八卦之道。 她已经从大嘴巴五妹妹家出来,正假装路过井边。 “哎呦,你咋回来了?” “四嫂,我天亮那会儿梦到五妹子,就惦记回村看看你们这些老姐妹。刚从她家出来。” “梦到她啥啦,没啦?” “……” 老老太又被四嫂拽家去,说她走好几个月了,必须去家好好唠唠瓜。 老老太心想:你看看,在井边晃悠被拽走,这样就不会显得太刻意。要不然推开别人家的门,进屋坐炕头就夸二道河那面,好像故意似的。 “四嫂,你听谁说的,我看那面日子好就去那面?” 老老太哽咽难言道: “我冲蜡烛说话,扒一句瞎都天打雷劈。 不瞒你们说,我是病着去的二道河。 旺娣都被我那大儿媳妇领回娘家,说让旺娣去姥姥家伺候姨母。 而我这个亲祖母病着,家里却只给我留个小招娣,留外面那点儿粮食,还手拿把掐只够吃几日的。 可几日后,他们还没回来。 既然说出来,我就不嫌弃磕碜了。 我又病又饿,就看着我老头子生前亲手打的橱柜上着锁。 我就想起分家时啊四嫂,我那二媳妇真问我要过那个柜子,说堂屋桌椅给了大哥家,这个橱柜能不能给她们家,她稀罕。我没给,我说你咋那么会挑好的稀罕……” 说到这,老老太比在五妹子那里还情绪激动,因为这家四哥和她老头子生前关系不错: “我觉得这备不住是报应,四哥四嫂,我给了大儿子家橱柜,橱柜锁起来饿着我,我还不舍得把那个柜子劈开。 我家那口子临闭眼前撒手时那么嘱咐我,说二道河小子多,要娶媳妇担子重,多帮帮那面。 可小儿子没了后,我就把这话忘脑后,我总怕那面改嫁,这心到底没放正。 不仅没咋帮那面,而且你们不知道我二媳妇做商铺买卖起步有多难。 她一切都是借的,拉拔着几个孩子,外人都能伸手借,我却跑那面蹦高逼着她让还钱。 过后我还从那个村里知晓,我那几个孙儿为让家里日子好过,还上我这二两银钱,出去背木头差点儿出事,累得都吐出过黑血。别人干完活早就归家了,他们仨是最后一波……” 老老太泪如雨下。 这家老头老太太听得也直叹息。 四嫂子递上帕子劝道: “这老大家太不像样了,你要是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唉,好在都过去了,你也别总寻思以前那些事儿。 你那二媳妇年轻时长得双眼爆皮的还白净,难免会多想怕她守不住。守不住万一带着孩子们改嫁走,你还得指望这面,又不是故意心歪。” 老头抽着旱烟也劝道:“孝顺孩子,你不给啥,那面也会接纳你。不孝顺的,榨干骨头渣子也没用,那面不是对你挺好的?” 老老太使劲抹把眼泪,来了精神头: “那哪里是挺好,那是极好。 我不是病着去的?到了那里就给我换药抓药。我带去的那点药底子给我撇了,说不好使还喝啥,重新买了吃。 而且至今我也只是在家帮着拾掇拾掇屋子,至多做做针线活做做饭,一点儿冻不着。哪里像别人瞎说的做牛做马。 倒是家里那帮孩子们,有时我看着都抹泪,两个脚却常常冻得像小馒头似的,天寒地冻去外面凿冰捕鱼送货。 就这样,还常问我这个老太太缺啥不,出门能给我带回来。 而且这些年下来,当初买的料子都糟破得不能用,等慢慢好起来了,连炕被里衣外衣,甭管添置啥都要一点点添置,每次添置却不会落下我。 你看看我穿这衣裳! 连俺那亲香人的小曾孙女都说,太奶,玩命挣钱就是为让咱一大家子吃饱穿暖,你不要寻思年纪大就不穿不吃,别舍不得……” 听得这对老两口直感叹:“难怪那小丫头能遇到贵人,命里有福有德,才多大点,这孩子将来错不了。” 不过,之前对老老太的同情也不翼而飞。 四嫂嫉妒地心想:白跟着抹眼泪了。 这家的儿女们听完更是很想送客。 半个时辰后,老老太和四哥四嫂推搡着冻果子,别看快七十了,声音却异常洪亮道: “必须收下,给孩子吃的,我又没带啥值钱的,等下趟有空再来的,真是没唠够啊老哥老嫂。下趟我带豆包,你都说俺二媳妇开铺子能挣到钱,她连做豆面都甜,到时让你们尝尝。” 被隔壁听到带礼物来的,老老太还没走远又被另一家拽到炕头上。 谷素芬讲究二道河,找的是许家庄一些自认为关系还行的媳妇们。 老老太挑的这几家,那是这个庄子传播八卦最强悍的老太太们。 如果说,老大家为名声脸面撒谎是为坑别人,老老太甭管是出于什么,她想自己一定会帮着大儿子家圆谎。 可这是拉踩她另一个家的亲孙子们,亲儿媳,亲曾孙女。 她那可怜的儿子本就没了,儿媳好不容易拉拔起这一大家子,往后无论是谁敢踩这帮孩子,这就不行。 而且她说的才是事实,她要亲自打假。 这家人听到老老太盘腿坐炕头上,摸着穿袜子的脚丫子,正笑呵呵显摆说: “别人是下午送饭放在车上,一起送到铺子那面。 我是站在大门口等车回。 因为铺子那面要是做点啥好吃的,俺二媳妇指定会让车给捎回来,这样我下晚就不用做饭了,她总怕我在家对付一口。” 对方听得当即啧一声,要受不了啦,这是什么神仙日子,羡慕。 “粮子媳妇,你见过吧?那孙媳妇真是没娶错。自打我去,就给我端洗脚水。铺子忙到半夜,她回来冻够呛也非要问一嘴洗脚不,就好像这活被她包了似的。” 本来老老太不愿意说屁股上药的事儿,可是想到那些讲究田芯的话。 老老太忽然凑近对方耳边道:“至于我那个小曾孙女,你都想象不到俺家孩子有多么孝顺。我那时刚去那面都弓着腰,好些日也不如厕。然后我那小曾孙女,连着十日给我那里上药。咱这个岁数,有时都嫌弃自己,她天天的跟到我屋爬上炕哄着,太奶啊,早上还给我炖煮喝的……” 谷素芬,你不是在外面说白秀才给晚辈端洗脚水吗?说田芯个丫头片子被人高看就抖擞起来。 那她宁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非得让这些老姐妹知道知道,她家甜可心有多好。 —— 现代时间晚上七点左右,老老太一下午去好几家忙够呛,忍着肚饿,终于一把推开大儿子家门。 许老大不在家,帮人杀猪被叫去吃杀猪菜了。 许有书在家,正和他娘讨论那面要四十两聘银的事儿。 谷素芬说前些年战场死一批,现在大姑娘不值钱,家里殷实要的也有些多,难怪你爹差点打退堂鼓。 许有书正劝他娘,好在给多少,那面嫁人时会带过来。那样家境的姑娘,开口多要不是为银钱,而是看咱家有没有诚意。 “金玲爹娘,说让带聘银出门子这话啦?” “说了。” 门砰的一声推开,门外旺娣有点着急,祖母气势汹汹要不好。 招娣由于今日没捡够柴火,胳膊和手被抽打了几下。 看到祖母来了,招娣手背带两条红痕,正将田芯那几张写字的纸小心折好揣进怀里,然后就靠坐在灶房的墙上闭上眼睛。 谷素芬有些意外:“娘,你咋回来了……” 话没说完,老老太直奔她,啪的一声就甩了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打完,老老太都一个趔趄。 许有书紧忙上前拦住:“奶奶,你这是因为啥呀!” “因为啥?我想问问你们! 是不是有书去了他二婶家,看出田芯和有仓他们,够呛能对他亲香起来,你个脏心烂肺的娘们,就为你儿子那桩上赶子婚事,故意跑到外面败坏二道河那面的名声。 这样那家人打听起来,就显得你们仁义,那面重利,有本事也不仁义。” 老老太又对拦着她的许有书连给两巴掌: “孽障!你们亲眼见到有仓被官府人笞鞭?那本该是你最亲的堂兄弟,没等外人泼污水,你们先狗血喷人。你们娘俩想暗指啥?二道河那面发家是靠偷抢来的!” 许有书被打得直揉胳膊。 老老太跳起来又去撕挠谷素芬: “你不知道是咋发家的,你瞎? 当初是谁和我上门要账的,那一院子赊来的粮食你看不到? 为把那日子过好,一家子饭没吃一口就上山推土,有仓和有银身上带伤,满墙根下堆着土坯子。 田芯才多大,和她奶住尼姑庵住山洞跑到府城倒货,那是命大,下暴雨滑坡没出啥事儿。 你们看那面眼下过好了,嫉妒使坏,咋不看看人家遭多少罪。” 老老太扯住谷素芬的头发不撒手,脚踹拦她的许有书: “你不是对外说你没能耐吗,我让你站着,你不敢坐下。你给我滚过来,我要削死你这个搅家精,再休了你! 你还敢坏我小曾孙女的名声,说没爹没娘就是和全爹全娘的人差股劲,放你爹娘的屁! 她才多大,十三岁啊,过了年都没满十四你都讲究。她坏了名声嫁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倒是有爹娘,教出你这么个脏心烂肺的东西,你是随你爹还是随你娘了。 再说田芯没的那个爹是谁?那是有田,他死在战场上,连个烧纸地方都没有,我最出息的孙儿!” 老老太忽然放声痛哭起来。 许有书有些被吓着了,不停给老老太顺着心口窝。 许老大就是在这时进屋的。 “娘,你回来就回来,作啥。我们咋可能那样,到底是谁和你传的这些话,我非找上门去质问扒了他们家房子,让他们敢泼污水!” “是我。”许招娣站在屋门口平静道。(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终是晚了一步(两章合一) 许大伯猛得顿住。 老老太和谷素芬同时停下哭音。 许有书惊愕地张大嘴。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向招娣。 旺娣慌张地拽住小妹的两只手急道:“怎么可能会是你,你快和爹娘说,不是你说的,小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招娣甩开旺娣的手,上前一步道: “因为我羡慕二道河村的春芳。 她娘一个人拉拔她们姐弟四个。虽日子穷苦,母女脾气都不好,她娘经常对春芳打骂。 但是她娘早上刚被春芳气得半死恨不得想给春芳掐死,下晌还是会打发二女儿给春芳送饭。 半夜干完活,更是会站在岔路口等。 即使娘俩仍旧不说话,只一前一后的走,可她娘怕家住偏远女儿会害怕,实实在在的担心她。 因为我还羡慕二道河没有亲娘的红枣。 虽然红枣在干活时,常说她爹在家里不顶用,是最窝囊不过的一个人。但是她爹却可以为她,特意找到田芯,向一个晚辈长揖到地真心诚意地说,谢谢田芯拉拔他女儿一把。 而我呢,我和我姐姐们呢?!” 招娣随着说,又上前一步: “许有书那时都十岁了,打我大姐二姐,那是你们告诉他的,只要心气不顺,就可以打姐姐们解气。 我比许有书小,他哭,还是打我,说我没有照顾好他。 只因许有书多嘴问句,过年他有新衣裳,为啥比他小的我没有,你们就打我,非说是我这个比他小几岁的人,背后撺掇许有书这样说的。 家里甭管是不是姑娘家该干的活,只要干不完不问缘由就打。 家里要添置个什么,手头拮据心里不痛快找茬打。 家里这口锅一次能贴十四个饼子,奶吃两个,许有书能吃四个,娘吃三个,爹吃五个,我们姐仨从来就没有吃过干的。 能喝上口稠粥会给姐姐们乐够呛。 我也傻乐过,为奶奶曾经一次次偷偷给我掰半块饼子,我乐够呛,曾想过就算把命给奶都值得。” 老老太听到这里再次落了泪。 老老太心想:也怨她。 曾经她和大多数老太太一样也重男偏女。但凡她这个做祖母的敢于为三个孙女出头和大儿争吵,哪怕一次不行,几次下来也不至于这么过分。 可惜,她是前不久生病,招娣身前身后伺候才看清一些事情。 也是到了二道河后,看到不少像刘老柱大闺女那般,那真是回娘家放下包袱就开始干活,那麻利劲儿快得不行,就像在闪过人影。很怕少干一点儿,爹娘就会受累一点。 她是通过种种事情以及二媳妇一家常挂嘴边的话,才看淡小子丫头,没必要偏心如此。 这面许招娣又再次上前一步,她很是激动,越来越逼近她亲爹。 语速很快继续说道: “我以为,我会和大姐二姐一样容易满足,给我口粥就行,因为是你们生养了我。 可是有次许有书带点心回来,他给了我半块,我亲耳听到娘埋怨他说,你干嘛给别人。我是别人。 还有小时候,东院邻居阿才哥相貌堂堂,对我大姐极好,连我和二姐小时都借了不少光,他搬走后特意过了几年回来提亲。 我亲耳听到爹娘商量,要是嫁了阿才就会搬走,离得太远会借不上什么光,就这样给人家拒了后,我以为是舍不得我大姐远嫁。 可事实上,家里第二年遇到同村卖地,爹怕错过这份便宜,将大姐三十两银钱远嫁在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还是一个年纪老大,老态得不喜洗脸洗脚我看着都膈应的,带着两个拖油瓶弟弟的山民。 五奶奶前不久还说,阿才哥眼下过得可好了,我就请问我大姐错过了这样的日子,你们有没有良心不安过!” 许招娣身子忽然颤抖起来: “可如果只是到这里,我还会认命,谁让我就是那么没出息。 我会劝自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村里大多数姑娘都是这样过的。 可我大姐嫁人两年后,终于有了身子,都快生了,我亲耳听到她的亲娘,也是我的亲娘说,不着急赶去,第二日再去就赶趟。 生娃这事儿生死有命,鬼门关要自己去闯,她去能帮生还是能怎样,这是一个亲娘该说的话吗。 前不久又亲耳听到,为许有书的聘银,爹又开始琢磨二姐了。这回价指定高,直接给找个瘸子。 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就算眼下不把我卖出去,等许有书成亲后,是不是又要轮到他的娃可以打我解气,他的娃哭了,是我没哄好。 永永远远直到出门子那天才会停止挨打,并且直到嫁人,也要为这个家和许有书添点啥! 许有书,你活不起啦?要靠卖亲姐妹的聘礼银钱娶媳妇!” “啪”的一声,许大伯一个大嘴巴子给招娣扇倒在地。 许大伯哆嗦着食指指着招娣说:“我就等你说完,我看你能有多恨我,没想到还真挺恨,好,好得很!” 谷素芬听到招娣敢骂她儿子,也冲了过来。 她从炕上爬下来,没穿鞋,就将被扇倒在屋地的招娣按在地上掐,两眼迸发凶光: “我这就给你塞回去,我生养你一回,还养出孽来了。 你个小贱蹄子,说来说去,你这就是看别人家好,眼馋了,开始回来嫌弃亲爹娘了。 早知道你会这么丧良心,生下来就该给你掐死,塞尿桶里面浸死,也免得养出个仇人,让你里挑外撅的,恨不得给这个家干散。” 许有书脸色涨红,气怒难当。 他杵在一边,看着他娘按住他妹妹,俩人恨不得扭打到一起,连旺娣也被连累其中。 可许有书并不想拦,要气坏他了。 因为他亲妹妹正被娘扇嘴巴子,竟然躺在地上还在骂他道: “我就骂许有书,就骂。 许有书,你挺大的男人,还妄想攀高枝娶家境好的姑娘,一点脸面不要。 长得人模狗样的,为成亲溜须舔腚,谁嫁你谁眼瞎,其实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你成亲靠卖姐姐们娶妻,趴姐姐们身上吸血,脸呢,你还能算是个男人? 你要算是男人,有能耐说聘银不靠二姐啊?在爹提出要给二姐嫁瘸子时就该放个屁说,一文也不用。 瞧,直到眼下,连这话半个字都不敢说,还装什么装,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连有粮哥他们半根手指头都不如!” 老老太早在许招娣边说边一步步往前走时,她就预备着到中间拦着,还和旺娣一起往后推招娣离开。 可这孩子,今日疯了。 恁瘦的小身板愣是很有劲儿,一把甩开她不说,还死犟死犟的,竟然敢扬着脸凑到她爹面前说那些话。 此时,老老太甚至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她今日不来好了。 老老太心突突着,扯好一会儿,才强扯开按孩子往死里打的谷素芬。 她把谷素芬头发都扯掉一块,可想而知费了多少力气。 老老太趴在脸已经肿得老高、嘴边带血的小孙女身上。 招娣的手指甲不知咋回事,也在断裂流血:“我看谁再敢打的?!” 老老太跪坐在招娣旁边,看着这副惨样,想着刚刚那些话,突然再次拍腿哭了起来:“你这是要作甚啊!” 老老太哭,因为她很无力。 她带不走这孩子,她在二道河那面说得不算。 以她对二儿媳妇的了解,那位是个聪明人。 且聪明放在心善前。 二儿媳妇宁可再养十个八个无父无母的,都不会愿意养招娣。 不是差口吃的穿的,是懒得掺和这份浑水。 免得以后大房拿招娣当借口去找麻烦,或是容易利用招娣沾上他们。 再也是养这种父母健在的孩子,确实容易养出孽。 毕竟有句话叫做,和亲生父母之间没有隔夜仇。 而像二儿媳妇那般聪明通透的人,指定会觉得眼下招娣和她父母掰了,万一过一年半载好了呢,她成里外不是人了,还闹个帮大伯哥家白养孩子,凭啥。 所以老老太大哭是想骂招娣,你爹娘会打死你的,往后再没有好日子过,而你奶奶我,并没有自己的房子能给你领走! 老老太不知道的是,许招娣从承认是自己说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去二道河的二婶家。 给劝她别用凉水洗衣裳的二婶,添麻烦干啥? 她就没想活。 招娣觉得,活着没啥大意思了。 无非还是喝粥,又不是没吃过。 无非还是穿这样的衣裳,补丁或多或少的事儿,好看不到哪里去。 大姐嫁个埋汰的男子,一张嘴说话有味儿,脚也有味儿,大姐夫人再好,也总是不洗。 二姐即将嫁个瘸子。她很不想和这样的男子过日子。 她不敢想要这样面对一辈子。 大姐曾和她还有二姐说,和啥样的男人过日子都是一样的,生了孩子就好了,娃就是盼头。 招娣给自个分析过了,觉得那是骗人的,并没有啥大盼头。 因为侄女田芯已经很出色很漂亮,还有这样的好家境,一家子也其乐融融,并不会出现将来夫婿跟着回娘家看到乱糟糟的事情,回去就讲究娘家会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事儿。 可是以田芯这么好的条件,打比方说,田芯眼下想和十里八村有名的白秀才成亲,白家人不一定会同意。认为这是乡下姑娘,可能无法帮扶白秀才仕途。 看,连田芯将来都够呛跳跃阶层,她许招娣生出的娃,又靠什么能给她活着的盼头。 女娃再出色能出色过田芯吗?毕竟她可没有二婶的魄力,在家里缺钱时,就敢掏空一大半拿出十几两银钱给孩子买书看,用心培养。 至于她生的男娃,那就更没机会走出这个没盼头的怪圈。 所以大姐是骗人的,她已经看到未来一辈子的日子。 太累了,为口粥。 田芯说,有情饮水饱,可她还没有情。 招娣想着,那她就在死前,将该骂的都骂了吧,不枉自己来世间一回,也希望最好能帮到二姐。 此时的招娣,给老老太都吓住了,她正又哭又笑坐屋地中间大声道: “哈哈哈,这回一锅十四个大饼子,你们可劲儿吃吧,咋不吃死你们! 这回我也不干活了,爱谁干谁干,谁敢让我做饭,我就下耗子药药死他。 许有书,你痛快说,不会用卖二姐的银钱娶媳妇,你要是不说,除非你们打死我,否则我明儿就跑到那姑娘家,把你吃软饭不要脸嚷嚷的那个镇全都知道!” 许大伯说:“你敢!” 许招娣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拦住她的老老太,朝她亲爹的身上冲。她其实已经听不清她爹在说啥,刚刚被打得耳鸣,可这并不影响她能猜到亲爹恐吓她什么。 招娣用满是血迹的手指指着许大伯的鼻尖,声音尖利道: “你们永远也比不过我二婶家! 而且你们甭管千挑万选出啥样的儿媳妇,再生下那玩意儿,也不会有大出息,至多靠脸又是一个上门女婿的料子。 你知道许有书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吗,随根儿!” 老老太跑过来抱住招娣:“疯了疯了。”又赶紧往外推变成从没有过的商量语气:“好孩子,听奶奶的,出去。” “奶,我羡慕无父无母的田芯啊奶奶。 别人提起田芯,会说她越来越像她那对标致的父母。 这就是我有田哥嫂活着时的人品。 他们给田芯留下镇亭那样的叔叔,才让我二婶和田芯有了今日。 还留下宁可耽误挣钱,也要将屋地租给田芯的王玉生叔叔。 留下田芯无论做了什么,做出什么,二道河许多壮劳力也对她毫无缘由信任,只因她是许有田的女儿。 再看我这对爹娘的品行,哈哈哈。 我奶将大半田地和四间大瓦房给了咱家,你们还能把粮食锁起来,畜生! 我二婶家需要人伸把手时,就能站在旁边看着,你们但得伸把手,我都会瞧得起你们。 所以你们教出来的儿子、孙子,孙孙子,才会永远恨人有笑人无,不会有大出息!” 听了这种诅咒,招娣已经被老老太和旺娣架出去,但许大伯终是气炸肺撵出去将门踢裂道:“我今日不打死你,你就是我爹!” 却没想到这话刚完事儿,许招娣就吼着:“你们本来就没想生我,只是不知道男女,我这就把命还给你!” 与此同时,怕许有粮笨嘴拙舌跟来的许老太,已经进院子了。 随行的还有偶遇许老太,很是热情的许家庄里正。 大家站在院子听到动静不对,牛车都没来及拴。 许有粮和许田芯一把推开门时,许招娣已经一头撞在了灶房墙上。 她刚刚还靠坐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摸着写字纸。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人珍惜你(两章合一) 许大伯距离小女儿最近。 他正一把抱住软倒的小身子,顺着灶房墙面瘫倒在地。 谷素芬炸着两个膀子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躺在她男人怀里,一动不动的小女儿。 许有书半张着嘴,哆嗦着食指,壮胆放在妹妹鼻子下方:“爹、爹?没、没气了。” 直播间背景音乐正播放着: “向云端,山那边,海里面,真实的我,应该走向哪边。 日落前,风来临,石墩下,我在盘腿坐着。 人到底靠什么来定义丑恶。” 直播间家人们总说,开屏暴击这句话。 可和今晚比,原来以前真的只是吐槽。 今晚,才叫真的暴击。 此时,直播间的另一端,有多少男人情不自禁说了句:握草。 有不少家人本来是困顿着,这一瞬间一激灵,急忙趴到屏幕前看看人怎么样。 更有不少吃着外卖,看着直播打发着时间的家人们,他们已经忘了手里的饭,嘴里的面条,和风里雨里忙碌一天后的疲惫。 灶房土墙面出现个窟窿。 额上以肉眼可见起了鹅蛋大小血肿的许招娣,她不知道自己正在牵扯许许多多人的心。 直播间背景音乐,还在继续播放着: “神啊,你在哪。山啊,我害怕……” 许田芯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让开,平放。” 许有粮急忙推开所有人,将傻愣愣跪坐在招娣旁边的旺娣,包括老老太一手一个全部拎到一边。 又以最快的速度,从许大伯怀里小心接过招娣,按照田芯示意慢慢平放在地。 “二叔,去外面用雪浸湿帕子。 旺娣,找香油。 奶,将这里郎中尽快请来。” 许田芯只看一眼就有了急救判定。 许招娣额上已经出现血肿硬块,要涂上食用油,局部重压包扎,防止肿块扩大。 不能摇晃,最好也不要多挪动,可能会加重脑损伤和出血程度。 二十四小时内需要冷敷,用手捂住,用压力压住肿块。 要尽快让郎中针灸。 这里拍不了脑ct,只能靠针治穴位,以最快速度调节脑功能和神经系统,促进血液循环和脑组织恢复。 许田芯一口气说完命令,就迅速用手探招娣鼻息捏开口腔,用手伸进去掏,又将对方头部微微调整,解开许招娣的上衣领子和衣扣。 出现晕厥闭气,需要做心肺复苏。 还有活的可能。 除了直播间家人们和许老太能看懂这是在抢救,现场没人看懂许田芯在干什么。 只能看到,她正跪坐在许招娣身侧,两手交叉交替,不停按压胸部和胸中线交叉位置。 许田芯很有经验,怕按压过程中再造成肋骨骨折,她手先贴在胸腔,贴好后,才用力压下去。 一下,两下,五下,十下。 许田芯压根听不到周围的嘈乱,她正在心里数着,每分钟一百二十次。 黄金四分钟,如果能利用好这四分钟,救回来的就会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才过一分多钟,不到两分钟,许田芯这个身体就有些没劲儿了,她在咬牙坚持。 以直播间家人们的视角,能够看到许田芯的手有些发抖。 不知不觉间,屏幕上慢慢出现加油二字。 加油,许田芯。 越来越多的人放下屏幕前正在做的事情,开始纷纷留言:加油。 以前小助理说过,她毕业于全国医药类高校第五名的宁古塔医大,大家没有当回事。 这一刻,当大家看到许田芯额上的汗滴,一滴滴滚落在许招娣身上,却不放弃一丝一毫救活的可能性,才有些明白香瓜奶奶为何曾自豪着说: “我孙女曾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宣誓过: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一向坦荡,不负白衣。 她要是工作的时候,那是很认真的,别和她插科打诨,什么男的女的,好不好意思的,那是在和生命赛跑。” 可此时此刻,就是会有人捣乱! 对于直播间家人们第一视角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甚至无论许田芯会不会看到,许多人在自发地帮田芯计数。 可对于在现场的人,感觉只过一眨眼的功夫。 甚至变故大到,让所有人还缓不过神。 谷素芬看到许田芯在不停按压她小女儿,恨不得给许招娣的小身板按瘪,还给衣裳解开了。 谷素芬突然嗷得一声,拍大腿放声大哭起来道: “我可怜的招娣啊!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闺女,我算是看好了,你们这是想让她死都不消停,谁让你们伸手的。 你们咋糟践我都可以,许田芯你给我滚开,我闺女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不能临走临走衣裳敞怀。 你们这是想让她到那面都……” 许老太一把扯住要哭嚎跑过去的谷素芬,咬牙回手啪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闭嘴!” “嘴堵上,人捆了,老二!” 许有粮拿冰雪进来,真就过来了。 许有粮听到谷素芬嚎哭声脑子都要炸了,所以他娘前脚发话,后脚他就迫不及待像拎小鸡一样,将谷素芬和许有书往门外推搡。 “二婶?二婶你开开门!” 许有书搂住被扇得一脸懵逼的谷素芬砸门,又不敢和二房有粮撕吧。 许有书心噗通噗通狂跳着,怕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他也会支撑不住。 耳边还要充斥着,谷素芬在院子放声嚎哭的声音: “你们这是要干啥?要趁着我这个亲娘不在杀人,孩子他爹,你是死人啊!” 许大伯确实好像死了一样。 他依旧坐在墙边一动不动,瞳孔涣散,眼睛发愣,心想:小女儿是被他逼得撞墙了吗,可他没想打死她啊。 她为啥要撞墙啊。 许老太连瞟这些人都没瞟,没空。 满屋子已经乱套。 让旺娣找香油,旺娣手哆嗦的将香油瓶子碎了。 碎完,那姑娘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感觉不到被碎瓶子扎了手心。 满手血,嘴里只会不停念叨着:“我没有妹妹了,没了……” 老老太躺在旺娣不远处的柴垛上,头杵在灶台边抚着心口在大口大口喘气。 从出事到眼下这一两分钟之内,老老太感觉自己也鬼门关走了一遭。 并且她也在控制不住念叨着,只不过没人能听清她在说啥。 老老太说的是,她不能倒下。 心里明白,她要是这功夫倒下了,纯纯地给人添乱。 到时郎中是救她还是救小孙女?小孙女真就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对,要油要帕子。”好在老老太踉跄着爬了起来,起来时身子还一晃,拽开橱柜翻出猪油坛子,又勉强扶住墙进屋开始扯帕子。 而许老太看到这一屋子不中用的人,早在第一时间就让许家庄里正快去寻郎中。 许老太一把扯过老老太取来的帕子,正跪坐在许招娣头部上方,按照孙女说的,在用凉帕子按压住血肿硬块。 许老太不敢打扰孙女,可看到躺在面前的招娣,一点反应也没有,说实在的,她心跳也有些快。 哪里能想到来了许家庄,进屋连口气还没喘匀,就遇到这种事情。 招娣给她的印象,是不爱多言多语,但是特别有眼力见,懂分寸的姑娘。 许老太犹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招娣被她爹领回许家庄。 招娣并没有像那种会来事的姑娘,到跟前儿,嘴挺甜地说谢谢二婶照顾之类的话,而是知道她不愿意和大房人打交道,只远远地对她鞠了一躬。 一个活生生才十六岁的小姑娘,从鞠一躬变成一动不动躺在这里。 许老太心想:遇到什么难事也不该这般,啊? 像是小时候鞋脏了,怕被娘打,觉得那是天大的事儿。上学高考失利,觉得这辈子完了没考上,等工作了再看,那算啥过不去的。只要趟过去,回头看,都不算啥大事儿。 她都穿越到这里,这不也挺过来了嘛。 也多亏田芯跟着来许家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三分多钟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许招娣突然有了反应。 许老太第一时间发现,眼睛亮亮的急忙试图唤醒。 “我是你二婶啊招娣,醒醒,好孩子,招娣?” 而伴着这一嗓子,许大伯终于有了反应,连滚带爬凑过来,用哆嗦的手,探小女儿鼻子下方,又眼睛通红连声问许老太道:“是、是醒了吗?” 许有粮赶紧拦住,要伸手摇晃招娣的许大伯:“先别碰她。” 许大伯那颗要跳出嗓子的心终于落下,有气了就好,他艰难地咽咽吐沫。 而许田芯是虚脱地跪坐在一边,额前刘海湿得像洗个热水澡,还打了绺,错乱得像个二维码。 她脸色通红,嘴唇有点发白,看到招娣这口气终于挺过来了,起码这一瞬是活着的,咧唇笑了一下。 只一下。 因为许田芯心里清楚,即使眼下许招娣活蹦乱跳站起来,也很可能还会死去。 毕竟头上的伤,造没造成颅内出血颅内骨折,还是未知数。需要观察。 另外,有没有脑震荡呕吐等现象,这都是问题。 与此同时。 被派去寻郎中的许家庄里正,这位更是个不中用的。 他才离开许大伯家门口就滑倒在雪地上,摔得半晌不敢动弹。 许家庄里正家今日杀猪,和媳妇出门送族里辈分高的长辈,就这样偶遇了许老太。 要怪就怪他眼神太好,许家那辆枣红色带车厢的牛车太过扎眼。 许家庄里正当时寻思着,他得搭话啊,要告诉一声许老太,今日他家杀猪,还特意给许大伯叫去吃杀猪菜,看得无非是许老太的面子。 要不然以前席上压根儿轮不上许大伯。 虽说知道两家关系不咋和睦的传言,但是万一哪日又好了呢,实在亲属关系没法预料。 可他万万也没想到,他的天老爷,寻思陪同接老太太换个好,没想到进屋就看到自戕。 眼下还给自己摔够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庄子里都是姓许的,出了五服也是亲属。许家庄里正顾不上面子,坐在雪地上连忙大声呼喊: “快来人啊,去寻郎中,来人!!” 然后他媳妇就从后面跑着出现了。 许家庄里正媳妇,是被许老太打谷素芬的那个大嘴巴子吓出来的。 许老太打完,她就先撤了。 心想:她可别在那里瞎帮忙,万一急懵圈打错人呢。 而且万一招娣没死透,谷素芬过后怪她伸手瞎帮忙给弄死了咋办。 谷素芬那娘们不是个好饼,拉不出屎怪茅房盖歪的货,这是能干出来的。 里正媳妇看到她男人栽到雪堆上,没顾上骂让你少喝点猫尿就是不听,也没空搀扶,就从她男人身旁一阵风跑走。 里正媳妇心想:她不冲谷素芬,冲那是一条命,孩子花骨朵的年纪。 “快来人啊,我跑不动啦,四哥你家小子呢,快让去他姑父家,背药箱子赶紧来!” 这村的赤脚大夫住在村边。 妇人的嗓门可尖利多了,还嘴快,边跑边敲路过的大门,希望有小子能接力把赤脚大夫背来。 所以郎中还没到,以村中间往外扩,大伙全都知道了许大伯家出了人命。 且许招娣二婶一家也来了。 黑天没啥事儿干,五奶奶快要躺下了,爬起来往脖子上套头巾子,听说出事赶紧趿拉鞋往外跑。 五奶奶边跑边和她男人骂许大伯: “孽障,那是最是虚伪不过的人,今日老姐姐来家说,我就想骂他去了。 其实早先我也看出来了,那阿才相中大闺女,诚心诚意来求娶,让我当说和人。 你说他要是想要三十两聘银,他就说呗,人家二十两银钱都掏了,要是咬咬牙捏鼻子认给呢。 不说,想在外面装作不卖闺女,结果三十两给花骨朵闺女嫁个挺大岁数山里汉,还以为村里人看不明白他呢。这又坑一个。” 她老头皱眉说:“你可别嘟囔了,到那里是帮忙的。” 这话可提醒五奶奶了,回身对赶来的儿子儿媳说:“快回去熬点小米粥,赶紧着,我那老姐姐备不住水米没打牙呢,别再她也倒下。正好招娣要是有救,喝点也会有热乎气。” 这功夫就不能寻思舍不舍得粮食的。 而和五奶奶一样想法的,还有老老太下午去唠嗑的四哥四嫂。 老两口是带着板子和被褥来的,心想:他们村郎中啥也不是,附近医术最好的还真是二道河的关二秃。 不行的话,要运走用板子抬,盖暖和的,让招娣身上有点热乎气。 要是活了,也不需要去镇里,或是不能马上挪动去二道河,就抬到他们家。 别人不知道许老大啥德行,今日下午他们家人算是看得明明白白。 四嫂气怒忍不住和同行人说道:“啥玩意儿呢,给他娘扔家,橱柜锁上。要不是他那媳妇出去埋汰二道河那面,他娘还给他脸面不往外说呢。他娘不说,我说!” 越来越多的许家庄宗族亲戚涌到许大伯家。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快回来要承受不来(两章合一) 有几位妇人已经来了许大伯家,却有些不敢进院子。 听说连墙面都撞出个窟窿,她们怕招娣的头骨撞瘪,打算先站大门口等等看会什么样。要是有需要再进屋。 再说都堵进屋里也站不下,那成了啥?那不是帮忙,倒像是来看热闹。 所以大门口站了不少妇人们,正在议论纷纷: “这是拥护(因为)点儿啥呀?明嫂子,你听到啥动静没有?” 许大伯家隔壁院明嫂子叹息说: “大冬天关窗户关门的,哪里能听得那么真亮。 要是知道会出这么大事儿,我和你大哥早就来劝架了。 我还是听我家小儿说,好像是拥护偏心。 有书不是找位镇里姑娘吗,他娘这几日没少显摆,你们也知晓这事儿,但好像要的聘礼多。 然后这就是咱们瞎猜了,备不住是想让招娣?也不能啊,上面还有个旺娣呢,反正是让她们姐俩里有一个嫁出去。 我家小儿说,有听见招娣骂有书,你活不起啦,靠卖姐妹娶媳妇。” “艾玛,说的咋那么对呢!” 里面有位妇人和谷素芬平日里很不对付,两家田地紧挨,没少掐架。所以她根本不藏着掖着,心里咋想就咋说, 而且她最膈应拿闺女过礼钱发家的父母。 因为她当年就是这么嫁到许家庄的。 妇人又朝旁边使劲吐了口吐沫,谷素芬,合着你没尝过那滋味儿,你遇到一对好爹娘,你就逼着自个闺女为你儿子付出? 老谷家那对老两口,当年就该把谷素芬拿出去卖钱,在娘家时也好好刻薄刻薄,让尝尝来娣旺娣招娣那几个闺女的滋味。 就好似你不是女人家似的,什么东西呢。 真想给儿子娶镇里媳妇,你卖地啊,我家买。你卖闺女算什么本事。 而更多的村里人是在关心:“天呐,那招娣还能有救了吗?” “我听说之前已经咽了气,嗯那,都咽完了,又被她二婶家那个田芯,愣是一顿捣鼓给救回来了。” “啥?田芯还有这种本事呢,会起死回生?我咋那么不相信呢!” “你不信啥呀?人家里正嫂子喊人时亲口说的,我当时就在院子里铲冰。说田芯冲进屋二话不说,扑到招娣身上,先一顿好怼,接着又叮咣五二就是凿,把这口阳气愣是抢了回来,才让赶紧去找郎中的。” 这话让其他妇人忍不住心想:合着往后谁要是也咽气,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先一顿叮咣揍?万一给打回来呢。 啊,明白了,备不住打的不是人,打得是来接人的黑白无常,让你来接人了吗,你就要给接走。 给揍够呛打跑的,人就给抢了回来。 是这么个原理。 里正嫂子不在现场,要是在现场一定会鼻子气歪质问:是个屁,她是那么说的吗?她说的是按压,田芯冲进屋就开始吭吭哧哧一顿压。 而这面妇人们已经步入下一个话题,正纷纷感叹道: “甭管是咋救的吧,咱就是说,田芯敢伸手救她小姑姑,该咋是咋,这份品性不是谁都有的。” 谷素芬是啥样的人,大伙三天两天看不明白,日子久了还能看不懂吗?那是容易干出粘包赖的事情。 再一个,听说谷素芬杵坏让老婆婆跑去二道河那面掐架,从那之后,两家本就不对付。 按理,人家那面现在过得特别好,很怕被这面沾上呢。 有些妇人在假设自己是许家二房的话,至多就是许老大家,让帮什么忙就伸手帮什么,指定不能眼瞅着是对的,却绝不会主动瞎伸手,以免无论死活将来是麻烦被赖上。 也再至多至多,说句不好听的,招娣真没了的话,心里感到可惜就给多随点儿礼。 却没想到在招娣出事时,田芯有事真往上上,啥也没寻思,很朴实。 “听说一点儿没耽搁哈?” “是,一下子就扑过去了。” 这话更让不少人感慨万千,啧啧出声道: “啧啧,田芯才多大点年岁,就有这份憨厚。难怪那孩子能遇到女将军那种大贵人,咱就遇不上。真的,人你真得信点儿啥,头上三尺有神明,老话说,有阴德者,才必有阳报嘛。” “是,不修今世还修来世呢。所以咱姊妹几个,万一的话,我是说万一没救回来,咱得说句公道话,不赖田芯,要是没有田芯更是早就死了。” 妇人们连连点头:“那必须的,再说里正也不能让那面胡搅蛮缠。要是都这样,往后谁还敢热心肠救人了!” 许田芯不在现场。 要是在现场,听到这番话多少也会有些触动。 难怪会有那么多没有行医执照的赤脚郎中,愣是敢给人看病。 大多数的人是明白事理的。 不过,此时的许田芯也正在吐槽赤脚郎中。 她千盼万盼的许家庄郎中,终于赶到。 进屋时,她还满怀希望,因为有不少人在嘱咐郎中,叫妹夫的,叫什么称呼的都有,在连连语重心长嘱咐说: “这可是实在亲属,你快给好好看看,把这孩子赶紧救回来,啊?好好给看看。” 像是在医院找了熟悉的医生,家里有认识人。 然后郎中就来把脉了,许田芯要叫对方姑爷爷。 所有人在摒心静气等着。 等两分钟听对方说:“哎呀,活着呐,还有不少气。” 许田芯:“……” 许田芯本不想指手画脚,可是生命在与时间赛跑,尤其是这里还没有脑ct能查看片子,稍稍多耽搁一会儿,可能就会造成脑出血脑神经出现更大问题。 她不得不提醒说:“姑爷爷,您快给施针吧,头经过猛烈撞击,是不是要赶紧施针百会穴?” “是。” “还有前顶穴,后顶穴。我听说好像还有双侧风驰,率谷穴、内关和阳陵穴,这才能尽快调节她的脑神、脑髓。” 许田芯会知道这些,并且曾亲眼看到过很多次施针这些穴位,还是关爷爷给满桌子奶奶家的大儿子施针,边给那位治疗,边给她讲解各种问题。然后她再结合实际,回去翻看关爷爷祖传的穴位竹简书。 “是,你这孩子说得咋那么对。本来大伙说是你救了招娣一命,我还不信,眼下看,你这是学过啊!” 这不是重点好吗? 那就说重点的:“我只能扎内关穴,阳陵泉穴,外加一个率谷穴。头顶这些穴位,我不行。” 郎中姑爷爷本是慢性子,可这次不等老老太和乡亲们再次求他,他就老脸一红,主动且快速地实话实说道: “都不是外人,也就田芯他们几个孩子不了解我底细。我哪里是怕给招娣扎坏惹罗烂,是我压根儿没学过,穴位在哪里都不晓得。” 郎中姑爷爷又看着田芯,也是说给大伙听的,免得误会他。 诚恳道: “姑爷爷以前就是个劁猪的,劁得挺好,大伙就让我给看病。 正好手头开销难为续,乡下又没啥大病,摸摸脉让发发汗,头疼脑热,三包小柴胡汤,多喝开水,少吃辣椒。 你这丫头应该懂,再就是一把草蒿治个跑肚拉稀,谁摔跟头我给接个骨啥的,脖子以上我压根儿没治过,实属有心无力。 听我的,快去请你们村关郎中。 关郎中虽背个药箱也行走于田间乡野,但一颗热心暖千家,给不少无望的人家铺彩霞。前年隔壁村狗剩子栽壕沟里磕得比招娣还重,他都给治好了,就是留了六道疤。 他可敢下猛药啦。我行内人说,他比镇上坐堂好使。” 许老太和许有粮,大概是过惯二道河有效率的日子。 冷不丁听眼前这位啰嗦半晌,合着一句话就能总结,快去请关郎中,给他们娘俩气够呛。 也给亲族好些人急的不行。 连姑爷爷的老妻都有些嫌弃男人,忍不住嘟囔道:“完犊子。” 人家咋可能会不请呢,只不过是寻思利用这空档,让你拿针先给、那叫什么玩意儿来着?脑髓拦一拦,免得大出血啥的。啰嗦一堆,到头你连这个也做不到。 姑爷爷无奈,跟这些没学过医的讲不通,比方说看牙的能治脑袋吗?还不行谁没个手艺空白。 许老太赶紧指挥二儿子去接人。 在场的所有许氏族里长辈,全都听见许老太在掷地有声说: “回去先告诉关郎中人现在是昏迷状态。 然后就让他把所有可能会用到的药物,立马开方子让老三老四赶车去砸城门楼,进城砸药房门抓药别耽误。 如果城门那里为难,就让有银被当人质抓去蹲一宿,等明日赵镇亭上值,给他我写的书信再解释。” 许老太说完就伸手,看向许大伯:“纸和笔。” “啊?没有。”许大伯愣愣地老实回答道。 不得不说,自从许老太接手一切,刚又听到许老太在一条条嘱咐侄儿干这个那个,许大伯心里松快不少。 所以他很是配合,只是真没有。 许老太:“……” 这面许田芯也无语,关爷爷来回至少要一个多时辰,招娣耽搁不起。 她让姑爷爷先给招娣施针内关穴。 她问:“有酒吗?” 心想:如果不行的话,她来。 许田芯给自己鼓劲,针灸没什么难的,好些没针灸过的人就能给自己扎针。现代还有好多人打美容针往自己脸上扎,只要找准位置。 找准,比起手术这不算什么。 虽然是第一次。 那面许有书翻找一圈,微驼背看向田芯回答:“没有。” …… 没一会儿功夫,站在许大伯家门外的妇人们,就看到许家二房粮子跑了出来。 看到枣红色带车厢的牛车,以最快速度直奔出村方向,听说是去接人,还要去镇里砸城楼门和药房门抓药。 有妇人说:“唉,虽不合时宜,但我竟有些羡慕。” 亲戚里,还是要有几个能耐人的。出事时,尤为借力。 另外还是之前议论的那句话,你都说二道河那面日子过得极好,有德行立得住。 要不然就有书爹娘那熊样,早麻爪了。 有人松开一直揣的暖袖子,不嫌冻手在双手合十说:“也是招娣有福,快好好活过来吧,孩子。你爹娘不疼你,你睁眼看看你二婶家上啦,田芯朴实心救你,你二婶家的哥哥们,大半夜在为你奔走。” 和谷素芬不对付的妇人气愤说:“抓药给钱了吗?你瞅谷素芬要是不给人家二道河银钱的,那面不计较,我都得计较,我第一个带头先埋汰死她!” 屋门就在这时推开,妇人们又听到一堆汉子们抬着担架,在互相嘱咐着:“轻点儿,慢点儿。” 她们一边急忙上前帮着开大门,一边向自己男人打听咋回事啊? “让招娣去四奶家。”就是老老太的四哥四嫂家。还和许大伯家隔着两家,住得不远,不至于让招娣太颠簸。 早在许老太问纸笔时,这对老两口就说:“走走走,我家啥都有。蜡烛纸笔管够,这一宿可能都没法睡,已经打发家里媳妇把屋里烧暖和,招娣躺在地上咋能行。大伙也喝点热汤。” 谷素芬哭闹来着,凭啥她闺女啥样,不准她上前看看。 抓不抓药她也说得不算。 那合着回头二道河那面报多少抓药银钱,她就要给过去多少呗,讹人咋办。 再一个,眼下又要给她小女儿抬走,这是她女儿,生死有命不在家里面,被抬到别人家算怎么回事。 “不行,就算死也是我的女儿,必须在自己家。” 老老太听到许家庄郎中说招娣还有许多气,她好像缓解不少。 结果听到谷素芬哭闹,老老太又一口气提上来,且用极为冷静的声音喊道:“正好趁族里亲属都在,我要带着招娣和许桂堂一家子断亲。” 许桂堂是她大儿子名。 老老太心想:做母亲的总是瞎,总觉得谁也不如自己那儿子好,甚至看出来他人不行,也觉得他会改好。 可她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刚刚郎中还说,被挪走也好,脉象诊断招娣不愿意求生。 许大伯惊愣住:“娘?!” “往后我没你这个儿子,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你要还是个人,就给我麻利写文书,他叔叔伯伯们,求你们给我做个证,至此死是招娣的命,我这个奶奶会给她好好发送走。 反正在他们爹娘手里,这孩子被救活也不会好好活。 要是真能死里逃生的话,我也不给别人添麻烦,没人是欠你的许桂堂,没有! 只有我是欠你的,谁让我生了你这个逆子,我就带着招娣,我有八、八……” 八两银钱没说完。 许老太赶紧喊田芯。 许田芯急忙调头往回跑:“太奶!” 许大伯家大门口,招娣刚被抬走,许家庄里正也刚一瘸一拐再次出现,老老太就砸在这位里正身上,又一个闭过气的。 然后之前还讨论,许田芯是怎么叮咣五二揍黑白无常的妇人们,就亲眼看到许田芯又开始抢救她太奶。(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又倒下一个(两章合一) 坏了。 每一次急救都要按五到六厘米的深度,也就是要按压出现代身份证那样的高度。 还要以每分钟一百到一百二十次的速度,垂直向下用力。 许田芯的技术让招娣没什么事,急救四分多钟也没事儿。 却给太奶压骨折了。 大概是上岁数的人骨质疏松。 许田芯凑到老老太耳边呼唤:“太奶,您醒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老老太哼哼一声,作为回应,告诉还活着。 随后慢慢抬起手捂住胸口。 事实上,不仅听到叫她了,而且咋好像还听到自己骨头声。 “骨头……我是耳鸣了?” “不是,太奶,是在救您时,我应该是把你的……” 许田芯一愣。 因为老老太竟然突然大力地攥住她的手,使劲一捏。 肋骨断裂,使劲攥这么一下会极为疼痛。 许田芯以为太奶是有什么天大急事要说,才会不顾疼痛打断她。 “他还把我骨头气断了!” 老老太使劲捏完小曾孙女,就慢慢抬手指向她大儿子。 不忘声音响亮诬陷一下,才放心闭上眼睛疼得她直嘶嘶。 大声说话,骨头疼。 在老老太看来,她没有诬陷。 甭管谁来问,都是她大儿子气骨折的,这事儿定死死的。 因为如果没有这一场事儿,她压根儿不会背过气,也不会骨头裂掉,和她的小曾孙女有啥关系? 她刚才捏田芯时,还能感受到小曾孙女手是抖的,手心也潮乎乎的,累得全是汗。 她家田芯才叫昨晚没做好梦,忙着救完这个救那个。 此时,老老太躺在冰天雪地上,更是一心想断绝母子关系。 她觉得凡是能让她痛快断亲的事儿,她眼下都会做。 老老太心想:以前总觉得她大儿子可怜。 当娘的嘛,贱。 有时人家孩子好好的,也总是贱兮兮的去瞎心疼。 直到今儿一天过后,连打架时还不清醒呢,直到眼下,老老太觉得自己,才算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 自己不可怜吗? 大儿子但凡为她这个亲娘考虑考虑,就不能在一起过日子吵嘴时说,你要是嫌弃这个家不好,你去那面啊? 家财大部分给了这里,明知道她去不了二儿子家养老,还能说出这种话拿捏她,那还是个人嘛。 大儿子但凡为她这个亲娘考虑考虑,你想想你娘都快七十了,古来稀了,她是熟透的瓜,可能睡宿觉就没。 就算你不知道你媳妇锁粮柜子,也不应该在她病着时给她扔家,一走走大半个月,这是作为儿子起码的吧。 结果回来后还一句不打听这些,倒是四处说你娘嫌贫爱富。 爱富你奶奶个腿啊! 要不是有田芯那个挣钱快,花钱也快,心思宽得和水缸那么粗,还会信她这个太奶,她最初在二道河那面一文钱不当家。 你作为儿子,想过你娘在那面,为啥一文钱不当家,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你是真一斤粮食也不往二道河那面送啊你! 还有,合着自己真是个老糊涂。 曾觉得这面眼下被比对的条件相对差,看着有书穿的吃的已经不如那面仨有。有书可怜。 此时,老老太无比清醒地心想: 有书可怜她奶奶个腿啊! 他有爹有娘,为他恨不得榨干骨头渣子。什么娘啊,和三位亲闺女都不在意,这个家一切事情就为有书一个付出。 那面的三个孙儿,有爹吗? 老老太又想起去王员外家干活那件事。 那对爷俩凑齐就走,不管粮子仓子和小银子,那哥仨要是有亲爹在,就算亲爹再不中用,是不是也会有个人去找他们,让一个也不能少归家。说句不好听的,甭管儿子死活都要给背家去。 所以她该可怜谁呀?大儿子家哪里惨了。 还有小招娣。 老老太想起小招娣,仍旧气大过于心疼。 老老太打算等招娣活了、彻底好了后,要是像郎中诊断的那般,胆敢在她面前嚷嚷说,救她干啥,她不想活了,非得给那丫头啪啪两个大巴掌。 你说救你干啥。 你爷爷、你叔,你有田哥没了,那是毫无办法才撒手离开。 已经成为她心底的伤,还让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吧。 虽然她以前对待招娣,确实比不上对有书和二道河那面的三位孙儿,但是你奶奶我,一次次偷摸给你掰饼子,自己都没脸去二道河生活,还想着把你带去。 连今儿想来干仗都要先拐几个弯儿再登门,是让你撞墙死给我看的?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招娣,奶奶知道你累了,觉得活着没啥意思。可你听话,奶奶不想你死啊。 老老太闭目,眼角浸出泪。 好在担架回来了,送完招娣接手老老太。 与此同时,在老老太四哥四嫂家指挥安顿的许老太,也是心下很感慨。 许老太应该叫老老太的四哥四嫂四伯四大娘。 这对老两口的小儿媳,正拽住许老太的胳膊说:“嫂子,你坐,忙乎半响了,你这手冰凉的,快喝口糖水暖和暖和。没事儿,听说那面我婶子醒了,已经往回抬了。” 许老太端过糖水,趁热乎喝了一口,又抬眼看看人家特意空出来的三个屋子。 最里面屋子安静,安置招娣。 紧挨着那屋要放老老太。 又空出堂屋大炕,特意让村里这些亲属坐。 今晚人家这些个孩子,都要去厢房各屋挤着睡。 可以说是恩情了。 毕竟招娣是死是活未知数,要是在人家咽气呢?人家这房子还住不住人了。 可四伯四娘没考虑那些,只听郎中说,招娣听到她爹娘声音会没有求生意识,就连忙张罗让来这里。 许老太心想:以前刚来古代时,她还是城里意识。 她还和孙女说呢,少去村里,咱家日子好坏都少和村里人掺和,烦得慌。关上大门过自个日子。 可是经过一次次事才知道,在乡下真需要和父老乡亲们好好处关系。 像今天,虽然好人缘,并不是老宅那几人处出来的,属于她这个原身老公公,在活着时和这位四伯关系好攒下的,但你看看今天多借力。 许老太心想:所以说平日里积德积德,可能当时感觉不出来啥,但或许哪天不经意间就用上了。甚至没了后,备不住连儿女都会跟着借光。 以后她再积德心里不平衡时,就这么劝自己。 而且,人呐,真别动不动就瞧不起这个那个的。 外面有本事的人那么多,能用上他们是咋的? 倒是没啥事儿应该往旁边看看,找心地质朴的,这样品性的才最该是让咱心里瞧得起的人,无关穷富。 许老太觉得自己需要注意这方面。 通过今日招娣的事儿,她打算往后,无论对村里人还是对外村的老乡们,态度再和善一些。别总嫌弃别人笨。 “给你们也忙够呛,四伯和四娘,我说,给你们二老添麻烦了啊!” “啊,我这耳背。你说那话就外道了,她婶子,快坐。要我说,你才最冤呢,还要管侄女,啥事儿都要你操心。” “备不住还会耽搁挣钱。”屋里人见许老太又去紧忙安顿婆婆,有婆子看不下去眼说道。 在村里人眼中,耽搁挣钱还给抓药花钱,那才是天大的恩情。 而看不下去眼,打算说公道话的不止一位两位。 老老太被抬走了,围观妇人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老老太的“证言”。 正气愤地指着许老大家指指点点道:“这一家子真能耐啊,又给他娘肋巴扇气骨折了。” “可不是,今儿要是不出这么多事儿,咱都不晓得里面这一出出。平日里只看给招娣她们几个长得挺高挑,又穿得挺厚实的,哪里想到能给逼死,也给老人逼得要断绝关系。有书娘还有脸搁屋嚎呢,这是嫌弃你闺女死得不够快是怎的,哪里像一个亲娘。” “长得高挑那是随根儿,和吃不吃饱饭没关系。你给咱村小豆包一顿吃八个饽饽,长得也和他爹似的没有三块豆腐高。不给穿厚实点儿,那不给冻死了?冻死还咋卖女儿。” 小豆包的老娘在后面黑着脸,讲究人埋汰她老儿子身高作甚。 一声声指责像在戳许大伯的脊梁骨,他差点没站住打个晃。 许田芯太祖爷爷的堂兄弟家的儿子,这位是庄子里和老老太家关系最近的亲属,也是仅剩下有血缘关系的长辈。 老人家来之前,被儿子千叮咛万嘱咐别瞎掺和。 此时愣是没忍住,在用拐杖指着许大伯呵道:“给我滚来,你今日要是讲不清楚,你到底干了些啥,竟让你娘和你断亲,还让你闺女撞墙,我就替你爹揍死你!” 许家庄里正更是气怒不已。 在这里点名道姓等同于骂人,他直接叫名字道:“许桂堂,你今日要是不把事情掰扯清楚,我跟你一个姓!” 给里正已经气糊涂了,他本来就姓许。 许家庄里正觉得自己好像是倒霉催的,寻思和二道河那面好好处处。他倒是没想为村里人谋福利,惦记二道河开春活多的话,能给他这支子实在亲属家的孩子们找活干。 结果为这点小私心先崴脚,又为接住老老太摔得腚沟疼。 总不能给老老太推出去吧,年纪大了,摔一跤没了咋整。 但其实不用审问的。 这时的许大伯和许有书,还有拍大腿嚎哭的谷素芬,并没有注意到旺娣早就悄悄离开了,又一个女儿背叛了他们。 …… 旺娣当着一屋子人面,正跪在许老太面前讲述发生了什么。 她从没有记忆这么好过。 一桩桩,一件件。 妹妹在撞墙前都是怎么说的,奶奶又是因为什么今日归家。 旺娣本来是最胆小、最不敢违背父母的人,比她大姐还不如。 可是旺娣满心想的是:招娣在临撞墙前,还在为她这个二姐争取。 破口大骂是为逼迫爹娘和许有书,别利用她的婚事。 在撞那一下会多疼。 所以她也要勇敢一次,记性不好就慢慢回想,嘴笨记不住原话,就尽力讲清楚大致意思。 旺娣说完,屋里静了半晌。 