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玥纪》 章节目录 第1章 若只如初见 此时正值六月时节。正午的骄阳似火,高挂苍穹之上,烘烤着大地众生。 在姜国去往楚国的官道之上,一个身着白色绸衣,脚穿皮靴,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女正疾步前行,似有要紧之事着急赶路。 少女一面走着,一面喃喃自语:“自离了王宫算来,已有一月光景,如今才到楚国。似这般走法,何时才到得迷雾鬼林?” 她叹了口气,又道,“前面官道尽头,便到了古鱼国的地界。这一路上,常听人说古鱼国有盗贼逞凶,却不知厉害不厉害?” 正没理会处,忽觉脚下地面震动,又听蹄声如雷,十余乘马风卷残云般疾驰而来。气势之壮,如有千军万马。 少女听到动静,凝目远望,但见每一匹马俱都高头长腿,远胜寻常马匹,心中不仅骇然:“哪里来的铁骑,不过十余乘便有此等威势?” 这支马队共有十九骑,领头的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公子,其余十八骑皆身着黑色铁甲,浑身紧裹,便是面庞也带有铁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目光狰狞。 不一会儿功夫,马队已行至少女身前。 那白衣公子勒住缰绳,拱手为礼,道:“请问姑娘,前面可是古鱼国方向?” 少女愣了一下,随声望去,见那白衣公子肤色白皙胜雪,眉目如画,眸若寒星,模样尤其俊美,便是许多美貌女子也是远远不及,不由得看得呆住,赞道:“好俊俏的姑娘啊!” 白衣公子闻言,登感气恼,双目精光闪烁,重重哼了一声,道:“请教姑娘,去古鱼国该往何处走?” 少女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得大窘,忙伸手指着前方,道:“你走这条官道,道路尽头,便是古鱼国啦。” “谢过姑娘指路之德。”白衣公子抱拳一拱,便领着马队疾驰而去。 少女眼见马队身影逐渐变小,心中仍自暗叹:“这人怎生的如此漂亮?看他咽喉处有喉结突起,必不是女子假扮。唉,这模样真令人好生羡慕。” 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叫道:“咦,这人说的虽是楚国官话,言语之间,却隐约夹杂咱们姜国口音。方才倒竟忘了问他是哪里生人。” 她一面说着,一面正要继续赶路,忽又听得淙淙水声,心中大喜,忙循声而去。 下了官道,走不多时,果然便见一条小溪。 溪水缓缓流淌,冲击着水底的碎石细沙,声音叮叮咚咚,此时听着尤其悦耳。 少女来到溪边,见水清澈见底,忙掬了一口水喝下,只觉一阵清凉,直透心底。 她喝足溪水,又除了鞋袜,卷起裤脚,伸足到溪水中洗涤。一股清凉从脚底直冲心田,将一路心酸疲倦皆冲洗殆尽,仅余一派轻松。 洗了一会,忽觉水中有白光闪烁,凝神看去,便见水底有几条鱼儿兀自游荡。 少女大喜,心想这几日赶路,远离集镇,只以野果充饥,饥一顿饱一顿,早馋得垂涎欲滴,不想今日还有送到嘴边的美食,当真再好不过了。 当下便在岸边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玉足缓缓在水中蠕动,悄然挑起一块碎石在脚趾上,倏忽踢了出去。 碎石受力,虽在水中,仍飞射而出,击在一尾鱼儿肚上,只听泼喇一声,一尾大鱼被打得飞出水面。 少女眼疾手快,使枯树枝疾刺而去,正中鱼身,不禁十分欢喜,道:“妙极!今日有鱼肉可以吃啦!”说着,从袋中取出一柄小刀,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又找了些枯枝败叶,生了篝火,将鱼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鱼肉渐熟,脂香一阵一阵四溢而出。 少女早饿得急了,也顾不得烤鱼烫手,片刻之间,便将一条鱼吃得干干净净。 少女吃完了烤鱼,惰性暗生,渐感困倦,于是熄了火堆,便靠在溪边的一颗树干打起盹来。 她连日赶路,奔波劳顿,这一觉睡得甚是酣然。树阴眠正着,不觉光阴渐逝,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噤,睁眼望天,竟已是夜半三更。 是时,天空没有月亮,大地一团漆黑。 少女缓缓地打了个哈欠,睁开惺忪的睡眼,轻揉双眸,茫然四顾,四周一片朦胧。 正怅然间,忽听得嘶嘶几声怪叫,便见天空中隐约有一团黑云飘动。 此地多山丘,地形崎岖,有秃鹫等猛禽栖息于此。这黑云便是秃鹫在夜间窥视,寻觅人或动物的尸体以为食物。 少女一时顽心大发,随手捡起一颗碎石,朝着黑云飞掷而去,接着便听“嘤嘤”一声惨叫,一个黑影疾疾飞走,只有几根羽毛缓缓飘落。 少女双脚一蹬,翻身跳跃,抓住羽毛,嘻嘻笑道:“呵呵,你这扁毛畜生,这回可吃了苦头吧!” 少女正径自得意,一声惊呼传了过来。 她乍吃一惊,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手中拽着一根麻绳,正在不远处呆呆望着自己。 那孩童赤着脚板,身上只挂了件洗得发白的破烂长袍,浑身骨瘦嶙峋,全不见半点肉色。 麻绳另一端绑着一个裹着甚紧的草席,草席一头露出两只干瘪的小脚,惨白僵直。 少女愣了一下,嘀咕道:“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小孩?”说着,便招招手,笑道,“嘿,小朋友,你是否居住在附近?” 孩童却不理会,看了少女一会,目光忽然落在地面的鱼骨,便不再移开。 少女见他直勾勾盯着鱼骨,脸上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迟疑道:“你……你想吃鱼么?” 她才说完,便蓦地惊觉。自己家学渊源,又得名师指点,修炼之道已初得精要,于黑夜中视物亦如同白昼,能看见地上残留鱼骨并不奇怪,只是这孩童怎的也能见着? 少女吃了一惊,指着鱼骨问道:“你……你看得见这个?” 孩童点了点头,又咽了下口水,迟疑一阵,道:“大姐姐,你可以教我打秃鹰的法门么?” 少女想了一下,道:“这倒无需什么法门,只需使内劲掷出即可?嗯,至于准头嘛,无他,但手熟尔。” 孩童问道:“内劲是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心中甚感疑惑:“这孩童好似对修炼之道一窍不通,却又如何做到暗中视物?” 孩童见她不答话,只道她不愿传授,便道:“大姐姐,我穷苦出身,家里无钱无粮。你教了我法门,待他日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少女摇了摇头,叹道:“我并无索要回报之意,只是……只是这内劲却是通过修炼所得,乃是一种贯穿全身骨节,随心意运转的力。你不懂修炼之事,我却无法与你细说。” 孩童喃喃道:“修炼……修炼么?大姐姐,你说的修炼可是成仙之道?” 少女沉吟道:“你这般说法,倒也没错。只是……唉,只是证道成仙却是难如登天!” 孩童摇头笑道:“大姐姐想多哩!神仙之说,虚无缥缈,不是我这般凡夫俗子可以奢求。你只需教我飞石掷鸟的法门便行啦。” 少女心中颇感无奈:“这孩童好不见外!咱们不过初次见面,便一直要我教他功法,真令人好生为难。” 孩童见少女久不言语,知她心中不愿,颇为失落,过了一会,又笑道:“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听你说话不是咱们这的人,你是哪里人?” “我叫青依,乃是姜国人士。”少女见他不再说功法之事,顿时松了一口气,便拣了块石头坐下,笑道:“咦,我说的楚国官话不对么?你怎的听出我不是楚国人?” 孩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对还是不对,总之与我们说话貌似一样,又大约不对,所以便问你啦。” “呵,你这狡黠的小鬼,原来是诈我哩!”少女青依目光在孩童身上缓缓扫了过去,便见到地上的草席,以及僵直的脚丫,不禁一怔,伸手指着草席,道“这……这……” 孩童见她这幅模样,神情顿时黯然,叹道:“这是我兄弟,今日不幸落水淹死,我爹要我将他拉到乱葬岗埋了。” 青依闻言,心中微感歉疚,沉吟一会,干笑道:“嘿,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孩童抬手指着北面,道:“我叫陈九四,便住在前面的陈家村。青依姐姐,你叫我九四便可以啦。” “九四……九四……”青依念叨几下,奇道,“你这名字好生奇怪。你爹为何给你取这么个名字?” 陈九四挠了挠脑袋,干笑道:“或许是我爹叫陈九,而我在家中排行老四,所以便取名陈九四。” 青依闻言,脑海中灵光一闪,问道:“那个……小九四,你们这一家子可是兄弟几个,都是以排行大小取名?” 陈九四点了点头,又想了想,道:“不只是我们兄弟几个,咱们村皆是如此,有什么问题么?” 青依摇了摇头,叹息了口气,低声道:“唉,自古百姓最愚昧啊!” 陈九四见她神思不属,问道:“青依姐姐,你是在想家了吗?” 青依眼圈一红,道:“呵,我才不想哩。我爹爹整日价便只顾着忙他的事,从来不爱睬我,也不看我,都是我一个人玩。” 陈九四道:“我爹爹也是如此啊!每日要去吴老爷家点卯,忙完田间的活儿,还要挖野菜回来做饭。可忙着哩。那你妈妈呢?” 青依道:“我妈生我时便死啦!我爹爹说是我害死了妈妈,心中便恼我厌我。可那时候我才出生,不过是个婴孩,哪里晓得这些……”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自禁留下泪来。 陈九四见她这般模样,一时无措,过了许久,方才说道:“青依姐姐,咱们倒是颇有几分相似,都是可怜人。只是你爹爹虽不爱睬你,却总算将你养育成人,好过我不知父母何人,却是幸运得多了。” 青依奇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方才不是便听你说了你起爹爹!” 陈九四沉吟良久,这才娓娓道来。原来他本是个孤儿,出生便不知父母为何人,被弃于山野之中,幸得一个游方道士相救。 那道士闲云野鹤般的性子,身边哪能带个呱哇啼哭的婴孩,便在近处的村落中找了户老实人家,给了些银钱,将他寄养。 陈九四的养父名叫陈九,世居于陈家村,父子三代都是贫农,只因生活凄苦,现今未及半百,却已是老态龙钟。 陈九四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两个兄长和一个二姐,下面两个皆是兄弟。 按照惯例,百姓无功名、富贵在身,亦或非修道之士,是没有名字,只能以出生时日命名,亦或是家中排行大小称呼。陈九四一家便是如此,兄弟六人,皆以大小为名。 他们一家八口,挤在三间低矮的茅草房里,房顶有一处已经塌了,粮囤里也无多余的口粮。 一家子一年辛苦到头,粮食仍是不够吃,每年总有一两月需吃野菜树根度日。 陈九四虽是年幼,却看得通透。自出生那时起,似野猪、野狗那般,浑浑噩噩,总是能活下来。 自二姐嫁到城里给县老爷做陪房后,他便与兄长、父母一起外出做活。 老五、老六年纪甚小,不过孩提之岁,每日他们出门时,父亲便用一根绳索将他们系在桌腿上,留他们在家。 如此这般,日子也还凑合。却哪知今岁光景不好,古丘国内先是河水泛滥,数十万人沦为难民。而后瘟疫接踵而至,使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灾难未过,北面的晋国又趁火打劫,挥军南下,攻城掠地。兵连祸结之下,无数古丘国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陈九四一家,便是其中之一。 老大、老三被捉去投军,再无音讯。而后,先是老五饿死,未及数日,母亲也饿死。至此,家中只剩父亲陈九、陈九四与老六三人。 这一日,陈九四与父亲陈九如往常那般,将老六系好之后,便出门做活。却哪知待夜晚归家之时,便见老六竟淹死在水缸之中。 章节目录 第2章 孤坟话凄凉 父子二人见状,都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才听陈九道:“定是老六口渴至极,自行将绳索解开,去水缸舀水喝,失足跌了进去,终于而至淹死。” 陈九四眼见亲人一个一个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顿觉悲从心来,失声痛哭,哽咽道:“爹爹,咱们家早没有钱,没有吃的啦。老六的寿衣、棺材,该从何处来?咱们又把他埋在哪里?” 陈九久经灾难,已惯于听天由命,只叹道:“这天下虽大,到处都是土地,却并无一块是咱们的。”话至此处,也是眼泪盈眶。 他咬了咬牙,又道,“我儿啊,不如去求求吴老爷,棺材咱们就不奢求了,只盼他看在咱家给他当了一辈子佃户的份上,赏老六一件寿衣罢。” 陈九四道:“爹,你莫不是忘了,上一回娘过世的时候,咱们去求那吴德吴老爷,他怎么说来着?他说我娘死了,与他有什么干系,咱们给他干活,他也给过咱们饭吃。咱们再求他,他就将咱们轰打了出来。咱们在他家门口哭,他还放狗咬咱们哩。” 陈九沉吟一会,叹道:“也罢,便如你母亲、老五那般,换身干净的衣服,用草席裹了,就埋在乱葬岗。你母亲、老五俱都埋在那,老六此番归去,做了孤魂野鬼,也可与他们作伴。” 说到此处,却顿了顿,看了一眼老六,又道,“等哪天我死了,也将我埋在那儿罢。”说完,转身回到房中。 陈九四见陈九背影蹒跚,心中不觉生出几分凄凉,想起前日放牛之时,路过学塾,听学塾的先生授课。先生授业,说文解字,道理深入显出,使得当时悄立矮墙外的乡野少年都深有所得。 他此时有感而发,不禁吟道:“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泱佯。” “老四,你在做什么?”陈九在房中约摸听见陈九四言语,又听不真切。 “没……没什么,我在找草席哩。”陈九四收了心思,慌忙回答。 “唉!你从小便是这般,爱胡思乱想,不能一心一意,踏实做活。”陈九叹息,缓缓道,“当年道长将你送来咱们家时,便曾说会来寻你。可十多年过去了,也不曾见他到来,似如今这光景,我怕是等不着喽。” “道长!什么道长?”陈九四闻言,火燎般走进房间,惊急的问。 只见陈九瘫躺在床上,神情呆滞,双目黯然无神,轻轻抬了一下手,道:“我今日有些倦了,便由你去将老六葬了吧。” 陈九四见状,不敢多言,心知便是问了,父亲也不会说。当下只得寻了根麻绳,又找来草席,一面裹着老六的尸身,一面喃喃自语:“老六啊老六,爹爹用绳索将你系在桌腿上,凭你在地上哭闹玩耍。任你吃泥也好,玩脚趾也罢,你怎地偏偏要去弄那绳索?现今倒好,解开了索子,小命却丢啦。”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裹得严严实实,只是那草席用得久了,破破烂烂,遮了头又露了脚。陈九四也不去管它,只是拖着草席便朝着乱葬岗走去。 他蹒跚着走了一阵,身体渐感不支,喘了几口粗气,又用力扯了扯麻绳,终于瘫坐在地。 陈九四席地而坐,仰着头,见那乌云蔽月,人迹踪绝,坟头凄凄,说不出如斯寂寞,低声骂道:“该死的贼鸟,来得倒快。天灾人祸,饿死了恁多人,却饿不死你们这些吃人的畜牲。” 他歇了一阵,一面起身前行,一面又叹道,“唉,死了也算是幸事!一了百了,不必似我这般,每日早起去拾粪,白天还要放牛,夜间又要编草席。困了累了,打个盹儿,没好没歹,还得挨上一顿拳脚。” 正说话时,忽地听见一声嘶鸣声传了过来,正是青依以飞石击落秃鹫传来的惨叫声。 陈九四闻声,忙三步并作两步,循声而来,恰见青依自空中翻身落地,不由得惊得呆住。 过了半响,他才回过神来,心中大为震骇,不曾想世间竟有此等功夫,不禁十分欣羡,便想青依传授他几手功夫。 青依此时知晓来龙去脉,对他油然而生怜悯之心,轻声道:“难怪你定要我传你这飞石之法,是想籍此驱赶秃鹫么?” 陈九四点头道:“正是如此。乱葬岗上好多人,才埋了进去,转头便给这该死的贼鸟啄出来吃掉啦。大家伙都恨死它了,却又拿它没办法。” 青依道:“乱葬岗是哪里?” 陈九四道:“这乱葬岗在咱们村子西面,通常村里有人家死了人,无钱安葬,便在此地草草掩埋。” “我自小养尊处优,从来足不出户,竟不知世间疾苦,已至如斯。”青依沉吟一下,随即笑道:“小九四,我想好啦,便将这飞石之法传给你,只是这乃是我家独门秘技,你可不能教给别人。” 陈九四闻言,又惊又喜,忙躬身行礼,道:“青依姐姐,今后你便是我师父啦。师父叮嘱,徒儿定当遵从。” 青依伸手将他扶住,摇头道:“我不做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儿。” 陈九四一愣,怯生生道:“那……青依姐姐,你还教我功夫么?” “你这小傻瓜!”青依拍了拍陈九四的脑袋,笑吟吟道,“我不做你师父,便不能教你功夫么?” 陈九四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道:“青依姐姐,此言当真?我还是个孩子,你可别骗我。” 青依道:“呵,这世上有你这般胆大的孩子么?见了生人也不害怕,还大半夜孤零零一个人拖着死人四处跑。” 陈九四忽地在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惊呼道:“啊呀,我怎么却把正事给忘了?青依姐姐,你且在此等我一阵,我将老六埋了便来与你学功夫。” 青依看了一眼草席,本想一同前去,但她到底是个女孩儿,此时夜黑风高,想到乱葬岗孤坟遍野,心中不禁有些胆怯,点了点头,道:“嗯,你快去快回,我在此等你。” 陈九四应了一声,便拖着草席往西面走去。不多时,便已到了乱葬岗。 这乱葬岗不过是个土岗,并无守墓人打理,村子里死了人大多草草埋葬于此,又常有秃鹫等猛禽在此觅食,以致杂草丛生,白骨处处。 陈九四在杂乱无章的坟茔中,寻到母亲的坟,见旁边还有块空地,正要动手挖土,便听有人叫道:“九四,你半夜三更,来乱葬岗作甚?” 陈九四依声辨人,知是同村的一个女孩,叫黄小丫。其人与陈九四年岁相仿,然身体壮硕,发黄肤黑,与男童无异。 他左右观望,未见其人,道:“小丫,是你么?你躲在哪里,我怎地瞧不见你?” 却听那声音道:“我躺在地上哩。你又怎会瞧见我?你随着我的说话声过来,便见着我啦。” 陈九四放下麻绳,循声而去,果见黄小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道:“你怎么动也不动?如死了一般。” “呵,死了倒好,省的再受苦受难。”黄小丫瞥了他一眼,道,“我饿得极了,便来此寻些野菜充饥。偏生野菜没找到,倒遇见了你。咦,你拖的那是什么?” 陈九四在她身旁坐下,叹道:“老六死了。爹爹叫我把他送到母亲的坟地旁葬了。” 黄小丫一愣,道:“你说老六死了!我晌午从你家门前过去,他还好端端的,还叫了我,要和我耍哩,怎地忽然便死了?” 陈九四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心中更觉悲凉,道:“如今这世道,天灾人祸,兵荒马乱,能活着已是幸事了。” 话至此时,二人不禁相顾黯然。 沉默一阵,黄小丫忽道:“九四,我要走了,咱们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你会想我么?” 陈九四奇道:“你要去哪里?” 黄小丫道:“前几日,我随爹爹去城里讨饭吃,给城里的老爷相中,要买我去做丫鬟,我爹爹已经答应啦。他们商量妥当,我明日便要走啦。” 陈九四叹道:“这是好事啊!省得再挨饿受冻,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只是……只是咱们便再也见不着啦。”黄小丫低声道,“唉,九四,你将来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陈九四道:“而今灾难肆虐,人人饥寒交迫,吃了上顿,下顿尚不知在何处,活着尚且难说,哪里想得那许多?” 黄小丫道:“倘使终有那一日呢?我听爹爹说,旱灾过去,咱们的苦日子也就到头啦。” 陈九四道:“这些事你爹爹哪里晓得,都是老天爷说了算。老天爷说下雨便下雨,说出日头便出日头,咱们凡人只有受着的份。似咱们这等穷苦人家,还能奢想什么?能有几亩地种,混口饭吃,再娶个媳妇,此生足矣。” 黄小丫忽地笑了起来,伸手指着天上,道:“我与爹爹去城里讨饭吃那会儿,便见着有人在天上飞哩!似鸟儿那般,在天上飞来飞去,你晓得么?我后来听他们说,那是修仙的仙人。我还听他们说,那些仙人都不饮不食,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九四,若我得遇这天大的机缘,便拜仙人为师,学修仙之法。” 陈九四不禁想起方才初见青依之时,功夫如她那般卓绝,纵起跳跃,离地也不过二十余丈,更别说翱翔于天际。 陈九四摇头笑道:“小丫,你净会异想天开。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不吃不喝,过得三五日,早饿死啦。你看我妈妈,还有老五,还有咱们村子里那些人,可都是饿死的。” 黄小丫愤愤道:“你才瞎说呢。你妈妈他们不过是凡夫俗子,我说的可是仙人、仙人!你懂么?哼,真是对牛弹琴。” 她越说越恼,忽的捧着肚皮,叫了起来:“哎呦,我肚皮饿得慌,实在没力气与你吵架。我不想说话啦。你去把老六埋了,咱们一起回家。” 陈九四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好笑:“这个黄小丫,心里不知想些什么?咱们一家人,在土地上耕作一生,现今死了,入土为安尚且不行。城里的地主老爷,整日无所事事,却衣食无忧。这世上若当真有神仙,怎不见他来管上一管,给咱们一口饭吃?青依姐姐如此厉害,尚且须以鱼肉果腹,这世间岂能真有修成不死的神仙之身。” 他一面用草席中掏出一把铁锹挖土,一面喃喃道:“老六啊老六,你下辈子投胎,可千万莫再做人啦。做猪做狗多好,无需下田种地,也不用放牛拾粪,便有吃有喝。” 不多时,便挖出一个三尺有余的土坑。 陈九四将席子拖了下来,解开麻绳,现出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孩童,其面色惨白,身体肌瘦僵直,已死去多时。 他摇了摇头,一面给那孩童整理衣冠,一面又将席子盖上,道:“老六,你做了鬼魂,与妈妈、老五他们相聚,便无忧无虑啦。” 话声未落,便听一阵乌鸦嘶鸣,随之一股冷风拂过,直教汗毛直立。 黄小丫心中害怕,颤声道:“九四,白天不说人,晚上不念鬼。你在那里碎碎叨叨,别真把鬼召来啦。快些将老六埋了,咱们好早些回去。” 陈九四应了声,忙将土块铲起,朝着土坑覆去。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培出一个小土包。 黄小丫见状,起身道:“九四,我方才说的话,你到底信是不信?” 陈九四挠挠头,道:“啊,你说的什么?” 黄小丫嗔道:“好你个陈九四,却不听我说话。”跺一跺脚,便向前跑去。 陈九四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又听黄小丫远远叫道:“九四,明日早间,你去放牛,将它拴在湖边,便来此处,我有话对你说。切记,一定要来啊。”说罢,飞也似的跑了。 “她说有话对我说,却不知何事?”陈九四不禁暗自纳闷,见她离去,也不再言语,只在心中寻思:“小丫说有仙人存于世间,却怎地不见他来救咱们?嗯,待会见着青依姐姐便去问她。青依姐姐吐属隽雅,见识想来是不凡。” 章节目录 第3章 难剪愁千缕 待陈九四来到小溪边时,果见青依正坐在树下等待,不禁叫道:“青依姐姐,我来啦。” 黑夜之中,青依独自一人置身荒野,虽艺高人胆大,仍不禁有些害怕,此时见陈九四来到,甚感欣喜,忙招手示意。 陈九四快步来到青依面前,笑道:“青依姐姐,你是现在便教我功夫么?” 青依道:“武学之道,博大精深,你想学什么?” “青依姐姐,难道我想学什么,你便能教什么?”陈九四摇头晃脑,想了一阵,叹道,“我实在想不到要学什么,你还是教我飞石掷鸟的法门吧!” 青依皱眉道:“这算哪门子功夫,不过是最基本的内劲运转。我既然答应教你武功,自然要传你几手真功夫。” 陈九四怯声道:“额,青依姐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也不知道要学什么!” 青依愣了一下,登时恍然。这陈九四只是个乡野村民,每日奔波劳碌,所想所做,不过为苟活而已,私塾尚且难进,更别说触及武道。 青依一念及此,忍不住问道:“九四,他日你若是练武有成,想做什么?你先好好想一下,再回答我。” 陈九四沉吟良久,沉声道:“我自小饱受磨难,深知生存艰苦,若有朝一日,我有了真本事,当扫尽天下不平事。” “呵,倒是我小觑了你,不想你竟是个有志气的孩子。”青依笑道,“传你功夫之前,我先得与你说明白了,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我传你的功法,只许自己修习,不可外传。将来你习武若是有所成就,为善也好,作恶也罢,都与我无关。” 陈九四道:“青依姐姐,你既然不做我师父,那我还要听你的话么?” “除了不做你师父,以及功法不可外传这两条,其他都不用听。”青依叹道,“其实武学之道,我也不过初窥门径而已,也没什么能教你的。” 陈九四道:“青依姐姐,你本事已是这般了得,难道还有人胜过你么?” 青依哂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在真正罢,又传了几句口诀。 陈九四依言试而行,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麻痒之感修炼消失,只有一股微弱气流在四肢百骸游走。 青依此时愈瞧愈加心惊:“这呼吸吐纳之法,虽只是我家家传武功的入门功法,却甚是难练,常人若要似他这般,非十天半月之功不可,便是我之前修习之时,也几乎费了三日时间,才得以如此。” 陈九四练习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听青依道:“我这套呼吸之法,虽不是高深武学,然只要你坚持修习不懈怠,不论平日吃饭做事,甚至睡觉之时,皆可修炼,时而久之,体内所蕴真气便能自行运转,使你功力与日俱增,于你大有裨益。” 又过了半个时辰,青依见他已初得精要,甚感欣慰,道:“九四,今日便到这里吧!你先回家,明日此时再来此地,我教你飞石之法。” 陈九四闻言收功,便觉精神抖擞,身子仿佛一下子轻盈几分,不由得又惊又喜,立时拜倒在地,道:“九四谢过青依姐姐传道之恩。” 青依笑道:“我传你功法,你这一拜我便受起啦,以后可不能如此。”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青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九四,今日天色太晚,便到此为止,你明日再来吧。” 陈九四心中颇为不愿,但见青依神情萎靡,知她连日赶路,已是十分疲倦,无奈只得告辞离去。 临别之时,青依仍不忘再三叮嘱他,不可与别人提及自己,以及传授功法之事。 陈九四连声应允,待到家时,父亲陈九酣然正眠。他唯恐惊醒劳乏的父亲,小心翼翼地将干草铺齐,这才躺了上去。 只是许久之后,他翻来覆去的,仍是无法入睡,眼睛睁得溜圆,如城里富贵人家门口挂着的铜铃一般,从屋,也不便再问,道:“小丫,你昨晚说有事,却是何事?快些说了,我好去看牛,莫给人顺手牵走啦。” 黄小丫白了他一眼,恼道:“呵,牵走了不是正好,教吴老爷的家丁打死,一了百了,也省得挨饿受冻。” 陈九四听了这话,心中便觉不悦,冷声道:“小丫,你怎么不讲道理。我自看我的牛,又没招惹到你,干嘛却咒我去死?” 黄小丫怒道:“你心里便只有你的牛,索性这辈子也不用娶媳妇,便与牛成亲算啦。” 陈九四一愣,气呼呼道:“小丫,你今日是野菜吃得多了,撑着肚子,火气恁大?好没来由的说我一通,不是咒我死,便是教我娶不着媳妇,我可未开罪于你。” 黄小丫却不理他,只是席地而坐,双手支颐,发起愣来。 陈九四见状,火气渐消,也不再言语,只得在她身旁坐下,寻思:“她这是作甚?瞧她的模样,似是十分不痛快。唉,说是有话与我说,却又不明言,只在此发愣,徒然误了我的光阴。” 过了半晌,黄小丫忽道:“九四,我不想去城里,不想做人家的丫鬟。” 陈九四奇道:“却是为何?做丫鬟有什么不好?有的吃,有的住,更不用挨冻受冷。” 黄小丫怒道:“哼,你懂得什么?” 她心中气恼,却见陈九四满面愕然,又于心不忍,只得柔声道,“我听他们说,我去给城里的老爷做丫鬟,现今年纪尚幼,活做得好他们自管我吃,管我住。待我成年之时,便要我给老爷做小。若是如此,也还罢了。时运稍有不济,便许给小厮,又或是转卖他人。” 陈九四此时才知她心中苦恼,却又无可奈何,叹道:“便是这般,又能如何?总比我妈妈、老五他们,活活饿死要强上许多。咱们穷苦人家,吃穿尚难寻求,哪里敢想这些不着边际之事。似我这般,心中苦闷之时,便寻个安静所在,悬梁一场梦,聊以zi_慰便罢。” 黄小丫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甚是滑稽,气极生笑,道:“谁会似你这般,没皮没面的,净会白日做梦。” 她见陈九四面色难堪,只道自己方才言语不堪,惹恼了他,轻咳几声,转过头,低声道,“九四,你昨晚说的话,可是当真?” 陈九四奇道:“我昨晚说的什么话?” 黄小丫声音更低,垂下头道:“昨晚你说,你说要娶个……娶个媳妇。” 陈九四哂笑道:“我倒是想当得真,只是我家无斗储,谁又愿嫁给我这样的穷酸?” 黄小丫瞥了他一眼,道:“嗯,待我长大了,便……便嫁给你,你可愿娶我?” 陈九四惊道:“小丫,你……你怎会忽地说出这等话来?你……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生是好。 黄小丫虽是幼学之年,然女孩比男童早熟,于男女之事已约摸懂得一些。 只听她言道:“我这话莫非有错?但凡男子,总是要娶妻生子的,似咱们穷苦百姓,年岁到了,也会有相与的,不然你爹爹如何娶得你妈妈,你等兄弟又自何处来?” 陈九四知她所言不虚,心中又觉不妥,却说不出所以然,只期期艾艾地道:“道理却是这般,只是……只是……” 黄小丫却不理他,自顾自说道:“只是!只是!你倒只晓得只是。那你说,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陈九四道:“我只想着好好地活下去,等年岁到了,便托村里的王老太做媒,找个手脚勤快的姑娘当媳妇。再生几个儿女,等儿女长大了,能自谋生路,我便辞了吴老爷的事务,只留几亩地,种些粮食,交完租子,能有口饭吃便行。” 黄小丫斜睨他一眼,讥笑道:“呵,你异想天开,想得倒美。” 陈九四偷瞄黄小丫一眼,低声道,“小丫,你能去城里富贵人家做丫鬟,不是挺好的么?怎地……” 话未说完,黄小丫已摇头说道:“你哪里晓得,便是丫鬟,也分三六九等,能许得人家的,那是少之又少。多半儿在堂外伺候,砍柴烧水,做些力气活。待人老力衰,便被扫地出门,只能乞讨为生,孤独终老。” 陈九四见她说的可怜,动了恻隐之心,道:“咱们现今年方幼小,这许多事情还拿不得主意。再说罢,你今日便要去城里给老爷做丫鬟啦。便是我当真要娶你,也只是井中捞月,一场徒然。” 黄小丫闻言,登时喜形于色,道:“哈,你若果有此心,我自有办法。” 陈九四甚是不信,摇头道:“你一个小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 黄小丫哼道:“呵,你却是个有意思的人?你又不是我,便怎知我没有办法?” 陈九四奇道:“那你且说,咱们该怎生是好?” 黄小丫环顾四周,未见有人,低声说道:”我心想,咱们偷走出去,不告诉你爹爹,也不说与我爹爹妈妈他们晓得。且寻个荒芜人迹的所在,待过得几年,咱们年岁渐长,便结为夫妻。到了那时,咱们已生米煮成熟饭,我爹爹,还有你爹爹他们又能奈得咱们何?” 章节目录 第4章 如尘逐风转 陈九四不料她竟说出这等言语,吃惊更甚,心如乱麻之际,见远处有几个人影,正往此处奔跑过来。 他注目细看,正是他二人的父亲陈九几人,心中一颤,道:“我爹爹和你爹爹他们来寻咱们来啦!” 黄小丫一愣,心中兀自不信,道:“呵,好你个陈九四,你若不愿与我相去,便爽快些说出来,我岂是那种死皮赖乞的人,自不会纠缠于你,何必编排这等瞎话诓我?” 陈九四摇头道:“我何必骗你?想是你爹爹见你出走,四处寻你不见,走到湖边又不见了我,便猜想咱们两个一起逃走,邀了我爹爹一起来找咱们啦。” 说话之间,黄小丫隐约中忽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循声望去,见果如陈九四所言,正是二人的父亲一面走,一面呼喊。 黄小丫心中大急,道:“九四,咱们快走。别给我爹爹捉住了,便要将我送去城里啦。”拉着陈九四便跑。 陈九四猝不及防,脚下失足,摔了个跟头,道:“小丫,你不想去便与你爹爹说清楚。我想你是你爹爹的女儿,他总是疼你的,必不会强你所难。” 黄小丫气道:“你终日在村里放牛,从未出过远门,又懂得什么?如今这世道,只要能吃饱肚子,卖儿卖女,那又算得什么?我在城里讨饭之时,便见着头上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的,多了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抓住陈九四的胳膊,便将他拉了起来,往村外跑去。 陈九四见事已至此,暗忖:“我爹爹他们不见了我和小丫,只道是我将她拐跑啦。我便要回去,小丫定是不依,不会与我回去。我独自回去,也将事情说不清楚,他们总是不信我的话。不如暂且与她离去,然后再做打算。” 正仓惶间,忽然一个身影闪过,伸手抓住了二人肩头,陈九四心中大惊,正要惊呼出声,便听一个声音道:“别出声,我带你们离开。” 陈九四听得是青依的声音,惊魂大定,低声道:“是青依姐姐么?” 那身影正是青依。她昨晚与陈九四分别之后,便在大树上睡着了。次日又捉了两条鱼儿烤来吃了,闲着无事,就在附近游逛,正好见着二人出走,立刻出手相助。 青依轻身功夫甚是了得,不过几个纵跃,便已带着他们来到昨晚的小溪边。 青依放下二人,看着陈九四,怪笑道:“小九四,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晓得与人私奔啦。” 此时,陈九四惊魂甫定,又听青依出言嘲讽,不禁讪讪笑着。 黄小丫直勾勾盯着青依,迷惘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期待,怔怔道:“九四,她是谁?” 陈九四正要说话,忽地眼前一黑,一个模样极为丑陋的人出现在眼前。 只见这人绿色的头发,如火焰般,不停飘动。两只眼睛的形状也甚是怪异,一个棱角突出,一个半月弯弯。两个鼻孔一孔朝天,一孔向地,鼻孔上面凹凸不平,好似长着触角,时而伸出,时而缩回。整副面孔只有两只耳朵略微正常,不过也异常巨大,较常人大了两三倍不止。 陈九四啊呀一声,一面惊呼:“鬼啊!鬼啊!”一面拉着兀自失声的黄小丫往青依身后躲去。 青依注目细看,低声道:“你且细看,哪里有什么鬼?是人哩!” 陈九四从青依身后颤颤巍巍伸出脑袋,怯道:“果真是人么?怎么会有人生得这般骇人?” 青依也是心中骇然,大着胆子正要问询,但见那丑鬼眯着双眼,瞧了过来,一股凌厉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青依心中更觉惊骇:“这人虽然模样丑陋,功力却如此了得。我所识之人,怕是没有几个及得上。” 那丑鬼侧目斜睨青依三人一眼,神态甚是倨傲,冷哼一声,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白衣公子领头的马队?” 青依见他如此傲慢无礼,顿感恼怒,本不想理会,一转念又想:“他问的莫非是昨日那十分俊美的白衣公子?” 青依做了个鬼脸,道:“呵,我又不认识你,干么要告诉你?” 那丑鬼怒道:“臭丫头,找死哩!”说着,飞身而起来,劈头便是一掌拍了过来。 青依惊呼一声,全没想到这丑鬼一言不合便动手,忙举掌格挡。 二人甫一对掌,青依功力不及,登处下风,只觉呼吸急促,如有千钧之力压在身上,忙向后跃来,犹自头昏眼花,落在地上,登登登连退十余步,方才定住身形。 丑鬼见青依硬接了自己一掌,已试出她的功夫深浅,见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不禁大为诧异,问道:“小丫头跟谁学的功夫?” 青依虽心中着恼,却知功力不敌这丑鬼,也不敢出言冲撞,只得强忍怒气,转过头去,并不理会。 丑鬼厉声问道:“小丫头好大的架子。爷爷问你师父是谁,你为何不答?” 青依忽地笑道:“我爷爷问我,我自然会答,可惜他早死啦。你问我么,我干么要答?” 丑鬼冷冷道:“臭丫头逞口舌之利,真当爷爷奈何不得你?你好好回答,爷爷心情好了,未必就不会放了你。” 青依奇道:“你为什么定要问我师父是谁?我师父可是当世有数的大人物,说出来怕是骇破了你的胆子,还是不说也罢。” 丑鬼怒道:“臭丫头如此不识好歹,爷爷今日便让你尝尝厉害。”说罢,抬手又是一掌,朝她肩头拍去。 青依转身躲闪,抓住陈九四、黄小丫二人,双手使劲,将他们抛出数丈,传音入秘,对陈九四道:“九四,快跑。我不是他对手,等会儿也得伺机逃跑。” 青依说完,便听呼呼风响,知那丑鬼杀招已到,忙举掌横劈。 只听砰的一声,二人手掌相抵。青依虽力有不敌,却临危不乱,借势上跃,跳到树梢之上。 陈九四见青依处于下风,心中大急,想上前助战,又想自己全不会一点功夫,去了也是累赘,只得拉着黄小丫狂奔离去。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二人身体渐感不支。 黄小丫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叫道:“九四,我没有力气啦。你看看那丑鬼是否追来了?” 陈九四转过头,四处眺望,见并无人影,摇头道:“后面没人。小丫,咱们去哪里?” 黄小丫停下脚步,抬头远眺,又环顾四周,此时艳阳高照,山野茫茫,无炊烟袅袅,更无鸟畜飞走,登觉一片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这天下之大,总有咱们容身之地。” “如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啦。”陈九四叹道,“也不知青依姐姐现今如何,有没有从那丑鬼收下逃走。” 黄小丫道:“那个厉害得紧哪,她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认得的?” 陈九四摇头道:“小丫,我答应过青依姐姐要严守秘密,这个可不能说。” 黄小丫重重哼了一声,气鼓鼓道:“哼,不说便不说,倒像别人稀罕似的。” 二人不再言语,歇了一会,才又赶路。 亏得他们两个自小做活,耕地犁田,放牛牧羊,都做过不少,身体较寻常孩童要结实,也并不觉得十分疲累。如此行到天黑,仍是不见有人家,此时俱已是饥渴难耐。 黄小丫道:“怎地都不见有人家?别说给口饭,便是给碗水喝,也是好的。” 陈九四道:“小丫,咱们越走越冷清,已是荒山野岭中,哪里会有人家。还是便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黄小丫点头道:“定是早间咱们慌于逃跑,走错了方向,明日再换个方向走,便会有人家啦。” 二人摘了些野果子吃,又寻了个山洞,四处捡了些干柴,在洞口生了火,抵足抱膝而坐。这一夜狼嗥枭啼,两人心中害怕,都不敢入睡。 待至半夜,黄小丫见陈九四靠着洞壁,仰头看天,道:“嘿,九四,你在瞧什么呢?” 陈九四道:“没瞧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昨晚在乱葬岗说的话。” 黄小丫奇道:“昨晚么?我说了很多话,你指的是哪一句?” 陈九四却不回答,只问道:“小丫,你说这世上当真有仙人么?” 黄小丫白了他一眼,道:“我便知你不信我的话。我可是亲眼瞧见有仙人在天上飞来飞去,这能作得假么?咦,你怎么忽地想起这个?” 陈九四道:“我只想有口饭吃,只想与父母一起活下去。可是如今,妈妈与老五都饿死啦。我若不走,想来过不得多久,我与爹爹也会饿死。这世上倘使真有仙人,怎地不见他们来救咱们?” 黄小丫撇嘴道:“你这话说的,好不讲道理!这天底下,似咱们这等穷苦人家,多了去了。” 她指了指天上,道,“便如这天上的星宿,一颗一颗又一颗,哪里数的明白。只说咱们村子里,都不晓得饿死多少人啦。仙人便是要管,他管得过来么?再说啦,咱们是凡人,凡人之事自有君王做主,又哪里轮到仙人来管?” 陈九四道:“既然仙人不管,那老天爷呢?我妈妈在世时,总说功不唐捐,人在做天在看,可到底还是饿死啦!” 她追忆往事,只觉悲愤难当,一时心情激荡,猛地站起身来,指天骂道:“你这贼老天、恶老天,不见世间疾苦,不顾苍生死活。总有一日,我陈九四定要将你搅得天翻地覆。” 话声甫毕,便听几声惊雷奔腾。顷刻之间,闪电乱挥,东面一道,西面一道,煞是惊人。 黄小丫吓得面色陡变,赶忙拉住陈九四,捂住他的嘴巴,道:“你个好不知好歹的家伙,怎么敢说出这等妄语?老天爷啊老天爷,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千万莫要同咱们小孩子计较。他年纪小,不懂事,净会瞎说。”一面说,一面哭了起来。 陈九四胸中激愤难当,还待再说,见到黄小丫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登时一酸,拍了拍黄小丫的手掌,便要他松开。 黄小丫嘶声道:“我不放!我不放!我松开手,你又要胡说八道哩。你没见着么?外面雷声轰鸣,你若给雷劈死,丢下我一人,可怎生是好?” 陈九四摇了摇头,道:“我不骂了便是。”他嘴巴给黄小丫用力捂住,气息不畅,说话却是含糊不清。 黄小丫隐约听见“不骂”二字,沉吟道:“你当真不再骂了?” 待见陈九四点头,她这才松开手掌,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道,“九四,你的胆子忒也大了。怎么连老天爷都敢骂?” 陈九四颓然坐下,沉吟良久,道:“小丫,老天爷不理咱们,君王抛弃咱们,这世上已没人来救咱们啦。咱们若想活下去,便只能靠自己。我要去寻仙人,学修仙之法。待我学成仙法,定让这混浊之世,变成朗朗乾坤。似咱们这等穷苦人家,亦能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黄小丫道:“你想得倒美。且不说待你学得仙法,已不知是猴年马月。只怕你还未找着仙人,便已不知饿死在何处啦。咱们还是找个市集,讨要些饭菜,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 二人说了一会话,便觉睡意袭来,各自沉沉睡去。直至次日中午时分,方才酣然醒来。又在山中寻了些野果吃了,才往山下摸索而去。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上了大路,不久到了一个小村落。黄小丫便与陈九四商议,想去讨些饭菜,哪知村落俱是空屋,竟连一个人影也未见。 陈九四奇道:“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小丫倒不以为然,道:“今岁先是洪水泛滥,后来又是瘟疫、旱灾,往年数十载难遇的天灾,现今全给赶上啦。似这等小小村庄,村民要么饿死,要么去城里讨饭过活,所以多半儿是十室九空,没有人的。” 陈九四却是不信,道:“你怎地晓得这许多?” 黄小丫道:“我随爹爹去城里讨饭,到过不少这样的村落,有许多皆是这般。起初我也不知,后来问了爹爹,方才晓得哩。” 章节目录 第5章 人命轻草芥 这两人一面说话,一面继续赶路,但见沿途田地尽皆龟裂,便是野草也未生长,极尽荒凉。 陈九四腹中渐觉饥饿,见黄小丫浑若无事,心中暗暗佩服:“小丫可比我懂得多,我枉为男子,却不如她一个女孩。” 又走了一会,却见路边、野地不时有尸体横卧,浑身干瘪,面黄肌瘦,一望便知是饿死的。 他们见惯饿殍,身边许多亲近之人,也是这等死法,已是见怪不怪。 陈九四此时再见,不禁心生感慨,寻思:“他日我若饿得极了,便寻个清净所在,自己拿刀抹脖子,也省的受这等苦。” 待到傍晚,二人便来到一间古庙。远远便见庙中有白烟袅袅升起,正是生火造饭的炊烟。 他二人俱各大喜。自离了村子,一路未见人烟,今日更是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当下快步向白烟升起处走去。 行到近处,见古庙甚是破旧,两扇大门已斑驳不堪。庙中端坐着一个童颜鹤发的老道人,手持羽扇轻摇,正看着面前一锅热气腾腾的沸汤。 老道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到陈九四、黄小丫二人,招手道:“两个小娃娃,你们自何处而来?这是要到哪里去?” 陈九四正要说话,黄小丫自背后伸腿踢了他一脚,大声道:“咱们便是这邻近村子的小孩,因贪玩迷失了道路,特在此地等着家里的大人来接哩。” 正说话间,又见两个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走了进来,见到三人,登时拍掌大喜。 一人道:“兀那老道,你带两个小娃娃在此作甚?那锅里热气翻腾,煮的什么东西?” 道人笑道:“这两个小娃娃乃是独自来此,非与我相伴。至于这锅中之物,你看它云雾翻滚,生生不息,煮的却是一方天地。” 那两个汉子相顾大笑,道:“你这老头,瞧着仙风道骨的模样,原以为是山上的老神仙下凡,却原来竟是个疯子。” 一名汉子道:“李四,今日倒教咱们走运。白捡了两只肥羊和一只老羊。” 另一个汉子狞笑道:“正是。这几日总是吃那些死羊,浑身全没几两肉,吃的多了,还要闹肚子。这两只小羊便不同,肤紧肉嫩,够咱们饱餐一顿啦。” 陈九四低声道:“小丫,他们说的肥羊、小羊,是什么意思?我怎地一只羊也未见着?” 黄小丫此时已是胆颤心惊,听得陈九四言语,又不禁好笑,怒骂道:“你这呆子,他们说的小羊,指的便是咱们哩。” 陈九四登时吓得魂飞天外,惊道:“小羊指的是咱们?那他们说吃小羊,那便是……便是说要吃咱们?他们怎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一名汉子讥笑道:“老子已有三个月未进粒米了,不吃人,那要吃什么,当真有牛羊可吃么?再过得数月,这方圆百里的草根树皮也教吃完啦。” 他一面说着,一面便伸手揪住陈九四二人,叫嚷起来,“咱们先吃公的,还是母的?” 陈九四愤愤道:“你们连活人也敢吃,不怕有违天和,王法制裁么?” 那汉子轻啐了一声,道:“如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你却来与我说王法?岂不是教人笑掉大牙。” 那叫李四的汉子道:“张三,你与这小娃娃喋喋不休,说那许多作甚?” 他瞟了老道一眼,又横眼瞧黄小丫,咽了口水,道:“他奶奶的,这些时日里,老子尽啃些树皮草根,今日终于开得洋荤啦。先把这女娃娃宰了,填饱肚子才是正经。那男娃娃便留着明儿再吃。” 陈九四见他目露凶光,如饿狼一般,神情着实可畏可怖,喝道:“你们这些恶人,须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来日总有比你们更恶的恶人来惩治你们。” 李四松开抓住陈九四的手掌,在他头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冷笑道:“呵,便有恶人将咱们杀了,你也瞧不见啦。” 他伸手从背后拔出一柄牛耳尖刀,笑道:“这女娃娃身子倒是比男娃娃结实,怕更有几分嚼劲。” 黄小丫见李四手持尖刀,明晃晃的刀刃正对着自己,登时惊惶失措,嚎啕大哭起来,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给你做小妾,给你做丫鬟,伺候你吃穿。求求你,莫要杀我。” 李四一手捂住黄小丫的嘴,一手将她打横挟起,道:“你这小娃娃,乳臭未干,谁要你做小老婆?老子自己尚养不活自己,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又拿什么来养活你?你还是乖乖给老子吃了罢。” 那叫张三的汉子唯恐陈九四伺机逃跑,伸手便揪住他头颈。 陈九四适才给那汉子打了一巴掌,头上吃痛,一手捂住头杀猪宰羊,那可是他的拿手本事。他既如此说,必不会有半点差池。” 他说罢,又转头去催李四,道,“你还不去将小羊宰了,更待何时?老子快饿得不行啦。” 李四道:“你且在此看着那老头和这小羊,我去去就来,可千万别给他们跑啦。这小娃娃牙尖嘴利,肚子里七拐八弯,花花肠子多着哩。”一手握着尖刀,一手提着黄小丫,便向门口走去。 陈九四的头颈被揪住,无法转身,见讨饶不成,只得瞎踢乱动,嚷道:“恶贼,你给我站住。你若真敢杀了小丫,我便是做了鬼,也决计不会放过你。” 张三哪受得他如此挣扎,只觉手指酸痛难当,骂道:“你这小畜生,老子好心饶你多活一日,你却来讨死。”把陈九四举了起来,便往地上掼去。 陈九四被他摔在地上,只觉周身剧痛难当,正要匍匐起身,又给张三自背后抓住,呼呼打了几拳。 张三喝道:“你这小畜生,不给你些苦头吃吃,又怎知大爷的厉害?” 陈九四给他紧紧抓住,哪里挣扎得脱,只得飞起双脚,照他身上胡乱踢打。 李四本已走到庙外,见二人争执不下,叫道:“那小畜生如此不受管,咱们索性将他两个一起宰了?” 张三点头道:“也罢,便一起宰了。反正总是要杀,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分别?” 他提着陈九四走了出来,见道人跟在身后,也走将出来,哂笑道,“老头,你跟着出来作甚?难道竟想要逃走?” 李四道:“老头,你年老力乏,可跑不咱们赢。还是乖乖在庙里看着热锅,等会儿有新鲜的羊肉吃。将大爷伺候得舒坦了,也赏你一块肉吃。” 道人摇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对无辜孩童下此毒手,岂不是人性泯丧之举?老道奉劝二位就此罢手,不为晚矣。” 两名汉子俱各一愣,继而捧腹大笑,道:“老头,方才咱们捉住他两个之时,你不曾言语,此时却来胡说八道。你难道不怕死么?” 道人摇头叹道:“老道的生死,自有天意安排,却非你们可左右。这位小兄弟适才说过,天道好轮回,你们不怕报应不爽么?” 张三咧嘴笑道:“老子吃人肉也不止这一回两回了,还不是活蹦乱跳,何曾有过报应?呵,老头,你说咱们有报应,老子便当着你的面宰了这小畜生,倒教你看看,报应在哪里?”当下从另一名汉子手中夺过尖刀,便向陈九四身上刺落。 陈九四猝不及防,便被尖刀刺在肩头,只觉一阵刺痛袭来,嘶吼一生,登时昏迷过去。鲜血自他肩头喷涌而出,射在黄小丫脸上。 黄小丫出身贫寒,平日里杀猪宰羊都是少见,更别说活人被杀,此时陡见陈九四鲜血喷出,竟吓得呆住,也顾不得拭去脸上血渍,只怔怔道:“九四……死了……九四死了……” 张三将尖刀拔了出来,大笑道:“哈……哈……,老道,现今如何?你说的报应却在哪里,我怎地未曾瞧见?” 道人哼了一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本以为你二人人性未泯,不至对两个小小孩童下此毒手,却是老道痴心妄想了。” 李四也随之发笑,忽见陈九四肩上伤口处,竟有一团黑气随着鲜血涌出,吃了一惊,便将黄小丫放开,走到近前,道:“张三,你瞧这小子的肩膀,涌出许多黑乎乎的是什么?” 张三愣了一下,奇道:“你瞎说些什么哩!”说着,低下头来,见陈九四肩上果有一股黑气,浓如黑墨,兀自翻滚而出。 道人见状,喃喃道:“果是如此,果是如此啊!” 说话之间,便听一声雷鸣,天际黑云翻腾而来。只霎时间,竟使得大地昼夜交替,如置黑暗。 两名汉子此时已骇破了胆,丢下陈九四,躲在道人身后,战战兢兢地,颤声道:“道爷,这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怎地天色一下便黑透了?” 未等道人答话,忽有数道闪电裂空而过,便见一团黑气在几人头顶盘旋而聚。 黑气之中,一道金色细芒射出,投在陈九四肩膀的伤口之上。 道人脸色一沉,抬头朗声道:“孽畜,你来此何为?”说着,挥手虚斩,便见他身后的古庙之中,煮汤的热锅竟骤然鼎沸,热气如羽箭飞出,直击在金芒之上,将其打断。 黑云之中,却传出三个声音,同声道:“你是何人,敢坏我的好事?” 那声音说罢,又咦了一声,道,“你竟不是凡人!难怪如此胆大,看来果有几分道行。” 章节目录 第6章 老道传奇功 道人闻言,却是一愣,心中甚觉疑惑:“这是什么回事?它怎的竟不识得我啦!莫非它肉身被我斩杀,竟致记忆缺失?” 道人微一沉吟,道:“孽畜,你肉身被灭杀,魂魄幸得逃逸,不静修思过,却在此兴风作浪。” 那声音“呸”了一声,讥笑道:“呵呵,你这老道又晓得什么!当年那贼子若非借天地之力,又岂能将我封印?老道,休要不知进退,还不快快退开。今日我便要夺了这孩童体内真血,重塑肉身,再现于世间。” 道人道:“孽畜,竟如此猖狂,真当这世间无人能收你?哼,老道今日便要效法先贤,诛邪杀魔。” 那声音怒极反笑,道:“好老道,你这是找死!哼,今日你若不乖乖退让,待我再造肉身之时,便将这天地尽数毁灭。” 话声甫毕,只听一声呼啸,一时间阴风大作,血腥之气充塞天地,那黑云分化三股,自三面围向老道。 道人听哀嚎声遍起,似有无数哀魂哭泣,心中一惊,暗道:“这十余年间,又不知被这孽畜吞噬多少生灵,须容它不得!” 道人双手在身前虚按,身后热锅之中的沸水再次飞出,化作无数白色羽箭,射向三团黑云。 那黑云见羽箭势大,心中一凛,道:“难怪敢口出狂言,倒是有几分手段!呵,只这点伎俩,比昔年那老贼尚且不如,如何杀得我?”话声甫毕,一阵狂风骤起,分从三面铺天盖地而来。 道人闻言,不禁一怔,却是回过神来:“原来昔年我借天道之力斩它,却失了真我,吾已非吾,难怪它认不出我了。” 道人双手前伸,十指相扣,念了一句口诀,一道金光自天空飞出,竟穿过黑云,落在道人头罢,往地上拍了一掌,顿时泥土翻滚,那古庙的断木残垣如波浪起伏,涌在一块,堆成一坟,将张三二人掩埋其中。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飞云中,御气投南面而去。 陈九四被道人夹在肋下,凌空而行,冷风凄凄,一阵寒意袭来,不觉悠悠转醒,但见眼前云雾缭绕,耳旁呼呼风响。 过了许久,陈九四方才回过神来,登时吓了一跳,大声道:“这……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将我带去哪里?” 道人见陈九四醒来,缓缓收住口诀,拣了一处荒野落地,才把他放下,笑道:“小兄弟,你因何事嚷叫?” 陈九四一愣,道:“你把我带来这里作甚?”一面说着,一面左右观望,却不见黄小丫的身影,心中大急,道,“小丫呢?你把小丫弄到哪里去了?” 道人问道:“小丫?小丫是谁?额,你说的可是方才古庙之中的那个女童?” 陈九四道:“便是那女孩,她叫黄小丫。她是不是给你害死了?” 他也不理会道人如何说法,念及黄小丫也死了,又想到自己现今有家不得归,独自在外无依无靠,登觉悲从心来,大声哀嚎起来,道:“你竟将小丫害死啦!” 道人忙道:“小兄弟,那女童并未死去。你也无须为她烦忧!我看她眉毛下垂,枕骨丰满,且目有神光,必是长寿之相!” 陈九四一愣,止住了哭,道:“你说的话,可当得真么?那小丫去了哪里,我怎的不见她人?” 道人见他一脸肃然,不禁莞尔,道:“咱们修道之人,又岂能妄言?你且勿急,依老道算来,你俩尘缘未尽,他日必有再见之时。” 陈九四闻言,心中犹自半信半疑,忽地脑中灵光一现,道:“如此说来,你是修道的仙人?” 说着,又想起方才自己清醒之时,正被他挟住,翱翔于云端,便是青依似乎也无此等修为,当下再无怀疑,纳头拜倒,道:“道爷,你既是仙人,方才想是你从那两个贼人手中救了我的性命。” 他又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竟无半点痕迹,只道是道人相救,钦服之心更甚,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小子一拜。” 道人忙扶起陈九四,道:“小兄弟何须行此大礼?老道可受之不起。” 陈九四哽咽道:“老神仙,现今世道不平,天灾人祸不断,百姓苦不堪言。我妈妈,还有几个兄弟,他们不堪其苦,俱都饿死了。我再不想挨冻受饿啦。我想与你学修仙。” 道人闻言,甚觉感伤,想起幼年学道之时,亦是满腔热血,不禁叹道,“老道此生修行,愿只为黎民苍生出剑斩不平。” 陈九四听闻此话,心念一动,蓦地又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道人摇头道:“老道知你心意,只是你与老道缘分未至,却不能收你为徒,且勿行此大礼。” 陈九四见他不允,心中大急,道:“老神仙,那咱们俩的缘分何时来到?只怕时机成熟之时,我却又寻不到你啦。” 道人笑道:“咱们几番相遇,既是天道注定,也是有缘。老道虽不能收你为徒,却有一套修行法门,可传与你修习,你可愿学么?” 陈九四颇感失落,道:“老神仙,你这法门可是修仙之法?似这般可得长生不死、御风驾云么?” 道人一愣,沉吟道:“咱们道家以修炼金丹、全身保真为正道。又三百六十旁门,可请仙扶鸾、朝真降圣、休粮守谷,繁不胜举,皆可成正果。只是你这具肉身是经真血凝炼,无法修炼此道。” 陈九四寻思:“这老神仙,莫不是年岁大了,头脑开始蠢笨,说话怎地糊里糊涂,前后不搭?一时说与我几番相遇,今日之前,我何曾见过他?一时又说不能收我为徒,却要传我修炼法门。我问他传我什么法门,他闲扯这许多,却总不说传我什么功法,只道我无法修炼。” 道人见陈九四深情怪异,心念一转,随即大笑,道:“我有一套修行法门,名为《降魔锻造篇》,乃是我独创的呼吸吐呐之法,虽算不得绝错了?你虽传我口诀,然我不过是凡人之躯,一时之间,如何能有所成?如今恰逢乱世,正是饥寒起盗心,便如今日之事,指不定哪日便遇凶徒,对我拳脚相加,就会惨遭横死。” 章节目录 第7章 此地忽相遇 道人暗叹:“你说的乃是凡人,你与他们又哪里相同!若轻易能丢了性命,我如今又怎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他不禁想起方才古庙之事,叹息一声,道:“也罢。你既如此说,我便赠你一颗‘生机造化丹’,助你洗髓伐毛,改善体质。” 陈九四道:“老神仙,这‘生机造化丹’又是何物?你说的话,我怎的都听不懂?” 道人道:“凡人修道,需锻肤炼骨,吐气纳虚,方可洗髓去垢,渐除身体杂质。我这‘生机造化丹’可是千锤百炼的精妙之物,能助你去繁从简,以药力改造体质。”说着,拿出一个乳白通透的丹药,递给陈九四。 陈九四忙接过丹药,凝目细审,见其表似有气流涌动,运转不息,知是绝世珍品,当即食之。 丹药入口,又觉满口生津,香甜无比。未及片刻,便觉一股暖流自从小腹而起,渐至周身,直教精神舒爽,不觉物我两忘。尔后竟有臭气从口鼻呼出,浑身肌肤流出一层漆黑熏臭的汗液。 道人见他入定,颔首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走运。这‘生机造化丹’十分珍稀,可使人脱胎换骨,我也是斩道之后,方才炼出几颗……” 话未说完,便见陈九四眉发由黑变白,异状陡生,不禁一愣,奇道,“这却是怎么一回事?” 待以神通探查,竟发觉陈九四体内有一股真气游走,遍及周身百骸,时而渐强,时而渐弱,浑厚雄劲,全然不逊色于金丹境界的大修士。 道人此时心中惊疑不定,又不禁骇然万分,寻思:“我这‘生机造化丹’只可伐毛洗髓,却不能增强功力。他初习法门,便臻此等境界,当真是匪夷所思!” 当此之时,陈九四周身已被自身排出的杂质覆盖,只觉难受至极,终于忍无可忍,睁开眼睛,不断在身上拍打,大声叫道:“老神仙,这是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怎地气味如此刺鼻难闻,是从哪里来的?” 道人待要说话,却见陈九四双目流光溢彩,原本的黑色眼瞳竟已变成金色,心中一凛,立时想起先前在古庙门口,那三团黑云曾以金光投在陈九四身上。 他心中暗自寻思:“难道是那孽畜的魂魄夺舍之时,激发了他体内真血,使他逐渐与那滴真血融合?此事甚是离奇,不可以常理度之,还是待我回归天道之后,再窥天机如何。” 陈九四只觉浑身上下,有无数暖流流转,端的使人神清气爽,舒适无比,歌不禁喜道:“老神仙,你这神丹当真管用!我此时只觉得身轻体健,体内力气充盈,好似使之不尽一般。” 道人见他神情灿漫,心念一动:“当年与那孽畜争夺真血,久战不胜,恰好见他被遗弃荒野,无奈之下,只得将真血蕴藏在他体内。哪知竟生出这等变故,也不知是好是坏。” 道人轻叹道:“九四,你可知你现今有金丹境界的修为,可称得大修士啦!” 道人口中所说的斩道金丹境界,指的是世间修行者的修为等级。 人间自古有神仙一说,一般是指修炼得道,神通广大,变化莫测而又长生不死之人。但其实神与仙却是有区别的。 神是先天自然之神,出于天地未分之前,即出身便为神,代代相传,非世间凡人通过修炼能够修成。 仙是后天在世俗中修炼得道之人,即通过长期的修炼,最终达到长生不死的人,就是仙人。 质而言之,由天而人的是神,由人而天的谓仙。且不论神亦或是仙,俱要从炼体而起,经筑基、聚灵、金丹、元婴,而后斩我明道,才可为神为仙。 凡人之中,金丹境界已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自古至今,能斩己身,证道成仙者,寥寥可数。 陈九四奇道:“老神仙,你说我已是金丹修士,却是何意?” 道人当下便将凡人修仙者的等级是如何划分之事,细细说与他知,道,“陈九四,你天赋异禀,实非常人。只须坚守本心,以苍生为念,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陈九四闻得此言,心中甚喜,笑道:“老神仙,我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哪里禁的起您这般夸赞?倘若果有那一日,我定然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道人却摇头道:“你以总角之年而身负金丹修为,却并非已达此等境界,于修行之事可谓一窍不通,便如三岁孩童手持金银行于闹市之中,使人生觊觎之心。” 陈九四虽才学不高,然久经磨难,心智早熟,略一沉吟,便明其理,心中一阵后怕,道:“我从前放牛之时,在学塾的矮墙下偷听,便听先生讲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境况是否与我现今一样?” 道人点头道:“正是如此。” 陈九四叹道:“若是这般,该怎生是好?老神仙,你修为精持,神仙一样的人物,我还是拜你为师罢。” 道人摇了摇头,沉吟半响,道:“花开不择贫家地,月照山河到处明。世间只有人心恶,万事还须天养人。盲聋音哑家豪富,智慧聪明却受贫。年月日时该载定,算来由命不由人。” 陈九四道:“老神仙,我只是个山野孩子,没念过书,不懂你的话中之意。” 道人道:“天道无常,世事难料。也罢,贫道且先封住你的修为,再做打算。” 陈九四心中一惊,不禁怯惧,弱声问道:“老神仙,修为封住了,还可以再恢复么?” 道人轻笑道:“时机到时,自然可以。再说,修为封了未必便是坏事,你可重头来过,根基更深,将来大道可期。” 道人说罢,走将上前,执羽扇在陈九四头上轻拍了一下。一道光芒自羽扇中喷薄而出,从陈九四头话声,奋力奔跑过去。 未及里许,便见一个女孩迎面走来。那女孩罗衣飘飘,肤色白嫩,明眸皓齿,眉黛青颦,宛若画中仙子。 陈九四只是村野小童,哪里见过这等人物,此时乍见之下,竟看得呆住。 那女孩见陈九四直勾勾望着自己,心中不悦,噘了噘嘴,道:“你是谁?干嘛盯着我看?” 陈九四道:“我叫陈九四,是……”他曾听学塾的先生讲学,本想掉书袋说自己乃是楚国一介布衣,心念一转,却道,“我是楚国人,此去九天缥缈楼拜师学艺。” 女孩道:“哼,九天缥缈楼便了不起么?我来试试你的功夫。” 那女孩一面说着,便忽地向前疾冲,身法极是飘逸,呼吸之间便已来到陈九四面前,双手猛地击打在他胸膛之上。 陈九四猝不及防,登时向后跌倒,摔了个筋斗,连呼啊呀。 女孩见陈九四不是对手,讥笑道:“呵呵,九天缥缈楼偌大的名头,我以为如何了不得,原来也不过如此。” 陈九四在地上打个滚,爬了起来,揉了揉胸口,寻思:“听她话中之意,难道竟不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 他虽是挨打,却浑不在意,心生钦佩之心,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本事这么厉害,是在哪里学的?” 女孩转过头,撇嘴道:“我又不识得你。干嘛要说给你晓得?” 陈九四笑嘻嘻道:“我和你一起玩,你便告诉我,好不好?” 女孩道:“哼,你功夫太差,我才不要和你玩。我师尊叫我不要和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说话。”说罢,转身便跑。 她一面跑,一面大声叫道,“师哥……师哥,你在哪里?” 陈九四喃喃道:“她还有师哥在这儿,我怎地并未瞧见?”愣了一下,随后追去,大声叫道,“我叫陈九四。我不是野孩子。” 他见那女孩年龄约摸与自己相仿,功夫虽胜于己,个头却矮了几分,只须全力而为,定可追上。 哪知那女孩好快的脚程,才奔出数丈,便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女孩见陈九四落后,停住脚步,回头叫道:“你追得上我么?追上了,我便告诉你我的功夫在哪里学的。”不等陈九四说话,回身又跑。 陈九四心中甚感不忿,道:“你瞧好啦,我定然赶得上你。”猛吸口气,急追过去。 女孩一面向前疾跑,一面回头观望,见陈九四初时落在后面,脚步远不及自己迅速,然而只要稍缓一会,便追了上来。虽仍是赶不上自己,但其耐力之强,却远胜于己。 女孩加快几步,又将他抛开几步,过了不久,待自己调息之时,见陈九四又追了上来,心中暗暗钦服:“这家伙是从哪里来的?瞧他眉发皆白,金色眼瞳,怪模怪样的,怎地跑得这般快?” 她一心二用,全未在意脚下,忽地一个踉跄,竟被地上突起的树根绊了一下,登时向前跌出,忙使个“十八翻”的轻身功夫,想借势稳住身影。 便在这时,忽见一道白色光芒飞出,如绳索一般,紧紧缚女孩腰间,竟将她拉得翻转身来,稳稳落在地上,纹丝不动。 女孩一声轻呼,笑道:“师哥,别躲躲藏藏啦。我晓得是你,你快些出来。” 陈九四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道:“你这小丫头,尽在此顽皮胡闹,还不快些赶路,早日赶到九天缥缈楼。若迟了时日,误了师尊大事,看师尊怎么罚你。” 女孩道:“师尊才舍不得罚我哩。师哥,师哥,你方才不是在我前面么,怎地忽然又从后面来了?啊呀,我晓得啦。你定是趁着我与那野孩子玩耍之时,偷偷跑到了我身后。” 陈九四听得女孩与人说话,转过身来,便见眼前白影飘过,却不见有人。 又听身后有人说道:“我不与你胡搅蛮缠,咱们快些走吧。” 陈九四依声辨人,正是方才说话那人,心中疑窦顿生:“这人分明在我身后,怎地我转身又不见有人?此时听他说话,却又到了我身后,难道是我撞见鬼啦!” 正惊疑不定,又听那女孩娇嗔道:“我哪里与你胡搅蛮缠啦。师哥你也不讲道理,冤枉人。哼,待回去以后,我定要说给师尊听,教她来评理。” 章节目录 第8章 鼋鸣而鳖应 陈九四听得此言,寻思:“原来不是我撞见鬼,却是你们在装神弄鬼。我便不信这一回仍是瞧你不见。” 他疏忽间再次转过身来,便只见一个高大的白色背影,一手女孩揽在腰间,足不点地般,向前疾步而去,转眼不见了身影。 陈九四心知再难追上女孩,心中暗暗叹道:“听那女孩口音,不是咱们楚国人,与青依姐姐说话也大不相同,想来也不是姜国人,却不是是哪里人?我从来不曾知晓,这世上除了咱们楚国,尚有许多国家。” 他想到此处,又不禁十分失落:“他们原来不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倒是我一厢情愿啦。唉,不知以后可有再见之日。适才听他们说,要去九天缥缈楼办事。我加快脚程,早日赶到九天缥缈楼,或者还能再见着他们。” 陈九四心中计较已定,当下不顾疲倦,便随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信步而行。 他本是贫农出身,过惯清苦日子。一路之上,但逢河流便饮河水,途径树林便吃野果,遇见人家就讨些干粮。 如此这般,过了十余日,虽终日风餐露宿,时常饭不饱肚,倒也熬了过来。 这一日,陈九四正走到一处山野之中,忽听得山上一阵嘈杂呼喝之声。 一个低沉的男声吼道:“恶贼,这缥缈峰之下,岂容你在此作祟?” 陈九四听到声音,登时喜出望外,待要赶上前去,又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相交之声,心中凛然一惊,赶忙在路旁的灌木丛中伏下。 他才藏好身子,便有一物不知自何处飞出,啪的一声砸在头无色无相为本相,是以尚素色,门人子弟皆着素服。你再看眼前这人,一身奇装异服,又怎么会是九天缥缈楼的人?依我看啊,他多半儿是姜国的蛮夷。” 陈九四望了那少年一眼,点了点头,问道:“额,那素色又是什么色?” 那汉子顿时气结,道:“小笨蛋,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一点常识也无,素色便是白色。” 陈九四摸了摸脑袋,尴尬道:“这位大哥,我家境清贫,哪里有钱供我上学。我没念过书,自不晓得这些道理,你切莫见怪。只是……只是……” 汉子听得此话,心下颇为疑惑,又见陈九四吞吞吐吐,恼道:“小兄弟,你有话直说无妨。咱们现今受制于人,已是待宰的羔羊,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陈九四低声道:“大哥,依你所言,这素服不是与人送终之时,方能穿戴的么?” 汉子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所言甚妙。”说着,瞟了少年一眼,又兀自笑个不停。 那少年并未听到陈九四说话,见汉子神色轻蔑,只道他二人取笑于己,心中恼怒顿生,恶狠狠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在笑些什么?不许笑。” 汉子斜晲他一眼,道:“老子爱笑便笑,与你何干?你管得天、管得地,还管得老子的脸么?” 陈九四见汉子虽身陷囹圄,仍谈笑自若,心中甚感钦佩,暗忖:“男子汉便当如此。”当下附和道:“正是。老……老子爱笑便笑,与你又有何干?” 汉子笑道:“哈哈,小兄弟,你这回却说错啦!” 陈九四奇道:“我哪里说错了?” 汉子道:“你倘使是他老子,那你为何发笑,却又与他有了干系。老子笑儿子,儿子岂能不问个明白?故而这个‘老子’,你是称不得的。” 陈九四想了一下,道:“大哥所言甚是,是我失言。可是大哥,你又为何自称老子?” 汉子道:“小兄弟,你年方幼小,当不得他老子。我年纪甚大,自是当得,而且当之无愧。”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匹夫找死!”少年受他二人戏弄,登时怒从心中起,大喝一声,便挺身向前,一手一个,抓住陈九四二人的衣襟,用力一带,砰地一声,将二人重重摔在地上。 陈九四只觉周身剧痛难当,筋骨若裂,只是不住呻吟。 那汉子却不喊痛,只睁大眼睛,狠狠瞪着少年,道:“好家伙,力气倒是不小。老子没白养你一回。” 少年却不理会,丢了陈九四,双手抓住汉子小腿,一股劲儿往路旁树干上砸去。如此砸了十数下,见汉子浑身血肉模糊,只道他已死去,随手弃之,转身看向陈九四,道:“小兔崽子,现今到你啦。给爷爷磕一百个响头,爷爷便赏你一个痛快。” 陈九四眼见汉子惨遭横死,心中惧意顿生,但听少年话中之意,总是不放过自己,索性将心一横,道:“左右是死,你爱怎样便怎样,我……老子不怕你。” 少年狞笑道:“呵,你既不想好死,爷爷便成全你。”一面说,一面走向陈九四。 他走得甚慢,脚步极沉,一下一下,便如踏在陈九四心头。 此时,又听得汉子的声音响起,道:“哈哈哈,小兄弟,好气魄。黄泉路上有你相伴,老子也不枉此生了。” 这汉子体质极是状健,少年方才竟未将之砸死。他歇息一下,恢复几分力气,见陈九四不屈于少年胁迫,便忍不住出声喝彩。 陈九四见汉子未死,登时喜出望外,道:“大哥,你又活转过来啦!” 汉子“呸”了一声,道:“小兄弟,你这话说的,可就大大的不对啦。我哪里有这等本事,死了还能活转。” 陈九四笑道:“呵,那你定是还未死透哩。” 汉子道:“咱们草莽汉子,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死。”又抬头对少年道,“儿子打老子,总是不会下狠手的。”说罢,又呵呵笑了起来。 他此时皮开肉绽,浑身疼痛不堪,虽是在笑,却极是难看,与哭无异。 少年道:“到了此时还在逞强!哼,方才既未死透,现今便让你死得彻底些。”说罢,前跨两步,来到汉子面前,扬起手掌,便朝汉子头上拍去。 只听一声闷响,道路之上,尘埃扬起。再看时,却不见了汉子的身影。 陈九四与那少年俱各一愣,便听一人道:“你将他打死了,我去哪里寻回经文?” 二人循声望去,正是之前被汉子偷袭打晕的白衣少年。 他昏厥良久,此时悠悠转醒,见少年欲置汉子于死地,急忙一个箭步,从少年手底下将汉子救了出来。 只见这白衣少年立于路旁,一手提剑,一手抓在汉子腰间,紧盯着少年,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缥缈峰之下行凶杀人?我瞧你掌力浑厚,想来也是修道之人,岂不闻九天缥缈楼之名?” 陈九四见汉子得救,悬着的心登时放了下来,暗道:“这大哥忒也好运气,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又想,“老神仙叫我来此等他,莫非他乃是九天缥缈楼的得到高人?此地乃是九天缥缈楼之下,那少年敢在此逞凶横行,想是大有来头。” 章节目录 第9章 山涧梅自开 正思量间,便听那少年道:“哼,九天缥缈楼未必便是天下第一。若论当世一流高手之数,九天缥缈楼又岂能及得上武林城?” 白衣少年怒道:“好狂徒,在缥缈峰之下,竟敢口出妄言。你与武林城有什么关系,莫非是武林城的弟子?” 少年嘴角微翘,冷笑道:“呵,我是何人,是否武林城弟子,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汉子虽为白衣少年所制,神智却是未失,忽道:“这人说话之时满嘴的姜国口语,定是出自武林城。哼,姜国的蛮子,你在姜国作威作福便罢,怎敢来我楚国逞凶。” 陈九四心中却甚是不解:“这大哥怎的说那人是姜国的蛮子?” 他却是不知,那姜国多山地丘陵,百姓未开化者众,民风甚是彪悍,故常被诸国蔑称蛮子。 少年怒道:“你这作死的乞儿,竟如此无礼,小爷誓取你性命。” 汉子笑道:“呵,老子无礼又不是这一回了。你要杀我,杀得了么?切莫教人笑掉大牙。” 白衣少年将汉子弃于路旁,手捏剑诀,道:“你果真出自武林城!你来缥缈峰作甚?” 不等那少年说话,汉子便已大声道:“他们姜国的蛮子都不是好人,此番两国交战之际,定有所图谋。” 白衣少年斜睨汉子一眼,道:“他有何图谋,我自有决断,无需你于一旁指手画脚。待我将他捉住,问明来由,再来处置你。” 少年冷笑道:“呵,好大的口气。我便在此处,且看你如何将我捉住。” 白衣少年不再言语,大喝一声,倏地将剑刺出,指向少年肩头。 少年见剑锋甚急,心中一凛,肩膀微耸,竟一双肉掌格挡。砰地一声,剑掌相击,二人各自退开数步。 少年讥笑道:“九天缥缈楼!好大的名头,我还以为如何了得,原来亦不过如此。十招之内,我必可擒你。” 白衣少年手中握剑,嗡嗡作响,震声兀自未绝,暗忖:“这人以掌力与我的宝剑交锋,竟丝毫无损,其功力之深,远胜于我。” 他心中怯意顿生,又想,“我若不敌而去,岂不堕了师门威名?为今之计,只得以命相搏,拼个两败俱伤便罢。” 白衣少年心中打定主意,抢攻上前,剑招急使,连刺出数剑,皆削向少年腰间。 少年嗤笑一声,左手呼地拍出,挡住白衣少年的剑招,右手接踵而至,击向少年胸膛。 白衣少年见状,忙撤剑回防,向后急退数步,避开掌力,心中暗惊:“啊呀!这少年好不了得,险些着了他的道儿。” 他心念急转,手中却是不停,长剑蓦地横扫,一道剑光飞出,正是先前打伤汉子的招数。 少年道:“哼,雕虫小技,也敢于人前卖弄!”举一双肉掌,迎击上去。 这一回,白衣少年存了必死之心,剑招越来越紧。一时之间,两人竟斗了个平分秋色。 陈九四于一旁正看得入神,忽觉肩膀一沉,一团重物压了过来。 他心中一惊,回头看去,却是那汉子缓缓爬了过来,倒在自己身上,道:“大哥,你的伤要不要紧?” 汉子摇头道:“小兄弟,风紧扯呼!现今哪里还顾得这些?咱们还是快些逃命是正经,待他们打完,便要对付咱们啦。那姜国的蛮子手段凶残,咱们落在他手中,都讨不得好。” “大哥说得在理。”陈九四赶忙将汉子扶起,见他周身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不禁凛然心惊,道,“大哥,你身上还在流血哩。” 汉子伏在他身上,只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陈九四脱下外衣,本想披在汉子身上,奈何人小衣短,汉子又身高体壮,只得裹在他腰间,道:“大哥,咱们往哪里走?” 汉子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竭力道:“咱们且先下了山,再做计较。” 汉子叹了口气,又喃喃道,“可惜我的虎头湛金枪,此番却是带不走啦。也罢,待我伤好之后,再来取回。” 陈九四没听得清他自言自语说什么,便要出言询问,见他面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的模样,知他正忍受莫大的痛苦,当下不再说话,背着他便向山下走去。 二人才走了数步,便听身后一声大喝:“贼子,哪里逃!”话声未落,便有一股劲风袭来,打在汉子后背之上。 却是姜国那少年在与白衣少年相搏之际,见陈九四二人欲就此离去,想起方才二人数次戏弄于己,心中兀自不忿,争斗之中竟腾出手来,向二人忽施偷袭。 少年这一掌倾尽全力,掌力着实厉害,本该打在陈九四背上,亏得那汉子伏在他身上,给他挡了去,只受了不到一成力道。 饶是如此,陈九四仍觉背心奇痛彻骨,脚下趔趄不稳,一面急道:“啊哟,大哥,我站不住啦。” 只听他惊呼一声,便摔倒在地,向山下滚将而去。汉子跟在后面。也摔了下来。 二人这一番滚落,直摔得觉七荤八素,身子不断撞击在山石之上。偏生这缥缈峰地势奇陡,直过了约摸半刻钟,才听扑通两声,摔入一处山涧之中。 陈九四喝了几口涧水,眼前金星乱飞,幸而他牧牛之时,常在河边戏耍,早已通晓水性,略一定神,便爬了起来。 又见汉子躺在水中,一动不动,心中大急,道:“大哥!大哥!”他一面呼喊,一面趴在涧边,抓住汉子足踝,将他拖了上来。 汉子被陈九四一阵折腾,哇哇吐出数口血水,才缓缓睁开眼来,道:“小兄弟,咱们死了没有?” 他神智方才回复,周身剧痛便即涌了上来,禁不住叫出声来,嘶吼道:“啊哟,痛死老子啦。” 陈九四见汉子未死,喜极泪流,道:“大哥,咱们都还活着哩!还活着哩?” 汉子白了他一眼,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活着是咱命大,有什么好哭的?” 陈九四用衣襟拭去泪痕,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我不哭了便是。” 汉子道:“小兄弟,咱们也算同生共死一回啦。我还不知你的姓名哩!我叫雷霸天,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这名字取得倒是贴切,人如其名,性子果是桀骜不驯。”陈九四暗赞一句,回道:“我叫陈九四。方才已与大哥说过啦。” 汉子道:“你何时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罢了,便当你讲过啦。九四兄弟,咱们相识于危难,蒙你不弃,更救我性命。我雷霸天本该重报,只可惜……可惜……” 陈九四见他气息微弱,说话之际,胸前急剧隆起,知他正竭力支撑,道:“雷大哥,你别说话啦。你浑身是伤,还是留些力气,养好身子要紧。” 雷霸天摇头道:“我周身疼痛难支,力不由心,只怕大限将至,活不得多少时候了。我不过山野莽夫一个,死不足惜。只是我心中却有一件大事未了,这般丧命,委实心有不甘。” 陈九四急道:“雷大哥,你的伤势虽重,不过是外伤,未伤及根本,未必当真难治。这山涧甚是僻静,那两人一时半会寻不到此地,左右无事,咱们便在此地慢慢养伤。再说罢,那两人恶斗之中,怕早将你忘在九霄云外啦。” 雷霸天闻言,心中稍定,死志立消,恢复了几分神采,奇道:“咦,九四兄弟,听你这话,倒似颇懂得几分医理,可你却说你没读过书,真是奇哉怪哉!” 陈九四道:“教雷大哥见笑啦!我哪里懂得什么医术,不过是我曾在咱们镇子医庐打过杂,照搬那些医师平日医病时的言词罢了。” 雷霸天点了点,道:“原来如此。姜国那蛮子倒是无甚,咱们避着些,他也未必来寻咱们。只是九天缥缈楼的那名弟子,终是不会放过我。” 陈九四奇道:“雷大哥,你与那人有何泼天仇恨,他定要置你于死地?” 雷霸天道:“我与他倒是并无纠葛,只是……”话至此处,不觉心境激荡,又咳出一口血水,才缓缓说道,“九四兄弟,你道那人为何追杀我?” 陈九四摇了摇头,正要说不知,忽地灵光一闪,道:“莫非是因为你偷了他们的经文?” 雷霸天心中一惊,道:“啊,是啊!只是这事我做的十分隐蔽,你是如何知晓?” 陈九四笑道:“雷大哥,你误会啦。我其实哪里晓得,不过是那人追杀你之时,曾说要你将从藏经阁偷的经文交出来,还搜遍你全身。我因此得知。” 雷霸天恍然道:“原来如此。嗯,确有此一说。楚兄弟,你可知我偷的是什么经文?” 陈九四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你宁死也不说出经文的下落,想来那经文十分了得。只是若为此丢了性命,那便不值当了。” 雷霸天怒道:“你这野小子,懂得什么?那可是九天缥缈楼的镇派之宝,世间绝顶的功法,天底下的人打破了脑袋都要得到的至宝,便是送了性命又有何足惜!” 陈九四见他着恼,忙道:“雷大哥,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别在意。那是什么经文,竟如此了得?” 雷霸天道:“也罢。念你年少无知,我便不与你计较。那经文名为《雷神劫》,习有所成,即能役使诸天神力,得长生不死之造化。” 陈九四愣了一下,即叹道:“长生不死么?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般神奇的功法,我想也不敢想,连做梦都不曾梦见哩。雷大哥,如此珍奇的功法,必有高人守护,你怎么偷得来?” 雷霸天赞道:“九四兄弟,你能想到此节,也是个十分聪明之人。其实我能偷到这经文,也是走了时运。我暗潜入九天缥缈楼,本没想去偷经文,原只打算趁着他们练功之际,偷学个三招两式,以做防身之用。岂不料阴错阳差之下来到藏经阁,见竟无人看护,便顺手偷了出来。” 陈九四连连摇头,奇道:“真是奇哉怪也!雷大哥,依你所言,这经书既如此重要,九天缥缈楼又怎会不派遣高手看守?” 雷霸天摇头笑道:“这功法乃是九天缥缈楼的镇派之宝,岂能当真无人看守?只是这几日间,忽有高手来缥缈峰寻衅生事,来者十分了得,派中高手俱都出去迎敌去了。只令数名第三代弟子看守,追杀我的那人便是其中之一。” 陈九四奇道:“我一路走来,常听人说起九天缥缈楼,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顶尖门派。怎的还有人敢来此寻衅滋事?却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雷霸天摇头笑道:“这些事情,哪是我能知晓的?不过当今之世,敢来九天缥缈楼挑事的,来头想必是不小的。我潜伏藏经阁之时,曾听那些弟子们闲话,这一回来的高手可不少哩,据说还有仙人亲至。” 陈九四不禁惊呼出声,道:“啊呀,这世上当真有仙人么?” 雷霸天白了他一眼,道:“兄弟,你怎么如同深山野人一般,全无半点见识?” 陈九四低下头,不禁面红过耳,低声道:“倒教大哥见笑了。我从记事起,便是日出而作,日入未息,凿井无水饮,耕田不得食,哪里及得上大哥走南闯北,见识广博。” 雷霸天闻言,神色亦是黯然,叹道:“现今这世间是到底是怎么啦?天有灾情,地无走兽,百姓多苦,君王却高起华堂,钟鸣鼎食。” 隔了一阵,雷霸天忽地问道:“九四兄弟,你怎的会来九天缥缈楼学艺?” 陈九四道:“我曾得遇一位奇人,便是在他的指点之下,这才来此拜师。” 当下将古庙偶遇道人,及其救他性命之事说了出来,只瞒了赠药传功一节。 雷霸天听罢,慨然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等世外高人,我却无缘得见。兄弟,你既然有此等机缘,当得紧紧抓住,可别与其失之交臂。” 陈九四点头道:“老道爷超然物外,确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雷大哥,你说九天缥缈楼可有仙人坐镇?” 章节目录 第10章 来时无与偕 雷霸天点头道:“仙人自是有的,只是咱们见不着罢了,否则咱们大楚早已不复存在啦。” 陈九奇怪道:“咦,这又是如何说法?” 雷霸天并不答话,只是笑问道:“俗话说安邦兴国须文治武功。兄弟,你可知是何道理?” 陈九四摸了摸脑袋,憨笑道:“倒教大哥见笑了。这等国家大事,我哪里懂得?” 雷霸天道:“兄弟,你现今年纪不大,自是不懂。待过得几年,再长大些,便明白啦。这文治指的是治理国家,要由饱学多识之士,去民之灾,整治吏政,使百姓安居乐业。而武功说的则是咱们修道习武之人,开疆扩土,保境安民,终而建功立业。” 陈九四听得此言,不禁感慨,道:“大哥说的这等盛世,却不知何时可见?如今这世道,不是天灾人祸,便是战火狼烟。我妈妈饿死了,我兄弟饿死了,也不见有谁来救咱们。” 话至此处,二人皆叹息不语。沉吟良久, 雷霸天忽地怒道:“九四兄弟,这君王既不理咱们百姓之事,要他又有何用,还不如另换个人,来做这至高之位。” 陈九四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称是,道:“此言甚是。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似这样的君王,不要也罢。” 雷霸天道:“兄弟,你这人十分豪迈,我与你相交,倒也不枉了。咱们方才讲到哪里了?” 陈九四想了一下,道:“讲到‘文治武功’啦。” 雷霸天点头道:“似咱们修道之人,当有济世救人之心,以天下为己任。这当今之世,诸国并立,除了咱们楚国,尚姜、魏、晋等诸多泱泱大国,还有一些边陲小国,如古鱼、古蜀等,只是不入流,咱们不提也罢。” 陈九四叹道:“我从前还以为这世上只有咱们大楚与古鱼两国,后来又知有姜国,今日听大哥一言,才晓得不尽如此,还有这许多国家。只是这与九天缥缈楼又有何干系?” 雷霸天道:“这两者干系可不是一般大哩!你想啊,当今诸国并立,如此多的君王,又有哪个君王不想做天下共主?这修真门派便是各国脊柱,如咱们楚国国的九天缥缈楼,姜国的武林城等等,皆是有仙人坐镇,使得各有所忌,天下终于不能一统。” 陈九四寻思:“我自离了家乡,常听人说起九天缥缈楼,原来地位竟是这等尊崇。雷大哥虽出身草莽,却颇有见识,实非我能及。” 陈九四心生神往,道:“大哥,你说九天缥缈楼有仙人坐镇,你曾见过仙人么?” 雷霸天摇了摇头,神情略显低落,道,“我并未亲眼瞧见,不过是道听途说,但世人皆这般说,想是不假。似咱们这等凡夫俗子,处乱世之中,能得一技防身足矣。至于得道成仙,终是痴心妄想。” 他沉吟一会,道:“现今回想,这缥缈峰之上,怕有大事发生。难怪如此轻易便给我盗走经书,却不是他们玩忽懈怠。此刻上山,定可瞧得一场好戏。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哎……” 陈九四虽认识雷霸天未久,却知他乃是十分豁达之人,竟也引以为憾,好奇更甚,道:“雷大哥,到底是何事令你这般叹息?难不成你如今这般风景,还想着上山去凑热闹?” 雷霸天叹道:“兄弟,世间自古便有神仙一说,然究竟有无,却始终无人得见。不想今日终于有仙人现身,我却身受重伤,无缘一睹真容,岂不是可惜之至?” 陈九四道:“雷大哥,我见你虽伤得体无完肤,可说话之时,却神情完现,想来伤势不重,未及筋骨。我去山上寻些草药,给你敷好包扎。如此过得几日,伤口定会好转。到时候你是要上山看仙人也好,下山逃命也罢,都由得你。” 雷霸天摇头道:“姜国那蛮子将我撞在树上,使了莫大力气,使得我肋骨撞断了数根。后自山上跌落下来,更将肋骨撞得偏移,这时说话呼气,更觉疼痛难当。” 陈九四见他说话与常人无异,只道他不过是皮肉之伤,此时方知竟如此严重,却未见病吟之声,心中敬意顿生,道:“雷大哥,你且等一等我,我去寻些草药,再给你续上断骨头。” 他说罢,转身往林中急奔而去。不一会儿功夫,便抱了一些树枝回来。 雷霸天奇道:“楚兄弟,你不是去寻草药么?怎么捡了这许多木头?” 陈九四笑道:“雷大哥,也不知是我见识浅薄,不识得那些药材,还是这山中草药十分稀少,只寻到了这些山藿香,消肿止血甚是灵验,你且将就着用。这些树枝是给你接续断骨后固定用的。” 雷霸天笑道:“小兄弟,你道你雷大哥是个莽汉,便净在此诓我!” 陈九四奇道:“雷大哥何出此言?咱们自相识而起,我可从无半句谎言。” 雷霸天道:“方才你又说不懂得医术,这回却露了馅啦!看你准备得这般周全,想是常给人接骨。” 陈九四面上微红,颇为尴尬,道:“大哥,我怎会骗你?咱们村里面的大黄、小黑断了骨头,都是我给接好的。” 雷霸天道:“大黄和小黑是谁?” 陈九四笑道:“大黄是小丫家里的狗啊。大黄十分听话,白天与我们玩耍,夜间还看家守门,很是能干。小黑是它的崽,憨态可掬的模样,也十分惹人爱。” 雷霸天笑骂道:“呵,你这是变着法骂我是畜生哩。也罢,只须你能将我治好,便做一回畜生又如何?” “雷大哥,你知我不是这意思。”陈九四一面将草药捣碎,一面又喃喃自语,“可惜后来发大水,大黄还是被淹死了,小黑也不见了,想是给人偷走吃掉了。” 雷霸天叹道:“现今兵荒马乱,人尚且食不果腹,更别说这些畜牲啦!” 陈九四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又见雷霸天身上血迹干涸,皮肉与衣服粘在一起,忙从山涧捧了些水过来,洒在上面。 过了一会,待衣服湿润,血水渐化,这才缓缓将之撕了下来。 他见雷霸天抬头望天,喘气甚重,脸上涔涔流汗,心中不禁惴惴,唯恐力气使得猛了,令到他痛苦加剧。 如此用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将衣服尽数撕开,血肉尽数显现。又从山涧中取来清水,洗净污血,这才将断骨对准,涂上草药,将树枝紧紧绑住。 待陈九四将衣服撕成布条,将雷霸天的伤口包住,这才长舒了口气,道:“好啦。大功告成。大哥,你现今觉得如何?” 雷霸天道:“我感觉浑身清凉,疼痛骤减,比方才舒服多啦。小兄弟,你接骨的功夫倒是不赖。多谢你啦。” 陈九四道:“大哥这说的哪里话?咱们患难与共,本该相互照应。我看这里地势甚是隐蔽,追杀你的人一时之间未必能寻到,咱们便在此修养几日,待伤势好些,再上山去如何?” 雷霸天摇头道:“待过得数日,黄花菜都凉了,仙人早走啦,还有什么看头?” 刹时之间,陈九四心中一念闪过,古庙之中险些丧命,与黄小丫生死两茫茫,幸得老道人救命传功,心中不胜唏嘘慨然。 雷霸天见他怔怔不语,又道:“兄弟,你给我接骨之时,我已想得明白。我伤势甚重,无法行走,是见不着仙人了。你无病无痛,又与人定了学会,当早些上山去。” 陈九四道:“大哥,我怎可在你危难之际,弃你而去?这话可千万不要再说啦。” 雷霸天道:“你这呆子,怎地便不开窍?仙人现世,那可是百年难遇的天大机缘。错失了这一回,要再等下一次,更不知猴年马月了。” 陈九四只是摇头,却不再说话。 雷霸天见状,心中大急,道:“你已给我包扎好伤口,只需摘些野果来,放在这里,我自理会得。待过些时日,便去山上寻你。” 他见陈九四不为所动,又道:“兄弟,先前下山之时,那少年追得我甚紧,我与他打了几合。他修为比高出我甚多,我不是对手,随身的兵器也给弄丢了。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物,也不知去了哪里。” 陈九四心念一闪,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正是他藏身之时从天而降,砸在头顶的的那本书册,道:“大哥,你说的重要之物,可是这本册子?” 雷霸天见到书册,劈手便要夺过,浑然忘却身上伤口并未愈合,竟牵动肋骨再次裂开,痛得哇哇直叫,大声道:“他奶奶的,痛死老子啦。” 陈九四赶忙给他把胸口的树枝重新固定,又将书册递在手上,心想:“大哥原来也如常人一般,也会怕痛,见到入眼的事物,也会忘乎所以。” 陈九四强忍住笑,道,“大哥,你要这册子,与我说了,我给你便是,怎的这般急不可耐?伤口若再裂开,我可没了法子。” 雷霸天黝黑的脸上微微一红,将书册放入怀中,干笑道:“哈哈哈,是大哥失态啦。” 陈九四道:“大哥,这小册子有什么名堂,竟教你如此在意?” 雷霸天道:“兄弟,你可知九天缥缈楼的那弟子为何在我身上搜不出经文?” 陈九四奇道:“却是为何?”忽地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莫非这本小册子便是他们失窃的经文?” 雷霸天点了点头,道:“当时我在藏经阁盗经,不想回转之时竟给发现,原想将经文藏在山上一处隐秘所在,怎奈东奔西走之间,却给那少年追了上来,只得带着经文逃跑下山。” 陈九四奇道:“那你怎么又将经文给丢了?” 雷霸天道:“我在山道之上,给那少年追上,寥寥数招便将我的兵器击落。