还是许老太打破沉寂,忽然问旺娣道:“我打算招娣能挪动了,就带招娣去我家过日子。你要不要也去我那里?二婶家别的不敢说,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你们。” 这一刻在场的人,心下极为复杂地看着许老太。 打心眼里敬佩。 有些人,只有经事才好像第一次认识她。 原来郝香花是这样的儿媳妇,关键时刻给婆婆家漏窟窿天都顶了起来。 老老太躺在旁边屋也满眼泪,没想到自己又又一次小看了二儿媳。 而许老太并不认为自己是大善人。 但许老太觉得她应该向孙女学习,从现代来古代总要做些什么。 不能总考虑利益。 所以如果能帮助这两个姑娘改变命运的话,她宁可被大房沾上。毕竟比起前者,解决一些极品,多出点麻烦不算啥。 然而旺娣弯腰对许老太磕了一个头,这也是许老太让她起来回话,她死活不起来的原因。 旺娣磕完头,满眼泪道:“谢谢您,二婶,谢谢您能救我妹子命,让她离开这个她不喜的家。您那里大,本事人多,这样她眼界也会变大。不像在这里,看哪哪是黑的,她才会想不开。可我不去。” 旺娣心想:她要永远记住,在这种时候,二婶还问她要不要去的恩情。 可她不能去。 赶紧将祖母和招娣的户籍迁出去才是正经。要是再加上她,爹娘就该更有借口不放人了。 而且比起带走她:“……二婶,我不去,但求您把我奶的养老田地要过去。” 旺娣站起身,又对这一屋子人鞠了躬:“我想求大家都帮着要地,我走了。” 妹妹有田芯在,她放心。等醒了,听说奶奶刚刚不能动了,以后她有空就去二道河伺候。 所以当堂叔伯和里正压着许桂堂进屋,嘴里嚷嚷着:“你给大伙说清楚”时,大伙冷漠看许桂堂一眼:“不用说了,写文书。还有你娘那四亩养老田地,你要是敢不给,你看大伙让不让你!”(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三章合一(为五谷不分的种田文打赏+) 谷素芬披头散发跑来,听到屋里人都在逼她男人写文书。 心想: 反正她家今日过后,名声已经好不到哪去。 索性,不如将所有人破口大骂一顿,让这些人多管闲事。 那该瘟死的小招娣。 要死,要她说,咋不早点死,免得浪费她这些年粮食。 真当招娣死不死能怎的?连三分地都分不来的赔钱货,瞅这不孝样往后老了也指望不上,没有用的东西死了还省下粮食。 但眼下想死却不行,谷素芬想起招娣撞头,又扯出这一大堆事就大恨,还没有卖钱! 把她这些年生养银钱还过来。 还有她那个怎么还不嘎嘣瘟死的老婆婆。 要她说,活一把岁数早就够本了,现在啥也干不动,活着除了拖累儿孙,都吃不出个香臭来,还在那里挺着一口气干啥。 刚刚怎么不把老婆母一口气噎死过去呢,又显着许田芯那个欠登。那孩子咋也不随她爹娘一块死了得了。 谷素芬站在四伯家屋门口,看眼屋里,又扭头看眼院里举火把墙根儿站的村民们。 她特意不进屋,很怕外面的人听不清破口大骂道: “我们家就不把那四亩地给了,我看你们能咋不让我们?! 把你们能耐的,出事了都来装好人。 自从老爷子没了,老太太从五十岁开始就在俺家过日子,现在眼瞅没两年要七十,合着这小二十年是你们养的? 把养老田归过去,那这二十年又该咋算!” 谷素芬又挨个指院里养老人且有亲弟弟的人家: “是不是前面当大的都白养,只要到最后几年,下面那肠穿肚烂的小儿媳杵坏,老人还老糊涂势利眼,非让把田地给过去,你们就给?说啊! 你们刚才不是挺能叭叭的嘛,只要你们认下我说的话,往后也这么做,我家就把田地给过去!” 这还不算完。 谷素芬站在院子里又边哭边大骂招娣的事情道: “我玩命生下她,招娣那死丫崽子,这些年是咋养大的,是你们谁家饭给养大的? 你们家里就没有偏儿子的事儿?哪家没有,用不用把你们各家事也往外抖抖! 就屋里那个,你在这里挣名声那里挣名声的,别看你给田芯吃得好穿得不孬的。 到见真章要分家产时,你就敢拍心口说,舍得把家财都给田芯带去婆家,不给你几个儿子?你敢说这话吗?!” 许老太忽然出现在门口:“我敢。” 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能当着全族老少爷们面前先透漏一下家产分割。 谷素芬一噎,她刚才特意没敢连名道姓叫郝香花。 连名带姓叫是骂人。 可以单叫香花,但她不想那么叫。 恨对方入骨,更不想叫弟妹。 只能指桑骂槐用肠穿肚烂的小儿媳和屋里那个代替。 没想到这人就出来了,还穿得衣裳四周带皮毛。 人家那猪毛兔毛缝帽子里面是为暖和,这败家娘们可倒好,一把年纪,你嘚瑟给谁看啊?不戴村妇们的头巾子,戴个棉帽子,还用那些毛缝四圈做妆饰。 难怪她男人说,弟妹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玩意儿,背后不定和多少老头子有一腿。 要不然咋能发家这么快,夜里伺候人的老货。 谷素芬心里骂的欢,但看着门口的许老太,还是情不自禁往后退两步。 她脸隐隐作痛,不止当嫂子被打极为没面子,还有眼下被对比的羞臊。 不站一起不知道,自己鼻涕一把泪一把穿得破破烂烂,对方穿得整齐还好。 自己家乱套,人家没事儿人般站门口看着她,还脸上带着似笑非笑。 谷素芬大恨。 虽然恨不得挠烂许老太的脸,但也只能外强中干,后退几步,假装回身问大伙喊道: “那你们也敢?咱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且招娣那死丫崽子,她本事不大脾气大,以后是不是你们女儿嫌弃你们这些当爹娘的穷,动不动就以死相逼,你们也该死! 还有我家旺娣,我愿意给她找啥样的婆家,关你们啥事。” 谷素芬提起旺娣,感觉腰板直了道: “她里正叔,你给我出来说句公道话,是不是皇上家的公主,他爹让她嫁谁,她也得嫁谁。 谁让她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那是她的命! 对,就是她的命。 你们要是吃饱撑的,有能耐去管管皇上的事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见过哪个臭不要脸的敢自己选夫婿,那合着往后你们各家闺女不满意就不嫁,不听话就自杀相逼呗。以后你们就照着招娣那死崽子样,这般逼迫你们爹娘! 还有她二婶,咱俩也打开窗户说亮话,一个招娣不够,你又勾搭旺娣去你家。 她们小时候你怎么不勾搭,眼下大了快嫁人了,能换不少嫁妆银了,你来劲儿了。她爹啊,你要是个男人,就算搬离许家庄也不能恁人将咱家搅散了!” 其实让旺娣也去这话是被许有书听到的,赶紧跑回家告诉他娘,谷素芬才来得这么及时。 还别说,谷素芬这些话说完,院里不坚定的已经开始迷糊了,似乎有道理? 难怪人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管不好惹一身腥。 明事理又嘴笨的,已经开始急着说:“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具体是咋回事又掰扯不清。用和谷素芬不对付妇人的话就是:“真有两下子啊,难怪有书娘经常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我和她掐过多少次架,占理才能扯平,那窝囊气没少受。” 妇人们正要理论,没想到院子里有不少汉子先开口了。 一般情况下,汉子们不愿意管旁人家务事。 “你这妇人,老人病着,你锁粮柜子,你还有理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想饿死人。你不要提养过二十年,到头你对待不好就要换人养。而且那二十年里,老人帮你种地还拉扯孩子,全村都能作证,你咋不提。” “就是。虽没有殴打虐待六十岁老人,也没有逼你婆母因穷困自杀,但有重病卧床时弃之不理,且敢出远门这一条。人家官员都不敢这样。听说老人病了没了,甭管多大官都要回来伺候,你别以为俺们不晓得。” 谷素芬急了,她平日里可以和妇人吵嘴。 可一旦被村里劳力们指摘,那会不一样,所以态度立马软不少嚷嚷冤枉啊:“我哪里出远门了,俺们是回娘家给有书相看媳妇。我也没有锁柜子,你们咋能就信老太太的话呢。” 反正招娣眼下活死人一个,先把眼前事情糊弄过去。这点绝对不能认。“我还给她找郎中抓药来着。” “你不用犟,好孬我们不瞎,别看你挺能说歪理。要不是看在陪着戴过孝,你这样的族里就能直接做主休了,咋还能说屋里老辈人是倚老卖老多管闲事。你搁这骂谁呢?!”屋里有说话汉子的爹,人家不干了。 老老太躺在屋里炕上听得一清二楚。 并且跳出娘亲这个身份后,老老太也更清楚老大媳妇叭叭时,老大为啥一个屁都不放。 而眼下看他媳妇没唬弄住大伙,又为啥会冲出去骂他媳妇:“你给我滚回家去,等我回去先把你皮扒了。” 该咋形容呢?常事儿。 许桂堂正在哭,冲里面的老老太忽然跪下喊道:“娘啊,我哪里是不舍得那四亩地,全给我弟妹都行。我就是不想和你老断绝关系,舍不得的是您。娘啊,你可是我亲娘,能不能别这么逼儿子!” 老老太和她二媳妇许老太同时行动了。 老老太忍住肋骨疼,心想:行,我的好大儿,绝对成全你的孝道。 老老太疼得直冒冷汗,咬牙尽量大声道:“他叔伯们立字据,我这个人归老大家,我那四亩地归二媳妇家。” 许桂堂哭声一顿。 许有书刚跑进院子,闻言脚步也一顿。 而许老太这面的行动是,再次响响亮亮扇谷素芬一个大嘴巴子。 打得村里人措手不及。 “先不论别的,这是我作为许有仓亲娘该扇你的,敢往我儿子头上泼污水?你个贱人! 你说谁被鞭笞了?你今儿要是不让我打过瘾,我就给你送里面鞭笞! 对,你不是嫉妒我家有钱有本事吗?没错,挣钱就为干你这样的!” 许老太帽子都扔了,还敢指桑骂槐她肠穿肚烂。 “至于你家招娣,我还不要了呢。” 她急啥,一会儿药钱就回来了。不是要好好养孩子吗?让你养个够! “嗳?”村里人赶紧上前拦架。 许有书抱住许老太,许老太趁乱回身也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拉架都使心眼子,她最看不上这小子。 “二婶,你咋还打上我了?” “打的就是你。” 许有书知道答案打的就是他,没有打错人后,捂住脸说:“行,行,你是我二婶,打吧。” 没想到许老太道:“你说错了,许有书,往后你敢叫我二婶,接着打你。等有仓他们到了,一会儿文书里先写我家和你家断亲。我话就放这,许有书,往后不经允许敢上门,不经允许就敢打着我家名义做事,在外面胡乱攀扯是我家亲属,让我知道就给你腿打折!你可以试试看。” 乡亲们都看出来了,许老太这话好像不是开玩笑。 也是,有外人讲究的,没有实在亲属埋汰的。 趁着打乱套,人家就是不想再处了,这回可真是…… 谷素芬突然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连续挨打好几次,还是因为她儿子也挨了巴掌受不住。 正在拉架的众人纷纷躲开。 大家不知道要不要喊:“田芯啊,快出来再鼓捣鼓捣这个。” 许家庄里正拄着从四伯那里借来的拐棍,出现在门口。 看到只有许有书一人,在掐他娘人中呼喊着。 “许桂堂,先把你媳妇搬走,再回来写文书!” 与此同时,无论外面闹得有多欢,许田芯在最里面屋子都八风不动。 郎中姑丈爷爷看眼许田芯,瞟眼招娣耳朵眼里,被田芯塞的棉花团,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真稳。 郎中姑丈爷爷凑近又看眼许田芯手里的腰带。 他这才明白为啥刚才丫头解裤腰带。 “上面这是尺寸?” “嗯。”家里条件变好后,需要做不少衣裳和被褥。 于芹娘却一直没伸手做过,基本都给老老太,或是让村里别的大娘婶子做。 于芹娘用近一个半月的所有空闲时间,给许田芯缝出这条腰带软尺。 在许田芯用软尺量前顶穴位置时,姑丈爷爷帮着在旁边消毒针具,就是用火烧。 因为酒端来了,人家小丫头只瞧一眼黏糊糊的绿酒,就直接说用来洗手,针头要火烧。用酒洗手……真败家啊。各方面都能体现出她家有钱。 姑丈爷爷心想:田芯可比那些在外面说我家有多少多钱银钱的人,要阔气多了。毕竟细节显现,才最刺激人。 而他平日里给乡亲们针灸根本不费这些事儿,扎完这个就会扎那个,不知道田芯为啥要多此一举。 姑丈爷爷忍不住又瞟眼许田芯头上的木簪子。 假如今日霍允谦在场,他才会明白,当初他曾吐槽过田芯的那根插头发筷子,它并不是普通筷子,而是里面藏着炭笔。 和于芹娘一样,这根筷子簪子是二叔对侄女用心的爱。 当初费了不少功夫。 刚刚许老太在老宅要笔纸写信给赵大山,老宅没有,许田芯就当着众人面前摘下木簪倒出炭笔,又将招娣自杀前揣怀里那几张纸递给许老太,让她奶用背面写信。 所以姑丈爷爷觉得许田芯这个小丫头,真是浑身上下藏东西,难怪不像村里别的小姑娘是挎包袱皮出门…… 惹得他忍不住瞟,猜测是不是鞋垫里都沾着有用的物品。 这面许田芯下针了,她看眼破针,如此粗,真怕一扎一个血洞。好在这是头顶几处和后脑勺,要不然会毁容。 许田芯还安慰自己:针头大有大的好处嘛,对不对?万一稍稍位置不准也扎准了。 她闭目深吸口气,不能再耽误。 当再睁开眼睛时,许田芯手起针下,极为利落。 扎得旁边姑丈爷爷不敢眨眼,招娣也连续哼哼两声。 所以当许老二赶回二道河,冲进澡堂拽住关二秃往外跑时,关二秃第一句台词就是慢悠悠的:“着啥急啊,田芯不是在?看多少次了,也该下针了。” 那丫头被逼到没有退路时,一向该出手时就出手。 不知从何时起,关二秃成为很了解许田芯的人。 关二秃刚在澡堂给客人屁股后面长得火疖子挑破,脓包比大拇指还大,呲他一脸又臭又腥的脓水。 关二秃捡起一把雪花,一边擦擦脸,一边喊刘老柱:“里正啊,我里面卖二十瓶痔疮药,你别忘帮着收下银钱。” “关叔,你快点儿吧!”许老二怀疑是不是所有郎中都是慢性子,许家庄那个也是这副磨磨唧唧的模样。 没错,要想长寿就要慢,郎中更忌讳忙中出错,尤其这里的还讲究一切都是天意。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刘老柱又忙叨的让许老二更加心慌。 刘老柱一把扯过许老太的信:“嗯?都是姓。” 啊,拿反了。 刘老柱急忙翻找自己小簿子,提笔就写二道河证明砸城门事出有因,刷的一声撕下纸,咔咔卡戳,差点砸到自己手指。 随后刘老柱就一股风跑走,将要跟车去的大鹏从牛车上一把薅下来,大鹏寻思扣留人就蹲他一宿吧,换有银叔自由。 “你个黑户,你陪着进城作甚。”还没有入户籍,临时户口。 刘老柱说完又调头跑进许老太家鱼庄饭店,将正吃客人剩下饭的刘靖栋薅了起来:“你去。” 啥玩意儿,去哪啊? 刘靖栋赶紧拿饼子,去哪都要有饭吃才是正经。 今日许老太不在都耽误挣钱了。 商队大掌柜暖和过来后就开始点菜,于芹娘一边吐,一边和许有银忙乎几口锅炖小鸡炖大鹅。 满桌子在外面杀鸡都杀疯了。 可对方还点了糖醋松鼠鱼,就是鱼尾巴要过油翘起来那种。 捡来的二孙儿大飞咽咽吐沫,撸起袖子说:“要不我试试呢,奶奶做饭我看到过。” 总之,没有主心骨在,忙碌得非常乱套。大概是做的不够好吃?今日有剩菜汤,大伙忙乎很晚还没吃饭,满桌子就蒸了两锅大饼子,让帮忙的人都蘸菜汤对付一口。 刘靖栋觉得蘸菜汤也香,刚吃半个饼子就被他爹拖走。 随行车上还有于芹娘的弟弟大力。 刘老柱急火火安排: “有粮快带你关叔去许家庄。 有仓进镇里就敲药房门,可你关叔和那家有仇,他嫂子疯魔得不行,不一定开门。 这是那药房东家外面相好的住处,拿好。 你说给银钱,你关叔那不是人的义兄见钱眼开,指定能开大门。但他不一定住家里。所以你和大力俩为不耽搁,到时就一人一个方向敲。” 刘老柱又指着有银:“你去赵镇亭家就别跟着抓药了,讲清楚咋回事,备不住直接放你们回来。” 赵镇亭家住得太过偏远,需要单安排个人跑一趟。 至于刘靖栋:“要是放屁赶裆,赵镇亭不在家,城门也必须押一个当人质,你就蹲那里。” 他老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又识字,按手印啥的不会瞎写:“出发!” 三辆牛车同时离开。 刘靖栋招手:“爹啊,万一扣留我,你别忘明早去捞我!” 刘靖栋摸摸心口紧急揣的四个大饼子,省点吃只够明早。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苏醒(三章合一,为笑晓打赏+) 客人吃完饭后,饭庄里本就盆朝天碗朝地。 喝光的酒坛子,擦手的热帕子随处乱搭。还有不少筷子掉在地上,掰开筷子当牙签扔饭碗里扔地上的,满哪都是。 紧接着自家人又吃两口走了,屋里更显萧索。 满桌子一边拾掇,一边惦记她老姐。 甭管咋样,他们好孬算对付一口。 却不知道她老姐、田芯和有粮吃没吃口热乎饭。 满桌子自责,刚才只顾赶紧去抱被子,将自家盖的那几铺破被子带上,又抠些干牛粪让路上烧,怕这几个赶车的冻到。 怎么就忘记给装点吃的让有粮捎给老姐,装点现成的糖炒栗子和地瓜干也行啊。 田芯离开零嘴哪能行。 老姐家那位吉娃娃,只要熬夜嘴里就要嚼点啥。 人家是饿了才会吃两口,田芯是不饿也爱吃两口。 于芹娘忽然端着一口大号空木盆进屋。 美壮更狠,她是直接挑两桶水进来。 这俩人撸袖子想要现场刷碗。 许家饭庄刷盘碗一向是这样。 灶房没有那么多空地方,灶房也要收拾,索性在屋里刷,刷完直接放在桌上晾干。 满桌子急忙接手端住:“你俩一个个都是双身子,尤其是你,小芹,那胎还没坐稳当,我说不能端重物,你咋就不听呢。你俩帮着捡捡桌子扫扫地得了。” 满桌子在刷锅时,向于芹娘打听:“你给有仓他们带多少银钱?我算是做下病了,一听你关叔念叨什么天麻、钩藤、丹参、麝香啥的,我就心突突。” “今天两面卖饭的银钱全给带去了,拢共四十六两银钱。对了,老姨,那时你家我哥,大致花了多少银钱?” 于芹娘他们已经改口,往后从许老太那面论,不再叫满桌子婶子,而是叫老姨。 满桌子没有先回答,而是先感叹道: “唉,脑子的病症,真不是咱小老百姓能看得起的。 难怪有些人家起头就会放弃。 也不知你婆家大伯会不会把药钱给你们。我现在就怕他们耍赖,认为闺女不值。” 然后满桌子才像唠嗑似的,细细告知于芹娘和美壮说: “我家大小子那阵,里外里半个月花三十三两。嗯那呗,当初天都要塌了。到后头被逼得没招,不够吃也要卖两亩上等田救急。” 满桌子想起那两亩地少卖五六两就心疼,当年着急出手没卖上价。 于芹娘问:“出事那家赔多少?” “现在想来那户人家也算仁义,到后头咱都不好意思再上门闹了。 因为拢共拢共,他家给儿子盖那新房才花七两半,出事后赔了咱六两。 说句不好听的,咱就是豁出去告人家也就是给这些,到头了。 可咱理解别人,谁理解咱家这天灾人祸。 当初你们大哥磕到后脑勺,被送到镇里医馆急救。 算上给郎中的四两诊费,只两日就花出去十六两。” 满桌子后悔死了,那时咋就偏信外面传的关二秃治死人。 总怕治屁股都给治死,脑袋更完犊子,就没信着关二秃。 要不然关二秃也就收一二两。听说前几年治疗外村掉壕沟里那人,起早贪黑连着每日走十里路,跑一个多月才收二两。 她继续道: “要不说,我怀疑要想彻底治好,你给那四十六两也够呛呢。 像那麝香,好像是马麝香,一小捏(一克)就要一两多银钱。 你想想,一点儿够干啥的? 还有另外几样三七啥的也可贵,一天四副汤药吊着。 而我们家只为捡回命,也是发现你大哥傻了,稳当后就彻底停药。总不能为救他,我们饿死,这才半个月花三十三两。 半个月啊,那你要是想治好呢,这点银钱也就是起个头。” 老百姓活的苦,人命不值钱。 所以满桌子才会拿许老太当亲娘那么疼惜。 因为别看他们一家子干活工钱和外人一样。 可她老姐又让大儿喝上了药,哪个月加一起都一套花个三五两。关二秃还给针灸且换药效一样的便宜药呢。累积几个月又是多少。这全是恩情,她孙子给许家干活都还不完的情意。 所以她也很是担心大房不给她老姐钱。 毕竟你算算这些药钱,可比姑娘家聘礼多得多。 要是想一把治利索,彻底治好招娣等于能买下三头牛车,或是买下两个半死契丫鬟,打死不论那种。 满桌子看一眼于芹娘心想: 甚至运气好,还能买下三个这样便宜的好儿媳。 要不说,有粮还是有本事的小伙。 听说当年老姐骂老二,你该找媳妇了,人家有粮就出门划拉媳妇去了,连她这种媒婆也没派上用场。 只用几天就划拉着了,回家说他瞧草垫子村于芹娘挺好。然后于家还不是卖姑娘的人家,老姐登门说说就成了。 还没有黄牛贵,而且也没有死契丫鬟贵的好儿媳于芹娘,听完怎么可能会不心疼钱。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可是那面是一条命。 像以前家里没有多余银钱也就有心无力,眼下有,先救命要紧。再说有婆母操心这些,她就不管那么多了。 美壮一般不多嘴,可这次连她在旁边也没忍住道:“我家屋里那个,当初才花多少银钱买下他。还把他姓也买下来了,孩子随我姓。看脑子病确实贵。” 不止贵,而且还要糟心奔波。 去往镇里的两辆牛车,小子们各个冻够呛却懒得点燃牛粪,能省点儿是点儿,半夜还遇到了大老虎。 许有银和刘靖栋立马挥动火把嚷嚷起来:“大哥,俺们本地的,别冲动都是老乡,快让个道!” 大老虎备不住是寻思:喊啥?倒把我吓一跳。 走你们的呗,东北虎不吃东北人。 有银一边加速赶牛车,一边好奇问刘靖栋:“它跑了?”他侄女错过了看老虎。 “没有,后yun儿趴在那里还看咱呢,真给咱让道了。” 后yun儿是后面的意思。 刘靖栋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声,还不忘看着老虎哈哈笑。 比起那辆车,许有仓可比有银和刘靖栋要淡定得多。 老虎要是敢上,他们四个就上,车里有锄头。 大力正一边举火把翻看药名,一边说:“看来不认字是不行了。” 许有仓是家里最不耐烦识字的,这次发生招娣的事情,也让他觉得往后要耐下心学两个字,否则药方都看不懂,给少抓药也不知道。还要连累让刘靖栋跟着。 其实每次出门,他也已经感觉到认字迫在眉睫,此时,听到大力又说这话,下了决心道:“嗯。” 二道河四位“大少”车速极快,半夜时分,牛蹄子卷起雪花奔跑。 与此同时,另一辆车也进了许家庄。 关二秃两手揣着暖袖,看眼各家亮光,真看出来今晚这个村出过事,这么晚还有好些人家没睡。 许老二肩膀背药箱,两手抱着关二秃专属药盆,在前面带路。 走着走着:“关叔?” “你先进去,我撒泡尿的。” 许老二又走两步,继续拧眉催促:“关叔?” “啊,前面走你的,我擤个大鼻涕。”关二秃捏鼻子使劲一甩,又咳咔的在人家院里吐口痰。 许老太早在牛车停门口就知道关秃子来了,也听到院里对话。 换往常,她早就忍不住站门口上下扫一眼关二秃。 你想关家那房子爆炸,二秃子还能干出站在外面念叨不能啊,他没干啥,可想而知那磨叽性子。 可今日族里男女老少都在看着,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她用眼神训斥关二秃好说不好听。 许老太忍。 忍终于进屋,大伙说麻烦关郎中半夜出诊,关二秃还在那里不着慌回礼呢。 好在她孙女出来道:“关爷爷。” “嗳,来啦来啦。”关二秃急忙背着药箱跑进屋,没一会儿打听完都扎过哪些针后,就扔出几个纸包招呼许有粮:“按我路上教你的,把这几样药先熬上。” 许老太坐在这家炕边才松口气。 可许老太不知道的是,屋里她孙女也对关爷爷有点儿无奈。 姑丈爷爷看着关二秃和许田芯,像极了在演默剧。 关二秃怀里掏出棉布包,针就插在里面。 他找出一根针,在嘴里抿一下就要上手。 事实上,这根针在不久前刚给客人扎过火疖脓包。 许田芯赶紧拿过来,又从药箱里翻出她放在关爷爷那里的过滤酒,用棉花擦了一下递过去。还顺便给爷爷擦擦手。 关二秃针一甩,直奔印堂。 许田芯问会不会留疤? “那是当然……会留的。” 关二秃换针了,又抽出角针看眼变形了,针弯掉,他一向扔地上用脚磨一磨,然后捡起放在嘴里抿一下。 许田芯在关二秃要放嘴里抿针时,又赶紧抢过针用酒擦擦再递过去。 到了该见证真本事的时候。 关二秃指挥他大弟子:“田芯,把她嘴张开,再将她舌尖抬起用力顶上面。”看眼姑丈爷爷:“你来固定她头部。” 关二秃对准金津穴、玉液穴的深色浅表位置,极快地在招娣嘴里两个穴位处点刺放血。 许田芯放在招娣嘴里的手,指尖全是血。 这还不算完,关二秃又对咽部下手,并且时时刻刻不忘找病例教导徒儿道:“脑为隋海,精气化生,原神之府,统帅全身。切记要从头扎到脚上的三阴交穴。百会、神庭、印堂,更要反复捻转平补平泻,风池穴这里还要缓慢提捻转手,这般才能彻底延缓脑髓,息风醒脑。” 旁边姑丈爷爷很是激动说:“受教了。”借光学了不少。 关二秃边说边又取出艾灸,直接插在针上灸。 此时针就留在穴位上:“这般或许会避免她醒来妄语妄言,别再像你桌子奶家那位大儿子。” 关二秃一直没敢和满桌子说,他觉得那小子还是治晚了。 当初镇上坐堂只给把脉熬汤药,没有给扎穴位。 他不好去质疑别人的医术,一人一个治法。反正要是他,绝对会将所有能用到的办法全部用一遍。 至于有没有用,看疗效。那哪里能知道。 关二秃又给招娣从头扎到脚骨内踝,并且许田芯说要给脱衣裳,他说不用。 笑话,要是没有隔衣裳就一扎一个准的手艺,他更是早就饿死了。 全部扎完都不过一炷香时间,招娣浑身上下插着十几根针。 关二秃这才坐下闭眼把脉,没一会儿站起身非让许田芯上。 “摸出什么没有?” “有些无力。” “对,两侧尺脉无力,双寸是个弦细涩的,心经有淤,你再细品品,这就是不想活的脉象,这种情况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你先劝劝她吧,她想是能听到。只有想求生,大病才有可能醒过来,不想,多小的病也会憋死自己。” 姑丈爷爷连连说:“对,对,看来这个我没诊错。” 然后这俩人就好像没事人般,坐在那里等穴位上的针到时间。 许田芯回身看眼那两位老中医,就算是让她劝,你们俩是不是也应该先回避。 算了。 许田芯坐在炕边握住招娣的手,没有避讳任何人。 连这家的两位儿媳妇进屋送擦洗帕子和糖水,也听到了许田芯劝的原话。 “招娣,你要是就这样没了,大家眼下提起你,只会叹息一声。 说你年纪轻轻的没了,可惜,可怜。 而过不了三个月,这世间就会有一部分人不再提起你,甚至有个别人提起你,还会换来许多人的训斥。 因为他们或许早就没了最初对你的可怜和尊重,倒是会拿你教育别人说,那就是个纯缺心眼的,一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难怪她亲爹娘更不拿她当回事。 死就死呗,她爹娘还不是照常过日子,她哥哥也成亲了,唢呐轿子锣鼓喧天。 那你想过再过半年,一年后吗?” 这家两位儿媳妇听到这番话,心想:艾玛,可不是咋的。备不住自己也容易说出这种话。脸莫名有些发热,可不行啊,那样说多不好。 许田芯紧紧握住招娣的手,继续平静劝道: “所以争口气。 你不是没有盼头了吗?招娣,醒过来就不再是我小姑,而是我家里一员。 你难道不想看看,不好奇往后的日子跟在我后面,会过的有多好吗? 这就是盼头,我许田芯从不说空话。 你想找优秀的夫婿,我给你介绍。你想靠自己成为女户有自己的房子,我会给你机会带你挣钱。 然后就用你自己过的多好去反抗他们,扫清他们。 而你越是过的很好,才叫越扎他们眼睛,因为他们会后悔,早知道这个女儿后面有这样的造化,还不如当初做人留一线。会一次次互相指责埋怨,再借不上光了。 甚至多年后,他们拿你吹牛,说那个出息的你是他们女儿,你完全可以当面说,我不认识你们。 你觉得死和这种,哪种更解气?” 听到这话的妇人,忍不住赶紧出去找她男人直播:“我天,还要给介绍对象。” 那指定是很好的对象,田芯可是认识女将军,手底下全是小伙子。 屋里还留一个妇人在磨蹭,她打算再听两句。 关二秃瞟她一眼,干哈啊?糖水非得一口干掉吗。 妇人后悔多停留这一会儿,因为许田芯接下来的话,给她眼泪整出来了。 “别让我费这么大劲儿救你白忙。 你不是喜欢我叔们送我的那套粉色裙子?明年春天,我送你一条粉色衣裙。 我不想听你说谢谢,我想看你春天穿着它,站在绿草地上采蘑菇……招娣?!” 许招娣眼角浸出泪,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田芯。 妇人眼泪也一下子滚落,边激动掉泪边跑出去喊:“艾玛,田芯给招娣的心说暖和了,人就醒了!” 堂屋里等待的众人全都惊喜地站起来。 许老太被簇拥着走过去,给擦擦扎穴位流出的血,整得这吓人劲儿的:“还认识我是谁不?” 招娣小小声说:“二婶。” 老老太在隔壁屋起不来身,更是啪嗒啪嗒掉泪在谢天谢地。 许老太在看到招娣喝过药,重新出这个屋子后,就拜托大家先帮忙瞒着她家田芯会带走招娣。 正巧许大伯和许有书又重新进院。 族里亲戚本以为许大伯是才安置完媳妇,否则之前不会一去不回。 没想到紧接着又一辆牛车到门口。 许有银的动静传进来:“真行啊,给我们冻够呛。结果大伯,我要是不去找你,你们都不来呗?” “还有这药刚抓完,五天的,我三哥还特意让医馆写了收据给你看,别忘把抓药四十两银钱给我家。” 所以此时族里亲属们,不仅秒懂为啥要瞒着带走招娣,而且还打算先不告诉招娣醒了。看看你这亲爹亲哥咋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遇到茬子了(两章合一) 其实直到此时,别说二道河从上至下没搞懂招娣为什么自戕。 好些人向刘老柱打听消息,刘老柱压根儿说不明白。 就连许有仓和许有银哥俩,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老二回村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又要忙着拽他关叔写药方,又要安排事儿,还要朝他媳妇伸手要钱,哪有空细说。 可这并不影响许有银在不明状况下,就对他大伯一家有很大意见。第一反应听说出事,就是烦透了。 许有银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经历,反正他有。 小时候去奶家玩。 因为他奶早早和大房一起过日子,所以等同于他是去大伯家玩。 他又是小孙儿,到饭点儿奶奶指定会留他吃饭。 许有银记忆中,真不夸张,吃一回,伯娘和奶吵嘴捂了嚎风一回。 就好像他能给大伯家吃得倾家荡产似的。 然后大伯回家先叮咣踹水桶,再皱眉瞅他,那意思是他招惹的麻烦。奶奶要是哭嚎着,非要干过伯母留下他,大伯就在端饭碗前,一遍遍看着他长叹气。 而他绝对没有理解错,大伯快要膈应死他了。 虽然他从没有寄人篱下过,但是自小就没有了亲爹,他从小就对那些嫌恶的表情很敏感。 所以要说自己的错误,只能说,现在想想就是很没脸,人家烦他还不长记性总惦记去。 没办法,小时候太馋。 奶奶再咋样是大人,兜里很有钱。门口过货郎,奶奶会给他买四块饴糖,让他拿家给哥,还会给他偷摸蒸糖三角。 哥哥们又通常不要,他能不惦记几里路往大伯家跑吗? 在许有银心里,要说大伯只是用嫌恶眼神他,他也真不至于打心眼里记恨到现在。 要说这份恨,事实上,还是他娘一次次造成的。 因为后来随着他长大敢顶嘴,真的是每次顶撞大伯一家子也是占了道理的,打心眼里觉得大伯管得太宽。 凭啥没有去二道河探望过,只用猜的,就敢随意评价他娘拉拔他们几个如何如何不会过日子?他不爱听。 俺们家愿意咋过咋过。 然后这就坏菜了。 不仅大伯会祖宗三代的骂他,贬低他,说他啥也不是,吃的粮食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连娘回家也扇过他大嘴巴子,问他为啥要顶嘴。还说你大伯再不好,那也是长辈,你敢顶嘴就是不对,你要敬重他。 许有银就不明白了,凭什么我们晚辈要毫无底线地敬重长辈,你们长辈对我们晚辈,却连接人待物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我们做晚辈的,难道不是人? 出生晚有罪啊?你们只靠辈分就不讲道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倚老卖老。 而且咱拿人家当亲大伯,人家拿咱当亲侄儿看没有? 像是最近一次事,就是去王员外家找活干。 当雇不了那么多人时,他大伯一声也不吱声。 他二哥没招了,只能带他离开。 大伯连说句你们哥俩甭管找没找到新活,都要告诉一声好放心,那话都没敢说,怕他们给添麻烦。这是亲伯父干的事儿? 当然了,在许有银看来,令他最最生气的仍旧是亲娘的态度。没有这份体会的人,不懂那份憋屈。 比方说前些年去老宅过年,伯娘每次捧许有书时,都要踩踩他们哥仨。奶在大房家过日子,甭管奶是真看好许有书还是其他,奶也跟着捧,大伯是笑呵呵听着不说话。那意思认可他们哥仨绑一起也不如许有书。 在他们夸那个孩子时,那你当亲娘的,就别凑热闹跟着踩自己家孩子,去捧那个了吧? 不的,他娘说俺家这几个,确实比不上有书。 娘越是这样,他越是记仇大伯一家子。 许有银每次回忆起这些,就会给自个气够呛。 甚至前一阵在铺子还和娘翻小肠提起过。 很奇怪,娘变了太多太多。或许真像那些客商说的那般,人只有在越涨本事的情况下,才会越通透。 娘就特意对他解释说:许有书和你们哥仨比就是个屁。 以前踩你们捧别人家孩子,你就当娘在人情世故。总不能大过年的和你伯娘吵起来说,你家有书哪点哪点就是不如我儿子,少踩我儿子,我挠死你吧? 而且,老儿啊,你记住,有时人穷是原罪。 咱家那时确实过的不如你大伯家,娘和你大伯母吵完不要紧,娘是怕你大伯母,会出去讲究你们哥仨。 而外人通常又只会看谁家里日子好坏,来评价你们和有书谁更有出息。 所以别往心里去,在娘心里,外面谁也不如你们哥仨。 你要是实在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不行娘哪日抽空去许家庄老宅吼一嗓子:我儿子是最棒的,许有书比不上! 这就叫在哪埋下的心里阴影,从哪连根刨起。 许有银记得当时自己听完又哭又笑。 一边急忙说可别的,人家以为您得了癔症呢,一边急匆匆出了饭庄,躲到房后面。 唉,没人知道,他都是挺大的男人了,还很没出息的躲在房后抹了两滴眼泪。 这事儿他也没好意思和二哥三哥学。 那份委屈,这才缓解不少。 所以综上所述,一句话总结就是,许有银认为他和二哥三哥对大伯一家的观感完全不同。 也甭和他论什么亲戚里道。 他自小就膈应那些不帮忙还总摆长辈嘴脸的亲戚。 尤其是刚刚进村时,他和三哥第一站是先找到大伯家。 当时不知道大伯和伯娘在点灯油商议啥呢,伯娘头上裹块白布,一副装死的样子,大伯盘腿坐炕上,旺娣靠坐在灶房墙上发愣。 合着你们一家子啥事没有,他们几个傻小子奔波半宿给买药? 许有银再一寻思四十两药钱花出去,心里更是针扎般。 那叫四十两银钱,能给侄女买两本很稀罕的书。能买两辆牛车。能买五套烧坏那样式的粉色衣裙。侄女穿上可带劲了,他们哥仨还没舍得给再补上一套。 更是他们家今日卖饭的全部银钱。 这个全部饭钱可不是指纯利润,而是米面粮油醋和人工等等全没刨除。 一旦要是算净剩,四十两药钱,那要来小两支商队才能纯挣出来。 因为有的商队花销多,有的商队花的少。 更不用说忙够呛才拢共能接待多少支商队?走一支少一支,互市商队是有定数的,不是哗哗的没完没了。 再一个,他们家即使不算计这些,也不能白给大房孩子治病啊?又不是没有爹娘和亲哥。 所以就有了许有银当着族里长辈面前,进屋第一件事,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招娣咋样,开口就要银钱,他很怕黄了。 许有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或许明日过后,经族里亲属宣传,背后就会有不少村里人讲究他说,越富越抠门。尤其许家四小子最不是个东西,救命的时候,一点亲情不讲。 说去呗,讲究掉不了一块肉。可不赶紧多攒钱,明年一文不花住进侄女给盖的新房里,当叔叔的才叫真磕碜。 却没想到今日很奇怪,许有银感觉出有点不对劲。 屋里炕里地上坐的长辈们通通在看他大伯,脸上并没有露出对他的一丝不赞同。 此时,许大伯老脸涨红,两手似无助般放在身前说:“啥药啊?是不是让人骗了,咋这么贵。” 关二秃正好出来接药。 闻言指着炕边一个个药包给介绍道:“有吃了脑髓不会大出血的;有吃了不会变傻的;有吃了醒来别迷迷糊糊又卡跟头的;这几样是吃完醒来不会嗷嗷吐的。还有这包是止痛的。我已经让少买了,按理还应买避免瘫在炕上的。” 关二秃本不想要人情,弟子有事,师父服其劳,这都是应该的。 可许大伯说这话,好像他挣了多少似的,实话实说道:“至于诊费,我冲田芯,我一文不能要。” 姑丈郎中爷爷出来也急忙表态道:“我没帮上啥大忙,就用用针不算啥,我也一文不收取。” 姑丈爷爷觉得自个出面解释比较好,又帮忙特意对大伙道:“治脑子真这么贵,去外面打听打听就知晓。像是扎针和消肿头上大包的止疼药,那叫要日日吃,我瞅这分量就要六七两银钱。” 在关郎中和姑丈爷爷说话时,许大伯找了个炕边靠墙位置坐下。 他前脚坐下,旁边挨着他的汉子就站起身。 许大伯也不在意,只顾低着脑袋说:“扎针能有多疼?头上那包更不是着急的事儿,那就慢慢消肿呗,买什么止疼药?可真是的,都多余,花这么些银钱。” 说谁多余呢? 可屋里众人还没来得及生气,连许老太也很出乎意料,就很神奇的,她家有银立马开始追赶许有书。 许有银还一把抢过他关叔手里的针灸包,抽出针就往许有书身上扎。 乱套了,许有书当即被扎得嗷嗷叫唤。 许大伯腾的一下站起身,护住他儿子:“有银,你这是要作甚?!” 许有银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边追赶跳脚跑的许有书,一边善解人意地喊道: “大伯,你说的对,扎扎针那能有多疼?要是我堂哥能忍住这份疼,我赶紧着明日就把止疼药退掉,能省下不少银钱呐。” “胡闹,你快住手!” “不是大伯你说的吗?怎么能是胡闹。” 许有银一脸不解继续说道:“招娣不能说话,不拿自己家人试手,那拿谁试?拿大伯你试?那不行,您是长辈。” 然后隔着他大伯就一把薅住许有书脖领子:“为省钱,往哪藏,快点儿,你是当亲哥哥的,这点疼再忍不了可完啦。你咋那么完蛋?咱好退药!” 许有书之前本就被许老太抡圆胳膊扇个大嘴巴子,眼冒金星好一会儿。 眼下又被针毫无预兆扎好几下,胳膊腿上肩膀上都有,还眼睁睁看到冒了血给他吓一跳,不得不嚷嚷说:“不退了,不退了,我爹就是抱怨两句。” 许老太要靠故意板住脸抿紧唇,才忍住没笑出声。 心想:真行啊,她老儿。就是可惜老小咋就不是个闺女呢,要不然这老闺女得多招人稀罕。 许大伯也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紧忙拧眉呵斥说:“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家里困难吗?胡闹啥!你堂哥连成亲钱都没有,有那闲钱还不如给他娶媳妇,这都凑不上!” 许老二挨着许老太坐,他本该忙着熬药,但被这家婶子接手了。闻言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大伯咋就变成了这样。 确实是只要见真章才能看透一个人。 许老三是站在地上看向许大伯,心里一点尊敬也没有了,这种话能说出来? 许有银可不惯着他大伯的伪善,手指夹针直接拆穿道: “大伯,我三哥和我也没成亲,你家一个小子,我家俩,还有我二嫂也快生了。我娘起早贪黑挣钱,也急等用钱套给我三哥相看媳妇。 再说我家给垫的是救你闺女钱,说的是这个事。 你这功夫救人的时候抱怨那些话,没用。 你看看该咋给银钱是正经,要不然往后真没人敢帮你了,寒心,实在亲属也不行。” 许有银看着族里长辈们,特意细解释一番: “我们家今日搭着三辆牛车嚼用,来回跑镇里敲城门找人还欠人情。 我娘我二哥和我侄女,又因帮我大伯家忙,耽搁在这里。爷奶们可能不知晓,饭庄那里点菜都没人做饭。客商明明能多点两样,嫌弃不好吃也不点了,没少耽误挣钱。 这没法撒谎,打听就会知道。也算够意思了对吧?当然了,这些就不提了。” 许有银又转回身,看着许大伯真心诚意建议道: “四十两确实不是小数,去谁家借都不是长久事儿,这倒是真的。毕竟谁也不欠大伯的。 真有四十两银钱,人家凭啥借出去。 自己留着买地应急盖房子好不好。 没得大伯家四间宽敞大瓦房住着,连我奶四亩地算在内,十六亩上等良田手里握着,还要跑外面去借,还耽搁旁人盖房买地。 所以大伯,你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了,不行卖几亩地吧,正好招娣药钱往后还要花,醒来少说要吃好几个月药,我堂哥娶媳妇银钱也会一并出来。 你就不用这么犯愁,念穷给大伙听有啥用啊?不是大伯你教我的吗,我记得你说,遇事就要面对现实。有多大锅就吃多少饭,别寻思那些没用的。” 和谷素芬不对付的妇人一直没走,闻言急忙道:“对,对,趁着里正在场,好出文书,卖我给家呗,咱两家地头挨着。” 许大伯大概是被许有银气得不轻,这面话落,他就突然一嗓子吼道:“本就不够吃,咋卖地。” 妇人也没惯着他,当谁看不出来啊,不想还钱,呸,不要脸。 声音更尖利道:“咋能不够吃呢,你家闺女们都喝稀!”(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两章合一) 许大伯老脸通红,指着灶房方向呵道:“你是谁家娘们?关你什么事儿。我家就是把田产全卖了也不卖给你。一个个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今日要不是你们瞎搅合能这样?!” 妇人被四伯家两个儿媳妇拉拽着。 可恨她男人今日没在家,这才挑她这个软的捏,当她看不出来啊? 那她一点儿也没惯着许大伯,跳脚回嘴骂道: “你瞎,不知道我是谁家婆娘? 少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拉不出屎来怪茅房盖歪的老货,还嫌弃我们多管闲事。要不是看在招娣摊上你这样的爹娘可怜,当谁愿意搅合你家破事儿?打量谁看不出来,你就是不想还钱。 进屋半晌一句有用的屁话没说,你也配叫个当爹的。 而且你和我们哭穷啥,你没银钱娶儿媳妇,那也是怪你戏太多钱太少。为啥钱少?把那心眼子不用到正地方。 更怪你家土豆长毛还想冒充个桃,妄想攀高枝娶镇里姑娘,我呸,也不看看家里有没有那大口锅就想吃大鱼,不怕那鱼一锅炖不下烫了你!” 其他妇人赶忙架着她往外推:“快少说两句。” 妇人被推到门口,还死死把住门框不想离开,隔空继续对骂道: “他都不要脸了,我凭啥少说? 难怪我和他家那婆娘掐架就没赢过,也难怪二弟妹在外面,能安排明白那么多有本事的人,咋就会被他家气够呛。 这就叫俺们是懂礼义廉耻的人,真是比不过那厚颜无耻的。 而且你们往后看着吧,他备不住还寻思呢,他弟妹家开铺子家底殷实,白给他四十两银钱能咋的。 往后他还会四处说嘴,不白送他银钱也就算了,还逼着他家卖地,亲情不过如此,这就是不要脸的人家会寻思的事儿。 更难怪他闺女撞头不想活了,人家是想和他们分个类,想当个清清白白的人,不想和腌臜秽杂在一起过日子!” 许大伯哐的一脚踹开门,想来追打妇人。 “快走吧!” 拉架的妇人们赶紧加大力气往外推人,扭头看到许大伯出来了,又伸长胳膊拦住劝解,让各自退让一步。 屋里,许大伯的族叔也在数落儿子:“你别扒拉我。” 他儿子无奈,自己偷偷在拽爹衣裳让别吱声,没想到会被老爹当场拆穿:“爹……” “爹啥爹。” 族叔气怒喊完,就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一边心想: 看不出来这里连个主事人都没有? 里正在那看热闹,反正不是人家那枝子姓许的,人家急啥。 虽然这次能看出来是动了真气,不吱声可能有想溜须二房那面的缘故,让大伙多骂骂好解气,但也是够不出头的了。 这家屋子的主人更不会开口。 怕说多了,好像在嫌吵闹撵人似的。 而当事人双方…… 族叔心想:二房媳妇更不可能站出来漆尺咔嚓说,四十两还钱啥样,不还钱啥样,然后把你家闺女过到二房。 这话能那么直接说吗? 帮别人主事可以,涉及到自己却不行。 以免好心会被人误会,好像招娣多稀奇似的,她着急要走。 至于人家老婆母那四亩养老田,更不可能多发表意见。 因为越是见过场面的人,越是不可能会为那几亩地给外人落话柄,主动站出来说,她想要多少田地之类的话。 怕外人过后会瞎传,说她是为那几亩地才会要孩子要老人。人家犯得上吗,操心搭钱还要被人说图祖产。 所以如果他这个当族叔的,要是也坐这里当哑巴,屋里其他长辈关系远更不可能开口,那没完了。 事情总要有个一定。 族叔借着咳嗽功夫想通这些后,先问两面: “还认我这个叔不?你们要是认,就听我说两句!” 许老太这面率先表态,认。 许家哥仨连连点头。 许老太心想:正月里还真得让仨有带点酒,带几样自家做的糕点,抽空来探望探望这位叔爷爷。这次来许家庄,发现有几位还是要走动走动的。不能换她当娘了,让孩子们啥都断。 许大伯和许有书不吱声,也相等于默认。 族叔这才开口说道: “老大,栓子媳妇刚才吵吵把火的,可她有一句话说的对,你当爹的要多说些有用的,这节骨眼唠别的没用。 也别和我们哭穷,没人该欠你的。 你就说说,你侄儿们好心帮你闺女抓药,垫上的这份药钱,你没句感谢话也就算了,你想咋还账? 你要是再给不出准话儿,我作为你叔,就直接帮你卖田地,我说出的话,你娘也会认。” 里正闻言将纸笔摆好,也终于有所作为了说道: “对,老话讲,救急不救穷,眼下无论人往后会咋样,起码这份急已经过去,那就要提钱。 更何况你家不穷。你家要是真穷,不用你抱怨,我们就会拦着不能让你这么救孩子。去除你娘那四亩养老田,你家还有十二亩良田。 所以卖几亩地就能还上的事儿,你甭打算欠账不还。 那往后都这么耍无赖,村里谁还敢伸手帮忙?我也不可能纵容你坏了风气。” 两位主事人同时发话,所有人看向许大伯。 许大伯一看族叔动真招了,里正还认可,真容易现场就卖田地,他急了说出心里话道: “我能咋想?我没说去抓药,这就给抓回来了。 抓完,我那侄儿可真是,这就恨不得按住我这个亲伯父的头让认账。你们说,哪有这个道理。” 许有银深吸一口气,想狂怼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被他二哥拽住胳膊硬咽了回去。 有好些次,许有银真想和这种亲戚好好掰扯掰扯,发发疯,要不然担心自己会被气疯。 许老二拽住弟弟不为别的,而是再吵吵没用,不如让大伙好好听听大伯的真实想法,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 反正他是重新认识了。 许老二甚至怀疑他大伯已经不正常了,因为咱都猜不出来下一步还会说出啥意外的话。 就好像和大多数人的脑回路不一样。 许老太也给小儿子使眼色,让有银别打断。 好不容易开始说正事,赶紧趁机整利索。 已经半夜,这家还有小孩子,咱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人家考虑。 更何况对这种人,也已经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 谈利索后,仨有要尽快赶回二道河。明早客人们还要吃饭,那面没人不行。 而且看看大伙的表情,咱也不需要吵了。 大伙很吃惊:“合着你真没想救你女儿,她活不活,你无所谓。” “那咋可能,那是我亲闺女,你们也是当爹娘的。可是往后她万一要是半死不活的,还要接着吃药,我也是实在没招的……” “你招多的很,就是不想用,换成你儿子就不会是这番话!” 族叔这回终于觉得许大伯已经坏了心肝。 之前本还怀疑招娣撞墙,确实是气性太大。 这节骨眼才算看透,摊上家里有能力救治却见死不救的爹娘,可想而知平日里心得多凉,也算那孩子倒霉。 罢了。 “没功夫听你说车轱辘话,你就给句痛快话。 也别惦记想让谁白帮你救孩子,你捡现成的,又不给钱又想要脸,对的都是你,错的是别人,没那种好事! 更不用想让大伙理解你,我们理解不了。 大伙只能理解日子就算再穷苦,亲生爹娘宁可自个饿肚子,也要让娃有口吃的。你可倒好。 这孩子你要是还要的话,他里正叔,写上卖三亩地,多出来的,二房给过来。” 许老太点下头,许有粮说好。 又给许大伯逼到极点,不得不再次急忙表态道:“别写,我不卖地,她二婶不是说……” “说啥?”族叔明知故问道。 “说只要招娣给了那面,她们就掏钱给治。” 许大伯一口气咬牙说完,屋里再次一静。 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他衡量过得失后不要招娣了。 许田芯正用自己暖和的小手,捂住招娣的右手。还对招娣摇摇头,示意别往心里去,已经过去了。 “许有书,你当哥哥的,你也这么想?” 许大伯看着族叔不乐意道:“问孩子干啥,我说的还能不算话?” “必须问他。别一会儿爹不认,娘认哥认的,说。” 许有书满脸通红通红的被叔爷爷逼问,只能硬着头皮,吭哧好一会儿才说出:“……我听我爹的。” 族叔多瞅好几眼许有书,这才心里失望地看向许老太:“她二婶,那你们那头又咋说。” 许老太看着许大伯:“我和有些人可不一样,自是说出来就算数。我也不冲别的,而是冲那是一条命。我认。” “好。”族叔示意里正开始写招娣和大房的断亲文书。 并且还表示说,今日在场的这些人,咱们都会当见证人,大伙都愿意吧?愿意。 里正你给留出空地方按手印: “我们这支子,人口少,族里也实在是没钱,要是有钱就拉拔那孩子了。所以咱不能她二婶仁善,回头还让人寒了心。拜托里正务必写上,往后招娣婚丧嫁娶,是生是死都和这面无关。他们伸手管不着,也不用再叫爹娘。这个文书要让他们全家按手印。大孙你去,把有书娘和旺娣也叫来。” “那要是不来咋办?” “告诉她们不来就卖地,没人陪他们没完没了,还啥啥都想要。没那美事儿!” 许大伯低头间,心里更恨族叔。 而许有书像不忍心面对似的,转身拽住要去喊人的小子说:“还是我去叫我娘吧。” 出了屋就立即跑走,可许大伯却无处躲。 “接下来再说你娘的养老田。你娘说了,你既然要孝顺,她归你,把那四亩地给二房。” 许大伯忽然抱头哭起来,大声道:“我干啥了啊,娘,你要这么逼死儿子,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咱那叫一起过了二十年日子,您转头把地带走,你这是要逼死你儿子!” 成年男性哭声是很瘆人的。 在许田芯眼中,就是一直闹闹轰轰哭到谷素芬和旺娣来了,然后谷素芬又坐屋地撒泼耍赖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活不想归还田产。 可这又是太爷爷留过话的地,说这是给老太太傍身的,村里很多老辈人都能给作证,跟谁过日子就给谁。 以往老太太下不了狠心,终于心狠一把这就哭起来没完。 许田芯恨的牙痒痒,她太奶肋骨骨折,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要不然喘息间会疼得死去活来。 许田芯忍无可忍,不得不先去劝老老太道: “太奶,你要是真把地给我家,自己去他家过日子,就算你豁得出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放心吗。 咱能不能理智点。说点解决事的话。 而且瞧这样和放弃招娣不一样,他们不咬下一口肉会没完没了,哭闹不休,甚至还会纠缠上门,毕竟那是他们的命。 所以您别再拿捏置气,权当是为自己肋骨,都多大岁数了,本就不好养。咱往后怎么开心怎么活,比什么不强? 他们也哭得我脑仁疼,我都困了!” 老老太没想到田芯先急了,这才叹口气,捂住疼的心口叫族叔进来。 没一会儿,族叔又对许老太道:“你婆母叫你。” “给他一亩地吧,一点不扔下不行。” 许老太接过话道: “给他们二亩地吧,两家对半分,里正和族叔才敢强制写文书。 你不是信到地底下会见到谁吗?这样的话,你见谁也腰板直,都对得起。 至于我家,虽然够呛能养你二十年,看你努不努力了。但所得这二亩地,即使没养你那么多年,也会管你身后事,尽量风光的给你送走。这二亩地你指定花的值。” 许老太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就连那二亩地,我也会让许家庄里正先记在你名下,当然了,他们那面就更是了。 对半分必须等你百年之后。 这样一来你可以提要求,旺娣婚事要由你点头同意,你做祖母的有这个权利。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你趁机拉拔她一把。 二是,你总说在我家吃饭不仗腰,四亩地活着时带着,这不就仗腰了?别再没死就给别人。” 许老太说完就转身要走,手指却突然被牵住。 “二媳妇……” 唉,少来这套,许老太推门出去。 所以随后关于养老问题,那就不是许大伯嚎哭能解决的了,许家庄里正果然如许老太猜测那般,有底气强制卡戳,你许老大去哪告,这份文书都说得过去,十里八村听说也不有失偏颇。 而当旺娣听说,祖母用田地的归属权来牵制她的婚事,要是敢不经过祖母同意就随意冲银钱给她聘娶,她爹娘将连两亩地都得不到后,她站在招娣跟前,和已经睁眼的招娣双双眼中含泪。 “小妹,往后你要好好的。你放心,二姐虽然还留在家里,但也会好好的。” 旺娣从来没那么坚定过,她娘失去到手的四亩田地昏过去时,她都没扶,回家摸摸炕凉也没烧。 然而这并没有完事。 许老太让再写最后一张文书,他们家和大房的断亲文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真真是接地气的小伙子(两章合一) “你们哥仨可能还不清楚,招娣撞头起因有咱家的事儿。” “啊?”许家仨有很惊讶。 许老太将谷素芬在外面说她家的坏话,以总结性发言告诉三个儿子道: “她在外面说老三不干好事儿,被官府的的人鞭笞过。” 许老二和老四立马看向许有仓。 许有仓面不改色:“……” 许有仓心想: 不得不说,许有书这方面还挺有见识的,还能从他伤口看出是被鞭笞。 怪不得侄女说,除非将伤口刺字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否则你当谁看不出来是怎么伤的啊。 “说咱家开铺子起步钱,不是正道来的。 说咱家起步时不朝他们借钱,那是怕过后他们会沾光; 在外面说她家孝顺,你奶在咱家过的不好。 还说你奶要看咱家人脸色,连田芯那个曾孙女的脸色也要看。” “仨有”开始运气了。 说那话都不冲太阳,咋那么能扒瞎呢。 别说借钱了,当初朝大伯家借粮都费劲,这般还怎么上门借钱,能借给他们吗? 曾经他们哥仨不是没有纳闷过,为啥很多时候,亲戚会不如两姓旁人,甚至不如陌生人。 像当初他们哥仨大雨天一身臭味买饼子,那位给他们热乎水喝的大娘,他大伯一家就不如那位陌生大娘。 而随着成长,见识多了点儿,要说这段日子,让哥仨感受最深的还是娘的那句话。 越穷越没人帮,那阵能伸手帮忙的才叫真正的贵人。 比如家里很穷时,走几里地抱倭瓜去家里的满桌子老姨。 而且在非常难的时候,真的会遇到很多恶人。 越穷,别人对咱恶意越深。 倒是有本事有钱后,遇到成人之美的才会变多。 还不能把这事儿想太透,想太通透,根本没法和任何一个外人深交,因为连村里人现在为啥对他们家不错,不也是这个道理吗。 所以心酸自个心里明白就得了,“仨有”连和屋里这些长辈说说委屈的心思都没有。听完后更是懒得质问: 大伯一家为啥要这么诋毁他们。 没有为啥,这就是人性。 可是当“仨有”听到许老太下面这番话,终于有些受不住了。 “许有书的娘还对外面人说,你们侄女在家里作威作福。 说田芯没啥大见识,突然被人高看一眼就抖擞起来。 将来要是带很厚实的嫁妆,也会跑到婆家想骂谁骂谁,没教养。” 被提及的许田芯,正好推门出来。 此时,许田芯的形象是刘海儿打绺,两只手掌心一直紧忙乎,用力过猛通红,衣袖和前大襟带点滴滴血迹。由于跪过雪地,裤子膝盖处又脏又有印记。 整个人的状态,就好像是坐过一宿绿皮火车硬座的模样。 她正打蔫儿询问道:“我睡哪?” 四伯爷家的大儿媳一愣,急忙站起身拍额头道:“我咋就忘了要给孩子铺被。” 心里却想:人家孩子都这样了,这大半宿救完这个救那个,没少出力,一看就是个憨厚的。 谷素芬那娘们心肝咋就能那么黑,竟然在外头扒瞎(撒谎)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然后许田芯就嘴甜地对妇人说:麻烦大奶啦,转身就又跟人家进屋,就像没有听到大房讲究她那些话似的。 许田芯越平静,她三位叔叔越急眼。 “写。”许老二脸气通红,看向许家庄里正道。 有粮是哥仨中最憨厚念情的一个,他也忍受不了了。 所以许老太接下来的话,就不是对哥仨说的了。 而是特意对屋里众人说道: “今日真是麻烦大伙了。 还有里正老哥哈,你跟着又摔跟头又陪着忙半宿的。 不过,我还是要再耽搁一小会儿,想和大伙唠唠几句心里话。” 大家纷纷点头。 许老太沉声道: “以前我家穷,大房就踩我家,说我家这几个孩子不如许有书。说就说去吧,那时候我家日子确实比不过大房。日子没过起来前,争辩倒像个笑话。 可眼下我家日子刚好过点儿,其实也没有多好过,不瞒大伙,就是吃饭比以前不再那么算计一些,那面这就开始寻寻摸摸地找机会,总惦记把我家钱拿过去一些,最好白给。 这话我没有向他们身上泼污水吧? 大伙全程看了大半宿,说白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而且连那面的亲闺女都听不去下耳,这才有了这场祸事。 更不用说,我要是想找人证明不难。当初那面有书娘都和谁讲究的,我悬赏叫出来问问就知道真假,这真是我的实在话。 所以我是有理由认为,就大房这种起头就见不得我家好的亲属,下一步我家钱要是很多很多时,是不是就要害死我们了? 最好我死,我三个儿子死,田芯认识贵人有撑腰的也死。 就剩小芹带个幼儿,甚至连这个根儿都不会给留下。 诸位长辈或许觉得不至于,可事实上,大伙想想,这样的戏码还少吗。 孤儿孤女爹娘死后被亲戚抢夺家产的,黑心肠亲戚利用天灾往下一推,孤儿孤女过后就没了,还没人为他们伸冤。 还有大房那面爱胡编乱造讲究我家,撒谎张嘴就来,往后我家真有些余钱后,我们能知道他们会用我们名义在外面干啥吗?出去拿我们名义赊账呢。 更不用说,过年过节一个锅里搅饭了。 我真怕外人让他们害我们,他们蠢,又嫉恨心强,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是不是? 或是他们本身就心肠黑透想害我们,给我们饭里下药能知道吗?” 大伙听得直啧啧,不分析还不觉得啥。 这么一分析,许家大房直接成杀人犯了。 真有口才啊,难怪会做买卖。 也是,不说许家二房这种没借过什么光,净跟着倒霉的亲戚不想再和那面往来,就连他们往后都不想和许家大房多走动。 大伙纷纷劝解许老太:“罢了,正好今晚闹得那么凶,确实没法再装得像一家子似的,写个断亲文书就写,咱大家理解着呐。” 连最不愿意得罪人的乡亲,也跟着这般开口劝许老太。 因为许大伯一家子,早在把田地收回时就走了。 当时在离开前,许大伯还眼睛气得通红,咬牙看着大家说:“大伙能放过我家了吧?呵呵,你们满意了,谁让我没本事,真是熊我熊到头,再给就剩骨头渣子了,能放我走了吧?说话啊!” 大房一副受害者模样离开。对姑丈郎中等等一众人连句感谢话都没有,倒满眼全是恨。 许大伯越这样,大伙越心寒。 许老太这才说出诉求道: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断亲文书会一式三份,一份放在里正老哥那里留个底,一份给我家,一份送他们那里,他们可能不收,也不签字,爱收不收。 我写它,只是想让大伙帮着给宣传宣传是咋回事断亲的,毕竟他们在外面干啥,我们这面不一定知道。 但周遭十里八村,我绝不能让他们再打着是亲属名义。 拜托大伙要是听说那面拿我家说事,也帮忙告知一声我们两家彻底不走动了。 这就是我让我家仨小子一定要写断亲文书的原因,知道的人也越多越好,免得那面万一惹出啥祸事,我们家还要跟着遭殃。” 许老太心里清楚,大房要是在外面犯诛九族的罪,他们家仍然还是跑不了。因为在犯滔天大罪面前,这种文书在官员眼里不起法律效用的。 但你要说写完一点作用不起,也不是。 它在老百姓眼中是好使的,有些类似于“名声”的效用。 古人为何那么注重名声,正是因为它会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多了,这就会成为判定的证据之一。 所以这就够用了,许老太不信大房会干出诛九族的罪。 你当那罪是一般人能犯的上吗? 大房不害怕他家就不错了。 毕竟虽然她家也是小草民,但是她家还偷摸造个盐啥的,多少沾点诛九族。 许老太让家里的两辆牛车,三位儿子点着火把亲自挨个送长辈们。 还让关二秃特意给许里正看看摔过的地方,关二秃说只是崴了一下,尾巴根儿也没事儿,给了药油让抹抹养一阵。 许里正很惊奇:“竟然是油?”这种质地的以前压根儿没用过,闻起来全是药味搓起来冒火。 关二秃与有荣焉,高深莫测一笑,没忍住对众人显摆道:“田芯特别会做油,各种油。” 众人听到这话心想:艾玛,能拿油玩。许家二房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那种最不经意间的露富,才让人感受最深。 而这面许老太在送五姨奶时,还被五姨奶拽住手好顿感慨说: “香花啊,以前姨婆真是看错你了。这次通过这些事儿,姨婆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以前咋就能和老老太一起讲究这个小儿媳。 到见真章时,你看看自从家里能担得起了,就又要养婆母又养侄女。 但自己一把年纪,有些话也不好意思直说。 许老太却听懂了,这位姨婆以前确实没少讲究她,可也是这位端着熬出油的小米粥一趟趟送来:“过去的事儿了。” “是啊,过去了。 只说眼前。 说句不好听的,瞅招娣爹娘那副死出,那孩子本是活不下来的命,要不是你家她眼下已经咽了气。 而有因就会有果,本该死的人又活了,你家往后还要承担这个果,养个孩子不容易。 姨婆是想告诉你,万一她往后要是不听话,你有委屈就回来和我说,别憋着,你已经很不易。 更不要怕大伙说,不是亲娘养的就是不行,偏心啥的,谁敢说这个,我第一个去挠她,能养就不错了。” 许老太笑得真心诚意,应了下来。 等“仨有”送完所有人回来后,许老太才抽空在喂牛草料时,问几个儿子铺子的事儿,还有谁留在城门那里。 闻听没人扣留在那,大力和刘靖栋已经赶着许家另外一辆牛车回了村,并且也没找赵大山。只不过提一嘴是二道河村许家人就放行了。 许老太笑了下,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有名。 许老三瞟眼他娘,又瞟一眼:“先提的您,没好使,老四又提的是田芯。” 老四:“……”三哥你干嘛要伤娘自尊。 许有银赶紧找补道: “娘,其实提谁都没用。 事实上,咱都想茬了,不用提人,你只要有正当理由,一听要去救命敲药房门,人家镇北军和衙役可不一样,这真是看出来正规了。 一边立马查我们身上带没带刀具一边问话,把车上带的锄头啥的扣下,就赶紧派人跟着我们几个去药房,还帮忙敲门。” 一点儿没为难,更是一点儿也没耽搁。 “那脸板的,我还以为他不认识咱家田芯呢。直到敲药房门时遇到巡逻的,巡逻人打听这是怎么了,城门派来的那几个说,啊,二道河许田芯家出点儿事,要买药。我听那意思,就好奇问他,你们都认识我侄女?他说一车车送过皂角,没几个不知道。” 许老太听了这话,只会更高兴,心想:我们祖孙俩还见过大将军呢,这不算啥。 “行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明日不用惦记来。 听你们关叔那意思,再稳定个大半天,看看明儿白天啥样。 只要招娣能挺住在路上别给晃邪乎了,我们备不住明下午就回去了。 许里正家又有车,雇他家车再抬着你奶一车就能坐下。你们看好铺子是正经,要做的很不好吃就给客商便宜一点儿,听见没有?” 不知道“仨有”听没听见,只知道这仨人是后半夜一点又赶回二道河商铺。 到家只眯一会儿,就要帮商队喂骡牛抱柴做饭干活。 …… 早上五点,有十几个姑娘形成方队,为防虎豹豺狼还带着利器,从村里方向结伴正赶往商铺。 满桌子惊讶:“春芳春杏,红枣麦苗,你们咋来了?”又看眼后面跟着挤进来冻够呛的丫头们。 麦苗撸起袖子:“帮着给商队做早饭,我们都会和面。” 许田芯曾经雇走的小姐妹们来了,本来爷爷们也要来,被姑娘们拦住了。 也不是说除了这十几人,其他人不够意思,而是姑娘们商量好,田芯家出事了,干活人少,要早一拨去许家商铺帮忙做饭烧柴,晚上再换下一拨,这样还不会耽误田芯派给她们的活计。 而有了这些姑娘们端菜做饭卖货帮忙,满桌子一早上就和刘老柱老妻胡椒,包袱款款要去许家庄。 给老姐她们送饭去。 两个老太太真呢性,还赶着牛车。 刘老柱实在走不开,他白天要组织人手冬捕,靖栋还没醒,有银他们要等商队离开才会有空,只能急得不像样喊道:“你俩一把岁数走道都打出溜滑,赶什么牛车,给你俩头发摔得跟鸡冠子似的就美了!” 俩老太太急性子,男人们能会的,她们凭啥不会,看八百多遍了早晚要有第一次:“驾,驾!”磕磕绊绊的倒也赶明白了。 与此同时,白慕言正在耳房刷牙,就听到他姑母回家取货时,和他祖母快言快语说许田芯家出事了。 田芯眼下在许家庄,一宿没回。 “听说昨晚就没吃饭,还是借住许家庄亲属家挤着睡,老遭罪了。” 白奶奶稀奇:“为大房的事儿,却没住那里?” 白姑姑说:“没有,具体咋回事还不清楚。” 白慕言看眼桌上的八珍糕还有早饭,对家里的煮饭婆子说: “将糕点和早饭再多做一些,我要带走。” 又琢磨着:许家大房出事,他就算不冲田芯,冲许奶奶是不是也要随个礼。 一般情况下都要随的,拿钱有点不好看。 白慕言进屋翻找出李同窗送他的药盒,心想:这里面要是有点儿别的事儿,到时他就不掏出药盒。要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他就递给大房主事人让拿着,还要暗示一下,他是冲许奶奶这方面的人情走动。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乱点鸳鸯谱(两章合一) 白慕言打开衣柜,手指掠过蓝黑色和深灰色长袍。 这些颜色都太深了,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件山岚色长袍上。 山岚色就是大雨将至时,山间水汽凝结的云雾之气的颜色。 叠翠而生,偏点绿。 但这个颜色,又有些不太好配发带和方巾,白慕言又开始琢磨戴哪块方巾看起来更搭。 白慕言的书童小喜,就静静地看着他家主子折腾。 大冬天的,穿个浅色衣裳,主子你不冷,我们看着都冷。 说句越矩的话,这就是不知道该咋嘚瑟好了。 这可真是,寻寻摸摸找借口想给许姑娘送饭。 还为了出现的不唐突,宁可给人家送礼也要去送饭。 在小喜看来,解释出花儿来也是这个意思。 撞头的那位,可是许家大房未出阁的姑娘家。 虽然论辈分,许姑娘要叫对方小姑姑。但实际年纪却没比许姑娘大几岁,你说他家主子乱认什么长辈呢? 难道真好意思说,听说小姑姑出事了,我是来探望长辈的? 好吧,他家主子好意思这么说, 这就叫做对稀罕的姑娘怎么着都行。 对不稀罕的,像前一阵,老太太给相看家里养鹿的那位姑娘就不行。 “套车,别忘用棉被捂好食盒,再点几个手炉放车上。” “少爷,您放心,小的一定让端出来还是热乎的。今日也会将车赶得稳稳的,汤汤水水一点不会洒出来。” 白慕言笑骂句:“贫嘴,快去。” 白慕言随小喜出来后,回身将门关好。 他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主屋婆子忽然掀开棉门帘,从里面传出老太太喊他:“小海儿啊,你来。” 白慕言无奈,只能调头去主屋。 白家只白父这一代就有哥六个,还有一位白姑姑。 白家建房也是占整个庄子一条街,兄弟几个顺延往下盖房。 许家仨有曾经在路上救过的那位小媳妇,就是白老五的闺女。白五叔住在西面第三个大院子里,每家院子都有角门是连着的。 等到白慕言这代,人口更是众多。 他亲哥有三位,三位哥哥都已成亲,自己排行最末位。要是将堂兄弟全部算在内,更是有二十六位之多。 就这,还没算表兄弟和堂姐堂妹,以及下面侄子侄女们。 每到过年祭祖,白家只直系亲属就要哗啦啦跪地百八十位。 而目下,在这些直系亲属中,只有白慕言念书念出点儿名堂。他在家中地位自是超然。 因为白家只是在私下单算各自的营生和账目,明面上却一直没分家。家中近年来因有白慕言这个秀才的存在,有八十亩田产不用缴纳税粮。 最关键的是户籍显示要是一直不分家,要是论户征徭役兵役只让出一位的话,那往后这两件事就和白家就没什么关系了。一个秀才公,名下可以免除两户服兵役徭役的名额。 他还能多出一个名额给他姑。 而这只是秀才,白慕言还很年轻,要是明年有可能再进一步,就可以免除二百亩田赋,免除四户人家兵役徭役。 他想指定姥姥家,岳母家,姨家都可以。 这也是那位养鹿姑娘非常想嫁给他的原因,娘家兄弟们也会借光。 所以白奶奶就有点偏心宝贝白慕言。 当白奶奶看到白慕言将预备过年穿的新衣裳给套上了,她也没说什么,赶赶工再做一件不算什么。 “我听煮饭婆子说,你要出门?” “是。” 读书就这点好,当白慕言不想多说时,祖母也不会多问。 因为祖母会脑补他是外出要与人研究学问,这要是换做其他兄弟们就不成。 “可今儿我想让人来量屋地,你要是走了,我们怕搬屋子给你书籍弄乱。祖母想给你屋地弄成你姑说的许家那种,这样你脚也会热热乎乎的,温书才不遭罪。” 白慕言反问道:“祖母,您和我父亲屋里安吗?我几位哥嫂屋里呢,要弄就全弄,要是只我一人就算了。” “他们和你比什么,他们又不需要点灯熬油看书。” “祖母,科考比这遭罪多了,您给我弄太好,到时不适应考场怎么办。” “啊?这……”老太太有些不敢乱弄了。 但她又踌躇着想问另一件事。 老太太可以不考虑别人的意见,但这个孙儿的想法必须要考虑。 “小海儿,上次因你的事儿,你爹才漏话说,他往后不会跟你走,只要能动也不和你哪位哥哥一起合过日子。我听着怪糟心的。你娘已经走了这么多年……我的意思是,要不然给他找个伴?你介意不?” 白慕言恍然:“可上次我姑提起的那位才二十多岁,我爹都没同意。” “你姑母那个不靠谱的,二十多岁那是来图咱家点儿啥。这回这个,祖母虽然不良于行还没见到人,但也耳闻过年纪相当,性情爽朗,关键人自家本身也可以,眼皮子就不会太浅。我倒是越细打听越满意。” 白慕言催促道:“谁啊。” “要说这人你还真认识,就是二道河开铺子的你许婶子。我寻思先问问你,再找说和人去那面透透口风。你觉得咋样。” 白慕言脸色轰的一下就红了:“不咋样。祖母,您最好连提都不要提,对方不会同意。而且您要是再乱点鸳鸯谱,你孙儿下场就会考糊!” 白家老太太惊讶的不得了,指着白慕言的背影问身边婆子:“他刚才是在冲我发火?为啥呀。” 白慕言坐上车还在生祖母气。 什么许婶子,他一点不想叫婶子,他想叫奶。 他奶就不能念念佛吗?总是胡乱保什么媒。 白慕言敲敲车壁对小喜道:“打听一下,到哪能请个佛像送给老太太。” 好好的心情都打了折扣。 与此同时,其实许田芯这面已经吃上饭了,且很丰盛。 第一拨来送饭的是许老太的五姨婆,她家送来一盘用木薯粉做的粉糕,接着族爷爷家送来一盆菜糊糊和一盘炒豆干。 但事实上,他们住的四太爷家已经尽量好招待,一早就放不少白面做烙馍。 以往四太爷家的烙馍都是棕黑色,今早是偏白。 老两口小声嘱咐儿媳让别抠门:“不容易来家端回饭碗,多放点白面。” 还特意煮了一大锅放了蘑菇丁的米糊糊。 可是饭还没吃到嘴,第二波人就来送饭了。 满桌子和胡椒正大包小包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老姐,我们来了。” “你俩咋来啦?还赶着车,我天,一清早两个脸蛋子都冻紫了。” 胡椒胳膊挎包袱,包袱里装着咸鸭蛋和酥饼,还有一些地瓜干和板栗饼。 身后背瓦罐,罐子里装红糖姜汁黑芝麻馅汤圆。 双手也没闲着还抱着一个桶,桶里是熬得软糯糯的白米粥。 而满桌子更是浑身散发饭香,她正从棉袄怀里往外掏吃的。 看的四太爷家儿孙们直傻眼。 用油纸包装的肉馅大包子,一包装了七个,还有一包卷葱花的小花卷,四块酱香饼,六大块玉米南瓜发糕。 满桌子又将桶放在炕头上,提醒道:“这里是疙瘩汤,快趁热乎吃。” 许老太好笑道:“有银他们几个没告诉你们吗?备不住下午就回去了。我连他们都不让来,你们跑这里过日子来啦?哪用送这么多。” 满桌子实话实说道: “那不还要下午吗?不来看一眼不放心。 你说你家田芯指定是有点啥本事,人家交下一个是一个。说句实在的,老姐,比咱们能耐。 都可招笑了,那帮干活姑娘们一早就去帮忙,啊,一早天没亮害怕,身上还揣着菜刀,你说真遇到豺狼虎豹那能有啥用。就这么的,我们俩就倒出空了。” 胡椒也抢话告诉许老太道: “再一个,只汤圆是你家小芹今早特意煮的,剩下全是别人给的。 我们俩那时候还没说准要来,一清早就将各样吃的全都怼我们怀里。 没办法,谁让咱那一趟房都是开铺子的。 就这,我都是推让一半,要不然老万家还要我们带豆腐脑呢,非说你们不一定啥时候回去,让多带些。” 许四伯一大家子听到这些话,非常羡慕。 他们也插不上话,除了不停劝满桌子和胡椒脱鞋快炕里坐,炕里面暖和,再就不知道该说些啥客气话。 因为那个叫胡椒的是二道河里正媳妇。 那位满桌子大伙虽然有些熟悉,以前干媒婆的,但是听说现在跟在许老太身后干,也已经变得不一样。总感觉和对方没啥话聊。 许老太看出四伯一家子有些拘束,特意给介绍道: “这是我两位老姐妹。 而这一家子,可是我家实在亲属,昨晚人家一大家子挤着睡,给我们愣是空出好几间屋子,连关郎中都有一间。 这是我婆家这面的四伯四伯母,那是他们老两口的三个儿子,那是四个孙媳妇,孙子……” 满桌子和胡椒立马说:“真是给你们添不少麻烦,往后四伯和伯母没啥事儿到二道河溜达溜达呗?你说要不细介绍一回,咱都不知晓关系这么近。没事儿就去。” “等有空闲的,一定去……”双方这才搭上话。 许老太忍住笑心想,要不是有这么一茬事儿,连她也不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亲属。 许老太又张罗着,让许四伯一家子快跟着吃早饭:“饭都拿来了,够吃,来来来,这娃叫啥来着?奶奶抱你吃,大伙一起。” 满桌子是抽空喊的田芯:“宝啊,这个小包是你婶娘特意让我交给你的,好像是擦擦抹抹和换洗衣裳。” 小芹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她别忘记带,说里面有刷牙和洗脸的,田芯和她婆母一天不刷难受,既然去了就给带上又不麻烦。还有擦脸和换洗袜子啥的。 许田芯洗脸刷牙时,这家小儿媳和几个孙女总是偷偷看她。 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多磨蹭,简单梳洗一番就进了屋。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家大孙女一直憋着一句心里话,那就是:“我给你梳头啊?我梳得可好了。” 直到田芯离开也没好意思说出来,还憋得脸通红。 但这并不影响这家小姑娘们,在往后的日子里和庄子不少小姐妹显摆说:“我家有位亲属,就是叫许田芯那个,她长得可带劲了,身上香,双眼爆皮的……” 许田芯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她先去里屋给招娣喂了一碗白米粥。 招娣吐出大半碗。 许田芯默默收拾招娣吐的,还给招娣擦脸擦手擦脚上扎穴位的血迹。 怕影响大家吃饭,又将带呕吐物的枕套换下泡进水盆里,打算一会儿吃口饭就洗。 没办法,许田芯总不能让关爷爷和她祖母伺候病人,只能自己做护工。 许田芯和招娣说了两句话后,又端两碗疙瘩汤去太奶屋里。 “太奶,你等下哈,我先吃,吃完就会更有耐心喂你。” 老老太点点头,有道理。 看到小曾孙女呼噜噜喝疙瘩汤,吃的那叫一个香,喝完还和她小声说:“酸溜的,今儿美壮姨家的疙瘩汤做的不错。太奶,其实我挺想尝尝这家烙馍,我总觉得他们做的能挺好吃。” 老老太心情一下子松快不少,心想好吃啥呀,里面掺着没磨皮的麦子,多放点白面也没有肉包子好吃。用手摆动一下示意去拿。 许田芯尝了两口烙饼。 在老老太眼中,小曾孙女边吃还边自言自语品评,最后总结不好吃才开始喂她。 老老太心情更松快了,张嘴配合小曾孙女喂食,耳边又听到外面众人在唠嗑,就好似昨日种种已经过去,今日又有了新气象般。 老老太这才犹豫着咽下疙瘩汤后,用气音含糊地问小曾孙女。 许田芯没听清,凑近问:“您说什么?” “我说,是不是把我忘啦?咋就不来个人,给我看看肋骨。” 许田芯笑出声,“怎么可能会把你忘了,昨后半夜你都睡着了,关爷爷给你把过脉。” 又放下饭碗给再检查一遍道:“这里疼吗?是不是只有按才疼,那你这就是骨折,没有伤害到内脏。” 许田芯一边继续给老老太喂饭,一边细细解释道: “肋骨和其他骨头骨折不一样,因为胸廓它像一个鸟笼子一样,你的一根根肋骨就是鸟笼子上的一根根竹签。 当你断了两根或是裂开两根,又没挫伤里面内脏的情况下,其实你整个鸟笼子还能对付用,因为它没变形。这个骨折就不用管它,一两个月后就能长好。” 老老太不敢大声说话,疼,想再确定一下,用气音追问:“鸟不会飞走吧?” 许田芯笑眯眯说:“不会,回家多吃鲫鱼炖豆腐,鸟就不会飞走,回家就给你做。” 许田芯话落,外面就传来许家庄里正和白慕言的说话声。 “弟妹,你和秀才公也熟啊?” 许老太笑呵呵道:“是啊,我们熟,你咋来了呢?” 白慕言让书童放下食盒,看眼饭桌道:“看来我晚了一步,我过来探望探望长辈,听说病了。” 许老太以为探望的是老老太,她也没多想,赶紧让白慕言坐。里正也不走了,跟着一屁股坐在旁边。 许田芯四太爷家最小的曾孙儿看到又有这么多好吃的,童言童语正哭着商量他太爷爷:“能不能让奶奶和田芯姐姐他们再多住几日?” 屋里传出笑声。 许田芯端着空碗掀开门帘出来时,白慕言眼神控制不住地立马看向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章合一 许田芯眼睛一亮,以为是又有人想订水滴钟。 白慕言看着许田芯对他挤眉弄眼暗示询问,突然有点儿泄气。 低眉间扫过新换的衣裳和皂靴,白慕言觉得自己甚至有点儿可笑。 明知道还没到自己穿什么,许田芯会多注意的程度。 她压根儿也感受不到,他为她换衣的那份甜滋滋,那自己一早上,这是在瞎忙乎什么? 好在白慕言还很清楚是自己先心悦于许田芯,就不能要求对方和他是一样的心情。 这么一想,他瞬息间就将心情调整好。 白慕言告诫自己,无论田芯开没开窍,自己心悦一个女孩子,能做的就是对她好。而不是对她提要求说,我对你这样,你怎么都没点儿反馈呢? 人家凭什么非要给回馈,人家也没让他喜欢。 这不是自己控制不住嘛,哎。 在白慕言看来,这事儿还有些像读书,只需要知道少壮不努力就会老大徒伤悲,没努力过一定是遗憾的。至于剩下的结果真不用多纠结,岁月会告诉答案,以免患得患失。 白慕言站起身,笑看许田芯询问:“长辈情况如何,我是来探望的。” 不是寻个借口想找她订货啊。 许田芯笑呵呵道:“正好醒着,你要进来看看吗?” 白慕言心里迟疑,看一个未出阁的长辈,他有点别扭,又没什么话聊。 但他表现的却很从善如流。 毕竟有些时候,除了镇定也做不了别的。何不如沉稳些,不丢派头。 一直到推开门,白慕言看到躺在炕上的是老老太才松口气。 只怪自己没有打听清楚,合着这里还倒下一个。 白慕言问:“太奶情况如何?” 许田芯答:“肋骨骨折,需要将养两个月,不是着急的事儿。” 太奶? 陪同白慕言进屋探望的许里正几人,控制不住地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许里正讶异:这辈分够乱的哈?到底是从哪头论起的。 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秀才公的车,正停在许家庄,车帘是专属秀才公才准许用的蓝色。 许姓庄子正一传十十传百。 没过一会儿功夫,好信儿的村民们就都知道了,十里八村内最出息的那位秀才公,也是附近唯一考取功名的那位,亲自来探望许家老老太。 大伙听到消息一边赶来凑热闹,一边咂舌议论着: 近些年连许家庄最牛气人家的长辈没了,都请不来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换句话说,也就是请不来白慕言。 毕竟人家那时辰多金贵呢,你当认识或是给送点礼有点人情关系就会来? 没想到许家老老太病了,这就来啦。 听说还是带着饭菜糕点礼品来的。 村民们七嘴八舌议论道: 而且要真论身份,白慕言地位也比镇亭还高,别看镇亭有实权。 听说秀才公见知县不用跪,还能骂官员不获罪,白慕言要是犯事儿杀人放火也不能立马被抓走,需要往更高一级的衙门上报。 “你们男人家说半晌没说到正点子上,白秀才公最难得的一点是他很年轻。” 是啊,年轻,要是将来再进一步呢?秀才不过是起头。 而就是这样前程坦途的年轻人,人家拿出时间特意来探望一个老太太。 更重要的是,这个无论是前程还是相貌都很出彩的秀才公,还特意坐在炕边对老老太道:“你老不用起身,无需客套。” 屋里站不下。 此时屋子里,院子里和窗户外面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老老太看到白慕言有些意外。 虽然儿媳妇家里,近些日子认识不少几品几品大官,按理秀才不足为奇。但说实在的,对她来讲那些大官都有点缥缈。 咱出去说认识那些官员也没有底气,总感觉咱家太底层就是个供货的。想必乡亲们也会这么觉得,飘飘忽忽。 可轮到白慕言身上就不同了,要知道十里八村都以能和白家亲属搭上话为荣。 而且如此正儿八经公开走动,还是第一回。 老老太有点受宠若惊,捂住胸口小声道:“让你能亲自去拜访的都是先生,读书人。没敢想,秀才公会来看我一个老太太。” 白慕言望着老老太笑着说:“你老客气了,别说我眼下只是个秀才。就是将来再进一步,再进两步,多少步只要我人在家,就要来探望您。” 屋里屋外众人听到这话,各个惊讶的不得了。 也就是说,秀才公以后当举人,当进士,当多大官都会认下这份走动关系,他们没理解错吧? 可白秀才为何要这么捧着许家? 要知道老老太这支子许家人,人少,田地加一起也不算多。可以说,这支子姓许的,以前在庄子里就是个普通村民家庭,开宗族祠堂也是站在后几排。 白慕言好似猜到了众人的疑惑,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两句: “太奶,您可能不清楚,其实我本人是很钦佩我许婶子和田芯的。 单拿二道河村举例,说句在我婶子和田芯的带领下,改变不少人家的命运,这话并没有夸大其词。” 白慕言生长于乡下,太了解乡下这地方,只以点概面点拨两句,乡亲们还真不一定能听懂,因为想不到那么长远。 只有拿出具体事例,大伙一听真是那么回事,才会说对对对。 所以白慕言特意举例给大伙解释道: “像我婶子带大伙挣钱,让村里各家手有余钱,那嫁闺女娶媳妇挑选的侧重点就会不一样。 以前只看重闺女嫁过去能否吃饱饭,儿媳妇能不能多干活,其他的都往后放。现在手有余钱就会看看品性如何。 而品性,要我说其实才是根基,咱们不是有句话叫做好女旺三代,悍妇毁一族。这不是改变命运吗?” 外面昨夜和许大伯对着干的栓子媳妇,第一个率先响应道:“对对对,那姓谷的娘们就是毁一族。” 栓子媳妇被许里正瞪了一眼,这面讲话呢,你一个婆娘插什么嘴。 栓子媳妇也不当回事,他们里正就那死德性,爱瞪瞪去呗,她要不是为了再多听几句,好去谷素芬家大门口多传几句气人,她现在早跑走了。 白慕言继续道: “就连今年二道河的年夜饭,我猜也会和去年有很大不同。 我还打算去各家看看,对我做文章有好处。 咱们老百姓常说,所谓好官就是带领大伙吃饱饭。 以前的官员并没有让二道河变的不一样。 还有我这个有点功名在身的人也做不到。 而二道河眼下有这么大的变化,我看再过一年就能成为附近首屈一指的村落,我家所在的庄子也比不得。 这些变化是谁带来的?我又怎会不敬佩。” 许家庄还有好些人没去过现在的二道河,天冷没去,感受不深。可秀才公说人家能成为首屈一指,那就不会有假。 毕竟有些事情经读书人口中说出来,对于大伙来讲才像是官方认证似的。 此时一个个又晕乎乎地看向许老太,大伙好像也才意识到,他们只关注许家二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三辆牛车说买就买,哗哗往外面推货卖货,那得挣多少银钱。 似乎没有想过许家二房买卖越多越干不过来,干不过来就会雇人给工钱,日子一久,指定会让不少人家变得不再一样。 难怪老老太只是病了,秀才公就登门。 也难怪许家有事,二道河村很夸张送来不少饭。就好像以前没挨过饿似的,今早还有不少人家背后吐槽,装啥呀。 总之,归根结底,他们许家庄作为婆家村,症状就在于还拿人家当许家二房媳妇,总觉得很熟,本能地小看人家。 而白慕言认为,以上,自己通通说的都是实话,无关对田芯的心悦。 连那句他想看各家年夜饭有什么变化也不是假的。 并且他还打算带几位同窗去看。 因为他打算听取田芯的意见,对互市态度变得积极起来。 上次从西山镇和许田芯同车回来路上,说起科举做文章,田芯问过他对互市的看法。 他实话实说不那么看好,长久不是个事儿,而且要想长久互市也不是这么个互市方式。 很明显弊端太多。 然后田芯问他,你科举的时候就打算这么写?似乎忍了好一会儿,田芯才犹豫着对他说: “遇到没有准确答案的题目时,是不是要先把握好大方向? 否则不得心意,大方向起头就错了,即使论述的言之有物,是不是也会…… 上下一盘棋嘛。 咱们镇北大将军家,霍家,底蕴强不强,百姓周知的事,他们也比咱们更了解这场互市的弊端。 可表面上,那不是照样要为互市忙碌?谁敢唱反调。 那和上司吃饭你转桌,上司取暖你灭火有什么区别。” 再多的,田芯就不说了,但白慕言也听懂了。 论互市弊端再深刻,批卷人也不会给他高分,他很容易明年八月份落榜。 好在他还算是一个务实的人,只暗自和自己的风骨倔强两天,就选择不再硬犟,干不过。 可让他歌功颂德互市的妙处,说为了不让边境起战事,大冬天的,从南至北临时拉起一支支队伍,考虑得真细致嘿,差些没将这些互市贩夫们冻死。 再夸奖百姓缴税粮养的那些精兵强将呢,不敢说句要战就战,窝窝囊囊的各州配合给那面送吃喝,全是为边境百姓着想。 不成,他无法闭眼睛硬夸。 所以白慕言才考虑过年去互市著名村落二道河转转。 要他说,这场互市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沿路村落变得不同。他只能从这方面歌功颂德。 与此同时,至于白慕言还对老老太和众人说些做些什么,不用管那面。只听许大伯家门口,栓子媳妇和五姨婆她们几个婆子在说什么就行。 “人家秀才公说了,让我那位老姐姐得赶紧好起来,因为马上就要过年,要给我老姐姐磕头的孙子和曾孙辈可不止眼前那几个,二道河一帮晚辈都会去,他也会去。” 栓子媳妇看着许大伯家院里撇嘴喊道:“就算你娘真是势利眼咋的?在你家能有这待遇啊,你有本事让秀才公探望不?备不住过年就那一个半个磕头还老大不乐意,换我也不回来,不回就对了!” “人家最有前程的秀才公都要高看的人家,被你家在外面好顿埋汰,眼下看来,你家不是尖啊,你家是真虎。瞧着吧,算计那点儿心眼子,早晚有你们后大悔的时候。听说人家秀才公还送了参让老老太将养。” “不止,我听说那头还拎了羊肉泡馍,咱们站院里听到里面说话时,羊肉就搁锅里热着。读书人讲究,说人参补气,羊肉补形。我瞧见还有一大盘细切的羊头肉。” “我怎么听到还有什么喝的?茶叶?” “不是,好像是山楂陈皮乌梅和白糖熬的水,人家说听白姑姑讲过,田芯爱喝这些,怕在这里守着病人上火就给带来了。 也特意给田芯她奶带了吃的,你们听说没?叫八珍糕。” 几位妇人一顿讨论八珍糕: “说是听闻田芯奶和白家老太太有同一个毛病,都是脾胃不好,秀才公特意从同窗那里讨来的方子。 而这个方子还大有来头呢,本朝一位大御医活到八十多岁写的,咱指定不道里面都放了啥,反正是八种材料做的糕点,吃了准保对身体好。 田芯奶闻言喜得呦,说她脾胃还能对付,倒是她孙女那才叫真不好。” 当初穿越,都死过去了嘛,可想而知脾胃的消化能力。 栓子媳妇急忙使眼色让五姨婆聊重点。 不要说起吃的就滔滔不绝,跑题了。 “咳,你们猜秀才公听完事情经过说了句啥?” “啥?” “德行有亏,这是不想让下一代读书。要知道你考啥都要有人举荐,还要五人以上。 你当那秀才公评价谁是随便说的?你以为你不收断亲文书就能当作啥事儿没发生?” 栓子媳妇呸呸吐口吐沫: “活该,一共就四亩养老他,又不是要你手里的,对半分还好意思哭嚎半宿,好像谁欠了你的。养个孩子给人家惹呼撞头了,药钱不掏又推给那面,心眼子全让你家占去,看着处处占点儿小便宜,实际这就叫作撅了后路了这都。” 屋里,许大伯想装聋都装不了,可恨大门没关严。 听到不让他未来孙儿念书,心里一揪。 许有书抱着脑袋说:“爹,你说咋整吧,该给的都给了,我二婶家还是恨不得给咱家整死。” 谷素芬正在灶房骂旺娣:“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听不到外面在骂,你个小贱蹄子满意啦?” 都快要到晌午了,早上饭还没吃。 旺娣没有顶嘴说:应该是你们满意了吧?她和招娣的性格不同。但她却忽然放下粮袋子,无精打采道:“那就都不吃了。” 饿着吧,说完就进屋了。 谷素芬自是不会放过旺娣,但旺娣将屋门反插。 她隔门破口大骂道:“你要是敢给招娣送衣裳,或是敢偷摸跑那面去,我就给你腿打折。” 许有书推走谷素芬,也可能是谷素芬今日没有太大精神头。 许有书敲门说:“二姐,我劝走娘了,做饭啊?” “你要是想吃饭,就将柴火抱回来,然后去和娘说吧,我头疼。” “我……抱柴?” 不然呢,招娣走了。 是真走了。 晌午刚过,许家仨有连同赵镇亭都来了,许四伯爷一家子呆滞脸:“……”自家门槛子就没被这么多人踩过。 许里正也咽咽吐沫,紧张地搓手上前帮忙抬人。 赵大山来是有事,听闻许老太没在家哪能行,他急性子就跟着来许家庄看看。 如果这面能离开就一起走,不能也要把他婶子和田芯换走。让别人来照顾。 因为是从上面下的文书,特批许家田地重新规划。 还有,头一次镇北军卡着军戳正儿八经的订单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直播间升级(两章合一) 许老太一直微低头,听赵大山讲订单的事儿。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在许家庄众人眼中,这一幕好像是赵镇亭在对许老太汇报事情。 大伙听不清说啥,就能看到赵镇亭歪着头看向许老太,从进门嘴就没闲过,连眼神也没瞟过别人。 呃,终于看别人了。 赵镇亭忽然站住脚,回头张望。 大伙也跟着停下,顺着手指方向,看到赵镇亭笑着向田芯儿招了招手,然后就变成仨人在最前面说。 总之,一看就很忙,没人敢上前打扰那仨人谈正事。 四伯爷一家子没招了,只能揪住“仨有”里最好说话最淳朴的许有粮打听:“这些东西都得拿着吧?” 别看只在这里待一晚上加一上午,但是除了装饭的盆盆罐罐,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物什。 四伯奶过日子仔细,代入自己就是,连块带血的棉花和碎布都要带走。她怕许老太一家子也是这般,那就要问一嘴别落下。 还有这俩横着的病患,是给放一辆车上堆一起啊?还是给分别存放。分开放,万一翻车就翻一个。也是人家车多,换咱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能有个位置就不错了。 许老二赶紧道谢道:“带血棉花还要来作甚?那些不要了,这两日真是没少麻烦爷爷奶奶伯娘婶子们,你们过后还要洗洗涮涮拾掇。我们走了哈。” 许家“仨有”用力拽紧牛头,正指挥众人将两位病患轻抬轻放塞进车厢里时,五姨婆抱着用七八种颜色布拼接出的被子跑了过来。 “给你奶垫上,要不然路上颠簸。” 许有银一边伸手扶一把关二秃上车,一边回眸笑道:“不用了,五姨奶,我们出来前,家里我二嫂她们早就给铺得妥妥帖帖,已经稀软,您老受累快抱回去吧。” 伯爷一家子也劝五姨奶说:“快抱回去吧,要是缺被褥我们就拿了,能眼瞅着吗?可人家带了,那车里也暖和。木头车厢外面烀马粪,确实不同。” 钻进车厢塞老老太时感受过。 随着这番话落,今日许家来的两辆牛车终于启动。 许老太和许田芯一直和赵大山说话。 当反应过来时,车已经走了。 许家“仨有”赶车要看前面,再说还有车厢挡着,也没回头特意和许家庄众人挥挥手。 可伯爷家门口还站着一大帮人在眺望着。 从昨儿后半夜到今日离开,一直忙忙活活的,望着越来越远的车影,伯爷一大家子心想: 这就走了?刚刚还人声鼎沸,来这个探望来那个探望,随着车离开一下子就静下来。 而这一宿和一上午的一幕幕,够他们回想几天的。 伯奶回想起来,忽然小声骂了句小儿媳妇,嫌弃没管好孩子。 因为甭管人家端出来啥,孩子都淌哈喇子,一说话滴滴答答,这个丢人劲儿。 所以就弄得人家田芯只喝一口秀才公递过来的糖果子水,剩下的通通给了她家孩子。然后就翻天了,几个娃还抢起来互相打哭。正好客人走了,等一会儿进屋挨个用笤帚疙瘩揍一顿。 伯奶又面朝西啐一口庄子里的余婆子,那婆娘趁她家客人多时钻进屋子假装看热闹,看秀才公,然后就将那叫什么八珍糕偷走两块往裤腰塞。 趁着人多,跑她家偷上东西了,等她归拢归拢家里的就要去骂上门。 伯奶是在总结,伯爷是有点后悔,心想:好像还是没有招待好。 因为二道河许家,眼下已经和咱普通农户不一样,咱还弄那带粉糠的饼子端上桌作甚,咋就没狠狠心让一早烙纯白面的。你说撒一半白面都招待了,还差那一哆嗦弄纯白的吗? 唉,做人都不会做。 不仅没有豁出来大方一回,而且还让自家一帮孩子吃人家不少好东西,今日真是开了荤,连他也喝了羊汤。 许氏族叔是被他大儿子扶住胳膊,正望着车影心想: 忙乎大半宿,今日也早早起来,说实话他没睡好有点迷糊。 他儿子说:“爹,咱家当了这么多年好人,临了临了,昨晚您却非要出头断亲。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你能得啥好处?还得罪了人。等到过年给祖宗磕头,难道您也要出头,让二道河和那面分开站?” 族叔回答说:“咱本身就没想图别的,就是说句公道话,谁让是亲属。再说得罪就得罪吧,已然这般一事不烦二主,当然要出头主持。” 五姨婆是抱着棉被,率先对大伙说道: “车快没影子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哎呦我天,我老姐给我带一把冻果子,哪里能想到我一个果子也没吃到嘴,还给我忙乎够呛。又是熬小米粥又是帮骂仗。” 栓子媳妇听完这话,两手插暖袖沉默下来。 那她这又是为点儿啥呀?场场骂仗场场不落。她怀疑二道河那面,甚至都不知晓她叫啥名。 而就在大伙要散场各回各家时,远处有辆牛车突然调头了。 栓子媳妇指着远处:“呀,这是落下啥啦?” 落下人情了。 返回的还是重要人物许老太。 见到这些人还没进屋,许老太跳下车就比划着笑着说: “正好,我不用挨家找了。 我这里有个刚从镇亭那里得来的信儿。 从今儿起,无主江面可以捕鱼,治所还要从咱百姓手中收好几万斤鱼。 将军府让的,为了让咱老百姓过个好年。 你们就说这位大将军好不好吧,听懂没?” 给许老太急的,一个个怎么没点反应。 她劝解自己要耐心一些,正因为大伙是真朴实才会为人很实诚: “也就是说,你们一个铜板渔盐税不交,只要跑到那无主江面吃些辛苦捕捞上来鱼,还不是小鱼崽子,就能拿到治所去换铜钱。 这不比我们月月缴渔盐税的强?将军府是纯纯的把银钱往你们手里送。 你要是撞大运捞上贵种类呢,对不对?所以快着吧,族叔,四伯四伯娘,五姨婆,还有你是那个谁,栓子媳妇是吧? 赶紧趁消息没放出去前,一大家子想办法弄些冰川子渔网。再让里正给你们开路条子,对了,许里正呢? 你别等过两日,里正们开完会就都知道了,到时你想抢无主江面都抢不着。现在打个日子差,赶紧能捞几条是几条。” 这回大伙终于有反应了。 有对许老太告状的,说许里正最不咋地,看白秀才和赵镇亭走了,他麻溜地就走,一点不带留恋的。不像他们还目送个车影。 说这话的是五姨婆。 许老太心想:不在,那就没招了:“你们要是去开路引条子,帮我转告一声,镇亭让他大后天一清早就去治所开会。” 而更多的人是急着打听:“等等,先别说那里正。是拿鱼就能去治所换钱的意思吗?” “对,千万别卖给二道贩子。” 指定会有二道贩子去老百姓手里收,然后再卖给治所挣差价。 许老太代入自己,反正她刚才听到消息事,脑中立马就闪过这个念头。 只是她太忙了,想赚差价,要冰天雪地跑到各个无主江面挨个问:“老乡,卖不卖鱼?” 二道贩子主打的就是一个老百姓不愿意和衙门口打交道的心思。 所以重要事情要说三遍,许老太再次强调: “冲我,你们几家有啥可不敢去治所卖鱼的? 直接卖给官衙能多赚一文两文,治所收五斤以上鱼是四文一斤,记住数没?万一治所里要是有衙役敢卡你们油水就和我说。 总之,一大家子几个兄弟赶紧出去,要是里正难为不给开路引的话,就顺着我们二道河有主那一块往下流找江面。 年前一大家子人,咬牙吃些辛苦,你们又是提前两三天知道的消息,怎么也能挣个几两!” 四家人这才激动起来。 五姨婆一把拽住许老太手:“好媳妇,你小点声,别让外人听见。” 栓子媳妇是有点骄傲地回头看眼她爷们,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你还敢不敢说我多管闲事啦?没有我,等你知晓捞鱼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说人啊,你得善良。 而且不止这一种回馈方式,许老太还将车帘掀开,露出老老太戴着棉帽子的脑袋:“你不是有话要对他们说吗?不说就这么走了会闹心。” 老老太先笑着看眼许老太,心想: 我想说的话,还是你授权的。 却特意让她说,这说明啥?说明儿媳妇想让她涨脸。 老老太胳膊不敢乱动,只能伸出手腕向五姨婆等众人招了招手,慢慢喘息说道:“过完年能动土了,你们几家劳力,要是有空闲,就去那面帮干活。” 老老太望着大家,此时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呢。 她寻思需要丑话说到前,肋骨疼也要先强调道:“不敢说,能让大伙挣多少,和外面雇的差不离。但终归能多个去处。到了那面,洗洗涮涮,都是亲属,也指定比别人强。” 那指定比别处强,在外面找零活还有被打骂的,吃着掺煤砟子的干粮,这些事情并不稀奇。 可就算是这样不好的活计,三月在城里人眼中叫草长莺飞,形容多么美丽,在庄户人家眼中就叫青黄不接的季节,外面要是能有零活都要抢着干。 所以要是能去二道河许家那面干活,甭管让干啥,家里的老人确实能放心,起码不会黑心肠给吃掺脏东西的干粮。 五姨婆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老老太的手:“老姐,你别说了,肋骨疼还惦记俺们,你这个情我领了。你放心,开了化,我就让家里几个小子去扑奔你。真的,我谢谢你不忘拉拔你几个大外甥。过年,我让他们去给你磕个头。” 而五姨婆这话句句说到大伙心坎上。 从现在开始捞鱼,捞完过个消停年就去二道河干活,妥了,以后连着几个月都有进钱道。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咱最初就靠热心肠真没图啥,这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好处送到手上。 许老太坐上车,在放下帘子前对老老太说道:“这回心满意足了吧,那你和大伙打个招呼吧,告诉一声,咱们这回可要真走了。” 老老太打招呼了,她对外面笑着抓挠了两下手心。 这个动作惹得赶车的许有银都笑出了声。 车辆离开,留下许家庄一众人再次望着车影久久不愿意散去。 许里正也再次返回,疑惑地看着大家问:“听说又回来了,咋的啦?” 与此同时,许家“仨有”赶着两辆牛车并驱前行,许老太正对另一辆车上的许田芯说:“财神住我家,今年必定发,咔!” 胆子多大,直接当着好些人面前开直播。 可今日大家却一点儿不觉得违和。 因为军用物资订购五万斤荞麦面,两万斤白面条,五千根香肠。 还有,不仅给许家重新规划建房和荒地位置,而且从上至下到的命令,至此镇北大地撤销上一任衙门规定,不再要求百姓新买的荒地只准顺着路边、山边,或是地垄沟购置。 将难为老百姓的那一条给撤销了。 许老太盘腿坐在牛车上,任由赵大山问“是不是找人了?”,始终不回答,随便赵大山猜测找的是女将军或是贾将军。 许老太在美滋滋心算:这些订单能挣多少银钱,咱就是给最低批发价也能挣点儿。 啧啧,要不说大官一句“我知道了”,咱就无需再刨根问底,这一句就够用。 你看看,那俊小伙是不是挺讲信用的,难怪年纪轻轻能做那么大官,有两下子。 得,人家给她办事,她就夸人家。 要是没给她落实,许老太一定会说:古代这玩意儿就那么回事吧,哪能有咱现代正规。 许田芯是坐在另一辆车里摸摸膝盖上的三本书。 这三本书又是霍允谦给的吗?一本是讲钱塘江的,一本是讲古代上海,还有一本讲敦煌。 许田芯用手敲了敲书面,看来回去又要包书皮了。 转身,许田芯就对招娣笑着说:“快好起来吧,你看看咱家又卖出去那么多货,好日子还在后面,我没有骗你吧。” 而两辆车的人,听到许田芯这话通通笑了起来。 所以终于回到自家村落时,许老太是笑着回答大伙道:“别提了,没干过,往后谁再干仗可别雇我了。” 不信的话,请看车里这两个,竖着去的,横着回来。还花出去好几十两药钱,那两亩养老田全卖了都不够。 似乎为弥补许老太。 在招娣握住田芯手时,许田芯就愣在家门口。 因为播了一路的随机背景音乐:“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 反正那歌词,心都破碎风化了,还带着满满的铿锵恨意,许田芯通过这个背景音乐,猜测招娣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期。 直到招娣被抬进她家,不仅音乐唰的一下就变了,看来这是想彻底好好活下去了,而且直播间也升级了。 等等,她是看错了吗,她能卖……大碴粥咸鸭蛋? 月底了,求月票啊大美妞们。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家卖货覆盖面广(两章合一) 还问是否要接受任务,这可是大事儿。 可是许田芯再抬头时,她奶已经进屋了。 两位病人还没进屋,她奶就没影子了。 此时,许老太和许田芯所住的屋子,许老太进屋就直奔炕柜。 前段日子给商铺存货屋子做木架子时,老二顺手给她这屋也添置了两个新炕柜。 老二说:“家里日益变好,娘和侄女的衣裳指定会变多,打两口柜子放炕梢,一个给娘放四季衣裳,一个给侄女用。” 但事实上,许老太和许田芯的新旧衣服,仍然还堆在一起,放在原先的旧箱子里。 至于这两口新的长方形木箱子,许老太另有大用处。 正用它们一个里面装私盐,另一个里面藏龙遗盒。 可以说,全是要命的东西。 所以无论许老太和许田芯在不在家,只要她们不用不拿就会将几口箱子上锁。 而这些个锁头,就是让老老太最初多心的源头。 误会了,以为她上锁是拿老老太当偷儿防呢,怕吃怕喝怕翻钱之类的。虽然确实怕翻钱,但是藏吃藏喝真不至于。还不能多解释。 这不嘛,眼下许老太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炕柜锁,先查看一番她的盐柜子里,大袋子套小袋子,小袋子上面还放根头发没人乱动吧? 没人动。这屋昨夜只有于芹娘进来给烧烧炕,要不然拔凉窗台上霜,剩下都没人进来,谁动你那玩意儿。 然后许老太就迫不及待打开龙遗盒柜子。 可以说,她昨夜在许家庄,为这个盒子都要夜不能寐了。 你说怎的?发工资了。 而且昨日又是撞墙又是急救的,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奇怪,好像在盼着谁出事似的。 但是不得不说,昨夜的事儿,确确实实让粉丝嗷嗷上涨,今日上午也在飙升,都刹不住闸。你说她怎能不好奇连工资到手一共拿多少。 屋里,忽然响起许老太自言自语乐颠颠的声音。 她猫腰在炕柜前,两手伸进柜子里,将缠绕在龙遗丸盒上面的一层层布打开,拢共包了七层,包得比玉玺还严实。 “艾玛,摸起来就沉甸甸的。 要不说财神爷是个讲究人,说扣钱就扣,咋求情没用。 说发工资也真发,一点儿不耽搁,工资给的比我月经还准,一个月来一次。 就是家里花钱也跟我月经似的,两天就没了。” 许老太激动,答案即将揭晓。 她一边解开最后一层布,一边像赌场猜大猜小似的,眼睛亮亮念叨着:“能不能比我月经多点,能不能?” 白给的果然会让人兴奋,这回能了。 许老太看着盒子里冒漾的铜钱,开心的呦。 她终于懂了皇上为啥爱大手一挥说赏金万两,下面大臣接的也开心。 这个万两,她特意打听过,可不是指黄金万两。国库一年才有多少黄金,皇上给他死去的爹烧黄金也不会烧万两。就是指铜钱万两。那也挺多了。 总之,别管咋样,铜钱看着可多了,过瘾。 许老太赶紧将一串串大钱捞出来打算数数。 之前直播间是有两万五千人关注了,这些人数又是住山洞又是开商铺,从五千人积累起来的,这就是二十五两工资。 