我那时心想这一回是跑不掉啦,只得铤而走险,先将经文丢掉,待脱身后再来寻回。这山道极是隐蔽,我也幸得常在此山狩猎,方才知晓。旁人便是得人详加指点,也未必能找到。却哪知给你误打误撞,走此路上山,还将经文捡了去。” 陈九四道:“大哥委实机智。当时我藏身灌木中,那经文砸在我脑袋上,倒惊了我一回,还以为给人发现了哩。咦,我怎么记得明明是经文先飞过来,兵器再才落下?” 雷霸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兄弟,我才赞你聪明,却又来与我装傻。经文是被我使力飞掷而出,自然快些。我的虎头湛金枪乃是被击落,从天而降,当然在后面落下。” 雷霸天见陈九四虽知这经文乃是天下至宝,眼神中却并无半分贪婪之意,不禁暗暗点头,道:“兄弟,你与我啰里啰嗦,说了这许多,徒然费了光阴,还是快些上山。” 他见陈九四神色迟疑,又道,“你上山之时,且先将我的虎头湛金枪寻回,觅个隐蔽所在藏起来。待我养好身子,自会上山寻你。这枪于我十分重要,你切记藏得隐秘些。” 陈九四寻思:“雷大哥兜了偌大一个圈,却原来是要我上山。我若不从,他定要生气。” 他心知拗不过他,只得依从,道:“大哥,你那虎头湛金枪是什么模样?我方才受了惊吓,还未看得分明,可别给人掉了包,也徒然未知。” 雷霸天道:“我这虎头湛金枪乃寒铁打造而成,长一丈一尺三,枪头为黑金虎头形,虎口吞刃,枪体镀金,乃白金铸就,锋锐无比,砍刺剁劈,不怕火炼,百炼精铁。” 陈九四点头道:“大哥既如此说了,兄弟便上山了。大哥千万养好身子。” 他说罢,便将雷霸天安置在涧旁一块巨石身后,又摘了许多野果,放在雷霸天身侧,这才与他分手,向山上走去。 陈九四行出数里,便到了与雷霸天初遇之地,却不见了那两名少年,心中甚是感慨:“雷大哥英气逼人,实乃世间少有的奇男子。”又想,“那两人哪里去了?却不知胜负如何?” 章节目录 第11章 云涌缥缈峰 陈九四胡思乱想一阵,便收住心神,来到先前藏身的灌木丛旁,见那柄长枪仍在原地,心想:“这便是雷大哥说的‘虎头湛金枪’,竟然还在此地!嗯,想来是那两个少年只顾着打架,忘了这一节。” 他一时兴起,伸手用力扯了几下,却是纹丝不动,不禁骇然:“这枪忒重啦,少说也有百余斤,雷大哥怎么使得动?” 陈九四一面说着,一面绕着那虎头湛金枪转了几圈,沉吟良久,终于有了注意。 只见他寻了些树枝尖石,在枪头入地处,扒出一个大坑,才见那枪轰然倒地。 他抓住枪身,又提了几下,直累得气喘吁吁,仍是提将不动,只得蹲坐一旁,犯起难来:“这枪这般沉重,我拿都拿不起,该藏在哪里去?照啊!我便将长枪埋在这里,又有哪个会想到?” 当下便挖出一个长坑,将那枪掩埋,又往地上洒了些树叶。待到这时,天色已晚,便在灌木丛中歇息一晚,至次日天明,这才往山上走去。 他心想追杀雷霸天的那少年既被派往看守藏经阁这等要地,地位想来不低,自己怕是已被认定同谋,走大路唯恐行踪泄露,便尽拣荒野小路走去。 又走了七八里路,山路之上逐渐云雾缭绕,飘缥缈缈,恍若置身人间仙境。 陈九四抬头望去,便见不远处有一座形似鹰嘴的巨石,刻着“缥缈峰”三字,不禁赞道:“此地似仙山隔云海,如霞岭玉带连,果不负‘缥缈峰’之名。” 当此之时,山道越来越险,更时有断裂之处,缺口既深且宽,非修士不能行,陈九四只得弃小道走大路。 大路皆是由青石铺垫而成的台阶,直入云霄,宛若通天之道。 陈九四拾级而上,走了数百道石阶,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峰的是我武林城弟子被杀之事,你扯这许多国家、百姓之事作甚?你楚国昌盛繁荣也好,衰败势弱也罢,与我又有何干?” 陈抟道:“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风城主又何必与我打哑谜?你不过借弟子被杀之由,欲挑起两派火并,趁机削弱我九天缥缈楼的实力。哼,今日我若将四位长老交于你手,你定不会手软,杀之而后快。我缥缈峰少了四大高手,你武林城却一点也没损耗,此消彼长之下,你武林城的实力便远远强过我缥缈峰。风城主,你打的好如意算盘。” 风漫天道:“数万年来,我武林城与你九天缥缈楼同为圣地,天下修士,无不敬仰。两派虽于一千多年前交恶,却一直泾渭分明,从未有过纠纷。陈抟掌门今日说出这等话来,污蔑我风漫天,却将武林城置于何地?” 陈抟道:“我楚国虽国力衰弱,却不是蛮夷之邦能挑衅。我缥缈峰固不及你武林城威名赫赫,更不是你风漫天可随意欺辱。你要战便战,无须多言,陈抟候着便是。” 听得此言,陈九四心中一惊:“原来他便是‘陈抟’!果是飘然若神。” 他虽年少识浅,更不懂国家大事,但见陈抟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心中不禁暗暗折服。 未等风漫天说话,众人便觉眼前一花,一个白衣女子已出现高台之上,正是坐在广场西面首位的那蒙面女子。 只听她道:“风城主,陈掌门,你们二位可都是一派之主,更是威震天下数百年的大人物,受天下修士敬仰,怎地火气还是这般大?” 陈抟道:“宫主,并非陈抟火气大,而是有人欺人太甚。你旁观者清,岂能不明某些人的鬼蜮伎俩?” 风漫天冷哼道:“呵,明明是我的弟子被杀,我不过是来讨个说法,怎的还成了恶客?倒是我欺人太甚!哼,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缥缈峰虽人多势众,我风漫天也不是吃干饭的。” 广场之上,千余人听到此处,心头尽皆一凛,暗想:“要动手啦!” 须知江湖上所谓“评理”,不过是个说法,往往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陈抟叹道:“今日之事,你我双方各执一词,便是再说上数日,也难以说服对方,只得以修为强弱定输赢。风城主为当今天下修真者的领袖人物,我陈抟无德无能,愧为缥缈峰之主,未必是风城主的敌手,然事到临头,又不能退缩避阵,只得勉力一战。” 说着,又转头看向那蒙面女子,道,“今日幸有玄冰宫主在此,正好为我二人做个见证。” 蒙面女子道:“陈掌门,风城主,当真非战不可?以你们二人的修为,全力一战,只怕这缥缈峰也将不复存在了。” 这蒙面女子便是罗兰国修真圣地玄冰宫之主,虽与风漫天、陈抟等人齐名天下,成名却早了数百年。 罗兰国位于楚国之西,虽不是当世大国,也非古鱼、古蜀等小国可比得。 玄冰宫主此番东来,只带了数名弟子,乃是听闻武林城与九天缥缈楼的纷争,专为止息干戈而来。 风漫天大声道:“呵,要打便打,哪里来的这许多名堂?比武较量,强者存,弱者亡,还要什么见证?你若怕毁了缥缈峰,咱们便去天上打。” 话声甫毕,便听有人大声说道:“不愧是武林城城主,一方圣地圣主,好不威风!好不厉害!” 众人闻言,循声望去,便见四名童颜鹤发的老者相携而来。 风漫天见到这四人,登时怒不可遏,道:“好贼子,还敢来此?”话声未落,便有一股无形的波动自他体内释放出来。 这波动来得甚快,转瞬之间,便已弥漫广场之上。场上众人顿觉胸中纳闷,气息紊乱。 陈抟心中暗急:“你们怎地此时回来?这风漫天岂是良善之辈,定不会轻易罢手。” 玄冰宫主却想:“武林城主风漫天名满天下,果然名不虚传。只这一股威压,便已不在我之下。” 章节目录 第12章 诡计把人欺 这后面来到的这四人,正是九天缥缈楼的夏黄公崔广、甪里先生周术、东园公唐秉和绮里季吴实等四大长老。 他们四人因志趣相投,修为相当,又眉皓发白,故号为“缥缈峰四皓”。方才说话之人便是“四皓”中的绮里季吴实。 当此之时,四人已来到高台之下,虽见风漫天瞋目切齿,直勾勾望着己方四人,犹然不惧。 东园公唐秉笑道:“武林城风城主大驾光临缥缈峰,却不知所为何事?” 风漫天冷哼一声,道:“哼,我为何而来,尔等心知肚明!只是我全未想到,你们竟还敢回缥缈峰!” 甪里先生周术道:“我等四人本就是九天缥缈楼的长老,为何不能回缥缈峰?” 唐秉摇了摇头,道:“风城主威名赫赫,修为出神入化,乃是当今天下了不起的大人物。我等四人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夫,与风城主如有云泥之别。若是平日里,我等便是远远瞧见风城主大驾,都得退避三舍,更何谈知晓风城主心里在想些什么?” 唐秉说完,便不再看他,与其余三人向陈抟躬身,道:“四皓见过掌门。禀掌门,现今恶贼授首,战火将熄,我等四人幸不辱命,遂归复命。” 又与玄冰宫主行礼,道:“原来是玄冰宫主驾临,四皓未能相迎,真是失礼。” 玄冰宫主笑道:“四大长老言重了。本宫不过带徒儿外出游历,以增见闻。途径缥缈峰,过门而不入,未免失礼,是以特来拜会陈掌门。” 陈抟忙道:“这个可不敢当。”指了指广场西面那两名少年男女,道,“敢问这两个少年,可是宫主的高足?小小年纪,便要踏入金丹境界,较之陈抟当年,可是强上太多,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玄冰宫主道:“陈掌门谬赞了。本宫这两个徒弟,最爱顽皮胡闹,不知世间艰险,这才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也好教他们知晓,天外更有天。回去之后,才肯用心修炼。”又对两个少年道,“你们两个还不拜见陈掌门和风城主!” 少年作揖,道:“晚辈玄冰宫弟子刘陵与师妹洛仙,拜见九天缥缈楼陈掌门,拜见武林城风城主。” 那女孩见师兄行礼,也随之深深作揖,心中暗自疑惑:“这陈掌门好生了得,难怪能与我师尊并称。他是如何看出我已是金丹瓶颈的?” 玄冰宫主微微皱眉道:“怎么不磕头?” 陈抟笑道:“宫主太见外了,若是当真论资排辈,我可是比他们还低上一辈。我等修道之士,何须拘泥凡俗礼法?” 风漫天却是一愣,暗忖:“适才只顾着与陈抟争辩,并未留心他人。玄冰宫主这徒儿叫刘陵?怎么竟与罗兰国储君同名!听闻罗兰国储君刘陵乃其母怀胎十四月而生,天生神力,却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人?” 这几人修为精湛,又未刻意传音入秘,是以陈九四虽在广场外围,几人的话语却是一字不漏,全听了去,心想:“原来那女孩叫洛仙,是玄冰宫的弟子。” 他知晓那女孩姓名,便想再瞧一瞧她的模样,只是前面有成百上千的人头攒动,便想找个缝隙,挤到前面去。 忽听得一声冷喝:“呵,小叫花子,原来躲在此处!”接着后背一震,只觉一股大力传了过来,便即昏迷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九四慢慢转醒,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跟着一阵冰凉入骨,挣扎着便要起身,略一扭动,却觉后背一阵剧痛,按捺不住叫了起来。 陈九四原本神智并未完全清醒,竭力回想,只约摸记得闭眼之前,曾听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但总是想不起是谁,心中寻思:“这里黑漆漆的,一点生气也无,难道竟不是人间?我定是已经死了!”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伤心,登时万念俱灰,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这一回昏睡,陈九四于睡梦之中,只觉饥渴难耐,口中不禁“嘶嘶”出声,虽仍觉头脑迷糊,浑身疼痛,心底却明白了几分:“我怎地会觉得十分饥饿?难道我竟没有死?” 他存了生念,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叫道:“有人在吗?这里有没有人……” 他叫了一阵,口中更觉奇渴,再无力气喊叫,心中不禁惶然,正要嚎啕大哭,又想起雷霸天曾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活着是咱们命大,有什么好哭的?”便强忍住眼泪。 正在他伤心焦虑之际,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你小子命倒是硬,受了这等重伤,竟然没死。”接着亮如白昼,一个身影提着一盏油灯缓缓来到面前。 陈九四久置暗中,此时陡见亮光,虽照得双眼刺痛,心中却欣喜若狂,唯恐这一线光明稍现即逝,蓦地跳将起来,朝着光亮便扑了过去。 哪知便在他将要靠近之时,却被那人一脚踢在胸口,立时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只觉四肢百骸好似裂开一般。 又听那人冷笑道:“小叫花子,你老老实实将经文和那贼子的下落说出来,小爷心中快活,或者大发慈悲,赏你个痛快。” 陈九四缓缓抬起头,凝目望向那人,顿时醒悟过来,道:“原来是你这恶人!你捉不到我雷大哥,就忽施偷袭,捉我一个小孩子回来。” 那人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值得小爷出手偷袭?还不快些将那贼子得下落说出来。若是不说,便教你领教领教小爷折磨人得手段。” 陈九四心中一凛,寻思:“我与雷大哥逃走之时,他与姜国那人剧斗方酣。现今他安然在此,想来是将那人打败或是杀了。他恨雷大哥入骨,是万万不会放过雷大哥的。我若将雷大哥得下落说了出来,咱们两个都难逃一死。与其如此,还不如死我一个便罢。” 他有了计较,当下把心一横,道:“哼,我说与不说,你都是要杀我,左右是死,那我干嘛要说?” 这人正是那日于山路之上追拿雷霸天,后与姜国少年交手得九天缥缈楼弟子。 这人名叫刘定武,是九天缥缈楼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这次武林城主风漫天来缥缈峰寻衅,九天缥缈楼中好手俱出,他被安排看守藏经阁。 藏经阁本是九天缥缈楼的禁地,自九天缥缈楼创派至今,已有数万载,从未有过外人进入,便是派中弟子未得掌门,亦或是长老院许可,也不得私入。 刘定武自恃九天缥缈楼为天下武林圣地,享誉已久,声势之盛,天下无人敢越雷池,是以监守之时,竟生出懈怠之意,擅自去了别处。 岂不料雷霸天却是个专做拦路抢劫、打家劫舍勾当的悍匪。他来九天缥缈楼偷师学艺,阴错阳差走到藏经阁,不见有人看守,便偷入盗经。 出来之时正给刘定武撞了个正着,便有了后来雷霸天被追杀一事。 刘定武这一路追杀几近得手,却哪知凭空杀出个姜国少年,竟要将雷霸天杀了。 刘定武尚未追回经文,怎能让他将雷霸天杀了,当下二人便交上了手。 待拆到十余招,刘定武力有不逮,给那少年一掌打在胸口,身子晃了几下,跟着摔倒在地。 那少年见状,冷笑一声,呼的双掌拍出,便要将刘定武毙在掌下。 哪知他掌力尚未发出,便觉一股大力自身侧袭来,心中一凛,只得强行将掌力收回,急向后退去。 少年惊魂甫定,拱手为礼,道:“是哪一位高人至此,坏了我的好事?” 过了一会,见无人应答,又道,“敢问是九天缥缈楼的高手,还是路过的前辈,还请现身一见。” 又过了一会,才听有人说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娃娃,老头子不愿现身,那是教你好知难而退。” 又有一人道:“小子,你自恃武力,在姜国横行霸道,无人管你。来到我楚国,却来欺我缥缈峰弟子,今日瞧在你师尊风城主面上,此事便作罢,还不快些离去。” 少年听二人说话,如平时坐着说话无异,其声由远及近,在林中回荡,久久不绝,心中一凛:“我方才并未使出师尊独门功夫,他却知我师尊是谁!这两人该是九天缥缈楼的前辈高人。我现今不过初聚灵初期,还是别招惹了他们,徒然惹个灰头土脸。” 他虽心生退意,但素来行事飞扬跋扈,就此离去,心中难免不甘,道:“既是如此,晚辈就此告辞。晚辈武林城童百川,他日若是有缘,有再见之日,还请前辈来武林城舍下盘桓数日。” 却听又一人道:“咱们从不与人订什么约会。你若心有不甘,他日大可来缥缈峰找咱们。咱们不是那藏头露尾之辈,姜国的小子,你听好了,咱们共有四人,合称四皓。” 那自称童百川的少年心中一惊,暗道:“哼,原来是你们四个老不死的,却来坏我的好事。今日便算我输你一阵,此仇来日自有相报之时。” 他自知不敌,也不再说话,冷冷瞥了刘定武一眼,转身离去。 刘定武见童百川退去,心中大喜,当即拜倒,道:“弟子遭逢大敌,深陷险境,幸得四位长老出手相救,弟子不胜感激。” 过了良久,仍未见回复,知四皓已然离去,抹了一把脸上虚汗,暗叹:“我自拜入师门,素知有四大长老,性情淡然,终是无缘得见。” 他得四皓相救,甚是感慨,寻思:“我九天缥缈楼现今大敌当前,对手更不知是何等人物,便是四大长老这等淡泊的心性,也都赶了回来。” 他想到此处,心中恨意陡生,愤愤道:“全赖那该死的莽夫,竟趁着我不在,偷入藏经阁,将《雷神劫》的经文盗走。哼,待我找着你,看不将你剁得稀烂。”便循着陈九四的足迹,往山下找去。 刘定武虽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却甚少外出,便是偶有下山之时,也都走的大路,从来不知有这样一条林间小道。 他在林中穿来插去,许多地方分明有迹可循,但左一拐,右一弯,却到了尽头,只得折返回来,再觅出路。 如此这般,刘定武在山上东走西顾,终是寻不着任何踪迹,不觉天色渐晚。 刘定武心中更觉烦躁:“这小路十分难走,照这般走法,怕是还未找着那贼子,我便已迷失于此了。如今之计,只得先回缥缈峰,邀几个相好的师兄弟,大家一同下山寻找。那贼子受了重伤,经不得折腾,想来便躲在山上某个隐蔽所在。” 他心中计较已定,便就地生火,歇息了一晚。待次日天明,才摸索着回走。 待到峰顶之时,正见陈九四往人群里凑,心中不禁大喜过望,道:“呵,小叫花子,原来躲在此处!”立时全力拍出一掌,打在陈九四后背。 他这一掌,直将陈九四打得昏死过去,心中暗急:“可别把他打死喽!” 又赶忙探了探陈九四口鼻,见还有气息,心中稍定,又见场上众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四皓等人,无人留意到他,不禁一阵窃喜:“小贼,待你将经文的下落说出,我再慢慢整治你。”便将陈九四擒拿,囚在九天缥缈楼的地牢中。 这地牢位于缥缈峰的山腹中,乃是专为惩治派中犯规的弟子所建,平时鲜有人迹。 待过了两日,敌人退去,刘定武才来到地牢,见陈九四已然苏醒,便盘问他经文的下落,岂知陈九四如何也不肯说,不禁气恼,道:“小子,我瞧你与那偷经的贼子并非旧识。你这般不顾自身性命,来保他人安宁,人家却未必怀恩感德,何苦来哉?” 陈九四道:“你不必以言语来诓骗我,想我说出雷大哥的下落,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我虽与雷大哥是初识,但我瞧他为人慷慨豪迈,定是个重义轻生的好汉子。” 刘定武此时心中恼怒至极,暗忖:“好个不识好歹的小子,老子暂且不与你计较。待追回经文,你与那偷经的贼子,都别想有好死。” 章节目录 第13章 白璧竟何辜 刘定武强忍着怒意,道:“小兄弟,你侠义心肠,我十分佩服。只是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别人心中所想?你那位雷大哥指不定此时正不知在何处偷偷讥笑于你哩。” 陈九四奇道:“他笑我什么?” 刘定武讥笑道:“呵,还能笑些什么?自是笑你傻啊!” 陈九四愣了一下,道:“雷大哥他为何笑我傻?” 刘定武笑道:“你还说你不傻?分明是别人做了恶,却教你来遭罪。你好生思索,若是正人君子,会来我九天缥缈楼盗书么?我九天缥缈楼可是天下闻名的名门正派,他既与我们为敌,又岂能是什么好人?” 陈九四听得此言,寻思:“他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只是……雷大哥定不是这样的人,嗯,这人定是为了诱骗我说出雷大哥的下落,故而这般诓我。” 刘定武见陈九四起初目光迷茫,待过得一会,竟又变得坚定,心想:“也不知那贼子给这小贼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使得他这般信任。看来若想他说出贼子的下落,还得另外想个计策。”便不再理会陈九四,径直走出地牢。 刘定武想得入神,那油灯也忘了带走。陈九四本想跟在他身后出去,只是刘定武脚步奇快,数步便走了出来,将门锁住。 陈九四怒极生恨,大声嚷道:“喂,你快放我出去!快将我放出去……” 直到刘定武走远,陈九四方才停歇,心中兀自惴惴,寻思:“这人实在可恶。我与他无冤无仇,他竟将我囚在此处。哼,倘使我终身不能脱困,亦或是死在此处,那便罢了。若有朝一日,我得以逃脱,必报此仇。” 正思量间,忽见墙角有个黑影轻晃,心中大骇,惊呼道:“什么东西!” 惊得他赶忙揉了揉双眼,定睛看去,果见一团黑乎乎的事物正缓缓蠕动,不禁害怕至极,颤声道:“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却听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小……小兄弟,莫急,莫急。我不是东西,是人哩!人哩!” 陈九四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又对那黑影怯怯道:“喂,方才是你说话的么?” 此时,那事物已缓缓爬了起来,隐约中看去,倒似是个人形。 陈九四蹑手蹑脚将刘定武遗忘的油灯提了起来,照了过去,果见一人蓬头垢面,依墙而坐,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又听那嘶哑的声音道:“小兄弟,莫……莫要骇怕。我是活人哩。” 陈九四惊魂稍定,道:“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我怎的竟然不知道?” “你问我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你问我什么时候……”那人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也记不清楚啦!五年……十年……或许是二十年……” 陈九四见他不知所云,心中暗自纳闷:“听他话中之意,竟已被关在此处多年。这般邋里邋遢的模样,说话颠三倒四,这人难道竟是个疯子?” 他提着油灯又靠近了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细声道,“你既被关了那么久,怎的我先前却未曾见着你?” 那人道:“小兄弟,自从你被关了进来,便一心想要逃出生天,全副精神都在想着如何出去,自是察觉不到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陈九四一面问道,一面寻思:“他说的也在理。这几日我总是迷迷糊糊,一时昏迷不醒,一时心思焦虑,哪里顾得了别的?” “你问我叫什么名字?呃,且容我细细想想,我叫什么名字……”那人喃喃的道,过了一会,方才回过神来,“秦药师?秦越?嗯,是的。我叫秦越!” 陈九四暗忖:“这世上怎的还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人怕不是个疯子,便是个痴子。听他口音,似不是我楚国人,却不知为何被关在这里?” 他一面细细打量那人,一面问道:“我叫陈九四,是楚国人。你是哪里人,又怎么会被囚禁在此?” 那秦越闻言,却不答话,愣愣想了一会,忽地便嚎啕大哭起来。 陈九四见状,一时手足无措,急道:“喂,你怎的却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虽被关了十年……二十年……,唉,管他多少年,总之活着便算你命大,有什么好哭的?” 秦越一时怔怔出神,口中喃喃道:“活着算我命大……活着算我命大……”说了一会,也不再哭了,问道:“小兄弟,你怎会被关在此地?” 陈九四摇了摇头,沮丧道:“方才分明是我在问你,你倒反过来问我?我听你的口音,该不是咱们楚国人,你是哪里人?” 秦越道:“是啊!方才分明是你在问我,怎的我倒反过来问你?小兄弟,我被关在这里太长岁月,已记不得多少年了,没有人与我说话,这时说起话来,口齿有些不灵,你莫要见怪。” 陈九四此时已全无惧意,提着油灯靠了过来,见秦越披头散发,遮住了面貌,只有双眼略有神采,尴尬一笑,道:“你现今倒好,有我给你作伴,以后便有人与你说话啦。” 秦越道:“小兄弟,瞧你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那九天缥缈楼自诩名门正派,你又年纪轻轻,便是惹了祸事,想来也不至如何严重,他们为何将你囚禁于此?” 陈九四叹了口气,便将自己上山之时与雷霸天相识、被打落山涧,以及如何被擒之事一一说了。虽提到经文之事,却并未细说,只是一语带过。 秦越听罢,摇了摇头,叹道:“原来你也是蒙冤入狱啊!先前那楚国弟子在这里的所言所语,我也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与你说的两相对证,果是不虚。小兄弟,你确未骗我。” 陈九四哼了一声,噘嘴道:“我干嘛要骗你?骗了你便能出去么?” 秦越笑道:“九四小兄弟,你性子磊落爽直,我十分喜欢。” 陈九四撇嘴道:“你喜不喜欢,那是你的事,与我有何干系?我此时肚子饿得紧,没力气与你说话。再说了,与你说话也无甚趣味,总是我答你,你却不回我的话。” 秦越笑道:“哈哈,小兄弟,非我不答你的话,委实是不可说,不可说啊!”顿了顿,道,“小兄弟若是饿的慌了,我这里还有点食物。你若不嫌弃,便拿去吃了罢。” 他说着,便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鸡腿,酸馊之气登时四溢。 陈九四正饥肠辘辘,听他说有食物,兀自大喜,待见得那鸡腿,忙捂住鼻子,道:“你这鸡腿从哪里来的,怎的这般臭不可当?” 秦越板着脸,道:“小兄弟,这话却是不对啦。这鸡腿我可是辛辛苦苦攒了好些时日,总是舍不得吃。我老人家瞧你顺眼,才将它拿出来,若是旁人,闻都不给他闻哩。” 陈九四白了秦越一眼,道:“就这个啊!不晓得是从哪个泔水桶里面捞出来的,我是下不去口,您还是自己留着吃罢。” 秦越摇了摇头,叹道:“你啊,小孩儿便是小孩儿,莫看你这会儿要强,待你真饿得慌了,可别哭着喊着求我给你吃。” 陈九四见秦越虽模样可怖,说话却十分亲热,不觉生出亲近之意,道:“老头儿,你是怎么被捉到这里的?” 秦越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听一阵脚步声响起,其声急促凌乱,道:“小兄弟,有人来了。” 陈九四奇道:“是谁来了?” 秦越失笑道:“你这小孩倒是有趣,我又不是神仙,又怎知来的是什么人?” 说话之间,地牢之中,灯光骤亮,已有十来人来到地牢门口。当先一人正是九天缥缈楼掌门陈抟,身后诸人都身着白袍,俱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 陈抟见到陈九四,不禁一愣,暗忖:“这少年模样好生怪异!” 他心中虽颇觉怪异,却未多想,只是看向秦越,道:“秦先生,陈抟来拜访你来啦。”见秦越闭目不语,又道,“秦先生,当年之事,至今已二十载,时过境迁,已是对错难辩……” 不等他说完,秦越已厉声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当年若非老夫给那老妇人开颅去疾,她的头风病能好得?呵,用不着一年半载,早成疯老太婆病死啦。可你们倒好,老夫救了人,非但不思回报,还将老夫囚禁于此二十年。亏你九天缥缈楼以名门正派自居,呸,狗屁的九天缥缈楼,狗屁的名门正派。” 待他骂完,地牢之中,众人骇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 陈九四于一旁也直惊得舌桥不下,寻思:“我倒小觑了这老头。那人可是九天缥缈楼的掌门陈抟先生,传说中的仙人,他竟分毫情面也不留,张口就骂,还是这般破口大骂。” 只听陈抟笑道:“先生扪心自问,你虽被囚二十载,性命却得以保全。他日倘若得离此处,岂不依旧潇洒,过神仙般的逍遥日子?” 陈九四心中一凛:“这秦老头竟当真被关了二十年!”想到此处,更觉手脚冰凉,“啊哟,难道他们竟要将我也囚禁二十年,又或者更久?是不是我一日不说出雷大哥和经文的下落,他们便不放我离去?哼,什么名门正派,专行此腌臜之事。” 秦越瞥了陈抟一眼,冷笑道:“你陈抟向来自视甚高,自号‘白云先生’,将天下修士都不瞧在眼底。老夫自关在此处二十年,从来未看过一眼,此番来到,却这般低眉顺眼,想是有事求老夫。” 陈抟道:“二十年未见,先生依如往昔,还是这般爱在口舌上争胜。陈抟此番来见先生,确是有事相求先生。” 秦越双眼一翻,道:“咱们两个交情向来平平,有什么事你还是爽爽快快说出来罢。至于出不出手,却要看老夫的心情。你陈抟固有熏天权势,老夫却也丝毫不惧,哼,不过一死而已。” 陈抟道:“先生既如此说,那陈抟便直说啦。我九天缥缈楼的四大长老为人所伤,现今生死难料,想请先生仗义出手。” 秦越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哈哈,这四个狗贼,当年之事他们便是首恶,此番身受此灾,当真是报应不爽。是谁打伤的他们,我定要谢他一谢。嗯,这四个狗贼修为不弱,能同时打伤他们的人,当今之世便怕是不多啦,难道是哪个圣地的掌教?” 陈抟此时虽心有不愉,但想天下能救得四皓者,仅此一人,沉声道:“还请先生出手。陈抟在此感激不尽。” 陈抟身后诸弟子见秦越这般无礼,俱各激愤难当,怒目而视。有几人手按剑柄,直待陈抟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将其斩杀。 秦越见状,又是一阵狂笑,道:“白云先生啊白云先生,枉你道貌岸然,一副假仁假义的虚伪面孔,只可惜你门下弟子却早泄了你的老底啦。你且看看你门下那群弟子,龇牙咧嘴的模样,岂不个个欲除我而后快?” 陈抟环顾诸人,厉声道:“秦先生乃是国士,有大功劳于我楚国,你等不可无礼。” 秦越哼道:“陈抟,旧事不用再提。你要我救那四个狗贼,也无不可,只是你须得应我一件事。” 陈抟道:“先生只要救了四位长老,陈抟便放先生身脱牢笼。先生离了缥缈峰,便从此天高任鸟飞,陈抟只当从未见过先生。” 秦越摇了摇头,冷笑道:“你们九天缥缈楼不过奉命看守,只是小小的狱卒罢了,你陈抟哪里来的权利放我脱身?” 陈抟沉吟道:“此一时彼一时,便是我此刻放了先生,亦不会有人察查。” 秦越不禁一愣,心念急转,忽而哈哈大笑,道:“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啊!那毒妇自恃强国大邦,讥言我有穷国乃是弹丸之地,我秦越不过是浅行之夫,以武力胁迫……” 陈抟猛地喝道:“秦先生慎言。”又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有些言语说出来,便是泼天大祸,秦先生还是藏起来的好。” 章节目录 第14章 于焉复逍遥 秦越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哼,你们既做得出来,却不许别人来说,端的无耻之尤。” 陈抟面露尬色,干咳两声,道:“适才秦先生有言,只需在下答允一件事,便出手救人,还请赐教?” 秦越道:“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我自问无过有功,却被囚禁在这阴暗卑湿的牢狱之灾,足有二十载。” 又指了指陈九四,道,“这小兄弟与我一般,并无过错,也被抓来至此,想来又是一桩冤屈。我也没什么要求,只将我二人解脱束缚,还回自由即可。” 陈抟道:“秦先生所言在理,我本意便要还秦先生自由之身。只是这地牢乃是我缥缈峰刑罚重地,寻常弟子也是只知其名,却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如何被关进来的?” 秦越道:“小兄弟,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这位道貌岸然的陈掌门说说。你大可放心,这人极重颜面,只要你所言不虚,他必不会为难你这小小孩童。” 陈九四点了点头,立即便将自己如何跋山涉水前来拜师,又如何与被刘定武诬陷偷书之事一一说了出来。 陈抟何等样人,只须察言辨色,便知陈九四所言不假,心中暗忖:“武林城主忽然驾临缥缈峰,来势汹汹,竟使得上下乱了分寸。此事不宜在此查察,还是另做打算。” 秦越曼声道:“陈大掌门,此事该如何处置,全凭你一言而决。” 陈抟笑道:“缥缈峰出了这等事情,倒教秦先生见笑了。”便令人将二人释放,又暗中传唤刘定武至戒律院待命。 当下便有九天缥缈楼弟子在前引路,陈抟引着秦越二人紧随其后,出了地牢,便随之从地道中往外走去。 陈九四被抓之时,已昏迷不醒,进来全然不觉,此时出去,方才发现这地道的四面墙壁竟是铁板浇铸而成,端的牢不可摧。 陈九四见状,不禁一阵后怕:“这等铜墙铁壁,若是被囚于此,哪里逃得出去!” 沉吟之际,众人只觉一团强光倏忽照射进来,登时豁然开朗。 原来这地牢竟建造在缥缈峰绝壁上的一处山洞之中。洞口光滑如境,草木不生,又位于半空之中,常年云雾飘渺,他人便是想都不敢想,当真是安如磐石。 陈九四怯怯跟在秦越身旁,低声道:“”老……老先生,这牢狱竟建在这等天堑之中,咱们该怎么离去?” 秦越朝着陈抟努努嘴,道:“九四兄弟,你瞎操什么心。他们既有法子进来,还怕出不去么?” 陈抟笑了笑,却不说话,只将手中拂尘摆弄几下,便见云海翻滚,数十只黄鹤双翅拍打,于天际翱翔盘旋而来。 陈九四陡见这云海滔滔,黄鹤齐鸣,宛若神明显圣,登时惊得咋舌不下。 待他回过神来,已被秦越拉着骑上一只黄鹤,不禁吃了一吓,双腿颤抖不止。 秦越见他这番模样,不由得打趣道:“小兄弟,抓紧啦!可千万别掉下去喽,到时候没人救得了你。” 陈九四闻言,不及细想,赶忙紧紧搂住那黄鹤的脖颈,双目紧闭,口中喃喃说道:“仙鹤啊仙鹤,你是神兽仙鸟,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今日骑在你背上,实是情非得已,你可千万莫怪,别将我扔下去啦。” 那黄鹤被他掐住脖颈,顿感不适,一面嘶鸣出声,一面急拍双翅,便要朝下摔去。 陈抟见状,大袖一挥,法由心生,便将黄鹤托了起来,笑道:“小兄弟,莫要害怕。这黄鹤乃是我缥缈峰豢养,只做骑行之用,极是稳当。” 陈九四听罢,心神稍定,才将手上力道松了一些,仍是不敢彻底放手,心中不禁赞道:“这九天缥缈楼当真名不虚传,无愧传说中的修真圣地,这等仙家之物都能豢养。” 黄鹤得了喘息之机,也渐趋平稳,跟在后面,踉跄飞行。 秦越此时脱离困境,又骑鹤而行,看着烟波浩渺,也颇觉慨然,叹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人生际遇,当真奇不可言阿。” 陈九四此时耳朵嗡嗡作响,只听了个懵懵懂懂,大声道:“老先生,您说什么?说得大声些,我听不大清。” 秦越抚须大笑,道:“小兄弟,我赞你天真灿漫,没半点机心。” 众人骑鹤,绕缥缈峰盘旋而上,不过须臾之间,便已到达峰的一点不错,这几个人在老头子眼中,虽是一文不名,但是在他们九天缥缈楼之中,甚至于整个楚国,那可是名声响当当的绝世高人。” 陈九四道:“那绝世高人是不是便是传说中的仙人?可是,仙人也会生病么?” 秦越讥笑道:“呵,他们四个么?沽名钓誉之辈,也能得是仙人么?小兄弟,你净瞎说什么胡话。” 陈九四道:“老先生,那你能与我说说,仙人到底是哪般模样?” 秦越闻言,敛神息语,举目远眺,却不言语。 陈九四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叹息:“秦先生定是被囚得久了,神智有些模糊了,竟常常神思不属。” 过了许久,秦越方才轻吟道:“弹琴石壁上,翻翻一仙人。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 陈九四道:“秦先生,秦先生,我晓得这首诗哩。从前我听学塾的先生念过,后面约摸还有四句,只是……”说着,挠了挠头,颇感歉疚,道,“只是我怎的竟将它忘了!” 秦越叹道:“唉,忘了也好!忘了好啊!” 说话间,二人随着众人已出了院落,又走了一段山路石阶,便来到一处洞府。 这洞府之前,白云浮玉,青松常绿,翠藓堆蓝,不时有瑶光摇曳。洞口矗着一块石碣,镌着“松月福地,清云洞天”八个大字。 众人才到洞口,便听铮铮铮几声琴音传了出来。只是这琴音虽是曲调,却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只奏了几下,便戛然而止。 陈抟见琴音再未传来,朗声道:“四位师叔,陈抟幸不辱命,有幸请得秦越秦老先生出山,前来诊治。” 洞中一个低沉声音道:“此番辛苦掌门,四皓感激之至。我等四人行动不便,还须劳烦掌门,代引秦先生进来一叙。” 陈抟道:“秦先生请随我来!”当即吩咐众人洞口等候,领着秦越便要进去。 秦越拉着陈九四,道:“慢着,这位小兄弟随我一起进去。我恐他独自在外,遭了宵小毒手。” 陈抟身份何等尊崇,九天缥缈楼掌门,楚国修真圣地圣主,平日颐指气使,何人敢有半点不敬,今日却连遭秦越言语讥讽,不禁心中恼怒,又想此刻有求于他,便只得按捺下来,当下一言不发,也不理会秦越二人,独自走在前面。 秦越拉着陈九四跟在后面,只觉呼吸稍滞,双目一眩,身子便被一股莫名的吸力吸入一片小天地之中。 这小天地之中,虽无日月争辉,却有烟霞照耀,光明洞彻。又有松竹奇花无数,绿柳倚立镜湖,湖畔四间草房比邻而居。 草房之前,赫然有石亭矗立。石亭之中,桌椅相间,案上香烟袅袅,流转入瑶琴。 这一番景象,只看得陈九四心醉神迷,便是秦越这等仇视九天缥缈楼之人,也不禁赞道:“真是个安身的好去处!” 瑶琴之侧,有四人或坐或倚,皆须眉皓白,衣冠甚伟,正是九天缥缈楼的四大长老,自号“缥缈峰四皓”。 “贵客枉顾寒舍,老朽行动不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说话之人,正是四皓中的甪里先生周术。 秦背负双手,冷哼一声,道:“来都来了,还说这等虚假的言语做甚?还是赶紧治好了伤,放我等离去。” 四皓相顾无言,不禁摇头苦笑,心中暗叹:“这秦越先生,还是与从前一般的性子,说话全无半点忌讳。” 原来这秦越虽是有穷国生人,与陈抟、四皓等人二十年前却已相识,可算得故交旧识。 有穷国乃是方外之国,与楚国相隔之远,几可说天各一方。 秦越所以能识得四皓,便是由于二十年前,楚国王太后忽患头风,头脑疼痛不可忍,终日卧病在床,寝食不安。 王上急传旨遍求良医治疗,始终不能痊可。 有御医举荐秦越,道:“当今天下医道之精,当属有穷国秦越为第一。只是有穷国乃是弹丸小国,地处姜国以北,与咱们大楚相距足有万里之遥,常人恐难企及。” 王上无奈,只得亲临缥缈峰,请教九天缥缈楼掌门陈抟。 陈抟亦闻秦越之名久矣,知太后之症,药石不能及,若传言非虚,秦越或可治之。只是楚、姜两国素有嫌隙,寻常人物前去恐遭为难,请人之事又急急迫,当下便遣四皓前往有穷国求医。四皓不负使命,终于请来秦越。 秦越到后,一面与太后身边的宫娥采女细问病情,一面又要来了太医的病历处方细细审阅。 时有太医院众医生候立一旁,见他其貌不扬,言语倨傲,心中甚为不服。 便有太医存心刁难,以言挑之,道:“太后头痛之症,经久难愈,时发时止,甚至一触即发。在下于楚国太医院之中,亦常听闻秦先生神医之名,不知太后之症,秦先生有何见解?” 秦越斜睨他一眼,曼声道:“头乃元神所居,诸阳之会,清阳之府,又为髓海所在之处,五脏精华之血、六腑清阳之气皆会于此。于是,天气所发,六淫之邪,人气所变,五脏之逆,均可导致头痛。头痛是全身病理变化的局部反应。故而太后之病,当从其全身而起,一一施诊,继而全面分析,辨证剖析,方可消除病根,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众太医听得此言,皆暗暗点头。 又有太医道:“道理确是这般,却不过是泛泛之谈。敢问秦先生,可有何良方能医治太后?” 秦越缓缓点头,沉吟道:“头风之症,常起于风寒或风热侵袭,痰涎风水,郁遏头部经络,使气血壅滞所致。”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以悬丝诊脉之法,给太后诊脉视病。 过了良久,秦越诊视完成,道:“太后头痛时常反复,病势较剧之时,痛连眉梢、眼睛,目昏不能睁开,甚至偶有鼻流臭涕、恶心眩晕、头麻耳鸣等症状。” 宫中诸人闻言,见他亲眼目睹一般,俱都惊叹不已,连连称赞:“先生真乃神医也!” 王上亦大喜,忙问道:“秦先生的医术,真神乎其能!太后之症与先生所言别无二致,不知先生可有医治之法?” 秦越道:“太后头脑疼痛,因患风而起。病根在脑袋之中,风涎不能出,枉服汤药,不可治疗。某有一法:先饮麻沸汤,然后用利刃砍开脑袋,取出风涎,方可除根。” 太后闻言,骇然万分,怀疑秦越有意害她,便要使王上将他杀了。 章节目录 第15章 以为医待诏 其时,四皓待诏于殿前,听说此事,心想秦越乃是自己等人寻来,若因此被杀,不免道心有妨,当即请陈抟从中斡旋。 陈抟初闻此事,也颇感不可思议。 须知秦越不过是世俗凡人,不通修行之事,心中全无超越轮回、不死不灭的念头,而竟要给人开颅治病,岂是常人所能想?若是寻常百姓,也便罢了,可太后乃是一国之母,身份何等尊贵,岂可轻易以身试药。 陈抟当下便寻到秦越,问了治疗法门,知晓其中关节后,便遣人捉了数只虎豹,使其一一演示,竟无一死亡,心中更服其能。 他有了计较,便上奏王上,道:“太后之疾,非秦越不可医治。”又恐王上心中顾虑,直言道,“今人有疾,讳疾而忌医,终至灭其身。” 王上闻言,心中不悦,又忌其身份威望,不便驳斥,只得无奈问道:“寡人素闻白云先生神通广大,乃是当世绝着,一面缓缓收了灵法,一面传讯四皓,使四皓请王上进来。 王上得禀,疾步走了进来,人未来到,话声先至,道:“秦先生,太后病情如何?” 秦越道:“侥天之幸,风涎已然取出。只需调养半载,便可复原。切记勿要动怒,食忌辛辣。” 陈抟将风涎献上,道:“这便是太后脑中之物。幸有秦先生神术,堪称起死回生。” 王上细细端详那块黑肉,其状嶙峋,端的奇丑无比,不禁啧啧称奇,道:“不过这么一小块肉瘤,便使得太后终日惶惶,食睡不安。秦先生真神医也,比之太医院那些庸医强上百倍。” 秦越摇头笑道:“王上言重了。区区小技,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王上见太后匍伏在床,姿势甚为不雅,心中颇为不悦,道:“秦先生,太后为何这般睡姿?” 秦越道:“王上,太后开颅之后,脑后有伤口存留,虽以细线缝合,仍恐触碰后开裂,有血流出,故而暂时不宜躺卧。须得过些时日,待伤口愈合,才可随意行动。” 王上细查太后后脑伤口,果如其言,虽已缝合,仍不时有些许鲜血渗出,问道:“秦先生,太后脑后怎的仍有血流出?” 秦越道:“太后新伤,肌肤尚未结合一致,偶有残血溢出,亦是常理。我有一剂药贴,将之敷在太后脑后,每日更换。如此这般,满月之后,伤口自可愈合。” 王上喜道:“如此多谢秦先生啦。只是这段时日便苦了太后啦。”一面说着,一面轻唤,“母后?母后?”叫了数次,仍不见回应,不禁心生疑窦,问道,“秦先生,太后怎的还不醒来?” 秦越笑道:“太后饮了麻沸汤,暂时无所觉。须等药效过后,才能醒转。” 陈抟问道:“秦先生,这麻沸汤却是何物?怎的太后饮了,便不知人事了?” 秦越道:“这麻沸汤乃是臣下用药多年,潜心研究而成。人生于世,逃不过生老病死四字。这病痛又分内外,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才可刳破皮肉,抽割其积聚。” 陈抟赞道:“秦先生潜心医道,学究天人,果是旁人无可企及。” 王上笑问道:“这麻沸散如此神妙,秦先生可曾想过授之于人,福泽天下?” 秦越摇头道:“常言道,道不可轻传。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非聪明理达,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 王上闻言,颇感失望,叹道:“惜哉!惜哉!既然如此,寡人便不为难秦先生啦!今日有劳秦先生,还请陈掌门引秦先生暂去歇息,稍后寡人自有封赏。” 二人出了王宫,长长吁了口气,心中积压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次日,太后转醒,虽仍觉头脑疼痛,却不如从前那般痛彻心扉。 太医查验伤口,道:“太后脑中之疾已除,只待新伤长成,便可痊愈啦!” 王上得知,大喜过望,即传王令道:“自古人命至重,有贵千金。惜常受累于疾病,使人不堪其忧。今有医者秦越,通古今方书,辨药物真伪,医人在心,心正而药真,能起虢活燮。特以医待诏,行走于太医院,专治宫中顽疾。” 秦越乃有穷国生人。有穷国不过偏隅小国,民不过数千户,地不出万里。所谓国君,也只与楚国一州郡守相当。 此番秦越为医待诏,虽是医散官,却是宫中近臣,便是有穷国国君当面,也须得以礼相待。尤其自太后脑疾治愈后,更为王上所喜,言必称先生。 秦越终日听闻曲辞谄媚之语,又自恃功高,以太后为倚仗,渐生骄傲之心,便是太医院诸多医官,亦不假颜色。 如此以往,终于而至一发而不可收拾。屡次出席,不分场合,言语间常有轻慢王室之意,道:“若无我秦越,焉能有太后如今?” 左右之人言道:“我等常听闻白云先生陈抟之名,世人皆称其有仙风道骨,去神仙不远矣。有太医曾言道:若无白云先生神通护法,太后亦不能得治。” 秦越讥笑道:“陈抟其人,举进士却不第,郁郁不得志,只得归隐山林,终日嗜酒自醉,有能耐医治太后?” 又有人道:“今有四皓,德高望重,品行高洁,为当世大贤。先王欲废公子另立,太后劝之无果,乃迎四皓出山,定公子名位,终于成就当今王上。秦先生以为四皓如何?” 四皓安储之事,秦越从前尚居有穷国时,便已有所听闻。 四皓原是先王逸民,因不喜俗世纷争,不愿行尔虞我诈之事,相携来到缥缈峰。 四人登上缥缈峰,只见千山苍苍,四野茫茫,泉石青幽,草木含情,比之蝇营狗苟的红尘俗世,真是人间净土。遂决心岩居穴处,紫芝疗饥,在缥缈峰隐居。 后先王因喜庶妃,及至欲以其子为储。王后请陈抟劝阻先王,陈抟言道:“王上性疑,轻易不信人言。可约请四皓出山,相助于公子。” 王后闻之大喜,使公子遣人以高车驷马,卑词厚礼迎接四皓。 四皓乃是饱学宿儒,初闻易储之事,登时便想起夏宣王故事。 昔年,夏国国君宣王,先后九次兵车之会,终于一匡天下,确立其诸国霸主地位,气焰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却因以妾代妻,废嫡立庶之事,使的国家覆灭,为列国蚕食。 四皓恐王权更迭,以至国内动荡,百姓遭苦,又知公子为人忠厚,便决然出山。 公子迎四皓于公子府邸,以国士之礼待之,四皓自此形影不离于公子左右。时有姜国南侵,屯重兵于边界。先王遣公子出征,四皓随行,大获全胜。 公子凯旋而归,先王于宫中设宴,见公子身后有四皓跟随,气度儒雅,颇为不凡,甚感惊讶,便问道:“谁也?” 四皓报上姓名,先王奇道:“寡人寻诸位久矣,诸位总是避而不见,为何如今却去辅助公子?” 四皓道:“良禽择木而栖,贤才择主而事。公子仁慈孝顺,谦恭下士,所以臣等投奔公子,愿为宾客。”说罢,便飘然而去。 先王叹道:“公子羽毛已丰,甚得人心。”心中亦绝了易储之念。 而后先王去世,公子继任王位,感于四皓辅佐之功,便要封侯命爵。四皓竟谢绝封赏,重回缥缈峰隐居。 此番太后忽患脑疾,国中无医可愈,四皓应召而出,不辞奔波劳苦,从有穷国请来秦越,亦可堪居功至伟。 秦越念及往事,哂笑道:“四皓虽居荒野,看似避世,却心系王室,非世外之人。” 秦越言语无忌,时而久之,终于使人渐生怨怼,向王上告发。王上亦不满秦越久矣,只恐太后为难,便使人询问太后之意。 太后虽居于后宫,亦知秦越之事,心中颇有芥蒂,言道:“白云先生、四皓皆国士,有兴国安邦之功。秦越自恃其功,屡屡口出狂言,以言语辱之,更有轻慢王室之语,王上当秉公办事。” 王上闻言,当即令人将秦越收押,欲以不尊王室之名,将其斩首。 陈抟听说此事,想起太后脑疾,恐还需依赖秦越诊治,便立刻进宫面见王上,为之求情。 王上碍于陈抟颜面,又念秦越医治太后之功,便以大不敬之罪将他关押。 数年之后,太后去世,王上渐而忘却此事。四皓因秦越之事,心中有愧,便请陈抟从中斡旋,将秦越移交九天缥缈楼拘禁。 这一番囚禁,便是二十载。 直至近日,武林城主风漫天以其弟子之死为由,责难缥缈峰,出手将四皓重伤。秦越便因疗伤之故,终于重获自由。 章节目录 第16章 事了拂衣去 当日四皓回归,恰见风漫天于缥缈峰之上,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心中十分愤然,皆怒目而视,脸色严峻。 风漫天视若无睹,看向陈抟,大声道:“陈掌门,你怎么说?” 陈抟淡淡的道:“那我便领教风城主高招。” 四皓久闻风漫天之名,深知其修为高绝,不逊于陈抟,二人相搏,必然两败俱伤,暗道自己惹出的事端,岂能教掌门出头! 当下便听夏黄公崔广道:“我等四人行事,自认无愧于心,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风城主却咬定徒儿之死乃是咱们不顾江湖道义,使了卑鄙手段所为。现今双方各执一词,不如由咱们四人来请教风城主高招。若是咱们学艺不精,不幸给风城主打死了,全当给风城主徒儿赔命啦。” 风漫天斜睨四皓一眼,冷笑道:“倒是有些骨气。哼,我也不欺侮你们,你们接得住我三掌,此事就此了结。” 陈抟与风漫天斗了数百年,只因功力在伯仲之间,又各擅胜场,使得虽互有胜负,却难以真正分个高低。 此时他见四皓约战风漫天,便四皓知不是其对手,叹了口气,正要出言劝阻,东园公唐秉已拍掌叫道:“就依风城主之言!” 陈抟见状,心知无法再劝,只得立于一旁,屏气凝息,暗暗运功,只待危机之时,出手相救。 玄冰宫主一个转身,人已去到高台之下,全神贯注,想要瞧瞧这位与她齐名的一派之主修为到底去到何等地步。 却听风漫天大喝一声,衣襟无风而起,左手凌空劈出一掌,一股偌大掌风径自朝着四皓翻滚而来。 四皓见微知著,这一掌劲风凌厉,远胜于己,急忙运功,同时使出十成功力,举掌格挡。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广场众人耳鼓被震得嗡嗡作响。 待回过神来,便见风漫天傲立高台,神情淡然,恍若没事人一般,四皓却是身子一晃,后退数步,全身发颤,脸上肌肉扭曲。 风漫天冷笑道:“缥缈峰四皓好大的名头,我在武林城亦如雷贯耳,却也不过如此。” 四皓此时只觉胸口热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过了许久,方才定下神来,道:“还有两掌,请风城主赐教。” 风漫天缓缓道:“适才这一掌,我不过用了三成力道,你们已难以招架。下面这一掌,我使五成功力,你们觉得自己是什么下场?” 陈抟与玄冰宫主二人,不由得暗暗叹气,知风漫天这等了么?” 陈抟摇了摇头,笑道:“秦先生且先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秦越此时十分疲倦,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陈九四道:“陈掌门可否带上我?我与老道爷曾有约定,他会来缥缈峰见我。” 陈抟愣了一下,心中暗自奇怪:“这说话之人若真是韩国相国,那也算得一号人物,能与你这小小孩童定什么约会?” 他兀自不信,却也点头示意,带着陈九四便往洞外走去。 陈九四看向秦越,二人虽相识未久,却同为阶下囚,已成患难之交,此刻离去,怕是天各一方,再见亦无期,未免颇为不舍。 秦越神色忸怩,转过了头,低声道:“傻小子婆婆妈妈,没点男子汉气概。要走便走,他日江湖再见。” 陈九四点了点头,也不言语,跟在陈抟后面,缓缓走了出去。 此时,陈九四原路返回,出了洞天,景色依旧,心境却是大不相同,尤其想到拜师道人之事,也不知他是否应允,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忐忑。 不多时,二人已来到客堂。 堂前廊道摆满着各色鲜花,四面墙壁上也挂着香珠,进入殿堂,便觉馨香怡人。客堂中陈设精雅,桌上摆着鲜果美食,堂后亦有香炉烧熏。 堂中坐着一人,羽扇轻摇,品着香茗,正是与陈九四于古庙相识的老道人。 陈九四与他相见,心中十分欢喜,叫道:“老神仙,你终于来啦。我险些儿见不着你哩!” 道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又向陈抟抱拳为礼,道:“陈掌门,贫道来得冒昧,只因救人心切,多有打扰,请勿见怪。” 道人以其精湛修为,使千里传音之法,将他的话语传遍缥缈峰,籍此逼得陈抟不得不见,可说十分无礼。 陈抟虽心中气恼,但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另有隐情,当即笑道:“道长适才自称姓王名禅,来自韩国。敢问可曾听闻韩国相国大人?” 道人指了指自己,笑道:“正是贫道。” 章节目录 第17章 惜哉剑无锋 陈抟虽早有揣测,此时得到道人亲口确认,仍不免吃了一惊。 先前道人使了一手千里传音的上乘功夫,知他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这等人物想来不会冒他人之名行事,那必王禅无疑。 陈抟不由得细细打量道人,见他若渊停岳峙,气势端的非凡,心中暗暗吃惊:“记得葵丘会盟,七国相王之时,便曾听说韩国相国王禅之名,皆说他博学多识,却从来不知他有此等修为!” 他与王禅寒暄几句,问道:“相国身居高位,没在韩国辅佐韩王,处理国事军事,却不远万里来我楚国,所为何事?” 王禅摇头道:“此事咱们暂且不提。敢问贵派夏黄公崔广、甪里先生周术、东园公唐秉和绮里季吴实,这四位长老何在?” 陈抟面色微变,沉声道:“却不知王相国何事要找他们?” 王禅道:“贫道本来去往古鱼国,有要事去办。偶然间望见缥缈峰黑云翻滚,有血光显现,待以周天易数卜算得知,缥缈峰有一劫数,应落在四位长老身上,故有此一问。” “王相学究天人,卜算之法精深神妙,非我辈所能企及。”陈抟叹道,“四位长老日前已遭了难。此刻身受重伤,药石不可及。” 王禅问道:“无法用药?四位长老是练功反噬,还是遭人重伤?” 陈抟道:“实不相瞒,他们四位乃是被人掌力所伤。适逢有穷国的秦越秦先生游历至此,已请他悉心诊治,现今情况颇有好转。” 王禅赞道:“咱们韩国虽离有穷国甚远,近乎万里之遥,但秦先生医术高超,我从前时常听闻他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日前我国公子忽患恶疾,便想请秦先生莅临,多番打听始终无他音讯,原来是在漫游江湖,惬意人生。” 陈抟道:“秦先生醉心医术,不为凡尘俗世所羁绊,乃是我等所不能及之处。却不知贵国哪位公子感染疾病,现今病情如何?” “乃是敝上次子。侥天之幸,如今已无大碍。”王禅说着,从口袋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陈抟,道,“这有几颗‘生机造化丹’,于内伤颇有裨益,乃是贫道的一点微意,请陈掌门收下。” 这生机造化丹乃是王禅炼制,陈抟本不知晓,因缘际会,他曾听魏国相国张信提及,乃是洗髓伐毛,使人脱胎换骨的宝药。 陈抟本不想要,一转念想到四皓之伤,亟待解决,秦越亦无法根治,只得接了过去。 陈九四想起自己也曾服用一颗,药效极佳,不由得暗自嘀咕:“老神仙这丹药不是说十分珍贵么,怎么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 陈抟收下丹药,又是一番客套,忽地指着陈九四,问道:“王相国,这位小兄弟说与你定了约会,我便带他来此,你看认识么?” “确有此事。”王禅点了点头,看向陈九四,道,“小兄弟,这儿乃是九天缥缈楼,楚国门派之冠,你可愿在此学艺?” 陈九四闻言,愣了一下,一时沉吟不语。 王禅笑道:“这位乃是九天缥缈楼掌门白云先生当面,你若是有意,我可为你引荐保举。” 陈抟早见过陈九四,只是忧心四皓之事,一直并未关注,此时细细打量,见他白发异瞳,不禁暗暗称奇:“方才未在意,现在看来,这少年果有几分异于常人之处。” 陈九四寻思:“雷霸天大哥来缥缈峰盗书,听他言下之意,这经书十分重要,缥缈峰那是决计不能罢休了。我若拜入缥缈峰,那便成了雷大哥的敌人,他日门派令我杀雷大哥,我与他相识于患难,又怎能下得去手?” 他心中有了计较,看向王禅,道:“老神仙,咱们不是早已说好了么?你难道又不想收我做徒弟了?” “你这傻小子,便是实心眼儿。”王禅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现今还有要事在身,也没多余时间细细教你,你便跟我走罢,咱们便走边学。”说罢,起身向陈抟告别。 陈抟一怔,心中暗暗纳罕,猜不透王禅闹的什么玄虚,他孤身前来,难道只是赠药? 陈抟心下惊疑,挽留道:“王相国身居高危,轻易不得闲暇,此番远道驾临缥缈峰,当真是蓬荜生辉。相国乃是当世高人,陈抟心仪已久,岂可不奉杯水酒,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王禅见他如此好客,心中甚是高兴,可惜分身乏术,只得惋惜道:“今日得能结识高贤,足慰平生之望。只是确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待事情了结,贫道自当登门拜访。” 陈抟叹道:“既然如此,陈抟便不留相国啦。相国身在楚国,行事如有不便之处,请不吝差遣,在下当得效劳。” 王禅拱手道:“陈掌门美意,贫道先行谢过。此番就此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且慢!”陈抟说着,招呼弟子取来一柄通体黝黑的断剑,道,“这柄断剑乃是炼制,虽无剑锋,却另有神妙之处。今日便送给这位小朋友,全当是你拜师相国的贺礼啦。” 陈九四愣了一下,见那断剑古朴浑厚,只是一眼见过,便甚是喜欢,笑道:“这是送给我的么?” 陈抟点了点头,便将断剑递给陈九四。 陈九四看向王禅,见他点头示意,便伸手接过,拿在手上,忍不住轻轻抚摸,但觉寒光凛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道:“陈掌门,这柄剑很好,我十分喜欢,谢谢你啦。” 陈抟与王禅二人见他说话天真灿漫,心直口快,不禁相对莞尔。 陈九四不知断剑珍奇之处,王禅却一眼便看了出来,心中暗暗咋舌,知这是陈抟感念王禅赠药之恩,故此借花献佛,以宝剑还礼。 这柄断剑名为腾空画影,非凡铁所铸,乃是玄铁铁精打造而成。 缥缈峰之北有山,方数千里,山中有神铁。其山有瘅毒,不可轻易采取。陈抟拜师学艺之时,误入此山,历九死一生,才偶得这一小块玄铁。 其师以神通为他流炼为剑,又恐宝剑锋利,多生杀戮,是以不开剑锋,不铸剑尖,只得此半截断剑。 陈抟每日以自身真气蕴养,又于万丈高峰之上,取紫气东来,穷十载光阴,终于脱去凡胎。 置于匣中,已不同寻常宝剑,常有虎啸龙吟之声。待陈抟催动功力,注入其中,剑光更如电,可切金如泥。 又因与陈抟神机相通,功成一脉,可随心所欲,凭意念指使。若四方有强敌环伺,可指其方而至,心念到处,杀敌致胜。其师见宝剑炼成神通,为其取名为腾空画影。 后来陈抟神功大成,不滞于物,飞花摘叶皆可为剑,断剑亦再未使之。时而久之,宝剑渐蒙尘于匣。 忽然某日,陈抟一时兴起,欲将宝剑传给门人弟子,于是使神通抹去宝剑上自身印记,但一时并无合适的人选,只得暂且作罢。 哪知近日有了四皓重伤之事,便是秦越这等医道圣手,仍是无可奈何。一筹莫展之际,恰得王禅慨赠灵药,真可谓雪中送炭。 陈抟见王禅并无所求,心中甚是不安,愧无以报,一念之间,想起此剑,于是便有了赠剑之事。 王禅见陈九四得了宝剑,十分欢喜的模样,心中略慰,当即告辞离去。 陈抟也不再留,送了出来,直出了山门,才兴冲冲回转。 王禅当先而行,领着陈九四往山下而去,一面快步行走,一面余光扫视,见他手脚沉稳,比之初见之时,已强上不少,显然这些时日勤练功夫,已有了些许成效,甚感慰藉。 陈九四跟在王禅身后,眼见渐行渐远,急道:“老神仙,你脚步放慢些,我跟不上啦。” 王禅却不停步,悠然道:“你依着我的脚步走,便可以追上我啦。” 陈九四低头注目,果见地上有一排淡淡的脚印,于是循着印记,一步一步走将起来。 王禅这步法甚是怪异,有时前后之间相隔甚远,须得跳将过去,才能跟上,有时左右竟是反向而行,直要跃起转身,方可贯通。 陈九四心知这是王禅在传授功法,心中十分欣喜,当下全神贯注,认真钻研起来。 如此一路离了缥缈峰,又行了约摸十余里路,这才体力不支,坐在地上,歇息起来。 他此时虽觉双腿酸软无力,却仍是十分兴奋,心道:“难怪世人皆想修炼成仙,原来其中竟有这般乐趣,当真难以言喻。” “小九四,你可是觉得体力不支,无以为继?”这时,王禅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却是他走了一阵,见陈九四遥遥跟在后面,已停步不前,当即折返回来。 陈九四点头道:“是的,是的。老神仙,你好快的脚程,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王禅笑道:“我传你的功法,你怎么却忘啦?” 陈九四奇道:“可是,老神仙你不是说过,你那功法只能夜深人静之时,才可习之么?” 王禅愣了一下,干咳道:“你这孩子便是实心眼儿,全不晓得变通。我的愿意是不可人前演练,教别人偷学了去。” 他正说着,忽然便回过神来:“这孩子心直口快,他既说只在夜晚修炼,想来不会伪言相欺。只是我这功法十分难修炼,这才十几日功夫,我怎的便感觉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在他体内运转!莫非他竟真是修炼的奇才么?” 王禅哪里知道,在他传授功法之前,陈九四已学了青依的呼吸之法。 陈九四心中牢记青依所言,即使是在吃饭、走路,甚至身陷囹圄之时,仍然是运行不休。 如此已是半月有余,功法堪堪入门,体内已有一股时冷时热的细微真气,在四肢百骸运行。 王禅道:“小九四,你可知我已多少岁啦?” 陈九四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道:“老神仙看着虽老,但神气内敛,怎么着也是期颐之年。”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道,“老神仙乃是得道高人,不同于寻常凡人,该显得的年轻些。莫非已是双庆之岁?” 王禅笑道:“我修道三百年,成道五十载,如今已有四百岁啦!” 陈九四闻言,惊得呆了,一时怔怔无言,只在心中喃喃念着:“这世上竟真有长生不死的仙人!” 王禅道:“我因性情疏懒,不喜收徒传功,这四百年来,只收了三个徒弟。小九四,你若愿拜在我问下,便是第四个啦。” 陈九四久历患难,心思缜密,当下双膝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头,道:“请老神仙收我为徒!” 王禅伸手将他扶起,笑道:“起来吧!我这儿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徒儿了。” 陈九四喜不自胜,又要跪倒在地,却被王禅拉住手臂,叹道:“我初见你时,尚在襁褓之中,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那是我便有些亲近之感,不忍你死于荒野,便将你送给陈九寄养。没想到咱们再次相遇,你竟成了我徒儿,这缘分倒是难得。” 陈九四一怔,惊呼道:“老神仙,我爹口中说的那道长便是你么?是你将我送来咱们家的!” 王禅笑道:“正是。你现今该叫师父啦。” 陈九四忙跪下磕了三个头,道:“谢老神仙……啊呀,谢师父当年活命之恩。” 王禅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足为意。你现今虽不算得仙道中人,但已有了师门,远非世俗中人可比,该有个正经名字啦。九四九四的叫唤,终究有些不妥当。” 陈九四道:“我爹全无半点学识,我也没念过学塾,哪里会取什么名字,便请师父赐个名字。” 王禅想了一阵,一时涌起许多念头,喃喃道:“为师一生奔波无定,都是为了国家大事,以及咱们人族复兴,倘若终是无法完成,便由你来继续。” 陈九四听得似懂非懂,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王禅道:“小九四,自今日起,你便姓夏,名无神,好么?” 陈九四点了点头,迟疑道:“师父,你莫不是弄错啦。我姓名姓陈,该是‘陈无神’才对哩。” 章节目录 第18章 行止皆修炼 王禅摇头道:“为师当日将你送到陈家之时,顾虑你生身父母寻来,不得其果,便有言在先,只是寄养,并非送养于陈家,所以你并非姓陈。” “唉,可是他们终究没有来寻我!”陈九四叹道:“如此便依师父之言,以后我就叫夏无神啦。” 自此,陈九四便有了正名,姓夏名无神,‘陈九四’三字只做小名之用。 夏无神道:“师父,你说我还有三位师兄师姐,不知何时给我一一引见?” 王禅引着他一面继续前行,一面笑道:“你没有师姐,三个皆是师兄。他们三人,一个在韩国,一个在魏国,还有一个我也不知在哪儿,怎么给你引见?” 夏无神大是遗憾,道:“那三位师兄都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师父你说来听听,省的以后遇见了,却见面不相识。” 王禅道:“此时多说无益,他日你们相见之时,自会知晓。” 夏无神见王禅不说,便不再问,道:“师父,你方才教我的是什么功法,走起路来端的轻快。” 王禅道:“不过是一些微末的轻功。咱们边走边学,我再教你一些闪转挪疼与空中转身的技巧。” 王禅擅长其实并不在此,只是他一样精百道通,于轻功之道亦有其独到见解。 他言传身教,将内劲外铄之法,细细解说而来。言语之间,诙谐生动,说到精深奥妙处,也不觉枯燥,直听得夏无神如此如醉。 师徒二人如此这般,一路迤逦而行。待到天色向晚,仍未看到集镇。 夏无神问道:“师父,前面还不见有人家,咱们今晚吃些什么?” 王禅笑道:“九四啊,你可知咱们修道之人,有服气辟谷一说。为师传你一套吐纳引导之术,引天地元气为食,可使人神清气爽,步履轻捷。” 夏无神撇嘴道:“师父,我现今已经不再叫‘九四’啦。此刻我肚子饿得实在难受,咱们今儿便不做修道之人吧。” 王禅道:“徒儿,你当知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师父,我妈妈他们全是饿死的,怎的也没见他们成神?”夏无神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正咕咕咕作响,叹道,“我若是饿死,想来也是成不了神,只能做个饿死鬼啦。” 王禅无奈,吩咐夏无神捡了些枯柴断枝,生了个火堆。又寻了几块条石,砌在篝火旁,再架上一口铁锅,便成了一个十分简陋的灶台。 夏无神见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口锅,正是古庙初相遇时所见那口锅,道:“师父,这铁锅你藏得如此隐秘,莫非是什么宝贝不成?” 王禅笑道:“哈哈,铁锅只是寻常物什,不过锅里的东西嘛,却是好东西。” 他说罢,双手轻拂,铁锅中登时雾气弥漫。一会儿功夫,雾气凝固,结成水滴流向锅中。 夏无神呆滞当场,一时怔怔无言。 待锅中水满,王禅才停了下来,道:“你在此等着,为师去去就回。”说罢,漫步走进左近的树丛中。 不到一盏茶时分,便见王禅拎着一只野兔,笑吟吟走了过来。 夏无神此时已兀自回神,乍见野兔,惊喜不已,拍手叫道:“师父,这荒山野岭的,你哪里捉来的兔子?啊呀,我晓得啦。是你用仙法变的。” “师父可不会仙法。”王禅摇头道,“为师这点微末道行,杀野兔倒是容易,变活物却是万万不行。” 他用锅中的水将野兔洗剥干净,又用树枝架了起来烤。一面烤着,一面抹上佐料,不停翻转,直至兔身嗤嗤作响,兔肉滴出油来。 王禅烹调的手段甚是了得,虽是山乡风味,却是色味俱佳。 夏无神闻到肉香,登时垂涎欲滴,接过王禅递来的兔腿,当即张口大嚼,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眼睛盯着架上剩余的兔肉,口中赞道:“这兔肉做的十分好吃,师父你不去做厨子啦。” 王禅莞尔一下,指了指木架,道:“你把这余下的兔肉一起吃了吧。” 夏无神咽了口唾沫,摇头道:“我已吃饱啦。师父,还是你吃吧。” 王禅知他心虑自己未吃,当下甚是欢喜,道:“我不爱吃肉,这野兔全是给你烤的,你便一起吃了吧。吃饱喝足,我再教你使剑的法门。” 夏无神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全不顾兔肉烫手,抓住了便吃,直将一张嘴塞得满满当当,鼓着腮帮,含含糊糊道:“师父,我还从未吃过兔肉哩!原来竟是如此美味,咱们明儿再吃,好不好?” “野兔我可再也找不着啦。”王禅故作神秘道,“不过,我却有一个法子,保你能捉到野兔。” 夏无神喜道:“什么法子?师父,你快些教我。” 王禅指着一个老树桩道:“你明日在那树桩下待着,便可白白收获一只兔子。” 夏无神半信半疑,道:“师父,你此言当真?可别欺骗我小孩子,没念过书。” “是真是假,你试过才知。”王禅说着,拿出一只茶壶、两个茶杯,用锅中鼎沸的热水,冲了两杯茶,“来,喝杯热茶清清肠,咱们开始练功啦。” 夏无神端着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只觉入口爽滑,舌面生津,不禁啧啧出声,道:“师父,我除了跟你学功夫,还可以学烤野兔,还有泡茶的功夫么?” 王禅点头道:“咱们师徒相遇,乃是累世的缘分。你想学什么,师父定会倾囊相授。”指了指夏无神系在腰间的断剑,道:“咱们便先从剑道开始吧。” 夏无神摘下断剑,道:“师父,这断剑有什么名堂?我看陈掌门这般大人物,都宝贝的很哩。” 王禅道:“此剑非凡铁所铸,乃是玄铁铁精打造而成,名为腾空画影。断剑无锋,却有其灵,非寻常宝剑可比。白云先生将他赠你,其实是送你一场机缘,你当好好珍惜。” 夏无神愣了一下,道:“那我该怎么使它?师父,你是要教我剑法么?” 王禅道:“这等灵器,须以精血蕴养,但你修为浅薄,无甚精血,自无法蕴养。不过,我见你神魂强大,可令它与你神魂交融,蕴养其中。你可愿意?” 夏无神道:“我全听师父的。” 王禅点了点头,伸手探出,将断剑抓住。手指轻轻画过,断剑蓦地化做一道灵光,自夏无神眉心突入,置于其神魂之中。 夏无神见断剑消失,正要出言询问,却听王禅道:“不要说话,闭目冥想,渐至物我两忘,便可进入识海。腾空画影剑便在识海之中。” 夏无神闻言,闭目内视,用起功来。初时颇觉茫然,待摒除杂念,不觉思止虑息,全副心神恍若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片世界中,有喜、怒、哀、惧、爱、恶、欲等等,全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的自己,相互间撕扯纠缠一起,终于形成一道又一道汹涌的波涛。 夏无神初见此等景象,不禁心神恍惚,下意识便要睁开眼睛,又听王禅喝道:“不要分心!为师正在牵引你的神魂探寻识海,你要找准窍门,以后便是你自己进去啦。” 夏无神收敛精神,全神贯注,继续审视识海。不多时,便见一柄通体乌黑的断剑悬于半空,正是腾空画影剑。 夏无神叫道:“师父,我找着剑啦!” 此时,王禅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识海,亦真亦假,亦虚亦实。他环顾四周,不禁叹道:“不想你的识海竟如此广袤,难怪神魂较常人要强大甚多。” 夏无神道:“师父,这便是识海么?是不是别人都是如此?” 王禅摇头道:“人与人不尽相同,有的人识海如半亩方塘,浅薄易见,有的人却似汪洋大海,深邃浩荡。” 夏无神道:“师父,那我的识海算不算大?” “你现今无甚修为,如此识海,可说十分巨大。待你功力精深,识海还可扩延。”王禅指了指断剑,道,“咱们便在此练剑吧!识海中修炼,虽费精深,但更能领悟精髓。” 王禅之前便传了夏无神《降魔锻造篇》的功法,他虽一知半解,但也囫囵吞枣的硬背了下来。 王禅此番言传身教,依着功法口诀,逐句解释演练,使得夏无神登时心领神会,尤其学到奥妙处,竟能生出万般变化,不由得沉醉其中,只觉乐趣之大,简直无以言宣。 王禅将功法与剑法融会贯通,劈、撩、点、挑、崩、截等,各种剑招,一一演示。 夏无神学的越多,越觉其乐无穷,心中不禁赞叹,难怪世人皆爱修仙,果真令人沉迷,无法自拔。 师徒二人在夏无神识海之中传功,由功法而及剑法,不觉光阴渐逝,夏无神识海竟逐渐干涸。 夏无神见状,惊呼道:“师父,我的识海快没啦。我是不是快死啦?” 王禅笑道:“识海其实是精神力的显现,精神消耗殆尽,识海便会如此。待你休息一二,精神恢复,识海又将恢复如初。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说罢,带着夏无神走出识海。 夏无神神魂回归,顿感疲倦不堪,困顿欲睡,与王禅招呼一声,便径直走到树桩下,昏睡过去。 王禅见状,即明其意,不禁啼笑皆非,叹道:“果然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我不过一时玩笑之语,不想他竟当真啦。” 他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只是席地坐在火堆旁,开始闭目冥想。 如此过了一夜,天色微明,夏无神便已醒转。他久事耕作,惯于早起,见王禅兀自静坐,定了定神,再次进入识海。 腾空画影剑依然悬于半空,只是较之先前,乌黑色的剑身却多了几分光泽。 夏无神伸手握住断剑,轻轻抚摸,便有一声微弱的剑鸣响起,嗡嗡然良久方息。 他细加审视,思及前事,喃喃道:“如此宝物,千金难买,陈掌门却这般轻易送我,皆因师父赠药之故。师父的丹药竟如此珍贵么?” 他在识海中温习昨日师父所传功法,虽只过了一夜,却是更加纯熟,颇有进境。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夏无神才从识海中走出,便见王禅早已架好了铁锅,一面烧水煮茶,一面冲他招手,道:“徒儿,你不是要学烹茶么?且上前来,为师教你煮茶之法。” 夏无神撇嘴道:“师父,咱们早饭只是喝茶么?这东西也不饱腹啊。” 王禅找骂道:“傻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为师煮的这茶水,天下想得者不知凡几。” 夏无神忙凑上前来,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师父,你这茶是什么门道?” “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为师这煮茶之水,乃是以天地灵气凝聚而成,只此一条,已非所谓泉水、山溪水可及得。” 王禅指着铁锅,道,“你看锅中沫饽尽去,茶水交融,波滚浪涌,已是三沸之时,正合饮用。咱们师徒两个一面品茗,一面细说。” 他取出两只茶杯,均匀斟入,道,“这斟茶也有讲究,似咱们这般均分,则含雨露均施、同分甘苦之意。” 王禅当下将茶之起始、选茶、泡茶、品鉴等,一一说来。直至茶水饮尽,方才继续上路。 师徒二人并不着急赶路,这一路之上,且行且学,走得甚是缓慢。 王禅博学多识,每日所授,除了修炼之道,琴棋书画,韬略机谋,无一不教。 夏无神虽识字甚少,所知有限,却知王禅教的都是大有裨益的真本事。是以许多学问纵使苦涩难解,仍是硬记在心。 不一日,二人来到丹阳城。这丹阳乃是楚国立国后第一个都城,尽管僻处边陲,倒也十分繁华。 二人才进城门,踏足青石铺就的大街,便有诸多街楼屋舍参差,市肆店铺摩肩接踵而至,直令人目接不暇。 夏无神一直在山野郊村长大,便是镇上也未到过几回,没回皆是去老爷吴德家里,哪里见过这等八街九陌,百姓熙来攘往的景象,心中只觉一片茫然,不由得怯意暗生。 章节目录 第19章 何处不相逢 夏无神呆了半晌,忙跟在王禅身后,紧紧拽住他的衣角,道:“师父,咱们要去哪里?” 王禅道:“咱们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总得置些行头。”当下带着他寻到布庄,缝制了一袭青色锦衣、一双皮靴。 待夏无神换了新衣,又梳洗一番,赫然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 王禅仔细打量一番,奇道:“徒儿,你这模样为师怎么瞧得有几分眼熟?” 夏无神道:“师父可是有什么故人,与弟子模样颇为相似么?” 王禅想了一会,摇头道:“为师记不起啦,想来是没有的!你小孩儿不懂,修为到了师父这等境界,早已过目不忘,若果真见过相似之人,定不会忘。” “我原以为师父交游广阔,见过与弟子模样相近之人,也好问一问身世,却是痴心妄想了。”夏无神叹了口气,道,“师父,我看陈掌门这般一派之主,都对你礼敬有加,你如今是什么境界的修为?” 王禅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只是带着夏无神来到马市。但见一匹匹大马俱都身高骠肥,毛色光润。 夏无神喜道:“师父,咱们是不是来此买马?” 王禅笑道:“徒儿,你瞧一瞧,看上哪匹,咱们便买了它。为师教你的骑术,不过口头述说,你不骑马驰骋一番,终究只是空谈。” 夏无神闻言,好不欣喜,谢过师父,便专心致志看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声悲嘶传来。二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匹瘦骨嶙峋的暗红色小马被一名大汉牵着辔头,走了过来。 夏无神见那小马满身的鞭伤,血渍斑斑,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道:“师父,不如咱们买这匹吧!” 王禅笑道:“这匹小马肌肉已消,骨似枯柴,已不堪其用,你确定要买它?” 夏无神点了点头,道:“我看到它,便想到了我从前,卑躬屈膝,为奴为婢,所求不过是苟全性命。现今我有了师父,可以学本事,不再看人脸色过活,它却如此苦楚,无人来搭救。师父,咱们将它买下,好不好?” 王禅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向那人买马。那人起初摇摇头,待见王禅掏出一片金叶子,忙接过金叶子,将缰绳给了他。 待王禅牵着马走回来,夏无神接过缰绳,笑道:“师父,谢谢你。”又摸了摸马背,道,“小马,你以后就跟着我啦!我而今跟师父学了本事,以后保管饿你不着。” 小马瘦弱,却颇有灵性,见夏无神神态亲昵,也伸过头,在他身上挨擦。 “师父,你钱它在与我亲近哩。”夏无神欣喜道,“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王禅在马市的小贩那里买了些料草,一面喂它,一面笑道:“好啊。你便给起一个吧。” 夏无神想了一会,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实在想不出来,师父,你学问高,还是你帮着起一个吧。” 王禅打量一下小马,道:“此马虽瘦小,然神骏内敛,或不是寻常马匹。我看它皮毛泛红,乃是本身色泽,不如便见它赤骢如何?” “不愧是师父,便是起个名字都好听些!”夏无神拍手叫好,又召出腾空画影剑,道,“师父,一事不烦二主,不如给我的断剑再起个好听的名儿?” 王禅道:“此剑不是已有了名字?” 夏无神摇头道:“那到底是别人起的名儿,不如咱们自己起的名儿听着舒坦。” 王禅道:“你何不自己起个名字?” 夏无神摸了摸后脑勺,神情颇是忸怩,道:“师父,你觉得‘诛神’这个名字如何?” 王禅一怔,道:“你怎么想的?” 夏无神道:“我想师父既然给我起名‘无神’,想来是有天下无神之意,但这世上又岂能真的无神,那待我学成了本事,手持此剑,诛尽世间神。” 话声才落,忽听轰隆几声猛然响起,原来晴空万里的天际骤然出现几道雷光,一闪而过之后,便消失不见。 “天意!天意啊!”王禅抬头看向焦雷消失之处,怔怔出神半晌,缓缓道:“徒儿,为师此番来楚国,乃是身有要事,只是一直茫然无所得,才到缥缈峰赠药,先伏下一桩机缘,待日后有所求之时,再来拜山。现今你已初有所得,只需按部就班修炼即可,为师该去办自己的事啦。” 夏无神眼眶一红,哽咽道:“师父,你不要徒儿了么?徒儿不要新衣,不要新鞋,不要小马了,师父不要不要徒儿好不好?” 王禅见他神色凄楚,目光充满祈求之色,心中一阵酸楚,道:“乖徒儿,师父怎会不要你。咱们只是暂且分别,来日自有相见之日。” 夏无神举起衣袖,拭去眼泪,道:“师父,你便带着徒儿一起。徒儿虽见识浅薄,修为微弱,但师父为难之时,徒儿也可与师父说说话,解个闷儿。” “徒儿,你如今年岁尚小,该历练江湖,以增见闻,以后方能有所建树。须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王禅掐指算了一番,道,“三年之后,大雪之时,为师恐怕会有一劫,你届时来魏国都城金陵城,或许可救为师一命。” 夏无神一怔,道:“师父,你已是这般厉害,还有谁能伤得了你?再说徒儿如此愚笨,纵是这三年间不吃、不喝、不睡,无时无刻都在修炼,怕也是难以追上师父。师父尚且无法匹敌,徒儿有本事救么?” 王禅道:“徒儿切不可妄自菲薄,你颇有天资,根基亦十分雄厚,假以时日定能胜过为师。”说罢,递给夏无神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着几本书籍,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几片金叶子。 “师父,那咱们是就此别过么?”夏无神接过包裹,声音渐而哽咽,“你年岁大了,在外行事别太操劳。三年之后,我便来寻你。” 师徒二人告别,夏无神伫立街道中,眼望王禅渐行渐远,终于被人潮淹没,一时间不舍与茫然尽皆涌上心头。 过了良久,夏无神才收拾心情,骑上小马赤骢出了丹阳城,也不辨方向,只是缓缓信步而行。 一路之上,夏无神打尖住店,也不忘了给赤骢备上一份。如此过得半月,原本瘦弱的小马精神逐渐健旺,身体也膘肥体壮。 这一人一马,互以为伴,遍游楚国大地。夏去秋来,冬尽春至,如此过了一年有余。 这一日,夏无神忽地一时兴起,便离了楚国,来到古鱼国。正在官道上驰骋时,远远瞧见一个身影正在路边小憩。 待到近时,夏无神瞧得明白,却不是青依是谁?当下心中大喜,便要勒马相认,心念一转,又想:“我与青依姐姐许久不见,也不知她还认不认得我?且待我逗她一逗。” 马匹奔驰极快,转眼便到了跟前。夏无神勒住马头,遥指前方,问道:“小姑娘,前面过去可是到了古鱼国地界?” 青依见到他双目流光溢彩,一双眼瞳竟是金色,心中一凛,暗道:“这是什么人,眼睛竟是金色,看他童颜鹤发的模样,莫非是什么隐世高人?若果然如此,我该与他结交为友。呵,不想我头一遭出门,便遇此等好事。” 夏无神见青依发愣,暗自纳闷:“莫非青依姐姐已认出了我么?且让我再试她一试。”又问道:“小姑娘,敢问前面过去可是到了地界?” 青依心念一转,故作生气,道:“哼,你这人好不识趣!” 夏无神不禁一愣,奇道:“我怎的不识趣了?” 青依道:“瞧你模样,也不过十多岁年纪,比我也大不得多少,区区几岁而已,怎的便小姑娘前小姑娘后?” 夏无神笑道:“姑娘说的在理,是在下鲁莽了。” 青依哼了一声,又道:“还有,似你这般,见了人也不通姓名,也不打揖作礼,只坐在马上,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有你这般问路的么?” 夏无神无奈,只得下了马,抱拳为礼,道:“姑娘,在下夏无神,自楚国而来,此去东南。敢问前面过去可是到了古鱼国地界?” 青依心中颇觉失望:“我这两年徘徊于楚国与古鱼国,常听人说起九天缥缈楼,却从未听说夏无神这一号人物!听他说话,声音青涩,想来年纪并不甚大。青依啊青依,你忒也异想天开了。这世上的隐世高人岂是你轻易能见着的。” 她点头道:“嗯,如此才对,你下回须得记住了,做人切记不可傲慢无礼。你叫夏无神么?这名字好生怪异。咦,你姓夏?这楚国还有人敢姓夏么?” 夏无神闻言,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青依忽地叫道:“咦呀,你这红马倒甚是威武。” 她一面说着,便伸手摸了过去,忽觉手上一凉,似有一股粘糊糊的东西蘸在手上,缩回手时,不觉大吃一惊,道,“哎呀,这马流血了。你这人怎的这般铁石心肠,有什么大事须如此焦急赶路,这般骏马硬生生给你毁了。” 夏无神傲然一笑,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且请看,这马精神抖擞,哪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青依伸过手,给他看手上的血迹,气呼呼地道:“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若不是受了伤,怎会流出这许多血?” 夏无神哈哈笑道:“姑娘,你这可就孤陋寡闻了,这不是血,是马身上流出的汗!” 转念一想,又觉怪异:“听这姑娘口音,分明是姜国人,怎的会不识我这赤骢的出处?” 夏无神这坐骑正是之前与其师分别之时,所买的小瘦马赤骢。 赤骢本是出自姜国的汗血宝马,只因所遇非人,以致屈于村夫之手,后来经他精心照料之下,渐渐恢复本性,原来是不可多得的千里良驹。 青依愕然道:“你当我三岁孩童么,这世上哪有红色的汗?明明是你将马骑得坏了,故意这般说法。” 夏无神此时已哭笑不得,耐着性子,道:“这确是汗。姑娘,你有所不知,姜国有一种奇马,人称汗血马。出汗时殷红如血,胁如插翅,可日行千里。我这红马便是从姜国而来。” 青依点点头,似恍然大悟,口中啧啧称奇,又伸手去摸,忽地身形一闪而过,人已纵身上马,笑吟吟道:“我现今晓得这不是血,而是汗了。谢了你的马儿,待到了古鱼国我再还你!”话声未落,红马四蹄翻飞,已发足疾驰而去。 她本是姜国生人,这汗血马便出自姜国,她如何不识得。只是此时饥肠辘辘,心中只想快些赶路,等到了饭店大吃一顿,故而假作不知,先将马骗来再做计较。 青依双腿一夹,纵马疾驰,但觉耳旁呼呼风响,路旁树木不住倒退,晃眼便奔出了里许,心中兀自得意:“从前在家里时候,这汗血马随时可见,并不觉得如何稀奇。此时着急赶路,竟派上大用,只有些对不住那少年。瞧他那人,体格健硕,壮如蛮牛,走个数百里路,当不在话下。” 她使计得了红马,心中甚是欢喜,回头看去,却是一惊,身后竟没了夏无神的踪影。 正失神间,忽听得他的声音自耳旁响起:“姑娘,你要骑马,与我说了,我让给你便是,何必耍弄于我。且看是你四条腿快些,还是我两条腿快些。” 青依闻言,心中骇然,转过头,见他随马在侧,不禁奇道:“你怎地在我旁边!” 又见他身后尘土不扬,如御风而行一般,心中暗自钦佩:“似他这等身法,想来修为不弱。瞧他不过十多岁的模样,比我或者还小着一些,堪堪束发之年,怎地如此了得,便是我姜国最年轻的少年天才,也不过如此。” 青依见他身法了得,心中敬意顿生,又见他慷慨豪迈,也不生分,道:“兀那少年,怎么说话的,凭什么你是两条腿,我便是四条腿啦。好端端一个人教你给说成了畜牲。” 夏无神面上一红,微觉窘迫,道:“在下失言,请姑娘万勿见怪。” 章节目录 第20章 原来是故人 青依见他平地奔驰,说话之时仍无半分停顿,听来与平时坐着说话一般无异,心中好生佩服,道:“也罢,本宫……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与你计较啦。” 青依嘻嘻一笑,挥鞭抽马,道:“姓夏的,你追得上我么?追上了,便将马还你。”赤骢身上吃痛,奔得更加快了。 夏无神无奈,摇了摇头,暗道:“我从前怎么不知道青依姐姐,忒也不讲道理了。这本是我的马,被她使计盗了去,怎的我还不占道理了。” 他见青依先我着鞭,赤骢又健步如飞,霎时间将他甩开数丈,一时好胜心起,赶忙脚上加劲,又迫近丈余。 这两人,一人骑马,一人后追,在官道之上驰骋,始终相距数丈。如此一前一后,不觉已奔出数百里。 青依只觉胯下的坐骑逐渐乏力,奔跑之际已无先前那般迅速,夏无神却似乎犹有余力,渐渐追赶上来。 她见自己凭着宝马之力,仍胜不得他,正想认输,忽见前方不远处有间房舍,屋话算数,既输给了你,汗血马便还给你罢。这顿酒钱也算我的。” 夏无神对她使计盗马之事,心中颇有微词,此时听她称自己“大哥”,不由得打趣道:“一匹名种宝马竟只换得一顿饭来,姑娘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青依笑道:“夏无神大哥,你这是取笑我盗你的宝马么?也罢,这事到底是我不对在先,在此与你赔罪了。我叫青依,来自姜国。夏无神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小小丫头斤斤计较啦。”举杯与他同饮了一杯,权当赔罪。 夏无神摇了摇头,笑道:“姑娘英姿飒爽,不拘小节,如此人物,实是在下生平仅见。” 他一面说着,心中一面寻思:“我如此捉弄青依姐姐,待会儿与她相认,她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将我打死了事。” 这一路来,他全副心神都在赶路之上,并未细看青依的模样。此时两相对饮,心中又存疑,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青依面貌清秀,黑色的眼瞳中隐隐泛起一阵银色涟漪,甚是灵动活泼。 她面上挂着笑容,显得纯真无邪,小巧的嘴唇微微翘起,嘴角上的一粒美人痣,更是凭添几分娇美可爱。 夏无神不禁暗暗赞叹:“我初见青依姐姐之时,只顾与她学功夫,全为想到她竟如此明艳无俦。” 青依给他直勾勾瞧得颇不自然,面上一红,低下头去,暗道:“这人也忒无礼了,怎能如此盯着女儿家看。” 夏无神见她这般模样,登时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在下失礼,姑娘切勿见责。只是这一路来,与姑娘结伴同行,竟未看清姑娘面貌,不知姑娘竟是如此美貌绝伦,真令我惊叹。” 青依头垂得更加低了,道:“夏无神大哥如此盛赞,小妹哪里当得起。” 她正说着,忽又叹息一声,道,“女子生的好看着,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青依本名姜姒,可不是寻常人物,乃是姜国的公主。 相传十八年前,姜国王后外出游玩,见到一个巨大的脚印,王后一时兴起,以足迹丈量脚印。 回宫之后,王后竟有感而孕!其时国王与王后已有数月未行房事,王后如何得有身孕,一时间王宫中风声四起,各种谣言屡禁不止。 国王乍闻此事,也是恍若晴天霹雳,大怒之下,便要杀了王后。又想王后素来贤良淑德,极为忠贞,按说不会背着自己做出这等颠鸾倒凤之事。 当下便命人找来王后亲信伴驾之人,逐一盘查,方才明白事情始末。于是昭告天下,此子神授天赐。 然而,自王后有孕而始,便患上恶疾,每日燥热难当,生不如死。 宫中医官起初只道是寻常寒热之症,开了张方子,给王后服用。一副药用完,王后的病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这些医官都是姜国医道最精的名医,见王后病情加重,又反复研究推敲,始终无计可施。 国王盛怒之下,杀了一批,流放一批,又发檄文遍请国中名医,许诺凡能医治王后者,不论出身贵贱,皆可加官进爵。 一时之间,姜国中医风鼎盛,诸多名医、庸医,乃至市井老妪,都说有祖传秘方可医治王后。 王后逐一尝试,饱受其苦,病情始终未见起色。国王无奈之下,命专人为王后摇扇打风,再以冰块外敷,至融化后而更换,才稍解炽热。 如此这般,几个月后,王后终于诞下一名女婴,自己却产后失血而死。 国王伤痛王后崩殂,便为女婴取小名青依,后因王后出自太姒氏,又取名姜姒。 青依自幼体质奇热,身旁服侍之人终年身着短袖长裙,依然如置火窟。 幸而这奇热之症,并不随着青依年龄增长而加剧,只是会因其情绪变化暴涨。 每当她心情或好或坏,炎热都会剧增,甚至影响王宫周边百里之地,使得人们日不能歇,夜不能寐。百姓敢怒不敢言,只得举家搬迁。堂堂国家都城,人烟日渐稀少。 国王初时倒还请名医为她医治,结果始终不如人意。那些名医看罢,都是束手无策,摇头不语。 长此以往,国王见青依虽疾病缠身,仍每日照常作息,似乎无甚影响,便了却寻医问药之心。 青依年幼之时,只知身边之人对自己总是避而远之,好似如何面目可憎一般,心下虽甚是不解,但想或许是忌讳自己公主身份,却也不萦于胸。随着年龄渐长,心智成熟,这许多童年时不解之事,也都渐渐明白。 她这回是私自出宫,便是听说东方古鱼国有一奇地,名为迷雾鬼林。这迷雾鬼林之中,生有一种奇花,可解自身怪病。 这种花生长在深山老林中,悬崖峭壁上,以吸食天地日月之精华而生。 只因一百二十年才开一株花,不畏风雨严寒,花开一年而凋零,故而被称为十二月花。又因这花花瓣为红、绿、黄、蓝、白、黑、金七色,也有人称之七色花。 她起初听闻古鱼国有此奇花,又碍于从未出过宫门,自己虽贵为公主,于人情世故却一窍不通,与深山野人无异,始终不敢踏出家门。 哪知在她得知自己所患之症竟有药可解之后,心中便再也无法安定,每日吃饭睡觉,脑海中总是浮现旁人如何对自己避而远之,如何背着自己窃窃私语的模样。 每日这般,使得她读书写字之时,也是心中烦躁,不到片刻就再难继续,玩耍之时,也是郁郁寡欢,总是一副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如此过了数月,终于按耐不住,留了一封书信:“父王亲鉴:女儿终日为疾病所扰,身边亲信之人皆视若魑魅魍魉,远而避之,使得女儿总是心神不宁,夜不能寝。女儿听闻东方古鱼国有一奇地,名为迷雾鬼林。林中有一奇花,名为十二月花,可解女儿之症。女儿此番去到东方,寻得十二月花,待怪病得治之后,便即回转。勿念。女青依叩上。”便独自一人,整装上路。 出了都城,才发觉自己如井底之蛙,于世间一切竟是一无所知,心中顿觉万分迷茫。 她不识道路,只得逢人便问:“你知道迷雾鬼林怎生走法?” 旁人见她模样美貌,又天真灿漫,都待她甚是亲近。有知情者给她绘了一副地图,并加以指导,告诉她只须如此如此,就可去到迷雾鬼林。 她照着指点,行走月余,一路颠簸,才出了姜国,来到楚国境内。