其实这都少了,前段日子掉线还被罚走四两银钱。粉丝去看六七十年代直播的,还有去看宫廷剧直播间的走了几千人,要不然早就能三万人。 就不提那些了,反正从昨儿后半夜一直到眼下已经又涨回三万多粉丝,但那是下月发工资的事儿。 只说这次财神爷扣除一半带拐弯儿,拐的那个弯是扣除缴税的,毕竟咱们是一个不偷税的直播间,所以财神爷分走十五两,剩下十两就是她和孙女净得。 许老太将十大串整钱放一边,开始数零钱。 零的就是昨晚亮灯牌,点赞,和打赏钱。 而昨晚,百年修得同船渡,有新增八千多人亮灯牌点关注,这就是八百多个铜板,小一两。 昨晚超过九十多万赞赞,她猜测尤其是招娣喘过气那一刻,那赞赞估么会满屏飘。 还有她孙女给扎针那阵,其实她在外面还想过,不会见血又给禁播罚款吧?要是有,咱也认了,不能进屋打扰。 没想到不仅没有罚款,而且这九十多万个赞赞又是小一两银钱。 另外,打赏又是:“……呸”,许老太数铜板都粘手了,赶紧蘸点吐沫。 外面许有银推推门没推开:“娘,招娣安排在哪屋?是安排和我祖母一个屋吗?” 许老太看着屋门道:“这么点儿事也问我。” 搞得她都忘了刚刚数到哪了。 许有银憋回要炕被的话,还挠挠头纳闷: 娘到家就冲进屋里,还反锁屋门这是忙乎啥呢? 过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许老太深吸口气,刚要说去去去,找你二嫂安排去,外面传来许田芯:“奶,是我。” 许老太咽下这口气,脸上换上满满的笑容给孙女放进去屋,正要指着炕上的一堆铜钱汇报,许田芯先开口说: “奶,直播间升级了,让咱俩卖货,问接不接受任务。” “卖、卖啥?” “大碴粥咸鸭蛋,是真卖那种,古今联动。 咱这面腌好咸鸭蛋,卖出去一个,唰得一下就给咱鸭蛋变没一个,我看过讲解,真给变没。不唬弄。” 许老太先呦呦呦感叹一声,看来甭管是帮忙试吃减肥餐好不好使的,还是旅游景点免费讲解的,人家就没有白忙的,全是套路,合着带货才是直播的最终归宿。 这也就算了。 其实要是正好卖人家所需的,谁都不是傻子有需要才买,价格要实惠也算方便,就和网上购物一样。新鲜事物嘛,大家接受。 可这古今联动,那怎么的? 许老太和孙女吐槽,她到时候卖货时就说: “好东西要分享,好东西要靠抢。 各位家人们,欢迎来到直播间卖货现场。 我们家卖货覆盖面很广。 像我手上这大碴子是来自一千多年前还是几百年前啊,咱也搞不明白,反正是来自前面的东西。 你吃了备不住也能穿越到这里,你值得拥有,还只卖九块九。 而且我们家卖的实惠还不贵,你要是觉得贵,那也没办法,我在古代还不包退。” 许老太也不知道是在质问直播间,还是在反问她孙女:“我这么说,行吗?” 许田芯噗嗤一下笑了: “可是奶,它说只要你卖,就会随机给奖励。 你也别这么带货啊,积极一点儿。 虽然给咱货变没听起来挺玄幻,但是咱俩龙遗丸盒子里都冒钱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无所谓再神奇一点儿。 而且下面还有许多任务分布的。” “什么任务?” “目前黑着,还没亮起,但我能看清字的还有:接下来卖粘豆包,卖蜂蜜,卖山野菜,卖蘑菇,卖大酱…… 下面的就看不清字了,暂时就能看到这几个。 那我们是不是到最后能卖药啊?这里的参啊,灵芝、中草药可比那面纯。可前面的你不卖,后面的指定不亮。” 许老太踌躇,心想: 先别说后面的事儿。 让她踌躇的原因是,她孙女或许不太清楚粮价,孩子没种过地。 可她知晓,纯纯的卖大碴粥咸鸭蛋赔钱,这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你算吧,大碴子是玉米磨出来的。 现代一亩地能出产多少斤玉米? 现代有的地区田地不好,最少能出八百斤。中不溜的一亩收一千五百斤上下,像东北那黑土地两千多斤不是玩笑。而两千五百斤,这都不会上新闻,上新闻的都要亩产四千斤、六千斤的种子。 这里呢,以她许家为例,去年屁股朝天干一年,也有年景不好的原因,累得比过去生产队那驴还黑瘦,一亩地才收上来二百多斤。 所以咱就算去掉利润,一文不赚,纯纯奉献,也以现代亩产才一千斤玉米算,现代卖两块钱一碗大碴粥,合到这里需要卖多少文钱一碗才能勾出成本? 这里可是八文一斤玉米价啊。 就在前几日,王玉生家卖早饭刚磨完大碴子,二百六十斤玉米去掉苞米糠,最后磨完到手只有一百四十多斤大碴子,咱就打算一斤大碴子能煮出六大碗大碴粥。 现代卖一块五两块钱一碗,她这里要卖六七文钱一碗,还是将将巴巴合上成本。这也是她开铺子早饭不卖这个的原因。 因为去掉来北方吃个新鲜的那些客商,大多数人觉得喝稀花好几文钱不实惠。 许老太看着孙女道: “所以说国情摆在这里,情况不同。 这还只是大碴子。 要是再加上咸鸭蛋呢? 咱先不说家人们能不能吃出,粮食喂出来的鸡鸭下的蛋味道不一样。咱就说它沾个咸字,涉及到盐。” 许老太还很感叹道: “所以说这里的人,才叫活不起呐,吃穿是最贵的。 我真谢谢财神爷,下一样没让我卖布料,要不然咱祖孙俩就得破产。 就是让我卖一场大碴粥,还要求我卖三千斤,咸鸭蛋卖一千个,炕上刚兴奋得的这些铜钱也会给我嚯嚯没了。 因为不倒搭,不降价成和现代一样的价格,我就是在这面当皇太后呢,你在这里当芯格格呢,咱祖孙俩也卖不出去。 而你看谁做买卖倒搭几十两银钱往外卖货的。 我活这么大岁数,两世没吃过这种亏。 问题家人们还不知道咱祖孙俩在吃亏,只会觉得奶奶带货要挣她们钱了,多憋屈。” 许老太更担心她一发力,喊着五四三二一,咔的一下卖出上万单,那就会亏得更多。 许田芯先看一眼炕上银钱,这些就是奶奶说的倒搭进去的,前期或许不够,还要往里面添。 然后才又看向许老太认真道:“可是,奶,你忘了里面还有卖蜂蜜,卖蘑菇。您记得咱俩刚到这里时,你说要是但凡有一点可能,就给大家邮点蘑菇。这不是有可能了嘛,咱要说到做到。” 许老太的火气嗖的一下就瘪了。 可不是?从开播一直跟到现在的,打赏多的,可热心肠的,帮着找这个看那个的,有好些名字她都记得,随口就能叫出来。 要是采些蘑菇能给邮去,咱不要钱就当礼物了,这个古今联动可挺好。 那她收回两世没吃过亏的话。 甭管后面会不会让她们真卖蘑菇,她为了这点可以尝试先吃亏。 许田芯突然凑近许老太,神秘兮兮道:“是吧,还有,难道您真不好奇后面还让卖什么,又会随机给咱们什么礼物?您要是真不好奇,其实翻过三页,最后一条任务完成后,关于它的奖励是亮的。” 许老太眼睛瞪圆,歪头看孙女:“写的啥?” “写的是,可以问这个神奇直播间一个问题,还注明多么不着边际的问题,它都会回答,给出答案。” 许田芯侧眸看向奶奶,如果能完成所有任务,她想问:奶奶能陪她到什么时候。 许田芯搂住许老太的胳膊。 许老太忽然低头做沉思状,其实心里已经想好,如果能完成所有卖货任务,她想问:她走后,孙女能否幸福? 那要是说,否可咋办啊? 许老太瞪着炕席:“……” 看来不能这么简单的问。 难道把所有认识的小伙子编成名册,到时候问:“你看看跟谁在一起能健康、长寿、快乐,一辈子不缺钱花,婆家事少,没有小妾只她一个,还不会短命能陪她到老?” 好像也不行,万一人家说这里都没有呢。 可见许老太还没有开始卖大碴粥就犯愁起最后一关,怎么就不能像算卦似的多回答几个问题,全方面的,事业爱情啥的。 抠搜的直播间。 但无论未来如何,许老太想清楚要卖货了,赶紧将铜钱藏好下炕,就对外喊道:“别催了,老四,你一天娘娘娘的。” 外面许有银委屈地翻白眼,不是他催促,而是赵镇亭在商铺那面等着呢。说好安顿完就去那面汇合,不是还要给家里新添这几口子上户籍? 前面林月家的囡囡叫“超难”,那招娣又要叫啥。 许老太心想:可不止,她还要拜托赵大山给各位里正开会时,最后说一句:收鸭蛋。(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来了一批女客(两章合一) “小哥仨叫林鹏,林飞,林鸥。” “噢字咋写?” 赵大山坐在许家饭庄吧台里面写户籍文书。 刘老柱站在外面写二道河准予迁入文书。 许老太说:“鷗不会写吗?就是那个信凫,海上漂叫海鸥,江上飘叫江鸥,咱都见过的那鸟。来,我给你们写。” 刘老柱看眼有几十笔划的字,忍不住吐槽道:“那不还是个鸟?就叫林鸟得了,非要安个犄角。” 许老太白他一眼,废话真多。 许老太凑到赵大山跟前儿继续道:“哥仨的姐姐叫林月,女儿叫林胜男,缘由这一栏写投亲友。” 不叫超难了? 许老太:不叫了,谁都吐槽。 至于投的是什么亲。 许老太说:“干亲,我和他们娘年轻时拜过干姐妹。” 赵大山蘸墨的笔一顿,好笑地看眼他婶子。真是当着他面儿就扯谎,这要是换作别人哪敢。怎么的,年轻时一起喂过猪啊? 许老太又拿出孙女给的几张纸单子:“下一家高满堂,下面圈起来的一女两男是老两口儿女,都没了是不是也要写一下?” 许老太再次将满桌子家单子递过去:“这又是一家,至于缘由……” 这次赵大山会抢答了:“都是婶子拜过的干姐妹,婶子交友广阔。” “没错”,许老太忍不住笑。 “至于招娣……大山,你说她这个情况,我应该怎么安排?” 赵大山告诉他婶子,太过年幼,又和林家姐弟无父无母不同。无论承不承认,她确实还有父亲和兄弟,一般男人死了才可以单立女户。否则就算她挣了银钱买得起房屋也不成。 “还有一种情况是寡居,嫁过的男人没了,婆家还放她户籍。 再就是缴单身税连续五年以上,且年纪超过二十三岁,有房有地村里还要接纳她,才准予立女户。 立女户,她再找男人就只能是上门女婿,否则她这种情况就只能落在婶子家,缘由投亲。” 许老太将断亲文书递给赵大山留档。 她心里明白,落自家户籍上有一个坏处就是,他们家人要是都死了,只有招娣活着,那钱财就全给招娣。 不会的。 “那就落我家,还写侄女身份。因为她奶也在这里,她来投奔。” “改名吗?” “许昭昭。” 田芯儿给起的,昭昭日月,阳光照耀的意思。 人家招娣听说要给重新起名就坚定地指向田芯。 许老太叹气,要不说她白忙呢,招娣心里装的全是田芯儿。 挺好,这般她孙女能多一个死心塌地的小伙伴,不孤单。 忙完正事儿后,接下来的一幕,让刘老柱这个旁观者很是百感万千。 赵镇亭哪里像位镇亭,就蹲在灶台边给田芯奶烧火。 田芯奶说要给赵镇亭炖鱼,人家说只想吃婶子煮的面条,并且还像个大儿子似的,沉稳地问婶子: “去那面断亲气坏了吧?” 刘老柱觉得有田在,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哎,走了,灶房里别人也随他一起离开,不要打扰人家唠嗑。 这面许老太没拿赵大山当外人,直言道: “可不是? 平常我总劝别人,遇事要沉得住气,生气要压得住火,喜怒哀乐不能全挂脸上,免得别人一看咱就档次低。 毕竟你说我都多大岁数了?得有点儿深沉,按理不该钻牛角尖,也少在破事上纠缠。 但做起来可比说起来要难多了,真的,大山。 我真想不顾外人讲究,痛痛快快抓头发去撕挠一场,还想骂那面,你个臭婊子,敢在外面讲究我儿子,你不看看他老娘是谁!” 许老太说完长呼出一口气。 可是想到下面俩儿子没成亲,又是田芯奶,多少要讲点儿素质。还是稍稍忍耐回家吃逍遥丸吧。 嗯,孙女和关二秃联手给她制出了药丸。 赵大山听乐了。 “你呢?大山,最近咋样。”许老太没用自家制的挂面对付,特意揉的手擀面下锅。 “很忙,多亏你们敲城门没被扣留,要不然我昨夜没在家,今早才被贾将军手下召见完。” 赵大山苦恼道:“婶子,以前镇亭压根儿没有这么多活,那时就算我忙也没这样。眼下倒是处处有规矩,只要按规矩办事就不会出大错,可事情太多。您都猜不到,昨晚只给我布置任务就一直到明年秋收,我连个喘口气空档都没有。还有眼下收百姓鱼,里面更是涉及到贡品那不是扯呢吗?我都麻爪。” 许老太却道: “没啥麻爪的,贡鱼不够好,人家上面会添,还能逼着你钻江里捞好鱼不成?那玩意儿要碰运气的,讲理的好官都懂。 至于收百姓鱼,你就更该放开手脚干,有句话不是叫作上面一个指令,你下面就得干疯?这样才能让上面看出你的魄力。 你要想往上爬,只有这一招,要不然咱没读啥书,又没背景。你看田芯认识那位女将军,能看出来就是硬干上来的。” 然后许老太炸肉酱的功夫,就顺嘴教赵大山不少。 她告诉赵大山,虽然表面要干疯,但是私底下民众人身安全要收紧。 无主江面就要派下所有能用的衙役全天巡逻,夜里都不能放手。 因为你们根本猜不准老百姓为多挣几文钱能吃多少苦。 而刨出冰窟窿就要拉警戒线,以免黑天瞎火掉进去两个出人命。还要让衙役巡逻时,告诉告诉自救知识。 比方说真掉进去,别慌,水凉缓个眨眼功夫再用脚慢慢刨身后的冰。你别瞎扑腾,那完了,沉底了,飘到别处脑袋还顶不开三尺多深江面咋办?必须前臂趴在没碎掉的冰上,紧紧攀附着,这些全是老捕鱼人总结的。 “所以你还得动一动账面的公银,每个无主江面预备一些救人的装备。你看你上回购置清雪铁片子,人家也没说你吧。不要怕担责,只要你问心无愧。还以免出人命,你没动公账也跑不了。谁让你挣这份俸禄呢,对不对?” 赵大山心里立马有底多了,他掏出本子记了起来:“婶子,还有吗?” “还有你得给老百姓行个方便,你让人指挥指挥,哪里还有让人捞鱼的无主江,对照着缴渔税册子,你们不比老百姓知晓得清楚?你再让人告诉告诉怎么卖。” 等到许老太说完时,鞋都快烧着了:“你在家就这么帮你娘烧火?还不如我那十岁大鸟呢。” 灶房传出赵大山的笑声,打趣说:“婶子,要不您给我当师爷吧?我总觉得您啥都懂。” 唉,难怪有田兄弟也啥都懂。 许老太说:“师爷就算了,你别嫌我瞎出招就行。人家不是说嘛,智者不语,愚者才爱瞎指点。” 赵大山却有些感动道:“这也就是我吧,婶子才会有啥说啥。我听你们村里人说,他们找你问事,你老都急眼说,我是准备出马给你们看事儿是怎的?一天天啥都问。” 许老太:“……”看来村里人背后没少讲究她。 刚想到村里人,外面就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你吃,我去看看备不住来商队了。” 可不是商队,而是……满桌子在叫道:“老姐,你快看谁来啦!” 许老太看着从头车下来的妇人,眯眼心想:好像是老鸨子。 县里开青楼的来了,正从十几辆牛车上哗哗下大姑娘,下来四十多个,还有十几个梳着两条小辫七八岁的小姑娘。 以及十几位粗使婆子和十位孔武有力的打手兼车夫护卫。 与此同时,老鸨子被两个小姑娘架着也认出了许老太。 一声疑惑地:“啊,卖套的!” 得,现场全听见了。 赵大山紧忙吃完面条出来,正好听见:“……卖套?” 许老太打哈哈解释:“旧识。” “拜过干姐妹?” “没,那倒没有。” 许老太用眼神询问赵大山,咱镇上要开青楼了? 可见,咱这地方真要富了,娱乐场所开过来了嘛。 赵大山冲他婶子微点下头,心想:说起来还是王家沟前任里正家的三层小楼卖出去了。听闻王里正的童生儿子回到镇上,卖地产换了不少家资。却没去治所打听一句他爹那事儿有没有进展,似乎也没回村又走了,以去书院名义。 这面许老太已经快步来到老鸨子面前,拍巴掌道:“哎呦,这不是仙姑嘛。” 鸨,三个脚趾,擅长奔跑,诸鸟求配对都可以,为万鸟之妻,就抱着为服务社会的心态。 哪能直接叫鸨儿娘?那都是背地里的称呼。 可商铺这里的村民们却看傻也听傻了,仙姑?姑子庙来的吗,看起来咋不像。 满桌子没空给普及,赶紧一左一右和她老姐一起招呼道: “冻坏了吧,仙女们快进屋。 老姐妹们,咱也赶紧着,快给仙女们整点儿热水喝,再把皂角搓出沫子给池子好好刷一遍。 等会儿就让仙女们洗个仙浴。” 说话时,满桌子紧着对乡亲们挤咕眼,傻瞅啥?快点儿把搓澡组老头们清出来,这回要换老姐妹们进去。 她也要脱,她要给人搓澡。 今日多亏了满桌子,因为同一时间从镇里方向又来了四辆车。 西山镇窑瓷厂于掌柜来给许田芯送过滤器,装满满四车货,之前不仅给吴铁匠送到家,而且还从镇里顺脚拉来两位特殊客商。 这两位就是昨夜在铺子吃饭的那伙人。 落下一大包行李,全是押货人的衣物,关键那里面还有点儿银钱。昨晚又是住在村民家里,落在那里。 两位客商担心,就算商铺为买卖长远不占小便宜,那村里人呢。 他们昨天见过招待的那几家穿得都挺破,可以说好东西全摆在他们住的屋里。 所以他们来时就有点儿含糊,怕这么穷不承认。 却没想到在镇出口那里,听闻这四辆车也去二道河,他们只问一嘴就要热情捎走他们,还说你们赶啥车?搭我们的。等来到这里,更是得到这位“总做主”另眼相待。 眼睁睁看到许老太忙得不行,却扔下那批女客让别人安排,第一件事就带着他俩取落下的大包。 “要不要打开看看缺啥少啥没?听说你们前脚走,也就过半个多时辰吧,后脚你们住的那个四舅母家就给送来了。” 许老太不敢说在他们这里落下东西,全都万无一失。但是那几个招待商客的住家,绝对是经过考验的。 因为之前不给钱,这几家就站出来说,住不下就去他们家里住,连着两次没给钱,照样给住家客人们准备热水,把家里干净一点的被褥帕子盆子和水杯给客人用。 没啥理由,就是要脸。 咱宁可在家穷搜的,也尽量不想让人笑话。 所以这几家认吃亏还妥帖,许老太就敢借给这些家银钱,让他们置办“招待所”用的家伙什,还告诉啥时候挣出来啥时候还给她就行,不急。 从那之后,村里人就更加明白许老太是什么性格,眼下遇到要吃亏的事儿,大伙举手抢着说:“我来我来,我家还没吃过亏。” 此时,两位商客看眼包袱特意系的扣子没动就没解开。 又想到那位四舅母是挺大岁数的老太太,估么扛包送来会累够呛,连忙感谢。 许老太笑着说:“昨晚我家有些事儿,没招待好你们。麻烦两位小哥见到带队大掌柜帮着给解释解释。如果返回再路过这里,就算不停歇也进来告诉一声,不敢多说别的,装点热水,带点热乎的烤土豆地瓜算我的心意。” “东家,您太客气了,您儿子给抹过零,饭菜也挺可口。” “两码事儿,他抹零应该的,昨日没让你们吃好喝好。” 许老太看俩人没赶车,而于掌柜已经被关二秃指挥拉货去了村里。 要不说二秃子那人眼里只有药没有女人呢,村里汉子们看青楼姑娘都呆住了,明显比往常木楞,他却带队去送货。 许老太又张罗:“大山,是不是要回去了?麻烦你给这两位小哥捎回去呗。”又给两位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镇亭。” “久仰久仰。” 赵大山有点官派了,立马热情道:“来来来,上车。怎么样,二道河这里招待的?镇里又是入住在哪,有没有什么难处?” 此时的许老太还不知道,她的这番“补救”让这支商队大掌柜知道后,不仅四天后在返程时再次入住,而且他还拉帮结伙带来另一支商队,特意跑到二道河请客喝酒。要不然那支商队本想连夜离开,路过二道河也不站下。 送走两位小哥,许老太又抱着,生就是陌生人,意就是满意,务必要把青楼一行人伺候满意的想法,召集美壮他们定菜单。 打手吃一种饭;七八岁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吃一种饭;头牌吃一种,普通姑娘又是一种。 她和青楼打过交道,太懂里面分三六九等。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两章合一 许老太定好各家菜单后,开始训话: “这批客人比较特殊,男人家要尽量回避。尤其是你小柱子。 今日大娥子就辛苦些,多帮帮美壮家煮饭。” 大娥子立即应下:“好好好。” 美壮男人王小柱有点儿丧气,凭啥单独训他。他看起来很不正经吗?但他眼下拿许老太当亲大娘那么敬重,又不敢顶嘴。 许老太瞟眼美壮男人,继续对大伙嘱咐道: “女人家给人打饭时也少好奇。 少捅捅咕咕的,自以为别人感觉不到闲言碎语。 就你们那面上表情那么生动,眼角褶子就能出卖你。 而且咱不清楚人家是被无良父母卖的,还是从南面拐来才会做这一行,或许是苦命人,就少在心里瞧不起。 来者都是客人。咱土坯房子,屋子摆的也不稀奇,你凭啥一份饭挣一半银钱? 要是花钱还要被你们讲究,人家再忍饥挨饿一会儿进镇里吃碗素面好不好,她们可不是大半夜到的。要给人家一个好的感受,记住没有?” 大娥子和老万婆子率先带头喊道:“记下了!” 总觉得总做主暗指的是她俩。 放心,今日她俩绝对会面上带笑却不笑嘻嘻,热情有礼还心细。 后院刘老柱也在训话,他可比许老太要严厉多了: “看呆了,是不是? 都是老爷们,谁也别装,你们心里那点儿刺挠,我太了解。 你们心里不就惦记三件事儿? 干点儿啥能鼓捣点儿钱。 鼓捣到钱后,找谁吃点儿喝点儿吹吹牛。 那女的真俊,这要是自己女人能是啥滋味。 一个个的,心还挺飘!” 汉子队伍里有不少年轻小伙子,许家“仨有”也在队伍里。 小伙子们闻言没忍住笑出声。 刘老柱连“仨有”都没惯着,用棉帽子挨个抽打训道: “笑,还有脸笑。 瞅瞅之前,一个个眼神都不够用了。 要是不知晓往哪瞅,没事儿就看看自己娃穿的那破衣裳,寻思寻思,家里攒的那点儿铜板够干个屁。 再看看你们老娘还要一把年纪伺候那些姑娘,看看你们媳妇手上裂开那大口子。孬货一个,咋还能好意思挪不开眼睛!” 这回真给大伙骂得低下头。 刘老柱看出汉子们听入心了,这才话题一拐,语重心长道: “嗳,这才对嘛,我就知道,咱大伙是正经过日子人。 再着说,你们想想,一旦瞎瞅被那老鸨子发现,要是破口大骂咱们咋办?还做不做买卖了,人家是客人,对不对,要有点儿深沉。 行了,大伙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就得了,都注意点儿眼睛,散会! 那个谁,王大烨,你和有仓你们几个,往澡堂抬水吧。” 王大烨连忙摆手拒绝,他今日宁可去后院劈柴,也不进那“盘丝洞”,免得说他瞎瞅。 其实他们忍不住多瞅两眼,是纳闷那些女的穿那么薄不冷吗?脸上还蒙块纱,越半遮半掩越好奇长什么模样。 “里正,还是让你家靖栋去吧。” “为啥?” 汉子们笑,里正是咋好意思问出为啥的。 因为你儿子是出名的只关心啥时候吃饭呗。 刘靖栋挠挠头不明白大伙有啥可笑的,不过,他目下好奇的确实不是女人,而是好奇那些诗人咋就能做出那么多诗,屁话真多,还都活可大岁数了,一首接一首作诗,根本背不完。 唉,折磨完他这一代,将来还要折磨他儿子,他儿子要背诵得更多。 至此,汉子们躲那些姑娘们远远的。要么劈柴,要么挑水,要么就忙着在外面做天然大冰箱冻鱼。真就拿这波娇客当作普通客人,也不再议论纷纷,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搓澡婆子们各就各位,一边用干艾草泡的水刷下池子,一边满脸兴奋主动向许老太提出: “终于轮到俺们挣这份窍钱,总做主能不能对我们也嘱咐几句?要不然大伙心里没底要热情到哪个程度。” 许老太闻言道:“你们不是要热情到哪个程度,而是切记收敛点儿,别热情大劲儿给人吓着。” 许老太并不担心这几位婆子会问对方:“拥护(因为)啥呀?干这一行。” 没那么缺心眼。 她只担心不给对方夸秃噜皮就不错了。 她可太了解,这些婆子对长得不孬的姑娘能夸出花儿。 对有点胖的姑娘,那就说长得有福。 要是脸蛋冻通红,就说人家小脸长得和红果子似的招人稀罕。 对黑丑胖最差最差的夸奖,也能说旺夫。 不过,坏处要是不对心思,这些婆子也能埋汰人埋汰得身败名裂,东北大姨主打的就是一个爱憎分明。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第一批进来的七位姑娘就被搓澡大姨们逗得抿嘴直乐。 这七位起步就是超级豪华套,要求就是单洗。 能感觉出来本身有体己银,最开始身边还有小丫头伺候。喝的水是自带的花茶,吃的垫饥甜品是单点的芝麻糊。 人家还说了,只要能让身子尽快暖和起来,水干净,伺候好了,池子里多续出来的热水也可以单给铜钱。 所以满桌子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对姑娘们汇报道: “这也单给钱,那也单给钱,真是谢谢姑娘们出手大方。 老婆子我,代待会儿要伺候姑娘们的几位老姐妹们,先给诸位姑娘行个礼。” 满桌子屈膝蹲了下,继续满面笑容说道: “不过,我家老姐说了,啊,就是那位总做主,你们刚刚见过的东家。 她说谁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七位仙女套票里有给洗衣和缝鞋的银钱。 既然姑娘们用不上,我们外面婆子就给七位仙女姑娘砸个靰鞡草车垫子,放你们锦被下面。 盼姑娘们明日回城能更暖和一些,也当作是我们二道河人的心意。” 这几句话,立马让这几位姑娘觉得自己并不是冤大头。 一路行来,凡到落脚地就会受到歧视,在上一个商家那可是能宰她们就宰,还吃的不好,续壶热水也要再次花钱,多亏临行前带了不少糕点。妈妈又身子不适没精神与人吵嘴,只庆幸有那些护卫跟着,要不然路上不定还会受多少委屈。 没想到这处的商家却不一样,心一下暖和不少。 所以接下来满桌子向姑娘们推荐田芯牌洗护套装,问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洗发的,虽说外面没有卖的没有名气,但是各种香味的皂角却卖到互市,想必其他的陆陆续续也会卖,换种香味试试如何? 姑娘们惊奇:“互市?” 想到妈妈之前和她们小声嘀咕这里有好些马粪,有官来,让她们注意点儿态度。别觉得房屋不好就当作普通农民。 那位东家之前好似也和本地镇亭在说话。 而能卖给互市自然都是好的,冲这处商家刚刚不占便宜应该也不是宰她们,从善如流就说好啊。 结果这句就成了开端。 哪里只是洗个发的功夫就买下洗护套装,接下来还有面霜面膜,精油发油,各种带着造型的皂角买个遍。 这也是满桌子今日不卖饭改搓澡的原因,她觉得这七位“头牌”太过重量,她这个王牌销售必须主动向老姐申请出战。 满桌子对田芯自制的所有物什都有一种盲目自信。 她有理由的。 你看看田芯之前多么潦草,头发和炸毛的狮子似的打着弯。而眼下要是好好梳头,能滑溜的跟牛犊子舔过似的。 面皮从前更是一块黄一块黑,就像晒得不均匀还洗不干净脸似的,再看眼下,捂了一秋加一冬,出门总像是要跑谁家当偷儿似的戴面罩,恁是捂得漂白,小嘴也有点儿血色了,吃猪油透着粉。 当然了,卖货都是后话。 眼下,满桌子先带领搓澡老姐妹们,用一盆盆皂水简单冲洗一番,又迅速换上自己最体面的里衣。 有婆子一辈子没舍得置办上一件肚兜,就用块布给自己前面兜住,要不然怕搓澡低头啥的,再耷拉到人家姑娘脸上。 可见,这就叫只要钱给到位,服务准保能跟上。 这几位婆子进来伺候前还凑头开过小会。 别看总做主懒得训她们,但她们却是对自我要求很高的,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对青楼姑娘都有商量过。 最后是满桌子一锤子定音:“平日里对待田芯啥样,咱们就对里面姑娘啥样。” 这不嘛,婆子大红子在用布兜住前面后,站在她即将要伺候的姑娘面前,正在给自己心理建设,心想: 嗯,这就是田芯。 然后才笑着拽过小板凳坐在池子旁,给姑娘解开头发洗头按头,别提那个慈爱劲儿了,给抹不少洗发膏,好像不占便宜白不占似的,还给参谋哪个发油好闻:“嗯呐,这个味甜,你长得小脸红扑扑的,圆脸蛋,眼睛还溜黑,抹这个更透着让人欢喜。” 又扶着姑娘出池子搓澡,大红子再次想到这是“田芯”,忍不住道:“一路累了吧,圈在那个牛车里。一会儿我给你好好揉揉腰,按按腿,咱年纪不大,还要长个头呢。” 满桌子这面也是。 她的姑娘已经躺在搓澡席上,她手上用绳绑块布帕子,两手啪啪一拍,笑得慈爱拨开人家搭在肩上的长发道: “姑娘,放心,你这细皮嫩肉的,我慢慢给你搓。 轻了重了,你吱声,别忍着不说,躺这里身上冷了也开口,我给你往身上浇热乎水。 哎呦,这小嘴小脸,咋能有人长得这么带劲儿。 就是路上奔波的,肉皮有点儿干。身上敷个芦荟啊?芦荟里点点儿花油,打个鸡蛋……” 没一会儿,美壮肩膀扛着一大盆芦荟,出现在水雾弥漫的澡堂。小刀使得特别利索在给刮芦荟。 于芹娘也跟在一旁,先将小筐里装的试用装面霜和皂角放下。 她心里对满桌子老姨充满佩服,人家花一百七十文钱洗澡的事儿,瞅这样全部推销完,各个恨不得要花十七两出去。 她婆母在灶房听说时都惊讶了。还笑着说,给这几位搓澡婆子加提成钱。用稀罕了,这些人想必会成为田芯护肤品的长期客户,用好用出名不用太费劲就能直接开店。 此时,于芹娘正站在姑娘们面前报菜名,让客人们选菜。 因为外面老鸨儿娘没什么精神头说,让里面七位闺女选: “有糖醋肉,酸甜的。 蛋黄焗地瓜,吃起来软糯香。 小米油渣土豆丝配米饭,拌一拌也挺香。” 于芹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反正俺家孩子稀罕这么吃,我看她吃得挺香,能吃两碗。还有用粉裹着炸蘑菇,丸子肉木耳烧白菜……” 当日,二道河商铺这里,才下午四点多,各灶房就传出饭香味儿。 许家做一桌大席,老鸨子带着那七位头牌姑娘吃这桌席面。不喝酒不吃炖鱼炖鸡只喝蜜水,收费七两。 老万家做的是那十位车夫兼护卫的饭菜,五花肉酸菜血肠砂锅配油饼。 美壮家是给四位厨娘带十几位七八岁小姑娘吃的,馅饼配鸡蛋汤。 老王家是做剩下那三十多位“普通姑娘”吃的盒饭。 而许家大屋里,还有那十一位粗使婆子是吃饸烙面,吃完正预备要出发。 听闻是被老鸨子打发着,要趁城门没关闭前,先赶两辆车回去烧热屋子,打扫卫生。 而这些姑娘们连同老鸨子是摸着许家地炕,看起来又挺干净的坐下就不打算走,明明够回城时间也不离开,尤其是老鸨子躺地炕上不起来。 这一行人本想将这几间屋子全部包下住宿。 但许老太担心今晚还有商队到就拒绝了,只准包下她家一间大屋。 她已经想好,要是有商队来,这屋就禁止进入。 所以说,她连这个银钱都不赚,更不用说眼下老鸨子倚在吧台提出来的:“你给领去,我给你提成。” 许老太嘴上笑着含糊应道:“行,等有人问的。” 心想:虽说远嫖近赌,跑这么远的男人们搞不好会来这一套。毕竟在这里是合法的,比现代可公开邪乎多了,凡是有钱的都认为正常。有本事的文人墨客去那种地方还认为是雅事。 听说纳小妾,有许多男人还让自个小妾陪来家的朋友。 所以人家只立妻子生下的嫡子继承家产,因为怕小妾生的不一定是自己的,少见那种糊涂虫立庶子。 但是快拉倒吧,咱可不挣那份银钱。家里还有媳妇在等着,咱即使挡不住别人去,却可以不做那损。 可老鸨子却认为许老太一定会挣这份钱。 生意人嘛,哪有嫌弃钱多钱少的,只要能挣。 她还脑补许老太之前去卖套,那是特意穿得很破,这就叫该挣挣该花花,否则还会变戏法不成?转眼就有这些家业。 但是当许田芯出现时,老鸨子觉得这家人会变戏法:“那是当初……?” 许老太知道她要说啥,笑着点点头,问孙女:“你咋来了?” “安排于掌柜他们吃饭,今日不让他们着急回去,找完住处了。” 许田芯一边说,一边上下审视面前的老鸨子。 老鸨子认为一定是错觉,要不然她为何竟然不敢直视这位“五两姑娘。” 不不不,眼下要是卖与她,她会出价十五两。 许田芯忽然道:“疼吧?不敢坐,走路也很难受,长的那个肉揪一摸硬硬的。还是说外面软,要稍微使劲一捏里边是硬块。” 老鸨子惊愕地瞪着眼:“……外面软。” 许田芯微挑下眉,血栓性外痔。 抱歉大美妞们,昨晚我没写完就睡着了没来得及告诉一声,然后后半夜三点竟然醒了,但我总不能后半夜噼里啪啦码字吧?没睡好,今天脑子也发懵。 我说是最近地磁闹的,别看我们这里有北极光,但也搞得我们睡眠出现问题,我家先生却说,你懒就说懒,别找借口。 好吧,我就不说感冒没好利索甚是疲惫了,就直说我大致是犯了懒病,希望大美妞们宠爱我一下,因为我想明天再请假一天啥也不干,就懒洋洋躺着,看看电视剧吃薯片。 让我躺一天吧,后天再恢复更新成吗。 biqigezw.com biquku.net jbiquge.com 37zw.cc ibiquge.com biqugei.com 37xs.net 36xs.com yifan.net shuosky.com biqugem.com 36zw.com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路越走越宽(两章合一) 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可事实上还没开始治疗。 许老太抱着扎针泥人,站在外面嫌弃地咧了咧嘴。 可想而知,真治疗起来会什么样。 许老太不愿意孙女眼下就给治,她早就看出老鸨子走路姿势不对劲,特意没过问怎么了。因为客人们早就吃完饭,她们却还没空吃。 家里饭马上就要好了,窑瓷厂的于东家还在等她孙女吃饭,你说这功夫给人看什么病?看完还能吃得进去不。 里面传出许田芯催促的声音:“奶,拿来没?” 许老太急忙道:“嗳,来了来了。” 许田芯知道自己岁数小,家世学问的传授根源又没过多久,想让患者完全相信她有些难。 那她就用泥模做展示,仔细给患者讲清楚病因和治疗方法,让患者心里有数,自己决定治或是不治。 许田芯先用泥巴捏出痔疮粘在模型上,旁边的几位姑娘看了一眼泥人,又忍不住看眼许田芯的脸,心想: 真别致。 别的姑娘家,是绣花手巧。 这位姑娘可倒好,捏得恶露处和妈妈那里长的一模一样。 姑娘们悄悄对趴在炕上不敢乱动的老鸨子点下头。 许田芯正用一根笔指着模型上的患处,这处痔疮在她眼里长得像极珍珠奶茶里的大珍珠,给介绍道: “你长的这颗,正好堵在比较尴尬的位置,你入厕的地方。 你这些天不敢好好吃饭,是不想上茅房是吧? 你要想尽快坐立行走变得正常,我的建议是切除。 一炷香就能给你切完。 不过,切除坏处有两点。接下来十天半月,你每次入厕都会像拉锯齿刀片一样疼。还有一点,谁也不敢和你保证说,过些年会不会复发。 而要是想不切,你这个痔疮里面有脓水,需要处理一下,你能松快不少。 保守治疗的坏处是,想痊愈需要三个月以上。三个月还要根据你的饮食,后期一直用药情况,以及你身体本身吸收状况来看,或许日子更久。 自己选一下,要不要治,快治还是慢治,用不用我治。” 许田芯说完就站起身去洗手。 老鸨子连忙道:“怎么会不用你治?你一上手,我就知道你熟,不像是刚学的。倒像是经常给人看诊。” 也是奇了怪,“五两”明明还很年幼。 可就冲这份手法,她也莫名相信许田芯。 这些天疼得她,只要谁能让她好过给人家磕一个都行。 但要是切除如厕像拉刀片……老鸨子额上的汗珠子到底滴落到炕上,她又没有勇气: “我选再等等,我刚到此地还有许多事要安置。烦劳姑娘先给我简单治治,成吗?” “成”。 许田芯一边戴上用鱼鳔做的手套,一边指着其中一位青楼姑娘留下,让稍后给递递帕子擦擦汗。 至于其余姑娘们,许田芯只抬眼看看门,姑娘们立马就听话离开。 大家出去后才反应过来,互相面面相觑:她们为何会害怕一位小姑娘。 许田芯又让许老太帮忙叫满桌子和菜包子进来。 满桌子和菜包子进来刚要问做什么,许田芯就道:“麻烦两位奶奶一定要按住她。” 俩人立马一边一个,给老鸨子拽过来一把按在炕上。 留下的青楼姑娘叫碎雪,看到此场景,让她想起还没被卖之前见过的劁猪场景,忍不住用帕子擦擦额上的汗。 没一会儿功夫,屋里就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声,还伴着许田芯的声音:“嗳?你别跑。快抓住她,别让她满炕爬。” 满桌子和菜包子忙乎的满头汗,菜包子心想:鸨儿娘太能喊,真是看出来疼了,从没见过这么难抓的,比那过年要杀的猪,犯倔的驴,生气的媳妇,还有钓上的鱼还难按住。 与此同时,鱼庄里的于东家被妇人尖利的声音吓得鱼刺卡了嗓子。 关二秃和刘老柱还有仨有都在陪吃饭,见此赶紧给倒酒让顺顺。 于东家说:“我只是意外。家里都这样的情况了,比我预想的买卖要多得多,可我那位小友,还能吃得下这份辛苦挣这份小钱。给贵人看看病也就罢了,那叫铺路,没想到她……” 于东家话未说尽,但在场的人都懂。 关二秃与有荣焉:“田芯的医德没挑的,她眼中只有有病还是没病之分,不分人。哪里还挑挑拣拣,这点,随我。” 刘老柱和许家仨有一起看向关二秃,随谁也随不到你那里,和你有啥关系啊? 许老二笑呵呵说:“我侄女像我大哥。我大哥的品性,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 话落,铺子外面忽然传来动静,许家仨有赶紧放下酒杯出去迎接。 可是新来的商队领头,随着越走越近却迟疑地站在外面没动。 领头问许家仨有:“你们村在处置妇人?” 领头以为是宗祠在处置不守规矩的妇人,南面是沉塘或是浸猪笼。镇北大地这里,可能是逼人喝毒药或是正在给吊死?否则怎会喊得如此凄惨。 许老太推开门带出一屋热气,笑着说:“没有,在给人瞧病,快请进请进。” “你们这里还能瞧病?” “能啊。” “快给我们小子看看,这是我大侄,翻车了,脚崴了不敢动。” 关二秃紧接着离席。 人数太多,刘老柱也要出去招待商队。 于东家这顿饭吃的,没人作陪。 但他看到外面又来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再次下定决心要搬回这里。 不知不觉间,西山镇已经比不得镇北管辖地繁华。 于东家今晚临时决定不走,也是考虑许田芯说的这点。 田芯小友说会帮他办回来,因为他当初带一批人本就是投奔这里,碍于上任镇亭太能讨要好处银才被迫去了西山镇。 田芯小友说他这种属于是特殊情况,要想将瓷窑坊搬回来找找人应是没问题。 于东家和带来三位手下小声商议:“可人情方面不能让田芯倒搭,不知能否以我本人的名义,给镇治所、甚至镇北军捐一些碗瓶?你们觉得如何?” 屋里,许田芯打了个大喷嚏,她终于处置完老鸨子。 老鸨子满脸的泪,趴在炕上一动不动,身上的里衣全部湿透。 满桌子和菜包子也坐在旁边直倒气,给她俩累得不轻。那血出的,老多了,愣是给那么大个的脓包挤成小手指甲那么大,只剩下里面的硬块。整个过程,她俩看着浑身不得劲儿,可人家田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连这两位都唏嘘,更不用说留守在老鸨子身旁的碎雪姑娘。 许田芯一边摘下满是血迹和脓水的手套出去洗手。 一边看眼跟出来脸色发白的碎雪,有这么吓人吗? “什么事儿?” “噢噢,敢问姑娘,不知是多少诊金,这份银钱我来出。” “检查和处置三百文,她喝的两种药和一天两遍熏洗药水,三个月的药量是八两。外用药只用抹得就好,三个月六两。” 许田芯停顿下,发现碎雪有点意外地看她:“怎么了。” 碎雪摇了摇头,本还怕不够,将提前准确出的三十两银锭子重新塞回香囊里:“没怎么,就是觉得姑娘挺实在的……” 她们以前看病,别说三个月的药量,就是看诊三次只把把脉就会要十两八两,要是喝药汤或是……堕胎,更是漫天要价。 谁让她们是青楼的。 而刚刚她全程看在眼里,许姑娘费不少力气,还明知道她们是那里的,着急看病又没有提前讲好价钱,却没有趁机狮子大开口。 许田芯有点奇怪道:“你觉得便宜?可对于我们庄户人来讲,已经是富贵病,能熬过去就熬,连三百文检查都不舍得。” “可庄户人起码是良籍,不像我们……”碎雪咽下想说的话,突然对许田芯行了个万福礼,笑着改话题道: “奴家多谢姑娘用心给妈妈治疗,烦劳姑娘稍等我一下。银钱不够,我要先寻下霏雨。”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许田芯甩着手上水珠笑着点下头,心想不知道是哪位给这些姑娘起的名,还挺有意境。 能主动给那位老鸨子花钱看病,可见里面那位有长处。 看当初老鸨子让她和她奶进青楼谈买卖是一点。还有这一行人虽分三六九等吃饭,但老鸨子也没说黑心肠给谁只吃干粮,最差最差一碗十五文的饸烙面。 而且听满桌子奶奶讲,那七位“头牌姑娘”很抱团,洗澡时嬉嬉笑笑的,说话很像亲姐妹。花钱彼此不算计,抢着结账。 她奶说,小姑娘关在小楼里没有亲人,搞不好都不清楚亲生父母是谁,天天在一起能不互相依靠吗? 而这面,碎雪打算去找小姐妹霏雨要些碎银。 她觉得自己看着许姑娘说不出:“这三十两给你,多出来就当作是赏你的”。 人家给她们看病和给良籍人看病是同一个价,那样做是污了许姑娘的实诚。 再说了,人是干干净净靠本事挣钱的小姑娘,买卖都做到互市了,还有这么多一间间铺子,可见家境其殷实。 再观其祖母和这里人的态度,还很受疼爱。她们要想真心感谢还不如多买些面脂,一个贱籍有什么资格去打赏一个这般家境的良籍女孩。 就是许姑娘那里没有胭脂卖有点遗憾。 霏雨打开自己的香囊,将银钱递给碎雪,小声道:“许姑娘还没有成家,不知她会不会看女科其他方面的病症。她要是会看就好了。我觉得她长得就像是咱们伸出手来,她就会仔细给看病的模样。” 碎雪笑呵呵说:“是啊,最初说是这屋东家的孙女,我还以为她不能给妈妈看那里,没想到……” 老鸨子也没想到“五两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趴在炕上,一会儿觉得:嗯?难道是心理作用,明明还在流血却真的有点舒坦了。 一会儿又觉得:刚刚那么疼,也不知道五两姑娘存不存在报复她,下手恁狠,明明挤这么大的脓包,动作却比挤虱子还快。 而这面许田芯已经坐在于东家身边,正用蜂蜜水和人家推杯换盏,吃完饭还扒着花生和于东家,以及饭庄里新来的商队东家在讲述本地情况。 满桌子趴在吧台上啃个冻梨,这给她渴的,搓完澡做饭,做完饭按人,按完人接着给老姐打下手做商队饭。匆匆忙忙扒拉口饭,就剩下渴。 此时,听到里面商队领队对许田芯说:“不就是阿驿果吗?(无花果)你放心,下趟我们再来给你带,我们老家那里用它祭祀。” 满桌子用手接着冻梨汤,边吃边凑近许老太道:“老姐,田芯是真能耐啊真能耐。我看只要她想搭话,就没有搭不上的。”其实田芯也适合干媒婆,这就叫作有本事的人,干啥都能行。 许老太看眼屏风那面,吐槽道: “能耐啥?刚刚给人看病挣的那两个,转头听于东家说家里酒好,得,花出去了,还要倒搭,她明日要白送人几坛酒。 她还把我最后一茬韭菜也白送了去,那不是在那几桌?非让我炒几盘韭菜炒鸡蛋。于东家一盘,那面一大盘。还会做好人呐,美壮瞟一眼,又特意给她美壮姨半盘。 给美壮乐得呀,瞅那样就是身子不便,要不然都能贪黑上山给她打猎。” 满桌子觉得老姐越来越不实在,你家真心责怪孩子是笑的表情?再说你那最后一茬韭菜,细的要死,搁夏天喂鸡鸡都不吃,就别寻思挣钱了,掉钱眼里。 满桌子想说的是另一个话题:“嗳?老姐,你还记得田芯小时候,咱俩去给她算的卦不?” 许老太没找到记忆,原身苦事太多,生活杂事就没记住。 “怎的了?” “还怎的了,帽儿山算卦婆子你还有印象没?就是家里供着黄皮子保家仙那个。 她曾说你家田芯儿要想长命百岁,除非掏大粪,让你花二两给破破。 你气的给她一顿臭骂,还把她下神抽的烟袋锅子都打飞了,说你家孩子才掏粪,我们家是女娃娃。 我刚刚按住那位鸨儿娘时,就寻思这事儿,也太准了。” 许老太:“……”肛肠科上班是宿命吗? “桌子,我看你挺闲,明日上午给我磨苞米茬子。” 她要准备好碴子直播开卖,“还有,给你,田芯给你们几人的卖护肤品提成钱。” 一人二两。 满桌子惊喜地抢过一两银钱:“一两就够,老姐,你听我的,再多我们就该贪心了。我也是怕俺们几个往后不在你这里安心做饭,都跑田芯手底下去了。” 许老太笑着啐了一口,竟然还想跳槽,美死你们。 恢复更新了大美妞们,三克油大美妞和大帅哥们。 我看有读者问,一定要写青楼姑娘吗?是不是在水文,不是,这两章是为后面铺垫。有些消息只能是青楼姑娘们知道,她们也会有特有的大义。为了不突兀,前面要铺垫。 给大家推荐一本书,姚颖怡的《惊鸿楼》。简介:何家大小姐是假的,真小姐掉进黄河里?城里百姓搬小凳看大戏。事实证明:真金不怕火炼,真千金也只干过三件小事,随便养大的孩子当了皇帝,她掐掐手指废了一座城,世间遍地惊鸿楼。 (本章完) 123sk.com 365zw.net jdxsw.com biqulou.com supedu.com qushu.net flxsw.com 5ycn.com dbiquge.com lwxs5200.com 365zw.cc xinbiquge6.com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早晚收拾你(两章合一) 这一晚,老鸨子从治疗后再就没起来过,一觉睡到天亮。 可至此,许田芯就莫名其妙成为老鸨子怕见面的人。 往后每次见到许田芯,老鸨子总想推别人在前面挡着。 给许田芯气的两手叉腰,站在青楼里像个小茶壶般说:“我是来复查的,又不是来要账的,你跑什么。” 老鸨子:感觉不那么遭罪就不查了吧?检查一回就会没半条命,她能不跑吗。 这一晚,于东家在铺子那里和客商聊的非常过瘾。 他喝得半醉还凑热闹和客商一起洗个澡,对方请他的。 搞得许老太想给他单独免单都不好抹,连连摇头笑着说:“这也是位人才。” 而从澡堂出来后,于东家就不停磨叨两件事,一件是嘱咐关二秃: “老兄,里面急需去虱药,你成天钻澡堂子咋还没发现?你和小友快琢磨琢磨,我相信你俩指定能制出来。你听我跟你讲,挣窍钱才能感受到挣钱的快乐,虱子药就是一个。” 于东家心想:你要是再不卖,我都想派个人来卖了。 第二件事就是于东家拽住许老太两手很是感慨道: “婶子,你们这里太好了,天天来这么多走南闯北的人,不想涨见识也会被迫涨见识。 难怪连你们村几岁小娃见人都不躲,这就会不一样。 三年两年下来,一定会落下别地方一大截。 在你们村的半大小子也有福,慢慢地各个能支应事,那甭管往后年头如何,有本事就会饿不着。” 许老太和一个喝醉的人能说什么? 也只能热情回握住于东家的手说: “大兄弟,好,往后你就多来两趟。 我们是真心盼着你那窑瓷坊干大干好尽快搬回来。 这样等明年镇北这里的商铺多了,都需要盘碗,你那买卖不也能更好吗。弄好了,咱这位置就像那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似的,借这波东风备不住还能将碗碟卖到境外。 毕竟南面成本便宜可还要一路运输呢对不对,那都是成本。比不得你直接拉货运走,有机会。 而且我们家往后再订货,咱们不就近便得多?” 于东家高兴地连连点头,婶子说得他心中火热。 所以于东家喝多,心里也不忘记下: 明年许家要盖新房,不敢说别的,要用到的瓷碗瓷瓶,他怎么也要送上一大套。 再弄个上好瓷烧制的两个盘子当画挂墙上,单独送给明日要随他去趟镇里办事的田芯小友。 于东家觉得许田芯好这一口,多少沾点儿文人的那股子酸劲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许田芯甚至比白慕言更稀罕些没用的。姑娘家嘛,难免稀罕养眼的,他送。 当晚,许老二赶车亲自送于东家及其手下去关二秃家入住。 许田芯早在白天时,为招待客人就给她关爷爷家抱去不少被褥,还亲自打盆水擦洗炕席和窗台,将关二秃攒的那些乱七八糟收拾走。 要不然就那些破烂,关二秃的女儿平日里不敢乱动,怕丢一两样赖在她身上,她爹会急眼。 而许田芯给收拾,关二秃就只能忍住,跟在徒儿身后不停地磨叨着:“别给我扔,那还有用。” 这面往外扔,那面关二秃往回捡。 关二秃的女儿英子不停捅咕许田芯腰眼,让趁机赶紧给她爹那些破烂多扔几样,要不然炕上柜里早就堆满。 屋里只要烧热就会散发阵阵臭味儿,让人看着多不像样。 于东家确实没想到,关郎中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房子倒塌一大半,破烂不堪的院子没有一块砖。 上次去西山镇,包括今日,关郎中明明穿着和说话方面很体面。 于东家站在逼仄的土房里,连酒意都醒了一半。 他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关郎中这种忽而体面忽而穷困的违和感,并不是个例。 事实上,整个二道河村都散发这种气质。 以那位刘里正带头,你说他们没钱吧,整个村家家户户日日有进钱道。 可你说他们有钱吧,瞧瞧住这破屋子,听村民们说话也像外面还欠不少饥荒似的。你恨不得想借他们两个。 甚至连许田芯身上也有这种违和感,有钱没钱全看她要干什么。 于东家通过和许田芯几次接触,发现要让许田芯穿金戴银,没有。要是谈买卖,没一会儿功夫就能从身上抿出一张银票。 今日许田芯吃饭时还说句很气人的话,给那些客商也说的苦笑不得,他问:“听说小友最近置办不少荒地,如此年幼就打算开疆拓土了你这是,置办多少?” 田芯扒着花生说:“没多少,也就十六,都不到十七。” 要不是他看出有些客商流露出轻视眼神,追问一句:“十七什么?” 田芯说:“晌。” 客商们之前还以为说的是十七亩地呢。 而镇北这里又不同于南面,一晌是十五亩地,不是十亩。 公价,算上地税一亩荒地是四两银钱,于东家立马就算出来许田芯名下只荒地就置办了一千两银钱。 听说宅基地还买不少,那位刘里正说宅基地算上税是十两银钱一亩地。不过,于东家没好意思继续追问又置办多少宅基地。 许田芯:嗯,她名下一不小心买了五十亩的宅地基,乔家大院才占地三十六亩,她弄五十买回家。 因为要盖厂房和私塾嘛。她家也不是乔家那种真正的大户,吃穿住行靠下人采买就行。她家需要圈个大大的后园子种菜种果树搭葡萄架。 但听起来也确实有点多。 所以许田芯有点儿不好意思往外说。 要不是于东家追问,她还不想说。 连村里有一部分人已经听到信儿,追问时,她都说:“那是预富款,我给花了,我要白给人干一年活的。要是干不完会来没收我房子。” 就这,村里叔伯婶娘们听完也没放过她,当即吐槽说:“你这是什么虎狼之嗑,就给我们一丁点儿让俺们干一辈子都行。” 然后许田芯就不敢漏口风了,其实她买完宅基地和荒地后,连同卖水滴钟挣的,还剩下一千四百多两。 不过,四百多就不要算了,虽然在家吃穿奶奶供,啥钱也不让她花。 但是她和互市大掌柜们包括于东家和白慕言都有人情往来,过年过节的,熟识的互市商队踏上征程,她作为小友要送酒。 她还托人买石头买手术刀,买花草和中药种子等等东西,这四百多两等商队带货再来,结算完货款基本等于没有。 至于剩下的一千两整银,许田芯更是不敢乱动。 因为明年好几百亩地放荒种植建房都要雇不少人,几个月下来的工钱有不少。 还有明年建房,那么大一片地建房,零七八碎的都是银钱,五百两盖房子能够吗? 事实上,奶奶前一阵和林场那面的村子买木头,奶奶花的是家里银钱,已经花了一百五十两。 奶奶说这就够用了,给你屋铺地板都够。 奶兜里还有你给的孝顺银和跑路钱呢,还有奶这大半年挣的有不少,尤其是这把霍家军又订了货物,结算完货款有不少。连你明年要帮那位万掌柜收不老草啥的,奶都帮你掏。 叔叔们也说:“明年你掏什么工钱,咱家一边卖饭,一边用挣的就付工钱了。你别忘了叔叔们和你婶娘也能挣钱,” 可许田芯深知,开春商铺这里也需要扩建,奶奶做的是吃的,她家每次屯粮屯鱼就要三四百两起步,每日还要买猪买蛋啥的,日日都有花销。 起码瓦和青砖钱要由她掏。 好在村里制药姑娘们还有大爷组的工钱,已经算在货物成本里,早就预留出来,否则眼瞅要花超。 所以于东家觉得她穷富气质忽上忽下是对的,许田芯等于重新清零又成了小穷光蛋。 但是此时,让于东家感到更纳闷的倒不是这些。 毕竟他无法同情名下有几百亩地的小姑娘,荒地也是地啊。 而是纳闷从今日到达,田芯小友竟然没邀请他到许家坐坐。 搞得他很好奇却没去成,来一回二道河连许家大门冲哪个方向开都不晓得。 于东家不知道的是,许田芯是怕于东家知道她太奶病了,会给老人随礼。 到时她又撕吧不过,也并不擅长这些。 之前,在白慕言那里已经欠了人情,她奶说将来白家老人病了,连她都要去探望。 许田芯一听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很难想象自己像白慕言似的,到时坐在炕边握着白家奶奶的手说:“是,嗯那,都这样,上年纪了嘛,来病要慢慢养,我来看看你老。” 白慕言多少带点儿“老嫂子”气质,昨儿在许家庄给她看得一愣愣的。 可她本人却很排斥这些家长里短,可不能再欠于东家人情。 说起老老太,今日返回后,又是来客人又是来人送五十个过滤器,所有人都在忙。 按理许家人本该惦记撂倒在炕上的老老太和招娣,但许田芯带于东家去送货时,红枣那些姑娘们就说了,让田芯放心去铺子陪人吃饭,她们会轮番去许家给烧烧炕,还会给送饭。 而且表示,往后许家忙就这么办,直到老老太和招娣好起来,招娣也是她们的小姐妹应该的。 不过田芯不知道的是,今晚村里真是发生不少小插曲。 先是红枣回家要给老老太和招娣煮点小米粥,用两个鸡蛋摊饼子送去许家给招娣喂饭。 红枣家没分家,她又没亲娘,她伯娘给她一顿臭骂,还拧了她耳朵,责骂拿家里东西送人情。说帮做饭就够了,去许家直接做呗,用自己家粮食谁感谢。 确实是,许家又不是没粮食,还有不少现成的面条和冻饺子,你去给热热就得了呗。 可今日红枣也犯了轴劲儿,想着亲口答应田芯放心去陪客人,她会给送饭,是送,不是跑到许家给做,就来了犟脾气和祖母掰扯自己的工钱,更是说给她伯母听。 说她日日交给家里的干活文钱,难道不够买家里的两个鸡蛋和一碗白面的吗?她就要做鸡蛋饼,为什么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呛到祖母肺管子。 