而后便有了偶遇夏无神之事。 后来二人分别,青依来到古鱼国,辗转一年有余,始终不知迷雾鬼林在何处。 这日,青依行走半天,腹中渐觉饥饿起来,要找饭店歇息,偏偏寻常人家也是不见。 她从未出过宫门,想不到独自在外,竟是这等艰难,只得坐在路旁一块石头上,双手支颐,发起愁来。 她坐了一会,心想:“倘使在山野之中,没处吃饭,也可寻些野果充饥。只是官道之上,又哪有半点果树的影子。” 这时,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自西面奔来。来得近了,便见马上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庞眉白发,身材甚是魁梧,瞧模样似不过束发之岁,再细看时,又仿佛耄耋之年,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浓眉大眼,鼻高口阔,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隐然显现出一股睥睨天下之色。 青依心底暗暗喝彩:“好一个少年,只这一股气色,便可堪称英雄,不知我姜国的少年英侠之中,可有这等人物。只是这少年瞧着怎么有几分眼熟!” 青依忽地灵光一闪,心中有了计较:“啊呀,这人来的可真是及时,省了我的脚力。” 于是,便有了青依使计盗马之时,却哪知这少年正是之前偶遇的少年陈九四,现今已改名夏无神。 章节目录 第21章 偶遇夏侯氏 夏无神道:“青依姐姐,咱们分别两年未到,你怎的竟认不出我啦?” 青依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现今比从前更健壮了些,模样倒是变化并不甚大,只是这白头发委实惹眼,一时间难以认出你来。” 饭正吃得热闹间,夏无神忽然脸上变色,停住不吃,倾耳而听。 青依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出言相询,却听他已然说道:“有人来了,来者颇为了得。真出乎我的意料,这古鱼国的荒野之地,竟有如此厉害人物!” 青依哼了一声,心中甚是不服:“呵,这小子学了些功夫,倒是会装模作样啦。” 她撇了撇嘴,问道:“九四,你现今修为已到了哪般地步?有没有筑基……嗯,方才路上奔走之时,我见你身法不凡,该到了聚灵境了吧?” 夏无神道:“青依姐姐,你说的轻巧。我修行时日尚短,不过堪堪筑基而已。” 青依摇头,兀自不信,道:“你又想骗我?我见你奔走疾跑之时,动作甚是敏捷利落,而且筑基境界我见得多啦,从未有你这般耐力持久。” 夏无神道:“我也不太懂这些,师父也没有教我。大概是师父曾给我吃了一颗丹药,以至于此。”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师父当世高人,有此神药也不稀奇。”青依叹道,“筑基乃是修炼之始,待聚灵之后,结出金丹,才称得上山上神仙。修行之路何等漫漫,九四,你虽功力深厚,境界却不过筑基,千万可不要懈怠。” 夏无神点了点头,道:“嗯,我晓得哩。青依姐姐,你现今是什么境界?” 青依面露得色,嘻嘻笑道:“呵呵,你想知道么?我偏不告诉你,谁叫你方才戏弄我。” 话不多时,先是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传了过来:“酒保,老板娘在不在?” 青依二人随声望去,只见一个颇为消瘦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这人三十来岁年纪,个头甚高,满脸络腮胡子,一只耳朵上垂着一只亮蹭蹭的黄金大环,狮鼻阔口,一身船夫打扮,形貌颇为凶狠诡异。 青依见这人装着十分古怪,吐了吐舌头,低声道:“你说的便是这人么?我瞧他怪模怪样的,全不似你所说的高手。” 夏无神虽不喜他外貌装扮,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沉声道:“人不可貌相,且勿多言。” 青依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撇嘴道:“不说便不说,谁爱理你。” 那人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叫道:“酒保,老板娘在是不在?” 酒保走了过来,笑道:“老板娘出外未归,不知先生找老板娘可是有事?” 那人摇了摇头,失望道:“那她有没有说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酒保道:“哎呦,您可真会说笑。老板娘的行踪,哪是咱小的们能知道的。” 那人喃喃道:“这倒也是。她要去哪里,自不必说与你等知道。也罢,她既不在,我便独自前去。哼,谅一个小小的古鱼国,能有什么高手?” 青依低声道:“小九四,这人口气忒也大了些。这古鱼国虽不及我姜国横跨近十万里疆域,比之有穷等小国,却是强大不少。他竟说是‘小小的古鱼国’,便真当自己是一派掌门么?” 夏无神暗觉骇然:“听他口音,南北混杂,委实想不出他是来自何地?其声由远及近,仍听得如此清楚,其修为之高,我也只见过师父、陈掌门等寥寥数人可胜之。” 夏无神沉吟道:“这一年多,我遍游楚国,结识许多朋友。常听他们说起咱们楚国的九天缥缈楼,还有姜国的武林城等大宗派,乃是天下修真魁首。这人修为如此了得,想来也是出自某个大门派,只不知是哪一派?” 青依道:“我姜国的武林城的名气也十分响么?我怎的从来不知?小九四,你快给我说说,都有哪些,你浑身上下不过几两肉,我是叫你胖开船的好些,还是瘦开船的好些?” 那人与夏无神俱各一愣,均觉无语,暗赞:“这姑娘,言语好不犀利。” 那人瞥了夏无神一眼,寻思:“瞧这二人,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那男的虽只是筑基境界,然而内劲雄浑深厚,便是聚灵境也是少有人及。尤其一双眼睛竟是金色,却不知是修炼何种功法所致?这女的也非寻常人物,我竟看不透她的修为。听她口音,该是来自姜国,来此作甚?”道:“在下夏侯楚欣,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青依道:“我叫青依,他嘛……他是我兄弟……”转头看向夏无神,见他并未反驳,喜道,“我兄弟叫夏无神。” 夏侯楚欣心中不禁暗自好气:“听你二人口音,一个来自姜国,一个来自楚国,竟与我说是兄妹,真当我夏侯楚欣好骗么?”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他二人身上血脉波动甚是神似,却又并无血缘关系,这是怎么回事?” 青依见他失神,叫道:“喂,夏侯楚欣,你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哩?是了,你方才说你的船很是特别,能给我们姐弟说说么?” 夏侯楚欣得意道:“我的船么?那可是不同寻常。小姑娘,我且问你,你听说过大船、小船、好船、烂船,可曾听说过飞船?” 青依一愣,心中却不以为然:“莫非你的船便没有大小、好坏之分?”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并未听说。” 夏侯楚欣道:“不想我只百余年没有到人间,你们这些凡人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不由仰天长叹一声,神色颇显失望。 夏无神心中一惊:“凡人之寿,极为短暂,素来人生七十古来稀,过期颐之年者,更寥若晨星。修士之中,也只结出金丹方才增寿。自金丹而起,增寿百年,元婴千年,斩道万年。听这人说有百余年未到人间,莫非他竟不是出自某个大门派,而是什么,难怪有此修为?” 夏侯楚欣见青依二人没有说话,只道他们已惊得呆住,道:“小姑娘,你和你兄弟想不想去我的船上见识一番?” 虽是询问,语气却甚是倨傲。 青依摇头道:“我倒很想去,只是我此番有要事在身,却不能耽搁,还是改日再来叨扰罢。” 夏侯楚欣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哎!你说是改日,不过是推托之词。”说着,喝了一大碗酒,又吃了几大口牛肉。 青依连声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可是当了真,只是现下确有不便。” 夏无神道:“我姐姐说的确是实话。兄台修为精湛,远胜我辈,承蒙相邀,实在却之不恭。待此间事了,我们姐弟定当登门造访。” 夏侯楚欣道:“小姑娘,你这兄弟可比你精明干练得多哩。” 青依奇道:“我怎么只看出他好似呆头鹅一般,哪里有你说的精明干练?” 她才说罢,又忽地想起自己与夏无神相识不过数日,怎可如此当面评说,顿觉羞愧难当,双手急忙捂住面颊,只将左眼微微睁开,自手指缝中偷看,见他面色如常,似浑不在意,心中稍安。 夏侯楚欣笑道:“夏无神兄弟改日来访,实则探知我所居何地。咱们虽是初次邂逅,然我却知你修为甚厚,又非门派中人,处事波澜不惊,想必阅历极是丰富。以夏无神兄之阅历,只需知道我的住处,便能猜出我的来历,甚至可能推断出我的身份。夏无神兄以一言而洞悉一切,难道还称不上精明干练?” 青依奇道:“夏侯楚欣,你便怎知我夏无神兄弟非属门派之中?” 夏侯楚欣笑道:“夏无神兄弟境界并不甚高,然而泊泊然,似无穷无尽,同龄人之中,无人可以与之并论。若是门派中人,我又岂能不识?” 夏无神暗道:“你又岂知我并非门派中人?不过不是咱们楚国门派而已。唉,我自拜别师傅,已有近两载,,许久未见师傅,心中好生挂记,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这三人说得正欢,忽有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若有若无般传了过来:“夏侯楚欣,可敢与我一战?” 夏侯楚欣闻言,面色陡变,猛一拍桌子,道:“好贼子,今日好教你晓得我夏侯楚欣的手段。”又对酒保道,“酒钱且记在账上,待下回再算。” 话声未落,人已出了饭店。身形之快,当真令人目眩。 青依待要出去瞧个究竟,夏无神淡然道:“追不上啦。人早走远了。” 他说罢,心中不禁寻思:“外面那人,修为当不在夏侯楚欣之下。素闻各大门派虽常有门人行走人间,金丹高手却是少有,更且不说元婴大修。怎地在这古鱼国接二连三的出现顶尖儿高手,只怕事有蹊跷?” 青依撇嘴道:“哼,就你厉害,偏偏我不知道。你且说说,这个夏夏侯楚欣与客栈外面那人是何出处?” 夏无神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 青依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十分厉害么,怎的这时又不晓得了?”心中与他赌气,倒了一碗酒,自斟自饮,不再说话。 酒保见夏侯楚欣离去,过来收拾碗筷,摇头叹道:“哎,又是一笔陈年烂账。” 青依奇道:“小二哥,你这话怎么说法?” 酒保道:“回姑娘问话,这个夏侯楚欣与我们老板娘相熟,承老板娘面上,每回路过此地,都要来吃上几顿酒。” 青依道:“他照顾你生意,那好的很啊。怎的你这般不情愿?” 酒保摇头苦笑道:“姑娘却有所不知,这夏侯楚欣每回吃完酒,都是大袖一挥,不见半分银两,全是赊账。如此一来二往,已有数年光景,只酒钱都不知有多少了。” 章节目录 第22章 夺门复巧掳 青依愤愤道:“那不是吃白食么?” 酒保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若是个个客人都似他这般,生意还怎么做,偏生老板娘不吱声,惯着他胡闹。我们手底下做事的,又哪里敢说话。”说罢,端着碗筷进了里屋。 夏无神却想:“这夏侯楚欣虽举止怪异,却修为甚高,想来不是出自某个世家强族,便是某个宗派耆老。你这么一个小小客栈,便想白请他来住,人家还未必肯屈就。” 他正想着,念头一转,又想,“听酒保说,这客栈老板娘与夏侯楚欣相熟,莫非也不是个寻常人物?” 青依犹自激愤,道:“九四,你说这夏侯楚欣,看似豪爽,怎地行事作风却是这般赖皮狡侩?” 夏无神道:“青依姐姐,这个中缘由,我等外人不明就里,还是不要妄加评论。” 青依白了他一眼,气呼呼道:“我算看得透了,你确如那夏侯楚欣说的一般,说起话来两面三刀,其实骨子里精明的很。哼,也是一个奸诈狡猾的家伙。” 她正说着,忽又“啊呀”叫了一声,道,“我怎地便忘了,你还没给我说宗派之事哩。” 未等夏无神说话,却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悠扬缓慢,振聋发聩。 笑声甫落,又听那声音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姑娘本非江湖中人,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夏无神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模样十分俊美的白衣公子缓缓走了进来。青依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当初在楚国官道上问路的公子。 夏无神哪里见过这等模样的男子,忍不住赞道:“好漂亮的姑娘啊!” 青依闻言,不禁想起自己初见这人之时,也是这般说法,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夏无神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青依姐姐,你笑些什么?” 青依端起酒碗,遮住面颊,强忍住笑,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青夏无神虽年少,却久历江湖,知她在笑自己,可又实在想不到她为何发笑,见她不说,不禁有些生气,跺了跺脚,恨恨道:“你这人实在可恶。” 青依低下口,细声道:“九四,你可认错啦。将雄兔当作雌兔啦!” 夏无神不禁一愣,转头又打了那白衣公子两眼,见他果有喉结突起,竟真是个男子,也捂住嘴巴,呵呵笑了起来。 那白衣公子耳聪目明,本就是为青依二人而来,于他们的一举一动全瞧在眼底,略一沉吟,便知二人为何发笑,心中气恼,哼道:“这位小兄弟如此无礼,实非待客之道。” 夏无神面上一热,道:“我自与我姐姐调笑,与旁人又有何干系。倒是兄台偷听他人私语,怕才是真无礼?再说这酒肆之中,客来人往,在下更非此间主人,何来待客一说?” 白衣公子略皱眉头,却又笑道:“小兄弟巧舌如簧,在下佩服。也罢,就当是在下无礼,在此赔礼了。在下白泽,自姜国而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口渴得紧,可否向二位讨杯水酒喝?” 青依看了看大堂之中,其时天色渐晚,已有不少男男女女来到饭店,或是打尖,或是住宿,天南地北,各式样的人皆有。尽管如此,仍有不少桌子空了出来。 她指了指墙角的一张空桌,道:“那里不是有桌子空余,干么非得凑到咱们这边?你说江湖险恶,我看你这人才十分莫名其妙……”见夏无神目光闪烁,嘴唇微张,知他有话要说,立时住口不言。 夏无神笑道:“在下夏无神,楚国人氏。这是我姐姐,咱们姐弟俩初入江湖,年轻不懂事,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莫怪。兄台若不嫌弃酒菜粗陋,便请过来同饮一杯。” 那自称白泽的白衣公子嘟囔了一句:“呵,姐弟么?”随即笑道:“既有酒,又有肉,又怎算是粗陋?”也不与二人客气,径直来到席上坐下。 青依虽心中颇为不愿,但见夏无神已然应允,也不便再说,只是转过头,不去看白泽。 夏无神吩咐酒保新取一副碗筷,又点了几样小菜。他见龙门客栈坐落荒野之中,酒客仍络绎不绝,心中甚是不解,趁着酒保取酒送菜之际,询问之下,方才得知。 原来这龙门客栈位处楚国与古鱼国接壤之地,周围百里杳无人烟,往来行旅客商,都在此处歇脚借宿。 酒保给夏无神、白泽斟了两碗酒,正要再给青依斟酒时,却被白泽伸手拦住。 酒保一愣,看了看青依,对白泽道:“客官,您这是……?” 白泽笑道:“酒味甘辛,大热而有毒。虽可忘忧,亦能作疾。姑娘身子纤弱,还是少喝为好。” 青依本来对白泽的举止便颇有微词,又见他不许酒保给自己斟酒,心中暗气,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忒也无礼了些。我与你素不相识,且不说你死皮赖乞地凑过来,现今我喝酒不喝酒,你也要管?” 白泽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姑娘喝酒不喝酒,别人或许管不着,在下却是能管。” 青依一愣,心中不禁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见夏无神也是一脸茫然看着自己,奇道:“咦,那你倒是说说看,凭什么你能管我喝酒不喝酒?” 白泽笑道:“青依姑娘,你此番私自离家出走,却不知家中之人牵肠挂肚,好生想念,唯恐你孤身在外,稍有差池。” 青依惊道:“我的名字你从哪里听来的?还有,你又怎知我是私自离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泽道:“姑娘切勿惊慌,在下乃是受令尊所托,前来接你回去。” 青依道:“哼,我才不信哩!你满口胡话,我父……我父亲倘使要接我回去,我又怎出得了姜国?况且我在家之时,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间,她忽地抓住夏无神的手,急道,“九四,这人不是好人,咱们快些走。”又将桌子掀起,登时酒菜横飞,全洒向白泽。 夏无神见状,不及多想,手上使劲,将青依搂入怀中,双腿微一用力,人已来到门口。 便在这时,忽听背后嗤嗤声响。他斜眼见是两只竹筷,并未瞧在眼底,只吸气凝神,将内劲遍布全身。 那竹筷还未来到,劲风先至,夏无神只觉后背一震,直有破功而入之势,暗叫:“不好!”急忙放开青依,回手拂开竹筷,但觉手掌一阵麻痹,心中暗暗钦服:“这叫白泽的男子看似柔弱,力气怎地这般大?只是这一掷之势,便已如此厉害,修为怕是高出我一筹不止。” 正在他这一怔之间,突然砰的一声响,眼前黑影一闪,便听青依一声惊呼,再看时,竟已不知去向。 夏无神吃了一惊,见大门已被撞穿,登时醒悟过来,青依已被白泽掳走,破门而出。 夏无神不禁赞道:“兄台好快的身手。”跟在后面,也从门洞中穿越而出。 当下便瞧见一个白色身影,肩上扛着一人,疾步往西面而去,料来便是白泽。 夏无神被白泽偷袭,挟人破门而去,一时雄心陡起,大声叫道:“白泽兄好厉害的手脚。咱们比比脚力,如何?”加快脚步,急追过去。 他天赋异禀,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自拜师而始,不论什么招数,但入眼中,便即会使,会而即精。 其师见他天生奇才,授他《降魔锻造篇》功法,那是足可媲美当今各大门派镇派神功的绝顶功法。 这降魔锻造篇的功法与修行等级相同,只分六层。其师曾对他言道:“若将降魔锻造篇修炼至第六层法天象地的境界,便是这一方天地,举手投足间,亦可毁灭。” 第一层功夫已十分难练,须到聚灵圆满方始能练,资质寻常之辈,甚至炼体后期才能练成。 第二层更比第一层加深数倍,凡人之中,唯有结成金丹方能练成。如此递增,越是往后,修炼越难。待到第五层之时,已非斩道成仙不能练成。 夏无神得授绝学,潜修苦学,进境奇速,竟于筑基之境练成第二层神功。 他游侠天下,锻炼功法,同境罕逢敌手,此刻终于遇见一个可相匹敌的对手,不由得见猎心起。 两人一前一后,向西疾驰。夏无神始终不能追及,白泽也无法摆脱。 如此这般,天色渐晚,暮色将至,两人已奔出二百余里,仍是这般不即不离。 夏无神见他轻功了得,心生结交之念,叫道:“白泽兄果然厉害,我追了你数百里,仍是追你不上。咱们且两相罢斗,寻个酒馆,喝几碗酒,歇息一会。再比脚力,如何?”虽在说话,脚步却丝毫不见缓慢。 白泽道:“我不敢与你正面动手过招,只是一味奔逃,算不得厉害。你口中说话,功力仍运用自如,才是真的了不得。” 他这一开口,速度登时慢了下来,见夏无神迫近数丈,心中好不懊恼:“他自说他的话,我理他作甚?” 夏无神见他速度放缓,而后又一股劲的急奔,知他轻功固然厉害,功力却不及自己精纯,道:“我没能追得上你,便是我输了。更且别说你肩上还扛着一人,我更是远远不及了。” 白泽斜眼相睨,见夏无神脚步豪迈,霸气天成,心下愈加佩服:“这人境界不高,功力怎的如此精纯坚韧! 这般下去,别说我携着公主殿下,便是独身奔跑,再用不得五百里,便会给他追上。他来自楚国,我怎么从未听过他的名头?莫非是九天缥缈楼中的少年高手?” 夏无神见他不再说话,知他料定功力不及自己坚韧,只将全副心神放在疾行之上。当下腿上愈加用劲,二人之间又近了数丈。 白泽心中暗叹:“这哪里还要五百里,不消两百里,他便可追上我啦。我好不容易找到公主,难道便这么放她离去?也不知他与公主殿下有什么干系,瞧模样也并不甚亲密,怎的对公主之事这般尽心?唉,这可怎生是好?” 正在此时,忽听蹄声如雷,十余乘高头大马风卷残云般驰骋而来。 泽见到这突然出现的十余骑,登时迎将上去,心时大喜:“你们终于是到了。” 此番来的共有十九骑,其中一匹并无乘客,相携而来,秩序井然。 奔到近处,白泽双足在地上一点,人已跃到马上,勒住缰绳,将青依安置后,又跳将下来。 他待夏无神来到面前,拱手为礼,笑道:“夏无神兄弟,你别追啦。今日咱们到此为止,还是改日再切磋吧。” 夏无神点了点头,却不言语,又瞧了众人一眼,心中暗惊:“这十八人气势雄壮,远非寻常江湖人物可比。青依姐姐的父亲竟驱使这许多高手来寻她,今日怕是有些难救啦!” 他当下不动声色,淡然道:“倒是我失算了,原来白泽兄早在这里做了埋伏。” 白泽笑道:“夏无神兄弟误会了。我本与这十八位兄弟相偕而来,只因我修为稍高,又擅感知,故而走在了前面,并非在此设伏。青依姑娘乃是我家主人的独生爱女,孤身闯荡江湖,我家主人心中挂念的紧,故令我等接她回去。” 他见夏无神对自己身后的十八铁骑视若无睹,好似浑然不觉,心中更觉钦佩:“我这铁血十八骑乃是从百万玄甲军中精挑细选而来,个个是顶尖高手。战阵之上,杀人无数,只凭一股肃杀之势,曾吓退十万雄兵。他竟视之如无物,如此少年,当然了不得。” 夏无神摇头道:“白泽兄,你说奉青依姐姐的父亲之令,来接她回去,可是在客栈之时,她便已言明,与你素不相识。尔后你见青依姑娘不愿随你而去,竟强行将掳她至此地。你的所做作为,实难取信于人。” 白泽道:“我与小姐确实素未谋面,她不识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效忠主人已有十余载,功劳、苦劳都立了不少,相信主人必然在小姐面前提起过我。小姐只需听我姓名,自然便知我的身份。” 章节目录 第23章 莫知我心哀 夏无神犹自半信半疑,见青依端坐马背,神情木然,对周边事物充耳不闻,知白泽以意念封住青依的神识,道:“你且解开她的禁制,待我问过她,若你所说属实,咱们再做计较。” 白泽苦笑道:“无神兄弟有所不知,在下出门之时,我家主人便有交待,说小姐性格执拗,但凡心中认定,只凭旁人三言两语,委实难以改变心意。小姐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定要吃了亏,才学得乖。可是我等做下属的,又岂能让小姐有损伤,之前我等行为冒犯,实则是替小姐着想。倘使回归之后,小姐心中怨愤,要责罚我等,那也只能认命。无神兄弟久历江湖,通情重诺,自必明白在下为难之处。” 他见夏无神面色凝重,心念一转,又想:“这人虽然年少,然英姿勃发,实是我生平仅见。倘使我是女子,多半儿也会给他迷住。在龙门客栈之时,公主殿下待他神情极是亲切,可见对他已有倾慕之意。只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唉,公主殿下的私事,又岂是我们做臣子的可以决断?莫不如邀他同归,待见过君上之后,再做打算。” 他心中打定主意,笑道:“无神兄弟若实在放心不下,又无俗事缠身,也请到小姐府上做客。我家主人交游广阔,爱结交豪杰之士,能请到无神兄弟这等贵少年英侠,想来也十分欢喜。” 夏无神何等样人,听得此话,便知他的心意:“他是怕青依姐姐不肯回家,故而邀我同归。呵,你这可想得差了。我与青依姐姐相识未久,只因她性格爽朗,甚得我心,这才结下善缘。她回不回家,我可是管不着。” 他转念又想,“我既答应青依姐姐,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且看她是何想法。倘使她自愿回家,我固不能阻拦。若是她不愿回家,今日却也不能让青依姐姐给他们带走。” 白泽见夏无神沉吟不语,只道他不愿,道:“无神兄弟,在下可是诚意相邀,绝无恶意。何况以兄弟浑厚修为,自是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我等兄弟本无力拦阻。” 夏无神摇头道:“白兄,咱们还是先看看青依姐姐意下如何吧。” 白泽干笑一声,伸手在青依面前晃了一下,一股青烟自青依耳鼻飘出,落在掌心,消失不见。 夏无神稍觉讶然,寻思:“竟然并非以意念封闭!他修的是什么功法,竟可以封闭他人六感,怎的我从未听说?” 他见青依恢复神采,正要出言相询,却已听青依大声道:“白泽,你竟敢未经本宫同意,私自封闭本宫六感。待本宫回宫之后,定治你不敬之罪。” 话声甫毕,方才惊觉,此地已非客栈之中。又左顾右盼,见夏无神、白泽俱在此地,还凭空多了十数人,瞧着装乃是玄甲军士。 青依心中登觉惑然,想起方才失态,立时羞愧难当,双手捂住了脸,道:“白泽,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会在这里?” 白泽不敢隐瞒,将自己封闭她的六感、强行带走,以及夏无神追至此地之事据实相告。 青依听罢,脸色顿变,气呼呼道:“哼,今日之事,我且记下了。” 这个白泽,青依常听其父提及。他乃是姜国的上将军,百万玄甲军四大军团长之一,善用奇谋,用兵如神,素有“鬼才”之称。 青依此次私自离宫,想不到竟是派他出来寻找,心中甚觉惊讶。 须知白泽乃是一军统帅,身份何等特殊。倘使他有所闪失,亦或被擒,亦或身故,数十万大军群龙无首,轻则边关不宁,重则国祚不熙。 青依略一沉吟,即明其理:“公主私自离宫出国,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若消息泄露,必致国家动荡,他国也会全力寻找,借机要挟我姜国。这白泽与他人不同,且不说修为之高,朝野上下无出其右者。单其出身江湖,于江湖之事所知甚多,遇事可随机应变,便只这一条,便使其为出国寻人的不二人选。” 白泽只觉一股炎热扑面而来,心中暗叫不好:“早就听闻公主体质奇特,情绪急剧变化之时,会令周边之人燥热难当。今日一见,果与传闻一般?” 当下便急忙躬身道:“属下行事确有失当,小姐莫怪。待回国之后,属下定向主人请罪,届时自当任由小姐处分。只是眼下小姐身处他国,境遇危险,还是早日回国的好。” 青依哼了一声,低声嘀咕道:“哼,回去之后,我定要狠狠打你的屁股,非打的你屁股开花,教你哭得稀里哗啦,才解我心中恨意。” 她转眼见夏无神满面疑惑,正望着自己,心中一暖,柔声道,“小九四,你为了救我,一路追赶至此。你待我可真好。” 夏无神道:“这位白泽朋友为人行事飞扬勇决,非寻常人物。我见他掳走姐姐,唯恐对姐姐不利,便一路追踪至此。现今知晓他乃是姐姐家的侍臣,看来却是我多此一举啦。”言语之间,隐有几分失落。 青依低下头,轻声道:“小九四,你是在怪我骗了你么?” 不等夏无神说话,又急道,“不是的,不是的。九四,我确实从未见过白泽,也并不识得他,是在他报了姓名以后,才想起我父亲曾与我提起过他的。小九四,我并非有意骗你,只是……只是当时事出紧急,我来不及与你细说。” 夏无神知她性格直爽,不会谎言相欺,适才白泽也说二人从未谋面。其实倒并非怪她未告诉自己识得白泽,而是想起她将要离开,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不舍,道:“白泽兄修为精湛,心思缜密,有大将风范。姑娘与他同行,我放心的紧。便是途中邂逅强敌,白泽兄足可应付。” 青依徐徐点头,道:“他的本领确实高强,我在家之时,常听父亲提起他,每回说到他,总是赞不绝口。我父亲的眼界可是很高的,而且看人极是精准。他既如此说,自不会有错。” 说到后面,眼眶渐而湿润,声音也越来越低,道,“只是我此番乃是有要事出门,这事干系我一生的幸福,我……我真不想就此回去。小九四,你能帮帮我么?” 夏无神暗忖:“唉,青依姐姐传我功法,待我一片赤诚。我若力所能及,当助她完成心愿。” 待见青依眼神忧郁,期盼中又有几分失落,全不是初见之时的清澈,心底骤然一紧,失声道:“嗯。你说怎样,我便怎样。今日便算天王老子,也休想带你离开。” 青依登时欢喜,微笑道:“小九四,还是你待我最好啦。” 白泽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懊恼:“早知如此,便不该解开公主禁制。我原以为这个夏无神能识大体,不想也这般由着性子胡来。唉,游侠到底是游侠,总是肆意妄为,行事全不计后果。” 他转身与青依躬身道:“小姐,主人在家中牵挂得紧,属下出来之时曾吩咐,无论如何都要将小姐带回去。” 青依道:“哼,我若执意不回呢?” 白泽道:“若是如此,属下只有强行请小姐回去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青依闻言,登时怒火中烧,指着白泽,叱道:“你……你……,怎敢如此?” 夏无神见白泽之意甚坚,劝道:“青依姐姐,既是令尊之令,何不……” 未等他说完,青依急道:“你怎么了,难道是怕了?哼,若是你认为许诺之事,当不得真,可以不用理会。那我回去又有何妨。”心中气她也劝自己回去,转过头,不再看他。 夏无神大笑道:“在下混迹江湖,虽从来不在乎礼仪法度,‘信’字却是极为看重。既已答应姐姐,自必说到做到。白泽兄,在下诚心结交,不想与你为难。今日之事,还请看在夏无神面上,就此离去,如何?” 白泽摇了摇头,寻思:“看来今日若想带公主回去,须得先把他击退。”当即拱手道:“夏无神兄弟,你我一见如故,甚是相惜,何必刀兵相见呢?” 夏无神道:“义之所在,但求心安。”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只可惜此地无酒,不然与白泽兄痛饮几碗,尽情一醉,再大战一场,岂不壮哉。” 青依寻思:“才一年多未见,这小九四怎的如此大的酒瘾,颇有古人慷慨悲歌之风。” 白泽见他豪气干云,心中愈加钦佩:“无论今日结果如何,不可伤他性命。” 白泽道:“无神兄弟英雄气概,在下佩服。你我各有情宥,既免不了一战,那便手上见真章罢。无神兄弟虽境界不及我,然功力之深厚,在下自愧不如,咱们这也不是江湖人之间相约比武。在下以多胜寡,兄台莫怪。” 夏无神笑道:“白泽兄何必多言,尽管出手罢。”说罢,忙潜运内劲,全神戒备:“他功力较我稍逊,不是我对手,必是众人联手,须得加倍小心。” 他自闯荡江湖,虽身经百战,未尝一败,却从未同时与这许多高手对敌,心知今日将是生平未遇之险。 白泽点了点头,右手握拳高举,道:“攻!” 话声未落,除青依坐下铁骑,余下十八骑同时嘶吼,声势登时勃发,直令风云变色。 夏无神却是不知,这后面来到的十八骑,并非寻常修士,乃是从姜国百万玄甲军中挑选出来。 他们久经战阵,杀人无数,见惯尸山血海,早将性命置之度外,只凭主帅一声令下,便是令之自焚,亦是义无反顾,故而取名铁血十八骑。 这铁血十八骑被挑选出之后,又经特殊训练,终于练成极厉害的阵法。 这阵法一旦结成,可将十八人的功力连贯一体,威力成数倍增加,比之十八人的功力总和,尚且高出数倍。 铁血十八骑可说是姜国最精锐的战斗力,战场之上,纵横捭阖,从无敌手。若非形势紧迫,绝不轻易动用。 此番白泽出国,竟将他们带了出来,可见姜国主对青依的重视。 当此之时,十八骑同时而起,缓缓向靠拢,一股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夏无神心中顿觉骇然:“瞧这十八人,不过是聚灵境界,威压怎会如此厉害?我虽只是筑基巅峰,然得师父赠以神药,功力比之聚灵巅峰尚且不弱,此时竟有些力有不逮!” 只听他长啸一声,登时胸口热血上涌,朗声道:“我以筑基修为行走江湖,同境未逢对手。今日纵是尔等联手,我又有何惧。” 当下双手纷飞,接连拍出十八掌,掌力如怒潮狂涌,向十八铁骑疾冲而去。 白泽只觉十数股力道雄浑无比,排山倒海的涌了过来,暗赞:“这等筑基境界,当真闻所未闻,他是怎样炼成这般功力的!远非聚灵初期修士可比,十八掌瞬间打出,又同时具备如斯力道。我乃聚灵巅峰的修为,便是如此拍出一掌,也须倾尽全力。”忙运功护住青依,喝道:“连!” 他先前说“攻”,乃是下令铁血十八骑向夏无神发起攻击。此时说“连”,却是教他们将功力相连,防御夏无神的掌力。 十八人拔出佩剑,剑锋横摆,功力同时释放,立时连接一片,如一堵无形的高墙,将夏无神的掌力挡住。 两股力道相互碰撞,一股强劲的气流平地而起,冲向天际。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天空之中,登时电闪雷鸣,乌云蔽日。 夏无神但觉双臂酸麻,胸中气息紊乱,暗惊:“我这十八掌虽未使用绝学,却是全力而发,聚灵初期修为,无人能挡。怎的他们非但挡住了,还险些令我受伤?这其中必有门道。莫非他们竟个个都身怀秘技?这秘技凭数人之力,便可越阶而战,我久历江湖,怎地从未听说?” 青依初时见到铁血十八骑,以为只是寻常玄甲军士,并未如何在意,心想夏无神如此功力,便是白泽与之对敌,可是胜负难分,此时一个回合便落入下风,心中登时骇然。 章节目录 第24章 执锐见赤诚 青依此时方才幡然醒悟:“这可不是寻常玄甲军能有的战力,难道竟是铁血十八骑!记得曾听父王说过:‘铁血十八骑厉害非常,虽然个个只是聚灵修为,杀同境如屠狗,便是对阵金丹大修,也有一战之力。’啊哟,小九四修炼时日尚短,独自应战铁血十八骑,必不是对手,这可怎生是好!” 夏无神一招失利,方知这十八人联手,其实蕴含极厉害的阵法。若只是寻常十八名聚灵修士,他自信便是不敌,也可全身而退,此时情形急转直下,心中好不懊悔:“早知如此,方才便应趁其不备,以兔起鹘落之势,将青依姐姐带走。” 他此刻身临逆境,全无惧意,反倒豪气激生,朗声道:“今日之战,快哉,爽哉!” 只见他伸出右手,乌金色的光芒自他手掌喷涌而出,无数光华慢慢凝聚,形成一柄通体乌黑的断剑。 他有剑在手,信心大增,将真气运转,导入剑身,断剑登时光芒大作。 旁人见此情景,俱各一愣,心中暗惊:“这是什么剑,竟如此怪异?” 青依数次见他佩剑,先是赶路之时暗藏衣袖,后是客栈之时缚于腰间,始终不能瞧个通彻,这一回终于看得分明。 只见这断剑约摸一尺余长,只是剑柄便占了近一半长度。再看剑刃,远不如一般长剑凌厉锋锐,却是无锋之剑。 断剑表面不时有暗金色光芒闪烁,从剑刃到剑柄,都镌刻一道浅浅的花纹。尤其剑柄处,隐约竟有腾空、画影四字镌刻于上。 此间众人,青依为姜国公主,自幼遍阅奇珍,白泽久经沙场,可称见多识广,此时见到夏无神所持断剑,只觉灵气逼人,实是生平仅见,不禁暗自吃惊:“难怪他不愿示之以人,却原来是一柄灵剑。” 他们却是不知,夏无神这把剑本非凡铁所铸,乃是玄铁铁精打造而成。 本是九天缥缈楼掌门陈抟之师为其所炼制,后陈抟赠予夏无神。夏无神得到宝剑,以神魂蕴养,并改名“诛神”。 当此之时,夏无神手持断剑横扫,一霎时嗤嗤作响,光芒立时化作无数电光疾闪。 他并不急于进攻,只是将断剑挥舞,剑刃过处,便有电光萦绕,如有形之物,凝聚空中。 待他使到十数招时,身前电光已经凝成一张电网,缓缓向铁血十八骑移去。 白泽站在铁血十八骑身后,仍觉剑气逼人,心中暗惊:“好凌厉的剑法!这电网看似华丽无实,实则耀人眼目,声势摄人,其中更将剑气暗藏,蓄势待发。倘使电网来到身前爆发,登时便有无数剑气涌出,乱流之下,全无踪迹可寻,委实令人防不胜防。” 他瞧出其中诀窍,一声断喝,道:“推!” 铁血十八骑闻言,剑锋直指夏无神,十八股强劲力道连贯一体,向他奔涌而去。 夏无神微笑道:“白泽兄好眼界。”断剑抖动,双足点地,向后退去。 电网随他退开,一面退,一面收缩,终于凝成一股,聚在断剑之上。 白泽暗呼:“不好!他原来藏着厉害后招。如此凌厉的剑气聚集一点,威势之猛烈,只怕瞬间可破阵。” 当下再顾不得观战,向前急跃,喝道:“看掌。”连劈了几掌,虽不及夏无神之前打出的十八掌,却也是雄浑无比。 夏无神见白泽入阵,不敢轻视,全力相接。他以断剑格挡白泽掌力,只觉一掌强似一掌。 此时有铁血十八骑环伺一旁,他不敢硬挡,只得向后退让,消解白泽掌力。 二人交换数招,夏无神已退了十余步。 白泽知他忌讳铁血十八骑,不敢全力相搏,心中暗喜:“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当即奋不顾身,全力相拼。 他与夏无神的路子全不一样,讲究轻灵飘逸。只见他儒雅英俊,白袍飘逸,若云中之仙,飞舞于天际,全不似在与人生死相搏。 青依常听其父夸赞白泽不仅修为精湛,更用兵如神,心中一直对他满是好奇,现今终于见到其人,先是惊艳其样貌,此时再见他与人交手,虽招招凶险,却仍不失潇洒,不禁赞道:“这个白泽果非常人可比,难怪父王如此倚重。” 顷刻之间,二人翻翻滚滚的已拆了百余招。 夏无神身子站定,并不移动,只用诛神剑格挡。他虽使剑,因修的降魔锻造篇功法,走的却是刚猛路子,劈砍挑刺,全不成章法。 白泽却是东奔西闪,轻灵飘逸,每攻出一招都是杀招,且方位皆不同。一时间,夏无神只觉四面八方俱是白泽身影。 这一场战斗,只瞧得青依目眩神驰,咋舌不下:“父王曾说白泽善用奇兵,如偏锋利剑,无孔不入。我虽未见他用兵,但从他此刻使的招式,便可看出,这人确善奇谋。这等诡异身手,旁人哪里防得住。也亏得夏小九四功力坚韧修,不然早着了他的道儿。” 她于战阵之外,瞧见夏无神威风凛凛,每一招都是勇猛凌厉,周围百丈之内,飞沙走石,心想他虽功力深厚,但如此打法,总是不能持久,不禁有些后悔:“早知这白泽如此厉害,又有铁血十八骑在此,便不该求小九四助我。我自与他们回去便是。现今害得小九四被困,无法脱身。” 正在青依心思急转之际,忽的便听白泽一声嘶吼:“刺!”人已自战阵之中,消失不见。 又听身旁咚地一声响,侧眼看去,便见白泽竟已出了战阵,翻倒在地,口吐鲜血,喘息未定。 原来白泽久攻不下,见夏无神愈斗愈勇,如此再过得百余招,自己落败之后,铁血十八骑怕更不是敌手,心念急转之后,思得一计。 当即以全力发出数掌,一掌快似一掌,掌风更带起地面沙石,如旋风急转,将二人笼罩其中。 夏无神一面格挡,一面寻思:“我自将降魔锻造篇练至第二层后,始终未遇敌手,今日才逢高手,何不试他一试,且看这功法到底如何玄妙。”当下将诛神剑插回腰间,举掌还击。 夏无神这一回出掌,与之前打出的十八掌并不相同,乃是以降魔锻造篇第二层的功法打出。 掌力未发,便已嗤嗤作响。待掌力发出,但听虎啸龙吟,以气吞山河之势,将白泽掌力尽皆吞没。 白泽吃了一惊,见夏无神掌力悍猛,只劲风便将自己震得倒退数步,更觉骇然:“这是什么功法?我竟从未听闻!”斜身蹿出,想要避开掌力。 夏无神这一掌何等威势,便说雷霆万钧也不为过,又岂是白泽轻易能避得了。 只听得噗的一声,这一掌正打在白泽后背。白泽嘶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借着掌力跃出战阵,急吼道:“刺!” 他心中的算计,乃是以凌厉掌风使沙石蔽日,阻碍夏无神的目光,再令铁血十八骑伺机出手,将他逼退。 岂不料夏无神功法了得,竟将自己打伤,惊怒之余,急令铁血十八骑出手。铁血十八骑得令,十八柄利剑急刺而出。 夏无神以降魔锻造篇功法将白泽打伤,正惊喜交集:“这功法果是威猛无铸。难怪师父传功之时,曾再三交待,非生死之际,不可轻易施展。” 忽觉寒气袭体,一股剑气翻滚而来,暗呼:“糟糕!我怎么忘了他们。”当下双足点地,急向后退去。右手抽出诛神剑,迎面挥出。 听轰地一声,两股剑气相交,十九人连人带马俱被激得倒退数丈,十九柄剑也脱手飞出,冲天而起。又是一阵哐当声响,剑身在空中碰撞,许久方才落地。 夏无神浑身酸麻,胸中更觉绞痛难当,五脏为剑气所伤,竟喷出一口血肉,但他生性悍勇,嘶吼一声,强颜道:“白泽兄好手段!在下佩服。” 此时,他只觉体内真气翻滚沸腾,知伤了真元,索性懒得理会,右手虚按,诛神剑受他真气感应,竟自地上弹起,跃入他手中。 铁血十八骑连退数丈,这时已去到白泽身后。 白泽见夏无神面色惨白,知他已吃了暗亏,回头又见铁血十八骑目光中竟有一丝惊意,不禁骇然,这可是自铁血十八骑组建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须知铁血十八骑乃是自百万军中挑选而出,素以悍不畏死著称,从不知惊惧为何物,纵使不敌,也只死而已。 白泽暗叹:“能令十八骑心生敬畏,天下也只他一人而已。我见他英雄气概,本只想将他逼退,不想他竟强至如此。若不杀他,必成十八骑心魔,从今而后,十八骑再不复无往不利。” 他缓缓举起右手,咬牙闭目道:“杀!”终于按捺不住看了夏无神一眼,目光中竟有几分怜惜之意。 夏无神心道:“终于要下杀手啦。哼,那便只管动手罢。且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与白泽目光相接,心念一闪,即明他的心意,笑道,“白泽兄不必自责。夏无神能死于你手,亦不枉矣。只可惜咱们还未能把酒言欢,切磋武道。” 白泽叹道:“无神兄弟气度恢宏,在下自愧不如。只可惜,自今日之后,天下再无夏无神。” 铁血十八骑佩剑已失,也不下马拾起,却从腰带上取出长柄眉尖刀。 这长柄眉尖刀刃长两尺,柄长三尺,既能劈砍,又能突刺,与弓箭同为姜国玄甲军的基本武器装备。 姜国的玄甲军本无佩剑,因铁血十八骑不同普通军士,个个是一流高手,故而配利剑。 只听十八骑高举眉尖刀,连吼:“杀!杀!杀!”其声虽不甚响,却凛然肃杀,令人闻之颤栗。 青依本以为凭夏无神的修为,便是不能得胜,自保无虞,却哪知形势急转直下,只是寥寥数招,白泽、夏无神先后受伤,急道:“住手!你们要做什么?” 她一面惊呼,一面跳下了马,伸开双手,挡在夏无神身前。 铁血十八骑乃是玄甲军士出身,地位并不甚高,并不知她是本国公主。何况便算识得,也不会当真依她之言而住手。须知士卒向来只听军令,只行军法。 青依见铁血十八骑对她浑若不见,心中更急,道:“白泽,你快些下令他们住手。若我有半分损伤,你且掂量掂量,是否担待得起?” 她见白泽无动于衷,急得跺了跺脚,又道,“这夏无神乃是……乃是我未来夫君,将来是何身份,你自必知晓,他也是不能有半分损伤的。” 夏无神只觉青依奔来之时,一股炎热同时而至,心中正觉奇怪,忽听她说话,不禁一愣,道:“青依姐姐,这个……这个……,此事关系甚大,还请姐姐慎言而行。” 青依低声道:“小九四,你待我好,我是知道的。今日之事,是我累你受伤,心中好生过意不去。你切勿多心,我这只是权宜之计,难道你竟没看出来,他们可是想置你于死地哩。” 白泽缓缓伸出右手,摆了摆,便是下令铁血十八骑罢斗,寻思:“我甲胄在身,坐镇边关,干系何等重大。此次公主私自离宫,竟调我出来寻找,足见公主的分量,在王上心中是何等重要。王上膝下无子,只得几位公主,将来储君之选,便在其中。这位青依公主英气勃发,行事果决,远胜余下诸位公主,又是唯一的嫡女。王储之位,非她莫属。我之前强掳公主,已将她得罪。公主虽气我无礼,却知我事出无奈,并未如何见责。” 他扫了青依、夏无神二人一眼,又想:“此番为保夏无神性命,公主竟不惜牺牲名节。须知女子名节何其重要,更何况公主乎?以公主的身份地位,竟至如此,足见这夏无神在她心中地位之重。我以草莽英雄而居高位,全凭修为高深,战阵之上,建立功勋。诸多武将之中,其实资历浅薄,满朝文武,不乏眼红嫉妒之人。倘使再得罪公主,又是王上最为宠爱的公主,未来王位最有可能的继承者,届时必遭百官弹劾,身败名裂之期不远矣。” 章节目录 第25章 初识慕容时 青依见白泽脸色变幻不定,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叹道:“白泽,你且放了夏无神,我与你回去便是。” 又凑到夏无神耳边,道,“我虽不愿就此回家,但既给白泽找到了,料想不回去也是不行,只得途中再徐谋脱身之计。小九四,你且先回龙门客栈养伤,我过得几日便来与你相会。” 夏无神此刻五脏俱裂,又岔了内息,只觉萎靡欲死,哪里还有再战之力,便是说话的力气也已没有。 白泽缓缓走到青依身前,躬身道:“只须小姐随属下回国,属下自不会与无神兄弟再起干戈。” 青依斜睨了他一眼,哼道:“我迟早与你回去,不必急于一时。” 她抓住夏无神的胳膊,问道,“小九四,你伤得重不重?” 夏无神适才潜运真元,消去了滞气,将裂开腑脏暂且包裹,胸口隐痛渐消,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受了内伤,将养几日,便可痊愈,倒劳姐姐挂怀了。” 青依见他神色渐复,心神渐定,道:“嗯。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走过白泽身旁,低声道:“白泽,你于国家之事如此兢业,到底是果真忠于我父王,还是为了其他?你别说与我知,修为到了你这等境界,还在乎世俗功名?” 白泽顿觉凛然:“这位青依公主,看似不通世事,却能洞察人心,确实不同凡响!我受门派指使,效命于王廷之事,料来她是不知。此乃国家秘辛,还是不要说与她知为好。”当下躬身道:“属下尽忠之心,日月可鉴。” 青依道:“盼你所言当真。”言罢,径直跃上马鞍,冲夏无神摆了摆手,道,“小九四,你好好珍重,切勿忘了我方才说的话。”纵马向西而去。 白泽与夏无神拱手道:“无神兄弟,保重。咱们来日方长,总有再聚之日,届时当不醉无归。” 他知夏无神受伤甚重,但想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斯修为,必有所倚,也未放在心上,与铁血十八骑追赶青依而去。 夏无神见青依离去,心中竟有几分惆怅,抬头看一眼无尽苍穹,喃喃道:“从来只我一人而已!从来便只我一人而已!”话声才落,噗地一声,竟喷出一口鲜血。 他被铁血十八骑剑气所伤,腑脏俱裂,全凭真元裹住,也亏得他修为精深,才保得性命。 方才青依、白泽等诸人在此,他全凭着一股蛮劲,兀自逞强。此时众人离去,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胸口热血涌动,双目一闭,不省人事。 他这一番昏迷,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忽觉体内真气激荡冲突,将胸膛高高鼓起,浑身好似肿胀欲裂,难受至极。 这是修炼真气的诸般幻象,似他这种鼓胀欲破的情景,须孕育灵婴之后,方才显现。 他知是自己受了内伤而致昏睡,真气无法聚集而致,当即导气归虚。 这导气归虚的功法乃是其师所传,极是精妙绝伦。依功而行,不过一盏茶功夫,四外流窜的真气便逐一收入脏腑。 待运功完成,肿胀之感渐消,又觉一股炙热之感传遍周身,知有人在为自己生火取暖,心想:“那日青依姐姐离去之后,我便昏倒过去。当时是在旷野之中,哪来的木材生火?难道竟是青依姐姐摆脱白泽,折返归来?” 夏无神缓缓睁开双眼,见到一双十分清澈的双眼正盯着自己,微觉一怔,暗觉失望:“果然不是青依姐姐。白泽心思缜密,修为高强,青依姐姐又岂能轻易从他手上脱身。” 再看眼前这人,脸色蜡黄,鼻高眉淡,右边眼角而起,至额头处,竟有一团印记。瞧她模样稚嫩青涩,身体纤瘦,显然年纪不无神哥哥。 夏无神微微皱眉,道:“这是哪里?你是何人?”正要起身,那女子忽地跑了过来,按住他,急道:“别动。” 夏无神看着她,眉头微蹙,道:“你……你……我为何不能动?” 那女子并不回答,而是伸手去握他的手腕。夏无神见她模样丑陋,心生嫌弃,抬手将她的手掌甩开,道:“你做什么?” 那女子不及他力无神哥哥,又是蹲着身子,被他手臂带动,脚下立时不稳,扑到他的胸前,两人登时四目相对。 夏无神心想:“我与她素未谋面,怎地竟主动投怀送抱?”更增嫌恶之色,道:“你要做什么?” 那女子笑道:“你受了很重的伤,若不是我,你早死在荒郊野外哩。你现今内伤未复,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夏无神奇道:“你是医生?” 女子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道:“医生是指专门给人医病的人么?若是如此,那我也算是吧!” 夏无神一愣,暗忖:“这女子不仅面容生得如此怪异,说话怎么也是这般奇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女子从夏无神身上爬起身,道:“我是什么人?我就是我啊!” 她忽地好似想起了什么,啊呀一声,喃喃道,“我出门之时,爹爹说世人都爱问姓名,难道他是在问我的姓名?” 又道,“你是问我的名字么?我叫慕容嫣然,你叫什么名字?”不等夏无神答话,又蹲坐在他面前,伸手轻按在他胸前。 夏无神只觉胸膛微紧,便被一个软绵绵的事物压住,赶忙全神戒备,见她不过聚灵初成,轻易不是自己敌手,这才放松戒意,道:“慕容姑娘,你……” 慕容嫣然摇头道:“别说话。”夏无神依言住口。 又见她垂头不语,过了良久,方才收回手掌,长吁了口气,道:“咦,你的身体好生奇怪,受了如此重的伤,脏腑俱裂,不过三四日光景,竟已恢复如初,宛若无事。便是我们……我们……,啊呦,总之就是与别人不同。” 夏无神道:“草莽汉子,皮糙肉厚,恢复的自然快些。慕容姑娘,是你救了我的性命?” 他于襁褓之中遭遗弃,不知父母是何人,被其师寄养于陈家。此事为他心中隐痛,是以拜师之后,练功甚勤,常因之受伤。 每次受伤,不论严重与否,不过两三日间,便即恢复。他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师父有离己而去,只得就此作罢,只道是天赋异禀。 慕容嫣然点头道:“那日我路过此处,见你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又见地上一无神哥哥滩血,便以为你死了。我本想将你就地掩埋,谁知摸了摸你的手腕,竟还有余温,便将你救至此处。你们凡人也真是奇怪,总是爱打打杀杀,真搞不懂你们,有什么好打的?” 夏无神奇道:“我们‘凡人’!慕容姑娘,你这话却是何意?” 慕容嫣然愣了一下,忙道:“你听错了。我哪里说这话?嗯,定是你听错啦。哎呀,慕容嫣然便是慕容嫣然,干嘛加个姑娘?我只是个山野女子,不懂得你们那些繁文缛节。我爹爹,还有帝江伯伯,还有奢比叔叔,还有……还有……他们都叫我的小名,我的小名叫阿罗,你也这样叫我吧。” 夏无神点头道:“你家在哪里?怎会独自出现在这荒野之中?” 慕容嫣然伸手指着西面,道:“瞧见了么?从这里一直往西面走,走上三月光景,便到我家啦?” 夏无神寻思:“此处该仍是古鱼国,与姜国相距并不甚远,脚程快些,三月时间便可横穿姜国,去到楼兰等诸国。瞧她年纪轻轻,修为亦稀疏平常,怎么走得了如此远?莫非竟也是来自姜国?” 又不禁想起青依,心中暗自纳闷:“我与青依姐姐相识以来,见面不过数次,怎么竟会时时想念她?” 慕容嫣然道:“你是问我怎么会来这里么?唉,我其实也不想出来,可是我爹爹命我去宋国取他的兵器。他老人家身子不好,总不好教他自己去吧。”说到此处,眼神中竟多了几分哀愁。 这眼睛与面容不同,目若秋水,晶莹明澈,隐约有光彩流转,生得实在好看。 只瞧得夏无神目眩神驰,心中更觉奇怪:“如此一双美眸,怎生在这样一张脸上。唉,可惜,可惜。” 他定了定神,道:“姑娘说去宋国为令尊取回兵器,可是去神兵山庄?” 慕容嫣然连连点头,道:“正是那里。咦,你又怎知我是要去神兵山庄?” 夏无神道:“从姑娘家里到此处,便须行走三月,再从此处到宋国,脚程快些,也要月余。若是寻常兵器,何必如此无神哥哥费周折?宋国的神兵山庄,以铸造之术闻名天下。如此两相印证,还不明白其中诀窍么?” 慕容嫣然笑道:“你真是厉害,这都教你猜着了。哎呀,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夏无神道:“在下夏无神,楚国人。” 慕容嫣然点头道:“你年纪比我无神哥哥,我便叫你无神哥哥,可以么?” 夏无神见她模样懵懂,不谙世事,与青依颇有几分相似,厌恶之心不禁少了几分,道:“便随你意罢。慕容姑娘,依你所指,自你家至神兵山庄,足有十数万里程。我瞧你不过聚灵初期的修为,实属平常,况且江湖险恶,令尊怎会放心你独自出门?”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叫我嫣然或是阿罗便可以啦!不用在后面加个姑娘。” 她一面说着,一面席地坐了下来,道,“听我爹爹说,十五年前,我妈妈怀我之时,遇仇敌追杀。爹爹奋勇杀敌,终于杀退仇敌,却将宝剑折断。这宝剑乃是家传利器,寻常铁匠不能接,只能送到神兵山庄。我爹爹也于那一战中受了严重内伤,至今尚未复原,是以一直未去神兵山庄取剑。” 她说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道:“无神哥哥,你却不晓得。这柄剑名为山河剑,乃是我家祖传宝剑,非我家血脉不能使。当年我爹爹与神兵山庄有约定,他若不能亲自来到,便会令子女前来。我爹爹只我这么一个女儿,不是我来取剑,又派何人?况且我爹爹说我已经长大,早不是小孩儿了,该出来历练一番。” 夏无神摇了摇头,暗叹:“她说这剑乃是家传宝剑,非她家血脉不能使,倒是与我的诛神剑颇有几分相似。这位慕容姑娘的父亲还真放心将这等天真的女儿送到江湖,虽样貌生得如此奇特,但到底是个不到二八之年的少女。” 他心中暗忖,忽然闻到一阵焦臭,奇道:“这是什么味道?” 慕容嫣然啊呀一声惊呼,忙跑回篝火旁,拿起木架上一串兔肉,撇嘴道:“都烤得焦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她从兔腿上撕下一片肉,放入口中一阵咀嚼,点头道:“还好。火候是过了些,不过将外面烤焦的那些撕掉,便能吃了。” 又扯下一条后腿,递给夏无神,道,“无神哥哥,你昏迷数日,滴水未进,想是饿极了,快吃着东西吧。” 夏无神接过兔腿,一阵愕然:“她难道不知修行之人,筑基之后,便是十天半月不吃不喝,也是平常之事么?” 又想她一番好心,不忍拒绝,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不禁赞道:“妙极!妙极!小妹子手艺好得紧,天下再无这般美味。” 他见慕容嫣然不许称其姑娘,又觉直呼其名甚是无礼,便叫她“小妹子”。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又听他叫自己‘小妹子’,语气甚是亲昵,心中欢喜,也吃了起来。 她饭量不大,只吃了一条兔腿便饱了,剩下的兔身,又全给夏无神吃了。 不过盏茶功夫,夏无神已将一条兔腿与兔身吃完,拍了拍肚皮,道:“如此美食,甚是难得。只可惜少了好酒,实是美中不足。”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你重伤未愈,还是少喝酒为好。酒能伤人,最好是以后都不要喝啦。” 夏无神笑道:“小妹子说的极是。只是我自小便爱喝酒,越喝越有精神。闲来无事要喝酒,受了伤更要喝酒,伤口才好的快哩。” 章节目录 第26章 又见夜叉面 慕容嫣然撇嘴道:“哼,当面扯谎。我看你的模样,童颜鹤发,想来年岁也不大,何来从小一说,何况哪里有人愈喝精神愈加好的道理?” 正说着,忽地眨了眨眼睛,道,“无神哥哥,我识得一位前辈,乃是我爹爹的挚交,也很爱喝酒。待我将山河剑取回之后,便请你去我家做客,届时我将这位前辈介绍给你认识。” 夏无神喜道:“如此甚好。” 二人吃完烤兔,相对无言,篝火渐旺,一股暖意袭来,俱感困倦,不知不觉间都合上眼睛睡着了。 夏无神重伤未愈,神情萎顿,这一觉睡得尤其沉酣。直睡到日头当中,方才醒来。 慕容嫣然恐夏无神腹中饥饿,便去林中寻找食材。她似对这种山林之地极为熟悉,不过片刻功夫,就摘了许多野果。 夏无神久历江湖,吃惯了大鱼大肉,忽然间以野果为食,苦中带甜,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正吃得热闹间,眼前陡然一花,一个模样十分怪异之人出现在眼前。 慕容嫣然初见之下,登时惊得呆住。 夏无神凝目看去,只见这人面如蓝靛,发似硃砂,巨口獠牙,却不是当初与青依所见的那丑鬼是谁?心中不由得暗惊:“怎么是这丑鬼!当初青依姐姐便不是对手,后来不晓得如何逃脱,我现今功力未必记得上青依姐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当即聚气凝神,拱手道:“在下夏无神,敢问兄台可是有事?” 那丑鬼斜睨夏无神二人一眼,冷冷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模样俊美的白衣公子?” 夏无神愣了一下,暗忖:“他说的莫非是白泽?这丑鬼十分厉害,青依姐姐现今与白泽在一起,我轻易不能说与他知晓。”当下摇了摇头,道:“在下一直在此间歇息,并未见过此人。” 那丑鬼盯住了夏无神的脸,见他沉吟,哼道:“呵,没见过他!那你犹豫什么?一个小小的修炼修士,也敢对我谎言相欺。看来我不显些手段,你是不会说实话了。”背后忽地涌出无数暗光。 那光芒好似无数条丝带,在空中飘舞一阵,渐而凝结成两只三尺有余的翅膀。 那翅膀与寻常鸟兽的翅膀大不一样,光秃秃如一层肉膜,暗红色令人见之作呕。 夏无神寻思:“这是什么功法,怎地如此怪异?我师父所知甚博,从前随师父学艺之时,听他品评天下功法,却不曾说起有这样一门功法。” 正沉吟间,又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正是前几日龙门客栈中与夏无神、青依邂逅的夏侯楚欣。 夏侯楚欣道:“夜叉,你怎可对凡人出手?难道不怕天道惩罚,业火降临?” 那被夏侯楚欣称为夜叉的丑鬼道:“夏侯楚欣,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杀了又能如何?你怕天道业火,我可不怕。” 又指着夏无神,道,“你且看这人,似人非人,类妖非妖,更非神非兽,你能说出他是什么东西?” 夏侯楚欣一愣,道:“夜叉,我与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你看在我的面上,且放过他,如何?” 夜叉笑道:“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我找他不过为探听别人的踪迹而已。你我激战数日,不分轩轾。我一时大意,让你使了个脱身之法,不见你的踪影。我不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开。” 夏侯楚欣道:“哼,不愧是出自须弥界。好不威风!好不了得!今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须弥界的高手手段厉害,还是我人族武者更胜一筹。”一道强光瞬间释放,迅速向四周弥漫开来。 他口中所说的须弥界,位于楼兰七国之后,乃是大陆尽头,已非人境。 故老相传,楼兰七国乃是大陆尽头,其后有须弥山,山中另有一个世界,名为须弥世界。 这须弥世界无日月争辉,更无岁月荏苒,有妖族、龙族、神族等各异族栖居于此。 这夜叉便是出自须弥界,眼界何等厉害,只见夏侯楚欣施展功法,便明其中奥妙:“这光芒甚是强大,可阻碍视野,又附有雷电。倘使被困其中,身体或动弹不得,任他宰割。想来便是九天缥缈楼的镇派神功《雷神劫》。” 当下便急挥双翅,飞至半空,喝道:“雷神劫的功法果然厉害,且看我的暗光奇功如何!” 夜叉的这暗光奇功不同于寻常功法,须至金丹期方始能练,行功时以真元为气,可随意发出黑芒,使人恍若行走于暗夜,妙用无穷,较之夏侯楚欣修炼的《雷神劫》尚高出一筹。 但见夏侯楚欣释放的电光瞬间被压制,如一道光柱,将他笼罩其中,再不能扩大。 光柱之外,原本的朗朗晴空,一霎时如坠地狱,再见不到一丝光明。 慕容嫣然陡然间置身黑暗之中,心中惧怕,惊叫连连,躲在夏无神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浑身瑟瑟发抖。 夏无神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暗自运功,将自身真气疏导给她,助她安定心神,暗赞:“这便是金丹修士的实力么?似我这般筑基境界,果然与之不可同日而语。” 当此之时,夜叉已隐身黑暗之中,阴冷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道:“夏侯楚欣,我这暗光奇功,便是在须弥界之中,也堪称一绝。你若想破解,只得一个法子,便是进入黑暗之中,将我打败。” 夏侯楚欣道:“夜叉,我虽奈你不何,你拿我却也是无法。我若依你所言,解开雷神劫功法,立时便会被你的黑暗吞噬,届时岂不任你屠戮。” 又想:“这几日与他交战,相互试探,他也偶有施展这功法。每当他使此功法之时,我的真气便耗损极快,却不曾见他有一丝消磨。莫非这功法竟可以在战斗中吸收对手真气,以弥补自身?如此这般,战斗之时,岂不等同于自身全无消耗。时间愈是长久,我消耗便愈是严重,乃至最后无需他出手,我便因真气损耗殆尽而死?” 正在他思绪急转之时,夜叉于黑暗之中操控阴影,化作一张黑网,将光幕困在其中,不断挤压缩小。 夏无神自那日于龙门客栈中与夏侯楚欣有过一面之缘,便觉十分投缘,颇喜他豪爽的性格,此时见他落了下风,心中不禁焦急:“只可惜我修为不够,难助他一臂之力。” 夏侯楚欣暗叹:“我与他的修为相差无几,可雷神劫功法在境界上,比他的暗光奇功却差着一筹。如此下去,取胜之机渺茫。今日之战,难道竟要用出秘术?” 他心中计较已定,招式陡变,缓缓收回真气,光柱随之缩小。与此同时,无数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向四周飘散。 夏侯楚欣待真气尽数回归,便使一道如彩虹般的七色光芒从掌心喷出,将那银色光芒尽数吸收过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球状。 夜叉只觉一股莫名的不安之感涌了上来,暗惊:“他这是什么功法?境界上比我的暗光奇功强出甚多,九天缥缈楼竟有如此了得的功法,真出乎意料。须得早做打算才是。” 夏侯楚欣道:“夜叉,这功法乃是我家族秘术。我也是初窥门径,自练习之日起,从未于人前施展,今日便让你见识。” 只听他狂啸一声,一道红色光芒自他掌中的球体迸射而出。 这光芒与之前夜叉的黑暗光芒一般模样,都好似无数丝带,在夏侯楚欣背后汇聚而成两只翅膀。只是夏侯楚欣的这两只翅膀晶莹剔透,给人一种神圣之感。 两只翅膀方才凝结而成,登时便光芒大作,霎时间便将即将消失殆尽的雷神劫功法的光芒掩盖。 夏无神、慕容嫣然二人只觉这光芒甚是耀眼,直刺得眼睛无法睁开。 又听夏侯楚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道:“夜叉,我这功法拥有抵消一切的力量。” 话声甫毕,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传出,接着是砰咚一声巨响。 夏无神但觉光芒渐而变弱,终于而至消失,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不远处,夜叉趴在地上,正兀自颤抖,无力挥动着双翅。 他缓缓收回双翅,挣扎着站了起来,方才站稳,噗的一下又喷出一口血,擦了擦嘴角的残血,紧盯着夏侯楚欣,道:“不想区区九天缥缈楼,竟有如此功法,能破解我的暗光奇功,便是在须弥界,也是少见。这功法叫什么名字?” 此时,夏侯楚欣也已收回真气,从半空降落下来,喘着粗气,道:“我以金丹修为练此秘术,也只小有所成。困于此境,已有十余载,始终不能再进。若使我再进一步,你又岂是我的对手?” 夜叉忽地笑了起来,神色间甚是得意,道:“夏侯楚欣,你怎地糊涂了?你这功法只是消除了我的真气。却并不能将我杀死。换言之。你虽破了我的功法,令我真气耗损,却不是说我已没了战力。哈哈,小国宗门毕竟一般,见识到底不过如此。” 夏侯楚欣一愣,道:“夜叉,你得意什么?你不正在苟延残喘么?” 他忽地脸色陡变,道:“你……你……”心中暗自懊悔:“我怎么竟忘了夜叉的能力?方才秘术其实并未使他重伤,只消耗了他的功力。倘使估计没错,他其实仅丧失飞行之力,但……” 一念未毕,夏侯楚欣便觉胸口一阵剧痛,竟是夜叉冷不防飞起一脚,将他踢了几个筋斗。 夏侯楚欣身体倒飞出去,撞在不远处一棵树干之上,心中大骇,定睛看去,便见又一个夜叉站立在夏侯楚欣方才栖身之地。这个夜叉与之前那个别无二致,正是一般模样。 到了此时,夏侯楚欣再无怀疑,叹道:“我怎的竟忘了,你还有独有的分身之术。你这分身,是在我施展秘术之前,便已施展,而后蛰伏待机,伺机偷袭么?” 夜叉笑道:“其实开始之时,我倒未想过使用分身。你虽与我功力相若,又是那劳什子九天缥缈楼的末席供奉,在我眼中,却是一文不值。岂不料,你竟身怀秘术。这秘术又非同小可,施展之初,便令我心生畏惧。可当此之时,我要收回暗光奇功,又为时晚矣,当下只得将自己一分为二,尽量保存实力。夏侯楚欣啊夏侯楚欣,你果是着了我的道儿。你也不想想,我若非分裂本尊,又怎会轻易败在你手?” 夏侯楚欣撞在树干,虽摔落在地,受伤却不甚重,只是真气耗损巨大,一时倒在地上,无法起身,叹道:“我夏侯楚欣叱咤纵横,人境中任我驰骋,不想今日大意,竟至如此地步。” 夏无神见夏侯楚欣落败,心中焦虑万分,暗道:“现今天下分崩,诸国争霸,相互攻伐,战争不断,亏得有各自宗门斡旋调解,方无大战。数年前,姜国与我楚国发生战事,姜国兵卒悍勇,打得我国军队溃不成军,接连败退。千钧一发之际,亏得九天缥缈楼遣高手增援,败姜国主帅于阵前,方才稳住颓势。九天缥缈楼于我楚国实有社稷之功,我又与夏侯楚欣神交互投。适值他危急之时,我又岂能不出手相助。” 又想:“我重伤初愈,功力未复,无法施展降魔锻造篇的绝学,只能凭借诛神剑与之周旋。虽不说胜得夜叉,拖延一时当不在话下。” 他心中有了计较,当即朗声道:“夜叉,你自须弥界而来,于人境逞凶,真当我楚国无人么?” 说罢,便将慕容嫣然放开,右手虚按,乌金色光华闪烁,诛神剑应召而出。 后来出现的夜叉分身瞥了夏无神一眼,一面朝着倒在地上的本尊走去,一面笑道:“你区区一介筑基修士,也配与我叫阵?若非我真气耗损,只弹指间便可让你化为齑粉。” 只见他分身来到本尊身前,分身与主身两手相握。分身立时蜷缩成一团,徐徐融入本尊。不过须臾之间,分身便已与本尊彻底融合。 章节目录 第27章 末路当磨折 夜叉体内真气得到分身补充,神采立时恢复几分,道:“你这个筑基修士,若始终不言不语,我或者竟忘了你。此番倒是你将我点醒,适才与夏侯楚欣一战,真气耗损甚大,便吸了你的血来弥补吧。” 慕容嫣然闻言,直吓得浑身冷汗直冒,拉住夏无神的胳膊,颤声道:“无神哥哥,这个夜叉会吃人血哩。他修为高深,咱们不是对手,还是快些走吧。” 夏侯楚欣见夏无神临危挺身,甚是感佩,道:“无神小兄弟,你于我危难之际仗义出手,夏侯楚欣心中感激不尽。只是这夜叉非比寻常人,手段极其凶残,又好吃人血。你若落于他手,必死无疑。我与你交情浅薄,不值得你枉送性命,还是速速离去吧。” 夏无神摇头道:“夏侯楚欣,你当我夏无神是什么人?我虽修为远不及你等,却非那种朋友有难,只顾自己逃命的胆小怕事之辈。” 话至此处,胸中豪气顿生,强运降魔锻造篇功法,右手握拳,猛地击在地面。 他这一拳,倾尽全力,又使上绝学,便说力可拔山亦不过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烟尘扬起,周身数丈之地霎时间支离破碎。 夜叉笑道:“你既不自量力,我便是杀了你,也须怪我不得。”话声甫毕,忽地一个趔趄,足下土地已破裂开来。 他身体离地,却并未摔倒,竟于半空中变换身法,倏地不见了身影。再看时,人已来到夏无神身前,一脚踹在他小腹之上。 夏无神猝不及防,被他忽施偷袭,但觉腹中翻滚,人已倒飞出去。 慕容嫣然惊呼一声,道:“无神哥哥,你没事吧?”心中更乱成一团:“无神哥哥怎的如此固执,早劝他离去,偏是不听我话。这夜叉身法之快,委实骇人听闻,便是阿狸也有所不及。现今该如何是好?” 夏侯楚欣朗声道:“夏无神兄弟,这夜叉出自须弥界,虽生性凶残,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天生双翼,无须催发真气,便能飞行。还有分身之术,你方才也已见识过,委实匪夷所思。尤其凭着绝学,更悟出一套瞬身之法,便是在须弥界,也鲜有匹敌者。你与他交手,切记不可大意。” 夏无神暗道:“功法如此怪异的高手,我楚国怕要寻出一个,也是难事。今日能与之交手,实是平生幸事。” 夏无神这人,生性极其好强,愈是艰难之事,便愈做得起劲。他见夜叉功法奇特,异于寻常,心中战意顿生,只觉今日一战,便是落败身死,也是值了。 他将诛神剑斜划,无数电光疾生,化作一张电网,裹住自身。 又将剑虚指,数道蓝光闪烁,剑气凝结而成的电光于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牢笼,迅速向夜叉身上罩了过去。 夜叉斜睨而视,道:“变招倒是挺快。以剑气化作雷电,先护住自身,再谋杀敌,攻防兼备,凡人之中,也算难得。只可惜……” 话未说完,身形一闪,人已出现在夏无神身后。慕容嫣然急道:“无神哥哥,他……他在你身后!” 她见夏无神与夜叉交手,知夏无神修为不及夜叉,又是伤后初愈,这一场战斗实是必败之局。偏生自身修为太低,无力出手相助,只得将一颗心活泼泼的,直盯着二人,生恐夏无神有何损伤。 夏无神不见了夜叉的身影,正自疑惑,听得慕容嫣然出言提醒,心中一凛,尚未回过神来,便听夜叉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呵呵,纳命来罢!”又是一脚,猛踢在夏无神后背。 夏无神被夜叉偷袭,浑身吃痛,又觉耳晕目眩,身子已急剧飞起,于半空中几个翻滚,撞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索性并不起身,只将诛神剑一阵乱舞。剑气化作无数电流,如狂风骤雨般漫天弥漫,直向夜叉飞去。 又将剑抛起,手指虚指,心念急转,剑身化作四道剑芒,射入电流之中。 每一道剑芒与电流结合后,便即分开,声势却未有减弱丝毫,仿若四堵数丈高墙,将他与夜叉二人困于其中。 夏侯楚欣叹道:“这个夏无神,倒是我小觑了他。寻常筑基修士岂能有如此战力?他必有绝学在身,却不知他出自何门何派。听他口音,乃是楚国人,怎的未投入九天缥缈楼?” 慕容嫣然却无他这般气定神闲,见夏无神与夜叉的这几下交手,如兔起鹘落,一刹那间,二人皆被困电网之中,实在诡异之极,只觉得心都似要从胸膛中跳将出来,口中喃喃念道:“无神哥哥,无神哥哥……” 夜叉暗道:“他见我身法奇快,便以剑气为阵,将我困于其中。战斗之中,能有这般机智,还算有点本事。他这把剑也颇为不凡,竟可化实为虚,必非凡铁所铸。” 他一直未将夏无神瞧在眼底,此刻大意被困,才终于将之当成可相匹敌的对手。 夏无神站起身来,寻思:“前日我初次施展降魔锻造篇绝学,便在一招之间,将白泽打伤。白泽不比夜叉,修为天差地别。今日之势,若不使出绝学,怕性命难保。” 当下运足真气,向夜叉拍出一掌。掌力方生,又是一掌击出。如此接连打出四掌,已是竭尽全力。 这四掌,后掌推着前掌,掌力相济,铺天盖地的朝着夜叉席卷而去。 夜叉见夏无神掌力雄浑,尚未来到,劲风便已如怒涛狂涌,心中暗骇:“好厉害的掌力。金丹以下,怕无人挡得。莫非他竟隐藏了修为,不是筑基境界,而是聚灵巅峰的修为?” 他双足点地,便要使瞬身之法飞身躲避,却哪知竟蹬了个空,身子失去重心,几欲摔倒,暗呼:“不好!”待要变换身法,已是迟了。 适值此时,夏无神掌力来到,击中夜叉。夜叉只觉浑身剧痛难当,身体横飞,撞在电网之上,又有无数剑气入体,痛心入骨,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 原来夏无神见夜叉身形晃动,立知他要使瞬身之法,当下双手握拳,又狠狠击落在地。 听轰地一声巨响,早已裂开的地面此时再次震动,化为一片废墟,使得夜叉无法使出瞬身之法。 其实夜叉这瞬身之法本来无需着力点,只是他站在地上,习惯使然,终致着了夏无神的道儿。 夜叉一面爬了起来,一面将嘴角的血舔净,道:“呵呵,我倒小瞧了你。一个筑基修士竟能伤了我,此事传扬出去,我夜叉颜面何存。” 言罢,一股威压瞬间释放出来,只眨眼之间,便将电网之内尽皆覆盖。 夏无神只觉浑身动弹不得,胸中气息登时紊乱,一番挣扎之后,仍是力不从心,自知今日之战,再无半分幸理,一时间,平生之事竟一一浮现眼前:“自我记事起,便不知父母是何人。当年我出生之时,到底因何将我抛弃?师父怜我孤苦,将我寄养于陈家,又不辞辛苦,万里之遥,亲赴楚国传我绝学,我却不思报养父养育之恩,还师父教导之情,一心只想着闯荡江湖,终于枉送了性命。” 念及于此,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又想:“当年师父传我绝学之时,曾说这降魔锻造篇功法有别其他,极其霸道强横,便是同等修为之间,只凭此功法,亦可战而胜之。现今之势,已是绝境,我何不以毕生修为使绝学一击?便算战败身死,也不枉费师父传道之恩。” 又见夜叉一张丑脸正兀自洋洋得意,心中更增激愤,当下再无保留,以全部真气运转功法。 只听他一声大喝,竟强行破开威压,来到夜叉身前,以迅雷之势,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之上。 夏无神这一拳,乃是蓄积毕生动力发动,更以绝学打出。他自身固只有筑基修为,然其力量之强,却已可近乎聚灵巅峰之力。 夜叉全未想到夏无神有此拼命的招数,猝不及防,竟被打得飞起,重重落在地上,翻滚至数丈之外,方才稳住身形。 他只觉五脏沸腾,强咽几口鲜血,竟是受了内伤,挣扎着站了起来,道:“你凭筑基修为,一再将我打伤,委实了不得。既是如此,我也只得全力以赴了。我这暗光奇功自练成之日起,从未全力施展。今日与你交手,能逼我倾力而为,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话声才落,一股浓烈的黑色光芒自他体内喷射而出,如一轮魔日,照耀大地。 与此同时,更加汹涌的气流波动从他口中吐出。这气流波动乃是旋转飞出,且迅速扩大,不断发出嘶嘶声响,正是气流波旋转之时,全力吸收周围空气发出的响动。 夏无神适才全力一击,真气已是耗尽,哪里还有再战之力,只得任由夜叉的攻击落在身上。 只一瞬间,夏无神以剑气编织而成的电网便被粉碎,身体也被击飞,装在十余丈外的大树之上,翻到在地。 夏侯楚欣、慕容嫣然二人见夏无神衣服破碎不堪,如一节节布条挂在身上,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心中局促更甚。 慕容嫣然惊呼一声,便要扑将过去。 夏侯楚欣拉住她的胳膊,道:“不要靠近他。”赶忙将神念释放,探查夏无神的生死。一念之间,神念回归,才松了口气,道:“他虽受伤甚重,却并未死去。” 他已是金丹境界的大修,跨越天人之隔,神魂之强,可任意释放神念,探查周围一切事物。 虽只能及至周边百丈之内,此时荒野之中,探查夏无神的状况,却是轻而易举。 慕容嫣然却是不信,问道:“你此言当真么?” 夏侯楚欣点头道:“我已用神念探查,确认无疑。”心中更觉惊讶:“方才夜叉这一击,势猛无铸,必是倾尽全力,便是寻常金丹大修,也无法可挡。他不过筑基境界,更有伤在身,怎的竟然未死?” 夜叉此时功力几已消耗殆尽,但他毕竟已臻玄级之境,耳聪目明,远异常人,夏侯楚欣二人的声音又未刻意隐藏,全给他悉数听去。 他重重喘息几下,道:“你受我如此攻击,竟未身死,真骇人听闻。这般强大的生命力,便在须弥界中,也是甚是少见。” 夏无神此时神魂恍惚,哪听得见他们的话,朦胧中颤着双手按在地上,想要挪动身体,却无半点知觉,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 夏侯楚欣见状,心中百感交集:“他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竟在我危难之时,不顾自身性命,仗义相援。其侠义之心,世所罕见。他只是芸芸中一介游侠,尚能如此。我出身名门正派,乃是楚国有数的高手,又岂能罔顾道义,贪生图存?” 夏侯楚欣道:“夜叉,你也是活了数百年的人了,更是前辈宗师,怎地如此不顾身份,竟以大欺小,将后辈小子打成重伤?来,来,来,我来与你再打过。” 夜叉瞥了他一眼,道:“哼,我夜叉何等样人!吃人饮血,杀妖屠鬼,什么事没做过?凡我欲杀者,前辈高人也罢,后辈小子也好,何曾放过一人?什么身份资辈,什么仁义道德,在我眼中,那都是狗屁也不如。再说罢,若非你败于我手,这家伙为救你挺身而出,我又岂能与他为难?现今倒好,你伤势见复,却来与我啰唣,倒似我占了极大便宜。呵,我今日算长了见识。原来所谓名门正派,不过尽是些反复无常,无耻下作之人。” 夏侯楚欣并不气恼,只是笑道:“多说无益,咱们手上见真章。”说着,便将双手往地上按住,使了个移石的神通,自他面前直至夏无神身下的泥土立时变得松软。 不过数息之间,竟如活水鼎沸,将夏无神托了起来,推送到慕容嫣然身前。道:“小姑娘,我且将他交给你了,你且替我照看好他。” 慕容嫣然忙点头道:“前辈请放心。”待见夏无神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几欲断绝,心下不由得大急。 章节目录 第28章 今朝感恩处 慕容嫣然寻思:“我非凡人医者,半点医术也是不懂。他前次受伤被我所救,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将平日里给我族人治伤的法子贸然一试而已。可是……可是……此时看无神哥哥的模样,只怕命不久矣。唉,这该怎生是好?” 正手足无措之际,忽地想起出门之时,父亲曾给过她一颗丹药,现正存于芥子空间之中。 这芥子空间乃是以大道法则之力开辟而出的储物空间,一般只有元婴境界才能开辟。 修士踏入结成金丹,始能凝聚法则之力,只是极其微薄,无法开辟出芥子空间。 慕容嫣然本来修为未到,原无法开辟芥子空间,乃是其父以神级修为强行开辟。 她存于芥子空间的丹药名为九转夺命丹,是其父采天地灵气,集百种稀世奇药,以神级真气锻造而成。 只因百草难寻,又极费真气,每练就一颗,便会耗损百年修为,故而只练出了三颗。 慕容嫣然双手分合,撕开芥子空间,才伸手去拿九转夺命丹,又不觉犹豫起来:“听爹爹说,这丹药甚是难炼,以他妖仙之体,数千年修为,也只炼出三颗。当年妈妈生我之时,遭遇仇敌追杀,爹爹妈妈都受了极重的伤,如不是他们一人吃了一颗这九转夺命丹,哪里还有性命在?这回我出来历练,爹爹见我修为尽失,与常人无异,恐我有性命之危,才将所剩最后一颗九转夺命丹交给了我。” 又见夏无神气若游丝,已是命悬一线,更觉为难:“这丹药如此珍贵,更是爹爹所赠的保命之物。我与无神哥哥相识不过数日,全不明他的底细,便用此等宝物救他性命。若是给爹爹知道了,定然十分生气。可是……可是无神哥哥这番模样,教我见死不救,却又于心何忍?” 慕容嫣然左思右想,只觉烦恼更增,不禁使劲跺一下脚,暗自懊恼:“我怎的如此没用,遇着事情总是拿不定主意。从前在家中是这样,现今出来了,还是这样。唉,也罢,我便只当它是借宿之时给人偷了去,或是赶路之时遗失啦。嗯,他日爹爹若是提及,就这般作答。” 她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瓶。这玉瓶才经取出,便有一股灵气扑面而来。再将玉瓶倾倒,只见一颗雪白丹药滑落出来。 慕容嫣然此时心中计较已定,便将丹药放入夏无神口中,使他吞了下去。 夏无神重伤垂危,早已神志不清,如在云端飘荡,于慕容嫣然喂他丹药之事,全然不知,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吞入腹中,只觉丹田中一霎时生机勃发,自身真元被强行激发,充斥全身各处脏腑筋脉,神智也清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偎在慕容嫣然怀中,正待出言相询,忽地一声凄惨之声传了过来。 二人循声看去,便见夜叉匍匐在地,口中鲜血直涌,哆嗦着身体,嘶声道:“想我夜叉何等人物?于须弥界中尚且肆意驰骋,今日竟败于你手。夏侯楚欣,成者王,败者寇,你索性一掌打死我罢!”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那个夜叉被打成重伤啦!这下可好了,咱们也不用怕他啦。只是……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夏无神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想来是夏侯楚欣施展了什么秘术吧!” 原来方才夜叉见夏侯楚欣挺身而出,救回夏无神之时举重若轻,寻思:“这夏侯楚欣果有非常之能。我与那夏无神交手,不过几个呼吸,他竟已容光焕发,恢复得好快!我此时剧斗方休,正精疲力竭之际,须得先下手为强。” 他心中打定主意,立时将双翅挥舞起来。他这双翅膀,乃是以真气汇聚而成,不同寻常血肉之躯。虽是在煽动,也激发强大气流,却并不使得夜叉身体有任何挪动。 它带起的劲风,于半空之中化作灵刀,一阵一阵,拍打在夏侯楚欣身上。 夏侯楚欣暗赞:“不愧出自须弥界,分明已是强弩之末,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功力。这灵刀阴冷入骨,竟令我功力难聚。不过,亏得他如此厉害,与他交手,使我对祖传秘术更多了一层感悟。” 他心中虽这般想,却不再施展秘术,只是再次将雷神劫的使将出来。顿时蓝光大作,如电闪雷鸣,向夜叉淹没过去。 夜叉道:“哼,此等功法能奈我何?” 他出自须弥界,且不说功力之精纯深厚,远胜夏侯楚欣,只说战斗经历,更是夏侯楚欣无法望其项背。 须知须弥界虽与人境毗邻,二者之间却又有虚空阻隔。虚空更将须弥界环绕,足有七重之多。 这七重虚空之外,又有三千世界,人境只是三千世界其中之一。 这三千世界均视须弥界为圣地,修为卓越者,自金丹而始,都会进入须弥界修行。 是以须弥界中,鱼目混珠,明争暗斗之事屡见不鲜,生存环境极其恶劣。 夜叉在须弥界中修行,本就极其艰难,更兼其爱饮活人血,为同道所不容,常遭人追杀。每逢追杀都是危险至极,全凭头脑机智、经验丰富而脱身。 其中有一次,杀了一个凡人世界新晋元婴高手,惹得其背后势力全力追杀。 那一场追杀,元婴高手不下百人,更有数名斩道者参与其中,直将夜叉逼迫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亏得一位大人物出手相助,才得幸免于难。 此时,夏侯楚欣方才出手,夜叉便知他的功力已然恢复大半,暗道:“此时已是危急存亡之秋,若不趁着他尚未施展秘术,赶紧将他解决了,那死的便是我自己啦。” 当下再无保留,大喝一声,将所剩全部功力依附于双翅之上,化作两股漩涡般的气流,恍若两条巨大的鞭子,照着夏侯楚欣身上抽打过来。 二人全力相攻,登时便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气中缠斗,一股力量柔和而坚韧,一股力量阴冷而霸道。 初时不分轩轾,时而你进我退,时而我强你弱。时间稍长,终于柔和之力渐而抢占上风,将那股阴冷之力徐徐压制。 随着一阵重重的嘶吼声传出,那股阴冷的力量终于渐而消失。 适值夏无神吃了慕容嫣然的九转夺命丹,缓缓苏醒过来。 慕容嫣然见夜叉伤重垂危,动了恻隐之心,道:“无神哥哥,你与那位夏侯楚欣先生说一下,咱们便饶了他,好不好?” 未等夏无神答话,夏侯楚欣已然说道:“小姑娘心肠倒是不错。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放过了他,他来日更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慕容嫣然面露尬色,低下头去,细声道:“道理自是这般。可是……可是……” 夏侯楚欣忽地笑道:“小姑娘,且莫‘可是’啦。我逗着你玩哩!我夏侯楚欣何等样人,又岂会去杀一个无还手之力的人。” 又转过头,对夜叉道,“夜叉,我虽不喜你滥杀无辜,却知你也是事出无奈。今日看在这小姑娘面上,暂且放过你一回。他日若再落在我手中,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其实你实力卓绝,更兼天赋异禀,倘使能走正道,必终成正果。” 夜叉仰天大笑,道:“哈哈,终成正果?正果,何谓正果?夏侯楚欣,你何必说的这般伟岸。难道你便未曾杀过人,难道你的手上便未沾鲜血?我用牙齿吸血杀人,你用武学神功杀人,一般的杀,有何对错善恶之分?” 夏侯楚欣闻言,登时恼羞成怒,双目圆睁,手握重拳,几欲拳脚相向。 过了半响,才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喃喃道:“也罢,也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无神兄弟,你身体恢复没有?咱们走吧。” 夏无神一面站起来,一面点头道:“身体已然无恙,只是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不过也有十之八九了。” 慕容嫣然拍手笑道:“无神哥哥,你这么快便好啦!我爹爹给我的丹药果然管用。” 夏侯楚欣奇道:“小姑娘,他是你救活的,你给他吃的什么灵丹妙药?” 夏无神一愣,正要出言相询,却听夜叉又咳出几口鲜血,道:“夏侯楚欣,你为何不杀了我?竟将我留在此处,看着我苟延残喘,奄奄待毙。你满口的仁义道德,却不过是夸夸其谈。” 慕容嫣然奇道:“无神哥哥,那个夜叉干嘛要夏侯楚欣先生杀死他?活着不是很好吗?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也有好多好玩的。” 大夏无神摇头道:“这个夜叉来自须弥界,我虽闯荡江湖久矣,于须弥界之事,却知之甚少。” 夏侯楚欣道:“小姑娘,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 慕容嫣然呵呵笑道:“我看你也是不晓得个中缘由,才叫我不要问哩!” 夏侯楚欣岂不知慕容嫣然此话乃是激将之法,只是他天生直肠汉子,不善拐弯抹角,又见夏无神也是一脸疑惑看着自己,摇了摇头,道:“也罢。你们总是会知道,我便说与你们听又能如何?这个夜叉与寻常武者并不相同,也不知他是如何练就的,竟具备几种奇特能力,使得他在金丹境界中近乎无敌。世间之事,有利必有弊。这些能力令得他只能饮食人的血浆,才能维持性命。” 慕容嫣然歪着脑袋,想了想,奇道:“那与他求死有什么干系?” 夏侯楚欣道:“方才的捉对厮杀,已使夜叉功力消耗殆尽。倘使短时间之内,他终于求食不得,就只有死路一条。” 慕容嫣然闻言,转头看向夜叉,见他闭目待死,不禁心生垂怜之情。 夏无神忽地转身,徐徐走到夜叉身前,催发断剑,铮铮地在自己大腿上刺出两个大洞,鲜血如水柱般喷射而出。 夜叉此时已然虚弱至极,陡然间嗅到血腥味,也顾不得身份,将头直直前伸,张开嘴便开始饮食。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竟以自己的血去喂食这恶鬼般的人物,心中十分不解,急道:“无神哥哥,你这是作甚?” 正要上前阻止,却被夏侯楚欣拦住,道:“小姑娘,稍安勿躁。无神兄弟为人刚毅果决,此举必有深意。” 夏无神并不理会慕容嫣然,只是咬着牙,看着夜叉的脸色,见他的面色渐而红润,知他已开始恢复。 他天赋异禀,受伤之后,恢复极快。这两下剑伤,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开始愈合,血也渐流渐小,终于不再流出。 待见夜叉趴在地上,痴望着自己,又一咬牙,铮铮地连续刺了三下。 夏无神这三下用劲甚猛,剑刃刺入大腿,直没入柄,再抽出时,带起一条条粗壮的血柱,直喷得自身与夜叉二人浑身皆是。 慕容嫣然见状,再按捺不住,扑了过来,紧紧抓住夏无神,哭道:“无神哥哥,你快些住手。不能再刺了,你会丢了性命的。” 夏无神笑道:“小丫头,你无神哥哥身强体壮,不过流了一点血而已,这算得什么?你看我,哪有半点不适的模样?” 慕容嫣然揉了揉眼睛,道:“可是,话虽如此说,但是始终流了那许多血,总是不好的。” 夏无神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甚是感动,道:“小妹子,乖乖的。”转头对夜叉道,“夜叉前辈,你身体可曾恢复?” 夜叉吃了夏无神剑刺身体五处流出的血,本来萎靡不振的神色也渐而神采奕奕。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缓缓站起身来,向夏无神躬身拜倒,道:“我身受重伤,性命本在股掌之间,不想你竟舍身救我,活命之恩,永世不忘。自今而后,但凡有任何差遣,自当效犬马之劳。” 夏无神摇头道:“我以自身精血救你,非图所报。你喝足了血,也活了性命,我已很是高兴。只是我希望从今以后,你切莫再滥杀无辜了。” 夜叉微觉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我以后绝不再妄杀一人。咱们江湖中人,义字当先,我也不与你赌咒发誓,我既如此说,必依言而行。” 章节目录 第29章 青丘慕容氏 夏无神道:“如此甚好。我听夏侯先生说,你所以爱吃人血,并非出自你的本意,而且你所练功法以致。我曾听我师傅提及,说有一种功法很是特异,倘使不以人血滋润,便会反噬自身,使人浑身僵直而死。不知是不是你所修炼的功法?” 夜叉惊道:“正是这样!只是我这功法,便是须弥界中,也鲜有人知。你师傅怎会知晓?” 夏无神摇头道:“我侍奉师傅之时,曾听他品评天下功法。只因你这功法甚是奇特,所以至今记忆犹新。至于我师傅如何得知,我便不曾知晓啦。”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伤势渐复,又见双方罢手言和,心中甚是欢喜,此刻听他说夜叉吃人血实非所愿,乃是为了活命,厌恶之心登消,道:“无神哥哥,既然你师傅知道这功法的玄妙,必然晓得如何破解这异种真气。你回去问问你师傅,请他将破解之法传授与你,你再传给夜叉。那么他以后便不用吃人血啦!” 夏无神叹道:“我师傅闲云野鹤般的性子,受不得半点拘束,又爱游历天下。我已多年未曾见过他老人家了。” 慕容嫣然颇觉失望,道:“哦!那如今可怎生是好?总得想个法子才是啊!” 夜叉笑道:“在下之事,不足挂齿。倒是姑娘此番出入江湖,须得小心才是。” 他说着,看了夏无神一眼,又道,“小恩公侠义为怀,修为甚高,有他于一旁照料,想来姑娘也不会有何损伤。” 慕容嫣然点了点头,笑吟吟道:“嗯。无神哥哥很厉害,这我早就知道啦。” 夏无神与夏侯楚欣对视一眼,均觉惊奇:“听夜叉话中之意,倒似乎很关心慕容嫣然的安危。莫非他俩早已熟识?可是之前夜叉现身之时,看小姑娘的神情,分明便是从未见过夜叉。” 夏无神于夜叉所知不多,夏侯楚欣却甚是熟悉,心中吃惊更甚:“这夜叉何等样人?手段残忍毒辣,手下从无活口,凶名远播,便是须弥界中,也是臭名昭著。怎么如此关心一个小姑娘。看这姑娘的修为,也不过聚灵初阶,实属稀疏平常。真是奇哉,怪哉。” 夜叉右手翻转,两道暗红色符牌出现,分别递给夏无神、慕容嫣然二人,道:“小恩公今日救我性命,夜叉无以为报,只得以命相许。他日恩公若有所求,只须捏碎符牌,夜叉立时便会现身。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说罢,又对夏无神拜了一拜,便扬长而去。 慕容嫣然拿着符牌,只觉冰凉入骨,奇道:“夜叉,救你性命的是无神哥哥,与我并无干系,你给我符牌作甚?” 却听夜叉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姑娘且请收好,他日你自必知晓。”再看时,却已不见了身影。 夏无神看着符牌,叹道:“不愧是出自须弥界,行事作风果然令人琢磨不透。” 又对慕容嫣然道,“小妹子,你便将令牌收好吧!我看那夜叉并无恶意,想是你方才的善言,令他感怀于心。” 慕容嫣然点头道:“好的。不过,这人也真是奇怪。”说着,撕开芥子空间,将符牌放入其中。 夏侯楚欣、夏无神二人见状,登时愕然。夏侯楚欣奇道:“额,姓慕容的小姑娘,你怎会有芥子空间?” 夏无神也问道:“小妹子,这芥子空间需法则之力方能开辟,你不过聚灵初阶的修为,绝无可能凝聚出法则之力,又怎会开辟出芥子空间?” 慕容嫣然吟吟笑道:“嘻嘻,无神哥哥,我哪里有这般了得的修为。实话与你说,这是我爹爹给我开辟出来的?” 夏无神点了点头,暗道:“她父亲既将家传宝剑不远万里送到神兵山庄修铸,想来与之私交甚好。神兵山庄乃是当时闻名的大宗派,江湖地位何等尊崇,岂是寻常人物能结交的。看来这小姑娘来头也很不简单啊。” 夏侯楚欣心中却吃惊更甚:“修真者结成金丹,方能凝聚法则之力,却无法开辟出芥子空间。直至孕育元婴,才可撕裂空间,开辟而出。可是,若想为他人开辟,非斩道成仙不可为。这点想来夏无神并不知晓,否则也不会如此淡然。听这小姑娘所言,她的芥子空间乃是其父为她开辟出来。如此说来,她父亲岂不至少已是斩道修为!”念及于此,不禁道:“姑娘,可否告知令尊姓名?” 慕容嫣然摇头道:“夏侯先生,并非我不说与你知,而是我出门之时,我爹爹曾交待过,不可说与他人道出他的名讳。” 夏侯楚欣更坚心中所想:“便连姓名都不能说,必是斩道仙人无疑。只是这小姑娘的父亲乃是如此高手,她的修为却为何这般平庸?” 夏侯楚欣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强人所难。不知姑娘此番何往?” 慕容嫣然道:“我要去神兵山庄。”摸了摸肚子,面上微窘,又看了看夏无神,道,“不过,咱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吃饭,我肚子饿啦!你们两个修为高深,自不会觉得饥饿。我只是聚灵境界,与常人无异,每日三餐,那可是少不得哩。” 夏无神环顾四周,果见日暮西山,天色渐晚。当即笑道:“我便说和夜叉这场架打得总是不顺畅,却原来是肚中酒虫作怪。哎,肚子啊肚子。你自己想吃酒便罢了,却累得我给人家打成重伤。亏得慕容小妹子有灵丹妙药,否则你以后再别想吃酒啦!夏侯楚欣先生,咱们且寻个酒馆,畅饮一番,如何?” 夏侯楚欣也十分好酒,登时拍手叫好,道:“我的飞船之上,便有许多佳酿。可惜我这一回出门,走得十分匆忙,并未将它驶出,否则咱们两个尽可大醉他几天几夜。” 夏无神不禁想起在龙门客栈之时,夏侯楚欣片刻之间便将十斤白酒吃完,酒量之大,犹胜与己。 慕容嫣然在一旁听得索然,嘟囔道:“哼,两个大酒鬼。”夏无神二人闻言,登时仰面大笑起来。 夏无神道:“小妹子,男人之于酒,便如女人之于样……”他本章说“美貌”二字,但见到慕容嫣然模样怪异,立时住口不言。 慕容嫣然奇道:“无神哥哥,你要说什么,怎的忽而不说了?”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咱们还是快些找个饭店吃饭是正事。” 慕容嫣然撇嘴道:“哼,不说便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有许多事不曾说过哩。” 夏侯楚欣、夏无神二人皆是楚国人人氏,又久历江湖,只约摸辨认方位,便知此处已近楚国地界。 三人赶了数十里路,便进了楚国地界,来到一个小镇,轻易寻到一家饭店。 夏无神久未归国,此时听闻家乡土语,甚觉亲切,一时胃口大好,招呼跑堂,要了十斤白酒,配了几样下酒菜。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竟叫了十斤白酒,吓了一跳,道:“无神哥哥,你重伤初愈,还是少喝点酒。” 夏无神笑道:“故人有诗云:‘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讲的便是回归故里的喜悦心情。我夏无神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今日终回故乡,又岂能不喝个不醉不归。” 夏侯楚欣点头笑道:“楚兄弟所言正是。常言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咱两个先对饮三大碗,如何?” 夏无神当即拍案称好,道:“在下正有此意。”心道:“这夏侯楚欣为人豪爽,倒是值得结交。只是听他话中之意,远不止此,却是为何?” 姜国民风彪悍,爱饮烈酒,酒碗也大,足可盛半斤之数。 楚国与姜国却是不同,酒性温和,酒碗更不及姜国的大,三大碗喝完尚不足一斤酒。 夏无神、夏侯楚欣二人三碗酒喝完,仍觉不过瘾,又自斟自饮,喝了四碗。 慕容嫣然见他们喝得畅快,勾起了馋虫,也倒了一小碗酒,只喝了一口,便觉腹中翻滚如烈火焚烧,口中辛辣无比,立时又将酒水吐将出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怎的这般难以下咽?” 夏无神二人见状,登时捧腹大笑。 慕容嫣然更觉生气,嗔道:“无神哥哥,人家已是这般难受了,你却还在那里发笑。” 夏无神笑道:“小妹子妙语连珠,说话十分有意思,须怪我不得。” 慕容嫣然听他称赞自己,怒意顿消,道:“哼,油嘴滑舌,就你会说话。不理你啦!” 夏侯楚欣道:“小姑娘稚气方脱,单纯雅致,实在讨人欢心。” 慕容嫣然道:“夏侯楚欣先生,我有名字的,叫慕容嫣然,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别一直小姑娘小姑娘的叫啦。” 夏侯楚欣点头道:“慕容嫣然!嫣然婉转!嗯,好名字。好名字。当饮酒一碗。” 说着,端起一碗酒,仰着脖子便喝得干干净净,一面又将酒斟满,一面吟道:“青丘之地,涂山之氏。似人非人,似天非天。” 他吟的这两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别有一番韵味。 夏无神奇道:“夏侯先生,你唱的这什么曲,我怎么的从未听过?” 慕容嫣然却面色陡变,低下头去,细声道:“都不知你唱的什么。又是山啊,又是天啊,风马牛全不相及。” 夏侯楚欣看了慕容嫣然一眼,对夏无神摇了摇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夏无神见夏侯楚欣不愿再说,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喝着酒。 夏无神却是不知,此时夏侯楚欣心中已掀起滔天骇浪。 那夜叉将符牌赠予他们二人,还许下重诺。夏无神救他性命,倒在情理之中,慕容嫣然与他并无瓜葛,却是为何? 夏侯楚欣素知夜叉的性子,事情绝非如夏无神所言那般,乃是因为慕容姑娘当时的说辞。 传闻夜叉遭人追杀之时,曾被一位大人物出手相救,那位大人物据说出自青丘涂山氏。再看这姑娘,复姓慕容,正是涂山氏之大姓。 上古时代,人妖两族相王,互通婚姻,以为盟誓,便有人王夏氏入赘涂山氏为婿。 后天道崩殂,世界破碎,夏氏走出妖族,平定人族内乱,分封诸侯,以王号不足以显其业而出震继离,尊称夏帝。 夏氏称帝,尊涂山氏之女娇为帝后。因妖族有宗族而无姓氏,便取“慕二仪之道,继三光之容”首尾“慕容”二字为其姓氏。 自此之后,涂山氏行走世间,便多有以“慕容”为姓者,皆缘由于此。 夏侯楚欣见慕容嫣然虽模样怪异,声音却是绝美。细细打量之下,见她脖颈肌肤胜雪,想来原来相貌定非这般,必是用了什么手段遮掩,心中不禁叹服:“以我金丹境界的修为,尚看不出是何手段,当真了得。” 他瞥了慕容嫣然一眼,又想:“素闻青丘涂山氏乃是狐妖一族,具绝世之容姿,堪称艳重天下。慕容姑娘所以掩盖容貌,怕正是为此。” 夏侯楚欣心中打定主意,又想青丘之狐,世人有歌诀赞之。当下便以歌诀试之,慕容嫣然果然神色失措。 夏无神见夏侯楚欣发愣,端起一碗酒,道:“夏侯先生,咱们再饮一碗。” 夏侯楚欣心中疑惑得解,得知慕容嫣然竟是出自青丘涂山氏,心情大好,端起酒碗,道:“妙之极矣!妙之极矣!” 须知这青丘涂山氏来头甚大,在须弥界妖族之中,亦可居前十之列,能与他们结交,夏侯楚欣自是十分欢喜。 夏无神奇道:“先生何事如此高兴?” 夏侯楚欣摇了摇头,却不答话,只问道:“先前听慕容姑娘说,要去神兵山庄,不知所为何事?” 慕容嫣然道:“啊!你说我么?我奉我爹爹之命,去神兵山庄将他的兵器取回。”心中兀自忐忑:“先前听他吟唱歌诀,乃是我青丘涂山氏祖传歌诀的其中一句。他怎么竟然会唱?莫非他竟瞧出我的来历?这可怎生才好?出门之前,爹爹便曾交待,不可让人知晓我的来历,否则必有祸事上身。” 章节目录 第30章 君心非我心 夏侯楚欣道:“既是出自神兵山庄之手,想必不是凡品俗器。慕容姑娘,我看你只是聚灵境界的修为,令尊怎会放心你独自去神兵山庄?”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爹爹叫我来,我便来了。他说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该出来历练历练啦。怎么你们都这么说?夏侯先生你是这样说,无神哥哥是也这样说。难道我去神兵山庄拿回自己的东西,需要很高的修为么?” 又低声对夏无神道,“无神哥哥,神兵山庄是个很可怕的地方么?” 夏无神暗叹:“这小姑娘还真是单纯,倒与青依姐姐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灵动活泼,多了几分淡雅。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青依姐姐。” 他收住心神,摇头道:“神兵山庄乃是宋国宗派执牛耳者,地位之高,无以复加。我只是区区一介江湖游侠,与神兵山庄有云泥之差,又怎知神兵山庄是什么样?” 慕容嫣然颇觉失望,道:“无神哥哥,连你都不知道么?”又忽地笑道,“无神哥哥,其实我觉得你很厉害,什么名门大派,没有一个及得上你。” 夏无神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净会瞎说。” 慕容嫣然噘嘴道:“人家哪有瞎说。” 夏侯楚欣道:“夏兄弟切勿妄自菲薄,想我在你这般年纪之时,尚无此等修为。无神兄弟,我瞧你年岁不大,想来未到而立之年。以你现今的修为,便是六大门派年轻一辈之中,怕也是无人及得。” 慕容嫣然听他夸赞夏无神,心中十分欢喜,道:“无神哥哥,你瞧吧!夏侯先生也如此说,看我没有瞎说吧。” 夏无神笑道:“小妹子最厉害啦。自不是瞎说,是我弄错啦。” 慕容嫣然闻言,更觉愉快,抿嘴轻笑,道:“嘻嘻,这还差不多。” 夏无神又敬了夏侯楚欣两碗酒,道:“承蒙夏侯先生夸赞,在下……” 未等他说完,夏侯楚欣挥了挥手,道:“我叫你兄弟,你叫我先生,这成何体统?咱们江湖儿女,哪有这许多繁文缛节?我看不如便叫我大哥罢。你年纪轻轻,已有此修为,也不辱没了我。” 夏无神喜道:“如此兄弟便不客气了。夏侯大哥,兄弟敬你一碗酒。” 夏侯楚欣笑道:“兄弟果是豪爽汉子。喝了这碗酒,自今而后,咱们便是金兰兄弟啦。” 他二人俱是江湖豪杰,也不换帖,只是叙了年岁。夏无神二八之年,夏侯楚欣却已是两百多岁年纪,更兼其金丹修为,远胜夏无神,自然是兄长了。 当下又对饮几碗酒,一个喊兄弟,一个称大哥,俱是喜不自胜。 夏无神道:“兄弟年轻浅薄,修行时日更短,能与大哥结义,实属大幸。” 夏侯楚欣故作不愉,道:“兄弟何来此等言语。你我既已结拜,便是兄弟,以后自当祸福同当。” 慕容嫣然也堪堪笑道:“夏侯大哥,既然我无神哥哥是你兄弟,那我以后也叫你大哥啦。你若不依,我可是要生气的。我生气了便叫无神哥哥不理你了,也不认你这个大哥啦。” 夏侯楚欣笑道:“慕容姑娘喊我大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依?只是……” 慕容嫣然奇道:“只是什么?” 夏侯楚欣瞥了夏无神一眼,道:“只是你喊我大哥,与你无神哥哥喊我大哥有何干系?我与你无神哥哥是拜把子的兄弟,与你却不是。若是……若是你是我弟妹,那却又是不同。” 慕容嫣然问道:“夏侯大哥,弟妹是什么?弟弟的妹妹么?” 夏侯楚欣笑道:“我弟妹就是我兄弟的老婆。你做了我无神兄弟的老婆,便是我的弟妹啦。” 慕容嫣然闻言,登时面红耳赤,低下头去,细声道:“你这人忒坏啦。我不理你了。” 夏无神也觉窘迫,传音道:“大哥忽的说出此等言,却是何意?” 夏侯楚欣道:“兄弟,你可有妻室?” 夏无神摇头道:“小弟年纪尚轻,又浪荡江湖,浮萍无果,明月无根,哪里有姑娘肯下嫁于我。” 夏侯楚欣道:“照啊!郎未娶,妾未嫁,正是天意如此。兄弟,你便将慕容姑娘娶回家就是,做大哥的保你稳赚不亏。” 他既知慕容嫣然的来头,又见她言谈间对夏无神甚是亲昵,心想:“这小姑娘既看上我兄弟,我何不撮合他二人。一来成其好事,二来我兄弟也有个好靠山,将来进去须弥界,也不至受人欺凌。” 夏无神期期艾艾道:“我知大哥一番好意,只是……只是……这般却有不妥!” 夏侯楚欣奇道:“怎么,你莫非不愿意?难道是嫌弃人家姑娘模样丑陋?” 他知慕容嫣然出自青丘涂山氏,必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只是人家既已易容,便是不愿示之于众,他也不好明说。 更何况青丘涂山氏在须弥界中乃是雄霸一方的庞然大物,倘使因为此事而开罪涂山氏,别说他夏侯楚欣,便是整个九天缥缈楼,怕在旦夕之间,便会覆灭。 夏无神摇头道:“大哥误会了,兄弟又岂是那种以貌取人之人。慕容姑娘天性纯朴,更兼气质优雅,岂是常人可比。只是……只是……” 夏侯楚欣见夏无神并非嫌弃紧慕容嫣然模样丑陋,心神稍定,见他吞吞吐吐,总说不清道理,急道:“只是什么?兄弟,这可是你大哥我头一遭给人做媒,你说出个道理,也还罢了。若是说不出,便依我说的做。” 夏无神道:“大哥说得倒是轻巧。我与慕容姑娘相识不过数日,你又怎知她一定愿意下嫁与我?况且,便算慕容姑娘同意,她父母双亲俱都健在,又岂有不先问过二老之理?” 夏侯楚欣心中暗急:“兄弟,你好不开窍。那青丘涂山氏岂同寻常,便是须弥界中,又有几个敢惹的。你虽天生奇才,却哪里入得人家的法眼。不趁此番将事情办得妥了,将来哪里还有机会?” 转念又想,“不对,他百般推脱,必有其他因果。记得当日在龙门客栈与他初遇之时,他身边便跟着一个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莫非竟是他的意中人?” 他心中有了计较,笑道:“兄弟,你可是另有意中人啦?额,可是前几日,龙门客栈中与你同行的那个十分机灵的小姑娘?” 夏无神叹道:“倒教大哥笑话啦。我与青依姐姐相识时短,怕以后再难见面,更何谈儿女情长?” 夏侯楚欣奇道:“兄弟,你这话却是何意?那青依姑娘怎么了?咦,你且莫提,青依姑娘这名字起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他父母倒是个多情人呐。” 夏无神寻思:“夏侯大哥说话怎的颠三倒四?好端端怎么又扯到青依姑娘的名字了。难得他牵强附会,说着这么一大通。”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大哥,你陡然谈及情感之事。教兄弟好生为难,还须容我细细斟酌?” 他见慕容嫣然低着头,半响不语,不知在想什么,笑道:“小妹子,你切勿多心,夏侯大哥和你开玩笑,逗着你玩哩。” 慕容嫣然点了点头,寻思:“无神哥哥哪里知晓,我本是青丘涂山氏的妖狐幻化为人。咱们妖狐一族,最擅长窥人心神。你们方才的传音,全教我听去啦。无神哥哥,你夸我天性纯朴、气质优雅,我可高兴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夏侯楚欣说你已有了意中人,我的心里却一霎时变得好疼。无神哥哥,真的好疼……” 她暗暗叹了口气,又想:“不知道无神哥哥中意的女子是何模样,想必是明艳无铸。夏侯大哥都说那姑娘十分机灵,看来果是与众不同。哎,真想见一见那姑娘。” 夏侯楚欣见夏无神不听劝,摇了摇头,暗自懊恼:“我这兄弟,看似精明,怎地跟块木头似的,开不了窍?” 他愈想心中便愈是烦闷,连饮了几大碗酒,哼道:“你们两个慢些吃。我有些倦了,先回房歇息去了。”也不等他二人答应,径自离席而去。 夏无神叹道:“夏侯大哥是直性汉子,做事总是一厢情愿,全凭自己心中所想。小妹子,你可别与他一般见识。” 慕容嫣然抬起头,笑道:“无神哥哥,我年纪还小,就只会顽皮淘气,哪里懂得你们大人的事。夏侯大哥方才定是逗着我玩哩!他都活了两百多岁了,还一点正经都没有,难怪讨不着老婆。嘻嘻,我小孩子不与老人家斤斤计较。” 夏无神见她面上虽笑,目光中却流露出凄苦之色,心中好不难受,暗道:“小妹子,我只是个粗鲁汉子,哪里值得你青睐。你其实只将我当做兄长,却并非男女之情,待得他日遇着情投意合之人,便会明白啦。”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我要去神兵山庄,你陪不陪我去?” 她双目熠熠看着夏无神,心中却想:“我与无神哥哥总是有缘无分。且不说他已有了意中人,待过几日,我拿回山河剑,就要回须弥界了。无神哥哥只是筑基修为,又是凡人之躯,怎么渡得了混沌虚空?届时还是要分开。哎,不理那些了。能与无神哥哥多聚一日,便是一日。” 夏无神寻思:“那日青依姐姐离去之时,曾教我回龙门客栈等她,她说过得几日便来与我相会。白泽固然厉害,可青依姑娘既如此说了,心中必有计较。此番我若与小妹子去神兵山庄,来回折腾,须得月余,只怕错过相会之期。只是教这小妹子一人独行,此去山高水远,又教人怎么放心得下。”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沉吟,只道他不愿,叹道:“无神哥哥你是不是有要紧之事,不能陪我去神兵山庄?若是如此,我便独自前去。” 夏无神见她秀眉紧蹙,眼眶渐红,心中一紧:“我若当真有这么一个小妹子便好啦!我定会处处照顾她、帮着她,绝不让她受半点欺辱。”心念一动,道:“我便陪小妹子去一趟神兵山庄,又有何妨?” 慕容嫣然闻言,登时笑颜如花,喜道:“真的么?无神哥哥,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可不许骗我小姑娘。” 夏无神笑道:“我夏无神何等样人?又岂能失信于小妹子。”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暗自懊恼:“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答应陪她去神兵山庄?当真怪哉!小妹子这双眼睛生的好不怪异,竟令人不忍拒绝。可惜我的赤骢马落在龙门客栈,不然这一来一回,便可省去许多时日。”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方才我见你面色沉吟,可是有什么事放心不下?” 夏无神点点头,道:我与人订下约会,于此处数百里外的龙门客栈。” 慕容嫣然道:“我爹爹教我,人生于世,当以信义为先。无神哥哥,你与人家订的什么时候?倘使时间紧迫,不如我便先陪你去赴约,等你的事情办妥,咱们再去神兵山庄。” 夏无神喜道:“如此甚好……”又摇了摇头,叹道,“咱们还是先去神兵山庄取剑。” 慕容嫣然之言,甚合他的心意。他本想带着她先去龙门客栈见青依,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至于是何缘由,却又说不出来,心中只知带着其他女子去见青依,总是觉得别扭。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那你的约会怎么办?你岂不是失信于人啦。” 夏无神摇头道:“我与人订的是死约会,并未限定时日。迟些时候,早些时候,都是一样。”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如此看中自己,心中更觉欢喜,连连为他斟酒。 夏无神想了一会,仍是放心不下,找店家借来纸笔写了封信,托饭店伙计送去龙门客栈给青依,并给了他二两银子,吩咐道:“小二哥,倘使龙门客栈中并无此人,想是还未来到。你便交给客栈伙计,托他帮忙转交。” 伙计每月工钱只几钱银子,二两银子已算得巨款,当下拿了信,欢天喜地而去。 章节目录 第31章 味来知有敌 慕容嫣然得知信是给青依的,心中叹道:“无神哥哥原来了是约了那位青依姑娘。” 她见夏无神如此在意青依,心中好奇更甚,“等从神兵山庄拿了山河剑,我便跟着无神哥哥去龙门客栈,定要见一见这青依姑娘。” 正思量着,忽觉胸闷气短,一股血腥之气若有若无地传了过来,道:“无神哥哥,你闻到什么怪味没有?” 夏无神摇了摇头,又嗅了嗅,道:“还是没有。小妹子,你说是什么样的味道?” 慕容嫣然道:“就是一股怪怪的腥味,令人闻之作呕。嗯,现在越来越浓啦。无神哥哥,你闻到没有?” 夏无神见慕容嫣然神色凝重,当下将神念释放,待探查至周围五十余丈之时,便被一股无形屏障阻挡。 这神念本来只有金丹境的大修,跨越天人之隔,方能随意释放,探查周边事物。但他识海广阔,神魂尤为强大,亦能勉为释放,不过持续时间甚短,只能及至周边四、五十丈之地。 他加强感知,却连续数次都无法突破阻碍,心中吃惊更甚,道:“小妹子,有厉害人物来啦。竟然能阻隔我的神念,修为怕是远在我之上。” 没等慕容嫣然说话,却听一个声音自耳旁响起,道:“何止在你之上,便是与我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夏无神二人循声望去,便见夏侯楚欣不知何时从房里出来,又坐回原处。 夏无神惊道:“大哥,你说那人的修为竟不在你之下,可是你所识之人?” 夏侯楚欣点了点头,又看着慕容嫣然,道:“慕容姑娘,你方才说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可是当真?” 慕容嫣然点头道:“定不会错的。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气息,才只嗅到一丝,便已是胸中沉闷。夏侯大哥。你知道是那什么味么?” 夏侯楚欣摇了摇头,寻思:“慕容姑娘出自青丘涂山氏,六感之敏锐,天下无出其右者。她既然如此说,想必不假。我以神念探查,此人修为之高,不在我之下。咱们楚国功力与我相持者,不过十数人,胜过我的更只有寥寥几人。这些人之中,却并没有一个好似慕容姑娘所说的那般,有一股血腥之气。” 他瞥了慕容嫣然一眼,又想:“既不是我楚国之人,他国如此高手轻易不会来此。想来是出自须弥世界。不过数日之间,我所遇者,先是夜叉,后有慕容姑娘,现今又出现一人。这些人何以甘冒风险,使用宝物强行规避规则来到人境?” 他心中所想的规则,指的乃是天道运转规则。人境也好,须弥界也罢,都有其运转规则。 须弥世界之外有三千世界。人境乃是其中之一。这三千世界天道规则完善,当修为等级到达一定境界,抑或非本世界的生灵,都会遭到排斥。 倘使强行进入,实力稍弱者,须使用宝物规避,否则将被世界规则压迫而灰飞烟灭。 当然,这三千世界的生物,实力足够之时,便可破开阻隔,进入须弥世界,并无规则压制。 须弥世界之外,有须弥山阻隔。须弥山有五轮境界,最外层系一层气,称为风轮。风轮之后为一层水,称为水轮。水轮之后为一层硬石,称为金轮。金轮之后为一层岩浆称为火轮。最后一轮为七重混沌虚空,虚空中有虚像万千,称为虚轮。 夏侯楚欣想通个中关节,问道:“慕容姑娘,你父亲命你来此,可只是为拿回兵器,而并无其他事情?” 慕容嫣然一愣,寻思:“爹爹曾交代,说迷雾鬼林中有一奇花,名为十二月花。这花一百二十年开花,花开一年而凋谢,现今已是花开时节。爹爹教我取了山河剑后,便将那十二月花一并带回。此事我说不说与他知?” 夏侯楚欣见她沉吟,暗道:“这些人不惜消耗宝物,躲避天道规则,从须弥世界传送至我人境,果然另有所图。我久未去须弥界,莫非须弥界竟发生什么变故?” 慕容嫣然心想:“无神哥哥与他初识,便一见如故,结为兄弟,想来人品总是不错的,便告诉他又有何妨?”道:“我此番除了去神兵山庄拿回家传宝剑,还另有一事,便是要将一株十二月花带回去。” 夏无神奇道:“十二月花?那是什么物什?”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爹爹也没与我细说,只说我到时候自会知晓。无神哥哥,你竟然也不知道么?” 夏无神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夏侯楚欣。 夏侯楚欣寻思:“看她神情,倒不像说谎。如此说来,夜叉也极有可能为这十二月花而来。我身为九天飘渺楼的长老供奉,尚且不知道这十二月花是何物,想来我人境中也只有几个门派掌教方才晓得。” 他见夏无神二人俱看向自己,摇了摇头,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世间有此一物。慕容姑娘,会不会你父亲弄错了?” 慕容嫣然摇头道:“不会的。我爹爹向来英明果毅,决计不会错的。” 夏侯楚欣道:“你又怎知你父亲不会记错?” 慕容嫣然急道:“因为……因外……”心中又想:“我爹爹可是涂山氏之主,堂堂妖神,怎么会弄错?只是这话却是说不得。” 正迟疑不决之际,忽有一个极其妩媚的声音传入耳中,道:“阿罗,快些离开此地,外面来的那人叫罗非,是你爹爹的死对头。” 慕容嫣然一愣,只觉这声音甚是熟悉,下意识问道:“阿狸的声音!阿狸,是你在和我说话么?”却不见那声音再说话了。 夏无神奇道:“小妹子,你说什么,谁和你说话?阿狸又是何人?” 慕容嫣然略一沉吟,便知那人乃是以传音入密之术与自己说话,旁人无法听见,急道:“是阿狸,定然是阿狸!” 她抓住了夏无神的胳膊,道:“无神哥哥,咱们还是快走吧。你说的那人叫罗非,是我爹爹的死对头。他若知道我在此处,定不会放过我的。” 夏无神道:“小妹子,你是怎知那人的身份?这罗非又是何人?” 夏侯楚欣却面色陡变,道:“慕容姑娘,你说即将来到之人竟是罗非?” 慕容嫣然点了点头,道:“无神哥哥,这个罗非很厉害的,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罢。” 夏侯楚欣叹道:“若果如慕容姑娘所言,来者是罗非,咱们确该及早离开此地。” 此刻,他心中更觉骇然:“这罗非乃是须弥界中一位极其厉害的人物,具体来历我也不知。只听说他曾欲娶涂山氏妖神之女遭拒,而与涂山氏为敌。慕容姑娘说罗非是她父亲的死对头,莫非她竟然涂山氏妖神之女?” 此时,血腥之气渐浓,便是夏无神、夏侯楚欣二人,也已察觉。 夏侯楚欣道:“罗非的修为莫测高深,只凭咱们三个,绝不是对手。兄弟,你带慕容姑娘从后门走,我来引开他。” “大哥,我岂能丢下你独自逃生?”夏无神摇了摇头,对慕容嫣然道,“小妹子,你从后门先走,我与大哥来应付那罗非。” 慕容嫣然摇头道:“无神哥哥,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与你一起。” 夏无神道:“我和罗非素昧平生,他不会伤害我的。小妹子。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正话说间,忽地一个白影闪过,落在桌面之上,将酒碗、菜盘尽数撞飞,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直响。 夏无神三人一愣,定睛看去,便见一只浑身洁白的猫站在桌面之上,正对着慕容嫣然直叫。 慕容嫣然见到那白猫,喜出望外,抱入怀中,道:“阿狸,果然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知道。” 那白猫竟似听懂人言,一面摇摆尾巴,一面喵喵直叫。 夏侯楚欣见夏无神始终不肯舍己而去,心中甚是感动:“我这兄弟,便是太重情重义。”忽地抓住夏无神、慕容嫣然二人的胳膊,手上使劲,向饭店后面推送过去。 他的修为远胜二人,加之又是趁其不备。待夏无神回过神来,人已撞破墙壁,飞了出去。 远远便听夏侯楚欣说道:“兄弟,你且先送慕容姑娘赶往神剑山庄,我随后便来。” 夏无神被夏侯楚欣突施偷袭,以巧劲治住穴道,一时功力无法运行,只得任由他将自己送出饭店,心想:“大哥说那罗非修为了得,不知是不是他的对手。” 念头一转,又想,“咱们所以要避开罗非,实因小妹子的父亲乃是罗非的死对头,唯恐他对小妹子不利。我和大哥与那罗非却并无瓜葛,想来罗非不会与大哥为难。” 他二人在半空中飞了数里,才缓缓落地。 又过了盏茶功夫,夏无神穴道才解,功力渐渐恢复。慕容嫣然功力稍弱,一时之间仍是不能行动。 夏无神道:“小妹子。你能不能动?”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我这身体总是不听使唤,好似不是自己的啦。” 夏无神道:“此处才出饭店不过数里,金丹高手凭借神念,轻易便可感知。咱们还是快些赶路,走的越远越好。只有咱们走得越远,夏侯大哥便越是安全。” 慕容嫣然道:“我也想快些赶路,只是我现在动都不能动。无神哥哥,这可怎生是好?” 夏无神道:“小妹子,此乃权宜之计,夏无神得罪啦。”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慕容嫣然乍听他说此话,不知是何意,待见他将自己抱入怀中,立时面红耳赤,道:“你抱我干嘛?” 她话才出口,便明其意,道,“无神哥哥,你打算抱着我去神兵山庄?” 夏无神一愣,面上微红,登时语塞,索性不再说话,只约摸辨认了方向,投东北面而去。 他虽只是筑基境界,但其功力深厚,不逊于寻常聚灵境界,人境之中,已可算得一号人物。怀中虽抱着一人,脚下速度却是不减,片刻之间,便已奔出十余里。 慕容嫣然偎在他怀中,见周围树木不住倒退,心中不禁想入非非:“世事总是如此奇特,我与无神哥哥相识不过数日,却好似认识多年。” 她忽地想起饭店之时,夏侯楚欣问夏无神可是有了意中人,心中又是一沉,“哎,若是这一生一世,无神哥哥都将我这样抱着,那便好啦。” 慕容嫣然摇了摇头,又想,“阿罗啊阿罗,你怎的忘了自己的出身,在想些什么哩!”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觉眼皮沉重,沉沉睡了过去。 夏无神奔跑了一阵,渐感吃力,见不远处有间破旧屋子,周围杂草丛生,想来久无人居住,寻思:“此番急行足有数百里,该是够了。今晚便在此地歇息一夜,倘若罗非当真追来,便只得以命相搏了。” 当即来到旧屋,推门进去,屋内登时尘土飞扬,扑面而来。 夏无神气涌丹田,张口喷出,以惊涛之势将尘土吹走,便见屋中器具陈旧不堪,显然废弃已久。 他轻轻将慕容嫣然放于床榻上,见她睡得正酣,如入梦乡,摇头轻笑,道:“这小丫头,睡得倒沉。” 又见她睡梦中仍紧抱着那突如其来的白猫,便想伸手将它拿开。 却哪知刚触及白猫,便见它睁开眼睛,恶狠狠瞪着自己,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竟狰狞凶恶。 夏无神赶紧收回手,心中暗自疑惑:“在饭店之时,听小妹子叫它阿狸,难道竟是她自家养的猫?家养的猫也会这般凶悍么?” 他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心中总觉别扭,却又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如此过了一夜,直至次日天色微明,慕容嫣然才悠然转醒。 她睁开眼睛,见夏无神正打坐运功,不便打扰,才将白猫抱起,低声笑道:“阿狸,你怎么来啦?是放心不下我独自出门,还是你一个在家不好玩?昨天说话的那个是你,对不对?我知道便是你,谢谢你啦!亏得你提醒,我才没让坏人抓去。”说完,又在白猫脸上轻吻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32章 宝剑名山河 夏无神本在静坐,听得慕容嫣然说话,便睁开眼睛,笑道:“小妹子,你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呢?” 慕容嫣然道:“我哪有一个人自言自语?”举了举手中的白猫,道,“我在和阿狸说话哩!它就是阿狸,你昨天已见过它啦。昨天若不是有它在,我肯定给罗非那个坏人抓去啦!听说那个坏人易怒好斗,每天都要打架,死在他手下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哩!我这么瘦弱,怕还禁不起他两根手指那么轻轻一戳,便呜呼哀哉啦。无神哥哥,那咱们只能下辈子再见啦!”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这不是没给他捉去吗?”夏无神脑中一念而过,终于恍然大悟,明白昨晚心中的别扭之处:“我说当时罗非相隔甚远,小妹子不过聚灵修为,更不具备神念,怎么便知来者何人,却原来是这白猫示警。” 夏无神问道:“小妹子,昨日这白猫倏忽出现,打乱碗碟,对着你呜呜叫唤,莫不是在示警?” “对啊!”慕容嫣然神色微变,道:“无神哥哥,你不知道,那个坏人修为很高,而且总是与我爹爹为难,我的很多族人都死在他手下。若教他晓得我在此地,必不会放过我。咱们还是快些去神兵山庄,拿到山河剑,才有把握打赢他。” 夏无神奇道:“小妹子,又在这瞎说胡闹。你不过聚灵初阶的修为,凭借一柄宝剑便能打败那罗非?依夏侯大哥所言,那罗非的修为可是不在他之下哩。” “无神哥哥,我没有瞎说胡闹,届时你自会知晓啦。”慕容嫣然撇了撇嘴,又叹了口气,道,“唉,算了,不与你说这些啦。我饿啦,你饿不饿?” 夏无神道:“我虽不觉得饿,酒瘾倒是犯了。咱们找个饭店喝酒。” 慕容嫣然奇道:“这酒当真这般好喝么?无神哥哥你是如此,咱们青丘的杜老头也是这般。” 夏无神摇头笑道:“小妹子,你非江湖中人,又哪里晓得咱们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畅快说笑,谈剑论道,岂非人生之幸事。” 二人一面说话,一面出了破屋,向着东北方向缓步而行。 慕容嫣然自遇见白猫,心情甚好,一面挑逗白猫,一面笑道:“无神哥哥,你的功夫这么好,是谁教的?” 夏无神笑道:“我的功夫么,自然得自我师傅传授。” 慕容嫣然笑道:“那你师傅又是谁?出自何门何派?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夏无神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我师傅是什么门派!我是个弃儿,蒙师傅救我,传我武艺,已是十分感激,哪敢奢望拜入门派。” 慕容嫣然奇道:“你竟不知道你师傅是什么门派!无神哥哥,那你知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么?” 夏无神道:“家师名讳上王下禅。我与师傅分别之时,曾有三年之约,期满之时,我便可去寻他啦。现今算来,已不足一年!” 慕容嫣然笑道:“无神哥哥,你师傅想来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不是一派之主便是隐世高人!” 夏无神不禁一怔,问道:“小妹子,你为什么如此笃定?” 慕容嫣然道:“这还不简单。无神哥哥你只是筑基修为,功力之深厚却不逊于聚灵巅峰。当今之世,似你这般的筑基修士能有几个?便是夏侯大哥都主动与你拜把子做兄弟,那是相中了你的潜力。夏侯大哥来头可是不小哩!他虽并未说明,但至少你们与那夜叉打架的时候,我便有听夜叉提及,夏侯大哥可是九天缥缈楼的供奉。据我所知,九天缥缈楼的供奉与掌律祖师地位相当,仅次于掌门,直可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常人可比的?” 夏无神忆及前事,想起师傅初临缥缈峰之时,便是九天缥缈楼掌门陈抟都甚是礼敬,点头道:“小妹子说的确实在理。” 慕容嫣然道:“既然你师傅如此厉害,那所在门派定然也不简单,总是不逊色九天缥缈楼这等宗派。他不带你回门派,想来不过是为磨砺你而已。” 此时慕容嫣然一番言语,才使得他登时幡然醒悟,方知师傅用心,叹道:“世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然错不了。若非小妹子今日这一席话,我还浑浑噩噩,如在梦里,不知师傅真意如此。” 二人走了一阵,仍不见有市集镇甸。 慕容嫣然已是饥渴难耐,道:“无神哥哥,我嘴巴干巴巴的,肚子也极饿。咱们要不去附近山林寻些野果子吃?” 夏无神见她面色苍白,四肢疲软,想是饿极了。当下手指虚指,将诛神剑召出,悬于身前,身子一跃而上,道:“小妹子,你且在此处等我,不要乱跑。我先去前面探路,去去就回。”说罢,发动剑诀,向东面而去。 他于半空中御剑飞行,目光所及,远胜常人。不一会儿,便即回转,待收了剑诀,道:“小妹子,前面百里之外倒是有个镇子,想来会有饭店,你撑不撑得住?” 慕容嫣然摇头叹道:“无神哥哥,我都快死啦。哪里还有力气走路?要不……要不你抱我过去,便像昨日那般。” 夏无神一愣,面色登时僵住,不由得好生尴尬,干咳道:“哦……咱们男女有别,这怎么可以?” 慕容嫣然噘嘴道:“那你昨日还不是抱了?既有了第一回,还怕第二回么?” 夏无神摇头道:“昨日事出突然,适值危急之时,乃是无奈之举,实非故意冒犯。”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并未说你冒犯我啊。此刻我全身乏力,也没有力气走路,再过一会,便是说话的力气也没啦。与昨日还不是一样?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我饿死、渴死?你又不是女儿家,难道还怕羞么?” 她见夏无神仍是不愿,心念一闪,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无神哥哥,原来你所谓的侠义之道,便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少女饿死在路上,不理不睬么?” 夏无神见状,心想若不依了她,更不知何时才会罢休,只得无奈摇了摇头,道:“咱们可先说好了,只许这一回。” 慕容嫣然登时眉开眼笑,道:“依你,依你,怎样都依你。” 她话虽如此,心中却道,“且先依了你,他日我再反悔,你又能如何?以后还有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直至无数回哩!” 当即一跃而起,扑在夏无神身上,搂住他的脖子,道:“无神哥哥,咱们走啦。” 夏无神当即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向前走去。 慕容嫣然被夏无神抱在怀中,见身旁树木倒退,景色变换,但觉生平之事,从未如今日这般令人心满意足,道:“无神哥哥,你先前使的御剑之法,可是你师傅教你的?我看着十分好玩,你也教我,好不好?” 夏无神道:“你又不会使剑,学了只当好玩,哪里有什么用处?” 慕容嫣然道:“我怎么不会使剑?你却不知,我的剑法可厉害啦!待我拿了山河剑,再演绎给你看。” 夏无神笑道:“也罢,便依了你,待你取回家传宝剑,我就将这御剑之法传给你。” 慕容嫣然拍手叫好,道:“咱们一言为定,你可不许耍赖皮。” 过了一会,又听她问道:“无神哥哥,我家的剑叫山河剑,你的剑有名字么?” 夏无神道:“我这断剑买是我一位前辈高人所赠,原来已有了名字,叫腾空画影剑。后来师傅叫我自己起个名字,我便改名诛神剑。” 慕容嫣然喃喃道:“诛神……诛神剑么?”摇了摇头,问道:“无神哥哥,你起名的时候,你师傅可曾知晓?” 夏无神点头道:“我师傅当世神色有些异常,但并未说些什么。难道这名字有什么忌讳么?” 慕容嫣然神色肃然,道:“我观此剑金光艳艳,锋芒慑人,起名‘诛神’,倒也相宜。只是……只是……来日怕是有些因果。” 她顿了顿,忽地笑道,“无神哥哥,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山河剑是哪般模样?” 夏无神心想:“昨日听她说,拿了山河剑,便有把握打赢罗非。莫非这山河剑竟是什么绝顶的神兵利器?”道:“既是你家祖传宝剑,定非凡品。你倒说说,那山河剑是何模样?” 慕容嫣然笑道:“嘻嘻,我便知道你想听。这山河剑乃是我家老祖涂山氏以须弥山风轮之风、水轮之水、金轮之石、火轮之浆、虚空之气铸造而成,历时一万八千载。剑体长两尺八寸,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伏天平海之术,一面书一统天下之策。内蕴无穷之力,可以诛仙斩妖。” 夏无神听她说得浮夸,颇有几分不信,道:“小妹子,你可是当你无神哥哥出身山野,不知天下之事,不识世间高人?”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此话怎讲?” 夏无神道:“自古善铸剑者,皆以铜铁为材,哪有以为风、水、气之物为料的道理?” 慕容嫣然嗔道:“哼,无神哥哥,你便是不信我说的话。我看你的诛神剑便非铜铁所铸,你现今又来说我。” 夏无神道:“我这断剑,本是玄铁铁精所铸,亦属铜铁之列,不过世所罕见罢了。小妹子,你且说来,你家老祖是如何将这山河剑锻造出来的?” 慕容嫣然顿时气结,道:“这是我涂山氏老祖所铸的宝剑,世代相传,由族长所持,乃是号令全族的无上权威,又岂作得假?至于它是如何铸造的,我小孩儿家,见识浅薄,修为更是低微,又哪里能知道。” 夏无神心中一凛,寻思:“听她所言,却不似吹牛。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宝剑?听她话中之意,乃是出自涂山氏。涂山氏可持如此宝剑,必非寻常世家,我怎地从未听说?” 夏无神虽游历天下,于世间诸般事所知甚多,却哪里知道,这涂山氏非出自荒域,乃是须弥世界妖族魁首。 其老祖名为为涂山氏,乃是开辟天地之后,妖族中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相传数十万年之前,须弥世界发生动荡,山川倾倒,河海奔腾,洪水滔天。水患成灾,无数生灵被其吞噬,天下愁苦不堪。 各族神灵绞尽脑汁,欲以障水之法,将水患堵塞一处。却不料洪水积累,危祸更甚。 时有涂山氏应天命而出,采须弥山之精,即风轮之风、水轮之水、金轮之石、火轮之浆、虚空之气而铸造宝剑。 涂山氏手持宝剑,化身顶天巨人,挥剑开山断河,将河海连贯,平息水患,建不世之功。 诸神感涂山氏之功,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镌刻于宝剑之上,并赠名山河剑。 后涂山氏于青丘之地聚狐族以成国家,又将宝剑定为镇族之宝,亲书伏天平海之术、一统天下之策于剑柄。 历十万年,涂山氏崩殂。狐族一代却更不如一代,再无此等绝世人物出世。 山河剑自涂山氏而始,由狐主代代相传,传至第九任狐主之时,竟因其主人遭人追杀,战斗之中,引天地巨变,将宝剑折断! 这第九任狐族之主便是慕容嫣然之父。其父与神兵山庄交好,知其铸造之术,天下绝顶,便将山河剑交由神兵山庄续接。 因其铸造材料轻易不可采,使得续接难度极大,双方约定以两百年为期,由当时狐族之主亲来取剑。 慕容嫣然被其父派遣,来神兵山庄取剑,足见其父之用心。 只是慕容嫣然年纪甚幼,修为更低,全没想到父亲会有此安排。她只道父亲旧伤未愈,不便出行,才命自己前来取剑。 她本是少年心性,极是贪玩,加之听说可以去到凡人世界,更是高兴,又怎会去想个中缘由。 夏无神不过是一介游侠,哪里知晓须弥界之事,自更不知涂山氏为何物。 他左思右想,总是想不出来,道:“小妹子,你出自涂山氏?那涂山氏属于哪国之地?” 章节目录 第33章 风起落凤坡 慕容嫣然道:“咱们涂山氏在青丘之地,不属任何国家疆域。你定不晓得啦。无神哥哥,待此间事了,你修为达到金丹之时,便去我家做客,好不好?” 夏无神奇道:“为何须我修为达到金丹,才能去你家做客,现在不行么?” 慕容嫣然摇头道:“不可以。定要元婴才行。” 她指了指怀中白猫,道,“就像阿狸,你可别小觑了它。它可是已修炼至七命之境,也就是你们凡人的金丹修为。便是夏侯大哥,都未必是它的对手哩。” 夏无神一愣,惊道:“你说这白猫竟已修炼成妖,更是金丹的修为?” 慕容嫣然道:“正是如此。它不叫白猫,它叫阿狸,是我的好朋友。你别看它只是一只猫,它可是有五百年道行,已达七命之境,可幻化成人。无神哥哥,你说‘阿狸’这名字好听不好听?这可是我给它取的名字,你以后也可以叫它‘阿狸’。” 没等夏无神说话,便见那白猫阿狸张了张嘴,竟口吐人言,道:“阿罗,这人是你的无神哥哥,我可并不认识。更可况……”将舌头吐出来,舔了舔嘴巴,却不再说话。 慕容嫣然急道:“阿狸,你说什么呢?不许你没有礼数。” 阿狸道:“阿罗,我劝你离这人远些。他可不是寻常凡人。”这一回却是传音入密,并未给夏无神听见。 慕容嫣然奇道:“阿狸,你为何这么说?莫非无神哥哥哪里得罪了你,惹你不高兴啦。” 阿狸道:“我和他并无半点瓜葛,他怎么会得罪我。阿罗,我现今与你说不清楚。或者是我修为低微,无法看得通透。改日咱们回到青丘,我会将此时上禀主上。主上有无上法力,必定知晓他的来历。” 慕容嫣然更觉怪异,道:“阿狸,到底是什么事,还须你禀告我爹爹,便说与我听不行么?无神哥哥可是很好很好的,他不会害我的。” 阿狸道:“这人身上有一股气息,竟令我心生惧意。须知我可是金丹的修为,比他这个筑基修士高出两个大境界,可说天壤之别亦不为过。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简直全不合常理。此事你自己留心便可,待我禀告主上之后,再做打算。” 夏无神虽不能听到慕容嫣然二人的言语,却知她们正在说话,竟如常人诉说,无半分阻碍,再想方才慕容嫣然所说山河剑之事,只觉今日之事实超出自己想象,心想:“这小妹子养的一只玩物便已是这等了得,山河剑之事只怕果如其言。这涂山氏究竟是何出处?竟这等了得。” 他暗暗叹息一声,不禁感慨:“夏无神啊夏无神,你闯荡江湖,自负天下英雄。如今人家一只宠物便已强过你不知多少倍!当真可笑啊!天下之大,不知更有多少隐士高人,以后切不可妄自尊大。”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沉吟不语,笑道:“无神哥哥,你切莫在意。阿狸向来这般说话,只有在我爹爹面前,她才恭谦礼让。” 夏无神道:“天下之事,强者为尊。实力愈强者,便愈是骄傲。我自不会放在心上。” 二人正说话,忽见一道白芒闪过,只一霎时间,便落在阿狸身上消失不见。 慕容嫣然暗觉惊奇:“这光芒我虽从所未见,怎地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正思量间,便听阿狸传音道:“阿罗,主上已知罗非来到人境,估摸他也是为了十二月花而来,故以神念传讯,令我去暗中监视。你有夏无神小子守护,想来无虞。只是千万莫与他过于亲近。” 又对夏无神道,“夏无神,阿罗便交给你了。她若有半分损伤,我定教你灰飞烟灭。”说罢,身体化作数道流光,投东北面而去。 夏无神一愣,道:“方才的白光是什么,怎的她忽而便走了,这是往何处去?” 慕容嫣然道:“那白光乃是我爹爹的神念。他已知罗非来到此地,令阿狸去监察他。” 夏无神更觉吃惊:“小妹子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修为,竟能将神念实化,简直闻所未闻。我向来自负,直至此时,方才知晓自己如井底之蛙,于世上诸般事,所知如此之少。”道:“小妹子,那罗非的修为可是与你父亲相当?” 慕容嫣然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不过,想来是不及的,否则我爹爹也不会教阿狸去监视他。以我爹爹的修为,便是寻常神级高手窥视,也是轻易便能感知。” 夏无神又问了一些慕容嫣然家里的事情,慕容嫣然只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说,其他的却是不能说。 夏无神自知似这种隐世世家总有诸多规矩,轻易不能透露,倒也并不介怀。 日未过午,夏无神已抱着慕容嫣然奔出百余里,来到一个小集镇。 这镇子名为落凤坡,只因传说曾有一只凤凰落于此处而得名。 落凤坡已是姜国的地界,位于姜、楚二国接壤之地,距边陲重镇已不过数十里,乃是两国通商贸易的必经之地。 二人进得城里,只见南来北往的商贩,熙熙攘攘,果是繁华。 慕容嫣然见到了人烟之地,再不好让夏无神抱着,只得下来行走。 她从未来过凡人世界,此时见人们装扮各不想同,所操话音也大相庭径,还有各种新鲜玩意儿,都是在青丘从未见过的,一时目不暇接,看得不亦乐乎。 正玩闹间,慕容嫣然忽闻到一股香气,甚是沁人心脾,道:“无神哥哥,这是什么味道?怎么一闻到这香气,我的肚子便咕咕直响。” 她早已是饥肠辘辘,适才进入城里,见到许多生平未见的新鲜玩意,才忘了此事。此时闻到食物的香味,却更觉饥饿了。 夏无神笑道:“我也不知。不过,想来只有上等的美食佳酿才能发出此等香味。小妹子,你不是饿了么?咱们便敞开肚皮,去饱餐一顿。” 慕容嫣然当即拍手叫好。 他二人循着香气而去,走过两个街口,便见一座酒楼当街而立,招牌上写着“百里香”三个大字。夏无神赞道:“好一个‘百里香’!当真名不虚传。” 二人闻到酒香肉味自酒楼喷涌而出,又听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当下再耐不住,大跨步走了进去。 “无神哥哥,你且慢些,我快跟不上啦。”慕容嫣然跟在后面,一面疾步追赶,一面摇了摇头,叹道,“我当真并未说错。他见着好酒,便忘乎所以,什么也不顾啦。真是一个大酒鬼。”跟着夏无神,上得楼来。 二人席上坐定,夏无神只要了一大壶酒,一盘熟牛肉,慕容嫣然却叫了荤素四样菜色。 跑堂笑道:“二位可是还有朋友过来?”慕容嫣然奇道:“没有啦。你怎么这般问?” 跑堂道:“咱们这落凤坡处边陲之地,来往豪客甚多,俱是走南闯北的人物,大多雅量甚大,是以小店酒菜分量充足。二位只有两个人,怕是吃不来这许多。” 夏无神道:“店家,你这说的哪里话?怕我无银付账么?”跑堂赔笑道:“客官说笑了。” 慕容嫣然道:“店家,你就依我点的上菜。快些上菜,我肚子都饿扁啦。” 不一会儿,酒菜便送了上来。 跑堂端了两只大碗,一人斟了一碗酒,道:“酒菜已备齐,二位慢用。”说完,退了下去。 慕容嫣然端起酒碗,放在嘴边嗅了一下,皱眉道:“真是难闻。我爹爹的果酒可比这些好喝多啦。” 她见夏无神一碗接着一碗,已堪堪喝了四五碗,吐了吐舌头,嘀咕道:“喝那么多酒,肚子哪里装得了。人家都说酒囊饭袋,还真是……,呸,我怎么能这么说无神哥哥。” 夏无神见她于一旁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不禁好奇,问道:“小妹子,你说什么?” 慕容嫣然尴尬一笑,道:“没……没说什么。无神哥哥,咱们今晚便在此地住下可好?我方才听街上的小贩说这里今晚有花灯看,还有灯谜猜,好不热闹。我在青丘之时,曾听茶祖叔叔过,花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晚上与我去看花灯,好不好?” 夏无神心中暗忖:“我本想快些赶到神兵山庄,待她将山河剑取回,便去龙门客栈与青依姐姐相会。哪知这小妹子十分贪玩,如此这般,不知何时才到得神兵山庄。”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沉吟,怕他不答允,又道:“这茶祖叔叔是我家的客卿,他还有两个好友,酒神叔叔和棋圣叔叔。那酒神叔叔我曾与你说过,我叫他杜老头,和你一般,也十分爱喝酒。他日你去我家做客之时,我便引见你们认识。” 夏无神知今日之事,总是推脱不了,索性爽快答应,道:“也好,我晚上便陪你去看花灯。” 他说罢,心中却暗自寻思:“先前那阿狸只是她养的一个宠物,已是这等厉害。现今又来三个客卿,竟号称茶祖、酒神、棋圣,想来更不是寻常人物。” 二人正说话间,又有一男一女来到楼上。 那女子身着白衣,蒙着面纱,身材极是婀娜多姿。那男子生有尖尖的耳朵,深紫色皮肤中隐隐透着一股黑晕,银白的的头发垂及腰间,尤其面上一道疤痕,自眼角而至脸颊,凭添几分肃杀之气。 这二人来到楼上,选了角落处一个临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这二人非寻常人物!”夏无神心中一凛,又想最近高手频出,为免节外生枝,并未释放神念探查。 慕容嫣然低声道:“无神哥哥,这两个人好神气,是什么来头?” “我哪里晓得!”夏无神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有一股杀气传来,登觉骇然,赶忙伸手将慕容嫣然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护在身后,道,“小心,有杀气。” 他环顾四周,见方才上楼的刀疤男子胸膛一起一伏,原本尖尖的耳朵此时竟已立了起来,两只眼睛如野兽般紧紧盯着屋顶,暗道:“这人好厉害的感知!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 酒楼之中,一股浓烈的腐朽之气忽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这股气息来得甚是怪异,而且愈来愈浓。 夏无神见多识广,知这气息乃是死尸腐烂之时散发的气味,心中更觉惊骇:“此地怎会有如此浓郁的死亡气息?” 他正自思索,便听哐当一声响,只见两个身影纠缠一起,从屋顶破瓦而入,直摔在客堂中间的饭桌之上。桌椅本是树木造成,此时早被摔得粉碎。 他二人这一现身,登时惊动楼上楼下的酒客,纷纷惊叫:“打架啦!杀人啦!”皆抱头鼠窜而去。 那两人摔了下来,兀自分开,全不顾其他,立时又扭成一团。 那女子见到这二人,冷眸如刀,哼了一声,道:“哼!好一个武林城!好一个讲武堂!”话声未落,便见刀疤男子已拔出一柄短刀,抢身上前。 这两人本来纠缠一起,见刀疤男子上前,又双双向他扑了过去。 只见刀疤男子左刺右挑,前砍后劈,剑法中夹杂刀法,刀法中掺加棍法,未及十个回合,已经砍下一人手臂,跟着短刀直插另一人胸膛。 那条断了的手臂,还有被短刀插入胸膛之人,甚至天人五衰都未曾经历,便在顷刻间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那断了手臂之人,张着嘴巴,露出两颗黄澄澄的尖利牙齿,喘着粗气,面上尽是痛苦的神情,一双蓝色的眼睛直盯着刀疤男子,似乎在求饶,又仿佛在诀别。 刀疤男子却好似并未看见,提起短刀,向着断臂者走了过去,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那断臂者见刀疤男子提起短刀,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自知难免一死,索性把心一横,嘶吼一声,也不顾刀疤男子对着他的短刀,直扑了过来。 刀疤男子也没料到这人会做困兽之斗,不禁愣了一下,立时回过神来,短刀一挥,对着他的心口刺了过去。只听嗤地一声响,短刀瞬间刺入那人的胸膛。 章节目录 第34章 有女名洛仙 岂不料断臂者这一扑之势实在太猛,身体方才开始燃烧,就已经扑到了刀疤男子身前。 他高举剩下的一直胳膊,朝刀疤男子头上便砸了过去。刀疤男子见状,竟不躲避,反而用头迎将上去! 适值此时,断臂者的身体已经燃烧到了颈部,他见刀疤男子敢用头撞上自己的胳膊,也是一愣,却还没等做出反应,整个头颅已经燃烧殆尽。 那撞向刀疤男子的胳膊,失去了身体的支撑,被他脑袋这么一撞,也给撞得飞起,还没有落地,便已经化为灰烬了。 从刀疤男子朝这二人发起攻击,不过呼吸之间,便已经将他们毁尸灭迹。 他收起短刀时,转过头看了夏无神一眼,那眼神冷厉若寒冰,直冻得人心一阵一阵发悸。 夏无神看到地上多了出来的两堆灰烬,心中不觉生出几分惧意。虽说这二人修为只是寻常,但顷刻间灰飞烟灭,弹指间挫骨扬灰,手段不可谓不辛辣。 他瞥了刀疤男子一眼,寻思:“这人动作迅捷,出手狠辣无情,不知出自哪门哪派?” 慕容嫣然被夏无神挡在身后,并未见到事情经过,此时听打斗之声消逝,探出头看,道:“无神哥哥,方才陡然间出现的两个人呢?” 夏无神指着地上的灰烬,道:“已经死啦!那两堆灰烬便是。”心中甚是疑惑:“这两人的死法怎的这般怪异?” 慕容嫣然看着两堆灰烬,也甚感惊奇,问道:“无神哥哥,这两人怎么这般死法?莫非竟他们不是活物,怎会天人五衰都不经历?” 她口中所说的天人五衰,意指修道生灵寿命将尽时所出现的种种异象。 五衰有大五衰、小五衰两种。 小五衰乃平表之衰,五种表现分别为灵力之衰、衣表之衰、智慧之衰、悟性之衰、法华之衰,出现时暂不危及性命,但却是大五衰到来的征兆。 大五衰的五种表现分别为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 夏无神道:“小妹子,此事甚是蹊跷。这两人身上有一股腐朽之气,乃是死尸腐烂才有的气味。可若说他们已是死人,却又行动如常,伸手更是矫健。” 他说着,又看向刀疤男子,道,“兄台好厉害的手段!在下十分佩服,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刀疤男子恍若未闻,径直回到席上坐定,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慕容嫣然愤愤道:“无神哥哥,那人好生无礼。你诚意结交,他竟不予理睬。你快去打他的手板。” 不等夏无神说话,与刀疤男子同行的白衣女子站了起来,拱手为礼,道:“侠士莫怪。小女子洛仙,乃是罗兰国人。” 她指了指刀疤男子,道,“这是我的扈从,名为剑奴,也是罗兰国人,却是罗兰异族。他们这一族,信奉月亮,崇尚黑暗,性格耿直爽快,所以心中想着什么,口中便说什么。方才之事,并非剑奴有意无礼。乃是见侠士修为精湛,便以为是武林城派遣而来,追杀咱们的高手?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夏无神一怔,登时想起从前缥缈峰之事,心中暗忖:“原来这女子便是当初那女孩儿,玄冰宫主的弟子!”问道:“姑娘与武林城有何瓜葛?又怎知咱们不是自武林城而来?” 那自称洛仙的白衣女子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道:“这位姑娘我并不知晓,侠士却定不可能出自武林城。武林城虽广招天下高手,其中更不乏诸国异士,却独缺楚国修士。” 夏无神奇道:“敢问姑娘却是为何?” 洛仙道:“只因两年之前,姜国曾以商队在楚国被劫为由,挑起两国战争。此次战事来的突然,楚国毫无准备,被姜国打得措手不及,无数百姓惨遭屠戮,直至九天缥缈楼派遣高手增援,方才止歇战火。两国之间,可说有着国仇家恨。试问,楚国修士又怎会效力于武林城?” 夏无神叹道:“是啊。此战之后,我楚国元气大伤,再无力争雄天下。不过却未尝不是件好事!” 慕容嫣然道:“夏无神哥哥,你是楚国人,国家战事失利,你怎地却还说这是件好事呢?” 夏无神道:“小妹子,你居于世外桃源之境,家族乃是隐世的世家,自不知民间疾苦。现今天下,诸国争雄,各国都想做一统天下的霸主,成就不世之奇功。可因各国实力相当,实难说谁更厉害些。便说我楚国飞羽军,箭羽之术,冠绝天下。可是姜国的虎贲军,悍不畏死,堪称当世最彪悍的军队。这二者之间,究竟谁更胜一筹,怕是两国君主,也是难下定论。倘使两国刀兵再起,这两只威武之师交锋于战场,便不知道多少好男儿惨遭横死?” 夏无神说到此处,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道:小妹子,你可晓得打仗比的是什么?” 慕容嫣然摇了摇头,道:“打仗还能比什么,不就是看谁更厉害么?” 夏无神摇头道:“再厉害的人,也是要吃饭的。便是聚灵修士,不吃不喝,过没有?” 洛仙摇头道:“咱们罗兰国地处偏僻,我很少走出国门,此番乃是首次独自远行,于天下之事所知甚少,并不知青丘之地位于何处。” 她心中寻思:“适才听夏无神与她对话,说她家是隐世的世家。想来归隐已久,早不理江湖之事。” 慕容嫣然笑道:“你不知道,那也不打紧。反正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大家都忙着修炼,都没人陪我玩耍。洛仙姑娘,我看你这人很好说话,还请我和无神哥哥吃饭喝酒,以后咱们两个一起玩,好不好?” 洛仙暗道:“果是出自隐世的世家,行事全无半点心机,更不知晓人心险恶。看她双眼明眸传神,怎地模样却这般怪异?”笑道:“好啊。我身边正愁没有知心的姐妹,慕容妹子,咱们以后便以姐妹相称如何?” 慕容嫣然却摇头道:“不好。” 洛仙三人都觉一愣,奇道:“却是为何?” 夏无神道:“小妹子,方才不是自己说要找人家玩的么?怎么又要反悔?”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我哪有反悔。洛仙姐姐和我做姐妹,我心中可是很高兴的。” 又对洛仙道,“只是我连洛仙姐姐真面目都未见过,又怎算得姐妹?” 夏无神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端起一碗酒,不再说话。 洛仙笑道:“妹子勿怪,只因姐姐是女儿身,出门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而以面纱遮面。现今咱们既已是姐妹,又何须掩面?”说着,便要摘去面纱。 刀疤男子剑奴沉声道:“少主,不可!” 洛仙朝他打了个眼色,道,“我自有主张,你无需多言。”伸手将面纱摘了下来。 夏无神、慕容嫣然二人看她一眼,心下都不禁暗暗叫好:“好一名美貌女子。” 瞧她模样,不过碧玉年华,其肌肤细润如温玉,双目清澈似清水,神色间欲语还羞,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一颦一笑间有幽兰之姿,美得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夏无神心中暗自慨然:“初次见面,并未细看,想不到她竟如此貌美!” 慕容嫣然笑道:“姐姐原来生得这般美貌,难怪要带着面纱出门呢!” 洛仙笑道:“妹子谬赞了。妹子此番出入江湖,可是有事。” 她既知慕容嫣然乃是出自隐世之家,必然轻易不会现身江湖,如今竟在此地遇见,想是事出有因。 慕容嫣然道:“我去神兵山庄取一柄剑。”当下将山河剑的来历,以及如何折断之事都说了出来。她所知不多,只寥寥数语,便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完。 洛仙听罢,暗暗吃惊:“我倒是小觑了这新结交的小妹子。只说她家祖传的那柄山河剑,便已是如此惊世骇俗,取须弥山五轮之精而铸,便是寻常神级高手也不能企及。” 她心念急转,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妹子,你方才可是说,这山河剑须你家族长方能持之?” 慕容嫣然点头道:“是啊。山河剑乃是我家祖传的宝剑,世代相传,由族长掌管。” 洛仙又问道:“那妹子可有姐妹、兄弟?”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爹爹只我一个女儿。我修为这么低,若非如此,我爹爹也不会令我来取剑啦。” 洛仙笑道:“呵呵,果如我所料。妹子,姐姐事先恭喜你啦!” 慕容嫣然奇道:“我有什么好值得恭喜的?”见洛仙笑而不语,又问夏无神,道,“无神哥哥,你知道姐姐说的什么事么?” 时至此时,夏无神也已想明个中缘由,道:“洛仙姑娘的言下之意,想来是说你父亲所以令你来取回山河剑,便是要将族长的重任传给你啦!” 夏无神心中暗暗称奇:“且不论是离开不久的阿狸,还是小妹子口中的酒神等诸人,个个都身负惊世骇俗的修为。小妹子年纪既轻,修为更低,不过聚灵初阶的修为,他父亲怎会将族长之位传给她?” 慕容嫣然撇嘴道:“你们怎么净拿我寻开心?我爹爹春秋鼎盛,正当壮年,更别说修为、威望,在我青丘之地,都是无人可及。我年纪轻轻的,凭什么取而代之?” 洛仙道:“妹子,你可别多想。此事只是姐姐依你所言,做出这般推测而已。至于是否当真,我便不得而知了。” 慕容嫣然道:“算啦!算啦!你们别来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姐姐,你来楚国做什么?” 洛仙道:“妹子可曾听说过迷雾鬼林?”慕容嫣然摇了摇头,看向夏无神。 夏无神并不回答,只是问道:“洛仙姑娘莫非也是要去迷雾鬼林?” 洛仙点了点头,道:“正是。听夏兄言下之意,莫非与洛仙亦是殊途同归?” 章节目录 第35章 凝旒听秘语 夏无神摇头道,“这迷雾鬼林我倒是有所听闻。据说迷雾鬼林与须弥山遥相呼应,位处大陆至东,是东方险峻群山的西延部分。虽说是一片古老森林,却是山林交错,地势极其复杂。远而观之,其山体形态呈现出顶平而坡陡、而谷深,令人望而生畏。世人常说东方神秘,正是因为一座迷雾鬼林横卧其中,无法逾越。” 洛仙道:“夏兄所知甚博,洛仙佩服。敢问夏兄可曾听说十二月花?” 夏无神一愣,看了慕容嫣然一眼,道:“略有耳闻,却不知到底是何物。洛仙姑娘可是知道?” 慕容嫣然却是心下一沉,心中暗急,道:“莫非洛仙姐姐也是为了十二月花而来?” 洛仙道:“这乃是我祖上传下的秘辛,旁人并不晓得。相传古鱼国以东的迷雾鬼林之中,生有一种奇花。花瓣为红、绿、黄、蓝、白、黑、紫七色,名为十二月花。这种花生长在深山老林中,悬崖峭壁上,以吸食天地日月之精华而生。一百二十年才开一株花,不畏风雨严寒,花开一年而凋零,十二月花之名便是以此而来。” 慕容嫣然寻思:“爹爹令我带十二月花回去,却什么也不说与我知晓。现今不是洛仙姐姐,我还不知道这十二月花竟是这幅模样?哎,爹爹要我找十二月花,罗非也来找十二月花,现今洛仙姐姐想来也是为十二月花而来。这十二月花到底有那般好处,竟惹的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争相竞争。” 夏无神道:“既是姑娘祖上传下的秘辛,却又为何说与我等知晓?” 洛仙道:“实不相瞒,洛仙不辞辛苦,从罗兰国远道而来,便是为了十二月花。所以将此事相告,一来是洛仙十分钦佩夏兄的为人,以天下为己任,堪称侠之大者。二来我与慕容嫣然妹子既认了姐妹,便是一家人,又何须隐瞒?” 夏无神暗道:“她说的好不轻巧。这其中必有隐情。且不说她与小妹子是才认的姐妹,是否当得真,还是后话。再退而言之,便算她真当慕容嫣然是妹子,我可是外人。如此机密之事,轻易便让我知晓,委实不合乎常理。” 慕容嫣然道:“姐姐,那十二月花到底有何玄机,竟有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它?” 洛仙奇道:“难道妹妹知道还有别人也想得到这十二月花么?” 慕容嫣然点头道:“嗯。我爹爹的一个死对头,也来到了这里,据说是为了十二月花而来。”心中默道:“还有我,也是为了十二月花而来。只是这话却是说不得。” 洛仙问道:“你爹爹的死对头?他是怎么知晓十二月花的?” 慕容嫣然道:“他叫罗非,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与我爹爹作对。至于他是从哪里晓得十二月花的,那我就更加无从知晓啦。” 洛仙寻思:“这罗非我怎地从未听说?莫非也是隐世的世家?” 夏无神叹道:“洛仙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将如此秘密之事,说与我们听。其个中缘由,怕远不止如此简单吧。” 洛仙沉吟一会,道:“也罢。我便说与你听,又有何妨?其实,我到楚国已有月余。只因我初出国门,于国外之事十分好奇,尤其此番来古鱼国办事,途径姜国,便想去武林城瞧上一瞧。却哪知……” 慕容嫣然忽地叫道:“洛仙姐姐,方才那两个人进来之时,我曾听你说‘好一个武林城’,莫非他们竟是出自武林城?你还说无神哥哥是武林城派来追杀你们的,你难道与武林城有什么过节?” 洛仙点头道:“那两个人虽非出自武林城,却与武林城颇有渊源。至于我与武林城之间,倒是没什么过节,只是无意中晓得了他们的一些秘密。他们为防止消息外露,便派人追杀我们。先前那两人,便是其中一拨。” 夏无神指了指刀疤男子剑奴,道:“洛仙姑娘,夏无神有一事不明。之前与这位剑奴兄弟交战的二人,周身竟散发一股腐朽之气,这气息甚是奇特,乃是死尸方能发出。而且模样也颇为怪异,犬牙突出,蓝色的眼睛,要害被刺立时便化为灰烬。在下思虑良久,始终不明其理,不知姑娘是否知晓其中奥秘?” 洛仙叹道:“他们并非寻常凡人,而是僵尸!” 夏无神、慕容嫣然二人俱各一愣,奇道:“僵尸!那是什么东西?” 慕容嫣然心想:“我涂山氏为妖族之首,于天下妖族皆有详录,却未有僵尸一说,想来不是出自妖族。” 洛仙沉吟良久,道:“实不相瞒,我乃是罗兰国玄冰宫玄冰宫主的亲传弟子。方才与你们所说的十二月花之事,与接下来要说的僵尸之事,都是我玄冰宫的两大机密。此事在我玄冰宫只有我师尊玄冰宫主,以及我师兄刘陵和我知晓。” 慕容嫣然乃是出自须弥界,青丘涂山氏在须弥界中地位极是尊崇。 她虽年纪尚幼,见过的大人物着实不少,凡人世界趋之若鹜的神级高手,在他家中便不下十余位之多。此时听说玄冰宫,倒并未觉得如何。 夏无神亦甚是淡然,他早知此时与自己同席对饮的洛仙,乃是六大门派中玄冰宫宫主的亲传弟子,暗忖:“当日并不知他们师兄妹二人身份,后来才知那刘陵乃是罗兰国储君。既已如此,刘陵便算不得江湖人物,洛仙其实可算得是玄冰宫主唯一亲传弟子。适才又听剑奴称洛仙为少主,想来他日继承玄冰宫主衣钵传承的便是这位洛仙啦!” 修士收徒,一般分为四阶: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 记名弟子非正式弟子,只挂了个名而已,通常是门派招收,再分配下下来,主要负责料理饮食起居等杂务。 记名弟子倘使悟性突出,又或者做事勤恳,也会被收为正式弟子,便是外门弟子了。 外门弟子可以学到一些本派基本的功法,却无法得到绝学,以及门派供给的修炼资源。 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却大不相同,不仅可以修炼绝学,有门派的资源供给,更可以拜师学艺。 亲传弟子与内门弟子只是不同之处在于,内门弟子虽有师傅指点,却不能得其衣钵传承。 须知修士修为等级越高,绝学参悟便越是深刻,其传承便越是了得。 玄冰宫主身为罗兰国修炼圣地掌门,其修为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当今人境,再无比她更强者,与之相持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位宗派掌门了。 洛仙既为玄冰宫主的亲传弟子,若不生意外,他日玄冰宫主斩道成仙之后,便会为玄冰宫之主。 夏无神道:“素闻玄冰宫的大名,不想今日竟遇少宫主,真是三生有幸。” 洛仙道:“夏兄过奖了。你我年纪相仿,修为虽有差异,但我观夏兄气息厚重,且绵绵不绝,想来是十分深厚。我有师尊指点提携,又有师兄从旁督导,才有现在的功力。夏无神兄游侠出身,却更是难得。”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你干嘛叫洛仙姐姐做少宫主?她只说自己是玄冰宫的弟子,可没说是少宫主啊。” 慕容嫣然与夏无神虽相识未久,却知他行事老成持重,他既如此说,想来不会弄错,心中对洛仙不禁更添几分敬仰,道,“洛仙姐姐,想不到你竟是玄冰宫的少宫主,委实令人钦佩。我自来了人境,总是听说有许多大宗门,却从未见过,真好想去见识一下。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玄冰宫玩?” 洛仙一愣,寻思:“她说‘我自来了人境’,这话却是何意?莫非他竟不是人境之人!”她心存疑虑,转头看向剑奴。 剑奴微一摇头,传音道:“聚灵初阶的修为。非人,不知何物!” 洛仙心中暗骇:“剑奴虽只是聚灵修为,却极善感知,金丹之下,只有姜国的那位白泽将军方能胜他。此番竟连剑奴都不知慕容嫣然是何出身,真令人匪夷所思。我曾听师尊说过,异族要幻化人身,需结出金丹,可她分明只有聚灵修为。若说我探查有误,剑奴却不会出错,他亦如此说,当真怪哉!看来此事需回去问过师尊,才知个中奥秘。” 慕容嫣然听见洛仙二人的传音,心想:“糟啦!我方才说漏了嘴啦!洛仙姐姐心思当真敏捷,我只说错一句话,便怀疑我的身份。这个剑奴好不厉害,连我不是凡人都能感知。” 她轻咳一声,道:“洛仙姐姐,你方才说那两个人是僵尸,却是怎么回事?” 洛仙道:“此事本是我玄冰宫的祖传秘闻,我原以为传说之事,当不得真。不想自我来姜国后,竟果真遇见僵尸作祟,且与武林城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所以被武林城追杀,也正起源于此。”当下便将玄冰宫所载,有关僵尸之事,娓娓道来。 所谓僵尸一族,与龙族、妖族、兽族等异族都不一样,并非得天地精华孕育而生,乃起源于神兽——犼。 犼状如马而有鳞,口中喷火,鷙猛异常,是一切神兽、灵兽、恶兽的鼻祖,却是与创世神昊天并存的上古神兽。 传说昊天创世,将宇宙一分为二,轻者为天,沉者为地。 各族并立于天地之间,逐鹿天下。犼趁天下烽烟四起之际,霍乱人间。 昊天为维护天地秩序,出手阻止。他二人皆是能毁天灭地的古神,举手投足间,竟将天地打碎,化为三千世界。 昊天见状,心中恼怒顿生,使出无上神通,将犼封印起来。 须知犼乃是宇宙孕育而生,拥有堪称无敌的身躯,岂是昊天轻易封印得了?他唯恐犼破开封印,报复人间,便将犼的灵魂抽出,一分而三。 分裂后的犼的灵魂趁昊天不备,迅速逃离,使得即便是被称为创世神的昊天都束手无策。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犼曾经向昊天要了一根神树的树枝,而此时的神树树枝接触到犼的血液后,居然慢慢的钻入犼的体内,成为新的灵魂,占据犼的身体,成为僵尸一族的始祖,便是僵尸真祖。 僵尸真祖始创僵尸一族,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浪荡无依、流离失所,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 夏无神奇道:“那僵尸真祖是谁?” 洛仙摇头道:“咱们玄冰宫记载的,便只有这些了。那僵尸真祖起源于神兽犼,想必十分厉害,或者不在我人境,也未可知。” 慕容嫣然道:“姐姐,倘使那僵尸真祖不在人境,那你又说方才的那两个人是僵尸,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洛仙尴尬一笑,道:“这个我便不得而知了。我只听师尊说过,自有僵尸真祖而始,世间常有僵尸作祟。只是每回出现的僵尸,实力俱都稀松平常,不值一提,所以我便作此猜测。” 夏无神叹道:“原来须弥界之下的三千世界,竟是这样来的。似昊天这等修为的神灵,不知须弥界中,可还有一二?” 他一面说,一面饮了一大碗酒,道,“少宫主,那你又是为何遭到僵尸追杀的?” 慕容嫣然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洛仙姐姐,这僵尸一族干嘛要追杀你?” 洛仙道:“此时说来话长,还得从我刚到姜国说起。我是玄冰宫主的亲传弟子,更是玄冰宫少宫主,本来到了姜国,礼节之上,当去武林城拜访。只是我此番乃是奉师命秘密行事,不可节外生枝,便一路向东,赶往迷雾鬼林。” 原来洛仙与剑奴二人自离了罗兰国,便取道姜国国,走官道而行。 其时,天色渐晚,二人见有一家客栈,名为龙门客栈。正是夏无神与夏侯楚欣初遇的那间客栈。 洛仙一路疲倦,与剑奴商议之后,决定在此歇息一晚,养足了精神,翌日再进迷雾鬼林。 他二人进到饭店,见饭店之中,天南地北,各式样的人皆有。 章节目录 第36章 其亡也忽焉 洛仙心生疑窦:“这龙门客栈乃是荒野之地,怎的如此热闹?”叫来酒保,询问之下,方才得知。 原来这龙门客栈位处楚国与姜国接壤之地。此处东去五百里路,又是迷雾鬼林。 相传迷雾鬼林之中,常有似狼的怪物出来伤人,是以往来行旅客商,到了晚间,便不再赶路,都在此处歇脚。 饭店之中,逐渐热闹起来。一个楚国国口音的汉子喝了几碗酒,性情大发,高声道:“我在楚国之时,便已风闻姜国强盗横行。此番来到姜国,却并未见到一个,到底传闻并不足取信。” 又有一个姜国人大声回应,道:“老兄此言甚是,也算为我姜国千万国人说了句公道话。兄弟在此谢过啦。” 楚国人道:“承让了。兄弟,我本是楚国人,此番来姜国经商,来此之前,可谓提心吊胆,但富贵险中求,心中总想着过安生日子,如何换得金银满盆。只是来此之后,却只见姜国民风淳朴,可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全不似传言中的不堪,却是作何道理?” 洛仙寻思:“我素来不喜经商之人勾心斗角的肮脏手段,但那楚国人直言不讳,没有那些奸商的丑恶嘴脸,也并不如何令人生厌。” 这一路之上,她多闻姜国之事,都说姜国匪患严重,也只当果真如此,此时见传闻与事实不符,好奇更甚,倾耳细听。 只听姜国人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从前,我姜国依仗武林城庇护,虽说不上霸绝四方,倒也国力昌盛,百姓安居。只是自从两年之前,姜国与楚国一战之后,武林城元气大伤,以休养生息为由,与姜国泾渭自明,再不往来。若只是如此,咱们姜国自甘堕落,成如今这般模样,倒也怪旁人不得。只是这十余年,国内不断有僵尸作祟,死伤无数,使得国民人人自危,每日心惊胆战。平日里不敢出门,又怕见生人,唯恐是僵尸来犯。如此以往,秋来夏去,终于误了生产,生计没了来路,只得落草为寇。” 他这一席话,只惹来一阵叹息。 楚国人道:“我等百姓愚昧,于国家之事不敢多言。当年一战,各有胜负,咱们两国谁也没占着便宜,唉,只是苦了两国百姓。” 他说着,不禁摇了摇头,又道,“僵尸之事,我在楚国也偶有听闻。据说僵尸不死不灭,刀剑伤之无损,水火浸之无害,却不知是也不是?” 姜国人道:“这位兄台说得在理。咱们今日不提国事,只说僵尸之祸。僵尸一族与我们凡人不同,浑身铜皮铁骨,动起手来,只他伤你的份。” 这人说罢,便拉开胸口的衣襟,三条深黑色的疮疤显露出来。 众人见那疮疤深入肌肤,腐肉结疮,令人见之作呕,不禁相顾骇然。 听他续道:“我这伤口便是被僵尸的指甲划伤的。僵尸有尸毒,便是指甲之上,也是奇毒无比。亏得我救治及时,不然着了他的道,怕是性命难保。只是这伤疤却跟定了我,只须天色变幻,刮风下雨之时,胸口就疼痛难耐,令人好不难熬。” 众人不由得又仔细看了一眼他胸膛上的疮疤,都不禁咋舌。 楚国人道:“我在楚国,却曾听说姜国有僵尸为祸,却不知竟如此可畏可怖。兄台,你们姜国对付僵尸都使些什么法子,说出来大伙听听。他日倘使哪个时运不济,遇见僵尸,也好有保命的法子。” 众人听得这话,皆纷纷攘攘起来。 楚国人行商出身,南州北县,惯与人打交道,见姜国人面色迟疑,命酒保打来两斤白酒,道:“我与兄台相识于江湖,也算有缘。兄弟走南闯北,爱结交朋友。若兄台瞧得上兄弟这号人,今日这顿酒钱便算兄弟的如何?” 姜国人也不推辞,喝了一大碗白酒,意兴更增,道:“吃了你的酒肉,要不说也不成啦。今日得遇兄台,也是有缘。吃了几碗酒,更算好朋友。若是平常之时,我该当备好酒菜,请兄台到家里吃酒才是。” 他叹息一声,又道,“只是家乡惨遭僵尸荼毒,如今是回不去了。” 洛仙暗赞:“都说行商之人,奸诈狡猾,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又想,“武林城莫非生了什么变故,竟连姜国之事已置之不理?” 她心中存疑,忍不住问道:“姜国民风刁蛮,却原来起源于此。姜国的那位大哥,你们姜国的王室难道也放任不理么?” 姜国人惨笑道:“姑娘却是高看在下了。这王室之事,我等平民百姓又哪里知道?” 又对楚国人道,“适才这位兄台说到对付僵尸的法子,我姜国百姓或多或少都晓得一些。若是似我这般,给僵尸的指甲划伤的,只需以糯米敷之,待毒气散尽便可。倘使要杀死僵尸,须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再放火烧之。” 客栈之中,尚有不少姜国人。 其中便有亲身经历者,听到此处,想起曾经之事,凄惨之状,犹自历历在目,道:“放火烧之,啧啧之声,血涌骨鸣,当真惨不忍睹。” 楚国人道:“这位兄台所言却又不对。咱们可怜僵尸死状凄惨,但倘使不将之杀死,终归又是害了咱们自己。” 众人闻言,都暗暗点头:“还是人家生意人看得通透。” 却听这人又道:“我曾听说姜国以北,楚国以南,尚有一个小国,名为古鱼。这古鱼国人口不多,不过数万,却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据说也是僵尸所为,不知是也不是?” 姜国人点头道:“正是如此。古鱼国上下数万人,皆为僵尸所害,如今已不复存在。我姜国人人尽知此事。只是惨事生在古鱼国之时,我姜国并无僵尸为祸。僵尸又委实厉害,我等寻常百姓心有畏惧,个个将此事藏在心底,敢怒不敢言。” 诸人得此言,俱都骇然。 洛仙虽是女儿身,却是江湖儿女,在她心底,总有一股豪情。此时听得这话,只觉怒从心中起,猛一拍桌子,铮铮怒道:“天下竟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且不说江湖之中,仇家滋事寻仇,绝户灭门已是大违天和,便是两国交锋,血流千里,伏尸百万,也是情理可宥。此等毒辣手段,直可谓天人共愤。我洛仙在此立下誓言,但教我气息犹在,必屠尽天下僵尸。” 饭店之中,众人为她英气所慑,一时间拍案喝彩之声四起。 姜国人倒了一碗酒,站起身,道:“便此一言,当饮三大碗酒。只是侠女乃是女儿身,这三碗酒便由在下代劳啦。” 洛仙站起身,倒了一碗酒,道:“女儿身怎么了?难道女儿身难道便不能斩奸除恶?女儿身难道便不能匡扶正义?殊不知玄冰宫主以女儿之身,与天下英雄争比肩?” 她心中想起师尊,更觉胸中豪气激荡,当下与那姜国人同饮了三碗酒,道:“我辈身为武者,比寻常人当多担一份责任,自必以天下为己任。” 姜国人道:“女侠胸怀天下,远非我等世俗之人所比。请恕在下鲁莽。” 洛仙道:“这位大哥严重了。方才听大哥所言,古鱼国之事,你说你姜国人人皆知,却是怎么回事?” 姜国人摇了摇头,沉吟道:“古鱼国之事,倒并非我亲眼目睹,乃是我姜国靖守边境的一位将军所见。当时那位将军带兵巡视边界,见到古鱼国遭逢大难,心中大骇,赶忙调集兵士,想要探查究竟。哪知他赶到之时,古鱼国已是尸横遍野,举国上下,无一生还。” 又一名姜国的矮小汉子却摇头道:“这位兄台所言,虽非虚言,却有疏漏。” 姜国人气道:“你是什么人,竟在此大言炎炎?须知此事我姜国尽人皆知。我到底有何疏漏,你且说来听听。” 洛仙点头道:“正是如此。你说他所言不实,有何凭证,尽可说出。” 那矮汉子叹道:“古鱼国虽惨遭屠戮,却并未死绝,仍有一人一狼存活于世,只是不明下落而已。” 洛仙奇道:“一人一狼?” 矮汉子点头道:“古鱼国毗邻极北冥海,众所周知,冥海有夔牛为祸。夔牛状如牛,苍身而无角,虽是独脚,却甚是凶猛。其吼声如雷,擅使风雨,人畜不敢近身。古鱼国人与夔牛为邻,常有摩擦,是以每家每户都养狼,狼性狡黠,又凶猛彪悍。与狼为伍,只为抵御夔牛生事。” 至于此节,洛仙与那楚国人都并不知情,姜国人却知之甚详,见他所说属实,也不与他争论,只是坐着喝酒。 矮汉子喝了口酒,道:“当时姜国那位将军赶到之时,古鱼国之人确几已死绝,但仍有一名老者重伤倒地,并未死去。在他身旁,还有一头大狼正与一只僵尸做生死相搏。”那大狼形状较一般狼要大出许多,牙尖爪利,凶猛异常。饶是如此,这一人一狼依然不能伤害那僵尸半分。姜国赶来的将军看得分明,那僵尸身体之上长有浓郁的白色体毛。我姜国人久与僵尸为敌,于僵尸秉性都知之甚多,想来一听我讲述,便知道这僵尸属于僵尸一族中的毛僵一脉。” 听到此处,姜国人不禁叹道:“原来事情详情竟是如此,我等虽知古鱼国为僵尸覆灭,却不知有毛僵行凶。” 洛仙道:“那毛僵是什么,也是僵尸么?” 姜国人道:“毛僵乃是僵尸中的一种,是出了名的铜尸铁骨。” 洛仙奇道:“难道僵尸竟还分不同种族?” 姜国人点头道:“我等所知甚少,只知僵尸之中有毛僵、飞僵两种。” 矮汉子道:“侠女有所不知,这僵尸乃是僵尸真祖以怨恨之力创造。自从僵尸之祖以下,尚有八种僵尸,分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这其中游尸、伏尸、不化骨,乃是咱们凡人死尸沾染了僵尸的尸毒变异而成。他们并无思想,只有无意识的躯体,不能修炼法术,凭着自己的本能去行动,也就是俗话说的行尸走肉。它们以鼠兔蝙蝠之类小型动物的血为食。我姜国的僵尸之患,多为毛僵所为。” 洛仙寻思:“这矮汉子怕非寻常人物!他竟知世上有僵尸之祖这一号人物,还十分清楚僵尸的品种,便是我玄冰宫的秘辛,也未有如此详尽。” 当下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更觉吃惊:“怎地全无修为!难道果是一介凡人?” 矮汉子续道:“飞僵后背生有两块类似于蝙蝠翅膀的翼膜,天生即可飞行。以僵尸而论,一般只有修炼千年的高级僵尸才可飞行。飞僵可以修炼法术,乃是所有僵尸中最为厉害的一种。不过,正因为能力突出,飞僵在数量上十分罕有。毛僵在我姜国为祸,常有游侠挺身而出。毛僵不敌之时,飞僵便会出现救援。” 姜国人道:“不错,正是如此!在我姜国害人的,正是这两种僵尸。兄台对僵尸之事,竟了若指掌,在下十分佩服。” 矮汉子谦逊几句,又道:“紫僵,顾名思义,指的是尸气呈紫色那种。紫僵的血液与尸气一样都呈紫色,毒性强大,对各种毒物都有免疫。强烈运功时,身体呈现紫色,带起的尸气,随着功力的增加,尸气带有的紫气会越浓。与飞僵一样,紫僵也可以修炼而使用法术,只是不擅飞行。白僵和绿僵,基本特征与紫僵相同,相对紫僵而言,没有毒性,对各种毒物也没有免疫。” 他喝了一碗酒,又道,“至于毛僵,适才这位兄台已说过,乃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究其原因,却是因其在运功时,身上会长出浓郁的体毛,形成相当于护甲的保护层。毛僵不能修炼法术,并无很复杂的思维模式,但体术很是厉害,以身体坚强著称,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毛僵有长白毛和黑毛两种,咱们通常称之黑凶和白凶,白凶比黑凶的要厉害得多。” 章节目录 第37章 乃遭此厄祸 洛仙叹道:“僵尸一族,当真不可小觑!小女子有一事不解,还请先生赐教?” 矮汉子笑道:“在下不过区区一个世俗之人,怎当得侠女‘先生’之称?在下姓姚名广道,侠女叫在下姚广道便可。不知侠女有何事不明?却不知帮不帮得了侠女。” 洛仙心想:“这名字可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取得出来。这人果是不同寻常,只不知是何出处。”道:“咱们江湖儿女,自不拘小节。小女子得师尊赐名洛仙,姚广道先生叫我洛仙便可。姚广道先生,适才听你们所言,贵国僵尸为害久矣,更有游侠仗义出手,怎未听说武林城有高手除害。据我说知,贵国的武林城招贤纳士,尽多能人异士。讲武堂为武林城执牛耳者,更是英才济济。” 矮汉子姚广道嗤笑一声,道:“若是从前之时,我等百姓自是不惧他僵尸一族。武林城为我姜国砥柱,保境安民,哪容得他僵尸横行?只是这十余年来,武林城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竟弃国家不顾,更怎会理你百姓之事。” 之前那姜国人也道:“是啊。只听说他们整日价的招揽高手,又不见出来行走江湖。如此倒也罢了,就怕僵尸之事与他们有所牵连。我姜国危矣。” 店中姜国诸人听得此话,登时毛骨悚然,皆沉默不言。 须知武林城在姜国地位何等尊崇,且不说其中高手如云,便是朝中武将,亦大多出自于此。 倘使僵尸之事,果是武林城于背后操纵,待事情揭露,武林城与朝廷之间必不相容。 朝廷兵多财足,武林城个个身负绝艺,届时两者相争,不论谁胜谁负,都将使国家衰败,百姓饱受战火之苦。 姚广道道:“国家之事,自有君主与臣子操心,什么时候轮到咱们老百姓说三道四啦!” 楚国人附和道:“是啊!咱们想了也是白想,难道他们做君主的,还能听咱们百姓之言。兄台,咱们接着说古鱼国之事罢。” 洛仙暗自盘算:“武林城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待取了十二月花,便绕道去武林城看看。”道:“姚广道先生,那一人一狼与毛僵相搏,结果如何?” 姚广道道:“那毛僵虽然厉害,却并不与大狼正面为敌,只嗅着血腥之气,不停向老者靠拢。大狼百般阻挠,偏不让它靠近老者。 将军瞧这模样,便知这大狼护着老者。时候稍长,毛僵终于忍受不住大狼百般阻挠,与它正面冲突起来。 我等皆知,毛僵在僵尸一族中,虽以防御悍然著称,自身却有极大缺陷,便是臂腿不能弯曲,只能跳跃行走。不然任凭那大狼多么凶悍,又岂能长时间抵挡毛僵的攻击!便算如此,大狼在毛僵强大的防御之下,也逐渐支撑不住了。 大狼到底只是普通生灵,并无强大的力量,毛僵又对身体攻击免疫,能支撑如此之久,已实属不易了。 大狼知道毛僵厉害,见他采取正面攻势,赶忙闪躲在一旁。待毛僵朝那老者跳跃过去,野狼又从侧面扑了过来。如此反复,使得毛僵始终不能近得老者身旁。” 众人听到此处,有人赞大狼机灵,又有人赞大狼忠心护住,更有人怒骂僵尸凶残。 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将姚广道的说话之声压了下去。 洛仙干咳几声,道:“酒保,给这位先生再打五斤白酒,算在我的账上。”声音并不甚大,却将众人喧嚣之声俱都盖过,清晰传入耳中。 众人心中一凛:“先前只道她区区一名女子,能有何本事,不过口出狂言而已。现今看来,原来确有几分真本事。” 姚广道端起酒,敬洛仙一碗,叹道:“洛仙姑娘修为精持,果是高人。只是古鱼国那老者,亦或是姜国的将军,却并无你这等修为,否则也可幸免于难。” 他叹息一声,又道,“那毛僵也不是傻子,毕竟修炼到这等地步,也不是寻常行尸走肉可比得。在大狼反复多次阻挠之后,毛僵趁着大狼防备之心渐而减弱,竟然在它跃起之后,才到身侧之时,猛地一个转身,一只手掌用力拍在了大狼胸膛之上……” 此间众人听他叙说,为古鱼国的惨烈之事所感,不觉已沉浸其中,深恨僵尸的手段辛辣决绝。这时听到大狼受袭,不觉惊呼出声。 洛仙急道:“那大狼怎样了?” 姚广道道:“毛僵凭着身体的强硬,以及蓄聚已久的力量,这一掌竟将大狼打得膛穿骨裂,倒地不起。毛僵见大狼终于都倒下,便不再理会它,径直朝老者跳了过去。 大狼虽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却并未死去。它见毛僵朝着老者跳去,呻吟了几声,四肢猛地用力,身体还没站起来,就已经跃到了毛僵身侧,死死咬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他的手臂被大狼死死咬住,不能挣脱,另一只手臂拍打过来。大狼的力气早在方才这最后一击之中已然用尽,本身也只是肉体凡胎,怎禁得住毛僵这情急之下的凶猛一击,立时骨骼碎裂,奄奄一息,只待就死了。” 他说到此处,眼眶渐而红润,连喝两大碗酒,吃了几块牛肉,道:“我姜国的将军见大狼马上便要死去,仍是一口死咬住毛僵手臂,心中也不禁钦服。只见大狼身子悬在半空,眼睛徐徐转动,看向老者,目光之中多了几分颜色,颇有离别愁苦之意。老者见此情景,悲愤交加,一时急火攻心,晕倒过去。” 洛仙叹:“那大狼虽是畜生,却忠心护主,委实令人可敬可佩。姚先生,我有一事不明,却不知该讲不该讲。” 姚广道方才见到她仗义执言,声音力压众人,知他本领高强,心中甚是钦服,拱手道:“洛仙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洛仙道:“你所见所闻,依我想来,必是出自姜国那位将军,亦或是其手下兵士之口,对也不对?” 姚广道点头道:“正是如此。” 洛仙奇道:“既是如此,你说得这般详尽,想来当时那将军与僵尸相距不远。他见老者性命危急,怎的不去救他,莫非是怕了僵尸不成?” 众人看了她一眼,俱想:“这姑娘心思敏捷,所问之事,亦是我等心中所想。” 姚广道闻言,顿时颓然垂首,沉吟良久,道:“那将军并非不去救老者。只是僵尸之事,实在骇人听闻。洛仙姑娘有所不知,僵尸杀人非凭刀剑之利,却是以口中犬牙咬人脖颈血脉,使人流血而死,其死状极为诡异。纵使将军久经战阵,见惯生死,陡然间见到如此死法,还是一国之众,心中又岂能不骇怕。虽是有心相救,却终究不敢与之为敌。” 洛仙见状,心念一动,轻声道:“姚先生切莫在意,小女子言语无状,说错了话,在此赔罪了。” 姚广道摇头道:“姑娘性格直爽,所言又在理,在下怎会见怪。只是当时之事,倒也须怪不得那位将军。” 洛仙点头道:“先生所言正是。须知世人爱夸夸其谈,当真事到临头之际,未必便有几人及得上那位将军。请先生再说。” 姚广道瞧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感激之色,道:“那将军为大狼忠烈所感,又不忍老者惨遭屠戮,决心相救于他。可须知道他虽为将,手下兵卒无数,也只是凡人之躯体,如何是毛僵的对手。正彷徨无计之时,见到不远处有个山洞。将军不及多想,趁着毛僵尚未来到老者跟前,下令一队兵士困住了毛僵,自己则飞快跑过去,背负老者躲进了山洞。” 他叹息一声,又道:“只可惜了那一队兵士,都是铁铮铮的汉子。不过片刻功夫,全死在毛僵手下。毛僵杀了兵士,循着血腥之气,竟跟在将军后面,也来到洞口。 将军见毛僵跟着赶来,心中一凛,这山洞虽可以限制毛僵的动作,可毛僵毕竟不是一般的僵尸,先不说老者已经重伤垂危,就凭毛僵那强横的防御,便是自己所不能击溃了。 将军在洞中正苦思破敌之计,哪料毛僵方才来到洞口,忽听一声长啸,在洞口跳跃几下,竟就此离去。 将军想不通个中缘由,又等了一会,再看情形,毛僵果然退去,总算放下心来。 再去看老者,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将军来此,本不是来救人,身上也未带草药。该是老者命不该绝! 将军正要放弃之时,无意中看到洞中往里不远处,竟生长着一株灵芝,看成色,估摸生长于此已有百年时间。 他赶紧摘了下来,给老者食之,终于救得他的性命。将军救了老者性命,见他可怜,本想将他带回家中。岂不料那老者竟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抱着奄奄一息的大狼,投东面而去。” 话至此时,饭店中已有不少人涓然泪下。 洛仙有感于古鱼国的惨况,心中恨恨,道:“这朗朗乾坤,总有那许多不平之事。古鱼虽是边陲小国,不过数万人,却在旦夕之间,举国覆灭,真令人可悲可叹。真不知须何年何月,才得安乐世界。” 姚广道喝了一碗酒,沉吟半响,又道:“还有一件事,索性今日便一起说了罢。你们可知那姜国将军后来如何?” 洛仙奇道:“后来怎样?古鱼国举国覆灭,姜国边境少一敌对,莫非将军竟因此升官进爵?” 姚广道摇了摇头,叹道:“将军回家之后,未过几日,也被僵尸所害。” 众人听得这话,俱都膛目结舌,一时无语。 洛仙与剑奴对望一眼,心中好奇更甚,道:“那将军怎么也被僵尸杀了?” 姚广道正色道:“方才我所说的那姜国将军,便是家兄。家兄救了老者,回到家中,终于还是被僵尸所害。我本该屠尽僵尸,为家兄复仇血恨,只是本领低微,唯恐大仇未报,已被僵尸杀了。自家兄身故,我游历四方,原想拜师学艺,功成之后,方思复仇之计,岂不料辗转数年,终究一事无成。” 洛仙心道:“难怪他于僵尸之事知之甚详,原来有次深仇大恨。”道:“姚先生,你说那将军是你兄长,也被僵尸杀害,却是怎么回事?” 姚广道道:“事后家兄回到家中,只是沉闷不乐,躲在书房,饭也不吃,水也不饮。我去书房劝导,费尽口水,他这才将古鱼国之事说与我知。” 姚广道想起从前之事,泪迸肠绝,过了半响,这才收住情绪,缓缓说道:“当时,我正与大哥在书房说话,忽听得一声怪叫,跟着便有一团黑色活物从墙角的屋顶俯冲了下来。 只见它扑着双翅膀,直奔大哥而去。