平日里祖母在许奶奶面前伏低做尽甜话,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也把她一顿臭骂,说她翅膀硬了敢和家里分你我。 红枣气的跑出门,边跑边抹眼泪,还不想去商铺那里寻她爹。 一是怕被田芯知道又要匆忙赶回家送饭。二是怕听到他爹说确实没分家,咱挣的都要交家里,她怕自个听到这话喘不上来气。 红枣清楚,她委屈的不是对错,而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她和她爹在许家干活,甭管挣多少都要给堂姐堂哥他们分。 还是“史珍香”的女儿春芳一把抓住红枣,听闻怎么回事后拽她别哭,回到自己家就揉面,史珍香下工到家正好看见。 笑着拦住自家闺女和红枣说道: “要指望你们,老太太就得拉炕上,我和你们那些做面条的姨早就去过了。 而且你们许奶奶认领的那位干孙女叫林月的,你们下午没见着她吧? 早早背孩子去了那面,炖的鲫鱼豆腐,煮的烂面条,连衣裳都给换了一套。 我们去时,孩子在炕上蹬腿,她在屋里洗衣裳。和你们一起干活的龚爷爷跑去打水都没用上,水缸满满的。” 不过,史珍香想到晚上她去探望时,许家老老太和招娣都没吃多少,她家今晚用冻南瓜煮粥配饼子,打算一会儿再带一瓦罐南瓜粥去趟许家。 要不然这俩闺女答应田芯了,瞅这样不去看一眼闹心。天又黑透,路上不安全,她陪着一起去。 史珍香带着春芳和红枣来许家时,关二秃的闺女英子也在,打照面就笑着说:“你也来啦,完了,送饭送多了。还好你是粥,我是甜饽饽。要是吃不完,明早正好让大月给热热。” 史珍香也笑着打招呼说:“你可真是的,你以后就帮忙熬药,别的不用惦记。这么多人手呢,这里不开火都行,再说还有大月。我听说今日铺子那面又来不少商客是吧?” “嗯那,听我爹说还来两伙,那面可忙了。我今晚带虎撑也在这里住,家那头安排田芯的客人。” 这俩人干脆边在许家找活干,给屋里种的芹菜浇水,给灶坑和炉子添柴,边唠上了。 林月是跑到外面去扫雪铲冰。 今日她挑水撒院子里水,不铲冰晚上家里人回来滑倒咋办。 而英子做的甜饽饽就是那个“香草味”的馒头。 你别说,老老太还挺稀罕吃,别不给送啊。 春芳掰一块塞老老太嘴里。 老老太不敢用力怕扯到肋骨就慢慢抿,甜滋儿的,还不忘眼睛盯着躺炕上玩的楠楠,怕娃掉地上。 红枣是给招娣喂粥,可惜招娣最后还是吐了,撞完有些脑震荡。 红枣凑到招娣耳边劝说:“往后就叫昭昭,等你好了,咱一起干活。本来她们今个都要来看你,我说挨个来,要不然怕你着急说话。”说完还用手指头勾住招娣的小手指,笑得像朵花一样,哪里像在家被她伯娘气成半疯。 屋里正说笑时,另一个小插曲就是隔壁嗷嗷骂起孩子。 林月戴棉帽子扫雪的动作一顿。 和隔壁于加棍有过一腿的史珍香,浇水的动作也一顿。 史珍香觉得自己眼下听到于加棍说话都犯膈应,就能想起那口牙好像做下了病。 而隔壁于加棍,边呷一口酒,边骂他闺女红娟: “你还能比田芯金贵不成?那面婆子们干不过来,让你去搓澡。听说一晚上干好能挣半两银钱,你还不去,那叫半两!嫌人家青楼姑娘脏,不乐意伺候,你不脏?就你要脸,没银钱,我算看好了,这年月脸面就是个鞋垫子。而那有钱的啊,甭管以前是啥德性,村里人就会溜须舔腚。” 郝银花本心还是偏向儿子的,要是她闺女今日去挣这份钱,不就给儿子和孙儿孬孩又多攒半两? 可听到于加棍骂她闺女脏不乐意听了,她闺女再怎的是黄花大闺女,小姑娘自尊心强,不乐意同龄姑娘躺在那里,她站在那里伺候给搓,也情有可原: “你那叫当爹说的话?反正都已经错过了,你骂她有啥用。” 于加棍越想越生气,脱下棉鞋往屋地中间一扔,狂吼句:“一帮败家娘们,跟别人一比啥也不是!” 而这面在西院骂孩子时,老老太眼睛偷瞄过史珍香。 史珍香低头该做啥做啥,心想:于加棍之所以邪火那么大,指定是听说那面有青楼姑娘,他女儿不在那面搓澡,他就没有借口去看看。(本章完) 123sk.com 365zw.net jdxsw.com biqulou.com supedu.com qushu.net flxsw.com 5ycn.com dbiquge.com lwxs5200.com 365zw.cc xinbiquge6.com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早晚收拾你(两章合一) 这一晚,老鸨子从治疗后再就没起来过,一觉睡到天亮。 可至此,许田芯就莫名其妙成为老鸨子怕见面的人。 往后每次见到许田芯,老鸨子总想推别人在前面挡着。 给许田芯气的两手叉腰,站在青楼里像个小茶壶般说:“我是来复查的,又不是来要账的,你跑什么。” 老鸨子:感觉不那么遭罪就不查了吧?检查一回就会没半条命,她能不跑吗。 这一晚,于东家在铺子那里和客商聊的非常过瘾。 他喝得半醉还凑热闹和客商一起洗个澡,对方请他的。 搞得许老太想给他单独免单都不好抹,连连摇头笑着说:“这也是位人才。” 而从澡堂出来后,于东家就不停磨叨两件事,一件是嘱咐关二秃: “老兄,里面急需去虱药,你成天钻澡堂子咋还没发现?你和小友快琢磨琢磨,我相信你俩指定能制出来。你听我跟你讲,挣窍钱才能感受到挣钱的快乐,虱子药就是一个。” 于东家心想:你要是再不卖,我都想派个人来卖了。 第二件事就是于东家拽住许老太两手很是感慨道: “婶子,你们这里太好了,天天来这么多走南闯北的人,不想涨见识也会被迫涨见识。 难怪连你们村几岁小娃见人都不躲,这就会不一样。 三年两年下来,一定会落下别地方一大截。 在你们村的半大小子也有福,慢慢地各个能支应事,那甭管往后年头如何,有本事就会饿不着。” 许老太和一个喝醉的人能说什么? 也只能热情回握住于东家的手说: “大兄弟,好,往后你就多来两趟。 我们是真心盼着你那窑瓷坊干大干好尽快搬回来。 这样等明年镇北这里的商铺多了,都需要盘碗,你那买卖不也能更好吗。弄好了,咱这位置就像那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似的,借这波东风备不住还能将碗碟卖到境外。 毕竟南面成本便宜可还要一路运输呢对不对,那都是成本。比不得你直接拉货运走,有机会。 而且我们家往后再订货,咱们不就近便得多?” 于东家高兴地连连点头,婶子说得他心中火热。 所以于东家喝多,心里也不忘记下: 明年许家要盖新房,不敢说别的,要用到的瓷碗瓷瓶,他怎么也要送上一大套。 再弄个上好瓷烧制的两个盘子当画挂墙上,单独送给明日要随他去趟镇里办事的田芯小友。 于东家觉得许田芯好这一口,多少沾点儿文人的那股子酸劲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许田芯甚至比白慕言更稀罕些没用的。姑娘家嘛,难免稀罕养眼的,他送。 当晚,许老二赶车亲自送于东家及其手下去关二秃家入住。 许田芯早在白天时,为招待客人就给她关爷爷家抱去不少被褥,还亲自打盆水擦洗炕席和窗台,将关二秃攒的那些乱七八糟收拾走。 要不然就那些破烂,关二秃的女儿平日里不敢乱动,怕丢一两样赖在她身上,她爹会急眼。 而许田芯给收拾,关二秃就只能忍住,跟在徒儿身后不停地磨叨着:“别给我扔,那还有用。” 这面往外扔,那面关二秃往回捡。 关二秃的女儿英子不停捅咕许田芯腰眼,让趁机赶紧给她爹那些破烂多扔几样,要不然炕上柜里早就堆满。 屋里只要烧热就会散发阵阵臭味儿,让人看着多不像样。 于东家确实没想到,关郎中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房子倒塌一大半,破烂不堪的院子没有一块砖。 上次去西山镇,包括今日,关郎中明明穿着和说话方面很体面。 于东家站在逼仄的土房里,连酒意都醒了一半。 他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吐槽,关郎中这种忽而体面忽而穷困的违和感,并不是个例。 事实上,整个二道河村都散发这种气质。 以那位刘里正带头,你说他们没钱吧,整个村家家户户日日有进钱道。 可你说他们有钱吧,瞧瞧住这破屋子,听村民们说话也像外面还欠不少饥荒似的。你恨不得想借他们两个。 甚至连许田芯身上也有这种违和感,有钱没钱全看她要干什么。 于东家通过和许田芯几次接触,发现要让许田芯穿金戴银,没有。要是谈买卖,没一会儿功夫就能从身上抿出一张银票。 今日许田芯吃饭时还说句很气人的话,给那些客商也说的苦笑不得,他问:“听说小友最近置办不少荒地,如此年幼就打算开疆拓土了你这是,置办多少?” 田芯扒着花生说:“没多少,也就十六,都不到十七。” 要不是他看出有些客商流露出轻视眼神,追问一句:“十七什么?” 田芯说:“晌。” 客商们之前还以为说的是十七亩地呢。 而镇北这里又不同于南面,一晌是十五亩地,不是十亩。 公价,算上地税一亩荒地是四两银钱,于东家立马就算出来许田芯名下只荒地就置办了一千两银钱。 听说宅基地还买不少,那位刘里正说宅基地算上税是十两银钱一亩地。不过,于东家没好意思继续追问又置办多少宅基地。 许田芯:嗯,她名下一不小心买了五十亩的宅地基,乔家大院才占地三十六亩,她弄五十买回家。 因为要盖厂房和私塾嘛。她家也不是乔家那种真正的大户,吃穿住行靠下人采买就行。她家需要圈个大大的后园子种菜种果树搭葡萄架。 但听起来也确实有点多。 所以许田芯有点儿不好意思往外说。 要不是于东家追问,她还不想说。 连村里有一部分人已经听到信儿,追问时,她都说:“那是预富款,我给花了,我要白给人干一年活的。要是干不完会来没收我房子。” 就这,村里叔伯婶娘们听完也没放过她,当即吐槽说:“你这是什么虎狼之嗑,就给我们一丁点儿让俺们干一辈子都行。” 然后许田芯就不敢漏口风了,其实她买完宅基地和荒地后,连同卖水滴钟挣的,还剩下一千四百多两。 不过,四百多就不要算了,虽然在家吃穿奶奶供,啥钱也不让她花。 但是她和互市大掌柜们包括于东家和白慕言都有人情往来,过年过节的,熟识的互市商队踏上征程,她作为小友要送酒。 她还托人买石头买手术刀,买花草和中药种子等等东西,这四百多两等商队带货再来,结算完货款基本等于没有。 至于剩下的一千两整银,许田芯更是不敢乱动。 因为明年好几百亩地放荒种植建房都要雇不少人,几个月下来的工钱有不少。 还有明年建房,那么大一片地建房,零七八碎的都是银钱,五百两盖房子能够吗? 事实上,奶奶前一阵和林场那面的村子买木头,奶奶花的是家里银钱,已经花了一百五十两。 奶奶说这就够用了,给你屋铺地板都够。 奶兜里还有你给的孝顺银和跑路钱呢,还有奶这大半年挣的有不少,尤其是这把霍家军又订了货物,结算完货款有不少。连你明年要帮那位万掌柜收不老草啥的,奶都帮你掏。 叔叔们也说:“明年你掏什么工钱,咱家一边卖饭,一边用挣的就付工钱了。你别忘了叔叔们和你婶娘也能挣钱,” 可许田芯深知,开春商铺这里也需要扩建,奶奶做的是吃的,她家每次屯粮屯鱼就要三四百两起步,每日还要买猪买蛋啥的,日日都有花销。 起码瓦和青砖钱要由她掏。 好在村里制药姑娘们还有大爷组的工钱,已经算在货物成本里,早就预留出来,否则眼瞅要花超。 所以于东家觉得她穷富气质忽上忽下是对的,许田芯等于重新清零又成了小穷光蛋。 但是此时,让于东家感到更纳闷的倒不是这些。 毕竟他无法同情名下有几百亩地的小姑娘,荒地也是地啊。 而是纳闷从今日到达,田芯小友竟然没邀请他到许家坐坐。 搞得他很好奇却没去成,来一回二道河连许家大门冲哪个方向开都不晓得。 于东家不知道的是,许田芯是怕于东家知道她太奶病了,会给老人随礼。 到时她又撕吧不过,也并不擅长这些。 之前,在白慕言那里已经欠了人情,她奶说将来白家老人病了,连她都要去探望。 许田芯一听就一个头两个大。 她很难想象自己像白慕言似的,到时坐在炕边握着白家奶奶的手说:“是,嗯那,都这样,上年纪了嘛,来病要慢慢养,我来看看你老。” 白慕言多少带点儿“老嫂子”气质,昨儿在许家庄给她看得一愣愣的。 可她本人却很排斥这些家长里短,可不能再欠于东家人情。 说起老老太,今日返回后,又是来客人又是来人送五十个过滤器,所有人都在忙。 按理许家人本该惦记撂倒在炕上的老老太和招娣,但许田芯带于东家去送货时,红枣那些姑娘们就说了,让田芯放心去铺子陪人吃饭,她们会轮番去许家给烧烧炕,还会给送饭。 而且表示,往后许家忙就这么办,直到老老太和招娣好起来,招娣也是她们的小姐妹应该的。 不过田芯不知道的是,今晚村里真是发生不少小插曲。 先是红枣回家要给老老太和招娣煮点小米粥,用两个鸡蛋摊饼子送去许家给招娣喂饭。 红枣家没分家,她又没亲娘,她伯娘给她一顿臭骂,还拧了她耳朵,责骂拿家里东西送人情。说帮做饭就够了,去许家直接做呗,用自己家粮食谁感谢。 确实是,许家又不是没粮食,还有不少现成的面条和冻饺子,你去给热热就得了呗。 可今日红枣也犯了轴劲儿,想着亲口答应田芯放心去陪客人,她会给送饭,是送,不是跑到许家给做,就来了犟脾气和祖母掰扯自己的工钱,更是说给她伯母听。 说她日日交给家里的干活文钱,难道不够买家里的两个鸡蛋和一碗白面的吗?她就要做鸡蛋饼,为什么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呛到祖母肺管子。 平日里祖母在许奶奶面前伏低做尽甜话,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也把她一顿臭骂,说她翅膀硬了敢和家里分你我。 红枣气的跑出门,边跑边抹眼泪,还不想去商铺那里寻她爹。 一是怕被田芯知道又要匆忙赶回家送饭。二是怕听到他爹说确实没分家,咱挣的都要交家里,她怕自个听到这话喘不上来气。 红枣清楚,她委屈的不是对错,而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她和她爹在许家干活,甭管挣多少都要给堂姐堂哥他们分。 还是“史珍香”的女儿春芳一把抓住红枣,听闻怎么回事后拽她别哭,回到自己家就揉面,史珍香下工到家正好看见。 笑着拦住自家闺女和红枣说道: “要指望你们,老太太就得拉炕上,我和你们那些做面条的姨早就去过了。 而且你们许奶奶认领的那位干孙女叫林月的,你们下午没见着她吧? 早早背孩子去了那面,炖的鲫鱼豆腐,煮的烂面条,连衣裳都给换了一套。 我们去时,孩子在炕上蹬腿,她在屋里洗衣裳。和你们一起干活的龚爷爷跑去打水都没用上,水缸满满的。” 不过,史珍香想到晚上她去探望时,许家老老太和招娣都没吃多少,她家今晚用冻南瓜煮粥配饼子,打算一会儿再带一瓦罐南瓜粥去趟许家。 要不然这俩闺女答应田芯了,瞅这样不去看一眼闹心。天又黑透,路上不安全,她陪着一起去。 史珍香带着春芳和红枣来许家时,关二秃的闺女英子也在,打照面就笑着说:“你也来啦,完了,送饭送多了。还好你是粥,我是甜饽饽。要是吃不完,明早正好让大月给热热。” 史珍香也笑着打招呼说:“你可真是的,你以后就帮忙熬药,别的不用惦记。这么多人手呢,这里不开火都行,再说还有大月。我听说今日铺子那面又来不少商客是吧?” “嗯那,听我爹说还来两伙,那面可忙了。我今晚带虎撑也在这里住,家那头安排田芯的客人。” 这俩人干脆边在许家找活干,给屋里种的芹菜浇水,给灶坑和炉子添柴,边唠上了。 林月是跑到外面去扫雪铲冰。 今日她挑水撒院子里水,不铲冰晚上家里人回来滑倒咋办。 而英子做的甜饽饽就是那个“香草味”的馒头。 你别说,老老太还挺稀罕吃,别不给送啊。 春芳掰一块塞老老太嘴里。 老老太不敢用力怕扯到肋骨就慢慢抿,甜滋儿的,还不忘眼睛盯着躺炕上玩的楠楠,怕娃掉地上。 红枣是给招娣喂粥,可惜招娣最后还是吐了,撞完有些脑震荡。 红枣凑到招娣耳边劝说:“往后就叫昭昭,等你好了,咱一起干活。本来她们今个都要来看你,我说挨个来,要不然怕你着急说话。”说完还用手指头勾住招娣的小手指,笑得像朵花一样,哪里像在家被她伯娘气成半疯。 屋里正说笑时,另一个小插曲就是隔壁嗷嗷骂起孩子。 林月戴棉帽子扫雪的动作一顿。 和隔壁于加棍有过一腿的史珍香,浇水的动作也一顿。 史珍香觉得自己眼下听到于加棍说话都犯膈应,就能想起那口牙好像做下了病。 而隔壁于加棍,边呷一口酒,边骂他闺女红娟: “你还能比田芯金贵不成?那面婆子们干不过来,让你去搓澡。听说一晚上干好能挣半两银钱,你还不去,那叫半两!嫌人家青楼姑娘脏,不乐意伺候,你不脏?就你要脸,没银钱,我算看好了,这年月脸面就是个鞋垫子。而那有钱的啊,甭管以前是啥德性,村里人就会溜须舔腚。” 郝银花本心还是偏向儿子的,要是她闺女今日去挣这份钱,不就给儿子和孙儿孬孩又多攒半两? 可听到于加棍骂她闺女脏不乐意听了,她闺女再怎的是黄花大闺女,小姑娘自尊心强,不乐意同龄姑娘躺在那里,她站在那里伺候给搓,也情有可原: “你那叫当爹说的话?反正都已经错过了,你骂她有啥用。” 于加棍越想越生气,脱下棉鞋往屋地中间一扔,狂吼句:“一帮败家娘们,跟别人一比啥也不是!” 而这面在西院骂孩子时,老老太眼睛偷瞄过史珍香。 史珍香低头该做啥做啥,心想:于加棍之所以邪火那么大,指定是听说那面有青楼姑娘,他女儿不在那面搓澡,他就没有借口去看看。(本章完) 123sk.com 365zw.net jdxsw.com biqulou.com supedu.com qushu.net flxsw.com 5ycn.com dbiquge.com lwxs5200.com 365zw.cc xinbiquge6.com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两章合一) 林月扫完雪进屋,摘下棉帽子正用手背蹭蹭冻出来的鼻涕时,史珍香犹豫一番,假装不经意问她道:“隔壁骂人那老头,单独和你说过话没?” 林月抬眼看着春芳娘实诚道:“说过。” 老老太躺在靠窗边的位置,闻言连忙扭过头看林月。 她可没有错听,史珍香问的是单独。 大月才来几天啊,来了就被田芯安排到租下来干活的屋里住。 又因为大月和楠楠都没件像样的换洗衣裳,所以她家甜大宝,这几日压根儿就没给大月安排活,只给两块布和一些棉花,还有一些淘汰下来的旧衣裳,让大月先做做针线活做两双棉鞋。 大月这几天压根儿没在村里走动,要不是她和招娣撂倒在炕,人家也不出屋子,老老实实在家做针线还能被那不正经的老家伙堵住说话? 林月发现太奶有点着急,连忙竹筒倒豆子交代道: “就今儿傍晚的事,天刚擦黑儿那样,我洗完衣裳将污水倒雪包上,他赶车在我面前停下来,问我定下来住哪了,我没答他。他说他是隔壁姨奶公,让我叫一声他。我……没吱声。” 林月刚经历过差点被人强迫,不喜和男人搭话。 她甚至希望最好这辈子都别有男人和她说话,除了家里这几个。 所以田芯说会留她和姑娘们一起干活,而不是去铺子那面打杂,她打心眼里松口气,还很开心。 可林月怕老老太和村里人觉得她没礼貌,垂下眼帘继续老实告知道: “完了他就喊我月月,自顾自停下车说,我一个妇人带孩子不易,将来没个男人哪能行,年纪轻轻的白瞎了。 又说我奶和田芯她们忙,让我往后有啥事别客气,有什么力气活就去隔壁找他,他有车,天天出外跑活能帮我捎针头线脑,没事儿也可以去他家串门子唠嗑。我就嗯一声,没了。” 自始至终也没叫一声姨奶公。 春芳攥起拳头,将手里的馒头捏扁,她在琢磨要不要提醒大月姐,离那个老淫棍远点儿。 可是她提醒完就会暴露娘。 要不然怎么会知晓对方是什么人。 关二秃女儿英子本来没多想,随她爹,心大得很。这苦日子心不大点儿就得上吊,她男人都被她爹治死了。 但她瞟到春芳攥起的拳头,再联想之前春芳娘特意问大月那话,眼神闪了闪,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刚要打圆场说下一话题,没想到春芳娘突然道:“以后你见他绕远走,绕不开非要找你搭话就厉害点儿,明告诉他不想和他说话,要是敢再和你搭话,就要回家告诉你奶和你三位叔叔。” 得,明了,一定是知道点啥,或是经历点儿啥。 英子站起身:“我去看看药熬好没。” 到了灶房才露出惊讶表情: 她的爹,和她的儿,于加棍竟然是那种人。 红枣也不敢乱看,只忙着低头给招娣喂粥,为缓解尴尬,还装作若无其事劝说招娣:“你全吐了不行,多少要吃点儿。” 就好像刚刚那番话没什么歧义,大伙都没有多想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老老太看眼红枣,这才松口气。 要不然刚才有些尴尬。 尤其那个英子,可真是的,嗖的一下站起身窜走,很怕别人不知道她明白点儿啥,春芳那丫头脸通红。 这面大月也终于反应过来,不再显得那么木讷地说:“我记下了,婶子,谢谢您提醒。” 史珍香一边装作不当回事说没啥,一边继续给菜浇水。 而老老太没想到今晚的八卦还真不少,她躺在炕上看到红枣爹又背虎撑回来了。 商铺汉子们三天一轮班,否则连着熬夜受不了。 红枣爹等几位下工汉子,今晚和领脏衣服洗的孩子们一起回村,帮孩子们背客人的脏衣裳。 他们是步行,有的小孩子是滑雪。 虎撑滑雪就掉沟里了,红枣爹只能前面挂着商队的脏衣裳,后面背虎撑走了二里地。 英子急了,虎撑是她的眼珠子,当即就慌里慌张地说:“怎的了?” 红枣爹说:“你别慌,没事儿,就是膝盖摔破皮出了点儿血,棉裤也扯开了,你家怎还领脏衣裳洗?” 自从关郎中和许田芯混,挣的多在村里不是秘密。 英子给虎撑擦膝盖血说:“我寻思能挣点是点儿,忘告诉我儿了,今儿咱家来客人,没法洗衣裳。” 老老太摆手:“洗,用这水。” 说完就看着红枣爹推开英子,给虎撑那孩子检查胳膊腿,怕把骨头摔坏:“这疼不疼?” “不疼,丰收伯伯,您冻着没?把棉袄脱给我。” 虎撑棉裤扯开了,红枣爹叫魏丰收,怕娃冻屁股就脱了自个棉袄给娃裹腿上。自个穿里衣披着靰鞡草。 同行汉子们劝他将客人们的脏衣服套身上取暖,他怕路上遇到送客人进村入住的车,让客商们瞧见不好就没穿。 虎撑扭头看一圈,满屋子都是女的,突然搂住魏丰收的脖子小声说:“我想撒尿。” “伯背你去。” 然后不仅给虎撑接完尿送还给英子,嘱咐英子一句:“你烧点儿热乎水”,又拎起许家两个水桶去村井打水。 挑完水回来,看到许家院里堆的木绊还没劈,哐哐一顿劈柴。 老老太心想:那红枣爹进屋看到她病了,没像别人似的问候她一句,就是不停干活。 上值盖的破行李卷不放炕上,直接扔在屋地,应该是怕脏了她家炕。 你再瞅那被子单薄的,一瞅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柳絮,魏老太太对这个二儿子挺狠呐。 不过,哪里是没和她打招呼,老老太扭头看向红枣,好像也没瞧见他闺女在这里。 魏丰收劈完柴随刘靖栋一起进屋,打算和许家老老太打声招呼再离开时,才看到红枣:“老闺女,你咋在这?” 红枣说:“不知道。” 红枣都无语了,她是隐身的吗? 她就坐在炕里,他爹都没瞧见,一直忙乎虎撑。 老老太瞟眼英子,又瞟眼正忙着给闺女赔笑的魏丰收,心想:其实这俩人能搭伙过日子,年纪相配,还都是那老实巴交的实诚人。 至于刘靖栋杵在英子和魏丰收中间,他是来给许家送面条卤子。 他娘用咸菜丝和肉丝做的酱卤让给许家送来,明早做病号饭能省不少事。这是送给老老太的礼物。 刘靖栋又从怀里抽出一本书,对另一位病号喊道:“许昭昭。” 招娣一愣,这是第一次有人公开且大声喊她新名。 刘靖栋看着头发被剃秃一块的招娣,并不觉得丑,也不觉得好笑。 只觉得没大事儿,好起来又是一个俊姑娘,就像他们男人常说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往后人生还长着哩,过了这关只会更生猛: “你还迷糊不?要是不迷糊了,我听有银说,你稀罕认字,特意收集田芯写的。你不认识只收集没啥用,我送一本书,这是我启蒙用的,躺炕上养病你就看。” 刘靖栋有点嫌弃招娣躺的太往里面,他单膝跪在炕上打开书页,还要注意男女之间的距离。 红枣本来要下地让给他位置,他说你别走,指着字扯脖子告诉道: “我帮你折页了,折页第一个字就是你的姓氏许,后面是先生教的直音法,都是差不多的音,咱村徐大福的徐,需要的需,柳絮的絮……” “你看到了吗,这里是你的昭…… 这个厉害了,这是银钱的银,也是有银的银。 还有,像这个字念羊,仨小羊摞一起念膻,你想都吃三只羊了,嘴里能不膻吗。 明白没,我把有窍门的字都念给你听,你……红枣你们也要学?” 怎么还有俩人在直勾勾盯着书。 红枣和春芳齐声道:“要。” 连虎撑也嚷嚷:“我也要学。” “那你们先记这些简单的,互相考。” 老老太肋骨疼也没忍住啧啧,她有些感动。 瞧瞧她家招娣那眼神都有了光亮,可见这本书送到心坎上。 老老太本来以为只有白慕言是知书达礼的孩子,又会念书又会送礼,没想到二道河还有一个洞洞。 以上,许田芯和于芹娘回村后就听说了。 今晚许老太和“仨有仨孙”都不回家。 许老太和满桌子要给青楼姑娘们看大门,怕有男客进错屋子。 俩人还举火把指挥过姑娘们去女厕所。 许老太一挥手,几十位姑娘们就排队朝后院女厕跑,满桌子在另一头指挥,俩人在茅房外面守过门。 为女客,甚至还拎个尿桶放屋里,姑娘们就别嫌弃闻味儿了,她们都没嫌放在地炕上,她们家屋地是炕。 许田芯把这些镜头都直播完,挥着鞭子拉着她婶娘,还拉满满一车客商们回村,帮客人们办理入住后才回家。 林月给于芹娘和许田芯端热乎乎洗脚水,许田芯说:“姐,今儿你累着了吧?” “不累,没啥活”,林月早早就将婶娘和田芯的被褥铺炕上热着,又将田芯口罩和脱下来的袜子泡水盆里。 英子姨是坐在灶台边,一边举着于芹娘和田芯的鞋烤火,一边解释说:“我忘了今儿不能领脏衣裳。可是都领回来了,就给洗了铺在田芯叔屋里。” 于芹娘脚有点儿肿,忙乎半宿才到家,手有点刺挠刷了六洗衣盆饭碗,闻言不当回事道:“正好他们不回来,那屋又有新鲜菜也要烧炕,洗了正好铺在那屋。” 然后就和英子还有大月聊起家常,听说趁探望老老太的功夫,家里没断人。 老老太还拽住许田芯衣角,忍住肋骨疼小声说:“还瞧见了种菜。” 老老太很懊恼:“快给我打夹板。” 听说她这坏的肋骨用板子固定住,她就能站起身四处走路,只不过要用两个胳膊肘夹住腋下,手只能伸到前胸这里扑腾伸不长。 那也成啊。 她不想躺着让人伺候,想干活。 许田芯躺在老老太旁边晾着刚洗完的脚丫,闻言不当回事道:“瞧见跟着种菜,其实也挣不了多少银钱,安啦,你别着急起来再躺两天。” 不是许田芯看不上这点小钱,是冬天种菜屋里废柴不离人,还要屋子大才能多种,量起不来怎么可能会多赚。 可是再怎么精心伺候,也要小三十天才会长出一茬菜。 要不是家里有个鱼庄能卖出去贵菜,还有镇里酒楼和西山镇每月会定一些,在这里冬天种菜搞不好会砸手里,只能自己吃。 因为买得起新鲜菜的人家太少。 甚至买得起的还不知道人家大门冲哪开,举个最明显的例子,霍允谦。 大将军一定买得起,也常吃,可她能上门去卖菜吗?她去,也是……许田芯翻翻眼睛,给人送礼。白送还行。 像她家就知道富人老白家大门冲哪开。 可白姑姑说要不是白慕言在家,想让这个出息的吃好一些,连白家都不会买她家新鲜菜,太贵。 这里冬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家一冬天就吃酸菜,冻白菜、地窖里的新鲜白菜,冻南瓜,土豆地瓜。胡萝卜和萝卜就是孩子们的水果。白家也没出奇到哪去。 她奶说,现在她家种新鲜菜纯是为提高饭庄档次,配着那些比较贵的稀有鱼往外卖。让客人觉得这个小村落是有点好东西的。 于芹娘也刚要说,家里就豆芽和蒜苗是村里人不会的,还被大月提前抱到她那屋,并没有被人看到,扭头发现田芯睡着了。 于芹娘急忙摆手示意英子和大月:“要不然咱们都一铺炕这么睡吧,来,昭昭,给嫂子和田芯让个位置,我搂她睡。我去看看牛棚子就关大门。明儿田芯要起早陪于东家去镇里办事,回来还要带一车酒滤出来送人。明早我做饭。” 于芹娘明天在家,一早要现包蒸饺送到关家,上车饺子下车面,让田芯去招待于东家,她也有一堆活。 真的是一堆。 第二日一早许田芯拎着食盒离开后,于芹娘就指挥大月和英子帮忙爬到玉米楼子上,抖抖盖玉米的油布扫扫雪,然后从篓子里往下扔玉米,扔出一座小山来。 许家今日不仅要磨不少大碴子,而且还要磨一些大米。 怕大米放久长虫子,后期屯粮买的都是没脱谷的。 这可是个力气活,一般人家还没有磨米的家伙什。 多亏家里有个手巧的许有粮,要不然甭管磨啥都需要单花钱。 于芹娘从仓房里抱出谷礱(long),竹木相结合做的,能用它磨米。磨完放在旁边的木斗里,下面连着手摇车,手摇车吹风能过滤出糠。最后再用石舀打,把米外皮打去才是精米。 院里正忙乎着,外面美壮用驴车拉着满桌子来了,车上还有十麻袋黄豆。 十麻袋哪里够做大酱,这叫开饭店还要直播卖大酱,这是怕家里攒的黄豆不够,许老太又单独买的。 可见今日家里还要趁几口锅闲着烀豆子,二月要做大酱块子了,再不做,耽误明年四月份下大酱。 美壮扛起一麻袋黄豆就进院,满桌子人未到声先到,带小跑跟在美壮旁边扶着:“艾玛,你怀娃呢。” 进院看到于芹娘在推磨,又一拍大腿:“作,你给我放下,我来。” 老老太在屋里急得,听说今日仨有也不在家,要随田芯一起去镇里买粮食。 趁这次把米面粮油给屯好,然后有仓和有银过两日就要出发去县城府城送货,要不然年前赶不回来。 老老太一着急坐了起来,夹着两只胳膊在帮忙挑拣黄豆。什么疼不疼的,这么多活。 许招娣也使劲捶了自己两下,爬起来时浑身冒汗,告诉自己,你痛快给我好起来,我要干活! 推荐包包紫的新书《宝妈在末世修复了亿万物资》 简介:随珠上辈子在一片废土上,兢兢业业替妹妹将两个孩子拉拔长大,却死在这两个孩子手里。 重生归来,她要找到自己的亲女儿,要那些奴役她一辈子的人生不如死。 妹妹哭唧唧:“姐姐,如果没有野菜,宝宝和贝贝要被饿坏。” 渣男:“随珠,再苦不能苦孩子,我们啃树皮也要让你妹妹两个孩子吃上蛋糕。” 死不死呢,随珠转身吃香喝辣,顺便看渣男贱婊挖野菜啃树皮。 只是,不远处那个基地指挥官总是红着一张脸盯着她:“这里有个男人和孩子,需要你认领一下!” wm0.cc ebiquge.com zhuishu.cc bookabc.com 7878xs.com ranwen520.com xiaoshuwu.cc 99shumeng.com d9zw.cc biquge0.com yjwxw.com ffzw.com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东北的苦(三章合一,给红了樱桃9555打赏+) 于芹娘进屋看到老老太在干活,心里着急。 花那么多银钱抓药吃,一天两顿药给熬制。 万一要是因为这点活儿抻到不见好,再多吃几天药,哪多哪少啊?好像不会算账。 可心里一急,于芹娘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开始大吐特吐。 这个娃怀得有些不是时候,属实家里起步最忙的时候怀的。 那晚,套被田芯拿走,太巧,没想到几年不开怀一次就中招。 “呕……呕!” 于芹娘每次发出呕吐声,招娣都会用腿绊住楠楠,怕孩子爬过去误吃生黄豆。 趴炕上玩的小孩儿被呕吐声吓得一愣愣,小娃用小手指着于芹娘扭头看招娣,似在说:“她好像和你得的一个病,都朝炕上啊啊啊。坏毛病。” 老老太看着于芹娘也犯愁心想:要不然你来炕上躺着吧,瞅你比我还邪乎,吐得要直不起腰。 老老太还慢慢伸出腿,用脚尖将她挑好的黄豆往炕里勾勾,她怕于芹娘一嗓子吐豆子上,她好不容易才挑出这些。 老老太又想起一事儿,眼皮一跳,今儿绝对不能让小芹去伺候豆芽,小芹太过勤快必须拦住,别再哇的一声…… 她那豆芽六天了,眼瞅就要发好。 那叫她临去干仗前,被气得跟蛤蟆似的还不忘给豆芽浇浇水,可别给她吐上还等着卖钱哩,曾孙女也要吃猪皮炒黄豆芽。 老老太用眼神寻摸大月时,院外传来动静。 “我们来了!” 于芹娘的大弟弟大力,满桌子的俩儿子,当然还有大鹏大飞和大鸟三兄弟,出现在家门口。 院子里,满桌子虽然高兴毛驴子们来了,毛驴拉磨嘛,干体力活的终于来啦。 但是看到门口大狗们又嫌弃起来:“你们几人的晌午饭还不知道咋做呢,等会儿几口大锅要占上烀豆子,一烀烀几个时辰。这可倒好,还要给这些狗做饭。” 虎子是亲儿子,敢说实话道:“娘,那我们不坐爬犁来咋来啊?” 真狠,今日牛车全出去了,听那意思想让他们跑来,还不愿意供他们饭。 再说跑来多浪费时辰,他们磨完磨,还要去凿冰捕鱼,紧忙乎也不容易。 满桌子又问:“客人走了没?” “两伙都走了,女滴那伙后走的。老鸨子还缠住我大姨非要买做菜方子,我大姨没卖她,说啥时候没钱啥时候再说。” 满桌子站在玉米篓子里,当即道:“那就是定死不卖了,咱家就没有没钱的时候,你大姨永远有钱。呸呸呸,我告诉你们,往后咱家宁说几声有,不说一声无。” 虎子嘀咕:“娘,你那意思往后吹牛唠磕呗。” “对,吹着唠,尤其过年过节时图吉利。少废话赶紧干活。” 于芹娘听着外面说话声,白着一张脸顾不上收拾炕席就跑到灶房去翻酸菜缸。 缸边站着美壮。 两人同步拿勺子舀出酸菜汤喝一口。 许老太不让她们喝酸菜汤,那是腌菜的水,又不是炖煮的汤。孕妇喝那个哪能行? 想吃酸时,许老太会给这俩人缓几颗冻的山里葡萄或是冻红果。 家里挣钱不就为吃点儿好的?给客人都舍得,咋可能会亏嘴儿媳妇和干闺女。 可这俩人还怪了,就喝那水立马能压下恶心。 俩人又是急脾气,眼下哪里等得起果子化冻。 所以老老太在屋里不用猜就知道,小芹趁她婆母不在家又去喝那破玩意儿。那酸菜汤日子久了会浮一层白毛,你说你要是生出个桃可怎么整。 与此同时,外面又来一批人。 老太太们方队来啦。 胡椒、大红子、大娥子、菜包子。还有昨晚搓澡的二老懒媳妇和茄子包媳妇歪把儿梨。 说实话,以前这几人除胡椒外剩下都不咋滴,是刘老柱最烦的爱扯老婆舌那拨人。 刘老柱原话: 一天跟欠登似的,哪有热闹哪里就有她们。 而且还跟女捕头似的,村里来个外人是串门的还是偷东西的,这几个婆子才邪了门,通过面部表情就能看出来。 谁家要是来个亲属,也不够她们忙的了,自己家人还没搞明白是为啥来的,好家伙,那几个婆子就已经给传出去:“准保是来借钱借粮的。” 可是,或许也正因为这份观察力和敢说话,自从二道河开了商铺,这几位婆子很明显的突出重围,她们紧跟许老太脚步,竟然从最爱传闲话变成最能卖货卖饭的婆子。 这不嘛,满桌子有点儿意外:“我老姐不是给你们几人放假了吗?昨儿忙半宿都累坏了。” 几人心想:别说忙半宿,就是熬三宿也得来,这是干活吗?这叫人情世故。 想要在村里过得风生水起,绝对不能让总做主在心里挑理。 而且她们的口号是,干活不吃饭,咔咔就是干。 “小芹呐,都不是外人,你发面可别带我们那份。俺们干完就走,家里孩子都给准备晌午饭了,下午还要去商铺。汉子们凿冰窟窿捕完鱼,俺们要去铺子拾掇鱼,该冻就要冻起来。” 歪把梨儿进屋摘下头巾接手黄豆时劝老老太说: “老太太,你就躺旁边看,这活咋能让你干。不会巧劲儿都累翻番儿,您还两手夹腋下,那不是更累?一会儿我们就干完。” 确实,这几个婆子一到,一簸箕接一簸箕的苞米送进屋,没一会儿功夫就满屋地焦黄。 婆子们坐在小板凳上一手玉米瓤子,一手玉米,两手库库一顿扒,玉米粒噼里啪啦往下掉,左右开工不拖沓。 东北的玉米经过一秋加一冬风吹日晒,玉米粒都是干的了,所以堆放在外面的玉米楼里,只要防好老鼠别啃咬,上面再扇好草席子和茅草屋顶的茅草挡雪挡雨,就不再怕放坏。 “干刷的,(玉米粒干燥)我老姐家这玉米多好。磨完大碴子直接就能封袋。不像旁人那个还要铺炕上晾晾。” “要不说该着她家今年起运。过后我寻思过,她家土豆子和地瓜虽说小点儿,但也没咋被淹,哪像我家全淹了。她家大白菜长得也可好。对了,芹娘,你家又要腌酸菜了吧?我看铺子那面酸菜就剩下一缸,连我看着都着急。该咋是咋,又不敢拿我家的,也不敢伸手帮忙腌,你娘腌得好,不像我家发黑。” 于芹娘说:“是,我早就将地窖门敞开,一会儿能下去人时,我就下去取白菜,让我美壮姐用驴车直接送铺子那里,估么要送个三趟到那里腌。” 胡椒立马摆手道:“你双身子不行。等一会儿的,我家靖栋昨晚做学问做到凌晨,到现在还没起来呢。不行一会儿给他喊来,让他下窖去背白菜。” 旁边大娥子边扒苞米边用胳膊肘碰下胡椒,好信儿问道:“不是过完年再去学堂,怎还要做学问?” 说起这个,胡椒有点儿自豪: “他们念书的不让闲待,人家先生让做六篇文章,让年后交上去。 昨晚俺家靖栋,对,就是从这里回去后来了精神头,可下鼓捣出一篇,要不然我都跟着着急,很怕他完不成。 你们别说,做出那诗可好了,我都能背下来。 孩子他爹也说,终于见到点儿回头钱,也说好,不白干活。” 大伙捧场,快背背,怎还和干活有关? 胡椒清清嗓子背诵道: “早起去铺子就干活,干到晚上看不见。 嘴里嚼着二米饭,顶着大风把腰弯。” 才两句大伙就说,好诗好诗。 是吧? 胡椒继续背诵道: “手上拿着冰川钳,想捞鱼要老半天。 一天下来不轻松,回家吃饭还不点灯。 咋样?” 满屋子笑声。 这回连老老太都竖起大拇指笑出皱纹。可不就是这样,念书银钱不白花,她听着比田芯念的那些诗好多了,能听明白。 屋里婆子们说说笑笑中,搓苞米的,挑豆子,洗黄豆烀豆子。 于芹娘也面上带笑紧忙乎,将再发不出来的芹菜挖出来。洗干净芹菜根儿,又切些大头菜和胡萝卜片,将这三样用干净纱布一包,放在酱缸里,过几日捞出来就是小咸菜,留着自家喝粥吃。 忙完这些,又去后院抱回一捆冻大葱,用原来种芹菜的土栽大葱。 二老懒媳妇好奇:“这就是客人们吃的新鲜葱?直接栽冻葱能行吗?” 于芹娘一点儿没藏私告诉道: “我婆母就是这么种的,但你花盆底要有窟窿眼,让它透气透水。你怕浇水漏下去,最下面垫个盘子接着,然后一个多月就能吃上新鲜葱,婶子回家试试。” 于芹娘没藏私是知晓婆母在铺子那里也种葱了,许老太没想藏着掖着。 “试啥,一听要一个多月我就脑袋大,咱这是啥嘴非要费事吃那个,卖又卖不出去,你自家种的就足够客人们吃啦。等不够时再说。” 于芹娘栽好葱就拎菜刀和美壮去外面下地窖,查看一番有没有耗子,直接在窖里面修剪一番白菜,再用袋子捡些土豆。 院里大鹏已经干冒汗在推磨磨大碴子,大飞和大鸟在用谷礱磨稻谷。 大月一手簸箕,一手笤帚,脸蛋冻通红一会儿收集玉米糠,一会儿收集稻谷糠和米糠。 另一伙人满桌子带着她傻大儿早就和英子去了关家,用关家磨盘干以上的事儿。 第三伙是大力和虎子在隔壁,隔墙递苞米就磨了。 所以大力喊他姐,指望刘靖栋背菜作甚,一会儿他们就抽空背了,又不是没在家。 大力也是个过日子好手,他恨不得给隔壁家磨盘罩块布,这样磨出的糠就不会被风刮飞。 毕竟在庄户人家眼中,甭管啥都是有用的。 磨完大碴子剩下的玉米糠要留着喂牛。 稻谷糠和米糠除了能喂家禽,还能留着喂鱼钓鱼和肥地。这玩意儿对改良土壤种瓜果蔬菜和鲜花特别好。 而提起米糠,说实在的,以前大力没吃过精米,还真就不懂米要再再磨掉的那一层就叫米糠。 他是来许家才第一次吃上真正的白米饭,泛些白。 就是碎米和米皮子叫米糠,且许家磨的非常细。 对庄户人讲,这也太败家了。 别说大力,连屋里婆子们也很感慨: “咱们哪里舍得磨白点儿吃,看那些客人们吃,我都心疼,啧啧。” “你心疼啥,又不是不给银钱,你不整白点儿,能卖上价吗?” “那倒是。我想说的是,虽然俺家还是不舍得吃这种米,但眼下的日子我老知足了。你们记得不?以前二秃子家还不如咱们呢,他家连最外面那层壳恨不得也不磨……艾玛,英子没在吧?” “走了。” “啊,那我就放心说了。我那时啊,我也不给自个擦胭粉了,心眼子不咋好使,还看见笑话人家。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笑话人家作甚,都是半斤对八两的日子,谁也没比谁日子强哪里去。该咋是咋,二秃子那老头是真憨厚,我那么笑话他,他还说这么吃不长脚气,实惠地劝我说脚丫子不刺挠。” 胡椒换了一个新簸箕,她这簸箕搓满,闻言立马接话道:“那备不住是真的,俺家老柱说,二秃子那人甭管日子好孬都不说假话。” 谁跟你唠是不是真的了?二秃子就算不长脚气,你瞅他那脚后跟那层厚皮吧,瞅着都恶心。指定是不怎么泡脚。家里没有壮劳力姑爷子打水。 唠的是这份满足。 二老懒媳妇突然看向躺炕上的老老太:“老太太,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儿媳,她不在这,我就和你老说吧。就前儿个,俺家那口子夜里还和我唠过,说总做主提前知晓互市不藏私,村里这才有好几家开起铺子,让我们大伙也有了去处。” 说着说着还哽咽了:“村里人给俺家老头子起外号叫二老懒,可老姐妹们,咱自己说,是咱懒吗?往年外面天一上冻,咱站在柴火垛前互相打招呼,该猫冬了。” 猫冬:像猫一样找个暖和地方啥活也不干。 二老懒媳妇继续掏心窝子道: “听着好像挺喜气,脸上也挂着笑,说忙一年脸朝黄土背朝天该歇歇了,其实心里有多么空落落自己知晓。 没活干,从上冻就开始守着这点粮食吃。 睁眼一家子十几二十口子要吃饭,连过年那天都不是真正的乐呵。 因为过年那天还要多做点儿饭,心里要慌几个月。” “真是那样。”大娥子她们几个一边叹气一边点头。 “所以咱大伙不愿意猫冬,俺老头也不懒。 可不闲待,这死冷寒天没人雇咱干活。 这次接触那些客人才知晓,合着外面还有这个季节很暖和的地方,起码能伸出手干活,撒泼尿不成冰,你说咱还去不了。要是能去那面干半年也挺好,我们不想猫冬。 而眼下,不用离开家日日进文钱,用俺家那口子的话,能不感谢吗。都多少年了,只有这几月笑得是打心眼里的,看着粮食吃剩半缸也不慌。” 茄子包媳妇歪把儿梨,听听这名,以前可能挑理了,非说谁谁哪句话是瞧不起她家,天天歪缠。 眼下看着胡椒说道:“真是这般,也感谢里正大哥,啊?嫂子。”忽然就哽咽跟着落下泪。 给胡椒整得瞬间无奈,哈哈大笑着:“一个个感情比今年雨水还充沛。你说你们几个,要是真感谢守着当事人说,跟俺们说啥,是不是,大娘。这还没过年呢,不行过年喝点说,我看看到时能哭几个。” 歪把儿梨心想: 胡椒,你个傻子,你还不知道大伙背地里说过你家老柱啥? 大伙说,里正以前给村里谁家办点儿事,连几文几文的好处费都索要,真心狠,就这么给他大儿子在大城池置办上房和铺子。 可是……看看里正现在天天穿着破棉袄,冻得鼻青脸肿领大伙捕捞,一身的鱼腥味熬得两眼通红,也一把年纪了还要乐颠颠招待商队。 甭管里正干过啥亏心事,咱大伙都原谅他吧。冲他将铺子开起来,和许家、万家、美壮家、王家一起让这么多人都有活干。 原谅。就是曾经杀人放火过,也是他们的好里正,冲现在的里正一心一意对大伙。 老老太躺在炕上虽然笑看大家,但这却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儿媳妇啊,让多少人家变了日子。 咱自己有时还不觉得啥呢,就正常的找人干活。 原来在别人心里是那么沉甸甸的感恩。 于芹娘修完白菜了,拎着菜刀进屋吓一跳,咋哭好几个呢?手疼累哭的吗。 与此同时,许老太之所以没回村是雷家窝来人了。 雷里正带来十二个人,却只赶两辆车,因为他们村没有那么多车,多出的货物就靠这些人步行背筐。 “哎呦,雷里正,我孙女还要找你呢,让你明年给寻几种草。” 老雷见许老太就开始卸东西:“找啥,我都会给娃找。大妹子,这是俺们村人给你家带的林蛙和泥鳅,就是都冻死了,你别嫌弃。不要钱啊不要,买俺们村那么多冻果子冻桃,你不知道,大伙有多感谢你家娃给出主意,还有你家真是买不少。对了,我那老兄弟呢?” wm0.cc ebiquge.com zhuishu.cc bookabc.com 7878xs.com ranwen520.com xiaoshuwu.cc 99shumeng.com d9zw.cc biquge0.com yjwxw.com ffzw.com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这碳水化合物你就吃吧 你那老兄弟和你一样,正带村民们甩开膀子奋斗。 靠近王家沟那面的冰面,眼下正热火朝天刨得跟耗子洞似的。 许老太看到王玉生推门出来,连忙招手叫王玉生过来卸车。 王玉生扭头冲自家屋里喊一声,王家饭铺里又跑出来两位睡眼惺忪的汉子。 老雷一眼就猜出来昨夜二道河招待过商队,目下留在屋里的汉子们都在补觉。急忙摆手拦道: “俺们自个就能卸,真用不着你们。” 王玉生拽住雷里正胳膊让带头离开,你胡子上都是霜:“快进屋暖和暖和,你们也不知道果子放哪,牛等会儿就给你们喂了。” 许老太看着十位背筐步行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冻得鼻青脸肿,张罗道:“小云,煮饸烙面。” 满桌子的儿媳妇小芸,急忙烧柴起火现压面条。 雷里正尴尬摆手:“大妹子,你别忙,俺们带干粮了,真的,一点儿不饿。你给我这帮孩子找个烤火的地方就行。主要是鞋冻硬了。” 走雪路,雪化开鞋湿了就会冻硬。 许老太随着雷里正说,看眼小子们的棉鞋,有人棉鞋顶脚尖还在对付穿。 一边推着让大伙脱鞋上炕暖暖脚,一边问老雷:“就这么一路背货走来的?” “那哪能。本来寻思出村遇到过路车,让这几个小子去搭车。结果镇亭派衙役去按俺们那里通告开亭会,正好走顶头碰。他们有毛驴车,就这么的,一路帮俺们连人带货拉到镇上。只这一段路是走来的。” 许老太恍然,大山明日确实要召开里正会议,宣布可以到无主江和无主河捕鱼。 可是从镇上走到二道河这一段路,冰雪天走来也够遭罪的。 尤其各个还背百八十斤的冻果子。 许老太推不动前面小伙子,发现堵住了。 前面小伙子看到地炕不好意思脱鞋,更不好意思说话。 眼下屋里正躺着好几人在补觉,全是在澡堂那面干活的小子。 许老太小声说:“没事儿,不怕臭,屋里这几人脚更臭。你瞅瞅,那还有袜子漏洞的。咱村里人早就习惯,没那些讲究,快进屋。” 没一会儿功夫,许老太和小芸就给大伙端上一碗碗热乎乎的面条。 雷家沟的十二位汉子跪坐在炕桌前,尽量把脚藏起来压在屁股底下,又看着面前从没吃过的面条更显拘束。 因为他们中,有人压根儿就没有袜子。 直接脚踩靰鞡草和棉鞋。 这种还算没那么大味儿。有几人没布做袜子,直接用的兽皮系麻绳裹脚上保暖,再走了一路,那味儿…… 许老太装作没闻到,催促道:“快趁热乎吃,不够锅里还有。” “嗳嗳,谢谢大娘。” “谢谢婶子。” 这碗面条是真的香,老雷边吃边感叹,难怪能挣到钱。 一人一份葫芦瓢大小的碗,里面装着满满的面条。 许家饸烙面是用榆树皮面和高粱面、荞麦面,以及为口感好还掺点白面做的。 和面手法一年四季都用凉水和面,就会很筋道。 热汤是猪骨汤。 每日许家都会用剃肉剩下的猪骨棒熬四大锅汤,有客人来吃面条就往外卖,没人来就自个喝汤配饼子,并不浪费。 商铺这里干活人多,大伙熬夜就当福利。 有时村里小孩子们也跑来玩,许老太也会舀给这些小孩儿喝。 所以泛着浓浓肉香味的汤浇在面条上,只喝口飘油花热乎乎的骨头汤就满足的很,更不用说面条上还撒着一人一勺肉沫酱,辣椒油,花生碎,蒜沫葱花,烫的小白菜叶,以及许老太单独给这伙人切的卤大肠,一人碗里放了三块。 有小伙子捞完面条,从怀里掏出冰凉的大饼子,趁许老太和小芸不在屋里,将饼子掰成一块块扔在面条汤里吃。 怎么好意思让人再煮面条,这就已经够寻思一段日子的,吃得真好。 还有小子忙将自己碗里的卤大肠夹给雷里正,他心疼里正伯伯:“您快用碗接过去,让人家看见多不好,好像不够吃似的。我是不爱吃这个,尝一块就够了。” “你小子就差嗦啦屎橛子了,什么不吃,痛快自个吃,嘚瑟啥。”雷里正咬口大蒜说道。 外屋,许老太和小芸在收拾雷家庄送来的林蛙和泥鳅。 冻得杠杠的,用两个林蛙头撞头一敲邦邦响。 这可是好东西,雪蛤,林蛙油可补人了,给孙女补补。 许老太都不敢直播卖,捕捉野生林蛙在现代是违法的。 而眼下并不是捕捉林蛙的好时节,需要凿冰还要去山里找河泡子,人家林蛙冬眠呢。 可见雷家窝村民们逮这点玩意儿不容易,还白送她足足两麻袋,她刚才看一眼,刘老柱也有份,刘老柱是一袋。估么逮的这点儿全给他们送来了。 许老太又将装泥鳅的筐倒出来,满满一大筐冒尖冻泥鳅。 一个个泥鳅比她家有仓中指还粗。 她家老三蒲扇手掌,那叫伸出一只手能顶田芯两张脸那么大。 这可真是实实惠惠的送礼。 而事实上,咱没干啥,就是刚从府城回来时,雷里正向刘老柱请教他们村能干点啥,她家田芯当时在旁边就问了句:“你们村有啥特色?” 刘老柱接话说: “雷家窝有三个特色。 特别穷。 七十五户人家,有鸡的人家拢共才有三户。 特别冷。咱还在起土豆子,他们那里一早一晚要烧炕了,夜里刚洗完衣服晾外面一宿会冻得邦邦硬。 还特别荒芜。守着看不到尽头的大山,听着乱七八糟动物叫声,天一黑像个乱死岗子。” 然后她家田芯就告诉冻些果子吧,利用比别的地方冷,早晚温差大,存些果子放地窖里能冻住,留着冬天卖。 自个的孙女,许老太最了解,她孙女是怕冬天没水果吃。 没想到这句话却救了雷里正。因为这招最适合没本钱的雷家窝。 听说老雷连夜从二道河回去后,就带领村民们玩命存果子。 趁着十月份那会儿往大山深处走,还有不少山丁子、刺玫果、野毛桃、被霜打过一遍的山葡萄。以及野花红,也就是海棠果,和晚收的野秋梨采收起来。 野生秋梨是花盖的,只有本地有,就这样成了冻梨,还有山丁子和酸甜的花红果都是特色。 所以这面铺子开起来后,她们会挣差价帮着卖,卖得又不贵,回程商队会买一些特色果子带给家中妻儿老小。家里仨有出门送货,也会推给镇酒楼和西山镇酒楼。 许老太觉得咱还真别瞧不起雷家窝,守着茂密大山那就是钱。 蘑菇,野生木耳、榛子,蜂蜜,灵芝,管啥玩意儿都有。 七十五户人家还有一大半是老猎手。因为雷家窝根上,就是老猎手带着子孙驻扎在那里,慢慢形成的宗族村。 搞好了,人家明年备不住能送她兽皮和人参。 至于以前雷家窝为何那么穷。 那不是没摊上好官嘛。数年不让人家上山,砍柴都不让砍,上去就给整死。要不说有权利的人是坏蛋才最坑人。越大官,越是能坑害更多老百姓。 许老太瞟眼小芸,想到刚刚端面条时,看到雷家窝有好几个小子拿筷子的手背上都有冻疮,疮也已经不是红肿,而是黑色像被火烧过一样的碳,不忍心道:“你去喊俩小子起来,给澡堂一个池子烧上水。” “嗳。”小芸进屋甭管怎么扒拉澡堂小子都不醒,直到说:“吃饭了。” “嗯?”立马揉眼睛爬起来好几个。 小芸有点儿好笑道:“咋就困成这样,屋里来客人吃饭说话都没听见吗?大姨让你们先去烧一池子水,忙完再接着睡。” “好。”小子们站起来时还迷糊着。 老雷见状连忙拦住道:“不行,可别忙,俺们这就要走了。” 说话功夫一边急忙套鞋,一边继续告诉许老太道: “这次镇治所和以前不一样,给我们外地里正安排住的地方。大妹子,你太客气了,我住他们安排的地儿,再让小子们附近找个大车店凑合一宿就要回村。洗啥澡啊,那都要卖钱,大冬天打水不易。” 许老太往回推老雷:“到了这里,不可能让你们去外面住,还大车店?你知道镇上大车店嗷嗷涨价不?花那个钱作甚。就在村里找人家住。而且刘里正听说你没打招呼就走,会和你生气。明早你俩就一起赶车去开会呗。我还没给你结果子帐呢,你不要啦?” 啊,忘了,老雷心想:要钱的。 老雷和小子们稀奇地坐在大池子里,看看这瞅瞅那,小子们闻闻香皂没敢用,只用手不停搓脖子上黑泥条。 小子们还抢着给老雷搓背:“伯,咱村啥时能有这样的大池子,俺想让俺爷也泡泡。他上年纪了,已经几年没洗过。” 老雷说:“只要以后还让砍柴让上山,咱扒石头垒起来明年就建。不过,你爷几年没洗还真不能让他洗太痛快,容易不适应给洗没喽。” 当雷家窝小子们商量着不能白洗白吃带肉的面条,一会儿要帮许家干活时,许老太已经秤完冻果,正在加减乘除给找出银钱。 冻花红和冻山丁子收上来是五文一斤,在铺子卖十文。 这两样这次送来八百斤,合计四两银钱。 冻梨、冻桃瓣儿和冻葡萄是七文一斤收,在铺子卖十二文。这是个一千二百斤,八两四。 还有一袋子晒干的刺玫果,这个就不是论斤收了,而是一麻袋半两银钱,用它泡水喝有果香味儿。她孙女可喜欢了。 许老太给凑个整,在老雷晾干头发出来时,将十三两银钱推给他:“你数数。” 雷家窝小子们凑到老雷身旁笑了:“这回家家都能置办得上五斤粗盐腌菜吃,俺奶奶也能下大酱了。” 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家家老人在眼巴巴等着买盐回去。 小子们又一个激动对许老太抱拳行礼:“上两次送果子,就让俺们村各家置办不少粮食。大娘,您不知晓,大伙可高兴了。” 许老太看着心酸,真想说要不然我卖你们点儿盐吧。 唉,没敢说。 “来来来,我看你们还带来几块皮子,不用去镇上问了,我带你们找老白家。” 与此同时,镇上,许有银问过糖价也挺心酸:“多少?一百五十文一斤糖霜。” 怎么觉得有大人物在屯糖。 “许少,您还差这点儿钱吗?我们都听说了,您家爱做酸甜菜,那叫一个好吃。年前快预备些吧,别耽搁挣钱,听说年后还要涨价。我撒谎不是人的,您常出门也诓骗不了,就连府城也差不离是这个价。” 倒是粮铺许老二这面很顺利。 不过,仍然还是发生个小插曲。 先说顺利的,粮铺眼下有几大长期客户,酒楼客栈两家大车店,再就二道河老许家总买粮食。 你咋不说许家底气薄,别人家有屯粮,他们家自己都不够吃,更不用说做买卖了,全靠买。 所以这面新到一批粮食,那面就会给几大客户送信儿,也直接实话告诉,这次是米价便宜还是白面便宜。 这也是许家仨有全部出动的原因,今日是粘米面便宜。 