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尸气,瞬间充塞了整个房间。待我回过神来,大哥已经和那团东西交上了手。 大哥的功夫,我向来是十分钦佩的。大哥自寻常兵士而至一方将领,全凭着武艺高强,悍不畏死,立下无数战功。 只须不是金丹境的大修,寻常人物都不是对手。我当时心中想着,还是不要上去为好,免得给大哥添乱了。却哪知……哪知……终究是害了大哥。” 说到此处,又是老泪纵横,颤声道:“那团活物扑到大哥身前之时,翅膀已经收了起来,双手平伸,一只脚正踢向大哥。 大哥也没料到在自己的书房之内,会忽然有人朝他发起偷袭。也亏他反应灵敏,见那东西踢腿过来,赶忙伸手格挡。 岂不料那东西这踢腿之势,竟然凌厉异常,大哥居然抵挡不住,被它踢得直飞了出去,撞在书架之上。 这一撞,不只书架全部四散开来,墙上也被大哥撞出一个凹槽,几欲崩塌。 大哥撞在墙上,一个懒驴打滚,顺势滚到书房中间,逃脱了那东西的攻击范畴。那东西见大哥逃脱,立刻转过身来,一双绿色的眼睛杀气腾腾,死死的盯住了大哥。” 姚广道指着自己的牙齿,道:“我见着他的僵尸牙,正腾腾冒着热气。大哥肯定是打不过了,我却又不知该不该帮忙。凭我的本事,只怕还是大哥的累赘。” 章节目录 第38章 酒市问布衣 姚广道说着,连着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直将脸颊扇得红肿,道,“倘使我那时上去与大哥联手,未必便不能将僵尸杀死。我真是该死,该千刀万剐。” 众人见他这般悔恨,想要劝说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姚广道道:“正在我手足无措之时,便见着大哥扑向僵尸。那僵尸哪里想到大哥居然敢朝他发起攻击,惊诧之下,躲避不及,被大哥扑倒。两人纠缠一起,滚向墙角。 我见大哥抱住僵尸,心想机不可失,趁他现在动弹不得,抢上前去,奋力一脚,便踢在僵尸的胸膛之上。僵尸虽然行动受制,却并未受伤,被我踢了一脚之后,马上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我。那眼神泛着绿光,实在可怕之极。” 楚国人道:“我在楚国之事,偶有听人说起僵尸,又说是黄色眼睛的,有说是蓝色眼睛的,现今你竟说是绿色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姚广道道:“兄台有所不知,僵尸其实也分等级,据说是按眼睛颜色区分,只是具体怎么区分,我却不得而知了。” 旁人见那楚国人总是插话,纷纷叫嚷起来,道:“你这人好生无趣,怎么满腹疑窦,有什么不晓得的,待说完了故事,你二人再慢慢去聊。” 姚广道续道:“大哥见僵尸望向我,忽地大声喊道:‘快走!噗……’话未说完,那僵尸已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肘用力撞在大哥小腹之上。 大哥被他这一撞,腹中吃痛,顿时吐出一口鲜血。我正想上前,却见到那僵尸已经挣脱大哥的囚禁,一手掐住了大哥的脖子,另一只手直插入他的胸膛之中。 甚至大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敢多想,心中已然害怕到了极点,知道再不快走,怕是终于连自己也会被他杀掉。 走出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见着僵尸正疯狂地咬着大哥的肩膀,绿色的眼睛却分明望着我!大哥的身体缩成一团,死死地紧箍着僵尸的身体,使它的翅膀无法伸展开。” 姚广道颓然道:“我不记得跑了多久,也不晓得跑了多远,只记得大哥终于还是死了,却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死法。大哥平日总说,为将者,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足矣。” 他叹息一声,续道,“哎,僵尸一族果然厉害!只用了几个回合,就杀了大哥。现今想起,惊惧之意仍是只增不减。”说罢,连喝两大碗酒,犹自神情悲愤。 之前与他拌嘴的姜国人端了一碗酒,走将过来,躬身道:“兄台,适才言语冲撞,多有得罪,只一碗浊酒,全当赔罪。” 姚广道不受他大礼,躲到一旁,也倒了碗酒,两人一饮而尽。 姚广道坐回席上,将酒碗斟满,过了一会,道:“洛仙姑娘,我听你口音似是罗兰国人?” 洛仙点头道:“小女子正是自罗兰而来。姚广道先生如此发问,可是有事?” 姚广道道:“在下想向姑娘打听一人,不知姑娘可曾见过?” 洛仙道:“你且说说,那人姓甚名谁,长得是什么模样?” 姚广道道:“那人的姓名我并不知晓,只知他白发金瞳,容貌甚是雄伟,该是聚灵境的修为。他本是楚国人,但性格跳脱,爱四处游玩。姑娘自罗兰国而来,必取道楚国,不知可曾听说此人?” 洛仙寻思:“他说的这人,不过是聚灵境的修为,实在寻常,我却从哪里知晓?” 她摇了摇头,道:“我确实经楚国而来,可是并未见过你所说之人。姚先生,你既要寻此人,怎地不知他的姓名?” 姚广道暗道:“我以占星之术推演天机,算出这几日小师弟便会东来。怎地我在此等候数日,仍不见他的身影?莫非是我演算出错?这占星之术极尽奥妙,我半道出家,研习时日尚短,始终不能一窥全貌。倘使师傅在此,凭他的造诣,轻易便能推算出小师弟现今身在何处。” 洛仙见姚广道沉吟不语,叫道:“姚先生,你要找的那人,可是九天飘渺楼的弟子?家师与九天缥缈楼的掌门以及几位供奉先生,都有些交情,是我的前辈师叔,可是需要我传讯查询?” 姚广道摇头道:“我要找的人是我小师弟,乃是我师傅游历天下之时收的关门弟子。我从未见过他,只从师傅的口中听过他的模样。” 他心念一转,寻思:“她说她师傅与九天飘渺楼的掌门以及供奉交好,莫非她竟是玄冰宫弟子?须知九天飘渺楼的掌门在江湖中地位何等崇高,已是无以复加,能与之平辈论交的,也就只有诸国些什么。 不一会说完,又将铜钱放入龟壳,照着方才那般,摇晃数次后倒出。如此反复,十余次后,说了一句:“成啦!”又将龟壳与铜钱收了起来。 洛仙暗道:“这龟壳卜卦之法,我倒曾听说。古时曾有巫师一道,专门以此术为帝王卜卦,预知国家大事。据说乃是以龟平板钻孔,再引火烧之,而后根据龟壳的裂纹,可预知天命。只是似他这般,将铜钱放入龟壳之中卜卦,却闻所未闻。” 洛仙问道:“姚先生,龟壳卜卦之法,我略有耳闻,怎地与你所使颇有不同?” 姚广道笑道:“洛仙姑娘,俗话说天圆地方,你且看这乌龟,背甲隆起像天,腹甲平坦如地,岂不正好似天地一般?须知乌龟可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灵物。古人所以以其壳来预知存亡兴衰,便正是为此。我这卜卦之法,旁人自不知晓,乃是家师所创,与古人火烧龟壳之法殊途同归。” 洛仙道:“那你占卜到什么?” 姚广道道:“此话暂且不提。我只问姑娘,可是罗兰国玄冰宫之人,更是玄冰宫主的弟子?此番东来,却是为了一株名为‘十二月花’的奇花而来?” 洛仙暗觉骇然,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是先生卜算出来的?” 姚广道摇头道:“非也,乃是我从姑娘的言行之中,猜测出来。姑娘谈吐中有罗兰国口音,又说你师傅与九天飘渺楼的掌门以及供奉交好,天下能与之论交的,还有几人?” 洛仙道:“不错,我师尊正是玄冰宫主。” 姚广道正色道:“原来姑娘竟是玄冰宫少主,请恕在下失礼。” 洛仙道:“先生客气了。洛仙初入江湖,未立半点功德,所倚者,不过是师尊之名,实不足道也。先生能猜中我是玄冰宫弟子,尚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何得知我是为十二月花而来?莫非是卜卦得知?” 姚广道道:“我知道你们玄冰宫有一些秘辛,其中一条,说的便是十二月花之事。” 洛仙面色陡变,急道:“此等机密之事,你是如何得知?便是我玄冰宫中,也只有我师尊与我二人知晓。” 话声甫毕,便听哐当一声响,剑奴竟将短刀抽出,拍打在桌面,双眼紧盯着姚广道。 这一下变故,只在瞬息间发生,姚广道虽曾在军中行事,见惯生死,此时被剑奴死气沉沉的双眼直盯着,却仍觉心底发寒:“这剑奴好厉害的杀气。” 洛仙见客堂之中,宾客都看了过来,轻咳一声,令剑奴收起短刀,道:“姚先生,你是怎么晓得我玄冰宫中的秘事?” 姚广道见剑奴收回短刀,暗暗松了口气,道:“此事我非从别处得知,乃是家师相告。据家师所言,不只是你玄冰宫,天下各大门派,皆有一份秘辛,说的都是十二月花,内容也别无二致。” 洛仙寻思:“此事乃是我师尊以口相传,便是我师兄也不曾知晓。我并未与旁人提及,师尊更不会说。那他便不会是从我玄冰宫处得知,只怕事情果如他所言,如此秘辛,各大门派各有一份。”道:“适才多有得罪,惊吓着先生了。洛仙在此向先生赔不是啦。” 姚广道道:“得知本门秘辛给他人窥视,有此反应,实数正常。我自不会放在心上。” 洛仙道:“先生可否告知,你所知之秘,是从哪里得来的?” 姚广道道:“其实不只是你们六大派,我师傅这里也有一份。我所知僵尸之事,皆是由此处而来。” 洛仙道:“未请教令师高姓大名,是何门派?” 姚广道道:“门派之事,未得师傅许可,请恕姚广道无法相告。” 洛仙暗道:“他所知者,比我玄冰宫记载的,更多出数倍。依他所言,便是咱们几大门派所知相加,也未必比他知晓得更多。”道:“先生既有为难之处,那便罢了。先生所知僵尸之事,极为详尽。洛仙敢问先生,那十二月花又是何说法?” 姚广道道:“说起这十二月花,便不得不说创世神昊天与神兽犼争神一战。神兽霍乱天地之事,少宫主可有听闻?” 洛仙道:“似这等神界之事,我等凡人岂能知晓。我也只是大概听闻,相传当时天下大乱,尚姜、楚、宋等国家治世,乃是各族并立,逐鹿天下。凡间烽烟四起,神兽犼趁此时霍乱人间。昊天大神为维护天地秩序,与犼战斗,最后终于将之封印。此事乃是存在与僵尸真祖诞生一说中,难道与十二月花竟有干系?” 姚广道道:“此事详情,各派皆有记载,乃录于僵尸之祖一说之中,我便不再重述啦。依我师傅所言,相传当时昊天知犼虽亡,灵魂却是未死,偏生自己大限将至,又恐他日犼借僵尸真祖之身复活,遂以自身躯体,再合天地碎片,另外锻造出一个世界,便是须弥界了。” 洛仙心中神往大神风采,自斟一大碗酒,一饮而尽,道:“原来须弥界竟是由此而来。不知我辈武者,何时能臻此境。”叹息一声,道,“只怕是终身无望啦。先生请继续说。” 姚广道道:“少宫主倒不必灰心,我适才为你卜算,少宫主将来必定名动天下,远胜令师。只是……只是……,咱们先说十二月花之事。当年昊天与犼大战,竟将天地打碎,而有三千世界。这三千破碎世界天道之力甚是薄弱,无法维系世界平衡。昊天所以创造须弥界,便是为使其支撑天道运转,更是为后辈有一个绝佳的修行之地。祈盼后来之人,能出一个绝世英雄,待犼复活之时,将其斩杀。” 洛仙道:“昊天心系天下苍生,乃我辈楷模。姚先生,之不知你说的这些,与十二月花又有什么干系?” 姚广道道:“昊天与犼争神之战,迄今已过百万年,少宫主可见须弥界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章节目录 第39章 等闲忽遭袭 洛仙摇头道:“我修为低微,并无资格进入须弥界中修行。不过,我师尊倒曾进入须弥界之中,每回她从须弥界回来,我总爱缠着她,教她给我说须弥界的奇人异事,并未听说有什么十分了得的人物。” 姚广道道:“昊天何等样人。又岂能算不到今日之事?他早做好安排啦。当年昊天将须弥界锻造出来之后,便遣神鸟衔果核掷于三千世界。也是咱们这一方世界的机缘,那果核竟落入咱们人境。果核落地,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便即出现一颗神珠。你道这果核哪里来?神珠又是什么?却原来是犼的内核,乃是昊天斩杀犼之时所得。” 洛仙奇道:“昊天将神兽内核抛入我人境作甚?” 姚广道道:“据说这神珠内蕴无边法力,得到之后,只须将之与自身真元相融,修为便可更近一步。他日提升,突破之时,再无瓶颈。” 洛仙闻言,心中惊骇万分:“我自负天资卓绝,远非常人所比。五岁开始,师尊教我修炼。至十岁之时,便已是聚灵修为。却哪知遭遇瓶颈,往后七年之中,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亏得师兄倾罗兰国家之力,为我搜集诸多宝物,又师尊以神级修为助我打通玄关,方才侥幸踏入金丹。这神珠竟如此神奇,能使人修行之路,再无障碍,真堪称绝世至宝。” 姚广道道:“其实昊天此举用意颇深。试想,倘使他将神珠置于须弥界之中,竟被人得了去。那人若是正直之士,倒也罢了。可若是奸邪之辈,岂不是作法自毙?” 洛仙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姚广道道:“须弥界中有几个庸手?最低都是金丹修为。若再得神珠相助,天下更有何人胜得他?” 洛仙点头道:“却是如此。” 姚广道道:“神珠之事,我所知已然说完。咱们该说说十二月花之事啦。这十二月花其实与神珠一脉相承。当时神念将果核仍入凡人世界,果核裂开,神珠现身。那果壳落地之后,日夜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竟生出一朵花,花瓣为红、绿、黄、蓝、白、黑、紫七色,正是十二月花了。” 洛仙叹道:“原来这十二月花竟这样来的。先生所知甚博,洛仙佩服。只是这十二月花之事,先生为何说与我知晓?尤其神珠之事,先生本可不说,洛仙也无从得知。须知如此神奇之物,天下人皆梦寐以求,先生难懂不怕洛仙占为己有?” 姚广道道:“神珠本非我所有,说了又有何妨?再说罢,无主之物,天下有能者居之。只可惜,不论神珠也好,十二月花也罢,皆已有定论。别人是拿不走的。” 洛仙惊道:“先生的意思是,神珠和十二月花已给人取走了?” 姚广道道:“那倒没有。它们该在何处,现今依然在原处。只是我推算天机,已知其中奥秘。” 他说着,深深看了洛仙一眼,道:“少宫主可还记得我适才为你卜的那一卦?” 洛仙暗忖:“他卖了许多关子,这时才说。莫非我这一卦,竟与神珠或是十二月花有甚干系?”道:“先生请说,洛仙洗耳恭听。” 姚广道道:“我是依卦直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少宫主勿怪。按卦象上说,却是有好有坏。” 洛仙道:“先生请直说,我自不会怪你。” 姚广道道:“卦象显示,这十二月花乃为少宫主所得。少宫主自得十二月花之后,修为大进,终成绝世高手。自须弥世界而至三千世界,皆闻少宫主之名。” 洛仙喜道:“那坏处却又是什么?” 姚广道叹道:“少宫主活不过期颐之年!” 洛仙愣了一下,道:“先生的意思是,我……我寿命不过百岁?” 姚广道道:“卦象上是这般说法,兴许是我演算错了,也未可知。” 洛仙道:“先生可知,练气士结金丹,可增寿千年,更且不说孕育元婴之后,万载有望。我现今已是金丹境界,又岂活不过百岁?” 剑奴道:“少主,切勿听他胡说乱道。我看他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怎堪你以礼相待。” 姚广道笑道:“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却在你。岂不闻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他摇了摇头,道,“少宫主既是不信,那在下先行告辞。临别之时,赠少宫主一言,若有强敌难当,可向西而行,必有贵人相助。”当下结了酒账,便走出客栈。 剑奴道:“少主,这人信口雌黄,必不怀好意。” 洛仙摇了摇头,沉吟道:“我看他光明磊落,实非寻常人。只不知他师承何派?适才听他说其师傅十分了得,当今之世,何时有这般了得的本派,我竟不知。” 姚广道才离开一会,洛仙正与剑奴说话,便有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穿着朴素,身高七尺,浑身肌肉紧绷,走起路来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模样虽不算普通,却也谈不上丰神俊朗,尤其一双红色的眼睛,正昭示着男子的与众不同。 这男子面上虽挂着一丝无害的笑容,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即便是炎热的六月天,只要靠近这气息也让人禁不住冷汗直冒。 洛仙瞥了那男子一眼,颇觉怪异,暗道:“这是什么,怎么眼睛竟是红色?” 当下将神念释放,却哪知竟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更觉惊骇:“这人好高的修为,怕已是金丹境界了。”忙与剑奴传音道,“小心戒备,来者十分了得。咱们不是对手!”剑奴浑然未觉,只将收收在腰间,轻轻按住刀柄。 那红色眼睛的男子来到一张空桌坐下,斜睨洛仙一眼,摇了摇头,笑道:“如此年轻便已是金丹修为,玄冰宫果是名不虚传!” 他说话之时,已使神念隔绝探查,是以洛仙虽与他相隔不过数尺,却听不见他说话。 那男子喝了几碗酒,高声笑道:“武林城的兄弟,你们要找的人便在此地,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话声未落,便有两股杀气陡然出现,分左右向洛仙袭来。 洛仙修为高出剑奴甚多,又一直保持戒备,立时便反应过来。她不及多言,一手抓住了剑奴的肩膀,跳到了二楼。 待她到了楼上走廊站稳,回转身来,方才看清,袭击他二人的是两个长着翅膀的人。 剑奴道:“少主,他们是出自妖族么?” 洛仙摇头道:“依姚广道所言,该是僵尸一族中的飞僵一脉。”想起古鱼国惨烈之事,不觉恨从心中起,立时便扑了过去。 剑奴也不说话,跟在她身后,也挑了一个飞僵做对手。 洛仙本想将他喝腿,心念一转,又想:“剑奴虽修为不及我,身手却甚是了得,实战经验更比我丰富。便是我与他相斗,也未必胜得了他。” 那两个飞僵见洛仙二人敢朝他们发起攻击,也是一愣,一声叫好,迎了上来。 此时他们四人,两个对两个,交手不过几合,洛仙二人便落下风。 只见与洛仙对阵的那只飞僵连扑带跳,出招极其迅速,攻得洛仙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 洛仙适才听姚广道说僵尸厉害,心中颇是不信,今日终于见到,果不比寻常。 又想起方才之时,自己赌咒立誓,要屠尽天下僵尸。倘使便是眼前这两个飞僵,自己尚且不敌,又如何惩恶扬善。 她心中存了此念,再无保留,金丹境的修为完全显露出来,进退之间,竟将飞僵逼退几步。 那飞僵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影,看了洛仙一眼,心中更觉骇然:“这女子恁地了得。” 洛仙一招之间,逼退强敌,也是惊喜万分。兴奋之余,瞥了剑奴一眼。 只见他手持短刀,招式使将出来,诡诈辛辣,走的却是阴柔路子。虽未压制住敌人,一时却也不落下风。 洛仙见状,心中顿时安定下来,暗道:“师尊令剑奴跟随我,护我安危,果有其道理。“ 飞僵一时被洛仙逼退,但毕竟不比寻常人,立时回过神来,明白不过是自己轻敌之故,心中对洛仙的实力也大致有了判断,打起十二分精神,双翅一展,揉身再上。 这一回与之前却又同,飞僵心中明白,洛仙已结出金丹,跨越天人之隔。 她年纪轻轻,便臻此境,那是何等天才。只须假以时日,必是一位绝世高手。此时若不将她除去,来日便是自己死在他手上了。 他横了心,攻势顿时变得辛辣起来,一双翅膀不停拍打洛仙,一双手好似化作两柄无形利剑,在翅膀的配合之下,招招刺向洛仙要害之处。 洛仙本想趁着一招之利,一鼓作气击败他,岂不料换来的却是他无比凌厉的攻势,立时手忙脚乱,不住后退。 她接连退了七八步,方才避开飞僵的攻击范畴,一口大气还没喘完,便有一个结实的身体撞到了自己背后。 回过头来,便见剑奴面色苍白,肩膀、背部不断有鲜血流出,已是受了伤。 其实以剑奴的功夫,与一只飞僵对阵,原亦不落下风。只是他素来与凡人交手,临敌经验极其丰富,惯而久之,已成无意识动作。 此番陡然与僵尸生死相搏,一时竟无法适应僵尸全不顾自身安危的打发,失了先手,让那飞僵连攻几个回合,被他翅膀刺伤背部。 更何况以剑奴凡人之躯,又如何能与有不死之称的僵尸一族做持续的体术对战。时间稍长,果然体力不支,招式变更之际渐而滞塞。 与他交手的飞僵看准时机,一双翅膀冷不防一扫而过,又伤了他的肩膀。 这飞僵的两下攻击,其实下了狠手,将自己的尸毒全蕴藏在翅膀之上,只想着即便不能当场将剑奴击杀,也要使她中毒而亡。 原来这飞僵在与剑奴的连番交手中,早已看出此时剑奴虽并只是聚灵境界的修为,然体内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其强大程度,远胜于己。却不知为何,他并不会运用那份力量,便如三岁孩童虽有万贯家财,不会使用一般。 飞僵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倘使哪天这人一下豁然开朗,福临心至,将自身的能量融会贯通,自己哪里还会是他的对手。 剑奴肩膀受伤,身体陡然失去重心,向后摔倒过去。恰巧这时洛仙也退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与剑奴交手的那飞僵见他落败,立时便将两只翅膀向前伸直,宛若两只长矛,刺了过来。 这一刺之势,迅速无比,恍惚之间,已经来到眼前。洛仙见状,也顾不得与自己交手的飞僵,赶忙一个转身,挡在剑奴身前。 那飞僵见洛仙挡在剑奴身前,哪想到她会浑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相救剑奴,不禁一愣。 便是这一愣之间,洛仙奋力一脚,竟踢在他的翅膀上。洛仙这情急之下的一脚,已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直踢得那飞僵一个迾趄,几乎摔倒在地。 飞僵反应倒也迅速,身体倾斜之际,立时双翅一展,非但没有摔倒,反而借着这一摔之势,又扑了上来。 这时候,另一只飞僵也赶上前来,加入战团。 洛仙见形势危急,看准了位置,将剑奴推到一旁。她手上使了巧劲,剑奴身体腾飞而起,轻巧的落在墙角的桌面之上。 洛仙将剑奴推开,百忙之中瞥了一眼,见他无恙,心中大定,大喝一声,竟独自与那两只飞僵交上了手。 她以一敌二,顿时陷入苦战。那两只飞僵分进合击,攻防兼备,配合极为默契,想是受过专门训练。 她原本心中还存着侥幸,想着就算不能得胜,脱身该是无虞。 哪知这两只飞僵配合之下,进退之间,竟然毫无破绽,而且攻势竟如潮水一般,一波还未退去,第二波便已来到。 洛仙此刻是欲罢不能,只能勉力支撑,心中不由得叫苦连天。 便在这时,剑奴忽地叫道:“少主,主人传你的绝学,怎地不用?” 章节目录 第40章 险境几波折 剑奴摆脱战阵,置身局外,全副心神观察战斗,登时醒悟过来,自己败在轻敌之故。 待见洛仙陷入苦战,并非修为不及,只是临敌经验不足,许多杀敌制胜的大好机会白白错过,竟使得战胜之机渺茫,不得不出言提醒。 洛仙闻言,心中一震:“我怎地倒是忘了?”忙召出佩剑,一柄晶莹剔透的三尺长剑豁然出现在手中。 她有剑在手,信心大增,将功力运转,导入剑身,长剑登时光芒大作,似有无数蝴蝶翩翩起舞。 旁人见此情景,俱各一愣,心中暗惊:“这是什么剑,竟如此夺目?” 剑奴则吃惊更甚:“主人竟将流星蝴蝶剑的剑法与灵剑皆传给了少主!” 此时场上局势陡变,洛仙愈斗愈勇,一柄长剑剑走轻盈,极是飘逸灵动,直杀得飞僵胆战心惊,手足无措。 两只飞僵对望一眼,皆想:“如此剑法,端的奇异诡诈,今日只怕再难讨得好。” 他心意相通,登时两个双翅一展,身子腾空而起,竟撞破屋。” 老者道:“小姑娘,你大可放心,我才不与后辈小子一般计较。” 又转头对童百川道,“童百川,你可知我想的什么锦囊妙计?其实很简单,说穿了一文不值。老乞儿实在穷得发了疯了,万般无奈之下就想,你童百川爱吃生人肉、饮活人血,尤其专挑修为高的江湖人下手。我只需跟定了你,见你对谁下手,我便救他性命。既有救命之恩,那我找那人要什么财宝都算不得过分啦!你说我这主意可好?” 洛仙登觉骇然:“我看童百川这人,相貌堂堂,虽有几分邪气,却不失高手风范,怎地竟有如此怪嗜!还有这老者,这般势利,全不似修为高深的前辈高人。” 当下问道:“洛仙有一事不解。敢问老前辈,倘若果真如你所言,那方才童百川先生为何又要救剑奴的性命?” 老者摇头道:“你道他当真安了什么好心?他是怕这小家伙尸毒入体,身上的肉不新鲜,倒了胃口啦!我认得他总有几百年了,难道还不比你们清楚?你们再仔细想想,方才僵尸偷袭,凭他的修为,杀之如探囊取物。若是他真有侠义之心,又怎会袖手旁观,任由僵尸逃走?” 洛仙一愣,回想方才情景,暗道:“适才我与剑奴受僵尸偷袭,便是童百川事先出言示警,想来他早知那两只僵尸于一旁窥视了。” 念头一转,又想,“这老者也是十分怪异。他既知当时情景,定也在现场,只是我不知而已。” 老者道:“小姑娘,你可知他为何不杀那两只僵尸?” 洛仙摇头道:“晚辈不知。” 老者眯着眼睛,道:“其实再简单不过,那两只僵尸便是他的手下。他本来没想出手,只让两个手下将你们抓住,却哪知竟失了手。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出手。岂不料老乞儿又及时出现,坏了他的好事。” 洛仙、剑奴二人俱各一愣,都看向童百川,道:“童先生,他说的可是属实?” 洛仙更想:“这童百川到底是何等人物?按老者所言,至少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了。可是,我东来之时,师尊与我说天下高手,怎么却又并未提起这人?” 童百川并不答话,只紧盯着老者,沉声道:“老东西,咱们都是效命武林城,算得上同属一脉。大家既合不来,各做各的事,不相往来便是。你却三番两次与我为难,现今又来揭我的老底,到底意欲何为?真当我童百川怕了你不成?” 洛仙听得此言,便知老者所说属实,心中更惊:“他们竟都是出自武林城?看他们他言行,想来早知我是玄冰宫的弟子,却依然如此。武林城与玄冰宫同属修真一脉,童百川竟如此不顾两派交情,难道便不怕武林城风城主怪罪?或者说,他的所作所为,乃是风城主暗许?” 老者道:“你童百川当然不怕我啦。当今之世,你又会怕得哪个?只怕各大派掌门在你眼中,也只如草芥一般。” 童百川忽地脸色一变,继而笑道:“韦老,你这话却又严重了。童百川便算未将天下人瞧在眼底,也不敢小瞧你们韦氏二老。却不知另一位韦老现今身在何处?” 老者道:“天下论及脸皮之厚,怕再没人比得上你童百川啦。我兄弟在哪里,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所虑者,不过是担心我兄弟二人联手,你不是对手而已。我现今便明明白白说与你听,我兄弟不在此地,一时之间亦过来不得,你放心了罢。想杀我便趁此刻,过时不候。” 洛仙心中灵光闪过,想起出门之时师尊曾说过,武林城的高手中便有两个怪人,号韦氏二怪。 这两人虽是同胞兄弟,性格却大相庭径。兄长韦庄小气贪财,其弟韦笑好武成痴。韦氏二怪性格乖张,亦正亦邪,皆是极难缠的人物。 洛仙寻思:“看他言谈举止,莫非便是韦氏二怪中的大哥韦庄?我听师尊说,两百年前,韦氏二怪便已是金丹高阶的修为。如今两百年过去了,却不知他们到了哪般境界。” 她心中暗惊,忙拱手作揖,道:“敢问老前辈可是韦氏二老中的韦庄前辈,晚辈玄冰宫洛仙拜见。” 老者笑道:“小姑娘倒挺有眼界,知道老乞儿是韦氏二怪中的人物,怕是听你师尊所说吧。不过,能猜得出老乞儿是大哥韦庄,倒也不笨。小姑娘,稍后我与童百川这厮动起手来,你便和你师弟向西面走,千万别往东面迷雾鬼林方向去。童百川在那里设了埋伏,他手下有几个极厉害的好手守在那里,你万万不是对手。” 童百川见他竟将自己的设计说了出来,顿觉气恼,寻思:“他兄弟韦笑已是金丹巅峰的修为,与我在伯仲之间。他自己却是差了一筹,只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我与他交手,虽可胜得他,却要数百招之后。只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倘使那韦笑暗伏一旁,趁着我们交手之际,忽施手段偷袭,我命休矣。” 老者韦庄见童百川沉吟不语,嚷道:“呵,童百川,你睁着眼睛,却装死人不说话,心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呢?是战是逃,总得吱个声,别像个木头一般杵在这。” 章节目录 第41章 今夕是元宵 童百川气道:“便是你兄弟二人皆在此地,童百川又有何惧?”说罢,双目圆睁,一股无形威压奔涌而出。 洛仙、剑奴二人只觉胸中郁闷无比,一时呼吸不得,暗惊:“好厉害的威压。” 便在此时,韦庄哼道:“只有你有威压,老乞儿就没有?”也将威压释放出来。 两股威压碰撞一起,一霎时间,只听噼啪直响,客栈厅堂中的桌椅皆被震得翻滚倒地。 洛仙、剑奴二人全力相抗,也禁不住倒退数尺。他二人正惊慌失措间,却听韦庄传音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姑娘,记着老乞儿的话,切勿往东而行。” 洛仙不敢多言,拉着剑奴便要向外走去。 剑奴摆了摆手,向童百川道:“童百川先生,我不管你出于好心也罢,另有所图也好,总是救了我一命。今日之事,剑奴记下了,他日必有相报之日。”说罢,与洛仙走出客栈。 二人出了饭店,方才摆脱威压笼罩,舒了口气,都暗暗钦服。 洛仙更是自愧弗如:“这才是金丹境么,只是威压便已是如此了得?我虽初入此境,毕竟根基浅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达这般境地。” 剑奴道:“少主,咱们怎么走?” 洛仙寻思:“韦庄之言只怕不假,那童百川既在东面设了埋伏,必然轻易不会让我们通过。”又想起姚广道临走之时所说,道:“咱们且先向西而行。” 剑奴道:“可是东边五百里,便是迷雾鬼林啦。主人交待咱们要找的十二月花,不是正在迷雾鬼林中么?少主倘是担心童百川设伏,咱们尽可再另寻一条道路,进入迷雾鬼林之中。” 洛仙摇头道:“剑奴,你可还记得那位姚广道先生所言?” 剑奴道:“少主,那人满口胡言,怎可轻信?” 洛仙道:“天下之大,能人异士隐于山野者常有之,你又怎知姚广道先生所言为虚?譬如这童百川,修为何等了得,却也是寂寂无闻。我离开玄冰宫之时,师尊曾与我说世间高手,其中有韦氏二怪,却无童百川。想来便是师尊也不知有此人物。” 二人当下折返往西。走了数十里地,来到一个小镇,又买了两匹马,各自骑了一匹,慢慢向西行去。 行了一阵,洛仙寻思:“童百川既知自己的身份,还欲下杀手,极有可能是武林城暗中授意。既是如此,在姜国内怕是危机四伏。幸而此地乃是边陲之地,轻易便可出姜国。” 又改道而行,走楚国境内。如此行了数日,竟一路平静,再无人追杀,甚至武者也未遇见几个。 这一日,二人便到了落凤坡。 洛仙一时兴起,道:“剑奴,咱们连日赶路,都甚是辛劳。今日便在此地歇息一晚。倘使再平安无事,明日便往东而行,绕道进迷雾鬼林。”剑奴点头称是。 他二人进了落凤坡,便来到百里香酒楼。 洛仙来到楼上,见到夏无神,心中一凛:“这人白发金瞳,莫非竟是姚广道先生的小师弟?” 正要将神念释放,便有一阵腐朽之气传了过来,两只僵尸接踵而至,暗道,“好啊!到底还是来啦!” 待剑奴将两只僵尸杀了,洛仙才将神念释放,探查夏无神的修为,心中略惊:“这人竟只是筑基修为!看来十有八九是姚广道先生的小师弟啦。我见姚先生已近不惑之年,只道他的小师弟固然年轻,想来也是个而立之岁的青年,没成想却是个二八年华少年。”当下便请夏无神二人同坐一席。 几人具说来历,都聊得甚欢,洛仙更与慕容嫣然结为金兰姐妹。 洛仙心中已坚信夏无神乃是姚广道的小师弟之念,当下便将十二月花之事,以及自己一路东来的遭遇,俱说无遗。 夏无神久历江湖,于洛仙这一番经历,倒是无甚。 慕容嫣然涉世未深,却听得惊心动魄,道:“江湖真是好玩,总有那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姐姐,那个童百川与韦氏二怪既然都是武林城的人,却为何一个要杀你,一个要救你?” 又对夏无神道,“还有,无神哥哥,那个姚广道要找的小师弟,会不会便是你?天下模样相近者有之,可是白发金瞳的,却是少之又少。” 洛仙摇头道:“我听韦庄说道,童百川那厮爱吃人肉,他要杀我难道竟是为了吃我?” 慕容嫣然笑道:“似姐姐你这般的美人儿,谁舍得吃?定不是这个缘故。” 洛仙笑道:“小妹子当真会说话。夏兄阅历丰富,不知有何见解?” 夏无神道:“那韦氏二怪的名头,我早有耳闻。韦氏二怪中的大哥韦庄嗜财如命,江湖中人请他办事,都须先备重金敬奉,否则便不予理睬。我想他所以相救于少宫主,所求者不过是他日少宫主的酬谢。少宫主身为玄冰宫少主,奇珍异宝必然不少,只凭他的救命之恩,少宫主自当重谢。” 慕容嫣然嘟囔道:“这等人物,全无前辈高人的风范,我不喜欢他。”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至于童百川,我从未听说江湖中有此一号人物。听少宫主说,他的修为竟不在韦庄之下,想来是武林城中隐世的高人。依我所见,武林城倒并非欲置少宫主于死地,只是出于某中缘故,不想少宫主踏足姜国。少宫主此行是为十二月花,我想武林城的目的,便在于此。” 洛仙寻思:“武林城素来与我玄冰宫齐名当世,大家各有所长,亦各有所忌。倘使玄冰宫少主殒身姜国,最终只会招致两派火并,谁都讨不得好。换言之,武林城当真要杀我,只凭我初入金丹的修为,早死了不知多少回啦!”点头道:“夏中所言正是。” 慕容嫣然拍手道:“好啦。现今洛仙姐姐的事情弄明白了。那无神哥哥你呢?到底是识不识得那个姚广道?” 夏无神道:“我倒是曾听师傅提及,在我之上尚有三位师兄,只是师傅不曾告诉我三位师兄的名讳,一时之间,我亦无法确定。” 洛仙颇觉失望,叹道:“如此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啦。” 慕容嫣然道:“定是洛仙姐姐认错人啦。我想无神哥哥这么厉害,他师傅教出来的徒儿,怎么会没有半点修为。” 几人吃了一会酒,又聊了一会天。慕容嫣然便邀洛仙夜晚一起赏花灯。 时跑堂上楼收拾方才剑奴与僵尸相斗打烂的桌椅,听说此事,道:“姑娘闲来无事,尽可去耍耍。这元宵灯会,乃是我姜国的传统习俗,正月十五要过元宵节,自正月十三起,至正月十七谢。今日恰是正月十七,元宵灯会的最后一日。” 他叹息一声,又道,“只是近年来,我姜国先是与楚国发生战事,后又有僵尸为祸,咱老百姓终日人心惶惶,这元宵节的传统许多地方都废了。若是从前之时,各地方都高张灯火,彻夜笙箫,那才真叫热闹哩。” 慕容嫣然笑道:“小二哥,听你说的这般热闹,我倒真要见识见识哩。”又对洛仙道,“洛仙姐姐,我听说灯会有灯谜猜,还有对子对,你会不会?” 洛仙岂不知她的心意,笑道:“我出个对子,你对得上,我便陪你去灯会。小妹子,你且听好啦。我的上联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她这上联,其实暗讽武林城的所为,既不愿自己去迷雾鬼林,又不坦诚相告,却在那里演了一出好戏。 慕容嫣然道:“姐姐,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书念得少,字尚且认不全,又怎会对对子?”忽的灵光一闪,道,“无神哥哥,不如你帮我对吧!” 夏无神一愣,道:“你这小丫头,自己想去看花灯,却教我来给你对对子。”见慕容嫣然双目明亮,不觉想起青依,叹道,“无为有处有还无!” 洛仙暗惊:“我只道这夏无神只是寻常江湖汉子,却不想文才也是这般了得。”赞道:“夏兄文采斐然,洛仙佩服。” 慕容嫣然不懂对子,但见洛仙夸赞夏无神,知他对的定是极其工整,拍手连呼:“夏无神哥哥厉害!” 夏无神心中也甚是高兴,想自己出身低微,不过一介游侠,竟能与玄冰宫少主同桌畅聊,一时胸中豪情激荡,道:“我也出个上联,请少宫主对对。” 洛仙饶有兴致,道:“如此甚好,夏兄请说!”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出题,更增兴致,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凝神倾听。 夏无神喝了一碗酒,高声道:“天坐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一时兴致大好,又连喝了三碗酒。 洛仙心想:“这个夏无神,其志不小啊!”见楼外道路之上,华灯初挂,极是绚丽,一眼竟看不到头,皱了皱眉,道:“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敢弹?” 夏无神赞道:“妙极!妙极!少宫主对得极是工整,又不输气势,夏无神佩服。” 洛仙道:“洛仙班门弄斧,倒让夏兄见笑啦。”说话之时,便听街上钟鼓喧天。 几人从楼上看去,见万家灯火相连,街道五彩争辉,却是元宵灯会已开幕。 慕容嫣然喜道:“无神哥哥,那小二哥果是没有说错,这元宵灯会好不热闹。” 当此之时,街上跳舞的,扮戏文的,玩杂耍的,东一攒,西一簇,看之不尽。 慕容嫣然拍手叫道:“无神哥哥,咱们下去看灯会好不好?” 夏无神见街道之上,乱烘烘的无数人烟,只觉兴趣索然,道:“你看这鱼目混杂,若是你走丢了,我可寻不着你啦。咱们还是在此处,边喝酒边赏花灯,岂不更是畅快。” 慕容嫣然虽觉几分失望,但想夏无神所言有理,道:“如此也好。我看不如这样,我来说灯谜,无神哥哥,你和洛仙姐姐赛着来猜。猜输了的罚酒一碗,如何?” 夏无神笑道:“如此甚好。” 洛仙道:“小丫头,我哪有你无神哥哥的雅量,怕再喝得几碗酒,便醉态酩酊啦。” 慕容嫣然沉吟一下,笑道:“既然洛仙姐姐喝不了酒,那咱们便不赌喝酒啦。咱们赌个物什。” 洛仙问道:“怎么个赌法?” 慕容嫣然道:“我给你们各出三个灯谜,你们若是全答得上,我便赠你们一人一件礼物。若你们有一个答不上,便送我一件礼物。” 夏无神道:“也好。小妹子,请出题罢!” 慕容嫣然从窗口探身出去,见到一个鳖儿灯,圆圆的,又扁扁的,甚是有趣,便将上面的灯谜念了出来,道:“这是个字谜,‘一落千丈’猜一个字。” 夏无神道:“这个却是简单。‘千丈’两字并列,在落去个‘一’字,就成了‘仗’字。”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不假思索,便答了出来,噘嘴道:“这个太简单啦。我再看个难的。” 又见一个梅华灯,白里映红,端的美丽,道:“这回还是个字谜。谜面是:‘一月共有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一家有六口,两口不团圆。’那是什么字?” 洛仙笑道:“两个‘月’字相交,却只有半边,上下劈开,又成田、川二字。不是‘用’字,更有何字。‘用’字六口,底下两‘口’因缺两笔而无法团员。小妹子。我说的对是不对。” 慕容嫣然噘嘴道:“哼,真是无趣,都难不倒你们的。”见有一个虎儿灯,猜的却是药名,道:“这回你们定然猜不到啦。‘山中无老虎,谁来称大王?’,猜两味药名。” 夏无神倒了一碗酒,自斟自饮,笑而不言。洛仙道:“小妹子。现今是第三个啦。你打算送咱们什么礼物?” 慕容嫣然嘟囔着嘴道:“你都还没猜出,又怎知我一定会输?” 洛仙笑道:“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因此谜底应当归与猴子坐头头。” 慕容嫣然道:“这个不作数。你只猜出了一样,还有一样没有猜到。” 洛仙摇头笑道:“哪里只有一样,我方才明明说了两样!” 章节目录 第42章 与君歌一曲 慕容嫣然道:“洛仙姐姐,你耍赖皮。你分明只说了‘猴头’一样。” 夏无神笑道:“不是还有应‘当归’于‘猴头’么?” 慕容嫣然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嘟着嘴道:“我原想将你们难住,再找你们要礼物呢!唉,也罢,也罢。便算你们赢啦!” 说着,从芥子空间中拿出一个外观甚是精致,却隐隐闪烁着红色光晕的小铃铛,看了几眼,目光中依稀又有几分不舍,终于还是递给夏无神,道:“无神哥哥,这个送给你吧!” 夏无神接了过来,暗想:“小妹子倒是孩童心性,竟送我一个铃铛!”拿在手中,只觉掌心异常舒适,道:“这铃铛倒是玲珑透漏。”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这个铃铛可是不同寻常。乃是天外飞石落在地上,历经七七四十九日锻造,终于而有这么一小块奇铁。其坚韧之性,犹胜于须弥山的金轮之石。我父亲专门请高手匠人将它打造成而成。我十分珍惜,向来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心中又道,“这个铃铛还曾以我的鲜血浸泡,再施以法术,终于与我血肉相连,生命相依。倘使我遇见危险,有性命之忧,它便会发出急促的响声。 夏无神将铃铛递了回来,道:“如此贵重之物,夏无神如何敢收。” 慕容嫣然又将铃铛塞进他的怀中,道:“你见到铃铛,就如同见到了我啦。待我取回山河剑,回了家里,咱们再难得相见。你想我的时候,便将这铃铛拿出来瞧上一瞧。”说到此处,不由得双颊绯红,将头低了下来。 洛仙剑奴二人见慕容嫣然竟已开辟出芥子空间,大吃一惊,心想:“我与剑奴以神念探查,她确是聚灵境修为无误,怎地却又有芥子空间,莫非她竟是神级高手假扮?可是堂堂神级高手,又怎会对夏无神一介凡人马首是瞻?此事实在令人难解。” 洛仙道:“小妹子,我若未看错,这乃是芥子空间,你怎地会开辟出来?” 慕容嫣然与夏无神相视一笑,当下便将其父为她开辟芥子空间一事说了出来。 洛仙心想:“我师尊乃是元婴修为,为我开辟芥子空间,尚亦不可为。更且别说我已是金丹境界,可凝聚法则之力,她还只是聚灵,远不知法则为何物。她父亲竟能为她开辟芥子空间,其修为当远在我师尊之上。我这小妹子的来头,怕是十分不小。”笑道:“小妹子,怎地只有你无神哥哥有礼物,洛仙姐姐却没有?” 慕容嫣然看了看芥子空间,寻思:“怎么办才好?我因修为尽失,唯恐诸多宝物被抢,出门之时将爹爹赠我的宝物全放家里啦。除了那铃铛,便只有一颗九转夺命丹,才算的珍贵。可是前几日,为了救夏无神哥哥,已给他吃了。”吞吐道:“姐姐,我此次出门走得急,都未带什么物什,便只有一个铃铛,也送给无神哥哥啦。要不改日我再补偿你?” 洛仙故作失望,摇头道:“哎,原来你心底只有你的无神哥哥,全无我这个洛仙姐姐。” 慕容嫣然见状,登觉十分尴尬,急道:“洛仙姐姐,不是这样的。若是你喜欢,待我拿到了十二月花,便送给你如何?”心想:“洛仙姐姐此番出门,便是为了那十二月花。爹爹虽也教我带十二月花回去,可是他老人家的宝物已是数不胜数,哪里会在意那一株都不晓得有什么作用的花?” 夏无神三人俱各一愣,皆想:“这小丫头,忒也大方了些。这十二月花乃是天下高手梦寐以求的宝物,她竟这般随口送人?” 洛仙寻思:“姚先生临别之时,曾有言道:‘可向西而行,必有贵人相助。’莫非说的便是她?”笑道:“小妹子,姐姐与你说笑呢!可当不得真。其实按说该是我赠你礼物才是,只是我此番身无长物,实羞煞人矣。礼物之事,且莫再提。”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爹爹曾教我,人生于世,当以信义为先。我既如此说了,必要说到做到。不然给我爹爹晓得了,他会骂我的。我爹爹骂人可是很凶的,我家里个个都怕他。再说那十二月花,我还未必能得到哩!倘使终于失手,洛仙姐姐,他日你与无神哥哥一起去我家做客,我再送你别的东西。” 洛仙笑道:“如此姐姐便依了小妹子。小妹子此番去神兵山庄,路途遥远,只有你一人上路?”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谁知道在路上又遇见阿狸。想是她在家中闲的发慌,偷偷跑了出来。” 洛仙奇道:“阿狸?” “阿狸是我的玩伴,从小便陪着我。”当下将如何与阿狸相遇,又如何分别之事都说了出来,道,“阿狸走了,便由无神哥哥陪我去神兵山庄。姐姐,你不是要去迷雾鬼林吗?待我取了山河剑,咱们再迷雾鬼林相会可好?” 洛仙寻思:“听她所言,那阿狸竟是金丹境的高手。若是有他们相助,得到十二月花该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那罗非又是何人?看来此次迷雾鬼林之行,续当小心谨慎才是。”道:“如此甚好。我在迷雾鬼林等你们。相信以夏兄的阅历,这一路必能化险为夷。” 这四人,于百里香酒楼之上,观赏花灯,间或高谈阔论,畅谈南北。 夏无神乃是游侠出身,所知奇闻异事甚多,不时说将出来,引得慕容嫣然连连发笑。 洛仙乃是玄冰宫的少主,见识所闻皆胜过夏无神三人,此番一一道来,直令夏无神、慕容嫣然二人瞠目结舌。 到了二更时分,车马散尽,花灯会方才谢幕。 夏无神与洛仙修为甚高,倒是无甚,慕容嫣然却觉十分疲倦。当下四人便在此地各自开了房间,住宿一晚。 待次日,用过早饭。洛仙二人便与夏无神二人告别,绕道楚国,往迷雾鬼林而去。 慕容嫣然别过洛仙,心中十分不舍,道:“无神哥哥,咱们快些赶到神兵山庄,取了山河剑,便去迷雾鬼林与洛仙姐姐相会。” 夏无神道:“小妹子,前日听你说,令尊除了要你取回山河剑,还有一件事,便是带回十二月花。你昨日怎么竟要拱手于人?” 慕容嫣然尴尬一笑,道:“其实我也是一时冲动,可话已出口,总是不能反悔。再说罢,我也不晓得那十二月花到底有什么作用。无神哥哥,你知道么?”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认识你之前,我便是听也未曾听说。” 夏无神恐慕容嫣然体质孱弱,不能远行,在市集的马贩手中买了两匹马,相携而行。 夏无神骑惯赤骢马,此番再骑劣马,颇觉不惯,心想:“也不知我那赤骢马现今如何?”转念又想,“少宫主于龙门客栈遇袭之后,绕道楚国而来,再与落凤坡与我们相遇,其间隔了不少时日。该是在我与青依姐姐相遇之前,怎地我在龙门客栈从未听说此事?” 慕容嫣然走了一阵,见夏无神不言语,道:“无神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夏无神笑道:“我在想该咱们走哪条路近些。” 慕容嫣然嘟囔道:“当面撒谎。看你一脸沉浸的模样,定是在想那位青依姑娘。” 又过了一会,慕容嫣然见夏无神只顾催马前行,不来与自己说话,撇嘴道:“哼,榆木脑袋一个,似你这般不开窍,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你?” 当下策马来到夏无神身旁,道:“无神哥哥,你闷不闷,我唱曲儿给你听,好不好?” 夏无神从前游侠之时,也曾去过乐坊,虽不喜其中纸醉金迷,却甚爱听歌妓唱曲,只道这是市井小民的技艺,不想慕容嫣然这等世家子弟竟也会唱曲,当下点头应允。 慕容嫣然见他爱听,心中欢喜,迎着轻风,唱了起来:“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长水远知何处。” 一曲甫毕,余音袅袅,犹然未绝。 良久,夏无神方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小妹子,怎地声音如此动听?便是名闻天下的那些伶伦乐官,怕也是远远不及。”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慕容嫣然得他夸赞,登时欢欣鼓舞,笑道:“无神哥哥,你是说我唱的好听吗?” 夏无神点头道:“好听倒是好听,只是……” 慕容嫣然奇道:“只是什么?” 夏无神道:“小妹子,你唱的这曲是什么意思,我怎地听不懂?” 慕容嫣然笑道:“这一首曲,乃是我凫丽山的一个……一个词人所作。讲的是古今成大事者,须经历的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其实她虽聪明伶俐,然入世不深,哪里懂得词中深意,乃是从前在家之时,其父涂山氏之主给她讲解过,此时照本宣科罢了。 夏无神摇头道:“小妹子,你说的我还是不懂。你无神哥哥念的书少,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语。” 慕容嫣然斜睨了他一眼,道:“无神哥哥,你是不是当我傻丫头,很好骗么?” 夏无神奇道:“此话怎讲?” 慕容嫣然道:“你昨日与后卿姐姐对对子,后卿姐姐还夸你有文才哩。此番你竟与我说你没念过书,分明便是逗着我玩呢。” 夏无神道:“我跟随师傅之时,却曾学过字,只是那是顽皮,不爱读书,又一心向武。后来与师傅分别,虽陆陆续续自学了一些,却也仅止于此啦。” 慕容嫣然见他言辞坚定,知他并未撒谎,柔声道:“无神哥哥,是我错怪你啦。我向你赔不是。这首曲儿共分三段,我方才唱的是第一段,后面还有两段,你听不听?” 夏无神连道:“妙极,妙极。” 慕容嫣然轻咳一声,唱道:“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夏无神又一曲听罢,直如身置云雾,浑不知身在何处。 许久,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你爱听曲儿,等此间事了,我时时唱与你听,好不好?” 夏无神点头道:“小妹子,你索性便将第三段全唱与我听了罢。” 慕容嫣然应了一声,又唱:“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歌声虽轻柔婉转,却隐有几分惆怅之意。 歌声甫歇,夏无神不禁一声长叹,道:“小妹子,你唱的这是什么曲儿?怎的与别人唱的不同,我听得倒觉得心里难受?” 慕容嫣然奇道:“什么叫与别人唱的不同,除了我,还有谁唱过曲儿给你听?”心想:“难道那位青依姑娘也爱唱曲?也唱过曲给无神哥哥听?” 夏无神道:“我听别人唱过曲儿,不过倒并非特意唱给我听,那是在乐坊之中……” 话未说完,慕容嫣然已气呼呼地道:“好啊。无神哥哥,我只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却原来你也与那些臭男人一般,也去那种烟花之地。那里的姑娘是不是个个美貌绝伦、千娇百媚,让人流连忘返?你快说,你到底与多少姑娘结过露水情缘?” 她贵为狐族公主,自幼成长于青丘,那里是妖族世界,更属须弥界,可说与世隔绝,按说不该知晓乐坊为何物。 只是她从小爱听稀奇古怪之事,许多行走凡间的妖族子弟为讨她欢心,总会将凡间经历详细告之。 是以她于民间之事也略有耳闻,知道那些乐坊娼馆乃是淫秽之地。 章节目录 第43章 误入贼巢窟 夏无神面上微红,摇头道:“小妹子,你却是误会我了。我只与朋友去过乐坊听曲儿,你说的那些事,我从未做过,何来露水情缘一说?” 慕容嫣然噘着嘴,哼道:“当面撒谎。鬼才信你哩。你们男人,一个两个,个个都不是好东西,见着漂亮女人便昏了眼睛,最爱出去瞎搞胡闹。” 夏无神一时无言以对,暗叹:“这小妹子,怎地这么多歪理邪说?” 他却不知,妖狐善媚,常迷惑世人,是以在他们看来,男人总是喜新厌旧。 两人走了一阵,慕容嫣然见夏无神沉默不语,寻思:“慕容嫣然啊慕容嫣然,你又不是无神哥哥的老婆,他爱去寻花问柳便去寻花问柳,与你又有何干?你怎能这般说无神哥哥?” 又想:“无神哥哥是谦谦君子,定不会去做这等庸俗之事。” 她见夏无神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不忍,道,“无神哥哥,你莫不是生我的气了?我逗着你玩哩。你是什么人,别人不晓得,难道我还不知?我自然信你不会去做那些窃玉偷香之事。” 夏无神摇头道:“我怎会生小妹子你的气。我只是在想,这作曲之人,道行着实了得。只凭他说的这三重境界,天下已是鲜有人及。” 慕容嫣然哪里懂得这些修行之理,只知夏无神并未生自己的气,心中十分高兴,道:“无神哥哥,你没生我气,那太好啦。” 又觉口中干涩,道。“无神哥哥,你带了水没有?我方才唱曲,喉咙唱得干了,想喝水啦!” 夏无神摇头道:“我倒是忘了带水。”见前边道路旁有两间茅舍,门前围着一个院子,院里有一片菜地,想是有人居住,道,“前面有户人家,咱们去讨口水喝。” 慕容嫣然当即拍手称好。二人催马上前,转眼间便到屋前。 夏无神下了马,拍门叫道:“屋里有人么?咱们兄妹赶路至此,天热口渴,想讨碗水喝。” 等了一阵,未见有人应声,夏无神又拍门叫了几声,仍未见有人。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还是罢了。想来此间主人是出门了,咱们继续赶路。” 正说话间,忽听咯吱一声,门扉打开,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道:“老妇人年岁大了,眼耳不甚灵光。不知客人何时敲门?” 夏无神道:“我妹子嘴巴干了,想讨碗水喝。” 老妇道:“客人请进来做。”夏无神二人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慕容嫣然见屋里齐整干净,心中甚是喜欢,到:“无神哥哥,咱们今晚上在这里歇息一晚可好?” 夏无神见天色渐晚,这一路尽是荒野之地,不知何时才有人烟,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人家是否方便。” 慕容嫣然道:“那无神哥哥你平常赶路之时,到这种地方,都是睡的哪里?” 夏无神道:“我一般都在树上歇息,或者大块岩石之上。” 慕容嫣然吐了吐舌头,道:“我才不要似你那般,学着鸟儿,在大树上安身呢。谁晓得半夜里会不会飞来几只怪鸟把我叼了去。” 又转头对老妇道,“老婆婆,我和我哥哥自楚国而来,要去古鱼国。咱们赶路走得急,错过了客栈。敢问您前方多远有歇脚的地方?” 老妇摇头道:“这方圆数百里都没几户人家,更别说客栈啦。” 慕容嫣然奇道:“却是为何?” 老妇道:“咱们这虽属楚国,却毗邻姜国。两国常年打仗,战火迁延,咱老百姓生活疾苦。这里的年轻人都搬到国内去了,只剩咱们年纪大的,走不动了,更没几年活头了,只想着落叶归根,生在哪里,便死在哪里,也用不着挪腾地方啦。”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打仗?打仗是不是要死好多人?” 夏无神摇了摇头,叹道:“天下诸国争霸,各国君王都忙着争地建功,哪里理会百姓疾苦。” 慕容嫣然取出一片金叶子,递给老夫,道:“老婆婆,咱们兄妹走地累了,今儿晚上想在您家里借宿一宿。您放心,咱们明天早上便走。” 老妇不接金叶子,道:“借宿倒是无妨,却不用什么钱银。只是咱们这只有一间房,房里也只有一张床,老妇人还有老伴在家,咱们四个人也不好睡啊。姑娘若是不嫌弃,便与老妇人睡房里。你哥哥便与我老伴在堂上,用旧门板另行搭一张床,将就一夜如何?” 慕容嫣然喜道:“多谢老婆婆了。至于我哥哥,他更不会介意啦。您不晓得,他还曾在树今日有许多高手来到姜。” 老妇此时方才信服,道:“莫不是武林城出了什么乱子?竟引得这许多高手来此。” 瘦高个道:“管他武林城不武林城,咱们只须做好主人交待的事便可,其他一切与咱们俱不相干。” 四人商议了一会,俱恐夏无神修为高深,合四人之力不是对手,当下计议使迷香将二人迷晕。 夏无神听到此处,寻思:“我虽只是筑基修为,却不惧他小小迷香,只是小妹子修为不高,该想个法子安置。”与慕容嫣然传音道,“小妹子,你身上可有去除迷药的灵丹妙药?” 慕容嫣然一愣,嘻嘻笑道:“区区迷药而已,又何须药石?” 她乃是狐族出身,须知狐族善使迷术,其中不乏以药理相协者。耳目渲染之下,她也懂得不少。寻常迷药,于她而言,自不在话下。 慕容嫣然略一沉吟,便明其理,道:“无神哥哥,你虽境界稍低,功力却更胜一筹,别说擒拿他们,便是将之击杀,也不是难事,区区迷药更加奈你不何。你莫非是想假意被擒,待他们将你送到那个什么‘主人’那里,在杀他个出其不意,将这些大坏蛋一网打尽。” 夏无神点头道:“小妹子甚是机灵。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咱们要杀那坏人,便要去他们所在。咱们对他们一无所知,更不知他们之中是否还有高手,只恐届时会有性命之危。小妹子,你怕不怕?”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才不怕哩。再说不是还有无神哥哥你么?有你在,自会护我周全。” 夏无神暗赞:“这小丫头好大的胆量。待到那时,倘使当真不是敌手,便带着小妹子离开。只须没有金丹后期的高手,我凭借绝学,自保当是无虞。” 二人计较已定,便各自回房。 果过不多时,边听一阵细微的脚步之声,又听一下细微的咯吱声响,却是四人进了屋内。夏无神凭着神念感知,知四人正站在自己睡的旧门板之前。 瘦高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俯身凑在夏无神面前,将纸包打开,轻哈一口气。纸包中飞起一些白色粉末,被夏无神呼吸之时,吸了进去。 这白色粉末正是迷香,以曼陀罗花煎煮,再风干后,磨成洗粉而成,属最劣质,也是最易制作的迷香。 四人又回转进房间,依法而行,教慕容嫣然也吸了一些。 过了一会,那老妇才叫道:“小伙子,小伙子,你小妹子叫你哩。” 夏无神为被迷香所迷,知这是老妇人的试探,当下并不做声。 老妇人见夏无神不答,又进房中,对着慕容嫣然道:“小妹子,小妹子,你哥哥叫你呢。” 慕容嫣然因与夏无神早有商议,当下也充耳不闻,心中暗自好笑:“就你们这些曼陀罗花粉,也敢称作迷香,当真贻笑大方。” 章节目录 第44章 再见于囹圄 四人见夏无神二人默不作声,只道他们为迷香迷住,拿出两只粗布袋子,将二人套住。 瘦高个与虬髯汉子各自扛着一人,便出了门来,道:“咱们回洞府啦。你们专心在此守候。带将他二人献给主人,自少不了你们的功绩。”老妇二人连声称是。 夏无神、慕容嫣然二人被装在布袋之中,无法辨认方向,只知虬髯汉子二人走了一阵平路,又时高时低,走了大概有百余里。 瘦高个道:“前面便到洞府啦。也不晓得主人闭关出来没有。” 虬髯汉子道:“咱们先将这二人囚在地牢中,待拜见主人再做理会。我听说主人可是从须弥世界而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瘦高个慨然道:“似主人这等人物,手段通天,咱凡人世界能出得了么?” 二人边说边走,速度并不放缓。 夏无神只觉越走越高,知是在上山,心想:“他们口中的‘主人’,竟与须弥界颇有渊源,却不知我是不是对手。唉,现今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啦。倘使实在不敌,便立时先救了小妹子,再徐谋脱身之计。切不可因我之事而害了小妹子。” 正思量间,便觉身子忽地飞了起来,接着一顿,未走出几步,又是一飞一顿。 夏无神方才明白,却是那二人背着自己,正在跳跃,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山上地势颇为险要,如此跳跃激进,倘使遇着某处滑溜,咱们四个岂不是都要葬身于此。与慕容嫣然妹子相处的越久,便越觉她不同凡人,如此艰险的道路,她竟充耳不闻,好似无事人一般,全不似初入江湖的小姑娘。” 他却哪里知道,慕容嫣然久居深林,这等地势,于她而言,哪里算得一回事。 虬髯汉子二人过了几处险地,便不再跳跃,只是平稳行走。 夏无神忽觉一阵清凉,阵阵冷风透过布袋,传了进来,暗道:“莫不是到啦!” 果不多时,忽觉地势陡低,再听哐当一声铁器之声,未等夏无神细想,便觉身子一霎时轻飘飘如置云雾,接着便是浑身一阵剧痛,又听哐当的铁器声响,虬髯汉子道:“你们便在地牢中好好呆着,待主人需要之时,便将你们送去给主人饱餐一顿。” 夏无神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又以神念探查,周围果是无人。 当下使内劲将布袋撕裂,又将套着慕容嫣然的布袋打开,把她抱了出来,道:“小妹子,你有没有事?” 慕容嫣然摇头道:“身子倒是无事,只是胸中憋得有些慌闷。” 夏无神笑道:“任谁困在布袋中这许久,都会憋得难受啦。你现今深吸几口气,便会好些。”环顾四周,见三面皆是石壁,一面是铁壁铁门,道,“小妹子,咱们被人关起来啦。” 慕容嫣然道:“却不知他们所说的主人,是何人物。无神哥哥,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咱们?”心中却想:“若是能一辈子与你关在此地,也算得偿所愿了。” 夏无神道:“小妹子,你方才未曾听那虬髯汉子说道:‘待主人需要之时,便将你们送去给主人饱餐一顿。’他们是要拿你当下酒菜吃掉哩。” 慕容嫣然暗想:“倘使我只是一只寻常狐狸,也难逃被吃的命,总之不是你吃便是我吃,又有什么分别?”笑道:“无神哥哥,你可吓不到我。天下吃人的事多着哩!你难道忘了洛仙姐姐所说的僵尸之事么?” 夏无神叹道:“现今天下分崩,诸国争霸,群雄并立,有谁管得百姓死活?” 慕容嫣然柔声道:“无神哥哥,这天下人的事自有天下人去想,你别想太多啦。无神哥哥,等此间事了,你与我回青丘好不好?” 夏无神摇了摇头,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低声道:“有人来啦!” 脚步声渐行渐近,只几个呼吸间,便来到铁门之前,正是捉夏无神二人来到此地的两人中的瘦高个。 瘦高个见到夏无神二人,愣了一下,道:“怎地这么快便醒转啦!难道是药量不对?” 夏无神故作惊慌,道:“你是什么人?将我们擒到此地,意欲何为?” 瘦高个却是不答,道:“都快死啦,还这么多话。我来问你,你哪里人?” 夏无神道:“我是楚国人。” 瘦高个道:“我见你身体健硕,气息悠长,可是修炼之人?” 夏无神点头道:“那老婆婆去了哪里?” 瘦高个道:“自己的性命都快没啦,还去理会别人。你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 夏无神道:“我可是筑基巅峰的修为。若不是你们使卑鄙手段,万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与你说,我师父乃是金丹境的高手,已经跨越天人之隔。你们敢伤我分毫,我师傅必会为我报仇雪恨。” 瘦高个讥笑道:“呵,你师傅是金丹修为,我家主人也是金丹修为,你师傅却未必及得上我家主人。再说罢,便算你师傅胜得我家主人,他也未必知晓你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身上藏着什么宝物,痛快些拿出来,爷爷兴许一高兴,给你个痛快。” 又看了慕容嫣然一眼,道,“至于你这妹子,虽长得怪模怪异,我家主人却又不是娶回家做老婆,管她是美是丑。” 慕容嫣然问道:“那你家主人捉我们来作甚?” 瘦高个摇头道:“不是捉你们。而是捉你,捉你兄长却是顺手。却是恐你不见了你兄长,骇破了苦胆,身上的肉便变了味,不好吃啦。” 慕容嫣然虽早知此事,此时亲耳听说,仍不免有几分骇怕,道:“你家主人是什么人,怎地爱吃人肉?” 瘦高个满面得色,道:“说与你听倒也无妨,我家主人乃是小虞山鬼姑神,你们可曾听过。” 夏无神愣了一下,暗道:“原来竟是她!”慕容嫣然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夏无神。 夏无神传音道:“这人我倒曾听说,待这瘦高个走了,便说与你知。” 慕容嫣然点了点头,又对瘦高个道:“那你家主人打算何时吃我?” 瘦高个见慕容嫣然全无惧色,道:“我怎知主人何时吃你?你这小小丫头,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斜睨夏无神一眼,道,“你还是快些规劝你兄长,趁早将宝物教出来,我还可留他一个全尸,否则必教他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慕容嫣然摇头道:“我家乃是穷苦出身,便只我与哥哥相依为命,哪里来的宝物?” 瘦高个怒道:“你们是不想给,还是当真没有。” 夏无神也摇头道:“当真没有。” 瘦高个呸了一下,恨恨道:“原来是两个穷鬼。” 正说话间,那虬髯汉子走了进来,肩上又扛着一个布袋,道:“又来了一个,这回的却是个美人儿。” 瘦高个立时迎了上去,从虬髯汉子肩上接过布袋,在铁壁上打开一个小门,将布袋从门中扔了进去。 夏无神见布袋坠落,赶忙伸手接住,暗忖:“又是一个!短短一日间,他们便捉了两人以供那主人食用。此等罪大恶极之徒,我夏无神焉能留她存活于世。” 待将绳索解开,待见到布袋众人,更惊得愣住,喃喃道:“她怎会被捉?” 慕容嫣然奇道:“无神哥哥,你认识她么?”见布袋中那名女子,白衣胜雪,模样貌美,暗道:“无神哥哥怎地总是识得美貌女子?” 这女子慕容嫣然未曾见过,夏无神却是极是熟识,正是前些时候与夏无神在龙门客栈邂逅,后被白泽带走的姜国公主姜姒。 虬髯汉子笑道:“你们既是老熟人了,便趁此时多亲近亲近。反正也没多少活头啦。” 拉着瘦高个向外走去,道:“这女的也不知是何修为,身手甚是了得。主人派去捉她的兄弟尽数挂了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擒住。你私藏最多,少不了灵丹妙药,快去给弟兄们瞧瞧。” 慕容嫣然见瘦高个二人离去,又问道:“无神哥哥,这个漂亮姐姐是谁?” 夏无神抱着青依,将布袋从她身上拿掉,见她是穴道被制,忙催动真气为她打通经脉,道:“她叫青依,是我的好朋友。” 过了约摸一盏茶功夫,青依渐而苏醒,眼睛方才睁开,忽“啊”的惊呼一声,挥手便向夏无神身上打去。 她这一下,使了十成力道,夏无神躲避不及,唯恐运功抵挡,反震之力伤了青依,竟硬生生受了去。 幸而青依穴道方解,真气并未回复,力道并不甚重。饶是如此,夏无神面颊也是硬生生给打的肿了起来。 慕容嫣然惊呼一声,赶忙从芥子空间中取出金创药,为夏无神涂抹,道:“这青依姑娘忒也不讲道理了。怎地随意出手打人,下手还如此重。” 夏无神摇头道:“青依姐姐是剧斗中被擒,此时清醒过来,将我当作敌人,也在情理之中。” 慕容嫣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青依睁开眼睛,一时目视不清,听夏无神说话,竟觉颇为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是谁。 又眨巴眼睛,再看时,便见一个白发金瞳、模样雄伟的男子正抱着自己,却是为救自己,与白泽、铁血十八骑倾力相搏的夏无神。 青依自与夏无神相别,便时时思念于他,此时骤然相见,登觉面红耳热,低声道:“小九四,你怎的在此?” 夏无神见到她的神情,只觉心中一暖,道:“青依姐姐,那白泽智勇双全,你是怎么从他手中逃脱?” 青依笑道:“我自有办法。”忽地想起一事,道,“小九四,这附近有个大恶人,专吃人肉。她的手下甚是了得,我不是对手,咱们快些离开此地。” 又见夏无神面颊红肿,微觉一愣,道,“你的脸……”立时想起方才之事,吞吐道,“不会是我……” 慕容嫣然见夏无神与青依神态亲昵,心中醋意顿生,气呼呼道:“不是你,那还有谁?” 青依看向慕容嫣然,暗忖:“这女子是谁?模样怎地这般怪异?” 夏无神见青依一脸疑惑,看向自己,面上一热,道:“她叫慕容嫣然,出自青丘涂山氏,是你离去之后,我在路上识得的小妹子。” 青依点了点头,笑道:“嫣然妹妹,你好啊。我叫青依,来自姜国。”心中又想:“小九四说的这个‘青丘涂山氏’,我怎地从未听说?” 慕容嫣然斜了她一眼,嘟囔道:“还不晓得谁的岁数更大些哩,便叫人家妹妹。” 夏无神摇了摇头,传音道:“小妹子,不可无礼。”又对青依道,“慕容嫣然妹子出自隐世的世家,此番乃是初入江湖。” 青依自明他话中之意,笑道:“我省得。”伸手摸了摸夏无神的脸颊,道,“小九四,方才是我鲁莽,竟将你打成这样,你痛不痛?”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我皮糙肉厚,这算得什么,稍做休息便好啦。” 慕容嫣然听夏无神话中颇有回护自己之意,心情大好,道:“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亲亲我我。” 青依登觉尴尬万分,轻声道:“快放我下来。” 夏无神也觉难堪,将青依抱在墙边放下,坐在一旁,便不再说话。 青依环顾左右,发现自己竟置身牢笼之中,又想起之前之事,奇道:“小九四,你们也被抓啦?” 夏无神点了点头,便将青依与白泽走后,自己晕倒之后为慕容嫣然所救,又遇夜叉、夏侯楚欣决斗,自己与夏侯楚欣结拜,百里香酒楼中遇见洛仙4,借宿时假装被擒之事,都说了出来。 青依见与夏无神分别之后,他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觉惊奇,道:“小九四,你竟与那个夏侯楚欣拜了把子,小妹在此恭喜啦。” 又想起一事,奇道,“小九四,你说慕容妹妹,还有玄冰宫少宫主、罗非他们,竟也是为了十二月花而来?” 夏无神点头道:“确是如此。” 章节目录 第45章 班荆而道故 慕容嫣然心思敏捷,见微知著,道:“青依姑娘,你难道也是为了十二月花而来?” 青依道:“既然你们都不是外人,我也不怕据实相告。我此番从姜国来到楚国,正是为了十二月花。” 当下便将自己身怀奇症,母亲因为自己如何痛苦,终至于如何产后失血而死,自小至大所受委屈,父亲与身边之人如何畏而远之,以及此番来到东方,为寻十二月花治病之事,一一说了出来。她愈说愈心酸,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夏无神忆及前事,寻思:“难怪我与青依姐姐在一起之时,时常察觉有热浪如潮,却是起源于此。记得在龙门客栈再见那时,便见她眉宇之间总有一股愁意,原来心中一直藏着这许多伤心之事,我却懵懵懂懂,浑然不知。咦,这十二月花果真如此玄妙?若如她所言,迷雾鬼林中有此奇花,我何不为她寻来,以慰她心。”想起她平日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竟忍不住心疼。 其实当时夏无神与青依于龙门客栈再次邂逅之时,青依已说明原委,只是含糊其辞,说得并不十分明白。 慕容嫣然听罢,竟动恻隐之心,暗忖:“我有爹爹妈妈疼爱,又有阿狸、玄狐他们陪我玩耍,自小无忧无虑,可比她幸福多啦。” 她来到青依身旁,抱着她的胳膊,道:“青依姐姐,先前是我不对,我与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啦。” 夏无神忽地想起一事,沉吟道:“青依姐姐,我曾听说,姜国的公主患有一种怪症,与你所言,甚是相合……” 未等他说完,青依用衣袖抹去脸上泪水,道:“我便是姜国公主。之前与你交手的白泽,乃是我姜国四大上将军之一,是奉我父王之令,接我回姜国。” 夏无神心中暗自慨然:“我原来只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想竟是姜国公主。唉,想不到生在王侯之家,权倾天下,也会有这般无能为力之事。” 慕容嫣然叹道:“唉,不知这世上有几株十二月花?” 青依奇道:“妹妹为何如此说?” 慕容嫣然道:“我与后倾姐姐结拜之时,便曾许诺将十二月花送她。现今听了青依姐姐的遭遇,又想助你得到十二月花。除了咱们,又还有罗非,还有好多我不识的人想要得到它。” 夏无神点头道:“近来楚国、古鱼国风云际会,众多高手集结于此,怕正是为十二月花。” 念头一转,道,“我之前与夜叉交手,给他打成重伤,亏得小妹子以灵丹相救。不知小妹子可还有那灵丹妙药?” 慕容嫣然道:“夏无神哥哥,你问这个作甚?” 夏无神道:“其实青依姐姐所以要十二月花,乃是为治病。我之前重伤,几已命丧当场,却被你的丹药所救。我想你那丹药既有续命的功效,那青依姐姐的病当不在话下。” 慕容嫣然摇头道:“那丹药名为九转夺命丹,是我爹爹采天地灵气,集百种稀世奇药,以神级真气锻造而成。只因为百草难得,又很是消耗真气,每练一颗,都会损耗百年修为,便以我爹爹之能,也只练出三颗。当年我妈妈生我之时,遭遇仇敌追杀,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一人服了一颗,方才保住性命。最后一颗却已给夏无神哥哥你吃啦。” 夏无神虽知那丹药难得,却不知如此珍贵,心想:“我与她相识不过数日,竟蒙她数次救我性命,更连保命奇药都给我吃了,当真无以为报。” 青依叹道:“罢了。咱们还是听天命吧。” 慕容嫣然道:“我听洛仙姐姐说,有个叫姚广道的术士,很会卜卦。那个姚广道说,洛仙姐姐天命所归,必得十二月花。青依姐姐,届时咱们可以去找后倾姐姐相助。洛仙姐姐为人慷慨豪爽,定不会拒绝。” 夏无神摇头道:“小妹子,江湖之事岂同其他,似这般宝物,便是师徒之间,亦或是兄弟姐妹之间,也不会轻易相赠。更别说洛仙姑娘乃是奉师令而来,又怎会轻易相赠?” 慕容嫣然撅嘴道:“我也是奉我爹爹之令,来找十二月花。怎地我能随手送人,别人便不行?” 夏无神叹道:“人与人之间,又岂能等同?” 慕容嫣然心念急转,喜道:“我家往东数千里处,有一个山谷,名为鬼谷,其主人自号鬼谷先生。我听我爹爹说,那鬼谷先生本事甚大,尤擅医术杂学。倘使他日青依姐姐去我家做客,我便引荐与你认识。” 夏无神、青依点头称好,道:“如此甚好。” 青依这是头一遭走出宫门,于天下事所知极少,倒是无甚。 夏无神却暗自骇然:“怎地她说的地方,我一个也未曾听说。先是青丘,现今又是鬼谷。这个小妹子,与她相处得越久,便越觉得神秘。” 三人说了一会话,夏无神忽地道:“青依姐姐,你与白泽西归,是怎样将他摆脱,又是怎样被他们捉住的?” 青依道:“此时说来话长,得从咱们分别说起。” 那日夏无神与白泽、铁血十八骑一战,青依见双方均有胜负,唯恐夏无神不敌,只得妥协,随白泽西去。 青依不愿就此回宫,但既给白泽找到,料想不回去怕是不行,只得在途中再谋脱身之计。 当下白泽让青依乘坐一骑,自己仗着修为精湛,只随马在侧,与她同行。 青依见所行一共十九骑,却有二十人,原以为白泽会令兵士行走,不想他竟体恤下情,自己徒步行走,心中甚是钦服:“他能身居高位,得万军拥戴,果有其过人之处。”笑道:“白泽将军,我只道你战阵之上,指挥若定,必是智计卓绝,却不想也是这般愚笨。” 白泽奇道:“敢问公主,此话何解?” 青依道:“这还不好说?咱们共有二十人,却只得十九匹马,若似你这般,始终有一人要走路。其实你可令两名士兵共骑一乘,你自骑一乘,便不用平地奔走,这般劳累啦。” 白泽暗忖:“你道我愿意如此么?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你青依公主聪慧机敏。倘使我不时时守着你,一不留神,教你从我手上走丢,我怎么向陛下交待。”躬身道:“公主一言,令白泽茅塞顿开。”却不为所动,仍自行其是。 其实白泽与夏无神交手之际,已受了内伤,此番脏腑翻滚,极是难受。 他所以不愿乘马,却非体恤兵士幸苦,而是以防与青依相隔甚远,她突然催马急行,自己无法追及。 青依见白泽只是答应,并不行动,哼了一声,暗道:“哼,好心当作驴肝肺。你爱走路,便走你的路,累死了更好,我便不用回国啦。” 于是不再理会白泽,只愣愣坐在马上发呆,苦思脱身之计。 这一行人走了半日,天色见晚,来到一处小客店。白泽恐青依不得清静,将整间客店包了下来。 店里掌柜、伙计见是军士投店,都胆战心惊,待白泽付了钱银,方才心神稍定,俱各欢喜,都“军爷前、军爷后”招呼得甚是周到。 青依独坐一桌,荤素菜色极是丰富。她心情不佳,只吃了两口便回房休息。 她回到房中,对着窗外,支颐而作,寻思:“我此番出宫,乃是为十二月花而来。现今辗转两年有余,尚连十二月花的模样都不曾见着,便要打道回府,委实令人不甘。幸而遇见小九四,他为人重义,待我又是极好,也算不虚此行。” 叹息一声,又想:“我奇症难解,只怕有朝一日给小九四晓得啦,会嫌弃于我。看来还是得往迷雾鬼林走一趟,待取得十二月花,解了身上怪疾,方能如常人一般。只是这白泽好不厉害,修为远胜于我,智慧更非我能及,要从他手上逃走,绝非易事。” 正彷徨无计时,忽听有人敲门,道:“姑娘,洗脚水给您送来啦。是放在门口,还是给您端进来?”却是店伙送洗脚水来了。 青依心念一动,大声叫道:“门未上锁,将水端进来罢。” 店伙不疑有他,推门进来,将洗脚水放下,道:“姑娘,洗脚水放好了,您早些休息。”转身便要离去。 青依忽地一个跳跃,落在店伙身后,挥手拍在店伙后脑,将他拍得晕了过去。 青依道:“小二哥,你可怪我不得,要怪就怪那可恶的白泽。” 当即除下他的衣衫鞋袜,穿在外衣之上。又撕破床单,将他捆绑在床上,塞住了嘴巴,再用被子盖住。 青依一切准备妥当,又在镜子前照了照,喜道:“现今有几分相像了。”将洗脚水倒掉,端着空盆,走出房门。 又见门外、走廊都有铁血十八骑的兵士站哨,心中一阵紧张,低下头,快步朝堂上走去。来到堂上,见并未被发现,心中登时一阵狂喜。 却听店掌柜叫道:“赵二,你不是给客人送洗脚水去了,端着空盆却来堂上作甚?” 青依微觉一愣,即明掌柜是将自己当成了店伙,心中好生奇怪:“这世上怎会有人取赵二,这样的名字?”却不理掌柜,径直走出了客店。 青依出了客店,便一路狂奔,去市上买了一匹劣马,向东面而行。 她走了一阵,心想:“待得天明,白泽便会发现我换了店伙的衣物离去。他修为甚高,胯下坐骑更是我姜国的极品良驹,不消半日功夫,便会追上我啦。我且先向北面走,再绕道迷雾鬼林,便可避开白泽。”心中计较已定,又转投东北而去。 行至天明,青依见一路荒凉,心中甚觉怪异,自言道:“这楚国与我姜国相争,皆欲一统天下。此番出宫,一路所见所闻,我姜国竟不是盗贼横行,便是战火迁延,全不似心中想的那般繁华。” 她哪里知道,姜国位处大陆以北,极少矿物资源,气候又不适农物生长,乃是大国中经济最弱。 一念方毕,忽地惊呼一声。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袍男子端坐马上,手持缰绳,直勾勾望着青依,却不是白泽是谁? 青依吃了一惊,一霎时呆了一下,道:“你……你怎会在此?” 白泽拱手道:“公主连夜出行,想是回国心切。只是公主从未出过宫门,认不得方向,却走错了路啦。白泽唯恐公主迷失,特在此等候。” 青依心念一转,即明其理:“他极擅感知,在我姜国,鲜有人及。我昨晚悄悄逃走,必是给他察觉了。又料定我不会原路折返,算定了我的去路,却不点破,只在路上拦我。” 她尴尬一笑,道:“白泽,你果然厉害。也罢,既给你找着了,咱们便吧。只是我不认路,不知这路对是不对?” 白泽道:“公主爱往东也好,往西也罢,总会到得姜国。只是此番楚国风云际会,许多隐世的高手俱已现身于此,公主千金之体,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的好。” 青依点了点头,跟在白泽后面,复向西而行。 行了一阵,青依见白泽并不言语,更觉无聊,瞥了他一眼,暗忖:“这模样忒也漂亮了些,哪里像个男子?”道:“白泽,铁血十八骑呢,他们哪里去了?” 白泽道:“昨日收到陛下紧急传信,边关生变,急召他们回国了。” 青依一愣,道:“边关生变!发生了什么事?” 白泽寻思:“我奉令镇守边关,南拒罗兰国。此番斥候来报,罗兰国突然集结重兵于北,怕是别有所图。战事一触待发之际,陛下仍令我先将青依公主带回,足见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将来陛下龙驭归天,得以继位为王的,十有八九便是这位青依公主啦。” 青依见白泽沉吟不语,叫道:“喂,白泽,本宫在与你说话呢。” 白泽道:“公主恕罪。陛下传信乃是机密之事,未得陛下许可,属下不敢告之。” 青依撅嘴道:“不说便不说,很了不起么?待我回宫问过父王,他自会说与我听。” 章节目录 第46章 相寻凭传语 这两人一路向西而行,白泽唯恐青依舟车劳顿,一路之上见有客店便即休息。不过数日,便出了楚国国境,来到姜国地界。 这几日间,青依与白泽渐渐熟识,也不似之前那般冷面相对。 青依身为姜国公主,自幼耳目渲染,于国家之事甚是关切。现今与白泽同行,自不免问他一些国家之事,白泽也都一一解答。 白泽见青依年岁虽小,见解却甚是独特,不可常理度之,更坚心中之念:“陛下膝下无子,储君之选,便在几位公主之中。青依公主得陛下独宠,果有其过人之处。只不知为何不依惯例,送至武林城锻造一番!” 他心中疑惑难解,奇道:“公主殿下可曾听说武林城?” 青依心念一动,寻思:“小九四曾说,天下有数的话行事颇有气度,非寻常王孙贵族可比,自是真心与公主结交。” 青依笑道:“你言过其实啦。不过我很喜欢听你说话。白泽,那你说我那九四小兄弟如何?” 她虽已近桃李之年,却仍是小孩儿心态,但凡有什么好的玩意儿,总喜欢人前炫耀。 在她心中,早已把夏无神当成最亲近之人,再容不下别人,只觉得这世上再无一人可比得。此番与白泽结交,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白泽奇道:“九四小兄弟?那是何人?” 青依一怔,笑道:“便是夏无神啦。他从前叫陈九四,我便叫他小九四。” 白泽点了点头,沉吟道:“我与无神兄弟相识时日甚短,所知者少。不过他年纪轻轻,虽只是筑基修为,然功力精湛,非寻常筑基可比,前途不可限量。” 青依略显失望,道:“仅此而已?” 白泽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夏无神其人,英雄豪迈,气势逼人,将来成就定然非凡。公主与他结交,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二人正说话,便见四人迎面而来。 这四人是三男一女,男的中一人面如冠玉,气度甚是不凡,另外两人冷峻肃然,似是那人的护卫。那女子白纱遮面,却不知是何身份。 白泽心中一凛,暗忖:“这四人气宇不凡,尤其那英俊男子更不怒自威。他们身着罗兰国服饰,难道竟是罗兰国贵族王亲?现今罗兰国正于我姜国边境处屯结重兵,他们于此时来姜国,只怕别有所图。”见路旁有间小店,即道:“小姐,咱们便在此喝口水,歇息一阵,再上路罢。” 青依愣了一下,正要说话,见白泽连向自己打眼色,当下不再多问,点了点头,与白泽下马进了小店,寻思:“白泽一直称我公主,怎地忽然改了称呼?而且现在为时尚早,午牌未到,怎地便要吃饭?” 白泽挑了靠窗的桌子做下,传音道:“公主,见到那四人没有?”目光斜睨,正是迎面而来的四人方向。 青依奇道:“自然看到啦。”心念一转,道,“莫非有什么不对?” 白泽道:“这四人之中,那英俊男子的修为,我竟无法感知,想来至少是金丹境。另外三人皆是聚灵境。” 青依登觉骇然,不禁多看了几眼,见他们服饰怪异,不是姜国人,即明白泽之意,道:“你以为他们要对咱们不利?” 白泽道:“他们身着罗兰国服饰,十分雍容华贵,显非寻常人物。此时罗兰国正与咱们姜国于边疆对峙,战事一触即发。他们这时来咱们姜国,却是为何?”见四人走近,便不再说话,只向青依打了眼色,二人低头饮茶。 那四人来到小店门口之时,白泽忽觉浑身颇不自在,转头看去,便见两道锐利的目光,竟直勾勾盯住自己。这目光的主人,便是那英俊男子。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白泽顿觉心中凛然:“这人的目光好不锋利。平静之中隐约锋芒毕露,高高再上如俯瞰众生,这般眼神,我只在陛下身上见过。” 当即与青依传音道,“这人什么可怕。公主,待会咱们出去,你骑我的快马往东面走,去楚国找无神兄弟。我往西面走,回姜国。” 青依先是一愣,见白泽竟放自己去楚国,登觉十分欢喜,奇道:“你要我去楚国,这与你的来意背道相驰,却是为何?” 白泽暗忖:“这四人此时来我姜国,只怕来者不善。莫非竟是公主微服出宫的消息泄漏,他们为公主而来?此地虽已是姜国地界,可调当地驻军护驾,只是这几人皆是高手,动起手来,哪里容得我调兵遣将。为今之计,只有我去引开他们,才能使得公主安然离去。此地远国都而近楚国,公主可去楚国找夏无神,有他相护,公主自必无恙。只是公主为人,极重情谊。倘使我直言告知,她必不肯离去。” 青依见白泽不语,略一沉吟,即明其理,道:“你是说那几人要对我不利?” 白泽道:“我只是如此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只是公主的安危,干系重大,岂能有丝毫损伤,还是慎重些好。” 白泽正与青依说话之际,那四人已走了进来,在靠近门口的桌上坐了下来。 白泽见四人目光不时扫向自己,暗道:“不好!”传音道:“公主,快些离开此地。” 青依摇头道:“咱们要走一起走。” 白泽急道:“姜国可以没有我白泽,却不能没有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速速离去。” 青依道:“姜国多的便是公主,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是朋友,我却只有一个。” 白泽心中更急:“士为知己者死。公主如此待我,我便为他而已,又有何怨?”忽地抓住青依的胳膊,伸手按在他腰间,道:“小姐出了此间,便去找夏无神。”手上使力,将青依从窗外抛出。 待青依出了小店,转过身,走到四人面前,拱手道:“敢问四位朋友,可是自罗兰国而来?” 却说青依被白泽从窗外抛出,双脚方才落地,便要再回小店,心念急转:“我修为不及白泽,去了也是白饶,反倒是他的累赘。他们的目的在我,只须我不给他们抓住,他们便不会为难白泽。我现今便去找夏小九四,邀了帮手来救白泽。”心中计较已定,跳上马背,便向东疾驰。 青依心系白泽安危,这一路茶饭不吃,只催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 至第三日时,终于到了龙门客栈,却不见夏无神在此,心中暗自纳闷:“我分明与小九四有约,在龙门客栈相会,怎地他却未在此?” 又想起那日离开之时,将夏无神面色惨然,不禁担忧起来:“莫非那日小九四与白泽他们一战,竟受了十分沉重的内伤,以致无法赴约?” 正在她心思急转之际,一个店伙上千行礼道:“姑娘可是青依姑娘?” 青依点了点头,奇道:“我便是青依,小哥找我可是有事?” 店伙自口袋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青依,道:“这是一位名叫夏无神的侠士,命小的专程在此相候,说见到姑娘,便将此信交给姑娘。” 青依听是夏无神令他传信,当即将信打开,瞧了一遍,寻思:“小九四有事要去神兵山庄,要我在此等候。可白泽现今生死未卜,我又怎么放心在此空等?倒不如我前去寻他,也省的我一人干着急。”赏了店伙一些钱银,又将战马安置在龙门客栈,骑了夏无神留在龙门客栈的赤骢马,便向西行。 青依骑着赤骢,不过一日间,便来到落凤坡。她把夏无神的模样描成画像,四处向人打听,才知其已往北面而去。 她寻思:“我到底晚了一步,小九四已去了宋国啦。”当下不再逗留,骑了红马又往北面急奔。 章节目录 第47章 鬼姑神故事 青依往北行了不到百余里,赤骢马忽地四蹄失足,翻到在地,兀自动弹不得。 亏得青依身手敏捷,双手在马背上一按,凭空跃了起来。 当此之时,四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拦在马前,各自手掌持有一根僵绳,一头握在掌中,另外一头正缚在红马的四蹄之上。 青依见来者不善,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在此设伏,意欲何为?” 那四名黑衣人并不理会,各自拔出一柄长剑,便向青依冲了过来。 青依见四人来势汹汹,不敢怠慢,强打精神,大喝一声,便与他们交上手。 这五人交手,青依被四人围攻,不过数合之间,登时处了下风。 青依寻思:“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我一人之力,怕不是他们对手。现今之势,只得借助地形与之缠斗。” 临敌之际,左右观望,见数丈之外,有一颗大树。当下连攻数招,将四人逼退几步,转身便朝大树跑了过去。 转瞬之间,青依已来到大树之下,两步一蹬,已跃至树上。动作之快,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青依于树上站定,急道:“且住,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你们为何为难我?” 那四人更不答话,只一个劲的跳向树上。青依居高林下,以一敌四,犹不落下风。 四人见久斗不胜,无可奈何之际,竟使一人以长剑劈砍树干。只一盏茶功夫,树干已摇摇欲坠。 青依心中大急,从树上跳了下来,暗忖:“这几人不知是何来路,竟于半路偷袭于我,而且招招都下了死手,瞧模样竟似欲置我于死地。看来今日之战,不得不使用出‘钢拳’了。” 青依虽贵为姜国公主,却自幼喜好拳脚功夫,更兼天分极高,习武不过十余载,便成一流高手,只是始终不能凝聚真气,是以并无修为境界。 她于武学造诣极高,远非寻常武者可比得,甚至自创拳法。她此刻所使的拳法,便是其自创的拳法。 只见她出拳速度倒不甚快,而且攻击之处也很是广泛,并不十分精准,但正因如此,才造就了她拳法的厉害! 她的拳法本就是集众家之长,融汇而成,出拳之时更加注重力量,但凡被钢拳击中者,必然皮开肉绽,骨骼碎裂。 青依此时一套拳法畅快淋漓的使将出来,逼的四人手忙脚乱。 青依打得兴起,喝道:“你们这群属辈,且看我的厉害。”话声未落,便听一连串惊叫,却是四人纷纷中招,翻滚在地。 原来青依久斗不胜,竟发起蛮来。 她这钢拳,走的是刚猛路子,注重下三路的攻击,自称“钢拳”。钢拳这下三路的攻击,主要体现在腿法,攻击力度强劲,伤害范围广,其侧踢腿尤为厉害。 青依自树上跃下,落在四人身后,趁着四人转身之际,连使四个侧踢腿,正落在四人身上。 四人措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纷纷倒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形。 青依见四人败退,纵身再上,又是几记连续踢腿,踹在四人胸膛、肩膀之上。四人反应不及,皆摔倒在地上。 青依见四人败退,心下甚喜,正要趁胜追击,忽闻一股异香传来,全身力量顿失,旋即眼前一黑,昏睡过去。待醒来之时,便已置身牢笼之中。 青依详说前事,奇道:“小九四,你可知道那异香是何物?” 未等夏无神说话,慕容嫣然已道:“青依姐姐,那是用曼陀罗花制成的迷香。想是那四人自知不是你的对手,趁着你疏忽大意之际,偷偷放了迷香啦!” 青依叹道:“原来这便是迷香。我从前常有听闻,不想今日头一回见,却是自己先着了道儿。” 忽地惊呼一声,道,“小九四,咱们快些去救白泽。他为了救我,独自应付对手。现今已过了数日,却不知情形如何?” 夏无神道:“白泽兄智勇双全,想来自保有余。此番咱们被困于此,还是先将这鬼姑神了结,以防她再害人。” 青依问道:“鬼姑神是什么人?” 夏无神道:“鬼姑神便是此间主人。道路之上伏击你的,想来正是鬼姑神的手下。这鬼姑神我倒曾有耳闻,只是不知她实深浅。”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你方才说晓得这鬼姑神的来历,她却是何人?” 夏无神摇头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这鬼姑神原名鬼母,乃是姜国的小虞山的散修武者。据说她虎龙足,蟒眉蛟目,形状奇伟古怪。” 慕容嫣然轻呼一声,道:“无神哥哥,你说这鬼姑神原名‘鬼母’,并未有错?” 夏无神点头道:“是啊!江湖传闻便是这般说法,具体是怎样,我却并不知晓。” 慕容嫣然道:“那你们可曾听说‘鬼母泥潭’?”夏无神、青依二人愣了一下,皆摇了摇头。 夏无神知慕容嫣然来头甚大,或知其中秘辛亦未可知,道:“小妹子,莫非你晓得这鬼姑神的来历?” 慕容嫣然点了点头,道:“我若未猜错,这小虞山的鬼姑神乃是一个分身,并非其本尊。” 夏无神与青依对视一眼,俱觉骇然,道:“小妹子,若依你所言,这鬼姑神竟是元婴境的大高手?” 慕容嫣然道:“正是如此。这鬼母在须弥世界,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虽只是元婴境界,却远胜寻常同阶高手。” 她想了一下,又觉不对,道,“这事情十分蹊跷,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按说只有元婴高手才练就分身之法,拥有分身,可是物质界又有规则压制,元婴修士的分身却是无法进入物质界。” 夏无神原想为民除害,却不想遇见鬼姑神,但自与夜叉一战,他信心大增,心想:“即便这鬼姑神虽是元婴修为,却只是分身而已,实力想来不过本尊十之一二,我亦有自保之力。” 此时听慕容嫣然所言,知其中恐有蹊跷,问道:“小妹子,你说鬼母泥潭的鬼姑神,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嫣然道:“这鬼母泥潭漂浮于死海之中,泥潭上空聚集许多四面八方飞来的厉鬼。这些厉鬼生前俱是金丹境,买至元婴境高手,因不能成神而寿终,心中仍有执念,而化作厉鬼。他们将途径此地的金丹修士抓住,投入泥潭之中。被投入泥潭之中的金丹修士纷纷垂死挣扎,只是他们越是挣扎,便陷入越深。而至此时,便有一个虎足蛇身的庞然大物从泥潭中钻了出来,一声狂吼,将所有人抓住,吞入腹中。” 夏无神、青依更觉骇然,皆难以置信。 夏无神道:“小妹子,我自拜别师傅,游历天下已有数载,世间之事,所知虽说不上尽皆知晓,却算不得少,你说的这些我怎地从未听说?” 青依只道自己从未出过宫门,孤陋寡闻,现今听夏无神亦如此说,当下点头道:“慕容妹妹,江湖之事,我所知甚少,天下山川地理,也略知一二,却从来不知有青丘、鬼谷、死海这些地方?” 慕容嫣然一惊,暗自懊恼:“还真是说多错多,早知如此,便不该说这些啦。慕容嫣然,你也忒傻啦。无神哥哥何等样人,又岂能猜测不出你的来历。”叹了口气,当下便将自己的身世等事据实说了出来。 慕容嫣然的身世,夏侯楚欣已早有揣度,果是出自须弥世界的狐族。 这狐族起于天地初生之时,初为妖族支脉。时至七十万年之前,须弥世界恶水纵横,天狐之主涂山氏持山河剑开山断河,平息水患,终成不世奇功。 后涂山氏于青丘之地而召天下狐族来投,时有玄狐、赤狐、白狐、金狐、银狐、黒狐、野狐来投,并以天狐为尊,而成独立国家。 这天狐又称为九尾狐,居于青丘之地。这青丘之地分一山一谷,山为凫丽山,谷为青丘谷。 凫丽山之上多金玉,山下多箴石,乃是除天狐外,其他狐族居住之地。青丘谷专是林木,又多青雘,是九尾狐的居住之地。 九尾狐所以被狐族尊称天狐,为狐族之主,乃是因其修炼至一定等级,尾巴便会一分为二,如此而始,最终变成九条尾巴。 当九尾狐拥有九天尾巴之时,便为不死之身,传说实力可媲美创世神昊天。据传涂山氏之祖持山河剑纵横天下之时,也只有八条尾巴。 慕容嫣然便是出自九尾狐一脉,其父乃是狐族妖神,名为慕容苗裔,为现今涂山氏之主。 因其父遭人追杀之时,误使山河剑,竟引天地巨变,将宝剑折断。 慕容苗裔恐仇家再来,终使祖传遗失,便将山河剑送至人境,交由宋国的神兵山庄续接,以两百年为取剑之期。 慕容嫣然为其父独生爱女,乃是狐族少主,因年少好玩,耽误了修行。 苗裔为锻炼慕容嫣然,便将她派来人境取剑,待她取剑回归,便将山河剑传之。 九尾狐具绝世之容姿,盖世之智能,但有出世,举世皆惊,乃是引发天下祸乱的根源。 苗裔唯恐慕容嫣然此行多生事端,便以秘术为其易容,将她好端端一副容颜,变成了蜡黄脸色、鼻高眉淡的怪模样。 须知九尾狐善于变幻,大多不以狐狸之貌出现。或为银须白发的老人,或为仙风道骨的道人,或为星冠羽衣的仙官,或为绰约多姿的少女,不论世间有无,皆可幻变出来,足可以假乱真。是以便是夜叉、夏侯楚欣这等高手,也只能自言语行动推断,却不能从模样相貌辨认其身份。 慕容嫣然俱说往事,怯声道:“无神哥哥,我非有意骗你,只是我离家之时,我爹爹曾有交代,教我不可泄漏身世。你……你不会怪我吧?” 夏无神、青依二人听罢,如坠梦中。夏无神暗忖:“我只道这荒野之地救我性命的小妹子,只是寻常隐世世家的子弟,不想却有这般了不得的来头,便在须弥界之中,也是举足轻重。与她相较,我夏无神又算得什么,不过是萤火之比皓月之光。” 青依叹道:“慕容妹妹,你称我这一声‘姐姐’,才真令我甚感荣焉。” 慕容嫣然连道:“青依姐姐,快别这么说。咱们相识于患难,又岂同寻常?”顿了一下,又叹道,“我与无神哥哥事先不知是鬼姑神在此,设下巧计,原想为民除害,却不料竟误入魔窟。那鬼姑神十分厉害,咱们还是早做打算。” 夏无神点头道:“惟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小妹子,你还是先与咱们说说这鬼姑神之事。” 慕容嫣然道:“这鬼姑神在咱们那并不如此称呼,一般叫她鬼子母神,亦或是鬼母。相传宇宙破碎,为三千世界之时,世间至秽至浊的怨念集结,大小众鬼相互吞噬,越是凶残的怨灵,实力越是强大,最终突其一批,因无法相互吞噬对方,而成先天诸鬼。这鬼母便是先天诸鬼之一,因其产九鬼,分而食之,故此得名。” 夏无神道:“小妹子所言,与我所知大同小异。江湖传说,鬼姑神一产十鬼,朝而产之,暮而食之。” 青依道:“你们两个说的,只有一个小鬼的差别,看来八九不离十啦。慕容妹妹,你可知那鬼母为何将自己生下的小鬼吃掉?” 慕容嫣然道:“此时牵涉甚广,据说与咱们须弥界毁灭之神有关。” 青依奇道:“毁灭之神是谁?” 慕容嫣然点头道:“咱们须弥界有三位至高无上的神祗,合称‘三大主神’,分别是神王、裁决之神和毁灭之神。” 青依叹道:“须弥世界中,寻常一位神灵,来到凡人世界,便已是呼风唤雨的存在。那‘三大主神’更不知是何等的存在。” 夏无神道:“小妹子,这鬼母怎会与毁灭之神有所牵连?” 慕容嫣然道:“毁灭之神出身龙族,证道后被尊为毁灭之神,又自号鬼灵之主,乃是天下恶鬼邪灵的共主。相传毁灭之神得道之时,曾于龙宫行庆贺会,并说道三日。时鬼母闻之,混于五百人群之中,前去听法。不料中途流产,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鬼母心中怀恨,将其子食之,又以其子之血发下毒誓,此生食尽天下小儿。” 章节目录 第48章 恨血终难销 青依想了一会,道:“你们两个可想过,倘使捉咱们来的当真是鬼姑神,也就是慕容妹妹所说的鬼母,那她又有什么企图?” 慕容嫣然道:“青依姐姐,你怎地还没想明白。鬼母将咱们捉来,是为了将咱们吃掉。方才那人也曾说过哩。” 夏无神此时也回过神来,摇头道:“此时确有蹊跷。小妹子,咱们所知道的鬼母,乃是专吃婴儿。方才那瘦高个却说要将你和青依姐姐都吃掉,与鬼母的习性颇有不同!” 慕容嫣然若有所思,点头道:“这其中却有不同之处,莫非是咱们想错啦?” 正说话间,霍然脸色陡变,惊呼道,“无神哥哥,不好啦。有一股好浓烈的邪恶之气传了过来,只怕有厉害的恶灵在朝这里来哩。” 夏无神道:“小妹子,我并未闻到什么邪恶之气,你是如何得知有恶灵来此的?” 慕容嫣然道:“我出身妖族,能辨各种妖族气。这恶灵虽不属妖族之列,却甚是邪恶,我也能感觉。” 青依奇道:“小九四,从前我很小的时候,常听人讲鬼怪之事,多有提到恶鬼、恶灵,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个恶灵到底是什么怪物?” 夏无神道:“恶灵可说是鬼魂的变异体,与鬼魂一样,它没有实质的形体,常以半透明的能量形式存在。不过能量很强大的恶灵,也可在透明和实体状态之间,任意转换。由于恶灵的怨念很重,超出一般灵体甚多,所以恶灵拥有非常可怕的破坏能量。恶灵由于没有实质形体,可在任意空间迅速移动,所以他们可以轻易地消失在敌人眼前,这也是恶灵最可怕的能力之一。他们除了会基本的隐身攻击之外,还会发射用怨念聚集的‘宿业箭’,这是非常危险的武器。” 慕容嫣然为狐族少主,虽从来未将这类渺小的鬼怪放在眼中,但此时修为尽失,没了依仗,不免心虚,道:“嗯,‘宿业箭’确是非比寻常。” 青依道:“那‘宿业箭’又是什么东西?” 夏无神道:“这‘宿业箭’也被称为阴箭,是恶灵之气与怨恨之念汇聚而成。不只是恶灵,一般的猖鬼也能使用。倘是普通的‘宿业箭’,倒无甚大碍,只是头脑发昏,心中隐隐作痛。多喝些清水,酣然大睡一觉便可自行治愈。很多人平白无故忽而头脑发昏,心中隐隐作痛,便是因为无形中,中了恶灵或者猖鬼的‘宿业箭’的缘故了。最怕遇见那种能量很强,可实体化的恶灵,它们发射的‘宿业箭’,可顷刻间摄人魂魄,取人性命。这种‘宿业箭’便不是轻易能够化解,须有道行高深的修士行功施法,驱除怨气,再辅以符纂召神,也就是通常人们说的招魂。但终于能否活命,便只能全看天意了。” 青依叹道:“不曾想我从未放在眼中的鬼灵之物,竟能如此厉害。” 慕容嫣然点了点头,道:“嗯嗯。的确很厉害。这种东西存活于世,总是害人不浅。无神哥哥,你修为精湛,恶灵不是你的对手,不如就趁此机会将它除去了罢。便当是除魔卫道,做一桩善事。” 夏无神一愣,好不无奈,心想:“这个小妹子,说得倒是轻巧。咱们现今被困小虞山,便连那神秘莫测的鬼母的面都未曾见着。她却还想着除魔卫道。”道:“却不知那恶灵是何等修为,与鬼姑神又有什么关系?” 恰于此时,忽然便有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过来。那冷风来得异常怪异,直吹得几人浑身仿佛针刺一般难受,接踵而来的是一阵腐朽的味道。 青依嗅了嗅鼻子,道:“夏无神大哥,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般难闻?”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这味道我倒并非初见,却不知是什么。小妹子来自须弥皆,见闻甚是广博,想来是知道的。” 慕容嫣然沉声道:“这是死物腐烂而产生的腐朽之气,只有鬼灵方能散发出来,正是我方才所说的邪恶之气。大家要小心,恶灵已经来到,只是不知它在何处!” 夏无神右手虚按,召出断剑,道:“小妹子,可有法子使人见到他?” 慕容嫣然摇头道:“除非他自己现身,亦或是咱们这有擅长感知的武者。否则金丹以下,谁都看他不到。” 话声方落,便见铁壁之外的空间一阵扭曲,空气随之急速流转,渐而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形摇摇欲坠的模样,似乎在随风飘动,两只眼睛仿佛死鱼眼睛,干涸而没有神采。 面上也只有一层黝黑的皮肤包裹着骨头,那皮肤褶起的皱,一层叠着一层,犹如一块石头丢进臭水沟激荡起的波浪。 身上衣衫褴褛,虽没有什么补丁,却尽是摩擦损耗的洞。 慕容嫣然低声道:“我方才感应到的邪恶之气,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想必它便是那个恶灵啦。大家小心了,这恶灵修为不浅,远非一般鬼怪可比。” 夏无神暗道:“看它这幅模样,想来便是其生前的模样罢!”来到青依、慕容嫣然二人身前,道,“兀那恶灵,你来此作甚?” 也不见那恶灵张嘴说话,便听见一个声音响起,道:“送上门的馅饼,焉有不吃之理?也不用鬼母杀你们啦。死在我手上,总比被人吃掉强上许多。” 这声音阴阳怪气,时而尖锐,时而低沉,让人从心里上升起一股寒意。 青依气道:“喂,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怎地这般毫无顾忌的横行?” 恶灵道:“哼,你竟说我不知好歹?却不晓得是谁不知好歹,你们坏我修行,使我不能进入轮回之道,无法重新投胎做人。此仇不报,我如何甘心?” 青依冷哼一声,道:“你这人怎地满口胡言,咱们什么时候坏了你的修行?哎呀,真气煞我也。见过不讲道理的人,可没听过不讲道理的鬼,姑娘我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到啦。” 慕容嫣然道:“是啊。咱们可是从未见过你哩。” 夏无神此时全身戒备,以防恶灵突施偷袭,神念感知之时,竟觉恶灵散发的邪恶之气竟颇有几分熟悉,只是不喜其邪恶之气中的那股子憎恨之意,上前一步,道:“咱们被擒拿至此,并未有何动作,哪里冲撞了你,你却说咱们坏了你的修行?” 恶灵道:“我本在这小虞山中修行,吸收天地之灵,垂四百余年,不日便可功成期满,本待进入轮回,重新投胎做人。却哪知忽有一日,那鬼母竟择居于此,将我赶出小虞山,使我失了凭借,无法继续修行,更不能进入六道轮回。此等大仇,又岂能不报?” 慕容嫣然道:“这是鬼母害你,与咱们更无半点干系。你干嘛与我们为难?” 恶灵道:“哼,天下乌鸦一般的黑。你们人类修士,都是一路货色,没有几个好东西,尽皆该死。待我吸了你们的功力,修为便更近一步,再去杀了那鬼母。自此驰骋天下,搅得人间不得安宁。” 夏无神目光一凛,顿时杀死弥漫,说:“哼,不可救药。孽畜,我怜你修行不易,倘使你有心悔改,我自有办法保你能投胎轮回。如若不然,必叫你魂飞魄散。” 恶灵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道:“哈哈,你说投胎么?还要再修炼五百年?哈哈,我已经不需要啦。我现今想得通透,只要你们所有人死。与其幸苦投胎,再生老病死来一回,莫不如现今这般逍遥自在。” 慕容嫣然叫道:“喂,你这人……你这鬼怎么都不听劝的。不妨告诉你,我无神哥哥说能助你超脱,定能做到。你还是乖乖听他的罢,不然你的下场肯定会很惨很惨的。” 青依道:“慕容妹妹,你别和他废话啦。他方才还说咱们是恶人哩。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白了恶灵一眼,道,“再说罢,这小虞山乃天地造就,又不是你私人之物,人家鬼母爱来便来,爱走便走,由得你来管?你若想要这小虞山,大家各凭本事。你打不过鬼母,却来欺负我们弱质女流,如此蛮横霸道,凭的什么?” 恶灵道:“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且看我将你们功力吸收,待你们成了废人,可还是如此嚣张。” 青依气得鼓起腮帮子,道:“真气死我了,你这人怎地这般不讲道理。小九四,快给我打他。” 恶灵道:“我不讲道理?呵呵,谁又来与我讲过道理?咱们活着之时,为了国家南征北战,负伤流血。死了以后,却曝尸荒野,终成孤魂野鬼,现今便连投胎也是不能。那你们说,谁与我们讲过道理?” 夏无神三人俱各一愣,暗想:“听他话中之意,似有很大冤屈。”道:“你说这话却是何意,何不细细说来?” 恶灵沉吟半响,终于叹息一声,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这小虞山从前乃是一处乱葬岗。数百年之前,楚国初建国家,政权不稳,实力不济,常遭邻国挑衅侵略。 边陲之地,军民死亡无数,都是往这乱葬岗上草草一埋。时而久之,便聚集了无数冤魂戾气,终于而成恶灵。 后来有位修道之士,游行天下,途径此地,遭遇恶灵拦道,本想收妖降魔。 恶灵大难临头,以实情告知,那游方道人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以寻龙问穴、五行风水之术,收恶灵进一处风水地穴之中,再施法锁穴,以古木覆盖,祈念恶灵能吸取灵气,而化去戾气,终于能重新投胎轮回。 岂不料,游方道人功成之后,正欲离去之时,却来了一个虎足蟒眉的怪物。 那怪物自称鬼母,极是凶悍霸道,说此处风水极佳,适合自己修炼,令游方道人带着恶灵速速离去。游方道人自是不依。 两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游方道人虽是修道之人,却哪里是鬼母对手。 交手不过十数回合,便被鬼母一拳打在胸口之上,肋骨折断,刺入内脏,眼看命不久矣。 游方道人重伤垂危,只得带着恶灵又回来乱葬岗。这一鬼一道方才回来,便发现距离乱葬岗百步之遥的一处洞穴之中,竟有死气汇聚。 游方道人见状,顿时大喜,对恶灵道:“你在此处修炼,比之那风水宝地更恰到好处。此处不断聚集死气,你每日吸收一些,五百年后,便可重回轮回之道。我伤势过重,也终于活不过今日,死于此处,可保尸身不腐。”说罢,未及半日,竟果真呜呼哀哉矣。 恶灵听了道人之言,便不再离去,只在此处每日吸收死气。 如此这般,过了四百余年,在恶灵即将功成期满,本待进入轮回之际,却又被鬼母发现。 鬼母见猎心喜,竟又将恶灵赶走,再次霸占洞府,并将之建成地牢,正是此刻囚禁夏无神三人的地牢。 四百年以来,恶灵被人连番破坏好事,心中如何不恨。只是他修为浅薄,远不是鬼母的对手,不敢与鬼母正面为敌,只得暗中坏其好事。 他见鬼母以吃人为乐,便暗中将鬼母捉来的人杀掉,有修为的更且吸收其功力。如此这般,竟使得自身修为大进,心中更增复仇之念。 至于此时,夏无神三人方才恍然大悟。 慕容嫣然叹道:“你遭遇凄惨,我很同情你。可是你为了报仇却来害无辜之人,便是你的不对了。” 恶灵道:“哼,天下哪有无辜之人,都是该死的混蛋。你们总是要死的,被鬼母吃掉,与被我吸收功力而死,并无太大区别。既是如此,何不成全于我,让我可报得大仇?也算功德一件啦。” 慕容嫣然见他冥顽不灵,气道:“谁说咱们定会被鬼母吃掉?你才被鬼母吃掉呢!” 她还待再说,夏无神蓦地伸出两根手指,用力在她额上点了一下,一道乳白色光晕随之进去脑海,道:“小妹子,我将神念注入你的心脉,只须恶灵不全力攻击你,就不会吸入恶灵的邪恶之气,任凭它‘宿业箭’如何厉害,也不能伤你半分。” 章节目录 第49章 无神斗恶灵 慕容嫣然虽无甚机心,却不是傻子,想起之前与夜叉交手之时,夏无神也无这般严阵以待,心知又是一场苦战,道:“无神哥哥,这恶灵很厉害么?” 夏无神道:“我以神念探查,他的修为与我相当。只是他的攻击手段实在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慕容嫣然寻思:“倘使我的修为并未尽失,也可相助无神哥哥一臂之力。”道:“无神哥哥可千万小心。” 夏无神点了点头,道:“恶灵,听我一言,倘使你现今就此离去,或可保得性命。” 恶灵怒道:“哼,且看是谁葬身此间!”说罢,其所在的空间一阵扭曲,便消失不见了。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恶灵怎地不见啦?” 夏无神却不应声,只将断剑一挥,冲在铁壁之前,刷刷数剑,将铁壁破开,又冲了出去,与恶灵斗了起来。 青依、慕容嫣然二人都曾见夏无神身手,却并未细看。 此番夏无神与恶灵交手,恶灵隐去身形,青依二人不知恶灵所在,便只见夏无神一人舞剑,只见他进退间攻守兼备,动作极是轻灵飘逸。 慕容嫣然道:“青依姐姐,我怎地全然未见恶灵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无神哥哥是在自己与自己打么?” 青依道:“恶灵能够以透明的能量形式存在,此时隐藏了身形,你自然看它不到。小九四以神念探查,故而就算肉眼不可见,也能捕捉到恶灵的气息。” 慕容嫣然道:“青依姐姐,你能跟我说说现在什么情况么?” 青依道:“恶灵虽是邪灵之物,然其生前不过是个寻常凡人,身手自不能与小九四相提并论。只是它乃是无实体的魂体,这几百年来又吸收了不知多少死气,其能量之强大,远非寻常鬼魅之物可比拟。你看小九四不断移动位置,正是追着恶灵砍杀,只可惜它乃无形之物,终究伤它不得。” 慕容嫣然急道:“打又打不到,伤又伤不得,那该如何是好?” 青依冷哼道:“呵,只须它不主动攻击,一旦出手,必叫它有来无回。” 慕容嫣然想了一下,道:“如此怕是不妥!无神哥哥固然厉害,却只是凡人之躯,力气有衰竭之时。恶灵乃是魂体之身,无形无状,力气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青依一愣,暗赞:“不愧是出自须弥界,修为虽不甚高,见识却是了得。”道:“慕容妹妹,依你这般说法,那恶灵岂不是只须等小九四力气衰竭之时,便可一击即中?” 慕容嫣然点头道:“正是如此。青依姐姐,不如咱们将无神哥哥换下来,且让他歇息一会。” 青依心道:“凭你的聚灵境的修为,在恶灵手上,又走得几招?” 正沉吟间,却见夏无神身形一闪,人已退了回来。他面颊通红,额头流汗,喘气甚粗,显是体力消耗甚多。 便在这时,恶灵的身形又浮现眼前,一双空洞的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夏无神三人,道:“哈哈,想不到所谓修士也不过如此!亏得你们还大言炎炎,说什么让我魂飞魄散,你们难道不觉得太过可笑了些?” 青依闻言,心中顿时来气,也不与恶灵搭话,一个前踢腿,便踢向恶灵。 青依这一下,可谓先声夺人,速度既快,力道又足。恶灵见青依踢腿过来,已来不及闪躲。 待她踢到身边之时,却只见空间一阵扭曲,那一脚竟然从恶灵身体穿了过去。 青依心中一惊,竟止不住攻势,直踢到地洞洞壁之上,方才止住身形。再瞧那洞壁,已被这一脚踢出一个凹槽,登时碎石纷飞。 余人俱各惊骇,暗赞:“她一介柔弱女子,怎地力气这般大?” 慕容嫣然更是拍手叫好,道:“青依姐姐好厉害啊!” 恶灵见青依背对着自己,心想机不可失,双手一挥,一只宿业箭便射到青依青依。 青依只觉背后一凉,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知是恶灵在背后偷袭,还没站定,赶忙一个后空翻,来到恶灵跟前,接着又是一记右勾拳,打向恶灵。 恶灵见宿业箭竟然无法伤害青依,也是一愣。当此之时,青依的右勾拳已经来到。 却哪知她这一拳使出来的效果,与之前那一脚竟截然不同,先前是直接从恶灵身体穿透而过,而此时却仿佛打在岩石之上,一阵疼痛自五指而起,直钻入心脏,心中一阵心悸:“这恶灵的身体怎地这般坚硬?” 青依虽知恶灵乃是成百上千冤魂汇聚而成,对它的估计已是极高,却哪知还是小看了它。 须知恶灵吸收了四百余年死气,真气之强大,丝毫不逊色于聚灵巅峰的修士。 此刻,它将自身的怨恨之力分布全身,致使身体之坚硬程度,足与铁石相若。 恶灵被青依打了一拳,浑身也是一阵难受,直若散架一般,心中不禁暗暗称奇:“这女子却是何人?怎地身手这般了得?” 恶灵毕竟不同于寻常邪灵,居然趁着这一拳之势,化身为一股无形怨气,四散开来。 青依武学造诣虽然甚高,却久居深宫,从未与人交手,更别说与鬼魅打过交道,战斗经验可说全无。此时陡然失去恶灵的踪影,一下竟愣在当场。 夏无神见青依愣住,以为她吃了暗亏,大喝一声,双掌拍出。他这一掌,已是用出了降魔锻造篇第二层的功夫。 一股劲力倏忽而至,将恶灵紧裹其中。恶灵虽已化作无形,怎奈夏无神这降魔锻造篇非同寻常,竟强行将他打回原型,又恢复了实体。 夏无神见恶灵现行,双手何时,一道乳白色光芒自掌心奔涌而出,仿佛化作一条绳索,竟将恶灵束缚住。 恶灵被夏无神束缚,顿时面目狰狞,嘶吼道:“我乃是无形之体,你杀不死我的。” 恶灵浑身被捆绑成一团,绳索不断收缩挤压,将其愈勒愈紧。 恶灵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却哪里知道夏无神的这个束缚之法,乃是以降魔锻造篇的雄浑内劲所化,不同于寻常绳索,愈是挣扎得厉害,产生的力量便愈是强悍。 此刻,整座山上已经充斥着恶灵痛苦咆哮声。 慕容嫣然见恶灵被束缚住,顿时欢愉,道:“无神哥哥,还是你最厉害。你有这么厉害的功法,干嘛不早些用出来?你都不晓得方才我有多担心哩!” 夏无神瞥了恶灵一眼,道:“小妹子,你这话却是错啦!若非我方才将他打伤,使他心生畏惧,便不会与咱们正面交手,这束缚之法,焉能管用?若是我能将降魔锻造篇修炼至第三阶,只一招之间,便可让他魂飞湮灭,不复存在于天地之间。”又对青依道,“青依姐姐,你可曾受伤?” 青依愣了一下,只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夏无神见她并未受伤,才舒了一口气。 慕容嫣然赞道:“青依姐姐,原来你的身手这般了得。这事若放在从前,我想都不敢想,只拳脚之功,便有如斯威力。只是我却怎地看不出你的修为?” 青依笑道:“慕容妹妹过誉啦。我这功夫,乃是自创的拳法。在你们面前,却不值一提。小九四,这恶灵怨念太重,咱们怎么处置他?” 夏无神道:“他虽危害人间,却情有可原。咱们且先抓住他,再做区处。” 青依摇头道:“作恶便是作恶,岂有情理可讲?总不能因他一人之故,而累及其他人。” 慕容嫣然也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青依姐姐说的有道理。咱们现今不杀他,以后指不定还要害死多少人哩。” 夏无神心中暗忖:“青依姐姐好厉害的身手。从前传我功夫时,只知她身手厉害,却不知竟如此了得。不过,她的手段似乎更加果决,非常人可比。”沉吟道:“你们两位说的在理,倒是我有些优柔寡断啦。” 他说罢,潜运真气,一道乳白色光芒自夏无神掌心喷涌而出,落在恶灵身上,将其团团裹住。 恶灵身上登时燃起绿色火焰,挣扎得倒在了地上,来回翻滚,痛苦的咆哮声中又夹杂着惨烈的哀嚎。 夏无神所使的是《降魔锻造篇》功法,既为降魔,其功法自正气凛然,便是天下左道的克星。 岂不料,夏无神方才施展,便觉浑身奇热无比,身体膨胀欲裂,其金色眼瞳更隐约晶莹,口中两颗虎牙蹭蹭生长出来。 青依二人见夏无神身体出现异常,俱感一惊。慕容嫣然急道:“无神哥哥,你这是怎么啦!” 夏无神摇头道:“我只觉体内气息澎湃,有两股真气,正纠缠冲突,难以抑制。” 青依道:“莫非是走火入魔?这可怎生是好?” 慕容嫣然却摇头道:“我看无神哥哥的模样,不像是走火入魔,倒似是修炼了两种相克的功法,相互钳制而至。” 她伸出两根手指点在夏无神的额头,道,“无神哥哥,你且勿运功抵挡,这是我家祖传的《安魂咒》,可助你肃清心魔。”说着,念出一段咒语,如靡靡之声,传入夏无神耳中。 岂不料便在这一瞬间,只听恶灵发出一声嘶吼,蓦然绿光大涨,弥漫整个山洞。 待青依三人回过神来,再来查看时,却已经失去了恶灵的踪影。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你好些了么?” 夏无神点头道:“也好了许多。这降魔锻造篇的降魔心法,我也是头一回施展,却不知怎会出现这等状况,真令人好生难明。” 慕容嫣然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恶灵的踪迹,道:“无神哥哥,那恶灵还在么?” 夏无神神情肃然,道:“我以神念探查,整个山洞尽是邪恶之气,只是不知道恶灵躲藏在哪里!化成恶念的恶灵并不具备攻击之力,可是它能在顷刻之间转化成实体形式,而后攻击咱们。换而言之,咱们现在对它是无从下手啦。如今之计,只得等它先向我们发起攻击,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打起精神,全神戒备,不能给它可乘之机。” 慕容嫣然心中颇觉别扭,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道:“无神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夏无神点了点头,忽地心中一沉,道:“青依姐姐去了哪里?” 慕容嫣然也被他一言点醒,左右观望。忽的叫道:“无神哥哥,你快看那铁壁,方才不是被你用剑劈开了么,怎地现今有完好如初啦?” 夏无神道:“咱们被困在恶灵的障眼法中啦!这障眼法极为厉害,周边事物瞧着好似是真的,到其实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与人间常说的鬼遮眼有几分相似,就是你所处的这个空间无限循环。譬如咱们现在,你瞧见铁壁,便算将铁壁上铁门打开,可是进去之后,却又是另一个地牢,又有一座铁壁铁壁之外又是这般。如此反复,一直无限循环下去。你好像穿过无数的地牢,其实却是一直在原地打转。这种障眼法相当消耗真气。倘使一般的鬼怪,咱们二人大可等它真气消耗殆尽,障眼法自然解除,但可惜咱们面对的却是恶灵,远非一般的恶灵可比。若是等它真气消耗殆尽,咱们二人也早已精疲力尽,到最后只能任它宰割了。” 慕容嫣然颤声道:“无神哥哥,这可怎生是好?” 夏无神摇了摇头,寻思:“青依姑娘生死未明,我却无计可施,真是没用。”忽地灵光一闪,想起师傅曾说降魔锻造篇乃是正道武学的无上心法,可消除一切左道之力,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慕容嫣然喜道:“是什么法子?” 夏无神道:“恶灵虽将怨念释放,散布整个山洞,其本体却无法扩散,必然躲在关键的某处。咱们只须将它散布四周的邪恶之气吸收,哪里的邪恶之气越是浓郁,恶灵便在哪里!我师傅曾教我一个吞吐之法。现今我只须使这吞吐之法,将周围邪恶之气吸收,便可知恶灵的匿身之处啦。” 章节目录 第50章 生死浑不记 慕容嫣然摇头道:“这法子行不通。”夏无神奇道:“却是为何?” 慕容嫣然道:“你看这邪恶之气,如烟幕笼罩,得有多少?你将它尽数吸收,还能活得成么?” 夏无神摇头道:“我有玄功护体,必然无碍。”见慕容嫣然还待说话,道,“小妹子,我心意已决,切勿多言,”当下宁神归一,运功游走全身,张嘴吞吐起来。 不过数息之间,夏无神便觉一股浓烈的污秽之气,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暗赞:“师傅所传心法当真了得。” 那污秽之气被他吸入体内,登时搅得五脏不得安宁,胸腹压抑,几欲呕吐。 夏无神只得减缓吸收,暗运降魔锻造篇劲力,强行压抑体内的污秽之气,并将它慢慢归去丹田。 时间稍长,便已察觉到墙角的污秽之气异常鼎盛,暗喜:“想来此处便是邪恶之气的源头,恶灵该在这里啦。” 慕容嫣然出身狐族,五感尤为敏锐,此时邪恶之气渐弱,障眼法即将破解之际,也察觉到恶灵的所在。 夏无神何等样人,只转念之间,便知此刻恶灵正忙着释放邪恶之气,没做防备,赶忙再将降魔锻造篇的降魔心法施展出来。 一股乳白色光芒大作,飞向半空,然后由一而分为二,朝着墙角飞腾过去。便听两声巨响,一片绿光闪过。 再看时,方才消失的青依已赫然出现,眼神一片茫然。 夏无神这正待询问青依,忽觉头脑发昏,心中隐隐作痛,而且愈来愈甚,几欲倒卧在地。 恰在这时,一声轻哼传入耳中,正是慕容嫣然的声音。 夏无神心中一凛,知慕容嫣然此时必然情况危机,待回头看时,脖颈后却好似有些什么东西与我听,咱们正急着想怎么救你,便见你在翻来滚去,显得非常难受至极。又过了一会,就听见你大喊了一声,昏睡过去。” 又忽地想起了什么,急道,“那恶灵还在你体内呢。你试着运一下功,看还有没有事。” 夏无神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使真气将自身经脉游走一边,奇道:“已察觉不到恶灵的邪恶之气啦。” 章节目录 第51章 高人竟可见 夏无神当下便将自己昏迷之时,体内竟有三股不同真气相互缠斗之事说了出来。 青依听罢,思索片刻,道:“这三股真气,有一道乃是你师傅所授功法,一道该是我教你的功法,还有一道我却想不出来。小九四,可曾还有别人传了你功法么?” 正说话间,忽见慕容嫣然凑了过来,笑道:“无神哥哥,你终于是醒来啦。哎呀,你都不知,昨天可是吓死我了。我也以为你要死啦。” 她本靠着石壁打盹,忽地听到夏无神的声音,登时清醒过来。 夏无神笑了笑,站起身来,忽浑身一个抽搐,手脚登觉酸软。 青依忙将他扶住,道:“小九四,你怎么啦?”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你该不会才醒过来,便又要昏倒罢?”伸手按住夏无神胸膛,闭目凝神倾听了一会,摇头道,“内息充盈有劲,全不似受了内伤的模样。” 青依本来扶着夏无神,忽叫了起来,道:“小九四,你的眼睛怎地好似不同了?” 慕容嫣然细看一下,点头道:“嗯嗯。确比方才更加明亮了些,不过更好看啦!只是看着怪渗人的,这是怎么回事?” 青依闻言,再凝目看去,见夏无神的眼神果然变得与从前不一样,流光溢彩之中,竟隐约流露出一股嗜血的气息,道:“莫非是被恶灵的邪恶之气侵入魂魄中?这怪异的金色,竟教人打心底害怕!” 夏无神奇道:“你们在说什么?莫非我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慕容嫣然道:“无神哥哥,你且先躺下,我给你金针度穴。” 他心中计较已定,也不理会夏无神,便请青依一起将他放在地上,取出金针,一针一个穴位,慢慢扎了进去。 夏无神躺在地上,只觉浑身仿佛火烧一样难受,身体里面好似有无数条虫子正在撕咬他的灵魂。 他神智未失,心知慕容嫣然正给他用金针渡穴,身体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过来约摸一盏茶功夫,夏无神只觉头脑昏昏欲睡,眼前陡然天旋地转,便必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却觉神清气爽,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却不见了慕容嫣然的身影,只见青依怀中抱了一个雪白的东西,坐在墙角,战战兢兢,怔怔望着自己。 夏无神奇道:“青依姐姐,你怎地坐在那里?慕容嫣然小妹子却去了哪里?” 青依闻言,惊呼一声,又向墙角靠了一些,只是一脸惶恐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夏无神更觉怪异,道:“青依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见鬼啦!” 许久,青依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虽未见鬼,不过也差不得多少啦。” 夏无神心思缜密,见青依的神情,又听她话语,便知她的心思,道:“青依姐姐,莫非我方才做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青依点了点头,沉吟良久,这才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方才慕容嫣然给夏无神金针度穴,不过一会儿功夫,夏无神又昏了过去。 青依奇道:“慕容妹妹,无神哥哥这是怎么啦?” 慕容嫣然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夏无神却忽地站了起来,正撞在慕容嫣然身上。 慕容嫣然不及躲避,给撞倒在地上。夏无神顺势扑了过去,将她按在地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 青依、慕容嫣然二人俱惊得愣了一下。青依急呼道:“小九四,你做什么?”赶忙抓住夏无神肩膀,便向后扯。 她虽功力精湛,此时情急之下,却忘了运功,急忙间哪里将夏无神拉得开。如此纠缠一阵,仍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中,青依瞥见夏无神与恶灵交手之时,召出的断剑并未收回,正要伸手去拿,却给夏无神倒手一掌,打在肩上,身子立刻倒飞出去。 当此之时,夏无神忽地双手不断在身上抓挠,身子歪在地上左右翻滚。 慕容嫣然赶忙爬了起来,怯道:“青依姐姐,无神哥哥这是发疯了么?”话声未落,便觉眼前一黑,又被夏无神扑倒在地。 夏无神将慕容嫣然按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强大吸力从体内传了出来,涌向慕容嫣然。随即便有一种无形态的东西进入自己的体内,周身难受开始减弱。他此时全无神智,哪里管得这许多,拼命吸收起来。 慕容嫣然给夏无神按住,见他面目狰狞,心中顿觉惊恐万分,待要呼救,却觉一股吸引之力从夏无神身上传了过来,登时六神无主,灵魂之力奔涌而出。 不过片刻功夫,慕容嫣然的灵魂之力便被吸收殆尽,身子再无力挣扎,只喃喃说了句:“无神哥哥!”便化作一天长着四条尾巴的银白色狐狸。 夏无神身子的难受也随之消失,一下子送来双手,倒在地上,再次昏睡过去。 青依见夏无神躺在地上,许久未动。待过来查看,却又不敢,只隔的远远的,用脚轻踢了他几下,道:“小九四!小九四!” 见他全无反应,当下扑到夏无神身前,将慕容嫣然化作的四尾白狐估计抱了起来,奔到墙角处蹲了下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夏无神才徐徐转醒,见青依畏畏缩缩,躲在墙角。 细问之下,方知事情始末,心中暗忖:“小妹子说她出自狐狸一族,果未骗我。只是她只有聚灵境的修为,怎地却有四条尾巴?” 青依道:“小九四,你到底对慕容嫣然妹妹做了什么,她怎会变成狐狸模样!据我所知,这于妖族而言,可是修为尽失,打回原形。”想到慕容嫣然或就此灰飞烟灭,心中更觉凄然。 夏无神愕然愣住,沉思半响,却如何也想不通个中缘由。 夏无神兀自不信,自青依手中接过慕容嫣然真身,见她已然四肢僵硬,浑身略显干瘪,似死去多时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道:“果似精魄被吸干而死!我乃凡人武者,修的又非此道,怎会吸人精魄?这浑没道理可讲!”说着,心中一念闪过,沉吟道,“莫非是恶灵?” 青依想起方才之时,夏无神好似失去意识,略一思索,也大点其头,道:“恶灵擅吸人魂魄,或许是小九四你将恶灵吸入体内,却未能将之杀死,他于无形间将你控制,做出此等大悖常理之事。哼,这恶灵当真可恶。”伸手摸了摸慕容嫣然,叹道,“只可惜了慕容妹子。” 夏无神仰天长叹,道:“小妹子数次救我性命,并以真心待我,我竟将她害死,当真罪无可恕。”猛地伸手拍向头十二月花可救慕容嫣然妹妹的性命?” 她本想得到十二月花,而治自己的怪疾。现今慕容嫣然神魂离体,也要十二月花救命,心中好生为难。 帝江却不理青依,续道:“这十二月花乃是犼之内核化作神珠孕育而出。你找到十二月花,便可找到神珠。将神珠给阿罗服下,便可救得她的性命。我以神念注入阿罗体内,可保她七七四十九日之命,你务必于此时限内得到神珠。” 夏无神躬身道:“多谢先辈指点。活命之恩,夏无神粉身难报。他日前辈有何差遣,夏无神定当竭力未知。” 帝江道:“哼,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不过如蝼蚁一般,却在此大言炎炎?” 夏无神心知眼前这人,乃是慕容嫣然的长辈家人,修为之高,想来在须弥世界也堪称一流,岂是自己能望其项背,当下也不着恼,道:“晚辈有一时不明,还请前辈解惑。前辈适才说晚辈乃是无魂之人,不知所言何意?” 帝江道:“所谓无魂之人,顾名思义,指的便是没有魂魄之人。你本身并不完全,所以会吸收阿罗的魂魄,便因你自身并无魂魄。你现今修为低微,有许多事情,还是不知的好。” 夏无神心中一凛,想起自己天生的金丹修为,夜叉也曾说自己“似人非人,类妖非妖,更非神非兽”,只怕这其中果有玄机。 青依却是不信,摇头道:“帝江前辈,你身为前辈高人,怎地也爱瞎说胡闹。小九四乃是凡人之身,怎会没有灵魂?定时恶灵所为,害得慕容妹妹这般模样。” 帝江暗忖:“这小丫头与阿罗的性子颇有几分相似,俱是一般的天真。”见她与慕容嫣然姐妹相称,更觉喜欢,笑道:“小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夏无神小子哪里是凡人之身?他天生有金丹修为,又岂是凡人所能有的?” 这帝江原来非寻常人物,乃是妖族中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与另一位并称妖族二圣,地位甚尊,仅次于慕容嫣然之父。 帝江其实本非慕容嫣然至亲叔辈,只因慕容嫣然自幼随之修炼,便以叔侄相称。 帝江见慕容嫣然虽贵为狐族少主,于自己却执礼甚尊,又因她天性淳朴,是以对她十分宠溺。 此番慕容嫣然出须弥界,来到人境历练。帝江恐她修为尽失,身陷险境,竟不惜耗费宝物,以屏蔽天道规则,将分身化作神念,紧随在慕容嫣然左右。 章节目录 第52章 此时怪事发 这一路之上,慕容嫣然的所见所闻,帝江俱皆知晓。其实有他暗中保护,夏无神本吸不了慕容嫣然的魂魄。 只因前几日,听闻罗非到来之事,唯恐他对慕容嫣然心怀歹念,虽有阿狸前去监视,却觉放心不下,左思右想之下,终于决定亲至查探。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便在帝江离去之后,慕容嫣然竟被夏无神吸走了魂魄。 他在慕容嫣然身上附着了神念,慕容嫣然神魂离体,神念回归,他便立时知晓,登觉悲痛难当,便要杀了夏无神。 在他赶来之时,本尊于须弥界中回溯时光,竟无法查探夏无神身世,只知夏无神虽天生金丹修为,本身却无灵魂,若行尸走肉般,仅有一副皮囊。 自夏无神出世,而至拜师学艺,所以并未如今日这般显现异像,乃是因其修为止步不前,并未有所突破。 此番他吸收恶灵,因其邪恶之气与他修炼的降魔锻造篇的纯正真气相克。两股真气于他体内相互缠斗,难解难休,竟然激发其自身潜力。 只是夏无神本是无魂之人,自身血脉觉醒,立时便要吸收魂魄补充。 此事本来不易化解,须知夏无神自身血脉极其强大,寻常魂魄本无法补足。岂不料慕容嫣然正与他施针,平白无故着了道儿。 这慕容嫣然却非寻常的狐狸精,乃是狐族万年难出的天才,出世只十余年间,便已臻至金丹境界的修为。 其父唯恐她根基不牢,阅历不足,便将其修为散去,又送到人境锻造。只待她回转之后,便将山河剑相传,任其为狐族第十任族长。 夏无神得到慕容嫣然的魂魄,无疑传承了她金丹境界的修为,登时圆满功成。 慕容嫣然的修为不比他自身真气,乃是一股亦正亦邪的力量,与恶灵的邪恶之力并不冲突,恰起了调和之功,竟将邪恶之力所蕴的恶灵之怨化解,更助夏无神消除了恶灵反噬。 直至此时,夏无神才算得真正拥有了恶灵之力。 夏无神本具金丹境的修为,只因其师恐他涉世未深,徒具境界而无所为,是以封印其真气。饶是如此,他的筑基境界仍强过寻常修士许多。 此时得恶灵四百余年的修为,更有慕容嫣然金丹境的真气,登时修为大进,使其师所设的封印逐渐松动,竟突破筑基境,成为聚灵境修士,心中登觉欢喜,想到慕容嫣然危在旦夕,又不禁忧喜参半,道:“前辈,夏无神自筑基之后,未有丝毫精进。此番一夕之间,已是聚灵境的修为。” 帝江微觉一愣,细细打量他一番, 暗忖:“这境界虽低,功力却十分浑厚,寻常聚灵巅峰恐无法比拟, 这进境也未变太快些了!虽是得了恶灵与阿罗的修为,但吸收却不可一蹴而就,便是天资卓著之人,也得十年八载,更别说常人。” 念头一转,又想,“凭我通天彻地之能,仍无法查探他的身世来历。看来此子非同寻常。阿罗与他生命相依,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青依拍手叫好,道:“委实太好啦。小九四现今是聚灵境的修为,咱们去迷雾鬼林找到神珠,救慕容嫣然妹妹,更多了几分把握!” 夏无神摇头笑道:“青依姐姐,哪有你说的如此随意。当今天下,宗派林立,六大门派之中,高手如云,且不说元婴高手,便是金丹大修,亦比比皆是。我只是聚灵境修为,哪敢贻笑大方。” 他自与慕容嫣然相识,听她说须弥界之事,又与夜叉、夏侯楚欣、阿狸等人结交,方知世间高手,远不若自己所想的那般,再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 帝江道:“小姑娘见识浅薄,却不知世间高人,数不胜数。所谓元婴、金丹修士,不过草芥而已。便是斩道哒修,在我眼中,也是弹指即灭。” 青依嘟着嘴,道:“前辈,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一个一个都是大人物,是前辈高人,纵横天下无敌手。见识自是广博,当然见怪不怪啦。可怜我小小丫头,许多事情都只能在戏文里听说,能有什么见识,又怎知世间高手?” 夏无神却觉疑然,暗道:“练气士修为等级,岂不是斩道为最,怎地他却说斩道仙人,弹指便杀?” 他本欲相询,又想,“他连我的身世之事,都不愿多说,更别说修炼之事啦。我现今修为不够,问了也是白问,反而坏了本心。”心中计较已定,便不再想。 帝江见青依天真灿漫,不禁想起慕容嫣然,心念一动,笑骂道:“偏偏你这丫头,古灵精怪,心里总是藏不住话。将来如何成就大事?” 一言甫毕,登觉失态,挥手道,“夏无神小子,阿罗之事便交给你,务必给我办得妥当。四十九日之后,我再来寻你。阿罗若有何闪失,教你身死道消。”话声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消失不见。 青依叹道:“小九四,这帝江前辈可真疼爱慕容嫣然妹妹。” 夏无神道:“此话怎讲?”想起帝江不惜消耗宝物,也要送分身至此,悄然保护慕容嫣然,确可说十分难得,叹道:“不知帝江前辈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只怕我此生拍马难及。” 青依道:“小九四,你也看到啦!方才帝江前辈看我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都十分亲昵宠溺。我知他是将我当成了慕容嫣然妹妹。” 叹息一声,想起自己的经历,不禁悲从心来。又恐夏无神见到自己落泪,只将头转向一旁,却见铁壁之外的洞身竟被砸出一个大洞,想是方才激战而致。 洞身深处,隐约有光电闪烁,若隐若现,如不细看,实难以发现。 青依指着洞身,叫道:“小九四,你快看那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发光哩!难道这里竟是什么藏宝之地?” 夏无神循着青依所指,看了过去,果如其言,确有一个极其渺小的光电,忽隐忽现。 夏无神沉吟道:“只怕未必便是宝藏。”念及慕容嫣然现状,又恐青依再受伤,摇头道,“咱们还是就此离去罢。” 青依摇头道:“咱们既已到了此处,又岂能不去瞧个究竟?” 夏无神见她心意已决,道:“也罢。若不去瞧上一瞧,你是不会死心啦。”心中暗道:“青依姐姐,有我夏无神在此,便是拼上性命,也必不会让你有丝毫损伤。” 青依见她答允,抱着慕容嫣然真身,当先便向洞身深处走去。 他二人进入洞身,渐行渐远,没了方才地牢火光的照射,已置身黑暗之中。 青依虽可黑夜中视物如同白昼,但毕竟女子心性,颇为胆怯,颤声道:“小九四,我看不太清楚,你点个火吧?” 夏无神依言点燃火折子,一道微弱的火光闪烁,虽说并不强烈,倒足以使二人视线无阻,看清洞中情景。 这洞身与洞口全然不同,浑不似天然形成!洞身表面与寻常山洞无异,洞口呈半圆形状,长宽俱是一丈走余。 洞壁泥土质地非常坚硬,而且由于处于地底,长年不见阳光之故,洞壁摸起来冰冷异常。 二人越是往洞身深处走去,便越觉得这洞不同寻常!倘使是平日所见的山洞,洞身一般蜿蜒曲折,洞壁也都凹凸不平,很不规则。 这洞的洞壁虽说不上光滑如镜,却也十分平坦。洞身甚至分叉、转角都没有出现一个,更是仿佛一个棺枋。 青依走在前面,一路东张西望,甚是活跃。 她见这洞身奇特怪异,不合常理,道:“小九四,你发现没有?这洞身很是奇怪,竟然如此平整,倒似人力为之。” 夏无神道:“确有几分不同寻常!按说这洞是人工穿凿而成,怎地又不见半点人迹。若说是天然形成,却又仿佛全不是那么回事!” 二人正说话,夏无神霍然停步不前,屏息凝神,直望着前方。青依见他站住,也停步不前。 洞中没了他二人的脚步声,顿时鸦雀无声,只余微弱的呼吸声。 青依忍不住好奇,低声问道:“小九四,你干嘛突然不走啦。可是发现了什么?” 夏无神缓缓摇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又过了许久,青依见洞中只有二人的呼吸之声,再无其他动静,道:“小九四,你到底察觉了什么事?” 夏无神道:“从方才进入这山洞开始,我便觉得浑身颇不自在。越是往里面走,便愈觉明显。总教人十分别扭,好似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青依闻言,登时冷汗直冒,下意识靠向夏无神,环顾四周,颤声道:“小九四,我胆小,你莫要骇我。我可什么也未瞧见,这哪有什么东西啊!便是当真有什么,我瞧它不见,不是还有你么?你不是可以释放神念探查么,怎地也会发现不了?除非……除非是……” 她虽历恶灵之时,知鬼怪是何模样,心中仍不禁惴惴不安,话至此处,终是没有再说下去。 说话之间,青依霍然指着前面不远处,一抹浓绿色的火光一闪而没,惊呼道:“鬼火!鬼火!” 话声未落,人已紧紧抱着夏无神的胳膊,身体不住簌簌颤抖。 与此同时,夏无神断剑扬起,将青依护住,喝道:“何方宵小,在此装神弄鬼?” 良久,却再不见任何反响。 夏无神已数次将神念释放,也是无果,心念一闪,霎时醒悟过来,哈哈笑道:“青依姐姐,咱们自己吓唬自己哩。方才却之时寻常鬼火,哪里是有人?在这地底洞中,有鬼火显现是再平常之事啦!” 青依略定心神,一双妙目可怜巴巴地望着夏无神,撅着嘴道:“小九四,你艺高人胆大,方才诛杀恶灵,那时何等的了得。那些妖魔鬼怪哪敢近得你身啊!我可就不一样了,甚么毒蛇猛兽、魑魅魍魉,都只当我是小蚂蚁一只,随便想怎么样踩死,就怎么样踩死。” 夏无神无奈摇头,暗道:“青依姐姐还真是能说会道,口齿伶俐啊!” 待见青依仍是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袖,双腿兀自颤抖,想来心中仍是十分害怕,笑道:“青依姐姐,你年岁比我还大着几岁哩,怎的这么多奇思怪想!其实所谓鬼火,指的便是磷火,一般会出现在夏季干燥天的夜间。因为人或动物的骨头里含着磷,遇水则变,成为可燃之气。这种气很轻,随风而走。人在走路之时,带起的劲风会令到磷火随之前行。若回头去看,很是骇人,常人不知其中奥妙,故而将之称为鬼火。” 青依听他这般说法,这才渐而定下心神,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道:“小九四,依你所言,这里不会只有一两具人骨,方能生出这般鬼火啊!可是,自进入洞中以来,我怎么便是一具骨头也未瞧见?” 说罢,便有一阵阴风袭来,落在人身上,仿佛一阵刺骨的冷。 青依只觉心跳骤停,身体一阵僵硬,怯道:“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不能说……,那东西本没有来的,现在都被咱们说得出来了!小九四,你看罢!这风来的这般怪异,风起之时并无半分征兆,定然是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听到咱们的言语,跑了出来哩!” 夏无神却是不信,略一思索,即明其理,笑道:“青依姑娘,这一回却是你说错啦!这风是地底洞自然生有的回风,乃是洞中空气对流而生。你看咱们来到这洞中已有不短时间,且不说我,便是你尚未有窒息之感,即说明这地底洞并非只有一个入口。洞外但有任何风吹草动,皆可使洞中空气倒流,更兼这洞又是在地底下,气温本就比外面偏低,自更容易产生刚才这……” 话未说完,青依又忽地惊叫起来。 这一回不只是她,夏无神也有察觉,断剑一扬,倏地便向身旁飞掷而去,同时一个回身侧踢,动作迅疾无比。 却哪知在他转过身来,却什么也未瞧见,独见断剑插在洞壁之上,正兀自抖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53章 路尽铜尸现 青依陡然间受到这般惊吓,心中骇怕至极,登时跳了起来,紧抱着夏无神,身体不住抖动,道:“小九四,你看见了么?看见了么?” 夏无神被她紧紧抱着,但觉一股浓烈的炙热之气扑面而来,浑身恍若置身火炉,燥热难当,当下潜运真气,挡住这突如其来的炎温,暗叹:“果如她所言,这怪病产生的炎热,会跟随心情起伏,而愈加剧烈。”心念到处,诛神剑倏地弹了回来,道:“这洞中诡异异常,只怕果有鬼怪作祟。青依姐姐,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青依用力闭上双眼,道:“我只觉后面脖颈处,陡然间一凉,浑身疙瘩直冒,好似有人对着我脖颈哈气一般,真太骇人。小九四,那些鬼怪怎地也跟人一样秉性,都只知欺凌弱小!你修为精湛,厉害至极,他不敢招惹你,就躲在我周围,总是惊吓于我。我便不知,他这般欺辱我,于他有什么好处?” 其实青依也并非表面这般胆小怯懦,只是她素来无忧无虑,身边之人又不敢逆其意,颐指气使惯了。 此番来到东方,一路颠簸,又担惊受怕,早已是惊弓之鸟。 尤其她从未见过鬼怪,之前虽与恶灵交手,但恶灵已幻化人身,自表面看来,也与常人无异。 此刻在这地底洞中,先是见到鬼火,继而又有虚影于背后惊吓,叫她怎能不惕然心惊。 夏无神见青依骇怕至极,当下降魔锻造篇的真气释放,初时使二人弥漫其中,后来竟于身后聚集,形成一堵无形的屏障,道:“青依姐姐,我已将真气散布身后。不论这洞中有什么东西,管他活的、死的,但只触碰到我的真气,我俱皆知晓。” 青依心下稍安,喜道:“如此我便不担心啦!咱们再无后顾之忧,须只专心盯着前面即可。” 话虽这般说法,手却依旧拉着夏无神衣角不放,只是没有先前那般用力了。 夏无神一手紧握诛神剑,一手牵着青依,徐徐向里走去。 其实以夏无神现今的修为,倘使平常之时,便有千军万马,也可全身而退。此番如此严阵以待,实是对手神秘至极之故。 二人走了一段,只觉得断断续续有一股十分怪异的气味传了过来。 夏无神闻到气味,想起在百里香酒楼,与玄冰宫少主洛仙初遇之时,曾有两只夏无神偷袭,身上所散发的气味,与之别无二致,吃了一惊,道:“青依姐姐小心,这是尸气!” 青依奇道:“什么是尸气?” 她来楚国后,虽常有听闻僵尸之事,却并未见过,并不知尸气乃是僵尸独有。 夏无神沉声道:“前面或有僵尸作祟!” 青依拍手叫好,道:“我自到楚国后,常听人说起僵尸,始终未得一见。不想此番竟可一窥全貌,当真好玩至极。小九四,你见过僵尸没有?我听他们说,僵尸个个铜皮铁骨,十分了得,却不知当不当得真?” 夏无神见青依惊魂既定,惧意尽消,奇道:“青依姐姐,你怎地忽而不害怕了?” 青依尴尬一笑,道:“其实我哪有你想象的那般胆小。小九四,人虽害怕鬼怪,然而无知而产生的敬畏,却更加令人感到恐惧。倘使终是不知前面是什么东西,那便也罢了。现今既知是僵尸,凭它如何来势汹汹,咱们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有何惧?” 夏无神赞道:“青依姐姐所言甚是。前面是否有僵尸作怪,我尚不能确定。这股尸气来得甚是猛烈,不是寻常死尸能够散发,照我估计,前面就算没有僵尸,也会有很多死人!” 二人人且说且行,不多时,便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物事映入眼帘。 待走近了看,果如夏无神所言,当真竟是一堆一堆的白骨,凌乱散布在地面。 青依指着白骨,惊道:“小九四,这里好多死人哩!” 夏无神挥了挥手,示意青依原地相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些白骨旁,一根根捡了起来,仔细查看。 不一会儿,夏无神查验完毕,走了回来,沉声道:“全是人骨!看它表面痕迹斑驳,死了至少也有几十年光景,没有一丝伤痕,也没有中毒迹象。想来不是被吸干精魄而死,便是窒息而亡。” 青依道:“小九四,莫非竟是恶灵的真身?” 夏无神摇头道:“据恶灵所言,他乃是边关战死官兵的冤魂所化。官兵久经沙场,身上多有疮伤,这些白骨身上全无伤痕,想来并非恶灵真身。” 青依道:“难道是鬼母?”想了一下,又觉不对,道,“这地底洞乃是咱们与恶灵交手之后,破坏地形,无意间发现。倘是鬼母所未,又何须藏得如此紧密。” 夏无神沉吟道:“此时已然出现这诸多死尸,看他们的死法,极有可能是为僵尸所害!再往更深处,十之八九果会有僵尸出现。虽说与僵尸正面为敌,咱们也不惧怕于它,但这种邪灵,本没有人性,你看他肆意屠杀这许多人,想来也不会和你讲什么道义,手段必然狠辣无情。青依姐姐,务必小心为上。” 他看了看地上的白骨,道:“咱们先前所见的身影,或许便是这些白骨的魂魄!他们生前为僵尸所害,心中有怨,死不瞑目,灵魂不散,化作怨灵,游荡于世上。方才既然不曾主动攻击,便是对咱们没有敌意。过去之时,千万须得小心,不要碰到白骨,省的激怒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青依点了点头,走过白骨之时,想起恶灵的遭遇,怜悯之心顿生,转身拜倒,道:“鬼魂啊鬼魂,你含冤而死,化为怨灵,却并不作恶,也不与咱们为难,想来生前必是老实忠厚之人。你生前是好人,死了是好鬼,请你保佑我们不遇半分凶险,生出此洞。” 说至此处,意犹未尽,想了一下,又道:“嗯,还有,定要保佑我终于寻得十二月花和神珠,治愈身上顽疾,救得慕容妹妹。待我回国之后,自当请人为你起坛作法,度化灵魂。”说罢,又拜了几拜。 二人过了骨骸堆,又走了一段,整个地底洞逐渐变得宽阔。 之前长宽一丈有余,这时却已经近乎两丈,宛若一个偌大的走廊。 青依于是僵尸之事甚是好奇,有了一阵,耐不住道:“小九四,僵尸是不是都十分厉害啊?” 夏无神道:“我曾听玄冰宫少主说过起古鱼国之事,古鱼国虽只是边陲小国,然而旦夕之间,惨遭僵尸屠戮。想来僵尸一族是十分厉害了。” 青依点了点头,心中犹是不信。 此时夏无神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不安之感,愈往深处走,这种感觉愈是强烈。 果不多时,就感应到一股腐朽之气。这气息与百里香酒楼之时,遇见的两只僵尸的的尸气如出一辙,只是远不及这时浓厚。 夏无神道:“青依姐姐,小心戒备。前面有尸气,看来果是有僵尸没错了。这尸气甚是浓厚,远在百里香酒楼的那两只僵尸之上。” 青依笑道:“小九四,你现今修为精进,便是僵尸又有何惧?” 夏无神摇头道:“青依姐姐,咱们还是小心些好。僵尸一族不老、不灭,有无穷力量,岂是常人可比得?番我只希望不是八种僵尸中的毛僵!” 她听夏无神转述姚广道之言,知僵尸一族有八种,其中毛僵算不得十分厉害,远不如紫僵、飞僵,奇道:“小九四何以这般说法?” 夏无神道:“洛仙姑娘与僵尸结怨,曾做出揣摩。通常而言,同等级僵尸间实力相较,紫僵、飞僵都可强于毛僵。更何况,毛僵不能修炼法术,没有复杂的思维模式,就更显逊色了。只是毛僵号称铜皮铁骨,法术轻易不能产生伤害,正是咱们修者的薄弱之处。” 未等青依言语,夏无神心中忽觉凛然,正色道:“青依姐姐,尸气虽并非十分浓烈,却十分均匀饱和,想来咱们已然进入那僵尸的领地。千万记住,倘使所遇者是毛僵,务必先求自保,尤其不能让他的攻击到身体。毛僵素来被称为铜皮铁骨,身体力量尤为强大。” 青依听夏无神说已经进入那僵尸的领地,想到方才他说到毛僵的厉害,心中一惊,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夏无神将她拉到身后,道:“青依姐姐,你跟在我身后。凭那僵尸如何厉害,也休想伤得你一根毫毛。”语调虽与平时无异,语意中却颇有几分傲意。 青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感激之情言溢于表,想到便是自己的父亲,对自己也都是若即若离,不敢过分亲近,道:“小九四,你待我真好。” 夏无神不再言语,忽地停步不前,眼睛直勾勾望着前方。 青依见他停步,心中一凛,凝神望去,却见一面石壁,光滑如镜,不觉松了口气,奇道:“小九四,你不是说前面有僵尸么?这却是怎么回事,莫非我们走到了尽头?现今怎么怎生是好,莫非竟要原路折返吗?” 夏无神也觉得甚是奇怪,不只是先前,便是此时,也仍能感觉到这股强烈的尸气存在,并不曾因为石壁的出现,而减弱分毫,只是这时面前却显然没有了出路。 他来石壁之前,一面静观默察,一面沉声道:“这石壁出现得甚是怪异!从咱们进到地底洞开始,一直来到此处,未曾有任何岔口,空气也都是正常流通,甚至没有出现一丝窒息之感。要知道这可是在山腹之中,即便是寻常地面的山洞之中,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倘使我推断不错,这洞中必定暗藏玄机。” 他沉吟一会,忽使诛神剑飞出,只听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诛神剑已插入石壁之中。 这诛神剑乃是神铁铸造,此时夏无神又是全力而掷,插入石壁后,直没至剑柄之处,方才止歇。 那诛神剑方才插入石壁,夏无神便察觉到洞中尸气暴涨,已经不是先前那股均匀浑厚的尸气所能比拟,心中暗惊:“莫非这僵尸便在石壁之后?看这尸气如此浓厚,胜于百里香酒楼所遇的那两只僵尸何止数倍,却不知是什么僵尸?” 夏无神见自己飞掷诛神剑,其势虽强,却不曾想竟至如斯,不觉暗自心惊。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这飞掷之势,万不会有如此力道,除非这石壁乃是空心,而且十分薄弱。 当下伸手往石壁上轻拍几下,便听到咚、咚、咚地声音从石壁后面传了出来,接着整个地底洞都仿佛开始抖动,不住有大小不一的土块自洞顶剥落下来。 青依听到声音,登觉骇然,惊呼道:“哎呀!小九四,你快些回来!这里面果有鬼怪,你听这声音,必是你方才惊扰到鬼怪,它……它要出来了哩!” 夏无神也觉这一回非同小可,一路走来,敬畏之心更甚,这石壁之后怕是真有僵尸,且远非寻常僵尸可比拟。 当下身形一闪,人已来到青依前面,先是将之前凝聚在身后的真气收回,又再次肆无忌惮地将真气释放了出来,在前面形成一堵无形的屏障。 那咚咚地声响并未持续多久,便忽然止住,整个石洞一下子恢复寂静,只余二人急速律动的心跳声。 值此万籁俱寂之时,只听一声轰地巨响。 夏无神只觉一股冷风袭来,赶忙揽住青依,急速后退过来,便见石壁猛地坍塌下来,一阵灰尘扬起,随即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在众人眼前。 夏无神将火折子吹的亮些,使其光芒照向那人影。只见其体型甚是高大,浑身肌肉干涸枯燥,面如焦土,并无半点肉,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而且这皮肤还似乎比草纸还要粗糙几分,直与树皮一般模样。 二人见到这人如此模样,俱觉骇然,不自觉咽了几下口水。 青依紧紧拉着夏无神的衣袖,怯生生地道:“小九四,你见多识广,可知这人、是鬼还是僵尸啊?怎么长得这幅模样,委实令人可畏可惧!” 章节目录 第54章 难解更难分 夏无神神情凝重,点了点头,道:“这是僵尸!看来咱们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青依呆了一下,颤声道:“小九四,难道这就是你先前所说的那个什么毛僵吗?” 忽地惊叫起来,道,“呀!小九四,你快看罢,他身上长出的白绒绒的东西是什么?” 果如夏无神所想,他们眼前的这干尸一般狰狞的怪物,正是僵尸中的毛僵一族。 此时,他身上已经开始长出白毛,而这白毛也正说明他便是毛僵中最凶悍的白凶。 夏无神面色凝重,沉声道:“毛僵的厉害,我早听洛仙姑娘说过,但到底如何厉害,终究不知底细。青依姐姐,你且退后,待我前去试他一试。” 方才石壁坍塌之时,夏无神的诛神剑已被埋没在乱石之中,也不见他寻找,只是随意在地上踢了一脚,便听“哐当”一声,一道白光应声而起,直飞向那毛僵。 便在这白光飞出之时,一个黑色身形同声而起,却是夏无神已经向那毛僵发起攻击。 之前遇见白泽只是,青依便曾见过夏无神的身手,其动作之迅疾,不可谓之不快。 后来到这小虞山,又曾见他与恶灵交手,更知他身手了得,不禁暗赞:“小九四的师傅不知是何等高人,短短两年未到,便将他调教成这般身手。” 这时再见夏无神出手,剑法果然精湛,一柄诛神剑变化多端,刺挑砍劈,一招接连一招,层出不穷。 不过瞬息之间,只听不停有嘶嘶的声音响起,再看那毛僵身上,遍体鳞伤,刚长出来的尸毛立时便被划出无数伤痕。 青依见毛僵巍然不动,任由夏无神剑锋肆虐,敬畏之余,拍手叫好,道:“小九四好身手!” 她却不知,夏无神此时心中正暗自叫苦。 夏无神自负剑法了得,少有匹敌,此时已堪堪使了数十招,表象看来有模有样、攻势凌厉,实际却未伤毛僵丝毫,心中暗自凛然:“这毛僵忒也了得,身体竟僵硬至如斯。我这诛神剑乃是神铁沉炼,与我神魂相溶,降妖伏魔,可谓无坚不摧,竟仍不能伤它分毫!” 当下双脚猛地在毛僵身上一蹬,身体退出丈余,跟着右脚又往地上一蹬,身体迅速旋转起来,诛神剑随着他的身体,也立时旋转起来。 诛神剑如飓风般兀自旋转,泛起一道暗黑色光晕,如长虹贯日般,向毛僵迸发。 青依见他这一剑,攻势甚是凌厉,心中暗奇:“小九四好凌厉的招数,他这是要干嘛!” 待见那毛僵竟无有分毫损伤,不禁喃喃道:“这毛僵竟如此厉害!小九四这般强横的剑法,仍伤他不得。” 正在她慨然之时,夏无神的诛神剑已然砍在毛僵肩膀之上。 原来夏无神这旋转之势,乃是以自身身体重量为基础,不断甩出而产生的力道。 每旋转一圈,力量便增加一倍。此刻他旋转了四周,诛神剑斩出之力已是自身力量的四倍有余。如此强横霸道的力道,已远不是夏无神所能把握。 果见夏无神的诛神剑才砍在毛僵肩上,身体便被这反弹之力弹了开来。 再看夏无神的诛神剑,虽砍在毛僵身上,力道也是奇大,仍只是破开毛僵的尸毛,并未对它造成实质的伤害。 毛僵的身体被夏无神以诛神剑用如此强大的力量砍在肩上,虽手上不重,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只见他脚底一下虚浮,整个身体倒向一边。 须知毛僵身体的关节多数是无法活动,此时被夏无神砍倒,整个身体直直的倒了下去,看着十分怪异。 青依于武学一道,颇有钻研。虽年纪尚轻,独到眼光却早已生成。 早在夏无神诛神剑斩在毛僵肩膀之时,她便意识到毛僵的厉害之处,心中隐有揣度,夏无神的攻击只怕不能奏效,当下在夏无神的诛神剑砍出之时,身形一闪,人已经来到毛僵跟前。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夏无神被反震弹开,毛僵身体倾斜之时,青依人已来到,一个侧踢腿踢在了夏无神的诛神剑之上。 本来夏无神的旋转之势,力道已然奇大,诛神剑砍在毛僵身上,虽只破开其尸毛,并未伤及皮肉,却已攻破防御。 此时青依的侧踢腿又于诛神剑之上使力,两股力量相加,诛神剑顿时进到毛僵身体之内。 夏无神见毛僵尚未出手,防御便已如此惊人,不觉暗自心惊,待见青依的攻击奏效,心中又是一喜,喝道:“青依姐姐洞悉先机,果是厉害!”又一个扫堂腿便踢了过去。 依常理而言,夏无神这扫堂腿本应该踢在毛僵的双腿之上。可此时毛僵被他与青依合力打倒,身体倾斜下来,胸膛正好迎上夏无神的扫堂腿。 毛僵被夏无神的扫堂腿踢中胸膛,本来倾斜下来的身体,又被踢得飞了起来。 青依见毛僵向上飞了起来,嘶吼一声,身形一闪,身体飞跳向半空,使尽全身力气,双脚踹在毛僵身上。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毛僵已经被青依踹得翻滚而出,撞向地上。 须知青依这一踹之力,已是毕生修为的爆发,其力道之强劲,丝毫不逊色于夏无神方才空中旋转之后使出的凌厉一剑。 此时作用在毛僵身上,毛僵如天外飞石撞在地上,听咚地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阵灰尘扬起。再去看时,洞底已被撞出一个硕大的凹槽。 二人来到凹槽边缘,见毛僵直挺挺的躺着,只道他已无力反抗,俱都舒了一口气。 青依笑道:“小九四,这毛僵也不过如此嘛!只三两下便被咱们制服,此刻躺在那儿,如同死了一般,便是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真白受了一场惊吓!” 夏无神凑了过来,心中却是惑然难解,想起后卿所言,知僵尸一族非同小可。尤其眼前这毛僵显非寻常,绝无可能如此轻易便被制服,可它受到攻击竟然不反抗,委实令人难以理解! 便在这时,霍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一股霸道的尸气铺天盖地的袭来。 这股尸气来的甚快,被尸气扬起的灰尘中,竟夹杂着一股强大的气流波动,使得二人被这尸气逼的硬生生连退数步。 夏无神虽初入聚灵境,修为却十分深厚,虽受到攻击,倒并无大碍。 青依虽功夫了得,修为却不深厚,此时只觉呼吸一窒,便已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口鼻更被尸气堵塞,无法呼吸,喷出一口鲜血,便翻倒在地。 待夏无神回过神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悄然立于青依面前。 那身影正是方才承受了夏无神、青依二人奋力一击,躺在凹槽之中,看似无法动弹的毛僵。 夏无神再次见到毛僵,顿时幡然醒悟。 方才事出突然,全未想到这毛僵竟是在冥神修炼,其神魂离体,梦游太虚,不被外物所侵扰。哪知在自己二人接连的攻击之下,竟将他唤醒。 夏无神贯穿前后,心中豁然开朗,待见到青依毛僵相隔甚近,触手可及,急道:“青依姐姐,你快些退开,毛僵已经恢复意识,随时会发起攻击!” 便在这时,却见毛僵睁开的双眼,便如两道暗红色光芒闪烁,如同饥饿的野兽见着食物一般,盯着躺在地上的青依。 直挺挺的身体竟向下倾斜,双臂如长矛在手,刺向青依。 青依自小至大,成长于王宫之中,哪经历过这等凶险,此时只觉浑身汗毛竖立,肌肉僵硬,手脚已经不听使唤。 此时如置冰窖,浑身冰冷异常,心中虽万般不愿,也只得闭上眼睛,只待就死,暗道:“小九四,我先走一步。咱们来生再见罢。” 忽听耳旁呼呼风响,两股劲风分左右袭来,接着便是一声叱咤之声,赶忙睁开眼睛,瞧见夏无神倏忽而至,惊呼:“小九四!” 原来夏无神见青依危在旦夕,当下不及多想,轻喝一声,先使剑诀自毛僵体内飞出,本体接踵而至。 这一人一剑来得甚快,只在呼吸之间,攻击便已经加诸于毛僵身上。 当此之时,毛僵的双手方才来到半途。 夏无神的这一下攻击,虽是双脚同时踹在毛僵身上,却全没有招式可寻,只是单纯的力量攻击。 在近身搏斗之中,恰是这种直线型的纯力量攻击往往会奏效。 它虽没有花哨的招式,速度与力量的强大,却正好弥补了这一缺陷。然而,便是如此凌厉的攻击,却只使得毛僵身形一滞,依旧没有化解其对青依的攻势。须知道作为纯力量型的僵尸,其身体也如铁石般强硬。 与本体的攻击略有不同,夏无神使剑诀飞刺,方位掌控尤为精准。 只见断剑离开毛僵身体,倒飞腾空,对着毛僵大腿关节处,蓄全力之力于一点爆发,竟将毛僵膝盖骨骼击碎,使之整个身体向一旁倾斜而去。 夏无神起初见到自己的攻击并未奏效,心中一凛,只得使剑诀冒险一试,岂不料竟一举而成。 他人在半空之中见毛僵身体失去重心,心下大喜,石光电闪之间,更不及多想,下意识一个侧踢腿,踢在毛僵身上。 他的这一脚,虽是在空中踢出,并无着力点,却是使出了全力,力道何其威猛,直将毛僵踢得飞起。 便听哐当一声巨响,毛僵被夏无神踢飞,撞击在洞壁之上。 青依见夏无神及时来到,击退毛僵,心中甚是感激,道:“谢谢夏无神大哥,救了我一命。”说罢,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夏无神将她抱起,倚靠洞壁放下,又取出一条绳索,将她怀中的慕容嫣然真身缚于其身,叹道:“青依姐姐年纪既轻,又贵为公主,此番出生入死,真难她了。” 夏无神安顿二人,拾起断剑,道:“遥想当年,我为诛神剑命名之时,曾令我诛尽天下妖魔。毛僵啊毛僵,今日便教你见识诛神剑的真正威力。” 说罢,将真气灌入其中,断剑先是发出一连串嗡嗡声响,跟着乳白色光芒大作,待光芒暗淡,刀身竟变得通体晶莹,散发出一股肃杀凛冽之气。 诛神剑本非凡铁所铸,此时又被灌入真气,以力而论,几可与灵器媲美。 夏无神直视毛僵,见他此时已重新站立,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知他方才腿上受伤,行动不便,正急运怨力恢复身体,暗道:“此时不攻,更待何时?”断剑一挥,人已冲向毛僵。 他这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聚灵境的恐怖实力瞬间爆发。速度比之青依固然略有不如,力量却不可同日而语。 只听剑刃之上嗤嗤作响,正是他自身真气的急剧释放。真气灌输到诛神剑,使其剑刃之利成倍剧增,断剑冲刺,更仿佛便是空气都要破开一般。 青依此时已徐徐转醒,见夏无神如此凌厉的攻击,不禁拍手叫好,道:“好剑法!” 她心中对夏无神本已十分信服,待见夏无神此时出手,所显露的力量远非己所能及,暗叹:“不想小九四竟已成长至此!” 不过转瞬之间,夏无神已来到毛僵跟前。 却听嘶地一声轻响,夏无神手持断剑,破开毛僵的尸毛,插进他的胸膛之中,一股浓烈的乳白色气体循着伤口缓缓渗透出来。 夏无神见着这乳白色气体,心中一喜,暗道:“哼,好叫你也尝尝我夏无神的手段!” 这乳白色的正是毛僵的尸气! 此时夏无神使断剑刺入其身体,使尸气流出,便如凡人受伤鲜血流出。正在夏无神暗自得意之时,一股大力自身旁袭来。 这力气来得突然,更兼威猛无铸,如有千钧之力,直将夏无神打得五脏移位,气血翻滚,整个身体重重翻到在地,噗嗤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夏无神此时正兀自头脑发昏,心中含糊不明,不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青依却是看的分明。 原来方才毛僵被夏无神使断剑破开防御,以至尸气外泄,重伤之下,扬起双手,朝着夏无神甩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55章 山洞忽崩塌 须知毛僵本就以身体坚硬著称,此时这一甩之力,更是用尽了全力,其力道之强悍蛮横,便是在夏无神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亦是无法防御。 青依见夏无神受伤,心中一沉,知以夏无神之能,倘使再胜不得战胜毛僵,只怕这地底洞便是二人葬身之所了。 她此时血脉渐通,虽不能出手迎敌,缓慢行动却并无大碍,道:“小九四,小心毛僵!” 正要上前相助,却听一声嘶吼,便见夏无神身形一闪,人又到了毛僵面前。 青依在他身后,瞧不见他模样,只觉此时的夏无神与先前全然不同,使人周身赫然变冷,心中无端端生出一种肃杀凄冷之意,暗道:“小九四到底修炼的什么功法,怎的时而正大光明,时而阴鸷冷漠!” 夏无神此时全力而为,凌厉之势竟使得毛僵心生怯意,竟蹭蹭向后退去。 毛僵为夏无神的气势逼退,却并不趁胜追击,只是缓缓抬起头,瞧见一双金色的双目在漆黑的山洞中显得分外妖娆。 此同时,无数道淡金色气流自他体内奔涌而出,直直向上冲去,撞击到洞罢,将自身真气运行至全身,护住身体,继续吞吐起来。 这尸毒虽是毛僵濒死之时释放,却只是自身怨力的转换,由于本体已全无力量,故无法对着尸毒进行控制,只能任其自行漂流。 此时那尸毒遇上夏无神施展吞吐之法,便立时被他吸收了过来。不过片刻功夫,夏无神便已将尸毒全部吸收完成。 他将尸毒逼进五脏六腑之中,正想着该怎么消融,却忽觉体内生出一股强大吸力,竟开始吸食尸毒。 青依见方才还四处弥漫的尸毒,顷刻间便被夏无神吸食殆尽,想起他吸收恶灵后的疯魔之状,现今竟浑然无数的模样,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忧愁,道:“小九四,你没事罢?”忽地惊呼一声,叫道,“啊呀,小九四,你快看那边,鬼火,鬼火!” 夏无神循声望去,见毛僵的身体先是冒出青烟,接着浑身燃起紫色火焰,与先前众人见到的鬼火一般模样,道:”那是天人五衰之状。” 青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小九四,你将毛僵的尸毒尽数吸收,可能有不适之感?” 夏无神潜运真气,竟畅通无阻,方才吸收的毛僵真气,竟无一丝排斥之感,便似自己修炼而来的一般,道:“方才情况紧急,我如此而为实属无奈。本想以我的功力强行将尸毒吸收,在徐图化解之法。岂不料,这尸毒竟与我的真元融合一处,不仅为对我产生伤害,反而提升了我的修为!” 青依奇道:“怎地竟会这般?小九四,你现今什么境界啦?” 夏无神摇头道:“聚灵之后,结丹极难。我现今固然修为精进,却未到结丹之时,不过也只差一个契机啦!” 青依道:“小九四,你先后吸收恶灵、毛僵,而使修为进步神速。我虽修为不高,于修行之事,却也略知一二。可是我从未听说可以凭借吸收他人修为,而以之提升自身境界的说法。” 夏无神道:“其实起初我也不明个中缘由。待见到毛僵历天人五衰后,竟未见到内丹,这才豁然开朗。须知僵尸一族并无没魂魄,所以与常人无异,皆因一颗内丹。僵尸等级越高,内丹便越强横。低等级僵尸在经历天人五衰之时,内丹会随身体同时燃烧殆尽。实力达到一定等级的僵尸,内丹便不会跟随身体一起燃烧殆尽!” 夏无神找回诛神剑,来到毛僵身体燃烧剩余的灰烬处,撩拨几下,道:“青依姐姐,你且请看,这毛僵在经历天人五衰之后,并未留下内丹,这是何故?如我所料不错,并非他没有内丹,而是他在经历天人五衰之前,心中积怨难平,强行将内丹转换成了尸毒,混于尸气之中释放出来,欲与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岂不料尸毒被我尽数吸食,还助长了我的修为。” 青依听夏无神说话,一时天人五衰,一时尸毒内丹,全没有一样自己能够听懂,尴尬一笑,怯怯地道:“嗯,那个……这个……,小九四,你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话?你说的什么天人五衰、尸毒内丹这些,我听在耳中,好似一个傻瓜听天书一般。” 她指了指慕容嫣然,道,“不对,还有慕容妹妹,也与我一般,也是什么都听不懂,也像个傻瓜。” 夏无神不由得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给她解释天人五衰之意。 青依见他笑意甚隆,心中颇觉索然:“青依啊青依,你怎地如此孤陋寡闻?”只得四面闲看,以遮掩窘迫之意。 她此时一颗心活泼活泼的,隐约中似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想起方才的毛僵,心中又不由得惴惴起来:“莫不是这洞中还有其他僵尸,发现咱们杀了毛僵,来为他报仇啦!”道:“小九四,你听见没有,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说话之间,这轰隆隆的怪声音越来越大,正向夏无神二人靠拢过来。 夏无神凝神倾听,面色陡然惶恐,道:“啊哟!这这地底洞要坍塌啦!” 他随师傅学艺之时,曾学习地理,于山川地理的各种自然现象了若指掌,一转念间,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青依听说地底洞即将崩塌,心中一惊:“小九四有聚灵巅峰的修为,这地底洞崩塌未必便能伤害到他。我修为低微,更是凡人之躯,慕容嫣然妹妹又半死不活,只怕咱二人终难幸免。”急道:“小九四,你是说真的么?这地底洞当真要崩塌了吗?” 夏无神叹道:“怕正是如此。”见青依神色慌张,惊恐难安,拉住她的手,道:“青依姐姐,你且放心,有我在此,必不会让你有事!” 青依嘴唇微张,叹息一声,心道:“小九四,你哪里晓得,我其实并非担心自己。我死不足惜,只是如此舍你而去,心有不甘。你重情重义,倘使为救我而有什么损伤,甚至终究性命不保,我又岂能心安?” 夏无神却哪里顾得青依的心思,心念急转,道:“听这声音,正是从咱们之前进来的入口处传来。看来崩塌是从那边开始的,只是不知怎会发生崩塌?既然崩塌从那边开始,现在也没办法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咱们暂且继续往里面走去,看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话声方落,那轰隆隆的声音陡然变大。一霎时钻二人的耳朵,声音夹杂着洞中产生的回声,直教的人震耳欲聋,已远非方才隐约听到可以比拟得了。 夏无神心中一凛,当下忙拉着青依便向洞身深处跑去。 方才走了数十步,就被一阵灰尘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崩塌声吞噬而来。接着整个地底洞开始摇晃,洞壁也开始产生裂缝,不断有土块剥落,从身边落下。 二人赶在崩塌之前,都奋力狂奔起来。 夏无神见青依伤后初愈,体力不支,奔跑之中,伸手按在她的腰间,道:“青依姐姐,我送你一程。” 说着,手上使劲,将青依向前推送过去。他这一下,乃是千钧一发之际,力道使得甚足。 青依身子离地,直如腾云驾雾一般,虽身处险境,仍不免觉得十分惊奇,回过头再看夏无神,不禁惊呼出声。 原来夏无神才将青依送走,崩塌便已然来到。夏无神情急之下,双脚在地上一蹬,想要向前跳去,躲过崩塌。 却哪知他的身子腾空而起,便有几块崩塌带动的石块掉落下来,正击在他的后背。 夏无神只觉身体骤然沉重,再难继续,竟又摔落在地上。当下只得强忍着后背剧痛,全身用劲,朝前翻滚过去。 须知道这崩塌之势,虽比不上山崩地裂,却无论如何也不是夏无神的翻滚动作能够躲避开来的。 他只觉不断有土块落在自己身上身体越来越沉重,翻滚起来也越来越艰难,终于渐而翻滚不动,只得躺在地上,任凭土层崩塌下来了。 夏无神寻思:“为今之计,只得使绝学脱险啦!”一股乳白色的光芒自他的身体而始,渐渐向四周扩散。光芒到处,所有山石皆化作齑粉。 他这降魔锻造篇的绝学,本来便是当世顶尖的绝学,此时夏无神修为精进,再使绝学,更觉举重若轻。 不过呼吸之间,夏无神已将落石打通,意念到处,将诛神剑召出,化作十数道剑光,不断将面前土块削开。 不一会,忽见眼前有人影晃动,又见土块落下之势,已远较方才为弱,知自己已追上了青依。 夏无神见青依安然,心下甚喜,正待发足狂奔。忽地眼前一黑,便被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抱住,跟着一阵呜咽之声传了过来。 夏无神微觉一愣,问道:“青依姐姐,你怎地倒往回走?” 青依哽咽道:“方才……方才真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啦!小九四,你哪里知道?方才我在外面,心里头就想着,这世上只有你是真心待我好。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护着我,挡在我的前面。逃命的时候,你紧拉着我的手,怕我丢了。想着想着,我……我便不想走了!” 夏无神见她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看我现今不是安然无恙么?好啦!咱们且先出去再做打算!”伸手搂住青依,催动断剑,向前急奔而去。 青依见夏无神以断剑开路,开山劈石,如履平地,一时间惊得呆住,赞道:“好一柄灵剑!” 夏无神只好似发了疯一样,向前奔跑过去,哪里听得她言语。 章节目录 第56章 却道是老鬼 夏无神抱着青依,发足狂奔,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见前方不远处,有斑驳光点闪烁,心中大喜,道:“前面有光,想来便是出口了。” 果不多时,二人俱已看清,那光点处俨然是一个山洞洞口。 夏无神心中一喜,不再保留,将全身内劲尽皆释放出来。两只脚不着地一般,顷刻间就来到洞口,跑了出来。 青依见二人终于安然无恙,从地底栋逃脱,一颗悬着的心也早定了下来,道:“小九四,咱们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 夏无神指了指慕容嫣然,又指了指自己,苦笑道:“不是一条小命,而是三条小命。” 青依闻言,不禁哄然大笑起来。 二人劫后余生,正兀自高兴,忽听一个阴测测地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道:“哈哈,合该我老鬼今日走了时运啦!竟有修真者送上门来。看来我今天有口福喽!嗯,还有一个凡人,也罢,就将就对付罢!” 二人循声而去,只见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这身影的主人,看模样只是个普通的农家老汉,古铜色的面上,留着被岁月刻画着的一道道沟壑。一双绿色的眼睛虽然深陷进眼眶,却仍然炯炯有神,隐隐透着一股神采。 青依曾听夏无神转述僵尸之事,于其也所知不少,奇道:“绿色的眼睛!莫非是出自僵尸一族?” 夏无神目光紧盯着这突然出现的老者,沉吟道:“看他眼睛呈绿色,身上不经意间又有尸气溢出,看来确是出自僵尸一族。” 老者看到夏无神,愣了一下,忽地厉声道:“啊!怎地是金色眼瞳?你不是凡人,你是什么东西?” 青依嘟嘴道:“你这人,年纪一大把,却好生无礼。咱们自然是凡人,不还还会是什么?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怎会出现在这小虞山之中?” 老者恍若未闻,目光凌厉,直逼着夏无神,道:“快些说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出自僵尸一族!” 说话之间,身体散发的尸气暴涨,只听嗤嗤作响,老者背后身体猛地发胀,两只近三米长的翅膀破衣而出。 那翅膀通体暗红,未生一根羽翼,全是光秃秃的翼膜,而且每隔一段距离都长有一个尖钩般的利爪,而一只翅膀上竟然总共长有三个利爪,确实骇人听闻! 利爪足有人类手掌大小,也呈暗红色,给人一种阴冷森然之感。 青依见老者来者不善,哼了一声,正欲要上前。 夏无神伸手拦住,道:“老先生,你好,我叫夏无神,乃是游侠出身。据我所知,这小虞山有鬼母占据,常人莫敢深入。不知老先生贵姓,为何会出现在这小虞山之中?” 老者哼道:“人不鬼之人,还谈什么姓名,你们就叫我老鬼吧!你说这小虞山乃是鬼母之地,岂不贻笑大方?那鬼母虽有些许道行,却又能奈我何?” 又恶狠狠的等着夏无神,道:“你叫夏无神?你眼睛怎会是金色,与僵尸一族到底有何干系?” 夏无神寻思:“这叫老鬼之人,听他说话,果然便是出自僵尸一族。他背后生翅膀,想是出自僵尸中飞僵一脉。”道:“老先生弄错啦!我眼瞳虽是金色,却并非出自僵尸一族。” 老鬼青面獠牙,满面凶光,道:“小子,你当我是白痴么?如此低俗谎言,岂能骗得我去?” 只见他仰天苦笑一声,道,“哼,你既不愿坦诚交代,那也只得等我擒住你们,再严刑拷打,看你们还嘴硬不嘴硬。” 青依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老鬼不是出自僵尸一族么?怎地我瞧他模样,凶神恶煞地,倒似与僵尸一族有极深的冤仇?”顿了顿,又低声道,“我从未见过此人,但从他的眼神看来,定是不会放过咱们啦。” 夏无神点了点头,道:“眼下怕是要先解决这个老鬼,咱们才算的生出此地。” 说罢,便对老鬼拱手道:“老鬼,我们有要事在身,想借道小虞山,不知你可否通融?” 老鬼斜睨夏无神一眼,冷笑道:“你们要去哪里,要去做甚么,干我何事?我这小虞山可不是任你们随意进出的地方,今日你们若想全身而退,哼,只怕不那么容易。” 夏无神道:“老鬼,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要这般咄咄逼人!还请通融方便,他日自有相报之日。” 青依叫道:“老鬼,你若执意不让,那咱们便只能硬闯。如有损伤冒犯,也怪不得咱们了。” 老鬼冷笑道:“呵,丑恶嘴脸终是显露出来啦!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老鬼全接啦!” 夏无神暗忖:“方才与毛僵一战,真气耗损甚重,后洞穴崩塌,又施展绝学。我现今已是强弩之末,当速战速决,不可与之纠缠。”心中计较已定,断剑挥舞,朝老鬼劈头盖面而去。 老鬼虽早有防备,生恐夏无神二人暴起发难,但夏无神速度实在太快,转瞬之间断剑便已来到身前。 当下不及多想,双翅猛地一拍,身体向后仰去,断剑擦面而过。 夏无神一击落空,后招接踵而至。没等老鬼稳住身形,断剑反手抛出,紧接着一个回身侧踢,连人带剑一齐攻向老鬼。 老鬼听到风声,心中一惊,惊慌失措间,赶忙往侧旁扑了过去。 哪知夏无神这一下来得极快,老鬼躲得了断剑,却终究没能躲开夏无神的回身侧踢。 只听咔嚓一声响,老鬼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倒飞出去,摔倒外地,连滚带爬跌出数丈。 他呻吟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摸了摸胸膛,一阵剧烈的疼痛立时遍及周身,立知自己已被剑奴踢断数根肋骨。 夏无神见状,登时精神大振,又要扑将过去。 老鬼见夏无神威猛无比,自己竟不是敌手,一旁又有青依尚未出手,冷哼一声,双翅蓦然一挥,身形几个起落,人已跳跃半空,便飞走了。 青依见老鬼逃走,道:“哼,好个大言不惭的老鬼。我以为他如何了得,却不曾想只是绣花枕头,竟如此不堪一击。” 夏无神摇头道:“我适才以神念探查,虽不知老鬼的修为如何,但他无形中散发的尸气之强,竟与咱们在在地底洞中所遇毛僵,相去无几矣。他一招不敌,便即逃遁,这其中恐防有诈!” 青依却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诡计?我看他故弄玄虚才是。” 夏无神摇头道:“我只是不知老鬼为何说我出自僵尸一族?” 青依道:“小九四,怎么你自己倒是忘啦!你不是曾说过,僵尸一族以眼睛的颜色来划分等级。想是老鬼见你金色的眼睛,便道你是出自僵尸一族。” 说着,忽的神色陡变,满脸惊疑之色,指着前方,大声叫了起来,道:“小九四,你快瞧那里!前面有个山洞!” 夏无神一愣,笑道:“山洞有什么好瞧的?” 青依道:“不是的,不是的,山洞是没什么好瞧的。只是……只是……,小九四,你快看啊!那个山洞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呢!那光芒七彩斑斓,真叫好看!” 夏无神循着青依所指,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洞口,果然便有几道光芒若隐若现。那光芒如雨后彩虹一般,七色交映生辉,煞是好看! 青依愈看时,情绪愈是高涨,疾步向前跑去,道:“小九四,指不定那十二月花就藏在这山洞里呢!你不是说过,十二月花又叫七色花,那光芒不也是七种颜色吗?定然便是十二月花散发出的光芒!” 夏无神唯恐她孤身涉险,追将过去,道:“青依姐姐且先慢行,是你想错啦!这并非十二月花,而是山洞内奇石发光。” 青依一愣,停下脚步,道:“你说什么?石头竟然会发光,太匪夷所思了些罢!” 夏无神道:“世人皆知,咱们楚国土质结构奇特,有一种石灰岩。这种石灰岩被地底水长期溶蚀,就会产生你见到的这种山洞,咱们楚国人称之为溶洞。许多溶洞都生有绚丽多姿且奇妙异常的各种石花。洞中有流水,将烈日光芒送到石花之上,就会出现咱们方才见到的这种七彩光芒。” 青依听得似懂非懂,倒也知晓洞中并无十二月花,不由得失落,叹道:“小九四,依你所言,这溶洞如此神奇,当真闻所未闻。我在姜国,便是再活几世,也都是见不着,不如且瞧上一瞧,全当长了一回见识啦。” 夏无神点头称是,道:“由于溶洞中石灰岩质量不同,被溶蚀程度各异,溶洞模样也千姿百态。其规模至大者,洞中有洞、洞中有山、山中有洞、洞中有河。真可谓天下奇观,莫在其中。我初入江湖之时,曾遍游楚国,溶洞见得不少,越往东面去,便越是称奇。此处毗邻古鱼国,离迷雾鬼林上有千余里路,便有溶洞,想来也只是寻常。” 青依笑道:“小九四,你见惯溶洞,自是见怪不怪啦。我可是从未听说,更别说亲眼瞧见,自是稀罕的很。” 二人且说且行,不一会儿功夫,便已来到那溶洞洞口。 青依好奇心中,抛下夏无神,脚底生风,身形一闪,当先便跑了进去。 夏无神跟在后面进来,才进入洞口,便见青依目瞪口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直望着洞中。 夏无神见状,甚觉惊奇,赶忙走了过去,道:“青依姐姐,是出了什么事情么,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青依缓缓摇头,喃喃道:“小九四,你快看,真美不可言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石头哩!” 夏无神微觉一愣,心中不禁嘀咕,道:“当真有那么好看么,竟看得如此痴迷?”朝着前面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只见这溶洞金碧辉煌,让人仿佛置身人间天堂! 溶洞里面零星分布的石笋,形态各异,经洞中流水常年冲刷,已经光滑如镜。 石笋之后,上悬溶锤,那溶锤色彩斑斓,仿佛天上仙女闺房挂着的珠帘,真美不胜收。 溶锤过去便是洞身了,一眼过去,洞身浑不见底,完全不知道这溶洞到底有多深。 夏无神看到这溶洞,也是一呆,喃喃道:“真是全然没想到啊!这溶洞竟然如此绚丽夺目,果然非同一般!咱们楚国很少这般溶洞,如此福地,又在日此荒野之地,我怎地从未听闻?” 青依叹道:“便是小九四你如此广博的见识,都赞这溶洞非比寻常,看来……” 没等她说完,夏无神霍然朝她打了个眼色,细声道:“噤声!有人来了。”话声方落,便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二人凝神细听,这脚步声轻重不一,杂乱无序,又有沉重的喘息之声,想来是有三人,其中以人还身负重伤。 夏无神指着溶锤之后一个桌面大小的石笋,低声道:“咱们暂且躲避一阵,看来的什么人,再做打算。”说罢,与青依蹑手蹑脚,来到石笋之后。 他二人方才匿藏起来,脚步声便已赫然出现在耳旁。 夏无神从石笋和洞壁的夹缝处朝外看去,却见只有一人走了进来,正是方才被自己击退,自称“老鬼”的僵尸,暗道:“听脚步声,当是有三人,怎地却只见他一个?他方才离去,此番又折返而回,却是为何?” 他却不知,老鬼给他打伤,逃逸之时,心中寻思:“这小虞山给鬼母霸占,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人烟。他们却从哪里来的?那似是僵尸一族的那小子倒也罢了,修为在我之上,却也未见如何厉害。他身旁的女子却是何出处,怎地我竟看不透她的修为?” 他想了一阵,始终惑然难解,当下便暗中潜回。正身心俱疲,瞧见这个溶洞,便走了进来。 只见老鬼身形摇晃,走起路来趔趄不稳,双手紧捂着胸膛,面色铁青,显然伤势甚重。 章节目录 第57章 客栈今再回 老鬼一面缓步走来,一面瞪大双目,铮铮怒道:“真时也,命也!不想在这楚国荒野之地,竟还能遇见僵尸一族!只是那人竟是金色眼睛,却不知是什么级别的僵尸。僵尸一族,果真名不虚传。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已然如此了得,远非我所能敌。我与僵尸一族,终是势不两立。怎奈何贼子势大,我却哪里是对手。” 老鬼说着,又长叹一声,又凄然道:“狼王,咱们来到迷雾鬼林,该有数十年啦!始终找不到十二月花,怕世间并无此物。哼,那些恶贼将咱们从迷雾鬼林中驱逐,便以为自己能找到十二月花,做他的黄粱美梦。待僵尸一族至此,你们皆埋尸于此。” 青依听老鬼说到十二月花,心中一凛,探头张望过去,只是那石笋甚是高大,又恐被老鬼发现,不敢露出头,与夏无神传音道:“小九四,老鬼也是为十二月花而来。只是听他所言,竟是被人从迷雾鬼林赶了出来。却不知迷雾鬼林中来的何等厉害的人物?” 夏无神点了点头,暗忖:“果如青依姐姐所言,老鬼说我出自僵尸一族,确是凭我的眼睛而论。我以神念探查,他身上死气沉沉,并无半点生机,想必也是出自僵尸一族,怎的又说与僵尸一族势不两立?这事暗藏诡异,令人好生难明。” 青依道:“小九四,方才听老鬼说到‘狼王’,却是什么人物?你那里离得近些看不看得清?” 夏无神闻言,心中好奇更甚,将脑袋从夹缝中探出,果见老鬼身旁竟趴着一只体型奇伟古怪的大狼。 此时,老鬼已经席地坐了下来。那大狼虽是趴着,身形依然可及至老鬼腰间,足见其体型庞然。 再看它毛发杂乱且茂盛,其中不乏金色的狼毛,一双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不时四面观望,竟隐隐透露出一种睥睨之势。 老鬼自说自话,说了一阵,想来无人应答,觉得索然无味,便住口不言。 他在胸脯轻抚一阵,不过一盏茶功夫,只听嗤嗤声响,然后一缕青烟冒出,喘气声从粗重渐渐轻缓,伤势已经恢复十之七八。 僵尸一族与其他各族有所不同,所以能够不死、不灭,所倚者便是其强大的生命力,以及自我恢复能力。 换言之,只须伤不及性命,无论伤势如何,都可自行恢复。 老鬼见伤势已无大碍,舒了一口气,目光投向趴在自己脚边的那只大狼,伸手一面轻抚大狼身子,一面柔声道:“狼王啊,狼王,你说这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咱们的容身之地?” 那狼竟仿佛听懂了他的言语,猛地摆了几下脑袋,轻哼几声,又将头趴了下去,便闭上眼睛假寐。 老鬼惨然一笑,道:“你这不知所谓的畜生,我好生与你说话,你却只是不理不睬,当我死人哩。也罢,今日咱们便不回去啦。我看这溶洞甚是僻静,就在此地休养一夜罢。”说着,倚在洞壁之上,闭目养神。 