至于插曲是许有仓人还没进屋,就见到粮铺东家买的冻柿子。 “这是什么,是吃的吗?” “凌霜侯,冻柿。咱们这里可真要起来了,听说还是从府城来的小贩,特意拽了三车拉到咱们这里卖。我们东家又正好认识,说咱们这里不种这个,他才买了一筐要拿家给小儿吃,怕化了就放在门口。” “小贩在哪?”许有仓心想:他也要给田芯买几个先尝尝,要是侄女说好吃,回头他去府城再多买一些。 “好似是去江边叫卖了吧,那里凿冰的人多。” “老三,你……”许有粮还没说完老三你去买几个,老三就没了影子。 可半个时辰后,许有仓再回来时衣裳被冻硬,不知道的以为他穿的是件纸壳子,吓得买完糖回来的老四一把抱住他三哥:“怎的了,啊?是被谁泼了脏水不成。” 粮铺店小二也急忙将炉子火捅旺些,让许有仓赶紧烤烤火。 没怎的,就是看到有人掉冰窟窿里,顺手救了一个人,救完就去追已经离开江畔的小贩买冻柿子。 连在治所办事的许田芯也听闻了,今日有人见义勇为没留名,听说救完就如一阵风似的打着出溜滑跑走。 当晚,许老太看着归来的许有仓叹气道:“三啊,不行娘抽空去帽儿山找人给你破破吧,怎么只要你落单就出事儿呢。” 许有仓将买来的十个冻柿子如下分配:侄女吃仨,娘和嫂子一人一个,老老太和招娣吃一个。大月和大鹏大飞大鸟两个。满桌子老姨家一个,给人家孙儿吃。还给关二秃家的虎撑一个,关叔帮他祖母和招娣看病,又是侄女的师父,理应如此。 没了。 许有仓愈发觉得里正叔那句话是对的,你娘养你们这一大帮孩子不容易,好家伙,做啥都要一大锅不够吃。 两日后,许有仓、许有银和于大力,这次还外带一个大鹏和虎子,五个人起早吃顿饱饭准备出发去府城送货。 离开前,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娘免费当一回吃播。 这叫开卖前的预售。 黏糊糊带着红豆的大碴粥,咸鸭蛋敲出窟窿眼就流出油,许有银急忙嗦嗦手指头上的油。 还有油饼,可仍是那句话,想让这些半大小子吃饱那得费多少油烙多少饼。许老太又蒸了一大锅开花的南瓜馒头,榨的肉酱,终于舍得端出来腌的小黄瓜咸菜,再炒一大盆土豆丝,用油饼卷土豆丝。 满屋子吃大碴粥的声音,各个埋头吃的那叫一个香,一口饼子一口粥,还不让许田芯吃。 田芯直勾勾瞅着当摄像头。 htxs.org 1shuku.com zhuzhudao.net bixiawx.net shu5200.com du8xs.com txtzx.com 23xsw.org 23wxw.net 86696.net lwxs5.org bixia.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两章合一 “家人们,咋样,吃的香不? 是不是吃嘴里口感黏糊,滑溜,顺着碗边儿你就吸溜,大碴子,是越嚼越能吃出玉米的原汁原味儿。 眼下外面这大冷天,你就吃它。 烀熟打开锅盖,一早来一碗热乎乎的碴子粥,配点儿芥菜丝小咸菜,整点儿流油的咸鸭蛋。吃完肚里热乎的去干活,一早赶车都有劲儿。” 即将要出发的五个小子,举着筷子端着碗呼噜噜吃饭,头都不抬,却有些纳闷是在和他们中的哪个说话? “嗯,好吃,娘,我都不想走了。”许有银又抄起一张油饼边咬边笑着说道。 许老太斜睨他一眼:边儿去,你不走,谁去送货。 许田芯差点儿笑场。 奶现在胆子可真大,当着一家子面前直播。 许老太继续笑呵呵道:“至于为啥叫大碴粥,咱们这里形容一个人厉害,就说那人是个茬子。我猜只有厉害的人,才配吃这个。哈哈哈,以上奶奶是瞎说。” 大鹏:“……”原来奶奶是在和他说话。 “这就是咱老百姓平平常常一顿饭,和有钱人家不能比。但全是咱农民汗水换,每个粒都是自个磨的,才会有咱眼前这一碗碗大碴粥的黄灿灿……” 大鹏没忍住抬头道:“奶,吃的不平常了。” 以前他过年也吃不上这个。 许老太又斜睨一眼大鹏。 还有一句总结性台词给她彻底打岔整忘了,昨晚寻思好一会儿想的词。 外面忽然传来不少人说话声,得,彻底直播不下去。 “啥意思,咋让靖栋来啦?”他来,一路还要多带口粮。 刘老柱将刘靖栋往前一推,刘靖栋肩膀还挎个小包袱: “我昨夜思前想后,五辆车,你家送货是够用了,可是回来拉货物却不够。 你想想家家户户让捎年货,今儿添这明儿添那,备不住一会儿还要添置。你们家本身也要买不少,咱村还要进货往外卖,五辆车够呛能装下,索性让他套我车跟着去。 反正在家也是闲待,我瞅他吭哧瘪肚作不出诗闹心。” 刘老柱又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大哥家在县城的房门钥匙,老爷子刚刚给我的,我给靖栋揣着。到时让他们开门进去住,正好帮忙看看帮烧屋子的人妥不妥帖。要是妥帖人,给人送两条鱼当年礼。” 临时加了刘靖栋,许老太让于芹娘进仓房将捆绑严严实实的大缸打开,取出老老太的口粮半筐豆包给装上。 又添些冻的粘豆包和方便面给孩子们到府城当饭吃。 犹如刘老柱猜测那般,果然临出发前又来一帮大娘婶子围在许家大门口,这个拽住许有银胳膊让记下再帮忙买些啥,那个嘱咐于大力:“……要是超过六十文我就不要了哈。” 小子们耐心记下,哪位婶子添针头线脑和棉花,哪位大娘超过六十文她就不买最次等的糖。 “还有没有要添的?” “有有有。”一向慢性子的关二秃,这次跑的呼哧带喘赶来,但是到门口又摆摆手道:“再等我一下。” “田芯儿啊,你来。” 许田芯在屋里刚端起大碴粥,油饼卷土豆丝也包好了,正要咬一大口就听到关爷爷喊她。 默默将饭碗放下。 “什么事儿?” “对你好的事儿。”关二秃特意将田芯拽到房檐下单独说话:“你给我十两银钱,必须是你的钱。” “对我好,还让我给你钱?” 许田芯进屋爬上炕取钱时,还在嘀咕着:“也就是你吧,关爷爷,换个人和我这么说话,我不可能给他钱,我会以为遇到了诈骗犯。” 许田芯挪开冷墙的一块砖头,从里面取出一块银子,又将砖头塞好递给关二秃银钱:“到底干什么呀,还挺神秘。” “让你三叔买药材了?” “嗯。” “那我就不用说药的事儿了。” 关二秃这才放心掏出自己的购买清单递给许有仓,又连同许田芯的十两银钱一起递过去: “要帮我买二十两货物。本还想你们不咋认字,要到府城问问客栈掌柜。这回妥了,有靖栋跟着,你们直接照我单子买。” 让帮忙买货就说买货的事儿,怎么还朝许家仨有的心口撒盐说不认字呢? 惹得刘老柱也忽然想起一事儿,再一次嘱咐小子们道: “换路引条子了。再不是从前稀里糊涂开路引,稀里糊涂甭管拉多少货物都能混出城也能返回来,一定要看好上面写的字。 更别忘了想让将军府保平安,与人谈超过百两以上的买卖写契约,就写在我给你们那几张卡戳纸上。 只有这样做被外面人骗了,或是路上被抢,你作为镇北人,用田芯儿原话就是,镇北将军府才会为你保驾护航。” 从五人出发小组变六个,六人齐声应下:“记住了。” 出发。 小子们这次要送的货物有: 香肠,方便面,玉环面,普通面条,粘豆包,鱼鳞冻,鱼丸,鱼肉松。以及高满堂的四幅竹丝小画,问问府城有没有店面收。价格是许田芯定,田芯说了,价低了不卖。 还有一麻袋给刘老大带的年货冻鱼。 这是村里人先提出来的,冲刘老柱的面子。也是冲刘老大最初在村里人最难时借过船,主动提出说:“咱再刨个冰窟窿给在外面的二道河人吃,怕他们赶不回来,过年就尝尝家里江打捞上的鱼。” 至于是只给刘老大,还是刘老大和在府城的刘靖业分,那就不归大伙管了,说多说浅不好。 何况这里面还有许家愿不愿意登门帮忙送鱼的事儿。 而刘老柱表示这一袋子鱼只给他大哥。 再帮忙把他老母亲给他大哥和妹夫缝的两双棉鞋捎去。 之所以有妹夫的鞋,刘老太太寻思对姑爷好点儿,姑爷就能对她闺女好。 胡椒也在这件事上没异议。 最初刘老柱回来学大儿子所作所为时,胡椒就大病一场。 每每想起她老头子带着一帮小子去客栈住,住了多日,大儿子没有赔礼道歉也就算了,还同在府城不去看看。 知道孝顺孩子是啥样吗?和爹娘吵完嘴那会闹心的。即使自己没错,也会厚着脸皮惦记去看看有没有给爹气着。 她家大儿子可倒好。 最后虽说是去了,但那是听说二道河要开商铺。说的那话也好像他们快要死了,很怕这点儿破家底给他少分。 气得她老头子一把年纪在客栈嚎啕大哭,胡椒都不敢想象她老头子那哭声有多悲凉。再看到刘老柱这半年老不少,自己当初听说也憋闷得差点儿病死过去,这心怎么也软不下来。 而且她已经决定,村里的一切都给靖栋,没有老大的。她一辈子不当家,但这事儿必须听她的。只要大儿一家子敢回来过年,她就当面说。连刘老柱不同意都不好使。她倒要看看,到时大儿子还认不认爹娘。 以上是去送的货物。 至于小子们回程要买的种类可太多了: 香烛,黄纸,灯油。关公、灶王爷和财神爷画,门神。针头线脑,布料棉花,鞭炮,豆油菜籽油、糖、花椒大料、红曲粉等等。 还要给许田芯拽回三车酒和购置不少药材,包括许昭昭吃的药。以及冻柿子和看见什么稀罕再买点儿啥。 许有仓曾特意问过侄女:“要捎什么书籍不?” 当时许老太也看向孙女,将银钱都摸出来了。 “不要。”许田芯却一改常态拒绝道。 许田芯有预感还会收到霍允谦的书。 大将军大概是有当先生的瘾,就像大多数人,小时候都想过当老师一样,总感觉大将军是拿她在完成梦想。 因为上次收的书籍里,竟然夹张字条,让她交那次见面送她书籍的读后感。 唉,天下就没有免费午餐,借个书看还要写作业。 此时,车队离开后,村里婆子们围着关二秃在啧啧出声,差点儿给关二秃上下瞅毛楞。 “行啊,二秃子,原来三脚猫,眼下变成老虎腰了。好家伙,一买买二十两银钱的年货,你这根出土老甘蔗日子还节节甜了。” 关二秃讨饶:“里面有田芯儿的十两银钱,我没买啥。”说完就带小跑离开。 连他女儿也不清楚他买什么。冻柿?三十文一斤,一斤只有两个:“爹啊,虎撑可不能那么惯。万一哪日大风撸了杆,日子又不好过时,他该不会过苦日子了。他还没兄弟姐妹照拂。糖也不能多买,坏牙。” “没给虎撑买。” 所以连许老太也是很疑惑的。 要知道二秃子那人过日子,啥都能对付。 眼下关家日子不错,按理有钱就多屯点儿粮油呗,不的,每次她家出去买粮食,二秃子家跟着借光只买百八十斤拉回来。 衣裳也对付。 要不是为卖货需要有身“工作服”,二秃子还继续穿满身打补丁衣裳。 该怎么形容呢,就那熊样盖破被子啥的,心里就好像不装过日子那些事儿似的。甭管家里趁多少钱,一般老太太都不能跟他。多抠啊,啥都不改善挣钱有啥用。 可这次却一反常态。 许老太问孙女:“你知道他买啥不,药哇?不对,药不是你花钱?” “不知道,还朝我要走十两。” 许有仓一行人顺利抵达县城,才想起关叔那张字条打开看看。 刘靖栋烧热大伯家炉子,正边烤火边念道:“让买不少香,纸钱,不少白面,红枣,红纸,门神。还有,窗纸?” 这个季节买窗纸作甚。 据刘靖栋所知,他们村各家窗纸早就换过。 主要是还买这么多张窗纸,关家房子没爆炸前,前后屋加一起也用不上十张:“让买二百张。” 其他小子们也很疑惑,但是关叔是写药方子的人,总不会写错字,所以压下疑虑按单子买总没错。 县城,小子们和酒楼吴掌柜重新签订供货协议。 吴掌柜看着镇北大地都护府出的专用供货契约纸张,心里有点儿羡慕。 其实正经做买卖人不怕交那点儿出城税银,就怕在说不清楚时求爷爷告奶奶,没人给做主。 尤其是涉及到外地的更不好找欠帐人。 再看看人家,明明以前和他们一样归县衙管。现在成了镇北人,立马像身后有人在仗腰。而且仗腰的还是有兵权的。谁敢欠那里人银钱不还?谁又赶路上拦截强抢,带兵收拾。 出了县酒楼,许有仓突然被一个小女娃抱住腿:“叔,田芯儿姐姐呢?” 许有仓细看才认出来是一起住山洞的小女孩。 小女娃的爹娘也认出许有仓,高兴道:“走走走,快家里去。” 还问是不是要在县里多停留几日,有住的地方没?要是没有,他家有空屋子,屋里烧热乎的炒俩菜,晚上喝两盅。 当初一起住山洞共赴难关躲雨的情意还是很浓的。 汉子拍着许有仓的肩膀哈哈大笑说:“咱当初还顶大雨采不少蘑菇。真是后怕啊,那么大的雨。我们也算是共生死了。不瞒小兄弟说,前两天我家小闺女还提过田芯姐姐,心心念念的,难怪她能一眼认出你。” 小姑娘听说田芯姐姐没跟来,从兜掏出两块饴糖,“叔,你带给姐。” 许有仓不擅长说客套话,却也先拜谢两句,讲清楚要立马出城去府城送货,有机会再到家里坐。 又接过孩子的糖后,从牛车上掏出四包方便面递给小姑娘。 他猜心心念念的是这种油炸面:“你田芯姐姐给你吃的。” 他们这些人少吃点儿就有了。 两口子拦着死活不让要,这回连许有银也开口道:“拿着,大哥嫂子,这是给孩子的,也提前给你们拜个早年。” 许有仓介绍:“这是我弟。” 最后这一行人是被两口子抱着小闺女送出城的。 小丫头还嫩生生喊道:“叔叔们,告诉田芯姐姐,我会一直想她的。” 这次送货,来回八天的行程,该怎么形容这八天呢,刘靖栋做了一首诗。 肩挑日月两头长,冰天雪地真心凉。 风餐露宿冻够呛,卧雪眠霜换钱粮。 要走八日泪盈眶,想想家中爹和娘,男儿何惧北风寒,好似闻到饭菜香。 而八日后,小子们一身冰霜赶到家时,关二秃才向许田芯揭晓答案,他买这些东西要干啥。 “想给十里八村那些换不起窗纸的人家,换换挡风的窗纸。贴不起春联的,送副对联。咱俩别告诉,放门口就走,成吗,田芯儿。” htxs.org 1shuku.com zhuzhudao.net bixiawx.net shu5200.com du8xs.com txtzx.com 23xsw.org 23wxw.net 86696.net lwxs5.org bixia.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两章合一) 许田芯先看眼关家炕上的破被褥,才又看向关爷爷。 直到现在,关爷爷也不舍得喝打鸡蛋花的疙瘩汤,却给别人花十两银钱。 惹得虎撑馋嘴就拽她手去关家吃饭,说希望她一周去一次,只有她去,家里才会舍得做好的。 十两银钱,还能给一家三口被褥从里到外换新。 自己家没置办年货,却惦记别人年咋过。 关二秃被田芯儿盯着,有点儿紧张,侧过身,躲着眼神心想: 完了,徒儿生气了。 其实也不怪孩子会生气。 他没有提前说清楚就让孩子掏钱,还让孩子做好事不准留名。 因为他相信好人会有好报。 别看以前日子过的糟,可他总觉得要是不做好人,备不住日子会更糟,所以仍然相信这点。 何况自己运气很好。 人呐,别回头看,往后瞧,否则不会和田芯儿结缘。 在关二秃心里,与田芯儿一起做这做那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都是自个的想法,孩子备不住不信这些。让田芯儿奶知道也会骂他。 毕竟十两不是小钱,他就直接让田芯儿掏了,瞧他不敢告诉别人就知道。 远了不提只拿村里人举例,那些婆子们知晓一定会骂他脑子有病,还可怜外村人呢,想做好事能不能可怜可怜自个村里人? “田芯儿,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当作是……” “我愿意。不过,我也希望您以后,能多为自己着想着想,把这份心细也……” 关二秃急忙站直身体,转回身惊喜叫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有些义气在身的,别人够呛会同意的事儿,你会干!” 得。 希望您也吃点儿好的,一把年纪盖上暖和和的棉被,不要自己来人间一趟没享过啥福,还见不得别人疾苦。 希望您在给别人不留名掏出十两,请那些互市掌柜吃饭掏出三十五两不眨眼的同时,也能舍得给自己一年到头花个几两银钱。 许田芯知道将以上这些话说完,眼下关爷爷也一句听不进去。 那么,不如:“……咱俩该怎么做这件事儿,才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到惊喜。这事儿要是做成了,我觉得关爷爷你好酷,我怎么有这么酷的师父!” “让人哭不好。”关二秃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寻思不留名,免得让人知道是谁干的心里会沉甸甸,会惦记给咱送些柴火啥的,也是怕人家跑上门哭着感谢,那成了啥?嘿嘿嘿。” “放心,关爷爷,我保证不留名,就连我奶也不告诉。” 许老太站在院里,还能听到二秃子在兴奋地和她孙女继续白话道: “芯儿,爷爷家最困难那一年,腊月二十九饿得不敢乱动,就做过这个美梦。 梦里就有人朝我家院墙里面扔了一块肉,七个白面饽饽。 那面粉可细发了,我梦的真亮,寻思这可挺好。过年要祭拜的多,终于有了能祭奠我师父的像样吃食。上供的饽饽,过后也能让虎撑一直吃到初七,人日子。 这般就敢给我老妻和姑爷上坟时说上一句,不用惦记这面,今年过年菜好,英子用肉靠油炒的白菜片,虎撑吃上了两片肥肉片,吃得小嘴冒油,配着带栆供给灶王爷的大饽饽。 后来,你猜我是咋醒的?” “怎么醒的?” “梦见那人给我家扔春联,春联倒是有了,可我没浆糊,给我愁的啊,就差往上面抹哈喇子(口水)也粘不上,后来是急醒的。醒来发现啥也没有,就剩一脸哈喇子,哈哈哈。” “哎呀,关爷爷,那我们也要给那些人家准备浆糊,买完那些还剩没剩下银钱?没剩下浆糊钱,我掏。” “够了够了,咱也别费油纸包,免得被你奶发现,她不骂你,她骂我啊。 我用玉米叶子包好做浆糊的面粉就行。 对了,芯儿,爷爷给你看看名单,爷爷没有瞎发好心。 拢共十个边远村落,我只选出二十六户人家,都是我曾经去看过病的村落,也了解他们情况。 二十六户人家里,家中要么没老,只剩下没爹没娘的小娃。要么没小,没什么能干活的劳力做依靠。 这些人不是靠勤快努力就能逆天改命的,一年到头只剩下苦楚,没有甜。” 关二秃还告诉许田芯,他刮茅房白色晶体是为收集人中白,那些人家也刮茅房是为啥吗? 为了当盐吃。 不信你尝尝,从围挡茅厕的石头刮下那层似白色泥土的东西,再用开水煮沸熬干,随后就可以拿来当盐巴用,口感和盐巴差不离儿,他家吃过。 只不过自家只吃一点点,因为关二秃作为郎中晓得身体好的人,只能少量食用,吃多容易中毒。 没想到那物什还能炸了房。 许田芯惊愕,吃土硝啊? “关爷爷,要不要再给他们一些粗盐。哪怕只给一点儿,起码让吃到出正月,觉得新的一年日子会好起来。” 屋里又传出,许田芯和关二秃在研究,什么时间碰头写对联还不耽误自个正经事儿。 过几日要去往十里八村做好人好事,注定要耽搁好几个白天。 那么这几天在家,白天就要多赶工,将后面耽搁的事打出提前量,才不会耽误挣钱。 而且不止原来的制药买卖,许田芯和关二秃还要扩大经营,年节期间打算亲手做些屠苏酒售卖。 一方面卖给周边村百姓,这里人讲究过年喝一口屠苏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里面的屠苏就是指这个酒。 他们自己做,卖给周边村落的老百姓能比去外面买便宜几文。 而且这个酒最初是纪念华佗的。 华佗是医生,所以另一方面,许田芯和关二秃作为学回医的人,自己亲手做这种年节酒送亲朋会很体面。 它象征驱邪、避瘟,求长寿。 像是许田芯就打算亲手做好后会送给霍允谦,吕岩,贾莱,赵大山,村里在她手底下干活的爷爷们,还有白慕言的祖母。当然更有自己的祖母和太奶。 许田芯都想好了,大年喝屠苏酒时,她要和奶奶贴脸喝交杯酒。 可见白天没时间。她和关爷爷白天要炮制屠苏酒,里面添加的大黄、川椒、白术、桂心、桔梗,乌头和肉桂防风,有好几样都需要她耗时向关爷爷学习炮制。 而贪黑更是指定不能贪了,许田芯最近忙的都没有空看书。 关爷爷更是忙碌,经常从铺子卖完痔疮药给人再治治感冒,有时回来都要后半夜。 最后俩人定下来,只能起大早写对联、蒸带红枣的干粮攒着冻起来,然后临到腊月二十五六,趁着这次许田芯的叔叔们帮村里进货不少花椒大料粮油糖和针头线脑要出门售卖,她俩主动揽活去往各边远村落帮忙售卖,再将这些过年物什扔给那二十六家。 “可是我写对联字丑,我用炭笔写还行,毛笔的话……” “我字更丑。” “我字还很有特点,关爷爷,万一人家认出来怎么办?那不就猜到是我做的了?” “安啦”,关二秃笑呵呵学许田芯的口头禅:“一个个都不识字,你就是写骂人的话都发现不了,还能指望认出你字有特点?” 许老太听着这些话,边笑着摇头,边默默退出关家院落。 她打算装作啥也没听到。 以前许老太就想过,孙女长大了,慢慢的不可能什么都和她讲,一定会有属于自个心底的小秘密。 如果说这是孙女第一次瞒她的小秘密,这个开头起的好,她愿意一辈子都装作不知道。 别说,从这天开始,许老太装得还挺像,她觉得自己是有点儿演技在身的。 当看到孙女清早揉眼坐起来不停拍脸清醒,许老太屏息装作没被扰醒。 然后再听着孙女鸟悄下地穿鞋,关好门后,对门老老太问田芯儿:“又要去锻炼身体啊?” 许老太会忍不住笑。 因为最开始对屋老老太不晓得锻炼是啥意思,老老太眼下能架胳膊起身嗖嗖满哪走了,第一次见到田芯儿一反常态没睡懒觉起来,很是纳闷就跟出去想看看田芯儿要干啥。 结果这一看,给老老太吓一跳。 在老老太眼中,她曾孙女站在院子里,伴着西院鸡叫甩开两个膀子原地刷刷走。接着又摆出要起飞的架势,那好好的猪皮袄子胳肢窝都甩开线了,裂开个口子。 本以为这就够吓人的,没想到动作越来越疯,全身抖动得好像被雷劈了。 你说她能不害怕吗?任谁大清早见了,也会觉得这是被黄皮子或是山里狐狸精给附体了,在逼着她们家甜大宝出马给人算卦。 所以第一次见这场景,老老太就惊叫起来呵斥道:“艾玛,俺们孩子才多大点儿,不管你是谁,请你都赶快从俺曾孙身上下来。老二媳妇,快点儿,来人呐,桃木剑!” 当时那叫一个热闹,喊的后院连牛带狗叫唤。 好在后来解释清楚了,说这是在锻炼身体,之后还要打一段八段锦再出去跑步,那在老老太心里也没法理解,有那么多力气,想强身就干活呗,一早上劈柴你看够不够锻炼的。 这不嘛,目下已经坚持三天,许田芯正回答她太奶:“啊,没看给你们压几下就喘不上气,我要想当好医者,往后还要爬山采药,必须强身健体。我走了啊,今早还去关爷爷家吃饭。” 老老太嘀咕:“又去,他家能有啥吃的。再说真用不着锻炼,都给我骨头压断了,还要再加力气的话,那我还能活吗。” 许老太坐在炕上,掀开用棉絮做的棉帘子看窗外,看到孙女喊着吼吼哈哈跑没影子了,再听到老老太嘀咕那些话,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做个不留名的好人好事不容易啊,起早写对联蒸馒头蒸枣。 腊月二十三这天,北方地区就是小年了。 刘老柱趁大伙都在家包个饺子,上午吃完才会去铺子里干活,召集大伙开个村会。 主要内容有:这次许家帮忙捎带回来的集体村货,拢共花了多少本钱,是用大伙集体捕捞的多少鱼换的本钱。 “而且咱们马上就要出去卖,定价是多少? 我建议指定不能和镇上卖一样价,别看是送货上门,外村人也会说咱心黑。眼下天冷没招才买,等天暖和还会去镇上,因为你们妇人稀罕一样的价钱,自己选。 所以跟大伙商议一下,咱为长远着想,粮油糖醋都需要一漏斗少卖两文,这样日子久了,就算咱卖的镇里一样价,各村仍然还会觉得咱便宜,打下这个底就好办了,老少爷们是不是这个理?” “是,里正,戗风冷气的,你自个定吧!” “嗳?别急啊,再一个,谁出去卖?这几人还要会赶车会算账,老万家大哥是不是要卖酱油,这次许家又是啥?啊,粘豆包、吉祥饼子和屠苏酒啊,还有谁家啥来着?赶紧着一起卖。” 吉祥饼就是许老太教会于芹娘和美壮,还有满桌子的儿媳妇小云外加一个二孙大飞做的槽子糕。 用蒸好的面粉擀平,再放几个生鸡蛋两勺蜂蜜,现代七八十年代时搁在槽子里烤制,所以叫槽子糕。 正好这里的人讲究过年送礼送糕点,甭管啥样的点心都取名叫吉祥饼,送长辈亲友,还有初二闺女们回娘家会拎点。 而十里八村买不起那特别贵的,许老太就选了不浪费糖成本稍低的槽子糕,没做其他花样。 许田芯和关二秃忽然举手:“我俩帮村里出去卖货,我关爷爷学会了赶车。” “谁?”刘老柱以为听错了,翘脚看到真是田芯儿和关二秃,连忙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都是挣大钱的人,出去卖什么货。田芯儿,你欠外面老多货了,自己都要顾头不顾腚还要帮卖货?我都替你犯愁,可不成!” “……”事实上,许田芯到现在还没有制作甘油。 第一,五十台过滤器没送来多久。第二,送来的这半月,她一直忙着做药还有化妆品,又过滤高度酒预备送人。第三,安啦,赶趟赶趟,开了年提拔心腹姑娘们就会全心投入生产,为大将军的甘油滤冒烟儿。 许老太看眼孙女,插话道:“让他们去吧。”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人家学医的要知晓哪村有山有坡,开春还要去采药。我孙女也没去过别处,正好溜达溜达。” 许田芯立马高兴起来:“对对对,我要出去溜达。” 许老太开口没人敢质疑,刘老柱却仍然拧眉:死冷寒天的,这孩子好像有点儿傻,也不嫌弃遭罪。 许田芯一指刘靖栋:“不过,为松快点儿还要装卸取暖的牛粪和草料,最好用三辆车装货,里正爷爷能不能让靖栋叔跟着去?没有那么多人赶车,还有我家大鸟弟弟也跟着。” 许老太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傻”,直不楞腾的,一个小,这俩都好唬弄,找机会去做好人好事没人能知道。 刘老柱听到田芯讨要刘靖栋,这回不犹豫了:“行。”出去备不住还能作出诗。 第二日许田芯车上早就装好东西,听着太奶嘱咐刘靖栋:“进洞啊,我知晓你委屈,你说你招谁惹谁了?小手一点,你爹就让你跟去遭罪。可四人里属你最顶事儿,跑外村要是有人找茬你护着点儿。俺们家这个遇到那爱占小便宜的婆子不顶用,她不会吵架不会骂人的。” 刘靖栋一口应下来,他骂。 当车行到路上时,许田芯又提出咱们这次去些偏远村落卖货吧,“那些才是真正需要年货的地方,你们不觉得吗?” 进洞真是个心善的孩子:“我觉得,咱改道!” 所以第一家的惊喜年礼即将送到。 许田芯卖完货,借着尿遁功夫跑到贫困人家门前,她还让关爷爷站远点,正往人家墙上扔飞虎爪,随后拽住绳子就爬了上去。 许田芯趴在墙上笑时,关二秃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其实这户人家破门一推就开了,连个门闩也不用,因为耗子进屋都会哭着走,完了就把东西扔进去得了呗,爬什么墙。 xiaoshuolang.com jjshu.com piaotian8.com wcxs.net kanshulou.com booktxtx.com 123wx.org shuwang.net xiaoshuoshu.cc 1kanshu.net baishuku.net uuxs.org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许田芯趴在墙上,墙头上又有堆积的雪,又要注意别被参差不齐扎土里的竹签扎到手,好在竹签已经多年没人给换过新,这才没有刮坏衣裳。 她正发出吭哧吭哧笨拙的声音,一手紧紧扒住墙,两脚蹬墙面都要呈九十度角了,一边伸手接过关二秃高举到头顶的筐。 筐是用秋天路边长的笤帚条编的。 每年春天,北方田野路边会长出来一簇簇特有的笤条,它们会开淡紫色的小花。秋天落叶后,百姓们才会采回去编筐。 这几日,关二秃没少编筐。 关二秃给许昭昭熬药时会编,坐在灶坑前烧火蒸馒头时会编,给客人上完药等待时,一边打哈欠一边编。 而此时最普通不过的小编筐里,装有七个白面大饽饽。 每个饽饽上都有红枣。 一副对联。 七张窗纸。 用玉米叶包的浆糊粉。 还有一包手掌大小的粗盐粒,粗的不能再粗的那种,和红色渔盐无关。 以及一条二斤猪肉。 许田芯将小筐用绳索顺进去前,特意把用麻绳系的猪肉拿了出来。她怕对方看不到年礼再被耗子啃了,所以用麻绳一端单独挂在竹签上,肥肉相间的猪肉冲墙里面摆放。 然后才干最后一件事。 从腰间解下她的小弹弓,这弹弓还是美壮给田芯做的打猎简易版。 田芯姐姐要想在村里称王称霸,一手弹弓必须打得出神入化。 事实证明,扎针都能扎得那么准,许田芯是有些天赋在身的,难怪会被小朋友们崇拜。 许田芯拉开弓,用泥巴做的弹丸嗖的一下就嘣到人家门框上。 撤! 关二秃一边叹气整这些花花事儿干啥,放里面敲敲门就走多好,一边背着田芯的空书包率先跑开。 这个不讲义气的,也不说接一下田芯儿。 俩人气喘吁吁藏在墙后面。 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小男孩惊喜的声音:“爷爷,爷,你快看!” 我的天呐,有肉。 这家人和从前的关二秃家很相像,都是没有中间这代人。 这家中间这辈儿壮劳力,大儿子被强征兵没回来。 大儿媳妇在生第二个孩子难产咽气。 老爷子还有一个幼子,从十四岁开始就为拉拔他大哥家的两个孩子而活,一直猛劲儿给人做工干活。 幼子在四年前深冬进城找活干时,被人发现已经滑倒掉进沟里冻死在路边。那年雪特别大,死前十八岁,一直没成家。 目下,只剩下一个祖辈爷爷在拉拔两个孙儿。 老人家早已看不清事物。 他正颤巍巍摸着筐里的年礼,摸出了对联。 而随着摸,也摸出了盐巴。 老人家一边哆嗦着用手指沾沾盐粒子尝尝,一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涌出眼泪,且越流越多,到最后老泪纵横。 “爷……”大孙用粗糙的小手给他擦眼泪。 小孙还捧着冻硬的猪肉,本想说这是肉,不信您摸摸有油,让爷笑起来。结果看到爷在哭,立即变得踌躇不安起来。 大孙儿说:“爷,别哭,眼睛该更瞧不见了。您说这是哪个好心人给的?要是能猜出来,待年后我去了好人家,到那家就好好干活挣赏钱,挣完拿回家。到时也给好心人买一份礼。” 老爷子心想:傻子,伢婆子没看上你这个大的,牵线那人说想买走的是你弟弟。 而且哪里还能回家看看,被买走会卖得很远。 “不卖了,不留名的人都帮忙,爷不卖命根子了!”老人家突然一把抱住两个孙儿嚎啕大哭起来。 土墙后面,关二秃蹲在那里,听到这话忍不住咧开嘴笑,对的,别卖娃。 能过去的,再坚持两年啊老爷子。 只要坚持住,新一代的两个壮劳力就会成长起来。 他曾经也差些挺不住,但看眼外孙虎撑又咬牙坚持下来。 就像他写给这家的对联那番话: 去年不好今年好,今年不好明年好。 当时许田芯看到这副对联迟疑地问道:“别告诉我,横批是活着就好。” 关二秃道:“哪能呢,横批是,早晚会好。” 关二秃和许田芯笑着结伴回去。 关二秃还对许田芯抱抱拳道:“功德无量啊,徒儿。这家人还以为是他两个儿子在世时结的善缘。” 许田芯先拍拍手套上的雪,然后才对关二秃正儿八经行个万福礼,笑眯眯说道:“向师父学习。这样最好,两个小子长大后,会以他们爹和叔叔为荣。” 俩人说完就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去找刘靖栋和大鸟。 刘靖栋正看得一愣愣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大鸟卖货嘴巴好厉害,他要记下来写诗: “过大年,迎新春,瓜子必须来二斤。好嘞,大娘,您看秤高高的。您也要啊?好嘞。” “豆腐,还有冻豆腐。奶奶,您别讲价,一点儿晃没有,买贵往后再见大孙,您揍我一顿。而且我们一天要赶三个村落,每个村至多停留大半个时辰就要走了。” “小姐姐们你们好,是不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想买的?请看,当当当当,五彩发带它来了,散着扎起来都很好。” 大鸟看到许田芯走过来,一只胳膊挂满五彩斑斓的发带条,一边小手一指,不信请看他那个爱尿遁但不得不承认很带劲儿的姐姐: “散着戴文雅,扎起来骑牛割稻子都潇洒,不耽误干活不掉色,发带结实很扛戴……” 刘靖栋接话:“人都没了,它还在。” 大鸟急忙道:“不是不是,俺叔的意思是让你们多选几条戴,一年到头了,哪有姑娘家不爱俏的,想要变更好,头上发带少不了。” 姑娘们看着刘靖栋羞涩地捂嘴笑。 可见,他们四人组合不用去镇里不用去赶集,一站下能购齐的小商队,还是很受边远村落欢迎的。 毕竟枣红色的牛车啊,赶车的人里有少见的姑娘家,大姑娘小媳妇们没少稀奇地看许田芯。 而领头的叔叔虽说不咋会卖货,但却是稀罕人的长相,一看就是高富帅。 再加上,村里正听说是二道河来的不仅不敢找茬收过路费,而且很高兴地对四人说:“我前些日去治所,有缘见过刘里正。” 只不过刘里正坐在里正队伍的最前端,他座位比较末位没说上话。 所以当“一站购”离开时,有不少大娘婶子追问道:“还会来吗,你们咋不卖肉呢?” “我们不能啥买卖都抢。会,给大伙提前拜个早年啦,祝大伙来年地肥五谷丰,驾!”许田芯载着大鸟,笑着率先将第一辆车调头离开。 第二个村落做好人好事时,许田芯没敢爬墙,旁边有邻居。 这回她安分了,找准时机直接鸟悄推开木门,将筐放进院里,又弹走一个泥巴做的弹球提醒就离开。 但如此低调却差点被人找到。 这家是十五岁的姑娘带着四位弟弟妹妹顶门过日子。 当看到年礼里有一样特殊的礼物时,姑娘推开大门就追了出去。 她确定以及肯定,好心人是女的。 十五岁的姑娘穿着只到小腿肚的补丁裤子,站在十字路口手攥月事带哽咽难言。 自从娘没了,再没有人关心她是个女孩子。 到底是谁啊?竟然知晓她连个月事带都没有。 许田芯藏在柴火垛后面,心想:姑娘,拉拔弟弟妹妹们的同时,也别忘了,好好照顾自己。 而之后的三天,随着“年礼”越送越多,“一站购”商队也走哪告诉到哪,可以捕鱼了。 将军府和以前的县衙不一样,无主江面不再难为百姓,且一直到正月十五前还会收鱼。 或许这份多事会得罪当地里正,但刘靖栋说他不怕,有啥事冲他爹去,有能耐给他爹使绊子。 至于路上劫道,敢吗?第一先想想后果,伤了他们会不会被掘地三尺挖出来。 再想想他这身型是不是摆设。 正好给他冻够呛,他又是带刀又是箭的,眉眼上都是冰霜,最好不要得罪他这个白眉大侠。 何况田芯儿身上不知道带了啥,比他还一脸无所畏惧。 传闻啊,传闻许家田芯是有出行利器的。 所以关二秃和许田芯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一趟走完,有好些人家明明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住了,又重换新机,帮助许多人家丢掉了冻白菜帮子去捕鱼。 而且没有一个收到特殊年礼的人家不祈福的。 有一家老太太得了“年礼”,当即面朝东,跪在院子里一边咳嗽着,一边抹眼泪说:“虽未留名,但是我知晓你叫啥。你叫一生平安,你的长辈叫长寿康健,你的子孙叫团团圆圆。” 不过,更多的人是在收到“年礼”时,头几天没敢乱动。 总觉得自己没有这份运气,是别人家扔错了。 或是谁坏他们?可是已经这么穷了,还想咋讹他们啊,连田地都没有。 直到“年礼”搁置好几日,一家家不仅望着白面饽饽咽吐沫,而且有个风吹草动就跑出去也没人来认领,才相信原来真的是给自家的。 所以大多数人家的感谢词,不是祈愿好心人一生顺遂,而是“我家命运不好,求啥啥不成,就不祈愿别的了,我们怕拖累贵人撑不起来。唯有祝愿,好心人往后祸会远离。” 这三日里,在边远村落卖货时,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 村里少见牛车,他们中,甚至有许多人都不知道有比牛更高大的马。 小孩子们冷不丁瞧见来了三辆牛车,还是枣红色的,自是忍不住叽叽喳喳好奇还想摸摸。 其间有一个残疾小男孩,不知道是小儿麻痹症还是腿出了什么问题,也凑过来看,被村里其他小孩子们嘲笑道,他这辈子都骑不了牛的,看了也白看。 小男孩本就站立不稳,还被一个称王称霸的小胖墩撞了个跟头,半晌爬不起来。 小男孩眼中,高大的刘靖栋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然后小男孩下一刻就飞起来了。 高大的大哥哥一把将小男娃举过头顶,举着他一路高高的,在村里娃娃们惊讶的注视下,走到枣红色的老牛前说:“想摸?” “我可以?” 刘靖栋不仅让小男孩摸了,而且还提前安抚一会儿牛,又看眼许田芯,许田芯笑着点下头,就将小男孩放在了牛身上。 “谁说你这一辈子不能骑牛?长大好好干活,好好认字,到时你也买一头这样的牛。这头牛,目下价银十八两,等你长大挣够银钱就买。” 这一刻,骑在枣红色老牛身上的小男孩,瞪大眼睛晶晶亮。 十八两吗? 小孩子的父亲本是闻讯匆匆赶来,当看到这一幕突然停下脚步,站在远处,立即用棉袄袖子堵住眼睛。 当晚,刘靖栋回到家中连做了两首诗。 一首是将大鸟卖货的顺口溜都写上,已表达他都卖过啥。 “豆芽弯弯两个瓣,能喝酒来能下饭。 是菜不在土里栽,发芽从不把花开。 能清热能下火,好比天上人参果。 他是绿豆生的娃,我们叫他绿豆芽。” 最后添上一句,牛年已过,虎踞山中,二道河车队,谁与争锋! 这就是年前全部卖完的意思,厉不厉害就得了。 再卖就是正月十五的元宵,听闻许家仨有去了趟镇里,十五没到就订出不少货。 而另一首是他当时想对小男孩说的文绉绉的话。 但当时没憋出来,路上经许田芯提点,刘靖栋正挥毫笔墨写道: 百行都以勤为本,万事全靠自更生。 克勤克俭持好家,唯读唯耕两路行。 “爹啊,我去趟许家。” “咋又去呢?” “我忘了勤字咋写。” 刘老柱抹把脸,也不知道大年初六去拜访先生前,能不能再憋出两首,一共让交六首呢。 也已经连念三年小娃班,这把能不能升到丁字班,别再和孩童坐一起,就看六首诗这一哆嗦。 刘靖栋来时,许家正在准备年礼,正好能趁着赵大山派衙役送几万斤鱼去大营时,将许家年礼捎去。 许老太看着孙女准备的年礼说:“这不合理吧?给大将军的少了点儿,给吕将军和贾将军却准备那么多。” xiaoshuolang.com jjshu.com piaotian8.com wcxs.net kanshulou.com booktxtx.com 123wx.org shuwang.net xiaoshuoshu.cc 1kanshu.net baishuku.net uuxs.org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满载荣誉回到家乡(两章合一) “人家吃什么都要验毒。即使我不想抠门,他或许还嫌堆在库房占地方呢,会不会吃用都不一定。 何况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礼轻情意重,送礼这事儿,送太高级别的人,就不能讲实惠了。送的无非是一份心意。” 许田芯心里一边盘算着,应该再给吕岩和岁丰岁禾做份饼干,一边随口继续道: “再说了,除非送到心头好,要不然人家那种身份能缺什么。 您瞧瞧最近咱家门前这些车辆,就差用络绎不绝形容了。” 许老太被孙女成功说服,好像有道理。 送太多,还有打溜须之嫌,显得不深沉。 不过,吕岩和贾莱官不大吗? 可见,她和孙女真是出息了,竟然稀里糊涂的和四五品官将打交道也没觉得不对劲儿。明明最开始在山洞见到那些官员们都战战兢兢。 啧,可能是见过更大的啊,还说过话。 这要是见过皇帝老儿,她们祖孙俩备不住胆子更大。 而说起山洞,还有孙女刚才说的铺子前那条路络绎不绝,许老太忍不住笑,就要提起四天前,她再次见到单绍单将军。 说实在的,最开始她对这位将军印象比所有人都好。 因为单绍在山洞里夸她孙女了,还叫她老人家,问她们有没有吃的,一看就是位儒将。 所以这次见到单将军亲自押着朝贡的货物途径二道河时,许老太挥舞头巾子赶紧招呼着,还叫着老姐妹们一起喊道:“单将军,快进屋添点儿热水装上,再带众将士们继续赶路。” 众将士们立马闻声看向她。 许老太不仅没打怵,而且很高兴能像当初在山洞时,那些将领们帮她们这些农民顶风拽车,还给她们空出暖和的地方。 所以那日刘老柱带领着汉子们,不敢乱碰进贡的东西。 但是有帮着拽马喂马喝水。 刘老柱笑呵呵告诉村民们和这波镇北军说,当初第一次去府城进货遇到暴雨就是霍家军帮忙,一路还借光回去的。县主薄不知道混着他们,跪面前还给他们吓一跳,差些互相回磕。他大哥也给磕头了。 总之,那日晌午非常热闹,双方听说这个小插曲也亲近不少。 一方不再那么惧怕,只剩拘束和紧张。 另一方有几位兵将也好意思找到满桌子说,大娘,烦劳你将这个热水囊灌上。要不然他们一路冷也要挺着,军纪嘛。 而单将军当日是坐在热炕上喝暖茶时,问了许老太不少问题。 比方说,许田芯儿人呢?欠那么多货不在家。 互市买卖怎么样?最近生意又如何。 说起最近生意,这简直是许老太第二大开心的事儿。 许老太是万万也没想到,她们这里除了能招待商队,过年期间还会见到那么多南来的北往的,赶到镇北大地送年货的。 而且不再只是晚上了,一大早上就有来吃饭的。 这里面可能是有许多朋友派人来送礼。 镇北大地这里有多少位将军,谁还没个朋友。更何况还有许多府中管家带着年礼来了。 许老太简单打听一下,只霍允谦一人就来好几波。什么京中的,老家的,庄子的,还有他什么弟弟是姑姑谁呀,反正有不少亲眷派人来送年礼,队伍或大或小就没断流。村民们看的直啧啧。 相比较,还真就是吕岩年货少点儿,就有一拨。 所以孙女说要给吕岩多送些年货,行,壮壮面子咱都要凑个两车。 剩下贾莱的,包括眼前单绍瞅这样要押货面圣,今年指定是在京中过年也有许多亲朋送礼。 而最邪乎那天就是小年晚上。 可能是寻思偏僻地方找个吃饭的铺子或许不难找,但找真正洗澡的铺子太难,马上又要见到正主需要洗洗。 许老太觉得自个一点儿没夸张,小年那天晚上,饭庄里吃饭端碗要等别人吃完才有座位,甭管咋说是小年要吃顿热乎饺子。也不是自夸,去镇里不一定能吃这么好。 所以饭做的,柴差点儿用光,从村里现拽的柴垛。 澡堂里更邪乎,那晚屁股挨屁股。什么怕埋汰嫌弃身份之类的,谁也别嫌谁。 到最后小年那天晚上,压井的井把断了,明年必须换铁的。 澡堂管子也烧爆。 甭提了,那天给村里人忙的连夜去老白家敲大门买新管子。这面是和泥愣刨冻得杠杠硬的地面,勉强用黏土和布包上,要不然就要歇菜。 但是,也得承认,最近这十多日挣老多银钱。 村里老妇们一再扩招来铺子帮做饭。 当时单绍听许老太讲完,还告诉说,这并没有完,开年天暖和后,女眷们就要来了。今年只有家书,还没有家属。 这话喜得许老太当即道:“要不说以人为本呐,人多,无论多么死气沉沉的地方都会被盘活。” 其实许老太还有一句,硬憋了回去。 那句太实在了,许老太心里原话是想说,你看有实权的大将和没实权的大将,即使品阶一样也有很大差别。 她坊间听闻以前那位镇北军,不知道是岁数大还是没什么背景,总之就不愿意和地方府衙发生矛盾,主打一个谁也别连累谁。 皇上派驻北就练练兵老实待着,边境骚扰就小打小闹。和世家子当将军作风完全不一样。 再看霍允谦正直壮年他就敢大刀阔斧。 何况霍家甭管得不得圣心,可他得军心。 换她当皇上或是皇子们表面也会和霍家人一片祥和,表现出霍家荣宠不衰,背后使坏是背后的。 表面能给继续延揽用,就别在没有把握前,将心里忌讳霍家的心思掀开。 所以这样的将军驻扎在镇北,老百姓也借光。 这不嘛,许老太忙得好几日没和孙女唠嗑,挡不住孙女比她还忙,想到那日和单绍见面种种,就和田芯唠出这番心里话。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许田芯笑着斜睨许老太一眼:“行啊,奶,还会政治了。” “什么政不政治的,啥治也是人组到一起做事。是人,无非就琢磨那点事儿,谁也不比谁高级,那能复杂到哪里去?国与国之间,你过的比我好,我还得给你下绊子呢。还有什么舆论战,那不就等于咱村里各家比人缘比名声嘛。比谁掌控认识人多,能把话传出去,假的都能传成是真的。” 许老太一边帮孙女翻找冻牛奶做饼干,一边继续吐槽道: “也像我和刘老柱似的。 当初我也弄不过他啊,只能表面假装和他好,退而求其次试试能不能延揽过来。慢慢的发现这人还有点儿救,这才有了今天。 但如果当初他要是不配合呢,还是那个死样子,我寻思起这人就心里犯膈应,我指定得想招除了刘老柱。” “哎呀?靖栋叔,你怎么来啦?” 许老太笑道:“你就逗你奶吧,还靖栋叔,装得挺像,你也不叫他叔啊,家里老太太更逗,怕记不住名,叫他溜进洞。再着,别说他来了,就是他爹。” 许老太从缸里翻出冻牛奶抬头:“……” 真来了。 啥时候来的? 从要“除了他爹”这里来的。 刘靖栋后怕,爹啊,多亏你听话,这才有了今日变好的村落。 刘靖栋虚心向许田芯请教“勤”字怎么写。 许田芯用帕子擦擦手上面粉,接过笔给他写字时,外面忽然传来大鸟的叫声:“奶奶,快快快,来商队了!” 许老太立即带小跑往外跑,行动出卖了她的内心,可嘴上却不忘装深沉道:“哎呀,就是起大早,咱们这里来客人不也正常?那面有不少值班的,你那么激动干啥。” 确实,但这回是一次性来四支商队。 并且是他姐姐许田芯认识的那些商队,即将吃完早饭,买些吃的就要启程。 “徽商章掌柜他们啊?” 是的,这些人一直没走,那次见到大山,许老太还特意打听了,说是在等朝廷尾款。你就说这个烂朝廷还能不能要了吧。 害得这些掌柜们为节省开支,只能提前派回去一部分押运脚夫,而自己以及另一部分护卫银子的不得不继续逗留。 “还有鲁商,药商万掌柜,丝绸商王掌柜,二叔让我赶紧回来叫你们。” 许老太一听,全是她孙女要送礼的那几位,急忙扭头道:“大宝啊,快点儿,章掌柜他们要走啦。” 许田芯要给人家带的年礼都在自己家堆放,铺子那面没地方。 闻言,刘靖栋将写着“勤”字纸张塞怀里,开始帮许田芯搬酒坛子装车。 大鸟又腿快的去寻刘老柱,没想到不止刘老柱来了,四伯和七叔也闻讯赶来。 不一样的,章掌柜是他们开商铺第一位抵达的客商。 而开店,注定形形色色什么性格的人都有,二道河村民们虽然看得很开,但是再看得开,对比之下,章掌柜仍是对村民们最友善的一位,大家非常感激。 所以昨晚熬夜,今儿本该休息上下午班的村民们都赶了来。 大伙还边朝铺子赶路,边说:“已经腊月二十八了,眼瞅就要过年,他们这时上路,三十和初一要在路上了。” 二道河商铺前面,摇曳十四面彩色大旗前。 许田芯除了给鲁商单独准备了一车高度白酒,因为要给她稍泗水石头的。 又单独送给四位掌柜,每伙四坛屠苏酒: “有钱买酒,可是前些天那场大雪,镇里的酒铺子进不来酒,我去买,后来他不卖我了,说没剩下多少,还要考虑镇里商家和百姓。我叔叔们也是耽误好几日,才启程去府城进酒。所以略备薄礼,只够让大家在大年初一沾沾唇。” 许田芯对着长长的队伍拱手:“我借屠苏酒驱邪,平安,吉祥,遥祝诸位掌柜们,一路顺畅。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二道河村民们紧接着也喊道:“给大家拜个早年啦。” 章掌柜觉得自己一定是大过年还要赶路,可能是见不到亲人有些心酸,否则眼睛怎么会红呢,他不是泪窝子浅的人。 “不行,不行,稍稍再耽搁一会儿,给我纸笔。”章掌柜压下泪意,还招呼其他掌柜们说:“我们要写个感谢信。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是贴墙上再来商队可以给他们看看。咱们就是干这个的,了解领队们都是如何思虑,有感谢信会更放心在二道河入住。” 其实不止商队掌柜们在接过屠苏酒,接过不要钱的瓜子和栗子时感慨万千,就连许有仓、许有银和刘靖栋,以及大力虎子大鹏也感触很深。 冰天雪地,没出门贩过货的人,不懂路上那份遭罪和风餐露宿。 这几个小子贩货路上时还说,原来大伙到了二道河就洗澡不是为了干净,而是冷的恨不得马上就跳到热水池子里。 许有银贩货时,戴手套手也被冻得伸不直,那时他就想,要是有盆热水让他暖暖手该多好。 所以这几人比其他人更讲究实际的,正挑着一桶桶热水给四支队伍免费灌热水。还问火把灯油和火折子够不够。 而大多数的村民是在和商贩们说着:“艾玛,都没处够啊,就走啦,还是大过年的,路上一定要注意脚下。明年也一定要再来,明年将变得不再一样。” 至于咋不一样,还得指望老太太们能说会道。 满桌子一边帮忙按住感谢信纸张,一边对章掌柜说: “到时就开化了,雾凇小河流,我们划着桨,你们坐着船。你们就在船上一派排,就是一躺的意思。 然后咱大伙带你们看完景,捞点儿你们爱吃的鱼,在岸边整点儿小烤肉,烤条狗鱼,那五花肉片子往石头平底锅上一放,滋啦滋啦冒油。 再用我老姐做的辣白菜一包,我和你们讲,没治了。” 菜包子这面嘴也没闲和万掌柜介绍道: “明年俺们会盖新房,用我们总做主的话,要是夏天来你开窗,那都坐拥临水美景,一直要盖到靠江。 大门到时也有了,入户几十尺长廊,上面搭棚子的,嫌屋里闷热就坐在外面吃西瓜喝茶。 连入住的屋里在里面都带一键滑动解锁,也就是说是带铁插锁的,会让你们更放心。” 茄子包媳妇急忙抢话说: “还配有全套家具精工匠造,隐藏式保险柜,就是你们放银子的小箱,绝对能为大掌柜您守住财富和秘密。连住便宜的后院也美得很,后院能见到丛林,那也是你私家的,上山愿意咋玩咋玩。” 大蛾子正和王掌柜说:“要是又像今年赶上天冷来也不怕。到时有大炕,比眼下大得多。再让你们挤不着。这么说吧,打个不太好的比方,你这头炕梢得了瘟疫,你住炕头都不算得病。” 胡椒提醒:“人家田芯奶说那叫密接。” “对,你炕头得瘟疫,炕梢那都不算密接,明年务必来,老豪横了!” 几位掌柜感谢信写完,也忍不住笑出声,听起来不是房屋,好像明年要扣大棚。 双方都挥动着手。 “走了,乡亲们!” “一路平安,满载辛苦赚得银钱回到家乡!” xiaoshuolang.com jjshu.com piaotian8.com wcxs.net kanshulou.com booktxtx.com 123wx.org shuwang.net xiaoshuoshu.cc 1kanshu.net baishuku.net uuxs.org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是馋哭的吧(两章合一) “怎么了?” 许有银发现刘靖栋站在路上不往回走,顺着刘靖栋的目光看一眼远方,四支商队人影越走越小,刘靖栋还站在这里傻瞅啥。 “没什么。” 刘靖栋心想: 商队那些汉子遭罪走这么一趟,历经数月,怀里揣的热乎乎银钱,就是一家家老小的希望。 选择腊月二十八披星戴月上路,就为赶在正月十五前回到家乡。 趁年味儿没散开前,跪跪爹娘。再将银钱交给媳妇,让媳妇手头宽裕一些该添置啥就添置啥,抱抱娃。 想必在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这些汉子们在外面可能看似再普通不过,却是一个个小家的雄鹰。 所以此情此景,他很想吟诗一首。 无奈看半晌也没憋出一句完整话,只能将这副场景默默记下。 刘靖栋本就心情低落,当回到铺子后,看到眼前一幅幅景象,更是心绪复杂。 因为几位大掌柜将存储的冻饺子全买走了,一堆村里奶奶们正在和面、剁馅、包饺子。 面板放在炕席上,没有那么多张桌子,一群奶奶辈的老太太们只能猫腰跪坐在那里,六十多个擀面杖同时在擀皮。 许家、美壮家还有王家和万家,每家一种饺子馅,各家单独提供面粉。每家也会给包饺子的老婆子们一人发三十五文工钱,别说腊月二十八了,就是大年三十也要干。 旁边还有一伙妇人,由满桌子大婶带队在包粘豆包。 大鹏和大飞在外面炒栗子和瓜子。 刘靖栋很难想象,村里那些做挂面和灌香肠的大姨婶娘们又会忙成什么样。 听说那是镇北军订的货,必须要在大年三十前赶制出一部分。 还听说那些婶子大娘被吓的三天两头洗头发,就怕做吃食给做的不干净掉脑袋。 刘靖栋上炕接过两盖帘饺子帮忙送出去。 外面,许有粮和许有仓正带着一帮人抡起锄头劈砍冰柜。 冰块碎掉,许有银从旁记录这个柜子里面有啥,数量又是多少,哪些要拿进屋里化开留着给商客吃用。 刘靖栋记得,最开始村里用水和雪堆做冰柜,铺子前大概堆有七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冰柜。 眼下随着卖随着劈开防耗子的冰柜,只剩下十二个。 十二个冰柜存储指定是不够做买卖,可想而知要将货物备全又要干多少活。 后院,汉子们在喊话美壮的男人。 刘靖栋很纳闷许有仓怎么转眼又出现在这里,难道哪里有重活哪里就有他吗:“马小柱,随我们上山砍柴,动作快点儿,今日还要捕鱼。” 不敢再从村里运柴火了,要不然各家会不够烧。 商铺这面一天费许多柴火,仅澡堂子那里量就很大。 而早先村民们上山攒的一筐筐松树塔,还不敢乱用,那是要卖给过路客人取暖用的。 这不嘛,大伙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看到柴少就要带着镰刀去雪地里坎些树木枝子,背回来放在灶房晒晒干再用。 不知王小柱怎么又就改姓马,随了他媳妇姓氏。 马小柱闻言嘴里叼着半个大饼子,边系紧脚脖子上裹的靰鞡草,边打着嗝地往外跑:“来了来了。” 刘靖栋听到四爷爷老态龙钟地喊道:“注意安全,来年了,别招惹熊瞎子,你得有命才能吃它。” 在四伯看来,要是各个都有打猎的本事,哪里还有那么多饿死的人,都往山里钻多好。 可事实上,连常年干这个的老猎户,打猎死的死残的残的人都有不少。所以日子能稍稍过得下去,就别去招惹猛兽,好好活着不好吗。 汉子们利落应道:“晓得哩。” 