良久,一阵忽高忽低的鼾齁之声响了起来。 青依急道:“小九四,他怎的不走了?咱们该怎生是好?” 夏无神道:“这老鬼行事很是诡异,既与僵尸一族为敌,想来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他在迷雾鬼林待了数十年,于迷雾鬼林的状况,必是极为熟识。我且去会一会他,看他怎生应对?” 青依道:“你要去和他打架?他不是你对手,你可别把他打死了。这老鬼固然可恶,死了却又可惜。” 夏无神笑道:“你且宽心,只他不与我为敌,我自不会出手。”说罢,从石笋后面走了出来。 那大狼见夏无神、青依二人现身,立时站了起来,嘶吼一声,一双绿色眼睛凶光毕露。 老鬼也惊醒过来,喝道:“你们是何时进来的?” 青依见老鬼惊慌失措,颇觉几分滑稽,笑道:“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啦!总之比你早些。” 待见到大狼,又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暗暗称奇:“东方果然尽多奇人异物,便是狼都比我们姜国的大得多哩!” 老鬼道:“我进来之时,你们便已藏身至此?” 夏无神点了点头,道:“也算是咱们有缘。这小虞山山洞如此之多,咱们还能再次相遇。” 老鬼呸了一声,道:“你这僵尸一族的恶贼,谁愿与你相见。你给我纳命来罢。”说完,双手一挥,一股浓烈的尸气立时弥散开来。跟在尸气后面,就是一阵扑哧扑哧的响声。 夏无神二人才听到响动声,便见到很大一团黑色事物,朝着他们这飞了过来。 夏无神听到声音,先是一愣,登时反应过来,惊呼一声,道:“青依姐姐,你且呆在我身后,小心戒备,千万别让那黑色的东西靠近。那是吸血蝙蝠,擅长吸食人血,又有剧毒,一旦被咬了,性命堪忧。” 这吸血蝙蝠,夏无神倒有耳闻。 它们身体不大,并无尾巴外露,毛色主要呈暗棕色。相貌看来非常丑恶,一般在天黑之后才开始活动,主要靠吸食动物的血液为生,不同种类的吸血蝙蝠吸血对象也有所不同。 他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这吸血蝙蝠大致上分为三种:普通吸血蝙蝠、白翼吸血蝙蝠和毛腿吸血蝙蝠。 在僵尸一族,通常只有纯种的飞僵能够召唤吸血蝙蝠。 所谓纯种僵尸,指的是与生俱来便是僵尸。 倘使本来是人类,被僵尸咬了,中尸毒而成僵尸的那种,算不得纯种僵尸,便是修炼到了绝的可都是实话,不敢有半句谎言。咱们龙门客栈位处边关之地,少有农耕之人,多是山中狩猎的猎户。这十里八乡的猎户,原来都爱去迷雾鬼林,只因林中多猛兽奇禽。运气好的,打到野鹿野兔,拿到市面上,能卖个好价钱。时运不济的,也能捉些野猪野鸡,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也不知自何时开始,这林中来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只穷凶极恶的大狼。” 夏无神心中一凛,寻思:“他说的莫非是老鬼?只是时间却是不对,依老鬼所言,他们来迷雾鬼林已有数十载,这小二哥才多大年纪,又怎会如今才知老鬼之事。” 他却不知,店小二说的正是老鬼。只因迷雾鬼林奇大,而猎户捕兽之时,又畏惧林中深处有猛兽出没,故只在外围行动。 老鬼在迷雾鬼林中探寻十二月花,由里而外,近几年才来到迷雾鬼林边缘之地。 青依道:“小二哥,你可知那怪物的姓名?” 店小二奇道:“怪物便是怪物,又怎会有名字?姑娘如此问,想来那怪物是有名字的,只是我却无从得知。我只知自打这怪物来了迷雾鬼林,便再没猎户敢去进去打猎啦。” 夏无神道:“却是为何?” 店小二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么?那怪物吃人里。但凡遇见怪物的,都不见踪迹,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瞧见了回来说,都是给怪物吃掉啦。自此便再也没猎户敢进迷雾鬼林打猎。” 夏无神又问了几句,见店小二无以言表,也不提寻向导之事,给他赏了几两散碎银钱,命他退下,道:“青依姐姐,咱们今晚便在此歇息,养足精神,明日进迷雾鬼林。” 未等青依答应,便听一人说道:“叨扰两位,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可否见赐?” 夏无神二人一愣,转头看去,见一个模样普通、身形短小的汉子,站在走廊之中,拱手为礼。 章节目录 第58章 多言招祸端 夏无神赶忙回礼道:“兄台请说。” 那汉子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是自楚国人?” 夏无神点头道:“我确是楚国人,不知……”心念一转,道,“阁下可是姚广道姚先生?” 汉子一愣,暗忖:“我观他样貌,庞眉白发,高额细眼,凹鼻阔唇,极似我此番要寻找之人,便上前相询。他怎地却早知我的姓名?” 这汉子正是洛仙在龙门客栈之时,所结交的奇人,名为姚广道。 姚广道也不是寻常人,自幼天资聪慧过人,由其父启蒙识字。 相传其七行俱下,过目而不往,乡间父老皆谓之“神童”。十岁而入府学。同学子弟阅府学经书,只知捧书诵读,不解其意。 姚广道却大不相同,不仅默读两遍便能背诵如流,而且还能以文义而发微阐幽,言前人所未言。 先生见此大为惊讶,只道他曾读过,便又试了其他几段文字,姚广道俱能过目而识其要。先生十分佩服,暗中称道:“真奇才也!” 至十七岁时,赴国都会考,得头名高中。时缝乌楚、古鱼二国交战,在家闲居三年。 至第四年,才被授县丞职。任职期间,姚广道勤于职守,执法严明,颇有政绩。任官五年,因其为人正直,体恤民情,不避强权,惩违法乱纪之徒,深受百姓爱戴。 后因不满国家腐败昏聩,一怒之下辞官还里。隐居半年,其兄以军中缺谋士为由,上报朝廷,征召其军中任职。 任期未及一年,其兄为僵尸所害,痛心疾首之下,弃官归野,远走江湖,寻异人学艺。 姚广道游荡江湖数载,因其根骨已定,资质下乘,始终不得拜入师门。心灰意冷之时,偶遇一异人,对其言道:“僵尸之祸,乃是天地定数。只逞匹夫之勇,如何是僵尸敌手?我愿以奇术授你,可夺天地之造化。以此术而逆天改命,当可使僵尸覆灭。” 姚广道闻言,遂拜其为师,学艺数载,乃有小成。 其师又道:“现今天下将乱,诸国争霸,正是你大展抱负之时。你有一位师弟,乃是为师东行之时收的关门弟子。其人气度恢弘,是天下枭雄。你下山之后,可先去寻他。”当下俱说夏无神样貌,使姚广道下山。 姚广道只知夏无神模样,不知其姓名,下山之后,以占卜之法,得知夏无神所在,便往东面而来。他来之时,正是夏无神与青依再次邂逅的次日。 姚广道虽未遇夏无神,却因饮酒畅谈之际,见洛仙英气勃发,非寻常人物,便与之结交。 二人笑谈之中,洛仙请姚广道占卜,竟算出洛仙活不过期颐之年,当日更有大敌将至。 他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得避席而出。待过了一日,姚广道又回龙门客栈相候夏无神。 如此半月有余,终于见到一个白发金瞳之人来到店中。 姚广道登觉欣喜若狂,上前相询,岂不料才问了一句,便给夏无神道出姓名,心中吃惊更甚,道:“兄台怎知我的姓名?” 夏无神当下便将洛仙于百里香酒楼所言之事,一一说了,寻思:“师傅曾说我有几位师兄,却不知他是不是其中一位。只须他说出师傅尊号,才见其所言不虚。”便道:“我听洛仙姑娘所言,你所寻之人长相与我十分相似,乃是你是师弟,却不知你师傅何人?” 姚广道道:“兄台果是豪爽之人。只是家师尊号,我做弟子的,未得师尊授意,岂可随便宣之。” 青依道:“你不说出你师傅的名字,又怎知小九四是不是你师弟?” 夏无神摇头道:“他便是说了,我也是不知。我虽师傅学艺,却不知有其他师兄。” 姚广道喜道:“依兄台所言,确与我师弟有几分相似。我师弟乃是师祖游玩三千世界之时,所收的关门弟子。 因我学艺未成,幸得师傅垂怜,常年居于谷中,是以知晓师弟之事。” 夏无神心想:“他说他师祖‘游玩三千世界’,那得是何等的修为?我随师傅学艺,却未见师傅展露修为,只怕并不如何了得。”道:“请教令师尊号为何?” 姚广道道:“我祖师爷名讳上王下禅,号鬼谷先生!” 夏无神一愣,愕然道:“果是我师傅的名讳。”心中却觉惊涛骇浪:“我只道师傅虽是当世高人异人,却未必如何了得。此番听这姚广道话中之意,竟是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姚广道喜道:“小师弟修的可是《降魔锻造篇》功法?” 夏无神点头道:“正是。现今已至第二阶之境。”当下将《降魔锻造篇》的真气释放,一股极其浑厚的纯阳真气顿时弥漫开来。 待夏无神将真气收回,姚广道登时喜出望外,道:“师弟,师兄终于是寻到你啦!早知你是少年英雄,却不知竟是年轻。” 夏无神心中也十分欢喜,当即拜倒,道:“师弟夏无神拜见师兄。” 姚广道赶忙将他扶了起来,道:“咱们师兄弟聚首,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他一面说,一面挽着夏无神至席间坐下道:“小师弟,为兄虽痴长数十岁,但咱们却是平辈论交,无需多余客套。” 夏无神点头道:“师兄说的真是。咱们今日不醉不归。”说罢,命店小二打了十斤白酒。 姚广道心头一震,寻思:“难怪师尊如此盛赞小师弟,今日一见,果不同寻常。”道:“小师弟有请,师侄自当遵守遵从。”吩咐店小二,将碗筷移了过来。 青依道:“姚广道先生,你现今已与小九四认了师兄弟,而今这里并无外人,可以说说你们门派么?” 夏无神点头道:“师兄,师傅也从未与我说过门派之时,当日分别之时,只叫我三年后去寻他。现今已过了两年有余,眼看约期将近,得遇师兄,实属意外之喜。师兄可以与我说说门派之事么?如有什么忌讳,我也好早做准备。” 姚广道入席之时,夏无神便已引荐青依给他认识,知她是姜国公主,又见她看夏无神之时,眉目留情,暗忖:“这位姜国公主,他日只怕便是小师弟的妻子。”摇头道:“还请二位勿怪。家师有令,姚广道不敢有违。小师弟,咱们一门并无忌讳,待你再见师傅,便可知晓其他。” 青依噘嘴道:“你这是什么师门,怎地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 夏无神甚觉奇怪,暗忖:“他称师傅为‘师尊’!当今之世,只斩道高手收徒,方以‘尊’为号。记得从前在缥缈峰之时,陈掌门亦对师傅礼敬有加,只是师傅如此厉害,我在江湖却未闻其名,当真怪哉!” 姚广道道:“小师弟还请见谅。我出谷之时,师尊曾言道,他日你们师徒相会之时,便知一切因果。”又向青依道,“不过,我师门的名号却说之无妨。” 夏无神暗忖:“我这师兄,行事怎地如此奇特?”道:“咱们师门叫什么名字?” 姚广道道:“我师门号‘天机阁’,居与鬼谷之中,是以师尊又被称为‘鬼谷先生’。” 青依道:“天机阁!我怎地从未听说?小九四,你知道么?” 夏无神摇头道:“我也未曾听说。师兄,那鬼谷在哪里?”姚广道只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夏无神二人见状,便知其意。青依嘟囔道:“我便晓得,又是不能说么?” 三人正说得热闹间,忽见一个精干枯瘦的老者走了进来。 夏无神现今已是聚灵巅峰的修为,感知极其敏锐,只一瞬间,便觉那老者身上杀气凛冽,忙以神念探查,更觉吃惊,低声道:“这人已不是活人?” 青依一愣,奇道:“小九四,你说什么呢?”见夏无神朝着自己打颜色,随他目光瞟了过去,便见那老者浑身枯瘦,全不见半分肉色,心中暗暗称奇:“这人怎地如此瘦?好似饿了许久一般。” 姚广道沉吟道:“小师弟,你说这人已死,可他分明行动自如,宛若常人。莫非竟是僵尸不成?” 夏无神点头道:“他虽竭力掩盖,不经意间,却仍有尸气泄露。” 青依、姚广道二人心中一凛,暗忖:“他来此作甚?” 却见那老者进来后,横扫众人一眼,朗声道:“在场的都听好啦。武林城在此办事,想活命的,速速离开此地。” 话声方落,一股凌厉的真气自他体内释放出来,直直向上突出,竟将客栈二楼的地板冲破。 此间众人见状,皆惊呼一声,夺门而出。夏无神三人却兀自巍然不动。 青依哼了一声,道:“小九四,这武林城是什么东西?竟如此蛮横霸道。” 夏无神知她的性格,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又是姜国公主,对武林城自更是有恃无恐,道:“这武林城乃是当今天下顶尖的宗派。江湖之中,威名赫赫。” 青依故作惊讶,道:“原来武林城竟是这般了得。难怪这般不可一世?小九四,你晓得这世上最厉害的禽兽是什么么?” 夏无神、姚广道一愣,俱各摇头,道:“莫不是豺狼虎豹之一?” 青依摇头笑道:“你们都猜错啦!” 夏无神道:“那你说是什么?” 青依正色道:“这世上最厉害的禽兽是狗!” 夏无神奇道:“此话怎讲?” 青依道:“小九四,你想啊。俗话说:‘狗仗人势’,狗连人都不怕啦,那还算不得厉害么?”说罢,掩面大笑。 夏无神、姚广道二人对视一眼,登知她话中之意,心道:“这青依姑娘,如此冷嘲热讽于人,岂不知人在屋檐下之理。” 那老者见青依蔑视武林城在前,嘲讽自己于后,登时恼羞成怒,喝道:“你这是找死!”伸手将前探去。 他这一下,来势甚猛,眼看便要抓在青依身上。青依哪料他会突施偷袭,惊愕之余,竟愣在当场。 老者见一招即中,心下狂喜:“我只道你口出狂言,修为必十分了得,却原来这般稀松平常。”突的眼前一黑,身前不到一尺处已多了一人,定睛看去,正是夏无神。 这一下来的奇快,大是出其不意,老者暗自骇然:“凭我的修为,竟没瞧清这人是如何来到我面前的!”心中一惊,急转身形,向后倒退而去。 他来得快,退得更快,只一霎时便退后丈余,心中正暗自侥幸。 却见一道光芒闪烁,心中一凛,下意识伸手格挡,便觉手上一阵剧痛,一只手掌竟被硬生生斩落下来,心中吃惊更甚:“这人后发先至,全不露行踪,功夫之诡异,当真可谓可怖。” 青依见夏无神一招之间,便将老者手掌砍下,登时欣喜若狂,待要拍手叫好,却觉左边肩膀麻木,竟无从使力,惊道:“哎呦,我的胳膊怎地竟没了知觉?” 夏无神闻言,心中一凛,立时来到青依身旁,见他后背、肩膀之上,有两道细细的伤痕,不断有黑血用处,暗自骇然:“这老者好快的身手,我已是倾尽全力,青依姐姐到底着了他的道儿。” 原来方才老者偷袭之时,夏无神虽及时阻挡,却终究迟了一步,老者的手指已在青依身上划出两道口子。 老者见夏无神罢手,拾起断掌,寻思:“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是他对手,还是走为上计。”哈哈笑道:“这小女子,竟敢嘲笑与我,现今领教爷爷的手段,教你性命不保。”恐夏无神纠缠,疾步出了客栈。 夏无神本来将他擒拿,却见青依伤口发黑,面色惨然,心中甚是记挂,道:“师兄,你可知青依姐姐中的什么毒?” 姚广道拨开伤口处的衣物,仔细查看,又以鼻嗅之,道:“方才并未见那老者使何兵器,想来是手指划出的伤口。这伤口有腐朽之气,该是中了尸毒。” 夏无神急道:“你是说那老者确是僵尸,青依姐姐是中了他的尸毒?” 姚广道点头道:“青依姑娘身上的尸毒蔓延极快,想来不是寻常僵尸。” 章节目录 第59章 昨夜许偕老 夏无神道:“师兄可有医治之法?” 姚广道摇头道:“这僵尸尸毒,不比寻常毒物,非药石能治。中了尸毒之人,要么必死无疑,要么变成僵尸。除非……除非……” 夏无神心念一转,登时想起洛仙也曾如此说,见姚广道吞吞吐吐,心中更急,道:“除非什么?” 姚广道神情复杂,看了他一眼,寻思道:“除非有人舍身吸毒,否则便是仙人至此,也是无计可施。至于如何做法,小师弟请自行斟酌。我且去寻些草药,去去便回。”寻思:“小师弟与青依姑娘关系匪浅,却不知如何抉择?”说罢,便即走出客栈。 青依道:“小九四,你我相识未久,蒙你垂青,危难之际挡在我的身前,我心中感激涕零。此番我身中尸毒,乃是自己惹出的祸,与你全无干系。那老者之后,想来有高手来到,你势单力薄,怕不是对手,还是早做打算罢。” 夏无神沉声道:“青依姐姐,你传我功法,已是天大的恩惠。如今再次相遇,肝胆相照,患难与共,岂是他人驴年马月的泛泛之交可比得。更何况我夏无神堂堂男儿汉,生死之时,弃你弱质女流于不顾,与牛马畜牲,又有何异。” 说罢,顿了顿,又道,“只是方才听师兄说道,你这尸毒须得教人以口吸允,你我男女有别,怕累及了姐姐的名声。” 青依听他如此说,心中甚是感激,见他神态睥睨,骄傲之色言溢于表,不自觉境多了一些敬仰,道:“你为了救我,性命尚且不顾,我又何惜区区身外之名。再说罢,总比变成僵尸,遭人唾弃的好。” 她话虽这般说,心中却想:“倘使你终于救得我,我便以身相许,终身陪伴你左右。” 夏无神心中再无顾忌,抱着青依,来到楼上一处客房之中,将她放在床上,又锁了门,这才来到床前。 待见她愁眉蹙额,面上肌肉不时扭动,咬牙切齿,鬓角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面颊之上。知她中了尸毒,迁延太久,尸毒发作起来。 夏无神恐她有失,伸手解开她的衣服。 她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肩膀之上,靠近胸膛处,另外一处在后背,靠近腰身处。只是解开外衣,却是不行,便是肩上伤口,也只露出一半。 夏无神踌躇一番,但想性命要紧,索性将她外衣一起除去。除去外衣后,又是一件淡黄色内衣,夏无神也一并给她脱了。 青依此时浑身上下,只穿了裤子以及一件米白色肚兜,肩膀与后背肌肤皆暴露在外。 她被夏无神除去外衣、内衣,虽心中早已打定注意,只须救得她的性命,便以身相许,但自己毕竟是女儿之身,从未给男人瞧过,心中又羞又怕,只得紧紧闭上双眼,一股红晕却禁不住从额头红到脖颈。 夏无神虽心中坦荡,毕竟只有十几岁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之时,此时闻到她身上一阵一阵少女的处子体香,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他咽了一下口水,颤抖着双手,又将她肚兜解开,看到她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竟不觉看得痴了。 青依等了许久,只觉浑身上下不时有冷风吹过,又始终不见夏无神给自己吸血疗伤,睁开眼睛,见他正痴痴的看着自己,面上一热,低下头去,低声道:“呆子,你……你瞧得够了么,还不快给我治伤?” 夏无神闻言,陡然间回过神来,鬼使神差般答道:“够了,瞧够了!” 又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青依见他窘迫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我只道你夏无神如何英雄了得,原来竟也有这般忸怩不安之时。” 当即柔声道:“你且先给我治伤罢。伤好之后,我迟早是你的人,届时自当惟君之命是从。”说到后来,声音渐若细丝。 夏无神此时心猿意马,哪里听得她温言软语,只猛吸了几口气,这才收住心神,将她抱在怀中,一手揽在她的肩上,一手托在腰间,目光不敢乱看,只盯着肩上发黑的伤口,将头凑了过去,但见一丝黑气缓缓升起。 夏无神一惊,知道这一阵耽搁,已让尸毒提前侵入她的心脉,伤口上的尸气越来越重。 他再不敢大意,赶忙将嘴巴贴在伤口之上,吸允起来。 青依被他如此吸允,立时全身血液逆行倒转,浑身仿佛抽筋般难受,不禁痛得低声呻吟起来。 过了一盏茶功夫,夏无神总算把毒血吸允干净。他见毒气入体,不敢中途停顿,唯恐毒气攻心,也不将毒血吐出,全部吞入腹中,待见伤口之上有红色的血液流出,这才放下心来。 夏无神撕了一节床单,把青依身上血渍擦拭干净,又在伤口上涂了些随身携带的伤药,这才给她把把肚兜穿好。 夏无神给她吸允毒血之时,青依虽闭着眼睛,却能感觉他将嘴巴贴在自己肌肤之上,如情人细吻,只一瞬间,已是芳心可可,情窦初开。 在此之前,青依虽已决心以身相许,却是出自对夏无神的敬仰爱慕,以及男女礼教大妨,不得已而为之。 青依睁开眼睛,见夏无神手忙脚乱,正给自己敷药疗伤,心中莫名兴起一阵甜蜜,想起这一生,又何曾有人如此待过自己,别人对自己好,都只敬畏自己的权势,伸手过去,轻抚他的面颊,道:“呆子,辛苦你了。” 夏无神憨然一笑,道:“我给你吸毒疗伤,乃是举手之劳,算什么辛苦。你饱受尸毒侵蚀,才是真的辛苦。” 他却不知,青依此时芳心已归,情根深种,只须他在身旁,便是有千般苦楚,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夏无神擦了擦嘴角的毒血,道:“还有一处伤口在背上,你须趴在床上。”也不等青依说话,便扭动她的身躯,使她面朝下,趴了下来。 这一回可不比之前,少了那许多诱惑,夏无神心神合一,不受外界干扰,伏在床沿,也只一盏茶功夫,便将毒血全部吸出。 又将她内衣、外衣一起穿好,才算完事。这番折腾,用了一个多时辰,直累的夏无神气喘吁吁。 青依失血过多,躺在床上,无力动弹,道:“呆子,我口渴了。” 夏无神赶忙倒了一碗水过来,只是她躺在床上,无力坐起,待要将她抱起,却又不敢,一时间站在床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依见他愣头愣脑的模样,不禁莞尔,道:“呆子,愣着干么,快些抱我起来。” 夏无神面上一红,赶忙坐在床头,蹑手蹑脚地将她抱在怀中。 青依靠在他怀中,只觉心满意足,一双美目脉脉含情的望着他,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虽有锦衣玉食,却与孤家寡人无异,此番终于有了依靠,顿感心中大慰,此生足矣。 夏无神端着碗水,见她始终不饮,只是望着自己,心中只有一种奇怪感觉:“青依姐姐怎地这般望着我?那眼神怪模怪样的,好似见着什么美酒一般,真好生令人奇怪。” 他看了看手上的碗,道:“青依姐姐,你不是口渴么,怎的不喝?” 青依微笑道:“我现今又不口渴了。” 夏无神一愣,心中颇为气恼,道:“那你方才又说口渴?” 青依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好笑,道:“好了,算我不对,我与你道歉便是。嗯,你去把这里清扫一下,满地的污血,莫让我看着头晕。” 见夏无神只坐在那里,并不起身,道,“你怎的不动,莫非还在生气?你‘堂堂男儿汉’,怎么与我这小小丫头一般计较,气量忒也小了些。” 夏无神听他学自己说话,虽音色不对,语气却与自己一般无二,被她逗的笑了起来,道:“你看清楚了,地上哪有污血?” 青依一愣,抬头看地上,果然光滑如镜,半点污渍也无,奇道:“你吸出那许多毒血,都去了哪里?” 转念想起方才并未听到他吐血的声音,心念一动,惊讶更甚,道,“你莫不会全吃了罢?” 夏无神点头道:“我见你尸毒入体,眼看便要侵入心脉,唯恐耽误一分,只得吸一口,便吞一口……” 话未说完,青依只觉鼻子酸痛,再压抑不住心中情感,紧紧抱住了他,失声痛哭起来。 夏无神一时无所适从,想起她平日里嘻嘻哈哈,刁蛮不讲道理的模样,又不禁心疼起来,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头发。 青依哭了一会,抬起头,眼眶含泪,道:“呆子,你为何对我这般的好?” 夏无神摸了摸鼻子,道:“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啦。” 青依道:“我哪里对你好了?在官道之上,我耍弄于你,使计盗你的马,这是对你好?” 夏无神想了一下,道:“反正你就是对我好。”话一出口,不觉暗自懊恼:“我何时变得这般木讷?” 青依见他终于说不出理由,只耍无赖似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心中更觉欢喜,笑骂道:“真是个呆子。” 想到他将毒血吞入腹中之事,面色陡变,道:“你将毒血尽数吃了,尸毒进到体内,那你岂非也中了毒。这……这该如何是好?” 又想起之前姚广道说尸毒无药可解,心中大急,关切更甚,想自己好容易寻到可依靠之人,难道竟如此稀里糊涂的给自己害死了? 夏无神见她忧心如焚,心中不忍,拍了拍胸脯,笑道:“我皮糙肉厚,健壮如牛,区区尸毒能奈我何?” 青依虽心中犹有疑虑,但见他龙精虎猛的模样,确没有半分中毒的迹象,不觉暗暗称奇,道:“怎的我中了尸毒,痛得死去活来,你却浑然无事。真令人好生难解。” 夏无神想了一会,也是惑然难解,索性懒得理会。他性情素来豁达,想不通,道不明之事,从来不会去想。 青依拗他不过,只得叫他运转功力,确定并无什么隐患,才渐渐放下心来。 夏无神见青依性格执犟,心下甚是感动,道:“青依姐姐,你待我很好。” 青依道:“我先前说过的话,可是当真了的。你要我也好,不要我也罢,今生今世,我总是你的人了。我不待你好,更去待谁好?” 说到此处,不由得双颊绯红,娇羞无限,将脸低了下来,藏在他的怀中。 到了这时,夏无神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这一切来得实在突然,饶是夏无神这等粗犷豪放之人,也惊得呆住。 青依哪里理会他,只是自说自话,道:“你看了我的身子,又救了我的性命,我便是想不嫁你,也是不行了。何况……何况……,总之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妻子,天上地下,生死相随。” 夏无神大吃一惊,道:“这个……这个……,姐姐身子要紧,这事还须从长计议。” 青依见他神色难堪,只道他心中不愿,叹道:“你不要我么?你也嫌弃我?也罢,你既不要我,我也不难为你,你只当没救过我,任我死了便罢。”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挣扎着便要坐起。 夏无神抱着青依,感受怀中软玉温香,想到自己孤苦一生,无依无靠,顿时满腔热血都化作绕指柔,道:“我夏无神不过一介莽夫,如何配消受姐姐你如此深情?” 青依低声道:“我不理那些,我只问你,你是要我不要?” 夏无神点头道:“只你不嫌弃我落魄无为,我此生愿娶你为妻,终身相守。” 青依又道:“那自今日今时起,你便是我的相公,我便是你的妻子。日后不论何时,亦或发生何时,都不得嫌弃我,更不能不要我。” 夏无神道:“你愿嫁与我,我高兴尚来不及,又怎会嫌弃你。但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必不离不弃,与你生死相依。” 青依哼了一声,道:“平日里瞧你是个至诚君子,原来也是这般油嘴滑舌,空口说白话。” 章节目录 第60章 碧玉破瓜时 夏无神道:“青依姐姐,我哪里说了半句假话,句句肺腑之言。” 青依动了动嘴唇,忽地低下头,叹息一声,细声道:“你这人口头不对心头,说出的话儿会转弯,它进了耳朵,却不来到心里,终不知去了哪里。”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是信了。 夏无神是直性男儿,哪里晓得那些男女之事,只道青依仍是不信,急道:“我说的确是真话,若有半句虚言,便教我……” 正想赌咒立誓,嘴巴忽被一个温暖的事物堵住,却是青依的手掌,听得她道:“我不许你发誓。倘使真有那一日,也不须你赶我,我自己走了便是。” 语意之中,竟隐有一股愁怨。 夏无神听得她这话,心头突然一凛。他虽率直,却不是傻瓜,青依话中的酸苦,如何听不出来,按说她尸毒得治,又与自己定下终身,该当十分欢喜才是,怎地说起话来这般凄楚。 又想起与她相遇之时,正独自一人走在官道之上,须知官道之上并不太平,便是寻常人家,也不会放心子女独自出门,莫非她家里或有甚么变故。 后来得知她竟是姜国公主,只因身负奇症,故而私自离宫,远走东方,寻找医治之法。 他想到此处,正要出言相询,青依却道:“你方才说,我对你好,你便对我好,愿意娶我为妻。倘使他日又有个美貌女子,也对你好,比我对你更加的好,你是不是也对她好,也愿意娶她为妻?”想了一下,道,“便像慕容妹妹那般地对你好。” 夏无神点头道:“人家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人家好。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青依听到这里,心中恚怒难当,一双美目直勾勾瞪着他,便要发作。 又听他续道,“只是与我对你好,却是不同。别人始终是外人,便是对她再好,总有限定。你是我妻子,怜你、疼你,都是理所应当,无需什么缘由。你说小妹子,在我心底,只当他是亲妹子那般看待,又怎会有儿女之情?” 青依听到此处,又觉芳心大慰,搂着他的手更加紧了。 夏无神心中挂念她的伤势,道:“青依姑娘,你伤势好些了罢,伤口还疼不疼?” 青依点了点头,正要答允,忽地嗔道:“你叫我什么,我是你什么人,怎地还姐姐、姐姐的叫我?我们两个倘使假扮戏文,你便叫我爹爹也好,叫我妈妈也罢,都是无碍。但此番你我已是夫妻,称呼之事半点也错不得,这话若教旁人听了去,只被人笑话。” 夏无神给她说了一通,无言以对,只得点头称是,但陡然之间叫她娘子,却又不惯,此时见她轻嗔薄怒,心神一荡,柔声道:“青依!” 青依听他言语中真情流露,心情大好,道:“嗯。我便叫你无神如何?” 也不管夏无神是否答应,柔声道,“无神,我的伤势倒是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浑身乏力。” 夏无神回想方才之事,与青依可谓生死一线,不禁叹道:“我知古鱼国之事,乃是僵尸所为。只是此处乃是姜国与楚国接壤之地,与背面古鱼国穷极近乎十万里,竟也有僵尸作祟。僵尸之祸,牵连之广,竟至如斯,当真令人发指。” 青依偎在他怀中,笑嘻嘻地,并不以为然,心道:“倘使不是那僵尸,我又怎知你的心意,只怕出了这龙门客栈,你我各奔东西,便再难相见。” 想起危难之时,他不顾自身安危,挡在自己身前,更觉心满意足,柔声道:“无神,你以真心待我,我很是欢喜。我这一生,能与你结为夫妻,也是不枉了。” 夏无神给她伏在身上,脸颊贴着额头,双手环着纤腰,触手温软,神魂飘荡,低头往她唇上吻去。 他生平第一次亲吻女子,只觉她气若兰香,久久不愿舍去。直吻得青依气咽声丝,方才止住,抬起头,痴痴的瞧着她美丽的脸庞。 青依给他一吻之后,芳心乱跳,顿时娇羞无限,本来苍白的脸上更增三分艳丽。 她此时心中柔情蜜意,又见夏无神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心中一荡,情欲暗生,伸手抱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将嘴唇凑了上去。 夏无神也是意乱情迷,以口相就,一面亲吻她的面颊,一面替她宽衣解带。 青依伤后失血过多,本就全身乏力,只得任他所为,心中却又是惊喜,又是紧张,直到一阵疼痛之感遍及全身,二人合而为一之时,才化身柔情似水。 彻夜无言,春光消逝。 青依软绵绵的趴在夏无神身上,道:“无神,我如此轻易的便给了你。你会不会当我是那种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下贱女子?” 夏无神道:“不会。我昨日不是便已说过,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决计不是丧德败行之人。只是我现今落魄江湖,让你受委屈了。”心想:“青依姐姐,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必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转念又想,“她是姜国公主,我得到什么境地,才能将她娶回家?” 青依虽听不到他心中所想,但只须那一句“你是我的妻子”,已是心满意足,摇头道:“我们江湖儿女,哪有这许多繁文缛节。只须你心中有我,便足够了。” 正说话间,忽听楼下砰地传来几声响动。 夏无神一惊,将神念释放出来。他现今已是聚灵巅峰的修为,控制神念更收放自如,只一念之间,神念便已回归。 夏无神察觉到来的只有一人,全无修为,心念一动,道:“青依,我听得下面有人,想是师兄寻了草药回来。你累是不累,还是先休息一阵,再才下去。” 青依打了个哈欠,道:“身子是有些疲倦,只是人家为了我的伤,出去寻药,彻夜未归。此番回来,总不好教人长久等待。” 说罢,便要起身,才支起身子,浑身一酸,又趴了下来,无奈道,“无神,我浑身无力,你给我穿衣吧!” 夏无神心想:“我师兄哪是出去寻药,分明是去避嫌。” 只是这话却说不得,见她内外衣服都有破损,已不能再穿,从背囊之中新拿了衣服给她换上。这才扶着青依,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 两人下到楼下,见果是姚广道回来。他拿了些草药,正兀自捣烂,见夏无神扶着青依下来,青依虽面上苍白,然娇羞无限,双腿走路之时颇不自然,便知二人昨晚已成好事,笑道:“姚广道恭喜小师弟,双喜临门。” 夏无神奇道:“师兄这话什么意思,哪里来的双喜临门?” 姚广道道:“青依姑娘尸毒得治,终于幸免于难,此一喜也。小师弟与青依姑娘喜结连理,自此白首相携,此二喜也。小师弟本领高强,青依姑娘美貌绝伦,真是一对璧人。师兄适逢其会,不知可讨得一杯喜酒吃?” 青依闻言,轻呼一声,满脸飞红,低头埋在夏无神肩膀之上。 夏无神却是哈哈大笑,道:“我们夫妻正愁没有祝贺的宾客,师兄,你来的正是时候,只可惜自昨日之事后,这客栈已是人去楼空,无人为咱们准备酒菜。” 青依道:“你们且先坐着,我虽不会炒菜做饭,但想客栈之中凉菜熟食总是有的,我为你们归拢一些,便当下酒菜罢。” 夏无神道:“如此甚好。” 姚广道拱手道:“不敢劳烦弟妹。” 青依闻言,微觉一愣,立时回过神来,登时满面通红,飞也似的走了。 夏无神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尽是怜爱之色,摇了摇头,叹道:“我这妻子,初见之时,行事古灵精怪。此番定下终身,怎地竟害起羞来。” 姚广道笑道:“小师弟性情豪迈,女儿家的心事又是百转千回,自是不知。” 夏无神点头称是,邀他席上坐下,自行打了一坛酒,倒了两碗,道:“我夏无神只是个乡野少年,蒙师傅不弃,收为弟子,传道受业解惑。现今遇见师兄,实乃万千之喜。师兄,小弟在此敬你一碗。以后还请多加指点。” 姚广道暗忖:“难怪师尊如此盛赞小师弟,果有异于常人之处。”也不与他客气,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道:“小师弟既如此谦逊,师兄若是拘谨,便显得生分了。” 二人正说话,青依端了一盘熟牛肉、一碗酱肘子、一小碟花生放在桌上,坐在夏无神身旁,道:“我四处都看过,就只这些了啦。你们将就将就罢。这家店的掌柜、酒保却是去了哪里,偌大的家业,说不要便不要啦。” 姚广道摇头道:“弟妹有所不知,这姜、楚两国边陲之地僵尸为祸,历时久矣。僵尸不图钱财,不要珍宝,只吃活人血,是以国中百姓但凡遇见僵尸,俱都弃财丢物,孤身逃命。待过得三两日,僵尸离去之后,再回到原地,将财物拾回。” 夏无神点头道:“正该如此,钱财乃身外之物,怎及得性命重要。姜国百姓能路不拾遗,不贪他人财务,足见秉性纯良。” 姚广道却叹道:“哎,只是世俗之人,目光浅薄,只看得眼前,却不思将来之事。终有一日,必亡于僵尸之手。” 夏无神与青依对望一眼,俱各一愣,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姚广道道:“且不说当今诸国并立,只道姜国一国,地域之辽阔,横跨数十万里,人口之多,不下数千万之众,只边界镇守边关的将士,就以百万计。如此人多势众,比之僵尸一族,多上万倍,乃至于十万倍。咱们一万个打他一个,焉有不胜之理?我便不信,他僵尸一族皆是能以一敌万的无敌强者。” 夏无神听得此言,心中激愤难当,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只拍得碗筷尽皆跳将起来,才倒满的一碗酒洒了大半,恶狠狠地道:“正是如此。只恨国民不齐心,不能同仇敌忾。” 青依身为姜国公主,自幼成长于皇宫之中,国家大事略有听闻,知姚广道所言不假,也是唏嘘不已。 姚广道将桌上的酒添满,与夏无神对饮一碗,道:“只恨我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僵尸当真来到之时,也只能抱头鼠窜,徒有一腔热血。小师弟大好男儿,本领更是高强,正是一展抱负之时。” 夏无神心念一动,暗忖:“他得师傅之令,专程在此候我,却不知所为何事?今日好容易聚首,又不直言相告,只喋喋不休说了许多僵尸之事。难不成师傅交待之事,与僵尸一族竟有莫大关联?” 只听姚广道续道:“小师弟可知当今之世,诸国称霸,咱们人族有几个霸主。又有多少诸侯国?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还请师兄解惑。” 姚广道道:“当今之世,咱们人族有六强,为姜、楚、魏、韩、燕、唐,还有百余个诸侯国,多如古鱼国一般,只是不入流,与这六国相较,如萤火之比皓月,全不值一提。” 青依忽道:“这个我倒晓得一些。只因为这六国有六大门派为其支柱,便如咱们姜国与武林城,相互之间便有盟约签订,其中便有此一条:‘契约双方,各取所需,相辅相成,但有所求,必有所应。’其他国家并无如此强横的后盾,是以始终不能发展,以至被这六个大国或是吞并,或是覆灭,终于消亡殆尽。” 夏无神寻思:“我向来只知江湖之中,以六大门派为尊,却不知原来与诸国王廷,原来也有这许多渊源。” 姚广道心中暗自惊诧,暗想:“我这弟妹身为姜国公主,知晓结盟之事,并不奇怪。只是她竟知道盟约条款,且不说王室之中,后宫不得干政,便是我大哥,从前尚在之时,为姜国靖边大将,尚不能得知。”赞道:“弟妹所知渊博,师兄佩服。” 青依笑道:“师兄言重啦。我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夏无神奇道:“青依,你怎地晓得这些?” 青依抿嘴笑道:“我就是知道。” 章节目录 第61章 奇术役生死 其实青依在宫中之时,从未听说六大门派,更且别说这些秘辛。却是白泽与她回国之时,路途之中,说与她知。 姚广道道:“诚如弟妹所言,诸国身后有六大门派扶持。国力发展迅猛,很快吞灭弱小,成为当世霸主。” 叹息一声,又道,“只可惜好景不长,这数十年以来,诸国国立昌盛,军力突飞猛进,竟逐渐冷落六大门派。使之嫌隙渐生,再不能同心同德。僵尸一族抓住机遇,趁机壮大,终于而成声势。然诸国王室依然不能正视,只当他山中匪患,等闲视之。” 青依摇头道:“王室未必不以为然。纵使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只是凡夫俗子,更有些国君,论武学修为,尚远不如普通筑基修士,讲文采涵养,也及不上文人墨客。你如何知晓他们心中是否害怕,只是他们身为上位者,善于隐藏情绪,其内心懦弱的一面,不被人所知罢了。” 姚广道心中凛然,暗道:“这一番话,虽不见得如何出奇,却是人所不能想。她一介女流,怎有这般见识。”道:“弟妹见解独到,非常人所及。小师弟能娶到弟妹这样的奇女子,当真福缘不浅。” 夏无神心中也是惊讶:“我与青依姐姐相处得越是长久,越觉得深不可测。我只是个愚蠢汉子,蒙她垂青,委身于我,实是平生幸事。”伸出手,与青依两手相握,敬爱之意,言溢于表。 青依手掌被他握在手心,但觉掌心发热,心中甚是感动,暗想:“无神,你如此怜我、敬我,我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姚广道轻咳一声,道:“方才弟妹所言,或者不假。只是僵尸一族现今如日中天,声势一时无两,只以我姜国一国之力,怕不是敌手。我自家兄身故,遍访天下,本想学一些本事,为家兄报仇雪恨,只可惜始终不能如愿。万幸得遇师尊,教我诸多本领,又在此与小师弟相会,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青依奇道:“你自觉修为低微,要无神为你报仇么?无神虽然本领高强,但僵尸一族如此之众,便是让我一个一个的数,也不知道要数到何年何月。无神一人之力,又如何杀得光?” 夏无神于一旁暗自好笑:“哪有人这般当面夸奖自己丈夫本领高强的,这丫头性子忒也爽直了些。” 姚广道笑道:“弟妹所言,既可说是,亦可说不是,只说对了一半。我相候小师弟于此,确是想求小师弟为家兄报仇,不过并非杀尽僵尸。” 夏无神与青依对望一眼,俱都云里雾里,奇道:“你兄长乃是为僵尸所杀,既是为他报仇,却又不是杀僵尸,你这话说的实在奇怪,全不合常理。” 姚广道道:“常言道,兵凶战危。况且僵尸一族又是不死之身,数目众多。小师弟虽修为甚高,也只是聚灵境,又怎能以寡敌众,胜得无数僵尸。我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求小师弟去行此明知不可为之事。” 青依撇了撇嘴,心中甚是不服:“你说无神只是圣聚灵境,说的好不轻松自在,咱们姜国似他这等年龄能有此修为者,能找得出几个?你更是拍马难急。” 夏无神奇道:“那师兄却是何意?” 姚广道笑道:“师尊曾授我一本天书,书上记着一种占卜奇法,可占卜吉凶,预测未来。这其中的占卜之法,非常人可学,唯祭师方能练习。” 夏无神道:“祭师?” 姚广道点头道:“这祭师也就是祭司,是人与天道沟通的使者。祭师以各种祭典祭祀,将我等凡人的意识和要求,传达给天神,再将天神的旨意传达给人。两位有所不知,我所说的天神,指的斩道仙人,而是能掌握天地姚广道的天道之神。我适逢机缘,曾出任古鱼国祭师一职,恰能习之。后穷数年光阴,习成之后,以其中的占星之法,卜算得知,僵尸一族承载天运,必一家独大,非人力能覆灭。” 夏无神闻言,啧啧称奇,道:“如此奇术,当真闻所未闻。”继而叹道,“如你所言当真,僵尸一族岂不是天命所归?” 青依吐了吐舌头,道:“会不会你卜算得不准,天意怎么会归于僵尸此等吸血怪物身上?这门奇术,你师尊可是会使?” 姚广道道:“我师尊将此术传我,想来是会的。至于弟妹所言。我反复多次占卜,先是用竹签、龟壳占卜,得到结果,心中也是万分不信。后又用星象占卜,结果依然。星象占卜,与竹签、龟壳占卜不同,须有完整齐备的法器和道场,预测结果也更加精准,不由得我不信。” 夏无神道:“我游历楚国,行十万里路,那些街头算卦,以测卜吉凶的名头而招摇撞骗的见得多了,总以为是江湖术士,骗吃骗喝的鬼把戏。今日听你详细说来,方知占卜之术竟是如此莫测高深。” 想到僵尸一族注定昌盛,心情更是低落,叹道,“哎,天运所在,我等凡人又能如何?” 青依却不以为意,此时她的心中,夏无神便是一切,其他所有皆无谓之,吟吟笑道:“你有了这个法门,岂不时时能与天神聊天?” 姚广道尴尬一笑,道:“弟妹见笑了。其实天道莫测,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洞察。小师弟所言,固是实话,但……” 话至此时,双目圆睁,竟开始兴奋起来,道,“世人只知天命不可违,但我自修习占星术之后,却知道天命其实可以逆转。” 夏无神二人俱各一惊,失声说道:“什么!你是说天命可违。” 姚广道点头道:“若要改变命运,只能逆天而行。小师弟有所不知,这占星术分三阶,初阶为占星,可占卜凶吉,预测未来。中阶为纵星,可改变星象,逆天转命。高阶为诞星,可操控天道,创造世界,却是人力所不能及啦。” 青依将信将疑,道:“你既这般说,这占星术的修为想必是到了中阶啦。只须略施小计,哦,不对,是略施小术,便可改变星象,逆天转命,天下还有什么事情难得到你。可你方才却说求无神给你报仇,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无神固然修为精持,却只是凡人修者,只擅战阵之上,与人厮杀搏斗,如此精细微著之事,如何帮得了你。” 姚广道也不以为意,摇头道:“弟妹过誉了。在下资质愚笨,这占星术又神鬼难测,只怕穷极一生也难臻此境。” 夏无神忽道:“师兄,你可知师傅将这占星术修炼到了何等境界?” 姚广道道:“凭我对师尊的了解,这占星术未修炼便罢。倘使果有涉猎,必已至诞星之境。只是他老人家超然物外,却不理俗世之事。” 青依奇道:“你师尊不理世事,你的占星术又未修到可改变星象的纵星阶段,又何谈逆天改命?” 姚广道道:“我说有事拜求小师弟,便是为此。我与僵尸一族有血海深仇,到底是势不两立,可僵尸一族又承天命,气运极其旺盛,非我能左右。我本已经心灰意冷,情知复仇无望,此生亦不做此想。可自昨日见到小师弟后,心中却又生出一丝期望。” 夏无神一愣,微觉奇怪,道:“哦,此话怎讲?” 青依点头道:“是啊!你既已知自己报不了仇,怎地见到无神,却又有了希望?你方才也说了,无需无神去与僵尸厮杀,那却要求无神做甚?” 姚广道道:“我的占星术虽尚未达到纵星术的境地,但只要功力足够,也是可以勉强一试。小师弟天纵英才,又嫉恶如仇,年纪轻轻便已臻聚灵巅峰。当今之世,不作第二人想。更兼小师弟所习的《降魔锻造篇》乃是天地兼至纯的正道绝学,与我的占星术同出一脉。故而想请小师弟与我功力共享,助我施展纵星术,使我改变星象轨迹,逆天改命。” 夏无神摇头道:“非是我不愿施以援手,只是功力乃是自身修炼而来,如何共享得了。你我所习虽一脉相承,但所学毕竟不同。” 姚广道道:“我倒有一法,可将小师弟的功力与我共享,只是……” 夏无神道:“师兄既有办法,大可一试。” 倘是平常之时,夏无神察言观色,自能看出姚广道心中有所顾虑,但他此时一心只想着逆天改命,为天下苍生铲除僵尸之祸,哪里细想得这许多。 青依却是不同,她一颗心都只在夏无神身上,兼之女儿家心思本就细腻,只瞧姚广道面上神情,便知他心中隐晦,道:“你虽有法子与我相公功力共享,却又轻易不敢尝试,只因这法子担着极大的风险,甚至攸关性命,是也不是?” 姚广道点头道:“弟妹果然心思缜密,举一反三,只听我话中语意,便知我心中存有顾虑。我在那天书之上,学得一种转生之法,名为以生转生轮回大法,是可将施术者的生命延续到别人身上的续命法术。” 青依哼了一声,道:“我便知你没安什么好心。你见我相公义薄云天,以天下苍生为念,就以铲除僵尸为由,骗他练习你说的那个劳什子的以生转生轮回大法,再助你发动纵星之术。你在施术之时,一面以我相公的功力逆天改命,一面接收他的寿元。算盘打得倒是响亮,真是一举两得,既报得大仇,又延续寿命,指不定还连我相公的功力也一起吸收哩。用心之恶毒,当真令人发指。” 夏无神早知青依心直口快,却不想她噼里啪啦就说了这许多,待要阻止,已是为时晚矣。 他见姚广道一脸沮丧与难堪,只觉十分尴尬,道:“师兄,你弟妹见识浅薄,说话未经细想,有冲撞得罪处,还请见谅。这一碗酒,全当师弟向你道歉了。” 说罢,端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道,“师兄,我与你虽是初识,然你胸襟磊落,气度非凡,夏无神是十分佩服的。” 青依坐在旁边,使劲朝他打眼色,见他装作不知,又伸手去桌下掐他手掌。 夏无神手上吃痛,瞥了她一眼,传音道:“青依,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青依传音道:“好,好,只你是好汉子,大英雄,你们英雄惜英雄,我倒枉做小人。” 暗叹一声,心道:“哎,我这位郎君哪里是个英雄,分明就是头犟驴。”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夏无神见她忽而生气,忽而失笑,甚感无奈,只得摇头苦笑。 姚广道见青依不再生气,知是夏无神暗中说了什么,他知武者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可传音入秘,旁人不可听,暗道:“起初我还怕小师弟见疑,看他竟浑不在意的模样,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当下不在犹豫,道:“弟妹且宽心,小师弟英雄了得,视我为知己,我又岂能枉顾道义,加害于他。况且这转生之法,只在人将死之时施展,才能生效。弟妹慧眼如炬,且看我可有半分将死的模样?小师弟以转生之法助我催动纵星术,不过耗损一些功力罢了。” 青依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哼,你死或不死,与我有什么干系?话说的倒是轻巧,怎的叫‘不过耗损一些功力罢了’,你有功力可以耗损么?哎,我这夫君,说了也是不听。也罢,稍后我便陪你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夏无神见青依终于不再反对,赶忙应道:“如此甚好,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他却不知,青依心中已打定主意,与他一起施展以生转生轮回大法,正应了那句“生死相随”的誓言。 只是他二人却不知,便是这一回的侠义之举,使得他夫妇两人后来终于阴阳两隔,这却是后话了。 姚广道道:“今日却是不行了。我本没想小师弟会应我所求,许多施展纵星术的法器尚未准备齐全。且容我准备一日,最迟明日傍晚之时,尽可开始施术。” 章节目录 第62章 情深深几许 姚广道心中记挂明日纵星术之事,只与夏无神喝了几碗酒,便告辞离去。 姚广道走后,夏无神心中痛快,又叫青依作陪,喝了几碗酒,直至天近黄昏,这才回到房中歇息。 青依昨夜方经人事,夏无神又身体强健,如狂风骤雨一般,只教到了此时,下体仍不时有疼痛之感传来,加之昨日又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至于此时,并未休息一刻,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人才躺在床上,便已沉沉睡了。 夏无神趁着酒意,也是倒床便睡。 青依睡到后半夜,梦到丈夫离己而去,不论自己如何挽留,总是不理不睬,伤心得从梦中哭醒,再看着身旁鼾声正齁的夏无神,想叫醒他说话,却只作不闻,推了他几下,又推他不动。 自此,这一晚再也睡不安稳,连着做了几场噩梦,一时见到夏无神被姚广道吸取寿元而死,一时又见自己二人都变成了僵尸,几次从梦中惊醒,吓得周身冷汗。 她胆子小,不敢再睡,只痴痴看着夏无神,想着两人将来之事,一时想到自己夫妇二人儿孙满堂,不觉笑逐颜开;一时想到自己身上怪病难治,不知那十二月花是否确有奇效,又不禁轻声叹息。 青依这一晚,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直至天明,才把夏无神唤醒,道:“无神,你快些梳洗一下,陪我上屋起过家中之事,奇道:“无神,我从未听你说过家人,我一个姑娘家,稀里糊涂便与你定下婚约。倘使你的家人终于不喜欢我,反对我们的婚事,那岂不尴尬。你与我说说你的家人罢,也好教我早些准备准备,省得到时候你家里人对我轻视无礼。” 夏无神微微一笑,略有酸苦之意,道:“青依,你大可放心,绝计不会有人反对咱们的婚事。” 青依奇道:“当真么?却是为何?” 夏无神叹道:“我本是个弃儿,被弃于荒野,幸得师傅救我,将我寄养于陈家。后来离家之事,你也曾目睹。待师傅交代之事了结,咱们再回陈家,一起拜见我养父。” 青依见他眉目之中,隐有几分苦楚之色,心痛不已,轻抚他的面颊,心中暗暗叹息:“都是苦命人啊!”柔声道:“天底下怎么有这般狠心的父母,亲身骨肉都舍得抛弃?无神,这些年苦了你了。以后有我陪伴着你,你心中有什么不痛快之事,都与我说罢。俗话说,夫挑千斤,妻分五百。我是你妻子,自是要为你分担的。” 夏无神点头笑道:“我前生不知修了多少善事,今生能遇到师父这样的好人,又能娶到你这样的好妻子。” 青依听了这话,心中欢喜,道:“无神,你师父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有侠骨柔肠,更兼武艺高超。” 夏无神一愣,随即醒悟:“她只道名师出高徒,我年纪轻轻,便有这等修为,师父定然更加了不起,却不知是别有缘故。” 青依问道:“无神,你什么时候带我叫你师父?” 夏无神遥望远方,叹道:“我与师傅分别分别之时,曾定了三年之约,现今期限将至。等十二月花之事有了结果,便去韩国拜见师傅。” 青依叹道:“世外高人,超然物外,世间常有,庙堂朝野困不住,俗世红尘更加牵绊不了。” 二人说了一会话,青依忽地转过头,道:“无神,你说倘使你的爹爹妈妈他们终于知道自己的儿子,竟是一个笑了。区区贱物,岂能入你的法眼?” 青依撇嘴道:“我书念的少,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你不给便不给,谁还稀罕不成。” 姚广道道:“弟妹见谅。这些俗物乃是师侄进行占星术和纵星术的法器,于旁人眼中,或者无足轻重,对在下而言,可是重逾性命。” 夏无神轻拍一下青依手掌,示意她不了多言。 青依白了他一眼,传音道:“无神,你以为你妻子当真这般刁蛮任性、不讲道理么?只是我心中始终放心不下,倘使别的事情,倒也罢了。此事关乎你的性命,我如何不问个透彻。” 她一面说,一面走到沙盘旁边,道:“师兄,你与也说说,你这沙盘有什么妙用?” 姚广道道:“这沙盘便是星盘,象征天上的星象。施展纵星术之时,沙盘中水晶球转移,便是天上星宿转移。” 夏无神叹道:“如此奇法,当真巧夺天工。” 姚广道道:“小师弟有所不知,这占星术存世,已达万年。只是它乃是帝王之学,凡精通此道者,皆有呼风唤雨之能,夺天地造化之功。” 青依心中不觉疑惑:“你说这占星术是帝王之学,我身为姜国公主,生于帝王之家,怎地从未听闻?”道:“你将这占星术说的如此玄妙,怎么世人所知者寥寥无几,更且别说练习精通之人?” 姚广道道:“正因为这占星术如此神奇,各国王室认为其不可轻忽,于是下令禁止民间学习,违者一律论斩。使之终于成为王室特权,平常百姓又从哪里知道这等秘辛?” 青依闻言,方才恍然。 姚广道为青依一一解惑后,这才将以生转生轮回大法的心法教给夏无神,道:“小师弟,稍后我会施展纵星术,这纵星术是占星术的第二阶段,需要强大的法力支撑。一旦法力出现青黄不接,施术者便会又性命之忧,纵星术也就无法完成,正是万分紧要的关头。待到那时,你就用以生转生轮回大法,把你的功力引渡到我体内就可以了。”说罢,拿起占星仗,全神贯注,施起法来。 不过片刻功夫,夏无神、青依二人便见着沙盘之上,有几颗水晶球浮动出来。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一阵风来,吹得屋子全是沙尘。 夏无神一面用手拂开风沙,一面紧盯着姚广道。恍惚之间,他豁然明白。这是姚广道在吞吐真气而带动的气流波动。 章节目录 第63章 未知敌何人 朦胧中,夏无神依稀见着有那几颗水晶球正在徐徐转动。他知这水晶球所指,乃是天上星宿,便知姚广道已经开始施展纵星术了。 夏无神心中正感叹纵星术的神奇,忽见姚广道面色陡变,呼吸急促,悬浮空中的水晶球也也摇摇欲坠。 他不及多想,赶忙用双手抵住姚广道的后背,用转生大法,将功力过渡过去。 青依于一旁见到夏无神开始使用转生大法,知姚广道已然不支,心中仍是忧心忡忡:“我与无神订下终身之约时,曾说过生死相随,此番无神生死茫然,我却在一旁作壁上观,如何过意得去?无神,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罢。” 方才姚广道传授夏无神以生转生轮回大法之时,她也在身旁,早将心法强记于心。 此时,也将双手抵住夏无神后背,将自己的功力引渡到夏无神体内。 夏无神察觉到青依将功力传输过来,心中一惊,想要阻止,却又身不由己,只得默然接受。 不知不觉之中,他竟进入形神合一的状态。 这种状态使他恍若进入另一个世界,整个世界都是金色,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股很强大的生命力,正源源不断的涌进他的身体,然后又从他的掌心消失。 夏无神全然不知道房间里面是怎么样一副光景,更加不知姚广道的纵星术施展得如何。 却不记得过了多久,感觉一股很强大的气流波动从正面向他袭来,顿时被这股气流撞击得飞了出去,后背撞在一团柔软之上,跟着摔倒在地。 夏无神回过神来,立时明白那团柔软正是青依,给自己当作靠垫,赶忙将她抱在怀中。 只见青依缓缓睁开眼睛,一股金光闪烁,她的眼瞳竟也成了金色。这变化时间来得极短,很快便恢复如初。 夏无神心中一凛,暗自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他挪了挪身体,想将青依扶起来,却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青依倒在他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噗地吐出两口鲜血,慢慢转过头,急切问道:“无神,你没有事罢?” 夏无神见她全不顾自身,醒来之后,头一件事便是关切自己,心中一阵感动,道:“傻姐姐,你用身体垫在我背后,为我卸了劲道,我又怎么会有事。以后可不许你这么做了。” 青依摇了摇头,道:“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她身在夏无神怀中,见他安然无恙,本来心中十分欢喜,忽地想到房间之中还有一人,自己如此模样,岂不是都被看了去?惊呼一声,登时满脸绯红,挣扎着站了起来,可还没有站稳,又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夏无神身上。 夏无神被青依这么一撞,忽而觉得功力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果然能行动了,扶着青依,慢慢站了起来。 其实方才倒不是青依撞到了夏无神,而使他功力回复,而是夏无神施展以生转生轮回大法,乃是将自己体内的能量转移到姚广道体内。 他本是聚灵巅峰的修为,凡人之中,已居高手之列,功力何等深厚。其功力之强,便说移山倒海也不为过。 方才施展以生转生轮回大法,竟将他身体潜能全部激发,又被姚广道施展占星术产生的强大能量波震撼。 如此内外夹击,两股能量过于强大,使得夏无神身体一时之间不能承受,下意识便进入龟息状态,身体自然不能随意动作。 亏得青依的身体摔倒在他身上,外力作用之下,终于让他停止龟息状态,不然如此持续下去,他必身受内伤。 夏无神道:“青依,我们过去那边看一下师兄罢。也不知这占星术施展的结果如何了?”扶着青依,缓缓走了过去。 姚广道此时倒在星盘下,面色苍白,浑身无力,显然身受重伤。 夏无神搬了张椅子,安排青依坐着,又把姚广道扶了起来,道:“师兄,你的伤势如何?” 姚广道惨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小师弟,咱们还是先看星盘罢。” 二人来到星盘旁边,凝神看去,都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只见那几颗象征星宿的水晶球,已不是先前那般纹丝不动,此刻竟然开始猛烈旋转,除了自身的自转,还在星盘之中完全没有秩序的四处流动。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既觉茫然,又是骇然。 夏无神奇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姚广道沉吟良久,道:“这几颗水晶球,代表着天上的星宿。倘使在沙盘之中,若不是占星术,任凭你通天法术,只要不是毁了它,轻易不能移动半分。照此番境况,正是星象大乱之兆,看来天下将乱,会有大事发生!” 夏无神道:“星象已乱,是不是说之前占卜的结果,也都不再准确。” 姚广道神情凝重,点头道:“可以如此说。虽然我并不知晓这星象暗示什么,但已经不是先前那般,也可以说是改变了星象,所以之前占卜的任何事都已经改变了。” 说罢,看了看夏无神,神色中竟流露出几分忧郁之色,道,“小师弟也不要把结果想象的太好。这么样的星象,对咱们来说,也许是个机会。可是,对僵尸一族来说,岂不同样是机会么?” 夏无神道:“师兄,你未免过于执着。我等不过一介布衣,这天下苍生的大事,能尽一份绵薄之力,自当竭力为之,但真想逆天而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向来行事法则,但求无愧于心。既已全力而为,结果如何,只在天意。” 姚广道苦笑道:“小师弟胸襟豁达,我自愧不如。” 至于此时,青依见夏无神并无半点损伤,才终于放下心来,对姚广道的芥蒂,也都不复存在,缓缓走到夏无神身旁,笑吟吟道:“现今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也算差强人意。你们两人今日累了一天,功力耗损巨大,还是早些歇息罢。”忽地想起一事,道:“师兄,你不是全无修为么?怎地方才初施占星术之时,竟能激发如此雄浑真气!” 夏无神听她之言,心中也甚觉奇怪。 姚广道道:“弟妹有所不知。姚广道虽并无修为,然凭占星术,却可调动天地之力。方才之时,乃是我以占星术,调动天地之力而产生的真气波动。” 夏无神暗暗称奇:“这占星术竟如此神奇!他这占星术乃是师傅所授,我原以为尽得师傅真传,却不过初窥门径,只学了他不到十之一二的本事。” 夏无神二人与姚广道说了一阵,便告辞离去。 回到房中,夏无神运功调息,忽听得楼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想起姚广道曾言道:“僵尸不图钱财,不要珍宝,只吃活人血,是以国人但凡遇见僵尸,俱都弃财丢物,孤身逃命。待过得三两日,僵尸离去之后,再回到原地,将财物拾回。”想来是客栈掌柜、酒保回来,也不以为意。 青依却甚觉忧心,定要夏无神用神念再勘察一遍。 夏无神无奈,将神念释放出来,但觉一股强大的气场将自己的神念阻挡,竟是拒绝自己的神念探查。 夏无神顿觉骇然,下意识道:“又是一位金丹境的高手!” 他已是聚灵巅峰的修为,能阻他神念探查者,至少得是金丹修为。 便在这时,又听门口想起几下细微的敲门声,跟着是一个放得极低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师弟,贤伉俪歇息没有?为兄有事求见?” 夏无神夫妇对望一眼,都是大吃一惊,暗道:“他此时过来,必有重大事情。”赶忙来到开门将他迎了进来。 姚广道也不避嫌,进门抱拳便道:“小师弟,深夜打扰,却有不恭,实在是事出有因,情况危殆。” 夏无神见他面色难堪,眼神中既有惧意,又有恨意,奇道:“师兄,咱们适才分手,不过半个时辰,便即来见,想必出了什么重大变故,莫非你已参悟出星象变乱的缘故?” 姚广道摇了摇头,急道:“不是。适才小师弟与我分手后,我收拾了占星法器,忽地酒瘾发作,就想下楼去寻几碗酒喝,却哪知才出门,便见楼下站满了人,群相而立,总有二三十人不止。我心中好奇。来到走廊细细一瞧,却原来是前日伤了弟妹的那僵尸。再看余人,青面獠牙,也都是出自僵尸一族。” 青依想起自己中了尸毒后所受之苦,心中犹有余悸,道:“无神,竟然是僵尸,该怎生是好?” 夏无神心中也是骇然,心知今日之事凶险无比,本来照他的性格,索性与那些僵尸拼个你死我活,但此时青依在此,心中有了顾忌,自己一条性命送了倒是无甚,青依却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损伤。他沉吟良久,道:“我适才用神念探查,僵尸之中有金丹境高手,以我聚灵巅峰的修为,也只有一拼之力。幸而他们此时并未发现我们,我们从屋那些僵尸兄竟有金丹高手!我们三人之中,只你有聚灵修为,却还是低了一个等级,我虽修为低微,却知等级相差一级,实力便相差一倍,尤其跨越结丹后,与聚灵境更是相去天差地别。” 夏无神点头道:“正是如此。”心中暗暗疑惑:“师兄此时说这个作甚?” 姚广道道:“唯今之计,只可智取,不能力敌。我有一计,却不知可行不可行?” 夏无神道:“师兄但说无妨。” 姚广道道:“师傅传我技艺之时,曾教了一些布阵之法。倘使我们的行动终于被僵尸察觉,或可倚仗阵法,阻挡一时。” 夏无神闻言,心中一喜,道:“如此甚好,只是仓促之间,如何布阵?” 姚广道指着东面,道:“此处往东数里,又一座乱石岗。哪里的石头甚是高大坚硬,是布阵的绝佳所在。” 夏无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三两步来到青依身旁,对她打了打眼色,示意往东面走。 三人从屋顶跳下,朝着姚广道所指的方向急奔而去。 便在这时,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猛地飞来。劲气破空,竟发出尖锐的呼啸。 夏无神率先察觉,暗道:“不好!到底是给发现了。”赶忙将姚广道向前扔了过去,又在青依腰上一拍,将她托起,向前送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夏无神转过身,聚灵巅峰的修为全力释放出来。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夏无神只觉胸膛如同被千斤巨石狠狠砸了一下,跟着五脏急剧翻滚,两腿一软,便要摔倒在地。 响声未歇,又是一声尖锐的啸声传了过来。 夏无神猛提一口气,双脚往地上一蹬,身体迅速倒退过去。直退了百余丈之外,啸声才终于止歇。 他躲开劲风,才吐出一口鲜血,叹道:“不愧是金丹高手,只一招便伤了我。”来到青依、姚广道二人身旁,道,“我们的行踪暴露,快些去到乱石岗。” 青依一面飞奔,一面急切问道:“无神,你受伤了么?” 夏无神摇头道:“所幸伤得不重。青依姐姐,稍后会是一场恶战,对手实力强悍,我怕无法顾及你,你看着间隙,待我拖住他们,就速速离开。” 青依知夏无神为人固执,此时情况危急,也不与他争辩,只点了点头,心中却想:“无神,你当我是那种危难之时,只顾自己逃生的自私自利之人么?我说过生死相随,便不管是生是死,都要跟随在你身旁。” 章节目录 第64章 青依显身手 夏无神一手抓着姚广道,一手搂着青依,不过片刻之间,便来到一堆乱石之前。 姚广道道:“小师弟,正是此处。你且先尽力拖住僵尸,待我布好阵法,我们一起进去。” 夏无神见石块巨大,又不想青依身陷险境,道:“青依,你修为比师兄高,两人合力,快些将阵法布好。” 青依知他心意,也不说话,与姚广道径直来到乱石之中。 夏无神唯恐青依担心自己,而守在身旁,见她答应与姚广道布置阵法,心中大慰,回过头时,已然见着两只飞僵扑了过来。 那两只飞僵好快的速度,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已经来到身前。 夏无神见到他们,想起青依前日受伤,正伤在僵尸之手,又想起古鱼国惨事,不觉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趁着飞僵身在半空,尚未着地,已经抢身上前,双拳猛捶,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两只飞僵见夏无神攻来,不退反进,居然抢攻起来。 只见他们招式厉害,相互配合默契,进攻者凌厉异常,防守者滴水不漏,果是久经锻炼。 青依旁观者清,只看了一会,便知他们本身实力其实远不如自己丈夫,只是进退之间,自身缺漏给另一人补足,心想:“无神与他们战斗,虽可得胜,时间难免拖延。待其他僵尸赶到,再想脱身就难上加难。”急忙喊道:“无神,他们配合默契,难寻破绽。你要先分开两人,再使全力杀死一人,自能取胜。” 那两只飞僵却浑不在意,暗忖:“我二人联手攻你一人,焉能不胜?” 他们本没将夏无神瞧在眼底,岂不料夏无神招式精湛,反而直逼得自己手忙脚乱,不觉又气又恼。 两只飞僵久斗不胜,渐而焦躁起来,他们本来自视甚高,从没将凡人放在眼底,此刻又是二人联手,竟被逼至如此境地,心中更是愤慨。 只听他们嘶吼一声,两双黄色的眼睛,在月光之下更是显得妖魅,接着一阵浓烈的尸气从他体内释放出来。 夏无神陡然见到如此浓烈的尸气,不禁一愣。他虽然游历大陆,见多识广,于僵尸之事也鲜有耳闻,如此浓烈的尸气却是头一回见到,不觉一愣,心中暗暗吃惊:“这就是僵尸的力量么?” 便是这一愣之间,两只飞僵已经冲了上来,两双翅膀左右开弓,形成合围之势,四只拳头暴雨般袭击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夏无神便要被那飞僵一击即中,便听一声惊呼:“无神,我来助你!”跟着是砰的一声巨响。 却是青依已然赶到,凌空一脚蹬在一只飞僵的翅膀之上,将他硬生生踢出一丈开外。 夏无神被青依的惊呼之声惊醒,听呼呼风响,眼见一双翅膀就要拍打在自己身上。下意识蹲下身子,跟着双手往地上一按,飞起一脚,踹在了那飞僵胸膛之上。 飞僵被踹了一脚,蹬蹬蹬蹬连退了几步,喷出一口鲜血,受伤甚重。 夏无神转头看向青依,叹道:“青依姐姐,亏得有你啦。” 青依笑道:“无神,今日你我二人并肩作战,杀他个人仰马翻。” 夏无神点了点头,顿觉豪情万丈,哈哈大笑,道:“好个人仰马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今日我夫妇联手,便叫这群吸血怪物有来无回。” 青依飞身上前,解了夏无神之危,立即与飞僵缠斗起来,但见她出招迅疾,招式虎虎生风,才与飞僵交上手,便占了上风。 夏无神自与青依结为连理,心中更增牵挂,眼角不是瞟向她,见她如此身手,不禁赞叹:“青依姐姐以柔弱女子而使出如此威猛的拳法,当真了得。” 他哪里知道,青依贵为姜国公主,自幼喜好拳脚功夫,更兼天分极高,习武不过十余载,便成一流高手,甚至自创拳法,岂是寻常武者可比得。 青依此刻所使的拳法,便是其自创的钢拳。 只见青依出拳速度倒不甚快,而且攻击之处也很是广泛,并不十分精准,但正因如此,才造就了青依钢拳的厉害! 她的钢拳本就是集众家之长,融汇而成,出拳之时更加注重力量,但凡被钢拳击中者,必然皮开肉绽,骨骼碎裂。 她此时一套钢拳畅快淋漓的使将出来,直瞧得夏无神目驰神炫,姚广道乍舌不下。 那飞僵见青依拳法施展出来,虎虎生风,方才翅膀被青依踢了一脚,当时并不觉得如何,此时渐有一阵疼痛之感生出,双翅挥舞之时,也略显呆滞,一时不敢硬接青依的拳法。 青依见那飞僵连连后退,知自己占了先机,这时一定不能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不然胜负之数可就难说了,想起方才夏无神说僵尸之中有金丹高手,道:“无神,这一阵交给我了罢。你留着力气,对付后面的僵尸。” 夏无神本不放心青依与僵尸对阵,但见她已占尽上风,要胜这两只飞僵,自不在话下,又想起方才在客栈之时的金丹高手,此时若消耗太大,便更不是对手,当下手上猛地使劲,将与自己交战的飞僵逼开,退到一旁,道:“青依,我替你掠阵。” 与夏无神交战的飞僵见他退开,又见伙伴受伤,当下不顾夏无神,立时便扑向青依。 那受伤的飞僵见增援来到,也打起精神,加入战团。 青依独自面对两只飞僵,犹自不惧,冷哼一声,道:“哼!今天便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姑娘钢拳的厉害。”一个侧空踢腿,踢向那正扑过来的飞僵。 那飞僵见状,赶忙伸手格挡,两只翅膀同时拍打青依,但他毕竟还是慢了一步。 青依此时的速度,较之先前之时,竟然出现了质的提升。 待那飞僵双翅拍到之时,青依的侧空踢腿已然踢到那飞僵面前,正好避开他双翅的袭击。 那飞僵不只低估了青依的速度,更低估了她钢拳的力量。 他虽见到青依的凌空一脚,将与自己同级别的伙伴撞开,却并不觉得是青依的钢拳厉害,只认为是她趁机偷袭得手而已。 直到此刻,他正面格挡青依的钢拳,才彻底认清这雷霆般的一拳,竟然会有如此力度,心中不禁骇然。 只见这飞僵的身体一顿,不过一眨眼功夫,立刻便向后翻滚而出。 他用力拍打双翅,企图使身体平衡。哪知青依的钢拳实在太猛,不论他如何拍打,却总是不能稳住,直直的翻滚出两三丈的距离,力道方才渐而消失,翻滚之势也终于停止。 夏无神、姚广道二人,此刻见到青依这一击之势,竟然威猛至斯,心中更觉惊叹。 两只飞僵先后受伤,一个翅膀被踢得不能活动,一个胸膛被踢得五脏沸腾,俱都双目紧盯着青依,慢慢汇合一块。 此时,姚广道的石阵已然布置完成,喊道:“弟妹,切莫恋战。咱们暂且先退入石阵,再做打算。” 他见那两只飞僵,一个怯战,一个受伤,唯恐青依打得兴起,欲杀之而后快。 倘使平常之时,姚广道倒是十分想要杀掉这两只飞僵。只是此时后面有强敌将至,若不能迅速将他们解决,青依便会被拖住,夏无神自不会舍她而去,届时情况急转直下,那就非常棘手了。 那两只飞僵也听到了姚广道的话,他们虽不知这石阵蕴藏什么门道,但想到他如此倚重这石阵,那必然非同小可。 他们见青依立时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过身朝着石阵走去。 情急之下,一个双翅一拍,便向青依扑了过来,另一个收起双翅,双脚用力在地上一蹬,直接贴着地面,如离弦羽箭般,直冲向青依。 夏无神见状,正要出言提醒,便见青依身子已经跃起。 原来她早料到这两只飞僵不会轻易放他们进入石阵,她这一转身不过是诱敌之计,等的就是他们的进攻。 只见青依轻蔑一笑,右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已经凌空跃起。 那扑来的飞僵见青依跃至半空,登时意识到上当,赶忙拍打双翅,想要收住攻势。 岂不料跃至半空的青依见到他的动作,已猜出他的用意,立时在半空之中旋转两周后,跟着双脚一并,以泰山压顶之势,蹬到那只飞僵肩膀上。 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响了起来,接着便见那只飞僵直直趴在地上,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青依站在飞僵的背上,又提起脚,正要再次发动攻击,忽觉两股邪风从两面袭击而来。 这邪风来得甚快,待到青依反应过来,便已扑到面前,正是这飞僵的两只翅膀倒刺过来。 青依不愧是武术高手,在这等危机情况之下,下意识的身体作用,已然能够代替意念。 只见她双手一撑,居然伸了出去,握住飞僵的两只翅膀,在这翅膀一按,借着这翅膀刺出之力,向夏无神这边跳了过来。 那飞僵见青依跃开,双翅摆动,在地上使力一按,身体跟着站了起来。那受了伤的飞僵见他站了起来,马上来到他身边。 两只飞僵相互搀扶,口中喘着粗气,两双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夏无神三人,凶相毕露,见他们便要退入石阵,立时便哀嚎起来。 声音未歇,不远处也传来几声嚎叫,与这两只飞僵的叫声相互呼应。 姚广道听到声音,率先反应过来,面色一变,催促起来,道:“不好,咱们赶快退入石阵。他们正在互通消息,催促后面的僵尸快速赶过来。” 夏无神也意识到这声音不对劲,只是全没想到他们竟是在互通消息,听到姚广道的话,赶忙扶着青依,跟在后面,进入石阵之中。 才进石阵,又有几声嚎叫传来,声音清晰异常,犹然耳旁。 夏无神三人回过头,果然见有一波僵尸已经赶了过来。看后面还有人影,正陆陆续续朝着这边逼近。 这些僵尸来的速度虽然不快,却是三五成群的结伴前进。 姚广道深谙兵法,见这些僵尸进退有度,不觉暗赞:“想不到僵尸一族也是能人尽出,只这阵行,寻常人决计想象不出。难怪这些年如日中天,势不可阻。” 他带着青依夫妇二人东走西顾,前退后进,没有几下功夫,便来到石阵中间。 三人他们在石阵中间站定,朝着外面看去,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外面陆陆续续已然聚集了有二三十只僵尸,除了先前那两只飞僵,此番又有一只飞僵赶了过来,借着月光,可以见着赶来的这只飞僵竟是绿色眼睛。 这绿色眼睛的飞僵似乎是领导者,站在最前面,其他的僵尸站在他们后面伺机而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夏无神知道他们是在等待进攻的命令,第一次见着如此众多的僵尸,不禁暗暗心惊,不禁担心这小小的石阵不知道能否挡住僵尸的攻击,尤其从这绿色眼睛的飞僵身上,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想来便是那位金丹高手。 青依现今已是见怪不怪,尤其剧斗方酣,心中正径自畅快,歇息一会,体力已逐渐恢复。 这时竟然饶有兴致地数了起来,只听她一边数着,一边还念道:“一、二、三……呀!这么多僵尸,数都数不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的僵尸哩!” 她一时童心大起,朝着他们大声喊了起来,“喂,你们是在扮戏文么,可是你们长得太丑了,我却不喜欢看。” 青依正说得兴致大起,忽地拉了一下夏无神的胳膊,指着前面,神色慌张,道:“无神,他们开始进攻了。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石块,能挡得住他们么?” 夏无神顺着青依所指,看了过去,果见绿色眼睛的飞僵双手一挥,接着便听一阵嚎叫响起,所有的僵尸冲了过来。 姚广道见状,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这石阵虽是出自他手,却是他自学成之后,初次尝试,自己也无法确定能否挡住僵尸。 他们三人见僵尸群冲了过来,人虽在石阵之中,心却不自觉悬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65章 石阵战方酣 夏无神更是手按剑柄,全神戒备,只待僵尸冲了进来,便要大开杀戒。此时,他心中只想着:“便是拼了我一条性命,也不能让青依有丝毫损伤。” 青依站在他身旁,心中也想着:“今日倘使终于不敌,我与无神便一起魂归于此,也算是死则同穴啦!” 夏无神三人见僵尸冲进石阵,俱各提心吊胆,哪知那冲进石阵的僵尸东走西窜,走得近了,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却始终不能来到他们这里。 青依见状,长舒了一口气,赞道:“这石阵果然厉害!如此奇法,倘用于两国交战,不知是何结果。” 她身为姜国公主,自幼耳目渲染,是以思考问题之时,总是惯于国家的立场。 夏无神与她不同,只是一介江湖游侠,哪里去想这许多,心中只关注眼前战斗。 姚广道闻言,却是凛然心惊,对青依暗暗称奇:“弟妹行事作风,有一股大家风范,非寻常王公贵族可比得,将来成就必定非凡。小师弟得妻如此,真幸至哉。” 再看石阵之中,没等青依高兴过来,便有一只僵尸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夏无神低呼一声,挥剑便刺。 这冲进来的是一只蓝色眼睛的僵尸,在僵尸一族中,只属于第四代僵尸,哪里会是夏无神的对手,在他凌厉的攻势之下,只得任由宰割。 夏无神自出道以来,游行天下,行侠仗义,于僵尸一族虽也有听闻,但都知之甚少,直至听洛仙说到古鱼国之事,心中便已对其恨之入骨,更且后来青受伤,俱是出自僵尸之手。 他心中着实憋着一口气,此刻不出,更待何时。此时打得兴起,索性将断剑别在腰间,空手上阵。 他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先是折断那僵尸的四肢,看着他痛苦的神色,心中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感。再才一击致命,用断剑插进它的心口,看着它化为灰烬。 闯入石阵的僵尸,见着此番景观,都张牙舞爪,哀嚎起来。 一阵哀嚎声过后,便仿佛发了疯似的,拼命朝着中间靠拢。 青依见状,心中不禁害怕起来,下意识靠向夏无神,颤声道:“无神,他们都疯了么?” 其实他们哪里想到,其余僵尸见到夏无神击杀僵尸的这一幕,心中都是悲愤交加。 也许在凡人眼底,僵尸只有一种怪物,可是他们哪里会知道,其实僵尸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甚至很多的僵尸本就是人变成,看着自己的同类被如此残忍的杀死,如何不变得疯狂。 有了第一只僵尸误打误撞,闯入石阵。后面的僵尸有的学了个乖,诸多嗅觉灵敏的僵尸,嗅着那只僵尸的气味,陆陆续续跟着便也闯了进来。 青依见每次大抵只有一两只僵尸,还是普通的第四代,或者更低级的僵尸,又见夏无神兴致高昂,杀的兴起,也懒得动手了,只是在一旁看着他与僵尸相斗。 便在这时,姚广道忽地大叫起来,道:“不好,石阵快给他们破了!” 青依不以为意,轻笑道:“这怎么可能?”说着,转过头,朝着外面看了过去,果然有不少石柱已经被僵尸搬倒砸烂。 她见此情景,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得慌张起来,道:“他们果然是疯了,不然怎么这般野蛮!” 又看向夏无神,道,“无神,现在怎么办?倘使硬拼的话,我们能拼得过他们么?” 原来石阵中剩下的这群僵尸,先是被夏无神过激的行为激怒,后来见到嗅着气味进去的同伴也是一个不回,苦于不能嗅着那些闯入石阵中心的僵尸的气味进来,只能拼命摇晃石柱。 摇晃不动的,便随手拾起地上的石块,在石阵之中猛砸。果然不到一会儿功夫,便有几个石柱被僵尸砸倒。 夏无神见状,不觉骇然,一时间竟然忘了青依正与他说话,只是呆呆看着这一幕。 与此同时,一只僵尸忽而哀嚎声大作,只见它蓝色的眼瞳中充斥着愤怒与杀气,直盯着夏无神三人,脚下加劲,朝他们冲了过来。 接着一声巨响,却是那僵尸撞到一根石柱之上,那石柱竟然没有禁受住这一撞之力,轰然倒地。 那僵尸也撞得头骨破裂,脑浆飞溅而出。夏无神三人都被这场面惊的呆住了! 夏无神心中万分疑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一只僵尸做到这样。 青依看到这幅情景,心中更觉害怕,她本来只是一只手拉着夏无神的胳膊,此刻已经死死抱住了他,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脑袋下意识往夏无神胸膛里面钻,喃喃道:“太可怕了。无神,他们不怕疼的么?” 夏无神感觉到青依柔软的胸脯,紧紧的抵着自己的胸膛,正一快一慢很不规则的起伏着。 他知青依这是害怕到了极点,心疼之余,又不觉略微惊愕,没想到方才还凶猛强悍的女子,此刻竟然效儿女之态。 他摸了摸青依的脑袋,柔声道:“青依,莫要害怕。有我在这里,天下无人能伤得你。” 青依被夏无神轻抚着脑袋,心情也渐而平复,她抬起头,用力眨了眨噙着泪的眼睛,又勉强笑了笑,道:“嗯。无神,你说的真的么?啊……” 正说着,忽的又惊叫一声,又死死的抱住了夏无神,整个人几乎都藏进了他的胸膛。 她比夏无神矮不了多少,只低了半个头。此时,一张俏脸恰巧贴在夏无神的脖颈之上,两片朱唇附在他的脖子上喘着粗气,胸脯的柔软贴着胸膛,正快速起伏着。 夏无神被她这样搂抱着,虽是自己的心上人,仍不禁心神一晃,但马上便回过神来。 原来青依是见到了那只没了脑袋的僵尸竟霍然站起,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须知她虽然武术精湛,但毕竟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从前之时,于妖魔鬼怪之事大都只是听说而已,后来即便遇见夏无神以后,在客栈之时,也与僵尸交手,但在她眼中,这些都与正常人并无太大差异,此刻忽然见到一只僵尸脑浆横飞,犹然前进不止,惊骇之心终于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知道了什么是惧怕。 其实何止是青依,便是姚广道,也是多次见过僵尸之人,此刻都看得心惊肉跳。 正当他们惊恐之时,夏无神率先反应过来,将断剑飞射而出。 哪知他手足无措之际,凭他百发百中的手法,竟然直直飞到了石阵之外。 夏无神一愣,也没想到自己竟射不中!其他僵尸见断剑朝那无头僵尸飞来,来势甚急,都道他不可幸免,哪只那断剑竟然没有射中。 所有僵尸心中一顿兴喜,又开始嘶吼起来。 夏无神轻叹一声,伸手虚空一抓,一股气流自掌心奔涌而出,激动地下的断剑。只听那断剑嗡嗡作响,然后竟然跳了起来,跃入了他手中。 夏无神手握断剑,打起精神,再次掷出。只听倏的一声响,断剑已经直插进了那僵尸的心脏,接着便见着那僵尸身体开始燃烧,不到呼吸之间,便化为灰烬。 他见那僵尸正伸出的一条腿,尚未着地,便已化为灰烬,心中不禁惋惜:“只可惜了这一只僵尸,倘若只是个普通人,定然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回过头看向姚广道,只见他两眼无神,双手发颤,正愣愣的看着那堆灰烬。瞧他那模样,大抵也是被这只僵尸吓着了。 其余僵尸见着这边被打开了缺口,亦纷纷拥挤过来。 青依这时已收住心神,从夏无神怀中离开,她见僵尸纷纷涌了过来,哼了一声,便要冲过去。 夏无神立时拉住了她,道:“青依,交给我罢。有我在此,怎能让你身陷险境。” 青依闻言,心中直如喝了蜜糖般甜蜜:“我只道他愿意娶我,乃是因我已委身于他,不得已而为之。此刻患难之中,总顾着我,唯恐我受到损伤。倒是我先前想岔了,他始终心中有我。” 正在青依心绪急转之时,夏无神已然冲到前面,以身体为石柱,打算用武力挡住僵尸。 这时候,已有六只僵尸赶了过来,围住了夏无神。夏无神故技重施,使内劲激动断剑,断剑跃起,回到手中。 他有断剑在手,挥砍挑刺,直入无人之境,一剑杀一个僵尸,都是直击胸口。顷刻间,那六只僵尸便化为灰烬。 石阵中剩下的僵尸,见到此情此景,又是悲愤,又是惧怕,直盯着夏无神,哀嚎起来。 夏无神与僵尸剧斗正酣,忽听背后有娇咤声传来,声音甚是熟悉,正是出自青依之口。 忙回头瞧去,便见之前被青依打伤地两只飞僵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与青依交上了手。 他微微一愣,即明缘由。那两只飞僵先前被青依打伤,时间稍长,伤势便已恢复如常。 他们见夏无神堵住通道,悍然无比,僵尸虽众,一时竟无法突破。 当下心念一转,就想趁着夏无神与六只僵尸战斗的当口,从后面突袭,攻个措手不及。 这两只飞僵悄然飞起,毫无声息,轻易就避开了夏无神视线,落在青依、姚广道二人跟前。 青依晓得姚广道修为低微,夏无神又在前面阻击僵尸,无法回援,想起这两只飞僵方才在自己手上吃过亏,也不在意,揉身便上。 那两只飞僵见到青依,心中俱都气愤填膺,两双黄色的眼睛直欲喷出火来,也不与她搭话,双翅一扬,一个在上,一个自下,同时向青依冲了过去。 青依艺高人胆大,浑然不惧他二人联手,一个叫好,也是冲了过去。 青依曾先后与这两只飞僵交手,一次受伤,一次完胜,晓得他们的厉害。 虽说他们是重伤初愈,心底却不敢小瞧半分,钢拳施展出来威猛无铸。 她的钢拳本就是注重速度与力量的霸道拳法,此时施展开来,虎虎生风,直逼着面前那两只飞僵手忙脚乱,躲避不及,不敢硬挡。 这三人堪堪拆了百余招,青依力气渐消,攻防之际,也不如先前那般凌厉。 她凭借钢拳,一时占据上风,那两只飞僵又岂是等闲之辈。 不过几个回合,青依便察觉到两股强烈的尸气,渐而弥漫四周,直向自己逼了过来。 青依斗得兴起,哪里理会得这些,大喝一声,又是一拳击出,直扑向一只飞僵的面门。 哪知这一拳才来到半路,便觉腰上一紧。一只大手已揽在自己腰上,身体一轻,飘飘然腾空而起。 她心中一惊,回过头去,却是夏无神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侧,将自己抓住,抛了起来。 青依微觉一愣,正想发问,忽觉一阵恶心干呕,脑袋也有些眩晕,紧跟着浑身颤栗,落在地上之时,险些站立不稳,便欲摔倒在地,心中顿时惊骇万分:“我何时中了那厮的暗算,竟浑然不觉,亏得无神及时相救,不然还不知会怎样。咦,无神怎的到了我这里?” 又听夏无神百忙之中大声喊道:“青依,你中了毒气,快些运功将毒气逼出体内。他们便交给我罢。” 话未说完,却听一声低喝,身体骤然呆滞,一阵麻痹之感瞬间传遍全身,跟着摔倒在地。 青依落在一旁,正听夏无神说话,陡然间见到这一幕,不觉目瞪口呆,与姚广道对望一眼,俱都骇然,心中实在不信有人能在一招之间击败夏无神。 定睛看去,正是僵尸兄领头的绿色眼睛的飞僵,已然冲进石阵。 这飞僵动作奇快,极是诡异,饶是青依武学修为如此精湛,也没看清他怎么出手将夏无神打倒。 青依见夏无神落败,双脚一蹬,人已跃起。只见她纤细的身体在半空中极速旋转数圈,接着一双脚从正面向那飞僵压制过去。 飞僵见青依来势汹涌,也不敢正面格挡,身体来了个后空翻,双手在地上一按,整个身体借力使力,一个侧空踢腿,朝着青依飞了过去。 青依人在半空,没有着力点,只能伸手硬接了这一击。只听咚一声巨响,两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章节目录 第66章 仓惶间破境 响声还未停歇,二人身形一晃,又交上了手。当此之时,众人终于看清那飞僵的拳法,与青依的钢拳全不可比。 这一交手,登时便落了下风,只是他修为远比青依要高,每每遇险之时,都凭强横的修为硬生生将局势扭转。 夏无神歇息片刻,身体已然恢复,见青依与飞僵斗得正凶,想起她方才吸进毒气,放心不下,道:“青依,你毒气尚未排出,不可硬战,且先休息一下,这一阵由我来罢。”也不等青依应声,身形一闪,已闯入阵中。 之前那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见状,双翅一展,也冲了过来。 青依本来与飞僵斗得酣畅,见夏无神过来,之前吸入的毒气早隐隐发作,晓得自己不能久撑,只得退出战阵,道:“无神,千万小心,这僵尸身手固不及我,修为却十分厉害。” 说话之时,夏无神已与那飞僵交上了手,另外两只飞僵,也已来到。 不过呼吸之间,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这次的战斗,可不比之前。这三只飞僵都见识过夏无神的厉害,适才绿色眼睛的飞僵所以能将他击倒,十之八九是偷袭之功。此时正面交锋,几人都丝毫不敢懈怠。 这三只飞僵岂是易与之辈,且不说那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单论绿色眼睛的飞僵,在僵尸一族中已是第二代的我们为何要杀你,却要问你自己,说过什么话。” 夏无神回想前事,终于记起,那日客栈酒桌之上,姚广道等人说到古鱼国惨事,自己曾立下誓言:“我夏无神在此立誓,但教我气息犹在,必屠尽天下僵尸。” 想来当时那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在旁窥听,心中怀恨,于是便有了客栈偷袭、青依受伤之事。 只是他二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受伤逃逸之后,将此事告知眼前这位龙牙,才有了今日之事。 他想到此处,心中豁然开朗:“世人都说僵尸一族手段辛辣,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便要将我等赶尽杀绝。” 上前一步,昂然道:“只可惜你们今日未变便能杀了我们。哼,你们僵尸一族丧尽天良,为害一方,人人得而诛之。” 龙牙叹道:“世事无常,岂有对错之分,你我只是立场不同,并无深仇大恨。你一个世俗之人,修为能臻此等境界,也算难能可贵。我怜你修行不易,只须你保证不再与僵尸一族为敌,我便放你们离去。” 夏无神哈哈一笑,道:“可笑,可笑,当真可笑。我夏无神堂堂男儿汉,顶天立地,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且不说你未必杀得死我,便当真我不是你对手,也不过死在你手下。想我屈膝于你,那是白日做梦。” 章节目录 第67章 无神战龙牙 龙牙见他神态睥睨,心中暗暗折服,道:“兄台一身傲骨,实在令人佩服。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再多言,大家手上见高低。倘使我败在你手中,转身便走,从此以后,再不为难你们。” 青依哼了一声,道:“你一个金丹,无神只是聚灵修为,你与他打架,他自是必败无疑啦。” 龙牙一愣,暗道:“这小姑娘怎的如此刁钻,我与他只身一战,并未群起而攻,已属相让。你如此说法,难道还要我自降修为不成?” 夏无神道:“青依,似我们这等修为的武者之间对决,该说决斗或者比武才是,怎能说打架?” 青依撇嘴道:“你们这哪里是比武,一个金丹,一个聚灵,摆明就是以大欺小,还不算打架么?” 夏无神无奈,摇了摇头,把青依扶到一旁,道:“兄台,请赐教高招。” 龙牙见他应战,不再说话,双翅一挥,便朝夏无神冲了过来。 龙牙何等样人,就方才夏无神与两只飞僵这一战,对他的实力便已了然于胸。 尤其自己适才与两只飞僵联手,虽限制了修为,但施展的阵法何等霸道,依然伤他不得,修为之精持,直可畏可怖。 他心中暗暗计划,倘使与他直接用内劲对决,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想起他方才战斗之时显露出来的武学修为,与自己相比,天差地别,权衡利弊,决定与他在武术上决定出胜负。 夏无神见龙牙就这样直直地冲了过来,不禁愣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来。当下身子一侧,一个侧空踢腿,便踢向龙牙。 这侧空踢腿是青依的钢拳里面最常用的招式,也是钢拳的神髓所在。 夏无神自知武学修为不如龙牙,想起青依凭借钢拳以一敌二,击败两只飞僵,果然厉害之极。 他于武学方面,极有天赋,从来别人苦思冥想,仍不可解的道理,他往往只须瞧上一眼,便即学会。 青依与飞僵战斗之时,他在一旁掠阵,偷学了一些,这时候使将出来,惟妙惟肖。 青依见夏无神施展钢拳,心中暗诧,大声赞道:“小九四,你什么时候把我的钢拳偷学了去,你这两手,力量、手法俱都恰到好处,比我还要地道,如多年苦练一般。” 夏无神历经方才一战,修为精进,此刻精力充沛,又遇可相匹敌的对手,剧斗正酣,哪里听到青依的称赞。只见他侧空踢腿踢将出来,速度迅疾,力量尤为威猛。 龙牙见夏无神腿法厉害,不敢托大,双翅猛地一挥,人已跃至半空,避开了这一脚。 他身在半空,攻势反而更加凶悍。只见双翅收缩,身体借着这收缩之力,凌空旋转起来。 龙牙的这番凌空旋转,与之前夏无神倒立旋转有所不同。 夏无神倒立旋转乃是收缩力量,蓄劲待发。龙牙却是利用旋转的惯性,加强身体的力量。 他旋转几圈,双翅猛地一合,与身体成笔直一条直线,如长矛一般,向夏无神刺了过去。 