四伯和七叔手里也有活,正将木刺磨得光光的,打算做四个木框将四封感谢信裱起来。 两位老人很开心,这回可和外面飘扬的彩旗不一样,这次并不是咱主动往脸上擦胭粉,而是商客们对咱半年来玩命干活的认可。 四伯和七叔裱完感谢信后,还要忙碌拉绳子挂上一排排红灯笼。 刘靖栋看到他爹从另一间屋里出来,只简单进屋喝口热水就挥舞胳膊吼道: “还剩下谁?随我来,咱们先去刨冰,否则等他们背柴回来,得啥时候能捞鱼。” 他爹扣头上一顶破棉帽子,又带走一大帮壮劳力。 刘靖栋开门进屋,给他娘吓一跳。 “你咋没去刨冰?” “我……”刘靖栋想再多看看,记下这个与众不同的第一年。 “行了行了,快躲开。”胡椒刚捞完酸菜。 酸菜缸里的水拔拔凉,她两手要冻木了,正端着一大盆酸菜给许家送去。 “娘,我来。” 许家比谁家都忙碌。 许有银在和许老太汇报,娘,贵的鱼没有了,除非咱能自个捞到,但可能性很低。所以往外推大鲤子鱼卖吧。 许老太正带着妇人们在另一间地炕屋里拆洗被套。 客人们盖好多回,一拨一拨的来人盖,再不讲究吧,新的一年也要洗洗。还不敢多洗。 因为章掌柜走前说了,有商队没离开,要等大年初二前后才会赶路,他们几人就向别的商队推荐了,反正异乡过年在哪里都是过,去二道河过,那里更热情好客。 冲这句话,老四有银又是不要钱给人装瓜子,又是给人装栗子。 之前还怕挨批评,特意打照面就小声汇报说:娘,儿知道那些都是卖钱的,可是大过年的商队赶路不容易,三十聚一起住客栈还不知道能吃些啥,就自作主张,给那些队伍送些唠想家话能吃的瓜子。 许老太说,做的对,大小伙子,要敢于在小事上拿主意。 所以许老太也是怕到时又来客人,就算被单铺在热炕上烤干,也没那么多帮手帮忙缝制,只敢指挥妇人们拆一半被褥。 此时听说贵鱼也卖没了,闻言回答道:“成,知道了。老儿,你去把那些灶灰清理装袋子,夜里拉家里让你奶熬碱面。” 最近饭碗刷飞了,一盆盆的碗盆没晾干就用,刚才一翻才发现,连碱面也没剩下多少。 唉,一会儿许老太还要包汤圆,大山媳妇那里在等着卖十五汤圆。 拆被子竟然成了许老太能歇些口气的事儿,耳边还要听各种汇报。 歪把梨儿说:“大姐,要不要把田芯儿是求人办事才送那么多酒传出去,以免村里有些老人会挑理说,净打溜须有本事的人,咋给外人白送那么多贵酒,不给村里这些长辈们。我跟你说,就怕不敢当面说,背后有人挑歪理。” “嗯,你负责把话给传出去。人家从远地方给运石头占多大地方呢,一车给咱白拉半车,章掌柜还要在京城求人搭桥做手术针。这都是人情才会送酒。” 刘靖栋看眼这屋忙碌景象,又主动去帮许有银装碱面。 刘靖栋没想到,今日连许田芯也忙得分身乏术。 当初许家搭炕剩下点儿砖又有了马粪,用马粪做了些砖,就用这些砖头和黄泥搭了三个公用大烤炉,盖在老白家房头。又搭了一个属于许家的简易小烤炉。 公用的在许田芯看来,就是现代新疆人烤馕的那种大烤炉。 眼下最厉害的面案师傅也已经不再是奶奶们,而是像红枣爹那些壮汉。 像刚刚章掌柜他们离开,每人都买了十个八个烤馕串起来挂身上带走。当即十面袋子面粉没了,红枣爹他们就洗干净手开始和面烤饼。 这个烤饼子钱是村委会给发工资,村委会给出面粉,给干活人一个饼子提一文钱。不仅要给做好饼子,而且还要包柴火。 而村委会所得银钱,买了不少红灯笼,彩旗,清雪的铁片子。 据说下一步,二道河集体就要攒钱打造两艘大渔船。 许老太曾和许田芯开玩笑说,不战时大型捕鱼,战时逃荒用。到时你再看,别人还如热锅蚂蚁不知道往哪逃,咱们一村子已经扬帆远航。 就不信了,匈奴会把房子扒了,等稳定了再顺大江飘回来。 至于许田芯正用的许家小烤炉,就是像壁炉一样,底下放木绊子烧,上面搭着炉子,炉子中间有上下两层铁抽屉。火大点儿放下层烤制,火小点儿放上层烤,烟筒单独走直通房顶。 许田芯要做的是曲奇小饼干,用鸡蛋、盐、糖粉、玉米油、面粉和熬开的冻牛奶做。 这里天气太冷,运输更不便,周边村落倒是有养奶牛和卖羊奶的,但是不可能天天给送。 许家每次会买一个月的土牛奶煮开冻起来,澡堂那里是要是推个奶或是做吃的要用,解冻后再煮,味道和新鲜的没啥区别。 这不嘛,许田芯调好饼干面粉,用筷子搅拌的她胳膊疼,此时正在煮化冻牛奶,奶皮子浮在小锅上,她嘴馋在用勺子舀奶皮子吃。 一边干活,一边吃。 油纸卷成桶剪开个小洞。 当许田芯将小熊模样的曲奇饼、刀剑模样的曲奇饼,还有爱心型的,花朵型的、骏马型的饼干放进烤炉里,又开始忙碌熬制桃罐头和花红罐头。 花红果子其实比山楂好吃,更有果子香味儿。 许田芯打算熬出罐头,装上几坛送给吕岩和岁丰岁和以及贾莱,外加一个白慕言。 当然了,更要多熬煮一些,留着自己家人还有关爷爷一家守岁吃。 “哇塞,酸甜。”许田芯又尝一口熬出的果子水,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 刘靖栋本想和田芯聊聊自己的心情,看到这副场景没好意思打扰。 刘靖栋将草木灰袋子堆放好,来到后院上厕所时,大鸟和一帮半大小子在劈木头。 一帮半大小闺女们是在草棚子里,主动帮大人们干活刷喂骡牛的水桶和槽子,一个个小手冻通红。 小姑娘们嘴里还叽叽喳喳念着童谣: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除夕熬一宿!” 不知是哪个景象刺激到刘靖栋,他加快脚步去了茅房。 这一辈子也没人知晓,此刻刘靖栋正蹲在茅房里抹眼泪。 在哪呢?扫房子,宰公鸡。 他还心疼那些赶路的商客们呢。 岂不知,村里的爷奶叔伯们已经辛苦许久。 家家没有空准备年货,还要赶车将年货送出去卖。 老白家白姑姑刚刚说,人家明天腊月二十九就要贴上对联,宁可关门不挣钱,也要提前休息过个好年。 事实上,白家的营生并不辛苦,来人买货就卖。 他们村里却有太多太多的叔伯婶娘们,已经熬夜许久。 连他们村从王老八那里讹来的两头老母猪,一直说杀杀杀,大伙吃顿好的,一直也没空杀猪。 所以刘靖栋哭是因为,他很想吟诗一首,来记下二道河整个村落,连过年都没空的景象。 想化成文字告诉告诉别人,告诉先生和同窗学子们,当别人听说他们是二道河村人会高看一眼时,为高看的那一眼,他们整个村有多么努力。 无奈实在是没本事,心里明明已被搅合出浪花,仍是憋不出一个字。 刘靖栋头一次意识到,爹供他念书的银钱真的打了水漂。 刘靖栋哭着擤大鼻涕,擤完看着手中玉米叶突然一顿。 擦屁股叶子又是抹眼泪,又是擤鼻涕,那他咋站起来啊? 他用什么。 忽然茅房里刮进一股邪风。 刘靖栋眼睁睁地看着,冷风一吹,苞米叶子还冻硬了:“……” “翟叔在不在,翟叔?” 老翟头正坐在漏水管子前面笑出声,终于被他看的不漏水了,再坚持坚持,等新管子到的哈。 随后怀里揣着一沓苞米叶子去了前院找活干。 要问老翟头为啥连厕纸都看守,咱是正经过日子人嘛,谁用才会给谁发两张,多了都不能发。还要攒出来包粘豆包哩。 男子汉要不拘小节。 当刘靖栋从茅房里出来时,前院传来欢呼声。 因为总做主终于想起那两头猪,宣布别看明天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咱也要杀猪。 许老太看到刘靖栋出现,招呼道:“进洞啊,婶子就不和你客气了,麻烦你明早天不亮和我家那几个,押车将货物交给赵镇亭。你们不用跟着去军营,赵镇亭会转交。等你们回来咱就杀猪,咋样?” 刘靖栋笑得弯起眼睛,大声应道:“好!” shugew.com netxiaoshuo.net dushu365.net 7jxs.com fangguanxs.com qbxsw.net soshu.org 99zw.cc 7ixs.com dushutong.com pywx.com xiaoshuo5200.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三章合一(为游雪打赏+) 春芳娘凿了一天玉环面的鱼肉泥,一边不停用手捶打胳膊加快脚步朝家走,一边心里琢磨着要赶紧回家洗洗被套,擦擦炕席。 一切都已经过去,新的一年是新的日子。 当春芳娘推开大门时,就看到院里已经晾晒满满一绳子被套布单。 春芳早已经带妹妹们扫完房子,正在刷灶房的锅碗瓢盆,连她最小的弟弟也拿块丝瓜瓤在擦水缸。 春芳娘心里一下子热乎的不得了,推门就笑着大声说道:“还得是我闺女们能帮家里干活,贴心。” 春芳扭头乐:“娘,回来啦,不是我们贴心,是我们小东家比你们东家好,从今儿起给我们放假了。田芯说,一直到她镇亭伯啥时候正常当值,我们才会啥时候开工。” 春芳娘跟着乐,心里却明白许田芯为何会这么安排。 没有干活的地方,租的是村里两家厢房屋子,加一起一共四间外带两个仓房,而那两家又都有外嫁姑娘,初二初三保不齐要回娘家。 大过年的,这么多人来回干活走动,再加上人家外嫁闺女带着姑爷子回来,那多不方便。而且干活这些姑娘们,有的还要去外村姥姥家走动不如给放假。 当然了,就算没有这个原因,许田芯一向也是东家里最大方的那个。平日里又是搞串休又是熬夜干活会给补助饭,听闺女们说起过,让租房那两家老太太帮忙给熬过不少次小米粥加鸡蛋呢。 果然,许田芯小东家的年礼,虽迟但到。 二女儿春杏高兴地用簸箕装出两份年礼说道: “娘,有两件喜事,今早小东家提拔大姐了,在俺们这些干活人里选出十位要去干别的活。不仅开春连衣裳鞋袜都发,而且往后大姐的工钱,每月就要八百个铜板了。” “啊?八百。”大闺女一个人一年就能挣小十两。 没错,春杏甭提多骄傲了,她已经打算好,往后要和大姐一样使劲儿干活。她们姐俩打下一个好底子,让人觉得不白用,争取明年新工坊建完,让小妹也被选到小东家那里。然后她们姐仨挣钱,还要供小弟去学堂。 “这第二件喜事嘛,自是大姐和我的年礼。 娘,你看,发带。大姐是粉色的,我的是绿色的,我俩一人给小妹剪掉一截,到时三十给小妹一边戴粉一边戴绿。 有二斤大枣,我和大姐就是四斤,二斤红糖,一样也是四斤,给娘和小弟冲水喝。 另还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要么选擦脸油、香皂和洗发的,听她们说里面竟然还有洗牙的。另一种嘛……” 春芳好笑地看着二妹给娘又拽到门外继续显摆:“娘,你看,小东家给我们发了鸡,一人一只,冻得杠杠的,可肥实了,咱家三十一只,十五吃一只!” 可想而知,许田芯和刘靖栋出门卖货能不受欢迎吗? 她们不仅卖,而且“一站购”自己也购物。 一走一路过,就将十个边远村落的家养鸡全划拉回来。 双赢的事嘛,一方不用挨冻出门就能赚到银钱买二道河的东西,另一方家里缺鸡。 许田芯最初想着要是姑娘们都要护肤品,就将鸡放铺子那里卖。许家无论到啥时候都缺农副产品。 万万没想到,大多数的姑娘都选择要鸡拿回家。没要到鸡的也多要包糖,比方说红枣,说要给她爹留些糖揣身上,干活饿了时能冲杯糖水喝,还让田芯给她打配合,要是家里人问起就说鸡分完了,多分半斤糖。 像红枣这种需要打掩护的有五六个,多亏许田芯记性好,这要是刘靖栋给姑娘们当东家,首先刘靖栋就会记错说露馅儿。 可此时,春芳娘看到两只鸡却有点儿沉默。 两个闺女明明能分两套擦脸油却一套也没留,全换成鸡。 春芳娘进屋才发现,原来红枣和麦苗也在她家。 两个小姑娘是啥时候来的? 已经来一天了,从散工放假连家也没回就来了春芳家。 红枣和麦苗先帮着扫屋子,紧接着,春芳她们姐弟几个干活,给炕烧暖和的,她们就盘腿坐炕上缝被褥。 红枣正在絮棉花缝棉被,笑着说:“婶子,给你家添麻烦了,洗完衣裳只能先挂外面冻着,等我把这条被子缝完的哈。” “那算什么麻烦,半夜撒尿功夫,再给捡进来铺炕上晾就来得及。你这是给谁做的,我瞅全是新棉花棉布,给你爹?” “哪能,给我爹,我伯娘也会发现,又该大过年的闹的鸡犬升天。” 麦苗用针的另一端挠挠脑袋接话说:“我们是帮田芯儿给关郎中做被褥,婶子要帮忙保密哈,我们特意跑你家来做活就是为了不让关爷爷知晓。” 春芳娘一口应下,看眼窗台上放的擦脸油啥的,一大套,猜到是麦苗的年礼。 这些姑娘里,别看麦苗家也穷,但人家儿子多,本身就对麦苗这个丫头不孬。 这回村里有活干就更妥了,连麦苗爷爷也在澡堂子搓澡挣钱,不差麦苗拿回家一只鸡。倒是处处夸嘴说他孙女出息了,跟着田芯混,一天吃三顿,饭是饭钱是钱的,帮家里不少。 春芳进屋给娘倒杯苞米面粥,“娘,你先热乎热乎肚子,我这就蒸干粮……娘?” 春芳娘突然重新戴上靰鞡草做的帽子,边往外走边说:“我想起一件事儿,要出去一趟。”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 春芳娘手里拎着一只冻鸡走在去许家的路上。 起码要有一套擦脸油的,闺女们大了,谁还不爱个俏? 要是等家里攒不少存银再给闺女置办这些,大闺女脸要造坏了,更是离嫁人也不远了。 春芳娘想到大闺女离嫁人没多久了就心酸,在娘家没过几天好日子,更是下决心不能太亏待孩子。 所以她打算乐呵呵的先不寻思往后,擦脸油要换回来一套,鸡也要再买一只,让孩子们十五照样有肉吃。 你要问她为啥死心眼不去买一套护肤品,因为春芳娘了解许田芯的厚道,人家卖的抹脸油能是一只鸡的价钱吗?打听打听卖给青楼那些人多少银钱,那都是带着贴补的。 再一个,许家永远缺鸡缺肉存储,她要是想给家里再买一只鸡,不能暗下给扣留。 宁可多花十文八文让许家仨有帮忙捎带一只。 而和春芳娘有一样想法的人,还真挺多。 这个时辰,春芳娘没想到老许家围着这么多人。 许老太让三个儿子尽早回家是补觉的,天不亮就要出发嘛,争取城门一开就抵达。 结果“仨有”觉没睡成。 宋奶奶拽住许老二衣袖:“粮子啊,你明日去镇里帮婶子捎三只鸡,要百十多文一只的噢,你看着买。” 许有粮憨厚道:“其实俺家铺子就有,要是三五只的就到铺子买吧。” “那不行,我听人讲一直到初六镇上才开市。而咱们这面万一来好几伙客人呢,到时想买都买不着,你家存的那点儿肉够干啥的?” 张二蛮子媳妇道:“对,你四爷爷说了,咱们的主旨是先别寻思那十文八文的差价,客人吃的供不上所有人都会耽搁挣钱才会哭。那就不是十文八文的事了。所以咱大伙眼光放长远点儿,眼下宁可先从外面划拉,别放空车,也不要动村里存货。” 许有银看眼他二哥那面,听到这话翘起大拇指道:“奶奶们,瞧瞧这觉悟。还得是您们!” “那必须的,快着些,老姐妹,还有谁要买鸡买肉?抽空咱自己也包些冻饺子吧,存储起来饿了就煮了吃,不耽误干活。” 春芳娘急忙报数:“我家我家,一只,百文以里鸡就行。” “有没有买鸡蛋的?凑四筐。” 不知道是从啥时候开始的,二道河回回出门不放空车成了习惯。 人还越聚越多。 二老懒媳妇正拽住许有仓衣袖:“小三,婶子家要买四个猪爪子,你叔愿意啃那个,你千万别忘喽。” 歪把梨儿起哄道:“哎呦,你还要买猪爪子,蒸点粘火烧子就不孬啦,想想几月前的苦日子,啥家庭啊?那么惯着老爷们。” “那你看,大过年的,毛驴子都要吃点儿好的呢,更不用说俺家老爷们啦。再说,我让他啃猪猪爪子多挠挠,明年挠回更多银钱给俺们娘几个花,你会算账不。” 可见,刘靖栋盼望已久的年味终于来了,可苦恼也随之而来。 明日回来,他们十几人要帮村委会和许家买回十几车粮食,要是再帮忙买这么多年货咋回来啊?搞不好连背带抱,牛脑袋上恨不得也要挂几个猪爪子才能赶回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许老太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间还有第十四伙人赶来给大将军送年礼。 她一边挥舞铲刀做饭挣钱,一边耳朵热得不行。 这是谁在背后嘀咕她? 拜她孙女年礼所赐,村里婆子们不敢当面吐槽,背后还是忍不住冒酸水说: “瞧我那大孙女拎回来的那些年礼。 我要是能年轻三十岁,真的,我不怕闲话传到总做主那里,我也要去小东家那里干活。 挡不住真眼气,大孙女还问我,奶奶你得啥啦?我说你许奶奶怕我们累着,还有里正家、老王家、万家,美壮家,这些都怕我们累着,我们年礼是俩胳膊拎俩手。” 其他婆子们笑出声:“是这样。本来能及时结工钱就不孬了,可是人怕对比。孙女们干着干净体面活,前段日子发衣裳发鞋,这次又连头花都发,咱们可倒好,扒眼看着啥也木有能不闹心吗,好像还不如个孩子能干。” “啊欠!”许老太揉揉鼻子,她确定自己没感冒。 到底是谁在说她坏话,谷素芬是不是你?! 许家灶房,老老太一边放轻动作制碱面,怕影响到孙儿们睡觉,孙儿们后半夜就要起来。一边在嘀嘀咕咕小声骂着,因为今晚她耳朵也烧得厉害。 谷素芬,是不是你? 指定是老大媳妇骂她呢。 搞不好过年还会剪小人垫鞋里踩她。 可这次老老太还真冤枉谷素芬了。 明日旺娣来就会说,她爹娘怕许有书亲事黄了,怕彻底鸡飞蛋打,就提早去将过礼钱送去写了定日子婚书,连雇官媒再加上过礼拢共三十五两花出去了。虽说定下五月份嫁过来,好让新媳妇帮家里种地,但是谷素芬掏空腰包一股急火病倒。 这里是没空准备年货,许老大家是没心思准备年货,也是啥都没准备呢。 所以骂老老太的另有其人。 就是她当初赶往许家庄一起乘车那些人。 许家老老太说的挺好,可是在哪呢,二道河会来卖年货,还会来车接送他们去洗澡?一直也没来。 关键这些人回村好顿宣传,耽搁自家洗也就算了,至多不图那个吉利,还耽搁了别人家。尤其是等着红纸对联和油盐酱醋的,还有家中有小子闺女初二三要相看人。脖子泥常年不搓一回,不好好泡一回根本搓不干净。 人嘞? 连白家庄都被耽误了,有人问白姑姑:“二道河不来卖货了吗?” “哎呀,头拨货早就卖完了呀,没来咱们庄子转悠吗?” “那你就说,他们那里到底还有没有货了吧?” “对联没了,肉和粮食还有酒也指定是不能卖了,听说自个都不够用。至于其他倒是有点儿剩。可眼下都这个时候了,像针头线脑的人家又不着急卖,恐怕是不能来了。” 有的村里正脑子活络。 听闻村民们在傻等二道河,结果没等来被诓骗了。 又想到赵镇亭给开的那场里正会议。 镇亭说了,往后每隔一个半月就要开一次碰头会议,每位里正都要汇报这一段日子为村民们做些什么好事。连道远的也不放过,让传书信过来,还会抽查汇报是否属实。 镇亭一副他们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拉倒的样子,这是要来真的了。而且开会动了怒气,质问他们凭啥拿着里正俸禄不办实事,一个村落住着几十上百年沾亲带故的亲属,要是一点实事不做,祭祖的时候到底愧不愧得慌。 这玩意儿不是十几两俸禄的事儿,给拿下来丢人啊。 所以脑子活络的里正在腊月二十八这日,正好趁着大伙烧完纸回来,组织大伙喊话道:“要洗澡的,要去二道河买年货的,坐这辆,二道河不来车接,咱自己去。要进城去买春联和屠苏酒的坐那辆。” 这么办,起码一个月后有汇报的。 腊月二十九,倒计时还有一天即将就要迎来新的一年。 凌晨三点多钟。 许老太扒拉客人们:“尊敬的贵宾呐,还去不去给大将军送年礼了?我儿子们要去镇上了,你们跟着走啊?” 许老太老低调了,一直没和这些人说,军中在她家订货,她们也是和大将军有联系的。 她怕说了,不好收钱。 “啊?跟着跟着。” 许家门前,刘老柱家的两辆牛车,刘老柱弟弟放在这里卖的两头牛,王家的,万家的,孙家的还有曹家的,连美壮的毛驴子都用上了,再加上许家的一共凑十二辆车装满货物。 荞麦挂面,白挂面,香肠,骡的高高的装满十辆车。 这还是在清空所有存货的情况下,库房空了,才付货八分之一。 许老太的三个儿子身上还很沉重,背着这段日子七百多两连本钱带挣的碎银,要在回程时,再买七百多两的粮食。 可见大营一天要消费多少吧,大将军没有私库不挖金矿都补贴不起福利。 刘靖栋身上是揣着村委会的银钱,村委会也要买粮。 刘老柱举着火把看眼他儿子,又看一眼,有点儿不放心,从刘靖栋手里要出一半银钱交给今日会跟车去的王玉生,一人揣一半,丢了也只丢一半。 另外,还空出两车是装的年礼。 许田芯送吕岩一车六十坛高度白酒,酒刚搬上车,牛差点尥蹶子不想拉,太沉了,过年了不给放放假啊。 还有吕岩、岁丰、岁禾各两坛屠苏酒,桃罐头和花红罐头各两坛。她新做的大米皂、蜂蜡唇膏和面霜各一份,一种许老太做的汤圆,一种许田芯本人做的曲奇饼干各一份。 给贾莱的酒和罐头数量如上,以及一套男士洗发沐浴的,和一份曲奇饼干。 两车装满后,大将军霍允谦的年礼盒放在最上面,还给配个精致的竹编小箱,和现代手拎的行李箱很像,连锁头都是盘花的。 箱子打开,一左一右缎面包裹两个白瓷小瓶装的屠苏酒。再别的年礼,没有。 以及许田芯一封红色信笺,不仔细看以为是婚宴请帖。 信件内容先是正儿八经回答上官问题说,之前的书才看半本,有些愚钝还没有什么心得。 但对大将军又送来新的书籍很是心花怒放,不能言喻的受宠若惊。 最后是祝愿大将军新年顺遂的词。 许田芯写的时候,还拄着腮帮子遗憾地琢磨,要是白慕言知道她认识大将军该多好,白慕言就能帮她写信,免得还要苦恼措词。 说深不行,咱没那交情。说浅不行,显得不够敬重。说多还不行,有男女传播信件私相授受之嫌。 唉,她其实有时也羡慕刘靖栋,她不装文化人好了,是不是很多时候就可以说:“俺也一样”,多省心。 早上五点半,城门刚开,赵大山已经等在这里,当看到货物时差些脚底打滑。 这叫帮着捎点货啊? 他婶子家管十二辆冒尖儿货物叫一点儿啊。(本章完) shugew.com netxiaoshuo.net dushu365.net 7jxs.com fangguanxs.com qbxsw.net soshu.org 99zw.cc 7ixs.com dushutong.com pywx.com xiaoshuo5200.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看看人家多大方(两章合一) 早上五点半,外面还是黑乎乎的天,从旮旯里忽然冒出个人插嘴道: “镇亭大人,就算没有这些货,您治所收上来的那些冻鱼也装不下。不行雇驴吧,啊?” 东北这里,用什么词来形容活太多,已经到了干不动筋疲力尽的程度,那就是:不行的话,雇人吧。 这位可倒好,让雇驴。 刘靖栋在队伍中间,影影绰绰好像听到他亲叔的声音:“老熟(叔),是你吗,你咋来了呢?” 刘老柱的弟弟两手插暖袖,连看刘靖栋都没看,心想: 戗风冷气的,没空理侄子,在聊正事。 刘老柱的弟弟前不久弄来一批毛驴,他对已经归属为镇北大地的农民们非常看好,坚信好好干下去,明年买驴的指定多,就趁眼下价低购置了一批。 但大牲口这物种,在没卖出去前,不用它也有嚼用,那都算开销。 所以他在磨叽赵镇亭,想要共享单驴呢,让官衙租他车。换以前的镇亭,他指定不敢,那时的治所征用牛和驴也不会给钱。 但眼下归为镇北大地了,赵镇亭又为人正直,刘老柱的三弟寻思试试,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 赵大山看眼面露踌躇的许有粮,猜到在犹豫想和他们一起走了。 可是明天就要过年,婶子卖那一批货经过他手转交契书,还有冻鱼本就归治所管,衙役们遭罪走一趟也就算了,这是职责所在,让二弟几个小子跟着去不是那么回事。 又想到他凑的那二十辆牛车加驴车,外加他那匹老马确实不太够用,他那匹老马万一承载不住货物再嘎巴一下倒塌,想想就心痛,咬咬牙道:“成,租。” “好嘞,镇亭大人,看在您腊月二十九还要为俺们小老百姓奔波,如此宅心仁厚,我指定给您最低租赁价。再一个,您用上就知道了,我那些驴呜挠一下子就能干出一侉子远,跑起来嗖嗖的,绝对的马中赤兔,驴中马户。” 在这里,嘴巴不会多说话都卖不出去货物,绝对不让话掉地上,人人有自己的一手活。 有了刘老柱三弟的那些驴车,外加随队伍的陈管家,听说治所是要给镇北军送年夜饭吃的鱼,并且二道河,对,就是他昨晚住的那个二道河还有年礼,要送给贾将军和吕将军的?! 陈管家胖胖的脸上露出吃惊。 陈管家不知道其实还有霍将军的,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那也伸出了发财爱心的小胖手,招了招手说:“往我们车上装,我们车还有些空位置。” 赵大山出发前特意对许家仨有解释说:“我和你们嫂子要初四才会去你们家。你嫂子非要明日,明天不行,明早押送货物回来要值守,三十初一都是我。初二还要回趟老家祭祖,告诉你们娘一声。” 许家仨有一边帮着装车,一边痛快应下:“不着急,大山哥,自个家啥时候去都赶趟。”主要是怕他们也没空招待。 早上七点,辰时。 二道河小子们先去了镇里集市口买零碎八碎的物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猪肉摊子,今年猪肉嗷嗷涨价。 从最初的二十文涨到二十二,临到年节直接飙到二十六文一斤上好五花。 现在许家经常进镇里买粮油,自己家开买卖小道消息也比较多,所以耳闻就目前这个肉价,还是镇北军调控了的。 镇北军本身买不少肉,和外面各镇各县都有合作,这才从外面又调来了许多猪肉,要不然眼下就没有卖的了。 对,没卖的,就这么夸张。 因为养猪的人是有数的,以前日子又不好过,买肉的人少,谁敢一口气养那么多猪? 且许家还叭叭的吐槽别人呢,说这是谁啊?买那么多肉囤起来,指定是那些大户干的这事儿,瞎凑什么热闹。 岂不知里面就有他家,他们还好意思骂别人。 天天做香肠,天天在商铺那里往外卖肉。更不用说,自打十月份就买不少猪胰子猪肥膘做皂角,那时市面的肥肉全被划拉光了,许家三天两头凑吧凑吧就购买一只猪,这还能有好? 像是供给许家的猪肉贩子,往年卖不完肉大年三十还要出摊,今年早早的猪圈空了,猪肠子啥的全都白送许家,这就收工,发达了。此时正坐在热炕头上和他老伴研究,正月里要不要去给许家走个礼,怕明年许家不和他们家长久合作。 他老伴抠门,说许家还有仨小子没成家,以后等成家再随礼不行吗?过年就要走礼,建新房还要随礼,许家咋那么多事要随礼呢。咱家小子们全成家了,他们也不给回礼那不就赔了。 结果被她男人训道:“别瞎算计,你不晓得这里的事儿。看着吧,今年见咱家挣不少钱,明年养猪的人一定会变多。大伙日子再一好过,当养个孩子玩了就养猪呗。远了不说,你当许家自己养不了猪?那一桶桶带油水的刷锅泔水,就算许家瞧不上这点儿小钱,二道河借光就会有人养。” 可见,只一家的买卖能卖到外地,在能做大做强的情况下,这就能关乎不少人家的生活了,关联者全都能跟着挣到钱。 要是有很多个“许家”在镇北大地拔地而起,要是将军府自个也要做买卖呢,那这里的老百姓会有许多活干。 这不嘛,这家摆摊猪肉贩子虽然没和许家合作过,但是他却认识许家仨有,只是仨有不认识他。 看到打头的许有仓和穿着不孬的刘靖栋,眼里带着光,能不能刚出摊就收摊在此一举了,急忙张罗道:“这可是稀客,要买肉不?我给你们秤挑高高的。” “叔,猪爪子咋卖的?” 许有粮从后面过来又补充一句:“后鞧又是啥价?” 粮子觉得村里婶子们说的对,家里虽然有囤肉,但是最好不动,以免客人去没啥吃的,那才是会影响口碑的事儿。留下不好印象,下次人家不来了,就是影响自家和全体村民们挣几十两的事儿。 所以宁可在外面一斤多花三五文买点儿。 许有粮打算给丈母娘和在家的小舅子买点儿肉吃。 小芹嫁他三年了,他做姑爷的从没给岳母拿啥像样年礼。 是,今年娘和田芯给了两套衣裳布让送给岳母。 可那是娘和侄女的心意。 他想用他们小两口的钱给岳母再买点儿。到时像有银说的那般,回门那天赶着牛车,非要特意从小芹大伯家门口路过给那家人看看。当年于家分家时,没少欺负他小舅子们这一支。 现在大力出息了是一码事,他这个唯一的姑爷子也要帮着出口气是另一码事。 许有粮一口气买了三十斤后鞧肉,大力没多想,以为是许老太吩咐的,正往摊前凑回答刘靖栋的问题。 刘靖栋问:“咱村还有谁家要买猪爪子来着?我冻懵了,忘啦。” 大力说:“四爷家四个,二老懒叔家四个,七爷家和是曹叔家是俩,美壮姐家要给蛾子大娘家送俩当年礼。还有里正叔家和万大爷家是要一扇排骨。王哥你家要多少来着?” 王玉生说:“开铺子买粮食不凑手那阵,我老丈人没少借我银钱,我要给他买猪头肉。唉?店家,你这些猪爪子都是烤过的啊?” “褪毛嘛,好嘞,都给你们秤高高的。”猪肉贩子乐够呛。 十二个小子凑一起也面带买货的激动笑容说话,嘻嘻哈哈说刘靖栋是不是你馋要吃排骨,刘靖栋说:“你们最是了解我,我向来不是馋人,是俺爷奶今年在村里,俺奶爱吃。” 他娘还说,他爷自从县里回来,就一直惦记要请村里老兄弟们喝酒,索性趁着年节给请家里吃一顿。而作为里正家,往年又从来不请客,这把炖上一大锅排骨,让人出去说都是硬菜。 许有银已经去了旁边摊子,正阻拦同村小子让别买褪毛鸡:“你不晓得吗?咱村大娘们不稀罕白条鸡,那鸡鸭鹅毛都攒着呢。” 不过,谁也没有他嫂子攒的多,许家已经攒好几麻袋。 这帮小子又买了两筐大鹅,一筐装六只鹅,买十二个。顺嘴还打听打听野鸡野鸭咋卖的。 随着买完各种肉,集市上人越来越多。 集市上有叫卖卖木炭的,还有卖鞋垫子的。 “客官们买点儿吧,五文一副鞋垫,卖不完俺娘不让回家吃饭。” 你少来这套,我们买了你鞋垫子,俺娘也不让俺们进门。 “卖棉裤的,卖不打滑鞋,摔个大腚墩你来找我。” 净忽悠外地客商,在这里走路哪有不打滑的鞋,赶上下雪路面全是冰要爬着走。老牛也走一步倒退三步。 集市上还有卖木薯粉的,卖豆腐的,卖芥菜疙瘩的,地上堆着小山般的芥菜疙瘩,上面盖着破棉被。 再往前走,是石磨在卖花椒大料,现场研磨粉沫。 卖糖人的,豆包的,卖红纸的,帮写对联一副五文的,刘靖栋觉得自个能挣这个钱。 还有不少卖木耳榛子和小冻鱼的,终于让小子们逮住卖鸡蛋的了,“来四筐。” 竟然在等待装鸡蛋的功夫,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卖驴嘞!” 旁边还有他媳妇带着儿子喊:“还卖驴肉火烧。” “老熟啊”,叔叔的意思,刘靖栋就纳闷了:“你家到底是弄回多少头驴,放村里寄卖的牛还没有卖完,你看,这不是让我们用着呢。而且除了活驴咋还有死驴,婶娘,您怎么也卖上火烧了,啥时候回家过年,俺爷在盼着,今儿村里杀猪。” “明儿,明儿一早。”刘老柱弟弟也闹心,怎么又遇到了侄儿,还要倒搭几个驴肉火烧,脸上带着笑往外掏火烧:“不行不行,必须一人一个,别来回推搡影响你们婶子卖货,都尝尝驴肉是啥滋味儿。” 只有刘靖栋当场就造了,其他人都找借口说要去买粮食没空吃。 许家仨有和大鹏不约而同将火烧揣怀里,打算带回去给家里人分着吃,这就是许家几位“少爷”的真实生活。 “二少、三少,四少,小的给您们拜年了,这几位是?” 许有银看眼大鹏:“这位应该是小少。” 少爷的子女或是侄儿,想必是这么叫。 “那几位也是俺们村各家少爷,小哥,我们都是来买粮的。” 没一会儿粮铺传出三位小二商量的声音,一边商量着,到底要不要去钱员外家寻回东家问卖不卖。一边和许家仨有解释说: “实不相瞒,全卖了你们就搬空了。 一是年前那场大雪,像酒啊粮啊这些重物本就运来不多。 二也是听说明年会有大粮商来咱们这里开分号,专卖那些官家,我们东家就没敢多囤粮食。 而我们这一行又是被管控的,即使不被管,我们东家也一向是粮铺不准卖空。 说无论啥时候,即使城破,粮铺也不能卖空不能率先离开,否则百姓们会更慌,这是我们东家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要不,哥哥们给我每样留个百十多斤?” “冲你们东家的人品,咱兄弟们也不会挑理,成!” 你不成也要成啊,随着搬运才发现十二车装满了,大鹏脖子挂着猪蹄子,王玉生身背小米,刘靖栋前胸挂猪头,后面背排骨,还有四筐鸡蛋小心翼翼放在粮袋子最上面,最上面铺个草盖帘。 “完了,飘雪了,可别下大,咱们还要尽早赶回去杀猪。” 出城的时候,出现了一副让路人驻足的场景。 那就是有一支商队忽然喊许老二他们:“是二道河的吗?” 许家仨有齐齐回眸:“是。” 难道你们就是传说中要去俺们村过年的商队? 不止。 还有一支商队正从大车店往外跑,随着跑,领队还被不少人调侃:“您刚刚还说不去呢,说在哪都是异地他乡,对付两天,等初二装满货物直接离开。” 突然就不想对付了。 “等等我们!” 与此同时,赵大山这面送货队伍也偶遇一支特殊马队。 陈管家一眼就认出,对面领队是霍允谦的私人护卫姓岳。 本来霍允谦打算以穆公子的名义给二道河那面送礼,也应该派九宝是最合适的。 但是霍允谦送给二道河的年礼里,其中有一样是一筐石榴。 霍允谦怕九宝为形容难得,将这筐石榴籽形容的跟舍利子似的,就打算另择其人,找个不多言多语之人。 而在他选的时候,听九宝说吕岩在派人装车要给许田芯送年礼,给装不少烟花。贾莱知晓后也在装车,没少装从海边运来的咸带鱼,就这样,索性他的年礼也混在这里。也不用以穆公子的名义了,再给贾莱和吕岩找点儿事做,就派了自己的私人护卫。 (本章完)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汇报这一点就够用(两章合一) 赵大山看到马队迎面而来,急忙摆手示意衙役队伍靠边,让马队先行,并且本能地行军礼抱拳立正站好。 这就是赵大山的难得之处。 他在霍家军分支军营待过多年,更深入骨髓地知道,将领官阶的意义,内心也很敬重。 或许镇里的百姓还习惯性地认为,地方官才是他们的天。 但别忘了,这里是镇北将军府管辖。 镇北将领高于一切,百姓们的户籍簿也已经在前两天变了,前面加注镇北军官印。所以他一个小小镇亭,比起在大营里那些真正的将军们,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办事文员。 再看对方载的是谁的年礼? 赵大山七年前入伍第一课就是辨旗帜、审金鼓,先明旗之别。通过将军旗帜辨认出,那是他辈子想见都够呛能见到的贾将军,人家在最上面呢,他在最下面。 还有一代女将吕岩的私旗。 尤其是吕将军的年礼车最为扎眼,私旗迎风飘扬,发出猎猎声响,上绣官阶图腾,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压根儿不怕老百姓猜测这是要送往谁家。 赵大山不知道的是,其实头车都能升起用牦牛尾制成的旓,当地最高将领的旗帜,这波操作已经属实低调了。 衙役们站在飘雪的天里,一个个正随着赵镇亭眼观鼻鼻观心垂眸。 本来衙役们中,最开始刚看到马队时,还动过心思想撺掇镇亭大人上前问问,看方向要是也押运货物到镇里,这样双方都能少走一段路,他们互相换货呗? 可是随着马队临近,车辕从面前压雪而过,大家愣是连抬头好信儿看一眼也不敢看了。 后来,当衙役们返回知晓是年礼,并且还是送往许家时,一个个惊愕得半晌无言。 关系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而不是许家运气好,许姑娘又占了女子身份的便宜,更方便近身女将军得了眼缘才攀上关系,将货物卖与大营? 严重低估了。 新入职的小衙役们,终于明白带他们的老衙役,为何会在他们第一天上值时说,去二道河传信儿不要摆谱,就正常有话说话。你只要做到这一点就太平。 千万不要看那一村子人好说话,就到那里传话传一半,折腾人家白来镇里一趟两趟,别动这心思。或是能一次说完的话,你非要自诩身份说一半,想着让村民求着你再开口,那你可摆错谱了,给惹乎急眼卷铺盖回家没人能保你们。 那时他们只以为是许家和赵镇亭的关系。 认识镇亭嘛,叫伯伯,许姑娘身份就抬了不少。 虽然传说比较多,说许家路子广,家底厚实挣不少银钱,听说许姑娘的陪嫁银有五百两。 但感觉甭管咋地,离他们也不是那么特别遥远。不至于到高不可攀的地步,毕竟感觉自个也挺出息挺能干,是有正经俸禄的小伙子。 所以就连前不久他们还曾私下笑呵呵说过,许姑娘又穿戴什么进城了,不知花落谁家。并且有野心的忍不住在许姑娘来治所时往跟前凑,胆小的也会偷瞄。 当知晓低估了一切时,只觉得后怕,往后无论是许家的殷实还是许姑娘这个人,背后也不能再瞎说八道。 不过,小衙役们要是知晓,此时许姑娘正在杀猪,他们仍然还会忍不住议论。 一个姑娘家是怎么做到的,既能文绉绉写契书摆弄花草,又能活蹦乱跳抓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雪越下越大,却抵挡不住二道河人想吃大锅饭的热情。 一个个油棚子支了起来。 从各家借的大桌子也已经摆好,每家出五颗酸菜,四颗白菜,还有大蒜大葱香菜,用盆装。 十口柴火大锅正烧着热水,旁边还有两桶泡发的木耳。 这两桶木耳是刘老柱家出的。 许家出做饭的所有盐巴。 万家出酱油,曹家出醋。卖盒饭的王家和美壮家还有孙家、四伯家和七叔家是出大酱。 今日大锅饭菜单,血肠猪肝蘸蒜酱,还有酱炖小小鱼,白菜醋溜木耳,外加猪肉炖酸菜。 至于主食,也是有能力的人家出十斤大米或是小米,大伙打算豁出去焖回二米饭。不好好过日子了,舍得舍得,没有舍哪有得。 尤其是这几家开铺子的更想得开,没有年礼给村里人分发,因为每次出门的车都要装满满的回来,装回来的货物还要卖钱,就没有许田芯像样。但没有年礼还不能犒劳犒劳请吃喝吗,一年到头辛苦了表达个心意。 而没能力的是硬性规定出一斤白面或是二斤玉米面。 说实在的,谁也不好意思说自家掏不出来这点粮食,大伙都在看着,你家谁谁干了啥活挣了多少心中有数,一起干活就这点不好,太透明,张嘴扒瞎容易被拆穿,也不好意思去吃肉啊。 所以甭管是为了啥,主食二米饭和大饼子的粮食凑得那叫一个快。 至于不够的,四伯一摆手:“你们别吃太饱”,被大伙一顿笑着起哄,给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臊得老脸通红,这才咬着牙说:“村里给添。” 曾经,村里说要给困难老人修房子给新生儿发点大米熬糊糊,别看大伙当时开大会听的激动,过后冷风一吹觉得那是吹牛。 可不知道是从啥时候开始,村里真有了。 这不嘛,在村里留守的村民们干疯了,有些男人家还拿出自己积攒的石韦草,泡起来像茶就当茶叶喝了,老爷子们是将酒珍惜地拿出来。 大伙又从各家抬桌子扛凳子,抱柴火。怕油棚子冷,还摆了炭盆,棚顶铺了靰鞡草。 而就在这时,小孩子们突然从江边跑回来说:“里正爷爷,对面王家村在砸干锅,就在和咱村江岩交界那处,他们都在那里抠呐。啥叫干锅啊?咱去不去占便宜?” 所谓砸干锅,就是冬天江结冰,水撤干了以后,鱼就剩在底下,现场像极考古现场,从冰里直接就能掏出一堆一堆鱼。并且这鱼不抓来,来年开春更污江水,因为它已经冻死了。 刘老柱一听,这种便宜哪能不占,那必须得插一脚,就招呼着一多半的汉子走了。 许老二他们又在路上还没赶到家,再去掉铺子那面倒班看守有不少人,人家外村来了不少人正在洗澡,最后抓猪的成为面面相觑的老爷子们。 老爷子们看看下雪的天,咕咚咕咚冒泡在等褪毛的热水,一撸袖子,为证明宝刀不老打算逮猪。 可人呐,你要服老。 许田芯到的时候已经没眼看了,一帮奶奶也嫌弃地看着爷爷们猪尾巴都没摸到就滑倒,还有掉进猪圈里的,骑着猪满村跑的。 好不容易二十多个人按住一头猪,结果刀呢?刀又甩丢了。 许田芯捡起雪堆里的刀,望着嗷嗷嚎叫好不容易按住的猪,再换手又要跑,索性上前利落地开始杀猪。 爷爷们和洗菜的奶奶们:“……” 恰好进村的许家仨有和刘靖栋他们,正呲着大牙笑都忘了收回去:“……” 此情此景,再配上远处雪飘,刘靖栋忽然想吟诗一首: 风吹麦浪稻花香,又到此时猪心慌。 村里油棚在排队,只为分肉大聚会。 虽然猪肉价很贵,但是辛勤付出无愧。 着急上火很挨累,吃点儿喝点儿都对。 不是人狠猪为敌,只是油水等不及。 田芯瞄准大桃心儿,一声惨叫猪魂飘。 肉体分割被解剖,几人按住开水浇。 五花三层烩酸菜,血肠骨棒装一盆。 全屯子会一起造,先让长辈转圈儿轮。 忘却一年的疲惫,老天会眷顾庄稼人! 刘靖栋啥也不管了,奔跑到一片雪地里,从道边拽根树杈子,树杈上掉落的雪花让他白了头,刷刷用树杈子开始在雪地上写字。 而许家三位叔叔差点儿没吓昏,急忙扔下牛车就奔向侄女。 他们侄女还在没心没肺的叉腰笑呢。 归来的壮小伙们接下杀第二头猪的事儿,但不得不承认,事实证明,竟然谁也不敌许田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利落。 瞧瞧,卸肉更是比不过。 三位叔叔愁的啊,往后谁还敢娶侄女?不对,是往后谁还敢惹呼他们侄女?也挺好。 许田芯正在卸第一头肥猪,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是哪位奶奶的围裙,头上的棉帽子也忙乎地戴歪了。 她正在猪肉的背皮处上划线,试图每块肉分割后误差只在二三两。 而且在卸肉时,许田芯的脸上竟然隐藏不住兴奋。 毕竟猪直接可以弄死,人弄完还要活着。 而且作为分解者,猪切完不用缝回去,真爽,这回终于掏出来的不用再塞回去了。 当许老太借光坐回马车,带着岳护卫一行兵将进村时,看到孙女这副样子,差些脚底打滑摔倒。 那脸蛋子身上手上全是血,小孩子们也不害怕,还围着血淋淋的猪肉叫着跑着,田芯姐姐真厉害。 许老太拍大腿:奶奶供你是学医,不是杀猪。 岳护卫望向远处的许田芯,心想: 要是不知道汇报什么,就汇报自己目睹的。 二道河过年,来了两支商队入住。 许田芯在漫天雪中杀猪。 (本章完)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二更 造成这么一副模样怎么能接收年礼,那显得多不尊重人。 许老太从卸肉案子后面,扯过孙女的胳膊就要朝家跑。 许田芯赶紧道:“等等,奶奶,”急忙摘下套脖子上的围裙,递还给村里的宋奶奶。 许家仨有也被四太爷推搡着,快些回家洗手换身体面衣裳,整理整理头发。 四太爷又召集村里的体面人,赶紧给那些将军们送热乎茶水暖暖身子。 其中之一的体面人就有刘靖栋。 刘靖栋看眼雪地里被漫天雪花淹没的字迹,他想仰天长啸,完了,自己好不容易编出来的全被覆盖了。 当许田芯到家时,老老太差些被小曾孙女身上的血吓昏过去,招娣顶着被剃光四块的头发,也一个着急直挺挺地坐起身。 许老太缓口气,摆摆手道:“猪血,躺下吧,不用惦记。” 这面老老太听说是杀猪弄的,对准许田芯的屁股就给了一巴掌:“我只一个错眼间啊,那就能淘得没边儿了那都。” 哎呦,她的肋骨好疼。 “快别拽着她了,让赶紧洗洗,大官来送年礼啦。孩子她奶,你也收拾一下,咱家人除了炕上躺的,其他人全部出去。” “啊?!!” 听说过下面往死里溜须大官的,没听说过人家大官会给咱小老百姓主动送年礼的。 再说咱好像没有啥特殊贡献啊,当初不就是那位女大将军来事儿了吗?孩子给整点儿糖水缝缝鞋垫子啥的,还不是田芯缝的,她缝的,这也能行? 不不不,小曾孙女一定是还做了什么,且是她不知道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靠好吃懒做赢得别人的高看。 老老太激动地爬上炕给许田芯掏新衣裳:“别留着了,快点儿穿。” 许老太发现老老太比她还忙乎。 当许田芯换上仅剩的一套新衣裙,这身本要留着明天过年穿的,岳卫将一板一眼宣读奋武将军的年礼,第一样就是衣。 随着岳卫将宣读,盒子打开,一身石榴红的锦缎衣裙,衣领袖口和裙摆绣十四只蝴蝶。 许田芯过完年就要十四岁了。 吕岩希望许田芯能在新的一年里犹如蝴蝶般蜕变,并且破茧而出的同时还能自由快乐如初见。这身衣裳做了两个月之久,出自吕岩最敬重的奶娘之手。 第二样是一面打磨光亮的铜镜,这是吕岩跟随霍允谦在四年前攻打楼兰时得到的缴获品。 当年霍允谦被楼兰恶心着了,亲带七百精骑,穿过绿洲、雪山、沙漠,千里横扫,生擒楼兰王。人称霍幽灵,威慑西域。 但当初七百精骑无一不受伤,吕岩差点儿在这场战役里一命呜呼。最可气的是,朝廷过后把楼兰王给放了回去。 不过,那场战役,却是吕岩心中打得最精彩最痛快的一场战役,所以她对缴获品就很珍惜。 这次将铜镜送给许田芯是想着,姑娘家怎么能没有镜子?铜镜寓意圆满,是陪嫁礼之一。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无论她将来在哪,甚至还在不在这个世上,都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身边。她另有两个铜镜预备给岁丰和岁禾,这个就给了田芯儿。 奋武将军吕岩的第三样年礼是老家并州运来的陈醋。吕岩喜欢一切食物最好都是酸辣口味,在她看来只有她们老家的醋最地道。以及一套大大小小不一的黑釉瓶罐。 吕岩想到许田芯摆弄的那些花草油,觉得用这套瓶罐装挺好。 然后老家的礼物就没有别的了。 吕岩的奶娘心里难受得不行,吕岩年年会给老家送五百两银钱,供给族中后辈读书。但老家亲叔伯那面却已经连着数年没有只言片语。 只因三年前,族中的亲属想不经科举就谋求一官半职被吕岩拒绝。后又动歪脑筋霸占一位贫寒学子的科举名额,使得人家还以为落榜了呢。被吕岩知道后挑断族中堂弟手筋和脚筋。 所以这套瓷瓶和陈醋还是吕岩的亲姨母送来的,要不然将士征战在外,连年礼和家书也没有。 可遗憾的是,连这位亲姨母也另有所图。 吕岩没有成亲,半生无儿无女,那位姨母总怕吕岩百战中哪次人没了,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送年礼的家书中再次提及,希望吕岩考虑过继她的孙儿。 至于第四样礼物,自然就是一车的烟花。 这个是岁丰岁禾给张罗的,将镇北大地新成立的炮竹铺的第一批烟花买了整整一车送来。 岁禾想着,她们随将军征战四方去过许多城池,见过许多繁华,而许田芯只玩过火药,却没见过火药还能做出那么多绚烂的烟花。 岁禾装车时还对岁丰说,她好似已经看到了许田芯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裙,笑弯了眼睛站在烟花下面欢快地拍手。 可惜的是,她们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一直到大年初三,她们都要随高阶将领们四处巡视。吕岩就是其中之一,她们作为随行亲卫离不开。 在许田芯正双手一一接过这些礼物时,远方的吕岩脸上带着冻疮,眼睫毛也染上几层冰霜,腊月二十九还在深山老林里摸爬滚打训练大军。 (本章完)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谁的年礼更胜一筹? 而贾将军的年礼,就和他这个人当初在山洞给人留下的印象一样,不注意看压根儿猜不出他是位后勤大将,依旧那么的低调和实用。 在许老太眼中,别看装满满一车年礼,但她一段话,就能将是什么东西什么状态给说清楚。 许老太心想,岳卫将真不如将礼单子给她念了,免得念的一板一眼,脸上没个笑也没个升降调,不知道的以为是来宣读罪名,不像是来给送年礼。 多么开心的事啊,要是换做她念,就是: 生蚝是裹冰又带雪啊;带鱼冻得像把刀;扇贝各个红彤彤;鱿鱼冻得直抱团儿;鲳鱼站得板正正。 还是两袋子大虾仁真给力,外带干海带四大筐。 在北方,万物皆可炖,万物也受天气影响皆可冻。 而随着年礼一样样呈现,许老太有些触动,这些礼物都用了心,这已经不是年礼本身的事儿了。 这不嘛,许老太也不清楚要不要点根香摆上案台才能收下大官的礼,村里几代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估么就算白秀才在场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秉持礼多人不怪,许老太虽然没敢乱点香设案,怕越级给贾莱和吕岩招祸,但她有双手合十对岳卫将诉说: “原来这世间最好的礼物永远不是某样物什,而是没想到会收到的意外温暖。 感恩遇见过贾将军,感恩从遇见后就对二道河村和我们家的一切关照。 感恩吕将军更是对我孙女的格外宠爱,让我们平常百姓也有底气敢欢喜地炫耀。 我们家我们村,新的一年第一份幸运和幸福来自于两位将军,而且承蒙厚爱,一定会倍感珍惜这份欢喜贯穿全年,万望岳将军千万给转达到。” 岳护卫觉得这位阿婆很会说话,将两位将军的年礼不分伯仲夸奖一遍,还将不同的年礼归拢成一个词,没有对比,只有:欢喜。 可是还有一位将军的年礼没有宣读。 要是知晓还是来自于大将军的年礼,大将军连给别人家对联都不写,却给一个寻常百姓家送年礼,又该怎么说? “阿婆,许姑娘”,岳护卫直接点名,示意有不便之处,两人要近处说话。 当许老太听到还有霍允谦的年礼:“……” 果然,许老太第一反应有点儿懵,眼下再将夸奖大将军的话,硬往里面塞都塞不进去了。 不是,来传话的这几个小子,你们大将军知道吗,你们最后才拿出他的年礼,你们这样的能升上去吗? 听到岳护卫后面那句才明白,啊,原来是霍允谦让的。 而且霍允谦什么也没说就让给送,岳护卫不知道送的是什么,更是吃不准什么意思,正拧眉琢磨时,还是九宝提点他说,放心上马,无论送什么,许姑娘都能一眼看出来。 岳护卫也是穷苦出身,所以为稳妥起见他还是多事了,出于好心才让近处说话,想着直接点破是谁送的吧。 因为不会当众展示,但千万别慢待。 许田芯和许老太像个贩夫似的,亲自抬着木箱进院儿,绝对不敢怠慢。 后面还有许家仨有在合力抱着另外一个箱笼,那个箱笼里就是新鲜石榴。 那个先不提。 只说后来等岳卫将走了,许田芯打开自己扛的那个箱笼才知道,这个削凿细刻木花肉,雕栏画屏山河秀的箱子里,最左面隔断里竟然单独摆放一把芹菜,一把莲子心,还不是莲子。 毕竟莲上有荷,荷下有藕,要是只送莲子,有寓意佳偶天成的意思。 而藕内有丝,丝丝不断,谐音思念的思,只送莲子也有虽然没在一起,但是甚为想念的意思。 更有一个词叫做莲子有心,送整个莲子有郎有心妹有意的暗示。 所以在这里成亲,喜床上会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就是早生贵子。 许田芯琢磨,霍将军为了怕引起以上误会,很怕未成年的她多情……嘁,想多了,对谁多情都不会对他多情。却又单送个莲子心是什么意思呢。 瞟眼芹菜,明白了。 这是让她勤奋好学,业精于勤,不要辜负了霍先生对她的苦心教诲。 那么再看中间隔断里的礼物就懂了,有一整套笔墨纸砚。 其中那块墨让许田芯爱不释手,竟然将墨做成琴的造型,琴墨外面还带着一层锦囊,就像琴套似的。 其实许田芯目前还没有眼力能看出来,那根比起琴墨,比起像小元宝一样形状的窝窝砚台,稍显不起眼的湖笔是有精纯美名的。 许田芯翻开书,一本草药大全,一本农书? 接着又打开最右边隔断单独摆放的小箱,真是箱中套箱,比她还重视包装。 许田芯打开那一瞬一愣,许老太更是没想到,竟然是一把铜斧头。不是摆件,不是挂脖子上的,就是真真正正适合女孩子干活用的,人走了它还在的那种斧头。 所以家人们,许田芯真心想和家人们说:“穿越来古代,如果穿不成大家闺秀,也不靠绣活挣钱的话,不用担心学刺绣,能简单给缝上就够用。在古代,我们是拿锄头的。” 许田芯被霍允谦这几样年礼整笑了。 她很想痛痛快快吐槽说:居然还敢嫌弃她不够勤学不写心得,希望她在新的一年里,两手抓,一边学习一边下地干活? 她哪里是故意不写心得,是没法写读后感知道嘛。 因为她最大的读后感就是,我的大将军啊,你知不知道你读书有个毛病?虽然不在书籍上留下一个字,看起来书籍崭新,但是你对感兴趣的页面会常翻常看,而且还会用指甲在那张页面空白处轻刮。 巧了,她也有这个坏习惯,看书思考时常用小动作。 所以难道要告诉你读后感是,我,许田芯,已经猜到你下一步还要勘采煤炭?我怕说了你过不好年。 要说霍允谦的年礼里,令许田芯真正感动的是石榴。 她通过装的器皿就能看出来,这点儿石榴一路运输的不易。 火笼,麻竹,海泥和黄土隔层下面放埋在一种灰土里的炭火,然后再将泥坛一样的器皿当作内胆放在竹火笼中,不会被烧,也不会太热,隔着陶罐那种内胆呢,具体原理需要让她二叔拆卸研究一番。 总之,一共也运不来多少新鲜石榴。 许老太还告诉孙女,有一伙客人宝贝一样看管的备不住就是这个,那没多少,猜测也就是四筐的量,没想到会给她家一份。 许田芯不知道的是,石榴还是在府中霍允谦自个院子里摘的。 …… 此时,许老太正在第四次挽留岳卫将等八人留下吃饭。 饭马上就要好,无奈岳卫将仍然上了马。 但让霍允谦、贾莱和吕岩的几位亲卫没想到的是,一帮半大孩子竟然滑雪追上了他们,以许姑娘为首,到底给他们塞了刚刚出锅的热乎猪肝和血肠等吃食。 “趁热吃,要不然腥。” 岳护卫特意回头看一眼,在漫天雪中伫立的几个油布棚子。 (本章完)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聚餐 烀熟了,切得薄薄的猪肉片蘸蒜酱吃。 妇人们互相叮嘱:“再切薄一点儿,要不然不够吃。” 被路过的汉子们听到:“再薄会夹不起来,就不能豁出去将两头猪都吃了吗?” 油棚子里捣蒜泥的老头们听到这话忍不住笑,想啥美事呢?豁出去一头猪给全村人吃,就已经是几十年从没有过的事情。 剩下一头猪,还要再去掉猪头祭祖。一百一十六户一家能分上二斤肉就不孬。 就这,还是咱猪养得好,每日从铺子那面拉拽回不少油泔水,两头都算是大肥猪了。 大骨棒烩酸菜炖好了,壮劳力妇人们正在挥舞膀子炒白菜木耳,雪花落在锅里。 旁边还有十多位老太太在用高粱杆不停搅动猪血,防止猪血凝住。 终于啊,终于听到刘老柱带着一帮壮汉们的声音由远及近归来。 刘老柱错过最热闹的场景,不少人离挺远就说:“来了大官给总做主家送年礼。” 刘老柱穿的跟座山雕似的,棉鞋上都是冰,问许家人:“啥时候的事儿?咋就赶上我不在家的时候来贵人,这扯不扯呢!” 许家仨有没空回答刘里正,他们要带着半大小子们去各家抱柴火,还要用担子挑回二米饭和大饼子。 许田芯也没空回答里正爷爷,她早就换下杀猪衣裳,又成了体面孩子,她月月姐正在家给她洗衣裳呢。 而她本人是两手揣着暖袖,小嘴一直在动。她的身旁还围着一帮六岁以下小孩子,嘴巴也在动。 猪肝这种东西,就刚出锅趁热乎的时候掰一块才好吃。要是用菜刀切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后回来的这帮汉子,顾不上烤火暖和暖和手脚,就将新捡回来的鱼挑小的倒在盆里,怕猪肉不够吃,那咱就多酱焖小鱼。 大的要留着装袋子上秤,到时特别好的品种,许家会拉到铺子那面冻起来留给客人们炖着吃。一般的鱼会留在村里做棉花一样的肉松。 许家当场结算。 而这种集体轮班捕上来的鱼,连许家仨有都要参与,你没空可以串班,但不可以不去,谁也不能为挣钱躲活,所得收入全部归村委会。 攒到钱多时,村委会会按照工分给大伙按户发点儿工钱,钱要是少,索性就不发,添置一些村里需要的物什,添置的那些大伙也借力。 像村里清雪的三角铁,捕鱼的冰川子和新做的渔网,明年做船新购置的木头和灯笼这些就不提了。 只说连今年各家大门要贴的红纸对联,一户一套,就是村里给掏的钱。各家单买红纸是为贴里屋门。 这不嘛,好些村民一边忙碌等开饭,一边正在和刘靖栋说,“小子,你该帮大伙写对联啦。” “啊?为啥不找田芯儿。” “人家有正事忙,就你没正事儿。” 所谓正事儿,倒不是说许田芯大过年的还要忙着赚钱,而是在许家帮工的村民太多了,大伙早早就从许老太那里听说过,像是今晚,像是明儿上午,值班照顾商客的人手要增加,许家倒要空出人手,因为田芯儿要烧纸,大鹏那哥几个也要烧纸,许老太要做上坟吃食,三个儿子明早还要赶车去许家庄祭祖。 四太爷正招呼刘老柱:“快进棚子暖和暖和。” 又忽然很感慨地拍下刘老柱肩膀:“今儿你就歇歇吧,和你爹咱爷几个都喝点儿。你吃完再去商铺那里,和客人们唠唠呱,问问在咱村过年有啥需求,咱能给满足的都尽量去做。然后你再……” 还有一而再,这叫歇歇啊? 对,这之于刘老柱已经是歇了。 “成,来,四伯,七叔,村里叔伯们都落座,咱男人家帮着做什么饭。老爹?叫你呢,别扒眼瞅了,趁热乎喝酒,我弟今天不回来,在镇上卖驴呢。” 刘老爹面上带笑,心里却有点难受,他不是在看刘老大和三儿子,年节好过,日子难过,都在忙着挣钱不回家很正常。 他是为柱子难受,府城的孙儿没回来。听靖栋说,去府城倒货特意夜里没啥事去看了他哥。结果好晚了,他哥也没回家。 实在搞不明白,一个开杂货铺的,咋就不好好开了,听说和一个高门大户里管家扯到一起做事情,问回不回过年也没说准。 而眼下到了这时候,看来大孙是不会回来过年了。这什么孩子啊?给他爹气那样不哄哄也就算了,没想到连媳妇带孩子也不回来过年。 棚子里随着第一拨人坐下开席喝酒,人越聚越多,不烤火也不冷了。 许田芯压根儿就没上桌,她已经吃饱了,小孩子们是没资格上桌,所以她正和春芳和红枣给弟弟妹妹们分发酸菜汤带一片肉泡饭。 篝火旁里外三层蹲了几十个小孩子,正在嬉嬉笑笑吃得那叫一个香,小脸冻通红捧着饭碗也不嫌弃冷。 “哎呀,真香啊,老妹儿,给你咸菜疙瘩条。” 还有好些人要等第二轮,而第三轮就是从第一拨吃完换回从商铺下工的。 这不嘛,许有银在喊田芯:“走哇。” 许田芯就是要去换下收银的婶娘,还要给关爷爷和满桌子奶奶带点饭。关爷爷在铺子给感冒的人熬药呢,关爷爷也不爱喝酒。 许田芯看到远处身影对小叔喊道:“等一下。” 许田芯亲自扶着后归到村里的高爷爷进了棚子。 “各位爷爷,别忘喝酒带我们高爷爷哈。” 那必须给孩子面子:“哎呀,老高,你咋才来。” “刚烧完纸,又没帮大伙干啥活,你说这事儿整的,我来了啥也没帮过。” 高满堂和老妻怕祖宗们和儿女们在地底下没钱置办年货,又担心夜里霸占十字道口烧纸会妨碍二道河村民,寻思早点儿烧完才来晚。 刘老柱坐在头桌明显上点儿酒劲儿,一手拽住老高让挤挤坐他身旁,一边不忘问许田芯:“你奶人呢,又没影子了,还有你太奶咋都不来。” 太奶怕大官们给的东西多被偷,小心眼又犯了。 也是变了,因为太奶自己捂嘴笑着说,在家早就吃馋了,不差那口肉,她肋骨没长好就不来挤着添乱了,不如在家照照铜镜,看看自个长什么模样。再找点儿活干。临到年前,儿媳妇忙,那家里甭管啥活就要她多干些。 至于许老太,许田芯告诉头桌重量级村委们:“我奶在和要出发的田奶奶她们说话。”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二道河村有四户人家比较特殊。 大娥子婆家在外村,田奶奶家,还有一位毛大娘家,以及他们许家。 这几家都是继承的叔爷爷或是叔伯在外村的房子,隔了几代要么病死要么出横事,没有子女继承就归了他们。 所以正常情况下,对这几家人来讲,二道河村不算祖籍,过年要去真正的婆家,也就是祖坟在的地方。 许家不去许家庄过年,但这几家马上就要出发。 大娥子没想到美壮特意给她俩猪爪做年礼,正和许老太说:“搞得我臊得慌,还要美壮临到头找别人帮干几天活。不过,我初二保准回来。” 另两家也说:“对,总做主,俺们初二连娘家都能一起走动完,完事儿就回来。” “那能行吗?着急忙慌的,亲戚没唠完磕,回头人家讲究你们挣两个钱抖起来。” 没啥不行的,大娥子拍着许老太胳膊笑得哈哈地说道:“我已经想好,甭管谁和我聊啥,我都四个字四个字回她。保证不用多废话,还不让他们挑理。咱说实在的,一年到头净陪笑脸了,我们也要歇歇嘛。” 另两家催促,快说说怎么答对,她们好学学。 大娥子说: “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婆妯娌们,不管谁和你聊啥话题,你就接话说: 大过年的;可不咋的;都是亲戚;多大点事儿;嫁鸡随鸡,他会改的,将就过呗,别太较真。为了孩子,不是外人,都在酒里,想开一点,干就完了,人都死了…… 哈哈哈,我那位大嫂,到眼下还埋怨我那老婆婆,你说那都是死好几年的人了,她年年磨叽当初是怎么磋磨得她,她没说烦,我听得都够够的。 到时我就这一句话捧她,人都死了,想开一点儿。 我看谁还敢说我挣俩钱变了?四个字四个字溜缝会不会?绝对不会出错。记下这几句唠嗑就够用。通用。” 大娥子的孙儿布袋说:“奶,可是你还有一句忘说了。” “哪句?” “等回家的!”布袋说完就跑走:“你年年这么骂我,也是四个字。” 许老太被逗得哈哈笑起来,大伙说笑好一会儿,才让有银拉着这几家人去商铺门口坐车。 因为今年特别好。 今年不仅外村来了几辆车洗澡,而且还来了一位自称认识老老太的车夫带着老爹来洗澡。 车夫可孝顺了,又是扶着又是背着老爹。 许老太给那位老人家倒了些热茶。 说起这个,还不止这一位呢,那些外村来洗澡的人里也有提有银奶的。 进屋就对许老太说,你婆母说这里怪好让来的,然后寻思家里小子过完年就成亲才会来洗。 搞得许老太为老婆母面子,又是给倒热水,又是不认识还要装熟络,硬夸不少来洗澡的小子们:“哎呦,真壮实,定下的哪个村媳妇?” 人家一顿和她讲哪个村谁家的,她也没听明白。 “反正没有你家几个儿子出息,我就寻思不如早点成家生娃。” “哪的话,这样是对的,先成家再好好干活,两面不耽搁,真好。” 万没想到老老太还给拉来几位顾客。 让许老太第一次意识到是不是低估有银他奶啦?不行等肋骨养好了,也过来给她卖货,要不然就出门卖药卖套。 总之,已经和那位车夫说好,洗完澡会在商铺那里稍等大娥子他们一会儿,让这几家坐着那辆车去外村。这样的话,人家车夫还能顺便把洗澡钱挣出来。 当许老太终于坐在头桌吃上杀猪菜时,第二波新炖的酸菜骨棒也好了,又换了一大帮村民坐满十个油棚子。人挤人坐着。 刘老柱举着酒杯站起身:“趁两拨人交换都在场,人最多时,我讲两句,鼓掌。” 蹲着吃的村民们,急忙将筷子夹腋下夹耳朵上的,还有一着急掉地上弯腰捡的,匆忙间鼓掌。 “还记得咱们村第一次开大会吗?” 怕肉凉,刘老柱言简意赅一句话说道: “除了大伙还没空识字,是真没空啊。 我宣布,我们当初在台上的吹的牛,都基本完成啦!” 刘老柱说完使劲一抹脸,想用这个动作掩饰激动,脸色涨红道:“所以我提一杯,敬父老乡亲。老少爷们,你们没酒,我干啦!” 这回不用提醒要鼓掌,村民们就不约而同欢畅地拍起手。 “里正,抽空再开一场大会呗。” “干啥?” “接着吹明年的牛啊!”万一明年又完成了呐。 这话得到了大伙一致赞成。 有汉子用血肠蘸蒜酱吃都笑呛住了,正用带冻疮的粗糙大手抹下巴上的酱油,抹完不忘舔舔手掌上的酱油咸味儿,一点儿不浪费。 眼下这种吃菜有咸淡味还能杀头猪吃肉的日子,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都不敢出去说实话,怕外面村落嫉妒羡慕恨。 然而这并不是高潮部分。 十个油棚子里居然在刘老柱讲完后,又掀起新的一轮叫好声。 并且比刚才更加真情实意。 因为许老太作为商铺东家们代表宣布道:“过年期间,工钱翻倍!有谁要挣双倍工钱的?现在开始报名排班。” “另外,谁会唱个小曲表演节目也报名,只要通过村委会认可,一个节目奖励一只百文以上的大肥鸡。” “啥时候开始?” “你现在也行啊,现在给大伙演一个,一起看看能不能选上。” 伴着外面鹅毛大雪,茄子包媳妇和歪把梨儿还有大觉驴媳妇唱道: “香烟升九天,大门挂纸钱,二门挂白幡,嫂嫂归西天……” 头桌村委们:“打住,大过年的,你这是硬要给人送走啊。下一个。” “一更啊今儿啊呀,月牙啊可没出来呀,红妆懒得卸,独坐大火炕,沉沉相思声声叹,无情棒打美鸳鸯……” 为只鸡,村民们是真拼,还有婆子出卖自个老爷们的: “别看俺男人不爱说话,他可会唱了。就你夜里给我唱的那个手拉年嚼粮,飞雪遮残阳……” 四伯捂眼睛,对一把年纪的张二蛮子说:“艾玛,一把年纪都不敢往下听了。蛮子啊,没想到你夜里还给你老婆子唱曲。” 那你不会点儿啥能娶上媳妇吗?本来就穷。 与此同时,岳护卫已经复命站在霍允谦面前了。 岳护卫一板一眼道: “属下去的路上,正好和许家的年礼车相遇。” “礼呢?” 别看他们回来了,但年礼驴车还没到。 他们的军马脚程快,回程时从车队旁超过。 “回禀大将军,应是快到了,属下猜测,还有五里地。” 这个赵大山,做事拖沓。 霍允谦点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刮着书籍空白处。 “抵达二道河村时,许姑娘正在杀猪。” 霍允谦指尖一顿,不可置信道:“……杀猪?” “是,像屠夫一样在卸猪肉。” 霍允谦抿下唇。 先要“炼丹”,似乎对方士那一套感兴趣,他就送了这方面书籍,很怕耽误那个小脑袋瓜。还怕“炼丹”那一套枯燥,容易折了早慧,又送几本游记。 但甭管是哪种,也没见许甜心有什么奇思妙想反馈回来。一个字也没有。 接着又要种地,还要种草药,他这次就送了这方面书籍。 没想到这又改杀猪了,听那意思还杀过不少,否则岳护卫不会说她像屠夫。 一个姑娘家,怎么就……真淘啊。 “继续。” 霍允谦没想到他这句继续,不仅从话少的岳护卫口中,听到不少许家收到年礼时说的感谢话,知道二道河村在杀年猪庆祝,而且竟然还听到了岳护卫的心里话。 “属下虽然没参与其中。 但是看着那一村子人在忙碌,好像也闻到了大锅里炖的猪肉香,铁锅里的炖鱼味儿,为取暖架起篝火烧的柴味儿,还有老辈人说话时冒出的酒味儿。 更好似看到,老辈人在拍着自家儿孙胳膊让喊人拜年。 好似看到,老辈人手中端的茶缸里,正泡着高碎茶叶沫子飘在杯口正泛着热气,里面还有一层茶垢。 属下多言,请大将军赎罪。” 岳护卫单膝跪地。 霍允谦看着面前的人,知道和他一样,已经三年未归家过年。 后来岳护卫离开后,九宝才向霍允谦汇报道:岳护卫的外祖父在前不久去世了,这次传来家书才知道。所以那番话应该是想他姥爷。 “听闻岳护卫十岁前都是在乡下生活,由他外祖一手带大,十岁后才认祖归宗。这趟去了二道河村,应是勾起了想家。”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没良心的丫头(二更) 将军府议事厅门外,多名将军已经整装待发,在此等待大将军的到来。 今夜,他们作为各部主将,即将要启程抵达边疆亲自巡防。 因为百姓庆祝新年是团圆。 而军队的庆祝方式是由主将们换下驻扎城楼上的兵将,亲自镇守,以求新年山河无恙。 并且在跨年到来时,列阵在边境城楼上,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的诸位将军们,将会同时击起战鼓,已此方式祭天。 也是鼓励在新的一年里,众将士们会齐心发力,敢于寄身护城夏热血抛洒,这是霍家军一向的传统。 “大将军。” “大将军。” 诸位主将拱手行礼问好。 “嗯。” 霍允谦来时,耳力过好,正巧听到二道河送来年礼,再经一层层通传,就耽搁到这时候。 贾莱身边的亲卫和吕岩身边的女亲卫正在汇报。 贾莱问:“二道河的?有什么稀奇的不?” “有一车酒,将军是否要带上,其中有两坛标明是屠苏酒。另外,还有一种好似是装干粮的匣子,属下不认识说不准。” “还有连你也不认识的点心?行,屠苏酒也带上。” 吕岩那面,岁禾只会比男人家汇报得更加仔细。 岁禾很高兴临到年根底儿,终于来了真正关心她们将军的年礼。 “将军,田芯儿的年礼,可谓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其实早在第一次在许家喝酒时,岁禾知道她们将军就说这酒解乏,动了心念,想另派人去许家定一批酒。 但是年前下了一场大雪差些封山,只清路就清了六天,百姓那边连粮食都运不进来,更不用说酒了。 她们将军知道许家的酒是在外面购买再加工,不完全是自己酿制,就说不订了,即使猜不到是她们将军买的也不能去许家订酒。 免得你永远猜不准,老百姓为挣钱会有多拼,田芯儿的三位叔叔要是这时候出门急行赶路,会有危险。 而眼下再看着装满车的数量,就能猜到田芯儿的三位叔叔在前不久出门运货不为挣钱,只那么几辆牛车拉回来的酒,基本全给她们将军还有贾将军酿好送来了。 岁禾笑了,岁丰站在吕岩身旁也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没想到还有她俩的,两种酸甜的果子罐头,还有擦脸的抹嘴的,连十五的汤圆子也提前送了来,里面夹张字条,许田芯嘱咐岁丰岁禾,三十的饺子和十五的汤圆一定要让吕姐姐吃。 瞧瞧,这才是真正关心的人嘛,什么也不图,就为了让吃上那一口会翻来覆去的写小纸条,连那一车酒也标上,太冷的天,不能连喝三大碗,那不是小绿酒,喝醉骑马不安全。 倒是屠苏酒亲手炮制,对身体好寓意好,也没有那么大酒劲儿,可以多喝点儿。 而年礼里面,更有一种干粮是岁丰岁禾从没吃过见过的小点心:“烤时特意做了花样,有一种驴样的小点心怪逗人的,还有将军你身上佩剑样式,岁丰身上的箭兜样式……” 吕岩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笑:“驴样?她是要做我那匹战马吧。” 田芯儿从第一次见她战马就稀罕,还问过她,农家女有一日能不能买马?想起名叫潇洒,田芯还表示价钱不是问题,她是正经过日子人,积攒积攒到时就有钱了。 所以吕岩笑着吐槽:“我看她是用面泥捏不出来马,才变成驴。” 贾莱听到吕岩说话声,猜到手下说的,二道河来了两辆装载满满登登的驴车年礼,捆得高高的,其中有一大半是给了吕岩,他挪动两步不再和身旁将领说话。 平日里,众将领也没空聊家常,只有等候大将军时能闲来聊聊,刚刚大家正聊士兵们的家书各处有没有及时收到。 贾莱来到吕岩身旁,小声问:“在聊二道河的年礼?” 又借着火光看眼吕岩带冻疮的脸,贾莱忍不住道: “军中也就我能说你吧,吕岩啊,田芯儿又不是没给你面油。 我刚听手下讲,你那里一盒子一盒子的装的就是面油吧。 你别说,她做那些真有点儿天赋,油性很大,管用得很,赶明儿我琢磨琢磨给她倒动出去。” 吕岩立马道:“有老贾老,田芯儿有大志气,还要竞价买马。回头您要是能给倒动出去,我设宴请贾老喝酒。” 贾莱道:“别打岔,我想说的是,你倒是擦擦啊。不要以为是将军就……大家都是人。大将军不比你领兵多?照样抹脸油,田芯儿送我那套都被大将军抹没了,更不用说你是女的,再是练兵摸爬滚打吧,这里天气干裂……” 还没讲完,霍允谦已经快走到近处,贾莱咽下剩下的话。 而吕岩是心里咽下那句永远不能吐槽的实话,那就是:别看那是大将军,还是个男的。但是大将军比她年轻,并且没娶上夫人,那能不抹脸吗? 以上,霍允谦顺风都听个差不离儿。 他一边和对诸位将领微点下头,预备上马。 一边不经意间瞟眼吕岩身后的亲卫在对十安打手势。 所以十安来到霍允谦身侧没等汇报,霍允谦就利落道:“开侧门,将年礼运回去,回头再说,我没空听。” 十安面露疑惑,开侧门作甚?连角门都不用开的,“少爷,小的一手就能拎下,还要再单送回府吗?” 那好像更耽搁事儿。 霍允谦坐在马上,扫一眼吕岩的亲卫,确实只抱一个箱子,并没有贾莱和吕岩刚刚聊的什么一车车一盒盒。 然后才又回望十安。 霍允谦第一次意识到,十安长了一副蠢模样,竟然还敢瞪着眼睛等他回答要不要开府门运回去,非要听他说是一场误会吗? “驾!” 随着霍允谦头骑出发,后面众将也紧追上马。 十安在最后面接过岁禾递来的小箱年礼,夹在腋下也一个翻身上了马。 与此同时,许田芯正在用纸刀子往纸钱上打印子,她待会儿要给两方父母烧纸,一个现代的父亲母亲,一个古代的。 “啊切!”许田芯打个喷嚏,急忙抹掉喷在黄纸上的口水,对不起,对不起啊,古代的爹,我不是故意的。” 大美妞们,半夜别等了,没有,咱争取明天早点更新。 (本章完)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两章合一) 所谓纸刀子,就是现代人买的纸钱上面的红色印记。 现代是印刷上去的。 这里是用凿子一张张打上去的冥印。 传说还有真假纸张,价钱不一样。 真黄纸是九磨九晒制作而成,烧出来的是青烟,这才有了祖坟冒青烟的说法。假纸烧完冒出来的是黑烟,那假币不经花啊,哪里还有余力管别人,能保佑吗? 许老太开门进来,问孙女打完印子没? 又说:“这里的家人先不用管,你太奶和你婶娘也在家打印子,你把咱俩要用的凿完就行。” 她们祖孙俩要鸟悄走。 …… 去往镇上最宽的一条路面上的十字道口处,这里没有大山遮挡四通八达。 每到这时,许田芯知道奶奶有些受不住。 所以由她在用树杈子画圈儿,圈儿上留个缺口。 果然,纸钱刚烧起来,许老太一声:儿啊,妈来给你送钱了,说完就落了泪。 “奶,咱不是说好了……” “嗯,奶记得你叮嘱的,免得你爸惦记。而且今年不一样,有太多话要和你爸妈唠唠,让他们好放心。” 这次烧纸确实是说了好多心里话。 从远处看,火堆旁蹲着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枣红色的牛车停在一旁,连老牛也似乎顺着风声认真听她们说话。 “……就这般错位时空了,妈只是可惜咱家那套老房子和门市房,还有全款给相依买的新房一天也没住过,再加上定期存款那么些钱,不知道这些会便宜给哪个。 我不希望给了亲戚,他们会用我的辛苦钱吃香喝辣,他们一天也没帮过我们祖孙俩。 要是相依的姥姥和舅舅能得着就好了。那些年店里有啥重活都是你小舅子伸手帮忙,还经常跑到学校给孩子塞钱。 其实要是得不着,充公盖大军舰也成。” 许老太眼泪又下来了: “至于其他,再就没啥可惦记的,妈知道你过年并不孤单,过年过节会有人给你扫墓。 记得没来前,经常能刷到,有那些心善的孩子挺着大肚子说,英雄们,有谁想和我回家。我每次看得眼泪叭嚓还不忘给点赞。 不知道你有没有去了那些好人家,该念小学了吧。” 许田芯无奈地给许老太擦泪:“奶,一会儿脸该哭坏了,这里多冷啊……” “这回的,这回指定不哭了。” 许老太急忙用袖子擦干净眼泪,是要笑笑。 因为她在这里又要住新房了。 在现代时,她是用一碗碗拉面钱,供孙女念书,给孙女买房,一天也没住上。 在这里,她孙女就用她一碗碗拉面供读出来的那些知识,挣回了银钱,要给她盖房。 虽然孙女从没说过非要盖房的原因,但是许老太知道其中一点,一定是孙女觉得:奶奶一辈子没住过什么新房。 在现代的老房子是早些年买的二手房,到了这里又等于是接手别人的房子。 孙女要给她从头到尾盖一个,一点一滴都要亲手操办。 “……所以儿啊,你放心吧,我们在这里过的挺好的。还比往年过年热闹。 因为你多了三个弟弟,巧得不行和咱是本家同姓,叫有粮有仓有银,你弟媳妇叫于芹娘。 妈的良心放正正的,对他们和对你一样。尤其是有仓,他有点像你,我有时候训他,就恍惚想起曾经训你,咋就没随我心眼子弯弯绕绕呢。 咱家还收了三个孙儿,一个孙女,一个侄女,一个老太太。你看看我们到这里没少往家划拉人吧。 年夜饭坐一桌要挤挤,再不是只有我们祖孙俩,包三盘饺子都吃不完。这些人都在帮你照顾我,也在替你陪伴你女儿。” 许老太不忘叮嘱儿子道: “所以假如你要是还在那面的话,你帮妈找找郝香花和许田芯,我猜想我这里都错位时空了,你那里备不住也挺乱套。 要是能找到她们的话,一定也要当亲妈和亲闺女那么照顾。 就像有粮他们对我和你女儿那么好,成吗? 你放心,钱上你不用担心,妈早就有所准备,一会儿我就给郝香花和许田芯烧钱。 这家伙给我和你闺女忙的,一天天撒谎撂屁的找空档凿纸钱。 还不敢让人看见是给谁烧的,怕以为我们俩脑子有毛病……” 许田芯觉得画风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变的不再那么悲伤。 她奶有一种魔力,无论是挣钱、花钱还是烧纸钱,只要涉及到钱就会很走心。 许老太一边烧纸钱,一边确实有点闹心,这火苗子咋烧的不旺呢,就像是不接收似的:“嗳?儿,你倒是收钱啊,听妈话,大家大业也要多存些。大宝儿,你也嘱咐你爸收钱。” 大宝觉得她奶太神叨,不如去将牛车再扯远点儿,别挡住风口来得有用。 许田芯最后还给撒了酒,烧了一个石榴,撒了饼干和干果,以及写的一封信。 以前在现代时,许田芯就会每年写两封根本没有回应的信。 许老太习惯了,孩子不像她嘟嘟囔囔烧纸时念叨,可能是不好意思吧。 许老太捅着火苗子说:“都是你闺女亲手做的,在现代买什么都很方便,在这里全要自己动手做。往常觉得麻烦,今儿倒觉得也挺好。再就是你闺女靠本事得的。” 至于许田芯那封信里,与往年稍显不同的是,她有讲述刚来这里时既怕有父母,又怕没父母。 而信件的末位最终又和往年一样,变成同样的内容:爸爸妈妈,无论我在哪,都会让自己过的很好,不辜负你们生我时的期望,会快乐的过日子,我很想你们。 许田芯觉得这才是过年过节烧纸的意义,它不是迷信。 所有的仪式感都是诉说想念和缅怀,是告诉自己从哪里来,提醒自己并不是孤独的,更是让后辈子女知道长辈都有谁。 所以许田芯同样替原身,也是为现在的自己,在第二场烧纸时给古代的爹娘写了封信。 并且连许田芯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第二场落了泪。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场积攒的情绪,还是三位叔叔说的她太难过。 此时村道口,这里是许有田当年离家走的那条路。 许家仨有还记得他们大哥将行李捆得严严实实的背在身后,然后就是站在这里,扭身对他们笑着挥手说:“会回来的,回去吧。” “大哥,为何我一次也没梦见过你。你跟我回家看看啊,咱家日子好起来了,用你埋在树根下的银钱。”许有粮说完就捂住脸哭了起来。 往常他不能哭,更不能提让家里人伤心的大哥。只有今天烧纸才能痛痛快快地想大哥。 许有仓这个一向少言寡语的人,突然说道:“大哥,往年村里人,都是看你过去的面子上,才会善待你女儿。” 不当面骂他侄女是无父无母的孩儿。也会约束家里孩子们不要说那些。说了就会动手打。只因替他们大哥可惜。 “眼下,大哥,村里人会看你女儿的面子上,善待别人。” 许有仓觉得这点才是最应该和许有田汇报的事,但是下一句还没问出来,眼圈儿就红了: “大哥,你高兴不? 我听那些大掌柜们说过一句话,特意记下,叫作,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 大哥,你的女儿一定会越来越好,有一天一定会让别人再提及你时说,你闺女都能那么出类拔萃,可想而知她的父亲只会更有本事。” 许有仓心想:而他和二哥还有四弟,就是那个会护着侄女越来越好的人。 许有银一边哭,一边听到这番话猛力点头,大哥和大嫂指定会高兴坏了,而且一定想象不出来,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孩子目下有多出息。 许有银往火堆里面扔一沓纸钱,就细数一条许田芯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告诉侄女正见识他大哥未见过的场面,正看那些大哥曾经买不起的书籍。 “除了做皂做药,她还会做饭了,只是大哥……我当小叔的都能吃到,你却从没吃过你闺女做的饭菜。” 许有银哭得不能自已道:“所以每次侄女做的咸了淡了不好吃,我就会想,大哥要是你吃田芯做的饭会说啥,你一定会说,真香啊,我闺女最好最厉害,谁都比不上。呜呜呜……我就这么说的,代入的是大哥。” 许老太在旁边立马唉了一声。 哎呀,这个小有银真讨厌。 你瞧瞧她孙女一向不爱哭,突然就哽咽起来。 无论哪面的父母,其实都没有吃过她孙女做过的饭。 这里的规矩,不让父母给子女烧纸,女的还不准去上祖坟。不过,像高满堂那种,包括现代的许家,哪能讲究那么多,可见凡是规矩都要因人而异。 好在古代许家还有这么人烧纸,许老太就没有动手,始终站在圈外儿看着。 这不嘛,她看这仨臭小子哭起来没完了,还给她孙女也惹哭,不得不提醒道:“行啦行啦,明天就过年,你没看这钱烧得都不旺嘛,别只顾得哭,快捅一捅,喊一喊收钱啦,别总聊那些不好的,净整没用的,说点喜庆的。” 这时的许老太心里真泛起嘀咕了。 咋整的呢? 今天两场给两面儿子烧纸都不像给别人送钱那么旺,又是赶巧了?只要给儿子们烧钱就正巧风往另一个方向吹,旁观又有柴火垛遮挡? 真是怪了事儿。 许老太伴着许有银给许有田报新年菜单的功夫,特意拽出些纸钱烧着往圈儿外扔扔,这就是民间讲的够路过小鬼收的,别抢正主钱财,免得火不旺。 而眼下火都要灭了,许有银还没有嘚嘚完: “……锅包肉,大哥,你没吃过。其实俺们也没正经吃过,只在客人们吃完剩点儿菜汤,掰块馒头蘸点里面剩的胡萝卜丝和香菜蒜沫,味儿可好了,酸甜的。 倒是三哥不稀罕吃,说不喜甜口。 哎呦,大哥,你要是还在,一定会踢我三哥两脚。你说他是不是变了?以前咱哪里知晓饭菜有那些口味,终于知道甜味了吧,三哥还整个他更喜辣的。挑上口味了还。 这回娘说,年夜饭会正儿八经给家里做一回。所以大哥,刚刚二哥说的让你回来一趟,别找侄女和娘,她们一个身子弱一个岁数小会害怕,找我们哥仨上身。 我们当弟弟的就这时候能出点力,咱一起吃口锅包肉呗。你也尝尝,娘有了好食材后真正的手艺。 而且咱家就是靠这个,商队竟然舍近求远跑到咱屯子过年。” 许有银望着灰烬站起身,一点儿火光也没有了,可他还没有说完。 许老太瞪着他。 大伙要被冻透了,小有银,你要絮叨到天亮啊,你到底走不走?! “娘,今年还有冻柿子没说呢。” 前不久他三哥在镇里买三十文一斤只有两个,他们特意到府城批发,二十文只能买两个也很贵。 侄女说,过年必须一人吃一个冻柿,还要一人吃个石榴。许有银寻思事无巨细要和大哥汇报。 许家一行人从村口往回走时,还遇到不少村里人在等待。 因为大伙要等许家的车辆一起去商铺洗个大澡。正好这时辰客人们不用澡堂子。 知道村里人是怎么形容许家烧纸的吗? “艾玛,你们家比我们早到不少时候,可是连我们家都烧完了,还进院又是打水又是翻找灶王爷给摆出来,忙乎一溜十三招,你们家居然还没有烧完。” 服了。 要让有田在那面富得流油当大地主啊?这把老许家真是可着劲儿的给那面送钱。 整得大伙等待的功夫回家取笤帚,把村里路面清雪也给扫完了。 许老太匆忙间摆手说:“还要再等一小会儿,进屋喝口水,再嘱咐我们家老太太,今晚干点儿啥活就来。” 许田芯回家时,老老太和招娣,还有眼睛哭得有点儿肿的林月都在关心地看向她。 大月大鹏他们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烧完纸了,也没轻了哭,不停地磨叽现在的幸福生活,抓紧在火光最旺时让爹娘保佑许家。 而现在,大家是有点担心田芯会不会过年想爹娘。 许田芯挽尊:“谁哭啦?我是被我小叔气的,他竟然说我做饭不好吃。” 许有银被老老太拍了一巴掌:“那是不好吃吗?那是她做饭非常磨蹭。” 一家人拿好洗澡东西要赶车去铺子,许家人不知道的是,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远在乌拉部落,也就是现代俄东南部领土境内。 有一位左脚被砍断的锻奴,正在接过旁边人给他的饼子: “头儿,发的终于不是黑面的干粮,也算是过年了。在咱们那里,明儿就是新年。听说他们这里人今日也很高兴,正燃起篝火讨论谁家有多少牛马羊用来互市。” (本章完)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好惨啊她爹(两章合一) 被称作“头儿”的断脚男人接过饼子,并不是为了饱腹。 而是仿照敦煌八大怪,好好的馍馍掰开了准备阴干晒。 这般做,干粮起码可以常温保存六个月以上。 虽然他们这伙人在两年前偷跑失败过,为此折了七位小兄弟,七人是被射成了筛子后,又被马蹄踩踏成泥。 但是从那之后,这个悄悄攒干馍馍的行动却从未停止。 目下,参与此事的同谋,还有十六人。 每人每日会将分发的两个干粮留出一个,交与他们的“头儿”让积攒起来。 只为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梦。 或许某一日就能成功跑出去,踏上回家的路。 即使他们“头儿”说,要等时机,再不可以像上次那样鲁莽。 可是大家依旧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有天一定能躲开大量骑兵的看管,跑出这片草原,能爬上头儿说的那座外兴安岭。 只要翻越那一座座高山就能见到境内流域,抵达朝廷边境线。 每个人还记得多年前那场战役,边境城门是在他们浴血奋战时关上的。 他们倒在血流成河中,曾绝望地闭上眼睛。 但是活过来后,竟然不恨。 因为那里一旦要被攻破,城门另一端的家人也会遭殃。 只是多年来都无法踏上回家的路。 还有一点……也不知道,到时九死一生越过高山拍城门时,会不会有人给他们开城门。 所以就按部就班地准备吧,总比丁点儿盼头也没有好。 好在他们这些年准备的还挺多,这也是大家并不难捱的原因,因为大家从没有放弃过回家。 以他们“头儿”举例。 当初他们“头儿”身负重伤,又被敌军砍断左脚,倒在血泊中,是敌军打扫战场捡尸时发现的。 本该被放弃要丢进狼群里被分食。 后来是目下已经死了小兄弟,已经被踩踏成泥还被喂了野狗的小石头,突然喊道:“俘虏了他,他会锻造武器。” 敌军不信,呜啦啦骂着一堆话。 小石头听不懂,却不影响他急忙从满身血迹的“头儿”身上扯下一块布:“你要相信,因为他还是我们的小头领。只要他活着,就能给你们锻造箭头。” 或许是出于求才心切,敌军就扔出一包伤药,但这也要生死看天意。 至此他们“头儿”是被小石头等一众人一路拖拽着照顾着,跟着敌军来到了这里。 其实当初分到这个部落的俘虏有九十人。 可是去除多年来病死的,累死的,被打死的,还有上次逃跑如小石头这些人,目前只剩下他们十七位。 至于他们“头儿”,刚到这里时用了一年半时间疗伤。 这个部落的奴隶主不耐烦养闲人,准备不再管,那时他们头儿脚上的伤口反复上烙铁,却依旧不见好。 是以小石头带头,大家节省干活分得的口粮,才得以保住他们“头儿”的命。 头儿清醒过来后就让大伙帮忙寻过生石灰,还让大家帮忙多采一种草药。 目下,他们这种能治疗创伤的草药磨成粉,已经积攒出三包。 接下来,“头儿”为了让大家能提高点儿待遇,干活的时辰能缩短一些,也不再被这里的人打骂,真的在养好病后就帮这个部落锻造箭头。 而为让对方放松警惕又用了半年时间。 就在看守他们的人认为大家已经被驯服老实,甘心做这里的最低等奴隶时,那些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全天盯着他们。 他们“头儿”就开始教导每人在烧制铁水时,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一些,开始打造属于他们的武器。 为积攒出武器,否则爬不出那座原始森林,也是为给他们“头儿”攒出能做假腿的铁,大家又用了三年时间。 他们“头儿”的假腿有两个。一个是带着四个轮子的,这个部落的敌军并不清楚,那只假腿甚至比好腿跑的还快。 那是一个个只准睡两个时辰的夜晚,他们“头儿”却从不睡觉,被他们遮挡着,满身大汗在洞里来回走练出来的。并且还利用这段日子学会了这里的语言。 而头儿还有一个假脚是用来爬山的。 也是在做第二个假脚时,他们“头儿”才对看管人提出,火的燃烧点不够,需要毛皮桦木改良用鼓风。 这才有了第二只假脚的原材料,同时也有了他们的第一把弓箭。 大伙从中知道,原来一把好弓弩的制成需要一百七十天。 而其中所需材料,为准备桦木,牛角,木胎,牛筋,动物筋角胶等材料,他们还死了两位被奴隶主鞭打致死的小兄弟。 一个叫大光,一个小南,被折磨到临死前,也没有说出要牛筋做什么,甚至也没有看过被特意羁押过来观刑的人一眼。 可大伙被押跪在那里,心里却清楚,大光和小南想说的话是,请代我们回家。 似是那件事儿,让大家再也压不住火,“头儿”带领大家开始积攒一种特殊的石头。 如果这个部落不乱,他们这些锻奴会被看管极严,根本跑不出去。 所以二年前,小石头说他就叫石头,由他带领其余六人燃火引爆石头。趁乱趁天黑其余人再带着武器逃出去。 没想到有人早一步发觉小石头等七人不对劲儿,告了密。小石头这才被射杀成筛子。 因为这个部落的奴隶也分三等。 奴隶里面一等人是这个部落的低等人。 第二等是曾经从中原强抢回来的女人,也是这里的“公妓”,她们中已经有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迫为这个部落的原住民奴隶生娃。 小石头曾受恩于一位妇人,和他母亲差不多的年纪。 小石头就在临执行任务前问了妇人子女的情况,妇人却为了不再接客,万没想到石头还没有引爆,就被她告了秘。 而最低等的奴隶就是他们这些拿过武器的俘虏兵奴,即使“头儿”已经利用本事让大家有所优待,却依旧是可以被随意砍头的人。 山洞是锻奴的住所。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在鬼鬼祟祟偷摸递干粮。 而最开始递干粮的人叫小毛,正小声问道: “头儿,你说互市我们有没有时机?” 男子看小毛一眼,没忍心说出是希望,更是失望。 因为据他分析,互市交货地点,会在这几十个部落最尊崇的部落大都会交接。然后换得的商品再分给其他部落。 所以这个部落定死不会来大周将军的。 并且就算知道他们是大周子民,大周的任何将军也不会为他们这些普通兵士而发生冲突。 而更不好的消息,互市?那就是近两年来都不会大乱,不会有战争,他们就没办法躲开重重把守,杀一波找机会逃出这片草原。 除非这里野心变大,在囤积许多生活必需品后,就会想办法让大周朝廷内乱内战,然后再主动进攻。 不用怀疑,这是他来这些年对这些部落野心的了解。 男子拄拐站起身,平日里从不在人前戴假肢。 不过,能互市就会听到一些那面的情况,总比一点儿消息也听不到要好。 “头儿,我希望我们十年内,哪怕我们中,只能活着回去一个人也好。” 小毛说完,其他人麻木的脸上也有了生动的表情,哪怕只活一个人。 男子回望大家,看来该想办法去游说看管的人,给些好处,才能让他们活动区域变大囤积些别的。 小毛又突然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听到那面的消息,阔别这么多年,他今晚格外想家。 他娘应该会在过年前给他烧纸吧。 “头儿,你说下一次执行任务会不会是我死?要不然我为何今天这么反常地想家。” “也可能是我。”他们为回家,已经死了太多的兄弟。 “头儿,你那片儿叶子呢,给兄弟们吹一个呗,就当作过年了。”年纪最小,二十六岁的小毛难得地露出笑模样看向男子。 当晚,除夕到来前,在凌晨,瘸腿的男子吹响叶笛。 这是他以前和一名云南老兵学的。 传说,按照一棵树上叶子发芽顺序,去找第九十九片发芽长出来的叶子,才能吹出曲子。 他此时却忘了,那名云南老兵还说过,飘零的叶子随处可见,像他这般能一学就会的人才,却是万里挑一。 男子吹奏: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名,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但是他们挘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多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请叫儿一声乳名……” “许有田”觉得他和这里的外兴安岭一样,有一天一定会归家。 在几次病死时不舍得闭眼睛。 因为他还在期待着他的母亲和他的女儿,能像他一样来到这里。 …… 与此同时,边境城楼上。 霍允谦特意邀请朝廷派来监督他的二把手,一起在这个时辰登上城楼。 他正指着城下,问身边人:“有没有好似看到,曾经战火中的那些容颜?” 这里曾有多少华夏儿郎,在战火中勇往直前不后退,才换来的今日能安稳过年。 今晚,霍允谦打算拿出最大的诚意和身旁监督他的人聊聊。 朝廷该防的不是他,更不该是霍家军。 他比谁都不想内乱,内战。 不想让外族趁乱铁蹄踏进山河烧伤抢夺,朝廷失去万里江山。 虽然霍允谦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从古至今,以史为鉴,甚少有名将能善终。但他依然不希望这个朝廷,有一天会四分五裂,百姓颠沛流离。 朝廷不该处处给他使绊子,他也不该有二心。 无奈身旁的人从官多年,中年人看年轻人的心态,并且把这一刻推心置腹的真诚,看成是幼稚,一路急行跑到这里还不睡觉,非说能看到战火中的容颜简直疯魔了,很是不以为意。 嘴上说着:“那是自然,本官此次前来是协助大将军你的。万望大将军不要有什么误会。” 霍允谦忽然就觉得没劲了,再无沟通必要。 当贾莱爬上城楼时,这里只剩下霍允谦独自站在夜色里。 “将军?” “你为何也没有入营休憩。” 贾莱和霍允谦汇报起互市的货物品类。 别看贾莱人已经到了边境大营,但心里一直在惦记他那些账本。 说到最后一样:“我还打算用田芯起的名字叫方便面,卖给各部落。” 霍允谦询问:“这种二次加工售卖的面粉,路上运输会不会有问题。你不会要用米防潮吧?” 贾莱告诉霍允谦,怎么可能,那就本末倒置了。方便面才能换多少匹战马?还要再搭一些米会赔本。 他是学许田芯用草木灰制成碱再化成液体凝固成小结晶,和食物放在一起就会起到干燥的作用,经过试验,油炸过的方便面确实能储存数月。 另外还有用生石灰,这种更是吸水性很强。 贾莱说到这里,还和霍允谦聊了两句家常道:“将军,都说属下有点儿好吃好喝就惦记那丫头,您瞧瞧,就干燥粉这一块,咱们还能运用到别处,这里外里小丫头给咱们省了多少匹马钱。” 霍允谦这才露点儿笑模样。 可是想起许甜心写给他的那几句话,只看半本书籍还很愚钝没有任何想法。 怎么可能会没有,古灵精怪的,就是不想说,一句也不想和他讨论。 许甜心到底知不知道,她错过了他这么一位先生会失去什么。 他一般人不教的。 她还嫌弃上了。 再瞧瞧那个不过心的年礼,九宝就是夸出花儿来,他也就是只收到两小瓶酒。别说味道不一样,他赶路抗寒,之前接过吕岩递来的酒,味道一样。 事实上,霍允谦是有点纳闷的。 按理,他对待那丫头,明明不比贾莱和吕岩差。 甚至他还认识她的父亲。 此前,还给她发过一沓银票,四筐石榴运去一筐,怎么就和他好像差些什么。 而且最气人的是那封信,寥寥几句心得没有,还用新年祝词硬凑字。 祝他: 时来化作雨,春到虎追风。 风和添锦绣,威武笑神州。 贾莱看眼霍允谦表情,又咋的了?咱不知道又寻思啥呢。从怀里掏出饼干:“将军,晚膳您就没吃多少,来,垫几块尝尝。” xiaoshuoshu.cn zzdushu.com eyxsw.com samsbook.com qq787.com qirenxing.com 1616ys.com kuuai.com huigre.com d9cn.cc ik258.net abcwx.cc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假如爱有天意 实话:也就是将军吧,贾莱才舍得给几块,没想到还不领情。 “五更半夜,冷风冷气,有什么吃头。你不再年轻,要早些睡多喝水,肚饥就让火头军给你做点儿热汤热饭。” 霍允谦说完,转身离开。 贾莱愣在原地,看眼空空如也的手。 没什么吃头,您把饼干匣子拿走作甚? 还边下城楼,边捡了一块扔嘴里。 贾莱急忙追赶道:“嗳?将军,不是卑职抠门,您挑着点儿吃,吃卒,吃别的也成啊,就是别把在下的车和帅吃了。” 许田芯给贾莱烤制的是一套象棋饼干。 红色字样是奶香味儿,绿色字样是茶香味。 霍允谦扔嘴里的还真不是饼干里的“帅”,而是挑了一块“炮”。 闻言,越不让他吃,他手指越是蠢蠢欲动伸向帅字样式的小饼干,问身侧赶来的贾莱:“为何?” 城楼下,两排驻守士兵听到贾将军说:“将军有所不知,点心之所以做成象棋样式,那是因为小丫头说啦,在下这个贾爷爷,才是她心目中又帅又有车的男子,只有棋里才又有帅又有车,这才做了这么一套点心。” 在这里,从帥字本身字体就能看出,还真不是形容一个男性花里胡哨的容貌,不是夸赞长得帅。 而是偏旁暗指土,土上面要插满巾子也就是要插满功勋旗帜。 那么在这里帥字就代表那些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像将领、像科研人员等等有卓越功勋的人,才能配人称赞一声很帅。 所以和容貌无关没有歧义,许田芯就放心大胆地夸赞一番贾莱。 惹得连旁听这番对话的值守兵将们,眼观鼻鼻观心都在心里琢磨:这是谁呀?如此会拍马屁。 简直是夸到贾莱的心坎里。 “将军有所不知,那丫头在末尾还祝愿卑职,运筹千里风生面,落子铿然竹满胸,乐在棋中,棋乐无穷。哈哈哈。” 霍允谦将点心匣子一把塞回贾莱怀里,真是听不下去了。 也吃不下去了。 在许田芯看来,自己的年礼是饼干搭桥酒铺路,笑脸相迎人情世故,自己方方面面做的还算行。毕竟这是咱目前的经济情况能拿出来的,也是最用心的礼物。 但是她不知道,她在霍允谦心目中的印象,却是很不懂人情世故。体现在事事有回应,件件没着落。 —— 第二日,大年三十就这般如期而至了。 许家。 老老太第三次悄悄推开门,瞅了两眼炕上,这可咋办,儿媳妇到现在还没起来。她也不敢给推醒啊,好像睡得很香甜。 可是再不醒,啥时候吃早饭?家里等着吃完凑齐人好贴对联,贴完还要让三个孙儿赶车去许家庄祭祖。 再说等会儿二道河也要摆个大猪头,摆条大鱼,准备祭祀祖先。她家有许姓祠堂在许家庄,倒是不用供香参与。可是儿媳妇毕竟是村里领头的话事人,不去看一眼,不给召集召集哪能行。 院子里,许田芯进院就叽叽喳喳和于芹娘说话,聊村里的香案已经摆上,还闻到翟爷爷家已经传出肉香,翟家好像要两顿饭混成一顿,因为翟爷爷和他堂哥,今天要收拾出百十斤大肠,四头猪的大肠子。 下午商铺那面订了三十五桌席面,其中有一道菜就是溜肥肠。 两支商队的大掌柜都很大方,给普通商贩十四人一桌,定了一桌四个菜,红烧大鲤鱼豆腐粉条,小鸡炖蘑菇,溜肥肠,还有无限供应关爷爷自制的鱼冻,每桌酒一坛。 另有六桌订了许家的大席面,一桌十个菜,里面也有一道菜是溜肥肠。 所以翟爷爷堂兄弟俩人,今日专门洗大肠,一人双倍工钱有二百个铜板,老翟家另外还有儿女稍后也要去许家帮工,准备上午就将下午那顿饭一起吃了,然后连半夜饺子最好也弄完,挣钱要紧。 而像老翟家这般的想的,可不是一家两家。 许田芯跟在于芹娘身后,正帮忙将窖里白菜装袋子。 她们许家今日连凉菜里用的白菜丝都要用洗衣盆装,可见其忙碌程度。 为了怕累着,自己家也是想过个消停年。像昨天和今早,包括明天初一早饭都给了其他家包揽,许家连碗面条都不卖,只等歇好挣几十桌席面钱就完事儿。 许田芯一边摘下手套,吹着哈气缓缓冻的小手,一边和于芹娘继续道:“婶娘,还有表演节目的,我刚刚遇到好些奶奶,她们为了挣小鸡,也说家里要提早吃饭。咱家几时吃啊?” “你奶说,等你叔叔们从老宅回来,咱们家就得吃。要不然就算拾掇鱼和肉,切菜装盘都有帮工,那也怕忙不过来。务必要让客人申时吃上饭。” 于芹娘说完又催促许田芯: “快进屋,一清早还瞧不清人影就跑出去看热闹,那能不冷?快上炕脱鞋暖和暖和,这里不用你。我把咱家要做的肉化开也完事儿了,等你奶起来,你叔他们也从铺子送完货回来,咱们就吃早饭。” 许田芯没解释,她起早是为了帮助刘靖栋编对联。 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眼,刘靖栋照着他自己家对联抄,差一点儿全村就要贴的和里正爷爷家一样,叫作:人勤三春早,地肥五谷丰,里面还有个错别字。贴数十家也有点不好看。 许田芯冻得脸蛋通红问道:“我奶还没起来?” 她这么懒的都起来了。 许田芯有些着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好在当许田芯推门进去时,许老太已经醒了,就是木愣愣地盘腿坐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奶奶?” “我做个有点扯淡的梦,可是我竟然信了。” 许田芯无奈,自从她们穿越到这里,还有一个神奇的直播间,她奶就有些神叨,以前在现代明明只信财神爷。 比方说,曾梦见过原身老太太。许田芯认为那是心理的映照,那段时间刚认下三位叔叔当儿子,心理有压力。 还有一件事,她都不好意思说。 就在前不久,她奶还曾梦见过后院树下真的埋了东西。 听满桌子奶奶讲,那晚她奶是睡在商铺做的梦,醒来还差点儿掉进锅里。然后就着急忙慌回家要挖树。 咱不是为了埋银钱早先挖过吗?啥也没有。许田芯就纳闷了,怎么能信一个梦。 可奶奶非说有,后来差点儿就要奔树根子连根拔起,给叔叔们急得不行,反问,第一,这是他们大哥种的,天寒地冻挖什么树,挖完还能活了吗?不能动。第二,不是早就挖出了银钱? 给她奶问噎住了,这才放过那棵大树。 没想到,大年三十又做梦,许田芯坐在炕边道:“奶,那你和我说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是为什么做的这个梦。” “不能说。说出来,万一道破天机怎么办。” “喲,这么邪乎呢?” 没想到许田芯调侃完,许老太居然认真地点点头。 她不能对孙女说,她昨晚竟然梦到大儿子许有田,对,就是那个没见过面的优秀大儿,变成了她亲儿子的模样,头上还裹着纱布,纱布外面戴羽绒服帽子,好像很缺钱,医院住着谁。住谁没梦到,反正瞅那样在等急用,正在小区门口给人写对联挣钱。 那个小区就是她在现代的老房子。 写完又走着啊,走着去好像缺心眼,去地下批发城给人扛货,扛完回家又被面馆人讨要工资钱。 梦里给她急的不行,床垫下面塞着房本银行卡还有定期存单,你拿卡去取点儿钱不行吗?给她急醒的。 许老太醒来后,一会儿回想,梦见的太真亮,而且还扯上她直播间了。还说她这里能不能过好,都会牵扯大儿子在那面能不能过好。 反正梦里景象太清楚,以至于给她气坏了,被大儿子顶着她亲儿那张脸还透着那副笨样气的,啥也找不着,太有代入感。 一会儿又觉得太过扯淡,自己都不好意思和孙女说,因为能猜到孙女会吐槽啥。 孙女一定会说,奶啊,你昨夜烧纸烧的,给这面烧完又忙着给那面送钱,你晚上才会瞎做梦。 或许吧,备不住真是如此。 但是许老太还是不打算说出来。 因为无论真假,起码在这个梦里,人活着比啥都强。也算是欣慰,还梦到了亲儿的脸。 所以许老太咂咂舌自己的梦,就挺高兴地起身张罗起来:“我要一会儿就炸丸子,炸套环儿,赶紧的走完油再去铺子。宝啊,你还想吃啥,奶都提前准备好。” 许田芯爬上炕叠被子,笑道:“奶啊,我不想吃啥,今天咱家菜挺硬的。我就想求你往后做梦,多梦梦我飞黄腾达。” “成啊,奶今晚就梦你当公主。” 许田芯不屑:“当公主要认皇上和王爷当爹的。” 她才不要认: “甭费那个事儿,还要受人管,奶,你直接梦我当女王。”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有钱了不起,逆风也飞翔。 许老太的笑声传了出去。 仨有带着仨鸟,正好进院子,听到娘的笑声也乐。 许家的大年三十早饭终于开启。 一早上吃的是红烧刀鱼,白菜豆腐五花肉,米饭。 这都是老老太起早做的。 大年三十早饭也是有讲究的。 当然了,要有条件才能讲究。 没有的话,以前家里三十早上还是吃腌野菜豆腐配大饼子。 不过,按理当地百姓无论条件好坏都应该煮米羹,里面放豆腐腌野菜,将米研磨成浆,做一大盆三十早上吃。可是皇上姓周,就不让老百姓这天早上喝粥,这才改了传统。 而许家的早饭代表什么呢? 许老太特意打开直播,让孙女给家人们讲解一下。 许田芯一边等饭,一边说:“刀鱼也叫带鱼,年年有余,带着余粮的意思。米饭是干饭,捞干的搂钱。而五花肉炖白菜炖豆腐,白菜,百财,豆腐,兜财,至于五花肉……啥也不代表,我小叔要吃的。” 许有银推门进来:“什么玩意儿,我要吃的?” 许田芯被抓包:“没什么。” 吃早饭时,许老太嘱咐三个儿子: “穿暖和的,我和田芯儿就不陪你们去了,昨晚烧纸我这身体弱都做梦了。 没有我跟着,你们哥仨到了许家庄嘴巴见人也要多吱声拜年,尤其是你老三。 你看你吱声,不见得有人夸你。 但你不打招呼,村里人就会说,那谁家小谁,啥也不是,要么就说那眼睛长头顶上,见人都不知道吱声的。” 许有银和娘闲话,问类似的还有啥。 许老太也挺有心情,看一眼孙女,才说笑道: “类似的倒没啥了。 但是比方说咱家大宝,这是咱村里人都知根知底,才不讲究她。 要不然她起来晚睡得早,一天就算在家挣五百两银钱,村里人也会说那是个懒孩子。 只会夸起早出门,夜里干到挺晚,一天挣十个铜板的也会夸奖说那是个能干的。 俺们这个岁数,不信问你们奶奶,给人做媒都是夸后面那种小伙子和大闺女,甭管挣多挣少说那样的认干,要当优点给着重介绍的。” “是这样的。”老老太给作证,所以见人要嘴甜点儿,这些都是乡下人看人的几个重点。 许田芯和招娣对视,翻个白眼,心想:她今早明明起来最早。还跑去给关爷爷家送了新被褥和对联。 要不是关爷爷拽住她,感动得吱吱呜呜半响没说出半个字,她今早还能干更多活。 招娣看到田芯偷偷翻个白眼,忍不住笑。 招娣已经能坐在炕边吃饭了,简单的摘菜,和给大月帮忙看孩子都能干,就是每日还要针灸和吃药。 昨日旺娣背了不少柴火来当年礼,看到招娣养得这样好欢喜够呛。不过,旺娣没敢多坐,简单说了两句就要赶回家。还给老老太认认真真磕个头,拜个早年。 “小叔,再往旁边斜点儿,你要和上联对上。”许田芯搀扶招娣站在门口看贴对联。 许家对联是许田芯先写下,然后逼着三位叔叔照猫画虎写。 许有仓写字时,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直哆嗦,很怕污了红纸,那就白瞎了纸墨。可是无奈侄女不放过他,而且为啥二哥能写横批,他要写的字却有点儿多。 许有银也抱怨:“我们的字多丑,贴出去让串门子的笑话,还是你来吧给咱涨脸。” 许田芯不管,拽住她小叔胳膊让写下联:丰衣足食合家欢。 上联:欢庆五谷丰登甜。 她奶贴门神。 她和婶娘,太奶,还有仨鸟和大月姐给水缸仓房米仓贴福字。 许田芯送给关爷爷家的对联是:喜获丰收农家乐,博采众方济苍生。 许家庄。 许姓家族四百多人正齐齐跪在坟前,神三鬼四,祭天磕仨头,祭祖磕四个。 许家仨有被提拔到中间部分站着,和他们大伯平行。 这给仨有磕的,让爷爷和爹还有祖宗们跟着他们回家过年,进祠堂也要磕,一套礼节下来,他们磕了几十个头。 abczw.cc abcxs.cc 26xsw.com 53xsw.com 71xsw.com 89xsw.com laixiaoshuo.com xkp.cc xssm.net yqm.cc dpq.cc hk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