夏无神见龙牙挥翅刺了过来,动作迅疾快速,实在避无可避,当下双脚一蹬,也跃到半空。 龙牙见他跳到半空,躲开了自己的攻击,赶忙双翅一振,跟着便张了开来,连扑几下,这才止住了身形。 当此之时,龙牙已来到夏无神背后,两人相隔不足丈余,都是背对着背。 龙牙方才止住身形,头也没回,双翅便猛地一个折返,向身后刺了过去。他全凭感觉而动,准头却极是精确,两只翅膀正对着夏无神后背。 夏无神方才躲开龙牙的攻击,一把冷汗还未流出来,便觉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一惊之下,赶忙向前扑了过去,躲开了龙牙的攻击。 他这一扑之势,虽甚不雅观,却很有实效。倘使他适才慢了一分,立时就被龙牙以双翅自后而入,将胸膛贯穿了。 青依在一旁,直看得心急如焚。她如何看不出来,场上生死相拼的这两人,修为虽有高下,武学造诣却只在伯仲之间。 夏无神与龙牙才交上手,立时便落下风,正由于修为不足。也亏得龙牙托大,与他比拼功法,否则只须寥寥数招,已可击败夏无神。 夏无神所以敢正面对战龙牙,实则方才未出全力,便胜了龙牙三人联手的阵法,心中信心暴涨,却哪知龙牙本身实力竟要强于三人联手。 直至此时,他方知金丹修为竟如此了得。当下不敢大意,毫无保留,将自身功力全部释放。 一层淡金色的光芒渐而散发出来,徐徐包裹住自身,如外衣般穿在身上。 龙牙见夏无神竟能将内劲化无形为有形,似外衣般穿在身上,如影随形,心中吃惊更甚,一个叫好,大笑道:“果然厉害,今日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架了!” 一言甫毕,也将自身尸气释放出来。在之前的战斗中,龙牙也释放过尸气,只是阵法所限,有所保留,并不显得如何特别。 此时,他全力以赴,尸气尽情释放,一股淡绿色的气体立时弥漫。 这淡绿色的气体正是龙牙的尸气!他的尸气方才释放,不只是夏无神,一旁观战的众人,同时闻到一股强烈的腐朽之气。 那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见状,心中又惊又喜:“不愧是飞僵之王,这等浓烈的尸气,我等便远不能及。”大声喝彩起来,道:“龙牙大人厉害。” 须知普通的僵尸,不论等级,亦或是种族,尸气都是透明,没有颜色的。龙牙竟然能将尸气修炼成淡绿色,足见他实力的强悍。 此时,夏无神的内劲与龙牙的尸气都已释放完成。两人分别被淡金色、淡绿色两股气体团团包裹,相互对峙。 夏无神游侠天下,从未遇见如此厉害的对手,此时二人对峙,心中豪气顿生,大喝一声,说道:“龙牙,你还有什么厉害招数,都使出来罢!” 龙牙也不说话,双目一瞪,浑身啪啪做响。 姚广道见状,一念闪过,蓦地想起曾在藏书阁中见过一段有关僵尸的轶事,赶忙喊道:“小师弟,快些攻击!他此时正用尸气护住身体,待他完成,便成金刚不坏之体,周身再无弱点!” 夏无神闻言,心中一惊,赶忙跨前几步,跳跃起来,跟着一个连续踢腿踢了过去。 他这连续踢腿,乃是青依的钢拳中最精深的功夫,是在人离地之后,在半空中连续施展侧踢腿,不只动作迅疾,杀伤力也甚强。 龙牙将尸气运行至半途,忽然一阵劲风袭来。这劲风来势甚急,瞬间便到眼前,急忙收回尸气,身形一闪,向一旁侧了过去。 哪知这连续踢腿固然威力和速度都比不上侧踢腿,却有个奥妙之处。它并不只是像侧踢腿那般单纯的将力量蓄积而后攻击一点。 这连续踢腿,蕴含三次转身踢脚,而它每一次转身所踢的角度都不同,那一条腿能够踢到一半,然后再才决定该向高处或低处出击,真快如闪电。 尤其它还分为直踢、侧踢,后摆腿等三种脚法,让人全料不到他会从何处踢来,令人防不胜防。 龙牙不知道这连续踢腿的厉害之处,侧身过去,虽躲开夏无神正面而来的直踢腿,却迎上了他后摆腿踢过来的一脚。 这一脚来的突然,待龙牙反应过来,却已经迟了。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跟着身形不稳,便向后面栽了过去。 龙牙何等人物,修为之高,已臻金丹境,岂是夏无神能比。当下也不顾胸口剧痛,双手在地上一按,身体跟着悬空而起,双脚便踢向了夏无神。 夏无神见这连续踢腿竟能伤到龙牙,心中顿时一喜。哪想到龙牙绝地反击,受伤之下竟还能发起如此猛烈的攻击。 这时候,夏无神身体悬空,没有着力点,虽见到龙牙双脚踢来,却没办法躲避,只得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脚。 只凭砰砰连续几声响动,却是夏无神、龙牙二人同时摔在地上,翻滚开来。 龙牙摔倒在地,并不站起来,而是双脚在地上一蹬,跟着整个人借着这一蹬之力,又弹向了夏无神。 从方才的这两次交手,夏无神已经意识到自己与龙牙修为的差距之大,尤其是他败中取胜的机智,更是常人所不急。 这两次的交手,第一次自己虽然避开,却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第二次固然伤了龙牙,然自己被他踢中的那两脚,伤势更重。 吃了两次亏,夏无神已经知道龙牙的攻击,往往是见缝插针,绝不会浪费掉任何一个机会。 此时,龙牙虽被自己击退,攻击却完全有可能接踵而至。 一念及此,夏无神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刻心活泼活泼的,时刻盯着龙牙的动作。 此时,他见龙牙虽是在败退之中,却仍然能够向自己发起攻击,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当下他也是双手往地上一按,身体跟着倒飞起来。 夏无神的这倒飞之势,并不只是单纯的躲避龙牙的攻击,其实蕴藏着极厉害的后招。 他想起进入石阵之前,青依与那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对阵之时,凭借这一招之利,将一只飞僵打得生死不知,攻势是何等的凌厉。 只见他身体方才悬空,立时便旋转起来。淡金色的内劲从他体内释放出来,渐而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形成一股气流漩涡。 龙牙见夏无神躲开了攻势,强行扭动身体,双翅一展,便稳住身形,又见夏无神的身体凌空旋转,也想起之前青依曾施展过同样招数,威力之大,非比寻常。 当下不敢托大,一双翅也挥舞起来,一股淡绿色的尸气,从翅膀上上释放出来。 这尸气离开他的身体,却不随风飘动,而是在空气中聚集成一团一团。 转眼之间,便聚集了上百个尸气团。这一团一团的尸气,如同皮球大小,在空气中不断转动。 龙牙大喝一声,全身尸气陡然释放,一股强大的气流波动,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来。 这气流波动还未消逝,他的双翅又猛地一挥,拍打在这尸气团上。 那尸气团被龙牙的翅膀拍打,立时向夏无神身上急速飞了过去。 适值此时,夏无神的凌空旋转已经完成。 龙牙猜的没错,夏无神的这凌空旋转,正是青依的钢拳里面最威猛无铸的招式。 通过身体在空中急速旋转产生的惯性,加强身体产生的力量,再将这力量击中于一点,而这一点所造成的伤害,已经不可以数而计。 夏无神的凌空旋转,比之青依施展出来,力量更是强大近乎数倍。 他先是凭借自身身体的强硬程度,强行加大了旋转周数,致使产生的惯性力量成倍数增加。接着他又将自身的内劲围绕身体释放,使之形成一股气流漩涡。 这漩涡不断旋转,而生出一股摧枯拉朽之势。 旁边的青依见夏无神将自己钢拳中的凌空一击,施展出这等威势,直看得咋舌不下,心中暗赞:“无神当真天纵奇才,便是我自己,也无法将钢拳用到这等地步。” 不只是他,方才被夏无神击败的两只飞僵,此时见到他的凌空一击,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没有半分不服气。 比之夏无神,龙牙的攻势便没那么好看了。 众人左右相顾,都猜不出来他的这几个尸气团,究竟有何作用。只是众人想到龙牙的厉害,既然敢用这尸气团对抗夏无神如此凌厉的凌空一击,其中必有缘故。 果不其然。只见龙牙的尸气团在他双翅一拍之下,向夏无神急速撞击过去。 这尸气团被他如此拍打,一面急速飞行,一面发出嗡嗡的声响,这声响极其尖锐刺耳,顺着众人的耳朵,传进脑袋,再到心里,都留下了一道无形的伤痕。 亏得这声响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只眨眼间,便已经撞击在夏无神身上。 而后,这刺耳的声音霍然消失,整个世界陡然陷入一片寂静。 章节目录 第68章 黄雀竟在后 这寂静还未持续一息,便是轰轰地连续几十声爆炸声音,与爆炸声音同时来到的,又是一阵无与伦比的气流波。 众人被这爆炸声直震得脑袋一片眩晕,惊魂未定,又被这气流波动撞击得失去平衡,一个接着一个,俱都摔倒这地。 爆炸声正是龙牙的尸气团撞击在夏无神身上而发出来! 原来龙牙的这尸气团并不只是单纯的尸气聚集,而是高浓度的内劲与尸气的混合压缩而成。它静止之时,倒没显得怎样,关键在于龙牙的那一记拍打。 表面看来,龙牙的那一记拍打,只是将它推送到夏无神身上。 其实不然,龙牙在将它推送的同时,使出了自己所有的内劲。这也是他拍打之前大喝一声,尸气陡然释放的缘由了。 龙牙作用在尸气团上的内劲,促使它内部汇聚的内劲与尸气发生不规则的震动。 这震动使得尸气团一旦撞击到任何物体,都会使它里面的尸气与内劲快速向四周分散,而这分散的效果,便如几十乃至上百斤爆炸物产生的爆炸,其威力自然可想而知。 夏无神本想凭着钢拳里这威猛无铸的凌空一击,一举将龙牙击败。 哪知他方才完成旋转,尚未出手,便被龙牙的尸气团攻击在身上,发生持续爆炸。 倘使是普通炸药产生的爆炸,夏无神倒毫不在意,旋转产生的气流漩涡,便足以将爆炸效果抵消,偏生这爆炸是尸气与内劲的结合,而他却只是初入金丹,他释放的内劲碰到这尸气团爆发出的内劲与尸气,恰如天雷勾地火,瞬间产生强烈效果。 夏无神只觉身形猛地一滞,自己释放出来的内劲,陡然间朝四面八方散了开来,好似有无数根针从身体各个血孔刺了进来,喷出一口鲜血,便摔倒在地上。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夏无神为加强凌空一击的效果而做出的旋转动作的力量,一下子未能因为这爆炸而消除,这时反而作用在自己身上。 使得他才摔倒在地,跟着便翻滚起来,直撞到一块乱石之上,才停住翻滚,又吐了一大口鲜血,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当,再提不起一丝内劲。 青依与姚广道见夏无神受伤落败,心中大急,赶忙便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青依一面替他检查伤势,一面急道:“无神,你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 夏无神摇了摇头,道:“伤势并不甚重,只是一时之间无法运转功力。” 青依闻言,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龙牙比夏无神也好不了多少,这尸气团本是他隐藏的极厉害的招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施展出来。 不只是因为这招极其厉害,更主要是这招相当消耗尸气,一旦施展,那自己再没半分余力。倘使一击不能成功,那自己将无战力,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见夏无神落败,微微一笑,整个人随即倒了下来。 那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见龙牙倒下,都吃了一惊,在他们眼中,可是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龙牙,心中对夏无神不觉又增添几分惧意。 恰于此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哈哈……哈哈……,这是不是就叫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哦,不对,是两败俱伤才是。真出乎我意料,身为飞僵之王的龙牙,竟也是如此不堪一击,一个凡人的聚灵境的修士就将你逼至如此境地。龙牙啊龙牙,你也会有今日!” 话声未落,一个满面蜡黄,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从不远处一块乱石后走了出来。 此时,两只飞僵已将龙牙扶了起来,陡然听到这声音,俱都心头颤栗,面色陡变,再见到这人,下意识呼道:“夜帝大人!” 这突然而来之人,名为夜帝,又是一位飞僵王,地位、实力都与龙牙相若。 夏无神神情一凛,沉声道:“又是一位金丹境的高手!” 姚广道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僵尸一族怎的如此了得,有这许多金丹高手?” 青依想起龙牙的厉害,心存惊悸,道:“无神,接下来该怎生是好?” 夏无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我看他们神情有异,我们或者有机可趁。” 青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龙牙却好似浑不在意,瞥了夜帝一眼,轻蔑一笑,气息奄奄,道:“你的思想总是这般狭隘,到底何时你才能正视自己?当年之事,你至今仍不明白么?” 夜帝闻言,整副面孔变得极为难看,那眼神仿佛要生吃了龙牙一般,仰天狂笑一声,死死盯着他,几乎歇斯底地道:“想明白!哼,说得倒是轻巧,你教我怎想得明白?我不怕告诉你,我如今心里只有恨!我恨你,更恨那人,我时刻都在想,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们都痛不欲生。” 龙牙叹道:“其实你本无须憎恨。当年的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倘使我的死,能消弭你心中恨意,那你便杀了我吧!只是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一心辅佐主上。” 身旁两只飞僵闻言,急道:“龙牙大人,不可如此。” 夜帝冷哼一声,道:“呵!你倒是挺忠心的,临死到头都还在为你的主人着想,便是养条狗也不过如此罢。你觉得我会如你的愿么?不妨说与你知晓,今日我不止要杀了你,待得他日,我下一个要杀的,便是主上。我倒是很想看一看,当主上得知他最得力的助手,统率飞僵一部的飞僵之王,死在了迷雾鬼林,会作何感想,那是一副什么表情?哈哈……,想想都觉痛快。” 青依见状,对夏无神之能,更是暗服:“小九四表面豪放不羁,实则内心十分精细,只察言观色,看他们神情有异,便知事有蹊跷,果不其然。”奇道:“无神,他们口中所说的‘主上’,指的是谁?” 夏无神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姚广道。 姚广道叹道:“世人只知僵尸一族有僵尸王,却不知所谓僵尸王不过他人爪牙。僵尸王已是这等厉害,其主上之能,可想而知。” 夏无神、青依二人闻言,皆唏嘘不已。便在这时,一阵嚎叫声响了起来。 夏无神三人陡然听到嚎叫,俱各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原本扶着龙牙的两只飞僵已冲到他面前。 龙牙神情一黯,叹道:“我知你们对我忠心耿耿,只是此时生死之际,还是趁早离去罢。夜帝与我同为僵尸王,统率毛僵一部,地位何等崇高,必不会为难你们。” 那两只飞僵知他如此说,乃是提醒夜帝自顾身份,心中更是不忍,道:“大人,我等誓死追随。” 夜帝见龙牙此时已毫无反击之力,正要将他杀死,忽见那两只飞僵冲到前面,护住龙牙,冷哼一声,心道:“便是多了你们两个,又能如何?不过多杀两个而已,想当年,古鱼国数万人还不是被我杀得干干净净。” 那两只飞僵知道夜帝厉害,自己万不是对手,忍不住出言哀求,道:“夜帝大人,您与龙牙大人皆出自飞僵一脉,又同列四大僵尸王,大伙都是好朋友、好兄弟,何必苦苦相逼呢?” 夜帝两眼一瞪,喝道:“你们几个,若想活命,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一旁,少说废话。” 这两只飞僵虽不如龙牙精明智慧,却也不是傻子,知道夜帝杀了龙牙,下一个要杀的便是自己兄弟二人。 此时他们与龙牙可谓是唇齿相依,怎会听信夜帝所言,老老实实呆在一旁。 他两个中有一人素来脾气火爆,见夜帝如此咄咄逼人,按耐不住,嚷嚷起来,道:“夜帝大人,你当我们二人是傻瓜么?你杀了龙牙大人,唯恐消息泄露,为主上所知,下一个要杀的,必是我们兄弟。在场之人,只怕无一人能活。” 夜帝阴笑一声,道:“也罢。既被你猜到,我也不再遮遮掩掩。你说的没错,待我杀了龙牙,下一个就是你们。” 目光横扫在场所有僵尸,以及夏无神三人,道,“这里所有人,都必须得死。你们可莫要怪我,要怪便怪主上。他实在太厉害,无论心思、修为,都非眼下的我所能抗衡。倘使被他知道是我杀了龙牙,我必死无葬身之地。” 龙牙此时身临绝境,犹然不惧,看了身旁的飞僵一眼,叹道:“好兄弟,有你们陪着我,便算葬身于此,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他一面说,一面上前两步,喝道,“夜帝,今日你我二人,便在此地决一生死,将过去恩怨一起了结了罢。”说罢,一双翅膀伸展出来。 夏无神三人自遇见飞僵,便一直与之恶战,直至此时,才终于看清它们的翅膀是何模样。 只见那两只翅膀伸展开来足一丈有余,翅膀上全无一根羽毛,都是光秃秃的翼膜,呈暗红色。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尖钩般的利爪,而一只翅膀上竟然还长有三个,确实骇人听闻! 那利爪足有人的手掌大小,也是暗红色的,给人一种阴森凄冷之感。 夜帝见龙牙应战,挥起翅膀,向他扑将过去。 龙牙此时功力只恢复五成,夜帝功力与自己相若,便是平常之时,与之相斗,胜负也都是五五之数,此时重伤未愈,如何是他的对手。 当下也不和他力拼,只站在当地,看准夜帝,将双翅斜举,如两条长矛,对准夜帝的来路。 夜帝见状,暗骂一声:“好贼子,果然狡诈。”身在半空,借着双翅挥动之力,身体一个翻转,翅膀拍打在龙牙的翅膀之上。 两只翅膀相互撞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流朝着四周翻滚过来。 周围众人都是一个趔趄,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夜帝借势向上跃起,一个泰山压法,无奈道:“无神,那你说怎么办才好?” 夏无神道:“我瞧龙牙即刻便要落败。待他败下阵来,青依姐姐,你便上前助阵。凭借钢拳之威猛,或可抵挡一阵。我们几人的生死存亡,都系于你身,你务必保全自己,不可与之正面硬撼。” 待尘埃落定,夜帝双翅一振,尸气暴涨,一双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见龙牙兀自强撑,得意笑道:“龙牙,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戮罢。或者我心情大好,放过这一干人等。” 没等龙牙说话,青依已按耐不住,大声喝道:“那边那个绿色眼睛的怪物,你叽里咕噜,哪里来这许多废话。要打便打,要杀便杀。” 章节目录 第69章 三人脱身去 夜帝此时累积多年的怨气,终于得到宣泄,忽听青依叫嚣,心中无名火起,道:“哼!你个小黄毛丫头,仗着自己学过几天功夫,就在这里肆意妄为,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今日我便教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也不等青依说话,舍了龙牙,猛地跨前两步,扬起拳头,对准青依,打了过去。 青依见夜帝朝自己扑将过来,胸口空门大露,身上破绽百出,轻蔑一笑,身子一个倾斜,右腿劈开,避开拳头,整条腿踢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夜帝一拳还未落在青依身上,胸膛上便被她踢了一脚,整个身体向后面翻滚过去。 夜帝全没想到青依这一脚之力竟至如斯,心中不禁惊骇万分。 须知夜帝从未与青依正面交过手,方才于暗中偷窥,见她轻易击败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心想如此一个柔弱的凡人女子,能有多厉害,不过是他们没用罢了。此时才与青依交手,便吃了如此大亏,心中怎能不惊! 青依见夜帝连自己一招尚且抵挡不住,不由得起了轻敌之心,哼了一声,道:“哼!大话说的那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夏无神见状,忍不住提醒,道:“青依,切莫轻敌。这夜帝虽然武学造诣远不及你,但他毕竟是金丹境修为,无论身体强度,还是自身潜力,都远非你所能想象的!” 青依闻言,愣了一下,还未回过神来,却听一声哀嚎,接着是一个身影倒在自己面前。 她定睛一瞧,看得分明,正是那两只黄色眼睛的飞僵中的一个。 那飞僵此时躺在地上,张大嘴巴,正不停喘着粗气,呻吟道:“姑娘,小心毒针。” 龙牙沉声道:“夜帝这人工于心机,善使诡计,翅膀之上暗藏毒针。这毒针乃是自身尸气凝结而成,十分诡异难防,虽不致命,却让人行动迟缓,难受至极。” 青依顿时醒悟,倘使不是自己大意轻敌,这飞僵也不会受伤,心中歉然,道:“谢了你啦。你且于一旁安心养伤,这个夜帝便交给我罢。夜帝,你堂堂一代僵尸王,好大的名声,竟也用这种鬼蜮伎俩。” 夜帝轻蔑一笑,并不以为意,道:“手段下作又如何?须知成者王,败者寇,我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怎样,那都不重要。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 青依冷哼一声,冲向夜帝。此时,她盛怒之下,一出手便是钢拳中最凌厉的招式。 只见她才两大步就已来到夜帝面前,双脚在地面一蹬,身体腾空而起,两条腿交替前踢,如狂风暴雨般,踢向夜帝。 夜帝见青依的前踢腿竟然来的如此之快,不及多想,伸手便去阻挡。 哪知他双手才碰到青依的脚上,便被震得一阵发麻,身体向后栽了过去。 须知青依的钢拳中最常用,也是最厉害的,便是腿法。此时她所用的正踢腿,力量固然比不上凌空踢腿,攻击的速度与次数却不可同日而语,便是之前对战龙牙之时,也未施展出此招。 只是这正踢腿虽然厉害,却是个鸡肋的招数。施展这正踢腿,相当消耗体力,不似凌空踢腿那般,还有巧力可以借用,所以必须要对手武学修为在自己之下,方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不然非但不能给对手造成伤害,反而会过度消耗自身体力,终至不敌对手。 青依也正是瞧出夜帝的武学修为远不及自己,方才敢施展出这正踢腿。倘使换做龙牙,她却是轻易不会使出来。 夜帝被青依的正踢腿踢得手臂发麻,无法使力,身体向后载倒,心中正思量如何还击。 却哪知青依这正踢腿不同于一般腿法,只要它的第一脚踢中对手,后面接踵而至的就是十几记连续的交替踢腿。 夜帝此时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任由青依这十几记正踢腿落在自己身上。 旁观众人曾先后与青依交手,虽早知青依腿法厉害,此时陡然见到她施展这连续的正踢腿,还是忍不住凛然心惊。 尤其是姚广道,见青依年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不止,武学修为却比自己强着不止一点半点,心中不禁连连感叹,自己这几十年岁月都是活在狗身上了。 却听砰的一声响动,青依的最后一记正踢腿已经完成。夜帝终于抵受不住她的正踢腿,重重摔倒在地上。 青依见他摔倒,此时不上,更待何时,竟强行扭动身体,双脚往背后一收,将膝盖朝下,又重重落在夜帝的胸膛之上。 夜帝被青依如此重力击倒,立时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青依见状,知他已受了内伤,索性扬起拳头,又向他脑袋上捶了下去。 哪知青依这一拳还未落下,便觉两股劲风分左右袭来。 她心中一惊,拳化为掌,顺势在夜帝胸膛一按,身子向后跃起。待落在地上,再看夜帝时,背上不禁冷汗直冒。 原来这劲风不是其他,正是夜帝的两只翅膀。他被青依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索性双翅一挥,朝着青依便刺了过来。 夜帝只觉胸膛陡然轻松,双翅用力往地上一拍,借力使力,整个人立时站了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青依,道:“难怪如此猖狂,果然有两下子。且让你看看我夜帝的手段!”说罢,一双翅膀快速挥舞起来。 青依虽避开了夜帝双翅的夹击,但由于施展了连续的正踢腿,体力消耗颇为严重,终于只得站在那里,重重喘息,见夜帝虽挥舞双翅,却并未释放出何等厉害的尸气,也浑不在意。 龙牙初时见夜帝挥舞双翅,却并未释放如何浓烈的尸气,心中甚是不解,待见到这双翅挥舞带起的空气流动,竟然将地上的灰尘扬起,释放出来的尸气开始从透明颜色变成土灰色,又想起夜帝一贯的行事作风,登时幡然醒悟,赶忙喊道:“姑娘,小心,他要释放毒针。” 青依闻言,心中一惊,不退反进,也顾不得身体的消耗,向前两步,来到夜帝面前,身体向后一仰,做出一个近乎半圈弯曲的动作,紧接着两条腿仿佛弹开一般,踢向夜帝。 她的这个动作,其实是利用自己身体的韧性,将自身力量集中在脚上,好似弹弓一般弹出去。 在实战之中,这招往往不能收到甚么实用,一般都是受到攻击时的闪躲招式。 倘若不是夜帝的武功底子实在太差,方才又在青依手上连续吃亏,潜意识里对她的霸道拳法暗生了几分惧意,凭她贸然施展这一招,夜帝只需双翅一扑,那青依不死也重伤。 只是夜帝在武学上毕竟造诣不足,未能及时反应,被青依这反弹的一脚踢在身上,只觉胸口猛地一震,便要向后栽过去。 他此时已深刻意识到,倘使再与青依做持续的武术较量,即便是作为僵尸王自己,身体强度远胜于她的情况下,怕也是终于要落败。当下双翅一拍,带起一阵劲风,跟着整个人便腾空飞了起来。 众人见夜帝身体腾空,俱各一愣,立时醒悟过来,知他是想与青依拉开距离,避开与她做武术较量,都不禁赞叹他机智。 夏无神见夜帝动作灵敏,浑不似方才被青依钢拳持续击打过一般,心中好生奇怪,喃喃道:“这夜帝是怎么回事,受了青依如此多的攻击,竟还好似没事人一般?” 姚广道道:“这正是他作为僵尸王的强悍之处。即便是受到如此强烈的攻击,依然毫发无损。弟妹其实做了件很聪明的事,从一开始就将两人的拼斗演变成持久消耗战。表面看来,僵尸受到伤害,能够自行治愈,持久消耗战对弟妹不利。其实不然,只须弟妹持续攻击,让夜帝没有恢复的时间,那便有胜过他的可能。所以现在就看是弟妹的攻击时间更长,还是夜帝的防御能力更强。” 夏无神闻言,点头称是,道:“师兄高见。” 再看场上,青依见夜帝腾空,如何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心中暗急,百忙之中见不远处有颗树,念头一闪:“我何不借着树枝的弹性,将自己送到空中,与夜帝在空中一战。”拿定主意,立是奔了过去。 只是她方才连续施展正踢腿,体力消耗实在太大,行动已经没有初时迅疾利落。 待她三步并作两步,再攀到树上,想要追击之时,却已是迟了一步。 夜帝见青依两步一蹬,便跃到树上,动作之利落,真令人叹为观止。 他知青依欲与自己在空中一战,急忙拍打双翅,迅速拉开了与青依的距离。待见青依人在树上,身在半空,动作受限,心中一喜,尸气立时加剧释放。 夜帝这尸气,与之前龙牙释放的尸气一般无二,都呈淡绿色。 尸气被释放出来,并不四散漂流,而是分开两股,围向自己的双翅。 尸气才靠近翅膀,便被吸收。翅膀吸收了尸气,本来的暗红色渐而变黑。这黑色不同于其他黑色,黑色中又带有无数暗红色的条纹,十分渗人。 青依见那翅膀吸收尸气之后,变得如此恐怖,暗叫不好,正想跳到树下,忽地眼前一黑,一个身形豁然出现在面前。 那人后背对着自己,见不到面目,但她却是识得,正是另一个僵尸王龙牙。 龙牙挥舞双翅,飞到青依前面,淡然笑道:“小姑娘仗义出手,使我等几人不致身死,在下感激不尽。适才一战,小姑娘消耗甚大,请一旁暂时歇息。在下与夜帝之间的恩怨,还是由我们已经解决。” 青依撇了撇嘴,嘟囔道:“说得好似我真在帮你一般。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何干,自然是你们自己解决。哼,什么小姑娘,我已为人妻,夫君都有了,哪里还是小姑娘。”说罢,跳下树来,疾步回到夏无神身旁。 龙牙尴尬一笑,又看向夜帝,顿时杀气凛然,道:“夜帝,我与你本无深仇大恨,当年之事,错不在我,你为何总要置我于死地?” 夜帝见龙牙将青依替换下去,只道他功力已恢复,多了几分忌惮,但事已至此,心中反而变得坦然,冷笑道:“龙牙,你还提当年之事作甚?我与你之间,总是只能活一个。哼,四大僵尸王,以你为首,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凭的什么?” 他盯着龙牙的目光忽而变得凌厉起来,一股杀气无形间释放出来。 龙牙见到这眼神,心中一凛,暗道:“我此刻功力只恢复十之七八,若是平常之时,自不是他对手,但他方才与那小姑娘一番激战,功力消耗甚多,只怕也快到极限了。” 这时,那两只飞僵也围了过来。其中一只飞僵之前被夜帝毒针所伤,此时也渐而恢复。 三人成掎角之势,将夜帝困在中间。 夜帝环顾四周,斜睨三人,忽地哈哈大笑,道:“你们便是再来多些,我又有何惧。想我夜帝,身为僵尸一族四大僵尸王之一,统率毛僵一脉,于极北冥海,驰骋纵横,东面制衡古鱼一国,西面强拒归墟之谷,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你龙牙虽与我同为四大僵尸王,更是领衔飞僵一脉,又有何作为?” 夏无神听他说得兴起,心中豪气顿生,正要出声喝彩,忽听青依在耳旁细声说道:“无神,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夏无神微一沉吟,看了龙牙几人一眼,见他们兀自对峙,心道:“这一场战斗,却又不知是何光景?那个叫龙牙的僵尸王倒不失一条汉子,哎,只可惜了。”叹息一声,带着青依、姚广道二人悄然离去。 此时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注目龙牙、夜帝二人,并未注意到三人的离去。 三人离开石阵,又往向东行了数里。 青依走在路上,回想这一夜的恶斗,心中犹觉后怕,道:“无神,这僵尸一族还真是厉害,绝顶高手层出不穷。哼,金丹高手也不过如此,无神你虽只是聚灵,依我看来,比他们也差不得多少,几乎不相上下。” 她却不夏无神适才激战之时,已跨入金丹门槛。 章节目录 第70章 而今妖族现 夏无神心念一动,蓦地想起方才的几场战斗,不论是龙牙,还是夜帝,都好似在尽量收敛修为,与自己二人对阵之时,尽可能采取体术攻击,这可是生死相搏,怎会如此迁就对手,其中必有缘故。 当下将心中疑惑尽数说与青依、姚广道听,道:“武者修为达到金丹,便有移山倒海之能,虽不免有些夸大,但想昨日小小石阵,似龙牙这等金丹境高手,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让属下人等折损过半,只他举手投足,便可轻易毁之。他与我们周旋许久,始终未出全力,只怕未必是让着我们,想必是有什么忌讳。” 青依女儿之身,本来体质稍弱,又经方才剧斗,此时早已体乏饥困,见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总说不出个所以然,心中更绝有烦躁,气呼呼道:“这两个僵尸王,表面风光,自吹自擂,说得跟什么似的,做起事来却这般藏头露尾,倒似小孩儿家偷了东西,唯恐给人家知晓一般,好不令人思之发笑。” 夏无神与姚广道对视一眼,只觉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道:“莫非这左近有什么人,使他们有所顾忌,是以故意匿藏气息?” 姚广道随即摇头道:“不会的。僵尸一族横行天下,那龙牙、夜帝二人更是身为僵尸之王,金丹修为,地位何等崇高,这天下还有甚么人能令他们如此忌惮?” 青依道:“我听他们说到‘主上’,地位更在僵尸王之上,实力想必也远远胜之,莫非此人便在此间?” 青依却不以为然,道:“或者这里有甚么好东西是世间独一的宝贝,这宝贝对他而言,又重要之极。所以非来不可呢?” 姚广道笑道:“他们口中的主上,该是统帅僵尸一族的领袖,有无数僵尸为他驱策,更兼手下高手如云,这天下又有什么宝贝是他想要,却又无法得到,须得亲身而至呢?” 他正说着,忽又沉吟道,“便算是有,那也不在此处,而在东方。此间往东数百里,就一处山林,浩淼无边,称为迷雾鬼林,乃是东方屏障。过了迷雾鬼林,便是灵族世居之所。” 青依听他说到迷雾鬼林,心中一凛,暗自纠结:“莫非那个什么僵尸之主是为了十二月花?不会的,不会的,他堂堂僵尸之主,怎会为了一株小小的花,亲身犯险来此。可是,如若不是为了十二月花,那却又是为何?” 三人一起参详许久,终究苦笑摇头,不明所以。夏 无神叹道:“似他们这等身份的人,行事作风,往往高深莫测,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臆想?” 姚广道点头称是,道:“小师弟,我在客栈之时,听弟妹向酒保打听迷雾鬼林的所在,想来二位也是要去东方,此番那僵尸之主或者已去到东方。你们与僵尸一族连番恶斗,势成水火,东方一行,只怕不太安稳,是否考虑改道他往?” 夏无神看了青依一眼,见她目光中有几分渴求之色,又夹杂几分期望,心中委实不想见她伤心失落的模样,暗道:“青依姐姐为疾病所扰,一心只想找到十二月花,驱除怪症,我怎能不助她完成心愿。”摇头道:“师兄不知,我们此去东方,乃是有十分重要之事,非去不可。” 姚广道点头道:“既是如此,师兄便就此告辞。唉,只可惜师兄本领低微,不能助小师弟一臂之力,若勉强跟去,也只是累赘。也罢,师兄便回龙门客栈相候。待贤伉俪回归之后,咱们再痛饮几大碗酒。” 夏无神哈哈大笑,道:“师兄性情直爽,我十分喜欢。我们虽相识未久,却是师出同门,相知相交,更经历生死,小弟言语之中,多有不敬,还请师兄海涵。” 姚广道笑道:“朋友相交,贵乎知心,何必拘礼于此?小师弟且宽心,咱们来日方长,且行且看。”与夏无神、青依二人必行后,径往龙门客栈而去。 待姚广道走后,青依才叹了口气,道:“小九四,你我相识之初,便救我于危难,不离不弃,我是真的想与你地久天长,白头偕老。我原想到了迷雾鬼林,取得十二月花,待我身上怪病治愈之后,我们两人便回姜国,带你觐见我父王。你若不喜欢王宫中生活拘谨约束,我就与你远走他乡,择一处清净所在隐居,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可是……可是……经历昨夜之事,迷雾鬼林却已是危险重重,我……我怎忍心你随我去冒险。” 夏无神听她说得情深意切,心下感动:“她事事替我着想,唯恐我陷入险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搂住她的肩膀,道:“青依,你我定下终身之时,不是说过,生死相随。你待我一片真心,我又怎能辜负于你。且不说我们此去东方,未必便有危险。倘使真有性命之忧,你我二人便是葬身这东方精灵世界,未尝不是美事。” 青依知他性子执犟,既如此说了,就再不会改变,心中甚是欢喜,道:“小九四,你待我真好。”暗想:“无神,你的恩情,我是不知怎样报答了。我也不奢想下一世,只这一生能伴你左右足矣。”这句话,却并未说出来。 眼见天色渐光,二人一夜未眠,又连番战斗,俱都疲惫不堪。 向东行了几十里路,寻了几颗果树,摘了些野果充饥,又在树叉之上相偎而眠。 青依伏在夏无神怀中,总是睡不安稳,只觉得忧心忡忡,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有看着夏无神,才放得下心,好似一闭上眼睛,他便会不见,见他睡得酣然,不禁摇头苦笑:“无神这人还真是豁达,天塌下来只当被子盖。”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忽听得沙沙作响。 这声音时强时弱,仿佛身上不知何处被蚊虫叮咬一口,总教人瘙痒难耐。 青依将夏无神推醒,道:“无神,你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夏无神睡梦之中给她叫醒,心中本有几分气恼,待听到沙沙声响,将神念释放出去,忽地脸色大变,抱起青依从树上跳下,退开一旁,直盯着东面树木之后。 青依见他神情肃然,严阵以待,晓得又来了高手,否则凭他的修为,自无所畏惧,道:“无神,发生了什么事,莫非又是一位金丹高手?” 夏无神点头道:“来者实力当不在龙牙、夜帝二人之下。我行遍天下,足记遍及楚国,未曾见过一位金丹高手,不想此番来到东方,竟接二连三出现金丹高手。” 青依叹道:“客栈之中的那个奇怪船长,还有与他约战,却并未露面那人,僵尸一族的那两个僵尸王,再算上现在这个,已是出现五位金丹高手了。” 便在这时,夏无神二人面前,竟出现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条足有丈余的白色肉棒从树隙之间悄然伸了过来,将他们面前的两颗树木卷住,连根拔了起来,扔出十余丈外。 二人定睛再看,便有一个巨大的身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 这庞然大物高两丈有余,浑身被一层如铠甲般厚实的皮肉紧紧裹住。这皮肉通体洁白如玉,竟然给人一种圣洁之感。 两只耳朵如同芭蕉扇那般大小,不时重重拍打在脑袋上,一股强烈的劲风随之袭来。鼻子舒展自如,动作极其灵敏,仿佛一条翻腾飞舞的大蟒蛇。 自模样来看,应该是一头象。可是最为诡异的,却是它的牙齿,比平常的象足足多出了两排四颗牙齿。 看到这个如同山岳般的大家伙,二人只觉呼吸骤然停歇。 如此庞大的体型,豁然出现眼前,竟只有一点沙沙声响,其实力之强悍,委实超乎想象。 青依惊道:“无神,这是什么东西?” 夏无神神色凝重,沉声道:“我曾听人说妖族有一种神兽,名为六牙白象。这六牙白象与其他妖族不一样,乃是一脉传承,没有众多族群,数量上极其稀少,即便刻意寻找,也是难求。” 说话之间,六牙白象已提起他石柱般的大腿,向前迈进一步。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比山崩地裂更加震人心弦。 如此粗壮的腿践踏在地面,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对力量的控制力之强,怕已可媲美元婴修士。 他向前跨进一步,硕大的身形完全暴露在夏无神二人眼前,与他们也仅有一步之遥。 青依颤声道:“无神,他……他要做什么?” 夏无神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沉吟:“我自从出世以来,行遍大江南北,且不说妖族,便是金丹高手尚不曾见,怎的此番来到东方,接二连三的有金丹高手出现,先是僵尸一族,现今又是妖族,这天下莫非有大变故?” 只见六牙白象忽地前膝弯曲,身体慢慢蹲下几分,鼻子也似乎无精打采的垂下,将那颗足有一人高大的头颅缓缓低了下来,两颗灯笼般巨大的眼睛徐徐扫视了二人一眼。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向了起来,道:“我已感知到你的气息,你个小家伙,还是快些出来罢!”声音越到后面,语气便越是迅疾。 伴随着声音同时出现的是一股强烈的气流波动,直将夏无神二人吹得趔趄不稳,却是六牙白象说话时呼吸加重的喘息。 青依捂住口鼻,嘟囔道:“这是什么味道?委实难闻了些。” 夏无神护住青依,心中却想:“听他说话,目标似不是咱们二人,难道竟是僵尸一族!” 正在他思量间,六牙白象忽地戏谑道:“你既不愿出来,我便只得动手了。” 原本漆黑的双眸变成一片猩红,流露出一阵嗜血的光芒。但见他脑袋摇晃,一丈有余的白色长鼻骤然变长,如同一根粗壮的绳索,向夏无神身后席卷而去。 夏无神二人和他相距不足丈余,说什么也想不到他竟会突然出手,铺天盖地的气流波动席卷而来。 他虽已臻金丹境界,在凡人中属顶尖高手,在此仓促之际,要想避开,也是万难。 他下意识一手将青依搂在怀中,一手用力一扬,一股雄浑至极的掌风向前推了过去。 这一掌实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咫尺之间,使将出来,尽数击打在六牙白象前腿之上。他一掌击出,身子猛地一震,竟被反震的向后飞出。 只听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动,但见周围树木不断从自己身旁弹起、落下,有的相距丈许,有的擦肩而过,委实凶险至极。 夏无神抱着青依,被自身劲道震退,身子向后平平飞出,噗通一声,后背撞在远处树木之上,直将树木装得断裂两截,又摔在地上,弹了起来,几个起落,这才停住。 青依在他怀中,只觉天旋地转,周围光景变换,好容易定住身形,见夏无神面色难堪,急道:“无神,你是不是受伤了?” 一言甫毕,忽有一团火焰自背后疾飞过来。这火焰来的甚快。转瞬之间,已掠过二人,去到六牙白象身前。 六牙白象轻喝一声,将长鼻高高举起,一股水流奔涌而出,形成数道水柱,迅速在头顶上交汇,编织成一个囚笼模样,将他与火焰分隔开来。 火焰撞击在水柱之上,发出嗤嗤几声轻响,跟着便消失。水柱被火焰撞击,也立时破碎,化为淡淡白色烟幕。 六牙白象摇头晃脑,望着夏无神身后,忽地仰天狂笑起来,道:“哈……哈……,你终于倒是出来啦。不做缩头乌龟了么?所谓龙族,原来也不过尔尔。” 便听他怒吼一声,长鼻扬起,前蹄豁然提起,猛地践踏在地,一阵巨响从四面八方涌进夏无神二人耳中,直震得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一股气浪席卷而来,未等他二人回神,身体又被激动得倒飞出去。 倒退之中,一只奇形怪状的怪鸟映入眼帘。 只见这怪鸟竟长达十余丈,模样如蜥蜴般,浑身覆盖着红色珍珠状的鳞片,后面拖着足有三丈长尾巴,形状极其雄伟。 章节目录 第71章 火龙名诸邪 青依见状,惊呼道:“无神,是龙族,是龙族中的火龙一脉!” 她贵为姜国公主,姜国地处大陆西面,曾与龙族签订契约,王宫之中便有龙族画像,耳目渲染,登时认了出来。 夏无神见识广博,其实早有猜测,被青依一言点醒,心中凛然:“竟真的是龙族!龙族来到这迷雾鬼林做甚,还与六牙白象发生冲突,令人好生难明?” 只见那火龙低吼一声,道:“六牙白象,自离了须弥山,与你相遇,你便不由分说,对我痛下杀手。我不是你对手,使计逃脱,你仍追杀于我。从西方而始,经楼兰八国,一路追杀至此。我到底与你有何仇怨,非要置我于死地。” 这火龙名为诸邪,乃是出自龙族中火龙一脉。龙族中除了火龙,尚有冰龙、毒龙、银龙等多个种族。 龙族每一脉都有其独特传承功法,可从普通龙族,修炼至圣龙、黄金圣龙、黄金三头龙、神圣巨龙,最后而至神龙。 诸邪却不是一般的火龙,乃是火龙与毒龙杂交而生,与生俱来火龙与毒龙的传承,拥有火、毒两种属性功法。 只是他尚处于幼年,功力远不能将两种属性融会贯通。 此番他来到东方,其实与青依一样,都是听说东方精灵世界的迷雾鬼林之中,生有十二月花,可助他阴阳相济,是以不远万里,从须弥山来到东方。 哪知诸邪才出了须弥山,便遇见六牙白象。六牙白象见着诸邪,不由分说,立时出手,欲将之击杀。 诸邪虽修为不深,却出身龙族,岂是寻常妖族可比得,当下奋力反击,与六牙白象大战数十回合,终于不敌败走。 六牙白象穷追不舍,竟一路追至此处。 六牙白象道:“你我并无纠葛,只是谁让你生在龙族呢?千年以来,你们龙族仗着自己是西方之主,在西方数十万里疆域肆意横行,使我妖族受尽凌辱茶毒,当真生无乐趣。此仇此恨,可比山高海深。” 诸邪闻言,不再说话,只将双翅平伸,一道火焰从他口中奔射而出,朝着六牙白象席卷而去。再见他双翅挥舞,一股强风席卷而至。 诸邪释放出来的是火属性与风属性复合法术,火属性法术被他释放出来,本不过几团球状火焰,但在空中与风属性气流交融,火势登时增强数倍。 须知晓单属性的法术释放所造成的伤害,要视乎攻击强弱与属性相克等因素,但多重属性的复合法术,在属性不相克,功力相若之时所产生的伤害,要比释放两个单属性法术,强大不止两倍。 六牙白象虽早猜到诸邪有法术施展。却并未想到竟如此强大,呼吸之间,便已来到眼前,心中一凛:“这条小火龙原来暗藏厉害杀招。” 心念急转间,整个身体被诸邪的复合法术笼罩,一股炙热瞬间将身体吞噬。 青依惊呼一声,道:“不好,六牙白象要吃亏!” 夏无神摇头道:“未必。那条火龙与六牙白象境界差距太大,根本不能伤害到六牙白象。” 果如夏无神所言,但见六牙白象一面用身体抵御着诸邪的双属性复合法术,一面聚集法力。 千年的修为直接幻化成无数电流,瞬间包裹自身,将身体的强硬度提升至极致,直将诸邪的法术强行阻隔。 诸邪见自己全力以赴的复合法术竟未起到半点效果,心中惧意顿生,赞道:“雷属性竟如此厉害!”心中更是焦急万分,余光扫射,见到夏无神夫妇悄立在侧,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来。 他见六牙白象身体强横,竟将自己的双属性复合法术抵挡住,立时停止施术,又是一个火属性法术接踵而至。 这次与先前不同,并未附加风属性的加强,一个接着一个火球,不停歇射向六牙白象。 夏无神见状,心中奇怪:“这个术他先前已使过,全不见成效,怎的这时又使将出来?这火龙境界实在太低,远非六牙白象对手,且看他如何脱身。” 正思量间,忽听怀中一声惊呼。 再看时,却见怀中青依的肩膀之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个巴掌大的小东西。 夏无神定睛看去,这回看得分明,这小东西岂不是正与六牙白象战斗的火龙,心中惊诧万分,下意识回望场上,火龙依然尚在,只是僵立原地,却不再有任何动作。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若有若无传了过来,道:“两位凡人朋友,我叫诸邪,出自龙族火龙一脉。今日落险,恳请二位施以援手,救我一命,他日自当还报。” 夏无神奇道:“那另外一个是……” 诸邪道:“那是我的分身,只是个虚影。” 青依见着这个缩小百倍的火龙,顿时眉开眼笑,道:“无神,这小家伙十分惹人怜爱,你看有没有法子,救他一救?”喜欢之情,言溢于表。 夏无神点头道:“青依,你既然如此说了,我自当救他。”伸出右手,乌金色的光芒自他手掌喷涌而出,无数光华慢慢凝聚,形成一柄通体乌黑的断剑仙,正是诛神剑。 青依数次见他佩剑,先是赶路之时暗藏衣袖,后是争斗之时挥舞砍刺,始终不能瞧个通彻。 这一回终于看得分明,只见这断剑约摸一尺余长,只是剑柄便占了近一半的长度,再看剑刃,远不如一般长剑凌厉锋锐,却是无锋之剑。 断剑表面不时有暗金色光芒闪烁,从剑刃到剑柄,都镌刻一道浅浅的花纹。 尤其剑柄处,隐约竟有腾空、画影四字镌刻于上。不禁暗自吃惊:“难怪无神不愿示之以人,却原来是一柄灵剑。” 夏无神挡在青依身前,传音道:“青依,你带着火龙先向东走去,我稍后跟上。” 青依却并不理会他,只蹲下身,拾起一些断枝碎叶。这些枝叶都是方才被六牙白象捣毁树木之时,掉落下来。 她一面朝夏无神打眼色,一面大声喊道:“六牙白象,你果然本领高强,竟将龙族的火龙一脉打得无还手之力。” 六牙白象闻言,微觉一愣,心中好生奇怪:“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族想要作甚,难道竟是那条火龙寻来的帮手么?” 只这一愣之间,青依将手上枝叶尽数扔出。 她在枝叶上使了力道,又看了准头,全扔向六牙白象的眼睛,急道:“无神,他此时视线受阻,看不清楚,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夏无神眼明手快,在青依说话之时,已挥剑刺向六牙白象。 但见他身形几个起落,人已与青依抛来的枝叶同时来到六牙白象面前,右手加劲,向六牙白象大腿关节处猛刺。 六牙白象视线被枝叶所挡,看不见夏无神过来,但听劲风响动,晓得有人袭击,料想便是方才拔剑男子,也不顾撩开眼前枝叶,将长鼻扬起,猛地向下抽打过去。 这一下,虽并不是亲眼瞄看,却极具准头,正向夏无神后背落下。 夏无神诛神剑尚未刺到,便听耳旁呼呼风响,一股劲风自后背袭来,双脚一蹬,回过身来,诛神剑猛砍,正与六牙白象的长鼻相撞。 砰的一声,长鼻荡开,夏无神右臂一酸,身子却借着力道,飘飘窜了出去。 这几下变招兔起鹘落,虽只瞬息之间,却是生死之际。夏无神固然悍勇之极,比之六牙白象,却终究差了一筹。 他见自己凭诛神剑之利,全力砍在六牙白象的长鼻之上,依然伤不得分毫,心中更觉骇然。 又见自己方才退开,长鼻却如影随形,刷刷刷三下,急抽过来,忙后退闪避。 诸邪站在青依肩膀之上,道:“人族的姑娘,这六牙白象十分厉害,咱们还是快走。” 青依摇头道:“无神此刻正与人性命相搏。我怎能弃他而去?” 诸邪急道:“姑娘放心,我看你那伙伴本领大得紧,进退之间,犹有余力,自有法子脱身。” 青依瞪了他一眼,道:“无神为救你而与人搏斗,现今形势不明,你竟说出如此薄情寡义之言!也罢,你要走便走,我不拦你,我自与无神同生共死。” 诸邪见她如此说,也不再说话,只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当此之时,夏无神与六牙白象斗得正紧。 六牙白象虽体型硕大,动作却甚是矫健,纵身跳跃,全不拖泥带水,尤其一条长鼻,使将起来,更如臂使指,极是灵活。 夏无神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全神趋避闪躲,听得青依与诸邪的对答,心中一暖,手上力道更足。 他久斗不胜,见青依迟迟不肯离去,心中更急,嘶声道:“青依,你快些离开此处。我自有脱身之法,稍后便会跟上。” 诸邪道:“姑娘,你那伙伴说的在理,你在此处除了白送自己一条性命,还管得甚么用?” 青依瞥了诸邪一眼,道:“我的性命乃是无神相救,蒙他垂青,生死不弃。我若负了无神,与牛马畜生又有何异?” 诸邪叹道:“你这姑娘,瞧着聪明伶俐,怎的如蛮牛一般执犟。” 青依正要出言驳斥,却听夏无神喝道:“火龙诸邪,你快些将她带走。再犹豫不决,我便将你交给六牙白象。” 诸邪闻言,心中惧意顿生,更不敢违拗,只将双翅一展,身形变大,两只利爪抓住青依肩膀,往东面而去。 夏无神喝走诸邪、青依,心中再无牵挂,剑招急变,一缕剑光顿如荧光闪烁,飘忽不定。 六牙白象素来自视甚高,在妖族中地位何等尊崇,此番竟被一个凡人缠住,轻易不能取胜,心中甚是不甘,一声狂啸,登时将一身功力尽数使将出来。一股强大气流恍若飓风,登时朝着四周翻滚开来。 夏无神只觉呼吸一窒,体内血液急剧翻滚,已受了暗伤。 此时形势凶险,无暇他顾,强忍伤痛,向六牙白象急攻几剑,借势倒退数丈,将诛神剑抛向空中,喝道:“灵剑腾空,画影诛神。” 诛神剑立时光芒大作,化作数十道光影,将六牙白象围困其中。 这是他保命的绝招,轻易不会使将出来。 这柄诛神剑曾名为腾空画影,与他神魂相融,可凭他意愿而使,心念到处,取敌首级。只是其中却有个缺陷,便是这诛神剑不能折损,否则于夏无神有莫大损伤,轻则修为俱废,重则有性命之忧。 夏无神见六牙白象被腾空画影剑困住,暗道:“不想今日竟落败而去。”手指虚指,将诛神剑召回,又投向半空,身形一跃而上,御剑飞行,向东而去。 才奔出十余里路,忽听得地上树木丛中有人呼喊,低头瞧去,只见一个美貌女子自树后窜出,横在当路,正挥手跳跃,正是青依。 夏无神收住剑诀,落在地面,未及说话,青依已扑将过来,道:“无神,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始终不见你回来,这片林子实在太大,又怕你走叉了路。我左思右想,只得在树上不停观望,终是让我等到了你。” 夏无神此时内息紊乱,想要开口说话,却是不能,只得任她抱住。 青依见他不言语,又觉他胸膛急剧起伏,抬头看他面色苍白,只道他受了严重内伤,心中大急,正要出言相询,却听诸邪在耳旁说道:“姑娘,且勿触碰,他调息归元。稍等片刻,伤势便会大好。” 青依也是修真之人,自明白其中道理,想起方才被诸邪强行带走,心中犹自不忿,白了他一眼,身子却只偎在夏无神身上不动,唯恐惊了他。 过了一盏茶功夫,夏无神终于功行圆满,长舒了口气,道:“青依,你放心吧,总算有惊无险。倘使再耽搁一会,只怕这内伤须得十天半夜,方能复原。”想起六牙白象那一踏之威,心中犹有余悸。 诸邪站在青依肩膀之上,忽对夏无神躬身为礼,道:“恩公,区区性命,承你相救,感激不尽。” 青依见夏无神终于无恙,心情大好,道:“你个小家伙,此时方知感恩。无神救你之时,情况何等危急,你不上前助拳也便罢了,竟一心只惦记逃跑。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章节目录 第72章 诸邪拜青依 夏无神干咳一声,道:“青依,不可无礼。” 青依待要反驳,见夏无神连打眼色,这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诸邪道:“姑娘并未说错,只是我却并非贪生怕死。” 青依偷瞄夏无神一眼,轻声道:“怕死便怕死,还争辩什么,难道胆子大不大是争得出来的么?” 诸邪见她不信,又被她冷言嘲讽,心中微觉有气,道:“我诸邪出身龙族旁支,身份虽谈不上高贵,却并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市井之徒。” 夏无神道:“你说你并非贪生怕死,我并不怀疑,只是个中缘由,能否相告?” 诸邪道:“既然恩公问到,诸邪便不再隐瞒,俱都据实相告。我乃是龙族中火龙一脉与毒龙一脉结合而生,父母在生我之时,却遭仇敌追杀。那仇家很是了得,爹爹妈妈联手尚不是对手。他们为了救我,终于……终于被仇敌杀了。”说至此处,不禁涓然泪下。 过了一会,诸邪神情稍定,道:“恩公,我身血海深仇,大仇未报,却如何死得?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得铭记心中,来世再图相报。” 夏无神道:“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诸邪摇头道:“我的性命于你无足轻重,我自己却很看重。” 青依奇道:“诸邪,据我所知,成年龙族一般已达金丹修为,更兼龙族传承,足有与寻常元婴高手一战之力。你方才说,你爹爹妈妈联手,尚不是敌手,到底你爹爹妈妈的仇家是何方神圣?竟敢与龙族为敌,更能战而胜之?” 诸邪茫然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当时我出生不久,虽已有些许意识,却甚是薄弱,只有一点模糊印象。不过待我修为提升,成为黄金三头龙,拥有神念之后,便可修复神念,知晓仇人面貌,重塑当时情景。” 夏无神二人知他所说的黄金三头龙与凡人武者中的金丹境相当,正是超凡入圣的境界。 青依本来对他心存芥蒂,听了他的身世,心生恻隐之心,道:“诸邪,你来人境做什么?” 诸邪当下又将自己身世、此行目的、如何遭遇六牙白象、如何一路奔逃至此的过往一并说与她听。 青依听他来到东方竟是为了十二月花,心中一沉,暗叫不好:“哎,又多了一个人寻找十二月花。这十二月花到底是何种宝物,竟引来如此多的人来寻它?却不知这世上有几株十二月花,够得这许多人分么?” 正在她神思不属之际,猛听得后面不远处一声厉啸,震得群山丛林簌簌鸣响。 青依不禁全身一震,颤声道:“那……那是谁?”伸手紧紧抱住夏无神手臂,回头观望过去。 只得那啸声回绕空际,又有群山发出回音,与之遥相呼应,一时间各种嗡鸣之声,此起彼伏,良久不绝。 这三人之中,乃属夏无神修为最高,隐约中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道:“六……象……,看……帝释在……,还不……” 而后便再也听不到了,心中不禁骇然:“这是什么人,只这一啸之威,竟至如斯。”将听到的话说与青依、诸邪二人听。 青依道:“那个‘六……象’或许便是指六牙白象,还有那个‘帝释在’当是人名,至于是谁,我却不得而知。听那啸声,委实可畏可怖,想来这人修为极高,至少是元婴境,无神,你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高手?” 她见夏无神神情茫然,叹道:“唉,我从前在姜国之时,只道金丹高手,已属难能可贵。岂不料自来到东方,金丹、元婴境高手比比皆是。难怪我说怎的那六牙白象没有追赶我们,却原来是遇见了别的高手。不知六牙白象是不是对手?” 她心地纯良,从来不与人交恶,六牙白象虽先前与她二人为难,此时却又不禁替他担心起来。 诸邪站在青依肩膀之上,忽地蹲了下来,一脸颓然,拉了拉她的鬓发,道:“青依姑娘,我们快些赶路吧!” 青依转过头,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道:“诸邪,你怎么这般模样?”心念一闪,道,“你是不是知道发出啸声之人是谁?” 诸邪沉吟一会,道:“那人我虽不认识,倒也知道是谁。恩公方才说那人自称‘帝释在’,其实是错的,根本没有‘在’字。倘使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出自神族,乃是神王之子,名为帝释。” 心中更觉郁闷:“我龙族之主与神王齐名当世,实力想来只在伯仲之间。这位神王之子修为如此了得,又岂是寻常元婴高手可比得,只须假以时日,怕又是一位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唉,我龙族与神族、妖族三分须弥界,可是……可是主上以下,更有何人比得上他。” 夏无神、青依二人闻言,皆唏嘘不已。 夏无神遥望远方,心驰神往,不禁感慨:“这等大道强者,不知我此生可有幸一睹风采?” 青依却想:“无神天资卓绝,他日或可到达此境,只是我却是不行了。唉,我从前怎的不好好修炼,偏只顾着玩,不然也可与无神一起登临绝顶,傲视苍穹。” 诸邪忽地凑到青依耳边,道:“青依,你从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他听夏无神直呼“青依”,只道这是她的姓名,便也如此称呼。 青依白了他一眼,道:“人生于世,哪有不吃东西的道理?再说罢,我吃什么东西,又与你何干?你这个只晓得藏头露尾的小坏蛋,不许你叫我‘青依’。” 诸邪也不以为忤,奇道:“我哪里是小坏蛋了。凭什么恩公能叫你‘青依’,我便不行?” 青依道:“他爱怎么叫我,便怎么叫我,只是你却不行。你再在我耳旁啰嗦,我便把你丢下去,用绳索困住,牵起来走路。” 诸邪吐了吐舌头,道:“你不让我叫你‘青依’,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青依想了想,道:“你叫无神‘恩公’,那你便叫我‘恩母’吧。不行,不行,‘恩母’忒难听了些。嗯,我从前看戏文,常常听说‘主公’什么的,你就叫我‘主母’,也别叫无神‘恩公’了,一起都叫‘主公’吧。” 夏无神听他二人对答,心中不禁好笑:“青依姐姐童心未泯,岂不知这‘主公’乃是臣下对君主的称呼。诸邪虽只是条幼龙,却仍是出身龙族,且不说我夏无神只是微末之身,便算果真是一国之主,在龙族眼中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又怎能与我们如此相称。” 诸邪沉吟良久,道:“你要我认你为主也无不可,只须你把那东西分我一些,使我实力提升,早日到达黄金三头龙的境界,报仇雪恨。” 夏无神闻言,不禁一愣,顿觉骇然:“我素闻龙族性傲,不服他人,便是当年的夏帝,平定乱世之时,龙族也只是听调不听宣,怎的今日诸邪竟愿认青依为主?他要青依将‘那东西’分他一些,却是何物?” 青依以姜国公主之身,岂能不知‘主公’二字的意义,听诸邪竟要认自己为主,心中又是惊诧,更觉奇怪,道:“诸邪,到底是你说错话,还是我听得差了?” 诸邪摇头道:“你既没听错,我也未说错。我再说一遍。只须你把那东西分我一些,我便愿认你为主。” 青依神色茫然,道:“甚么东西?” 诸邪道:“青依,你虽有意隐藏,却怎的忘了我是何人,出自何处,又岂是常人可比得。我自遇见你后,便觉你身上时时有一股淡淡的炎热散发。这种炎热不同寻常,非火灵之体不能拥有。以你凡人之躯,又如何会是火灵之体,必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并且你这天材地宝还非等闲。” 青依心念一动,笑嘻嘻道:“你说的东西嘛,我倒是有,还有不少哩。偏偏就不给你,你求我呀。” 诸邪道:“你果真有许多。青依,你有那许多,自己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分我一些。” 青依瞪了他一眼,道:“不是说了,不许你叫青依。你这般不听人言语,我岂能给你。” 诸邪急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不是青依,你是主人,你是我的主人,这样可称了你的心意?” 夏无神看着好笑,道:“青依,你莫要逗他了。”又对诸邪拱手为礼,道,“诸邪兄弟,我青依姐姐性格顽劣,其实本没有你说的什么东西。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他听诸邪凭青依身体散发出的炎热,而臆测青依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别人不晓得,他又怎会不知。 那日在龙门客栈的屋顶之上,青依早将一切说与他听,青依这周身炎热乃是怪症所致,与药石无关。 诸邪见夏无神如此说,暗道:“我瞧恩公这人,行事作风光明磊落,是个直性英雄。他既如此说了,想必不会欺瞒于我。只是……只是这到底却是怎么回事?” 夏无神见诸邪心中仍有存疑,便将青依身怀奇症之事说了出来。 青依一旁急得连连跺脚,道:“小九四,你怎的将这事说与他听。这小坏蛋鬼头鬼脑,满肚子坏水,我还想着怎么整治他一番哩。” 诸邪听得目瞪口呆,霎时间心思如潮:“这姑娘身上散发的气息,分明是火灵之体,怎的却又不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可她却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人类之中,竟会生有火灵之体?便是我龙族的火龙一脉,也是千年难遇。这事透着古怪,委实令人难明其中缘由。” 青依见诸邪坐在自己肩膀之上,直如雕塑般僵住,哼了一声,道:“喂,小坏蛋,你充什么愣?” 说罢,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见他呆头呆脑的模样,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 诸邪头上吃痛,哎呀一声,登时清醒,道:“好姑娘,青依,主人,你以后便是我的主人啦。只须让我时时跟在你身边,一切听你号令。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 青依笑道:“从前我为这燥热之症烦恼至极,不想今日竟因它得了个小跟班。呵,小跟班,你是个小坏蛋,花花肠子千转百回,我不能就这样收了你,除非你告诉我为何要认我为主。” 夏无神见事已成真,也替青依欢喜,听她如此说,不禁暗暗点头:“青依表面看来大大咧咧,实际心思缜密,我不如她。” 诸邪道:“主人,你有所不知。我乃是火龙与毒龙之后,身具火、毒两种传承,只因我修为甚低,无力将这两种传承融汇。适才我已告诉你,我此番来到东方,便是听闻东方有十二月花,可使之合二为一,而助长我的修为。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却终究不得而知。” 青依点头道:“这些你都已说过,只是与你认我为主有何干一系?我还要寻十二月花哩。” 诸邪摇头道:“主人,有了你的火灵之体,我便不需要那十二月花了。本来你若只是火灵之体,对我的修为也有帮助,却并不甚大。可你体内却暗藏一种奇特力量,这种力量与我的毒龙传承暗合。你只须让我跟在你身边,时时吸收你身上的气息,假以时日,我便了功法大成,届时火中有毒,毒中有火。” 青依摇头道:“那却不行。我体内暗藏力量,或许便是我的真元,全让你吸收过去,我岂不是要死啦。” 此时,夏无神心中却已万分惊讶:“若这火龙所言不虚,那青依的潜力岂非不可限量,竟能令龙族甘认为主,真令人全不可想。” 诸邪道:“主人,你且放宽心。你伙伴是我恩公,救了我的性命,我诸邪并非恩将仇报之龙,又怎会害你。况且我只吸收你散发的气息,而并非真元,于你并无半分损伤。” 青依见他如此说,看向夏无神,见夏无神点头,道:“也罢!我暂且便应允你。你须得记住了,你倘使对我不怀好意,我立时叫无神杀了你。你是晓得无神可是很厉害的。” 章节目录 第73章 赢勾出冥海 诸邪听罢,满心欢喜,在她肩膀上连翻了几个筋斗,道:“主人,谢谢你啦。我被六牙白象一路追杀至此,真元消耗甚大,现今有了你的灵气,用不得几日,我的伤势便可恢复。” 青依用手指在诸邪头上点了点,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夏无神见诸邪通红的身体现在她耳旁,如身上挂了件衣饰,映着她面上天真烂漫的笑容,便如孩童得了好吃的糖果一般,也甚感安慰:“青依姐姐此人,嘴上说得厉害,其实秉性纯良。” 这三人一面说话,一面向东走去。 诸邪自认青依为主,便躲进她的口袋之中,每日吸取她身上的气息,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过了几日,青依见他总是在睡觉,心中颇觉恼怒,道:“这个小坏蛋,整日就晓得睡觉,也不与我玩耍,真气死我了。无神,你说等他醒来,我怎么罚他?” 夏无神笑道:“你是他的主人,我可不是,哪里来的资格罚他。” 青依哼了一声,道:“无神,你取笑我。”心中恼他,不再与他说话。 又过了一会,青依见夏无神只顾迈步前行,不来哄自己开心,撇嘴道:“哼,榆木脑袋一个,似你这般不开窍,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只有我傻乎乎的。” 正说话间,忽听得一个美妙的声音唱道:“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长水远知何处。” 一曲甫毕,余音袅袅,犹然未绝。 青依拍手叫好,道:“哪里来的歌声,竟如此悦耳,便是宫中那些伶伦乐官,也是远远不及,却不知是何人所唱。” 夏无神却觉心中骇然:“听这声音,与我们近在咫尺,怎的我竟未察觉。这声音倒是似曾相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谁来。” 又听一个优雅的男声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话声才落,便见一女二男相携而来。 当先一名男子穿着朴素,身高七尺,浑身肌肉紧绷,走起路来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 模样虽不算普通,却也谈不上丰神俊朗,尤其一双红色的眼睛,正昭示着男子的与众不同。 这男子面上虽挂着一丝无害的笑容,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即便是炎热的六月天,只要靠近这气息也让人禁不住冷汗直冒。 再看那女子,青依望了一眼,便不禁看得呆了,喃喃道:“世间怎的有如此美艳如仙的女子!” 夏无神却是识得,正是之前在百里香酒楼所结识的玄冰宫少主洛仙,以及其扈从剑奴。 青依见到这三人,展颜一笑,道:“你们好啊!真没想到,在这迷雾鬼林之中,竟还能遇见有人!” 待见到剑奴之时,神情稍变,指了指三人,讶然道:“你……你莫非是出自灵族!啊呀,莫非你们也都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扯了扯夏无神的衣袖,低声道,“无神,咱们好似遇见灵族啦!” 夏无神点了点头,拱手道:“少宫主,咱们又见面啦!”说罢,目光却紧盯那红色眼睛的男子。 青依愣了一下,道:“无神,你们认识么?” 夏无神指着洛仙道:“这位是罗兰国玄冰宫少宫主洛仙,那位名叫剑奴,乃是少宫主的同门。至于这位兄台,我却不识得。” 洛仙笑道:“多日未见,夏兄风采依旧。东方果然尽多能人,这位姑娘一眼便看出我这师弟的根脚,他名剑奴,确实出自灵族。却不知姑娘名讳如何称呼。” 青依听这声音若燕语莺声,正是方才唱曲之人,顿生亲近之意,笑道:“少宫主,你好啊!我叫青依,来自姜国。” 未等洛仙说话,身着朴素的男子却已笑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姑娘起得好名字啊!” 青依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又不认识你,名字好不好何须你来评说。” 朴素男子面上一热,干笑道:“姑娘莫怪,在下只是一时感慨,并无他意。在下姓童名百川,亦来自姜国。” 说罢,余光扫了夏无神一眼,心中暗自纳闷:“这叫夏无神的男子怎的如此看我,瞧他的修为,该到了聚灵境巅峰,散修中也算得少见。” 洛仙看了赢勾一眼,眼神中稍有责备之意,柔声道:“青依姑娘,这位童先生口直心快,你切勿介怀。这迷雾鬼林地域甚广,连绵数百里,地形崎岖,又多机关消息,蛇虫猛兽。倘使寻常之人,怕早送掉性命。你二人不畏艰险,来到此处,却不知所为何事?” 青依叹道:“我的家里人患上一种怪病,这种病甚是奇特,遍请名医,始终无人解得。我听闻迷雾鬼林中有一种花,可解此症,便瞒着家里人偷偷来此寻它。” 洛仙道:“我曾听闻有穷国的秦越医师医术当世第一,青依姑娘可有请教于他?” 青依摇头道:“秦先生去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世人多闻其名,却始终缘悭命蹇,未见其人。” 夏无神闻言,不禁想起初入江湖之时,缥缈峰之行,暗自感叹:“不曾想秦先生如此了得!那年缥缈峰之上,我与秦先生相识于患难,不想匆匆一别,已是数载,不知来日可有再见之时。” 剑奴忽然说道:“你们可知道这迷雾鬼林乃是我们灵族的屏障,外人不得入内。若是从前,树精族尚在之时,你二人只怕早丢了性命!” 青依闻言,心中暗惊:“听他这般说法,我二人能至此处,乃是侥天之幸。不过,他倒也未说错,自到了龙门客栈,这一路际遇,先是被僵尸一族追杀,后遇六牙白象,真算得上步步惊心。” 赢勾见她神色阴晴不定,只道她心中害怕,道:“人尚且不能医治,一株花便能治愈。世间有如此神奇之物,我怎的从未听说!倘使是天材地宝,能治病活命,也在情急之中。那是什么花竟也有此神效,我却是孤陋寡闻了。青依姑娘,什么怪病竟如此凶悍?” 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洛仙,道,“青依姑娘,不怕告诉你,这位洛仙姑娘出自玄冰宫,乃是玄冰宫主亲传弟子,本领十分高强。你将情况都说与她知道,或许能够帮得到你。” 夏无神瞥了赢勾一眼,心中甚觉疑惑:“我瞧这赢勾,更非寻常人物。我已近乎金丹境的修为,以神念探查,如泥牛入海,再看他红色眼睛,莫非竟是那位僵尸之主!却又怎的与洛仙姑娘同行,这两者不是有仇怨么?” 正如他所料,这赢勾却是出自僵尸一族,却并非那所谓的僵尸之主。 赢勾原是夏帝手下大将,追随夏帝平定乱世之时,没有遵守夏帝的指令,致使夏帝损兵折将。 夏帝大怒之下,因赢勾出自僵尸一族,不死不灭,便派他去镇守极北冥海。 赢勾虽心中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假意服从,其实伺机而动。 直到两年之前,神兽犼的一份魂魄似有意无意的飘到了冥海。 赢勾起初毫不犹豫的出手,想要将之击杀。然犼虽然只是一丝残魂,其神力仍远非赢勾所能比。 赢勾不敌,被犼的残魂飘入体内。他初时尚且竭力反抗,但在犼的不断诱惑之下,居然慢慢接受了犼的蛊惑:二者魂魄相融,成为一个更为强大的神氏! 赢勾本是凡人得道,本身实力就极为强悍,融合犼的魂魄后,躯体竟然发生变化,体内的神力变成了无尽的尸气,并且在尸气的滋润下,赢勾的身体变得更加坚硬,成为金刚不死之身。 此时的赢勾,野心渐生,不甘于成为守护冥海的小神。 此次所以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从极北冥海来到到东方人境,却是察觉到生活在与冥海深处的归墟之地,有不明的力量蠢蠢欲动。 自千年之前,夏帝将归墟封印,才得人境千年安宁。此时封印松动,赢勾虽修为精进,仍是自觉不敌,只得来人境寻求盟友,共商御敌之策。 赢勾原想直接向人境通告此事,只是他在极北冥海占地为王,常与人族发生冲突,其手下妄生杀戮,肆意屠杀人类,使得僵尸一族与人类水火不相容。 赢勾权衡利弊,想到灵族素与人族交好,当下便决定先找到灵族,再做打算。 赢勾自冥海出来,经有穷、有鱼等诸国,行走半月,终于来到灵族之都。 只见整座灵族古城被一座气势极其威武的城墙团团围住。 城墙的根基厚达二十米,都是采用花岗岩铸造。城楼足有百米高,俱由紫红沙石砌成,延绵数十里,甚是巍峨雄壮。 如此庞大宏伟的工程,若无数十万人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绝无可能完成。只是城楼没有驻防的卫队,不免少了几分威严。 赢勾站在城楼下,望着近约摸三丈有余的古老城门,喃喃道:“生命之树已经死亡,想来灵族也不复存在了吧!”说着,伸手推向厚重的城门。 那两扇足有十米高,全部由精铁打造的城门,竟被他这般轻而易举的便推开了。 放眼望去,古老的灵族古城在烈日的烘烤之下,显得一片死寂。 整个镇甸不见一个活物,独剩那些不堪的断壁残垣,依稀存有几分从前筑成的模样。 这些建筑都是巨石堆砌,呈古堡形状建造,被一条短而阔的街道连接。 从古堡至街道,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显然曾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殊死搏斗。 赢勾看着这荒凉满目得灵族古城,不觉想起曾经灵族的强盛,心中顿觉凄凉,不禁感慨:“还真是讽刺呢!曾经盛极一时,与神族、龙族等诸多强族并立的灵族竟然没落至斯。” 正思量间,一声叮咚地清脆响声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赢勾猛地一个转身,神情惕然,环顾四周。 他将整个古镇扫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响声也终于都没有再次响起。摇了摇头,叹道:“我净瞎想了,这灵族古城已成了这般模样,又怎么会有人居住于此!” “来者何人?竟敢擅入灵族禁地,速速离去!”赢勾才走出没几步,便又听到一个声音,其声若燕语莺声,虽是轻喝之声,仍觉娓娓动听。 话声方落,但见白影飘过,一个婀娜的身影霍然出现在他面前。 赢勾凝神望去,只见这女子美貌绝伦,真明艳不可方物。她后面站着一名男子,银发飘飘,耳尖肤紫,杀气凛然,直教人望而生畏。 这二人正是玄冰宫少主洛仙与剑奴主仆二人。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道:“终于是叫我找着了罢,灵族!只是我却没想到,光明之灵竟然会和黑暗之灵同时出现。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洛仙目光紧盯赢勾,心中暗暗诧异:“看这人说话语速匀缓,言谈中透着一股力量,果非常人。” 待见到赢勾红色眼眸之时,心中一凛,道:“你猜错了!我并非灵族,只是半灵族!看你红色眼睛,莫非是自僵尸一族?” 赢勾淡然一笑,点头道:“姑娘好见识。不错,我正是出自僵尸一族,我叫赢勾,乃是昔年夏帝手下行军将军。不知姑娘贵姓,与灵族有何渊源?” 听到这话,洛仙面色陡变,语气赫然冰冷,道:“哼!你果然是出自僵尸一族。那么你来这灵族古城,定是寻找灵族了!” 赢勾点头道:“姑娘所言不错,在下此番来到东方,正为寻找灵族。” 洛仙听得此话,登时勃然色变,厉声道:“你们僵尸一族还寻找灵族做什么?难道我们灵族被你们害得还不够惨,虽说生命之树并非你们所毁,却也难逃干系?你今日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千年的恩怨,此时便做个了断吧!剑奴!” 章节目录 第74章 若冰之将释 赢勾闻言,顿觉不妙,正要出言澄清,却只觉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一道白光接踵而至,与白光同时来到的正是剑奴。 赢勾心中一凛,双脚用力,赶忙向后退去,暗赞:“好快的身手!也罢,今日我有求而来,且不与你计较,待得他日,定要讨教一二。” 赢勾这人,素来工于心计,面上落落大方,其实凡事计较于心。他心中既已拿定主意,也不与剑奴缠斗,当下便将自身尸气释放出来。 他这尸气乃是僵尸一族独有,无形无色,毒性强大。此时释放出来,周身紧裹,只仿佛一道无形屏障,将身体隔离开来。 剑奴素以身手迅捷著称,此时动起手来如影随形,赢勾退,他便进。 只是他从未与僵尸一族接触,不知世间竟有尸气一说,待尸气弥漫伊始,不察之下,已然嗅着一丝,吸入腹中,一时间头昏眼花,肚中胃液翻滚,几欲呕吐。 赢勾见剑奴动作渐而放缓,便知他已吸入尸气,毒性入侵,道:“姑娘,你这族人吸了我的尸气,毒入体中,不出一日,便会肠穿肚烂而死,须得快些救治。我们暂且罢斗,待我为他祛除尸毒,再请听我一言,如何?” 洛仙见剑奴面色难堪,便知赢勾所言不虚,轻哼一声,喝道:“剑奴,你暂且退下,看他如何说法!” 剑奴闻言,当即身形一闪,疏忽之间,人已退回。 赢勾见他退走,也稳住身形,飞身来到他的面前,将手伸到他面颊之前,缓缓摆动。 剑奴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了过来,不由自主的就张开嘴巴,只见一丝丝乳白色的气体缓缓飘了出来。 幸而剑奴吸入尸气为时尚短,毒气入体,并未侵入五脏六腑,只是稍感头昏目眩,此时赢勾将尸气收回,不适之感立时消除。 洛仙见到这气体,心中暗道:“这便是传说中专属于僵尸一族的尸气么?果然不同凡响!” 赢勾收回尸气,退开几步,看着洛仙,又长叹了口气,这才不无感伤地道:“姑娘先前所言,神树死亡,实则是起源昊天与犼之战,那时我不过是夏帝麾下一名走卒。相信你们也知道,从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虽然不如你们灵族那般长寿,却也痛快自在。却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昊天与犼大战,将犼的灵魂分割。作为与昊天并存的神兽,即便是一丝残魂,其神力也远非我能比。犼的残魂在凡间四处游荡,在遇见我之后,竟毫不犹豫地侵入我的体内,使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洛仙面色稍缓,沉吟道:“就算如你所言,那又如何?” 赢勾长叹一声,凄然道:“起初我变成僵尸,吃人肉、饮人血,那都是情非得已,到底我还没有完全体会到活着的滋味。可是吃了五百年的人血,终日东躲西藏,害怕被人捉去烧掉。从最初看着自己的亲人生老病死,到后来看惯江山颠覆朝代兴衰,没有人与你举杯畅谈风花雪月,没有人与你轻舟浪荡江川河流,不能畅快的活着,更不能畅快的死去,到现在有的只是与暗夜一般无垠的寂寞,和生命一样无尽的孤独……” 赢勾这一番话,直说得洛仙心中一阵发悸,想起自己虽是灵族,却由于另一半的人类血统而屡遭排斥,根本不认为自己属于灵族。 人类虽然因为美丽的外貌而较能容纳自己,也颇为排斥自己那属于灵族的另一半血统。 原来洛仙虽是罗兰国玄冰宫主的亲传弟子,却不是纯血的人族,乃是灵族之主灵皇与人族女子结合而生。 当年昊天攻杀犼,犼不能敌,逃至灵族的起源——生命之树中,欲籍神树之灵掩护自己逃脱昊天的追捕。岂不料被灵族察觉,灵族在灵皇的带领之下,与犼发生激烈的战斗。 洛仙虽然只是一名半灵族,却仍然冲锋在前,最后不幸战死。 洛仙死后,因为非纯血灵族,为族人所不容,即便自己的父亲贵为灵皇,却仍避免不了曝尸荒野的命运。 洛仙战死,魂魄并未散去,只是在凡间游荡。毕竟作为一名半灵族,她依然拥有灵族强大的生命力。 正在她绝望失落之际,一丝不明来历的残魂恰好漂游至此。 这丝残魂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在占据洛仙躯体之后,便将其的魂魄吸引回来,并使她复活过来。 重新复活的洛仙力量更胜往昔,从的双翅也忽而变成六翼,而且更是拥有一种神奇而可怕的诅咒力量。 虽然她到底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却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为族人所抛弃。 想起贵为灵皇的父亲,洛仙抱着最后的一丝期望,来到这精灵一族世代居住的灵族古城,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失落的洛仙,不知道去何处寻找自己的父亲和族人,只得孤零零一个人暂居于此。 至于她身后那名男子,名为剑奴,来自被称为森林守护者的暗黑暗之灵,也是在那场神树守卫战中被犼所伤。 后来昊天封印犼,灵族因为神树被毁,都做鸟兽散,变得四分五裂。 剑奴由于受伤甚重,失去行动能力,与族人失散,只得躲在精灵古城的一处废墟之中。 洛仙复活后,发现躲在废墟中的剑奴,便将他救起。剑奴自此便认洛仙为主,一直追随于她。 至于后来拜师玄冰宫主,却是因为斩道之时,渡劫失败,以至于修为被废,打回原形,幸而偶遇玄冰宫主,得她所救,并收为弟子。 洛仙因修为被废,人族血脉压制灵族血脉,致使其被玄冰宫主所救之时,却是人族婴儿形态。由于时间推移,她修为渐长,记忆修炼恢复。 她此番来迷雾鬼林,除了寻找十二月花,亦是想再回灵族古城,寻找灵族下落。 洛仙追忆往事,想到自己对灵族一片挚诚,最后都化作流水,不禁慨然,叹息一声,道:“赢勾,你若是要寻找灵族,那你便来错了地方!这里虽是灵族古城,却已经没有了灵族。你也别问我,我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我叫洛仙,虽属于灵族的光明之灵,却只是一个半灵族,更是被灵族所遗弃的一员。” 赢勾讶然道:“洛仙!据我所知,灵族有一位公主,乃是与灵皇与凡人所生。莫非便是你?传说你虽然只是一名半灵族,却拥有灵族最强大的规则之力,能够使用所有属性的功法。在那次神树保卫战中,正是因为有了你,才使得灵族能够在犼的猛烈攻击下,支撑到昊天的赶来。” 洛仙叹息一声,道:“往事已矣,还提它做甚?” 剑奴本来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这时忽道:“你身为夏帝所封,镇守冥海,地位何等崇高。此时孤身一人到东方,寻找灵族到底有什么目的?” 赢勾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洛仙见赢勾看了看剑奴,目光又投向自己,尴尬一笑,解释道:“赢勾先生,你别见怪,他叫剑奴,与我一样,同是出自灵族,属于黑暗之灵。黑暗精灵信奉月亮,崇尚黑暗,性格耿直爽快,所以心中想着什么,口中便说什么。” 赢勾点了点头,知道洛仙于神树被毁之事已经释然,也终于打消对自己的敌意,道:“公主多虑了,我怎么会介意?而且我这次来是有求于你们灵族,所以怎么敢开罪你们灵族的人呢! ”说着,呵呵一笑,又打趣道,“我虽出自僵尸一族,但远来是客,这就是你们灵族的待客之道,就这么让客人站在大街上说话?” 洛仙尴尬一笑,歉然道:“有什么求不求的,能够请到赢勾先生这样的贵客,我才真是求之不得!贵客请随我来。”说罢,便领着赢勾来到一座古堡之前。 从外面看来,这古堡年代该当很是久远,灰白色的墙壁上已然爬满蔓藤,只是尚未将半圆形的拱门遮蔽,原本颇为宽敞的窗户也显得甚是狭小,圆形的塔楼更只是若隐若现。 据洛仙所说,这个古堡原是自己的父亲灵皇的住所。后来灵族分裂,灵族古城变成一座空城,只剩下她和剑奴二人,便在这古堡居住下来。 走进古堡,首先印入眼帘的是镌刻着奇特花纹的石制门框。 从外往里,逐层分布着特别挑选出的独立门框作为装饰。跟着是各种形状的拱顶和立柱,拱顶上也镌刻着灵族各类族群的图案,立柱却甚是简洁雅致,甚觉敦实厚重。 或许由于古堡外面被蔓藤缠绕的缘故,使得城堡内部光线颇为暗淡,愈往里走,愈是给人一种神秘幽暗之感。 洛仙引着赢勾来到客厅,才进门,就看见一个诺大的“静”字。 看那字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想来写这字的人,必是个胸怀天下,大气磅礴之人。 洛仙招呼赢勾在客房坐下,便从厨房端了两杯茶,道:“赢勾先生,我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客人,没有什么好招呼的。如有不周之处,请不要见怪。” 灵族乃是天生天养,自然成形,本身就拥有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能力,可以从大自然中吸收身体所需求的各种元素。 况且一千年来,灵族已经不复存在,偌大的灵族古城,便只有洛仙与剑奴二人,更且不说有客造访,厨房之中自然不会具备食物之类的东西。这时能有两杯茶招呼赢勾,已属难能可贵了! 亏得赢勾乃是出自僵尸一族,以血为食,否则即便是洛仙有美味佳肴端出来,赢勾也都是食不知味。 “嗯。尊敬的灵族公主,其实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先生这两个字,我实在愧不敢当。” 赢勾只是端起茶杯,便闻到一股清香,这股清香雅韵,有天然兰花的味道,不禁赞道,“世间传说,灵族高贵优雅。这话果然不假,就连烹出来的茶都是如此沁人心脾。” 洛仙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这茶艺,乃是家母所传。家母出自人族,对茶道颇有研究。我幼年跟随家母,学得一些皮毛。人类有以种茶、卖茶,甚至饮茶为生者,称之为茶人。茶人在茶道中注入了‘天人合一’的思想,便为茶道树立了灵魂。茶人所以这般,正体现其心里对大自然的无比热爱,也可看出茶人有着回归自然、亲近自然的强烈渴望。这也正是我爱好此道的个中缘由,何况我们灵族不是正擅长与自然沟通么?” 赢勾忽然想起方才进来之时所见着的那个“静”字,道:“在茶道里,‘静’乃是‘四谛’之一。我曾听人论及茶道,有‘坐忘’一说,即忘掉自己的肉身,忘掉自己的聪明,使自己在品茶时心境达到一私不留、一尘不染,一妄不存的空灵境界。” 洛仙道:“不愧为夏帝麾下,果然不同凡响!你所说的那个‘静’字,指的该是进来时所见罢?那字是我父亲所提。世人常说我拥有灵族最高深的法术,其实不然。我父亲才真是深不可测,更兼慈悲心肠,以天地为己任,远非我所能比。当真是千里之远,不足以举其大,千仞之高,不足以极其深。” 赢勾道:“我与令尊可谓神交已久,很是佩服他才略过人!当年在夏帝麾下之时,令尊大名便已如雷贯耳。当年与魔族征战,令尊奉命出征,历二十一战,未尝一败。真可谓是战必胜,攻必取,纵横天下,未逢敌手。”说着,转过头看向窗外,神色间不觉流露出一股仰慕钦敬之色。 洛仙听他称赞父亲,又看他神情真诚,果是真心仰慕,顿时心花怒放,道:“谢过先生盛赞,我想倘使我父亲在此,也必然很乐意与先生这样的人物结交。只可惜……” 说着,不觉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先生此番来到东方,不会是专程和我论茶的吧?我们还是谈正事要紧!若要论茶,机会常有,我这灵族古城随时恭候先生大驾。” 章节目录 第75章 古城每讨论 赢勾端过茶杯,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这才正色道:“我从北方冥海来,那里是一望无垠的冰河世界。在冰河之上。生活这被称为陆战无敌的魔族。关于魔族,不知道洛仙公主可曾听说过?” 洛仙点头道:“嗯。我虽从未见过魔族,从前在灵族之时,也曾听人提起。据说魔族体型硕大,身似河马能直立,貌若水牛有獠牙,四肢如铁棍铜管,有气吞山河之势,也不知我说的对与不对?当年我父亲奉夏帝之令出征,剑锋所指,便是魔族。” 赢勾点头赞道:“想不到洛仙公主身在灵族古城,对天下事诸般事情却依然了若指掌,令人好生佩服。不错,正如公主所言,魔族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被称为陆战之王。冰河世界虽然物产丰富,却不能种植粮食,魔族之所以对人境垂涎三尺,屡次三番发动战争,其根本缘由便是如此。” 洛仙点头道:“我记得曾听我父亲说过,当年征战北方,但逢隆冬时节,天候变冷之时,魔族无处觅食,为了抢夺粮食,便会向人境发起攻击。可是,自从一千年之前,我父亲奉夏帝之命,将魔族赶出了人境,便再也不见它们有何作为,莫非先生此行竟然与魔族有何干系?” 赢勾道:“魔族桀骜不驯,野性难服,极其具备攻击性。若是从前,倒也不足为虑。毕竟魔族虽然拥有八大魔王,却互不往来,有时甚至为了争夺粮食而相互厮杀。可是现在的魔族,因为魔皇的出现,已经团结一致,变得空前强大。” 洛仙微微一愣,讶然道:“魔皇!魔族竟又有了新的魔皇,真出乎意料啊!” 赢勾道:“据说魔皇乃是天地孕育而生,体表有魔鳞覆盖,防御力之强堪称无敌,而魔族甚么时候缺少过攻击力!” 洛仙道:“魔皇的力量委实可怕,只是我若未记错,魔族已有数千年没有出现过魔皇了。这与你来灵族有甚么关系吗?” “尊敬的洛仙公主,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吗?联合在一起的魔族,不再是从前的一盘散沙,现在的他们就像一只紧握的拳头,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陆战无敌。” 赢勾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顿了顿,喝了一口茶,这才续道,“自从你父亲击败魔族,回到东方,我便被夏帝任命,驻守北方冥海。冥海与冰河接壤,在冰河上生活着的正是魔族。一直以来,我与魔族隔壤为邻,倒也相安无事。可是这段时间,我能清晰的察觉到,魔族已经蠢蠢欲动。假使我估算不错,魔族随时有进军人境的可能。” 洛仙道:“赢勾先生,我并不质疑你说的话,可是即使魔族真的向人境的人类发起攻击。我想,这与我们东方的灵族恐怕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赢勾道:“作为神的使者,灵族拥有的智慧,是其他族群所无法比拟的。难道身为灵族公主的你,真的猜想不出魔族一旦对人境的人类发起进攻,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吗?唇亡齿寒的道理,相信公主比我更加明白。” “这个……这个……”洛仙尴尬一笑,吞吐道,“不错。魔族骁勇好战,残酷嗜血,一旦他们征服人境,天下必将大乱,我灵族也无法偏安一隅。” 听得此言,赢勾顿时喜出望外,道:“真不愧是灵族公主!诚如公主所言,一旦魔族走出北方冥海,天下必然烽烟四起。” 洛仙道:“赢勾先生,据我所知,你作为僵尸之祖,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浪荡无依、流离失所,在人世间以怨为力、以血为食。” 赢勾点了点头,疑惑道:“不知公主所言何意?” 洛仙道:“其实我的意思,想必先生已然猜到。作为僵尸真祖的你,本无须惧怕魔族!所以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我们灵族,须知道魔族号称陆战无敌,可不是我们灵族能够与之抗衡!” 赢勾心中凛然,暗道:“瞧这女子模样单纯,却心思敏捷,言辞犀利,果然厉害。”道:“洛仙公主,你有所不知。我们僵尸一族虽然虽然不老、不灭,却未必不能死,而且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与强大的魔族对抗。在这世上,从力量上能够与魔族对抗的,怕是只有龙族了。可是,龙族自和姜国私毁契约后,便与人境的人类互有嫌隙,是不可能同气连枝,联手对敌。” 洛仙道:“我们灵族喜好自然,能够与各族和睦共处。先生莫不是想通过我们灵族将龙族和人境的人族联合一起,共同对付魔族吗?” 赢勾点了点头,道:“公主似乎还漏了一个,还有矮人族。只是这矮人族极善藏匿,不知他们现今身在何方。” 洛仙略带几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嘀咕道:“那群邋里邋遢的大胡子们么?哼,都是一群大酒鬼,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啊!什么酒鬼?”赢勾愣了一下,心中暗道:“早就风闻灵族与矮人族不合,现今看来,果然如此。” 洛仙尴尬地摇了摇头,道:“没……没甚么。对了,我们方才说到哪了?” 赢勾见洛仙神色难堪,赶忙岔开话题,道:“洛仙公主,不知道你对这此事有何看法?” 洛仙摇头道:“这个我恐怕帮不了你!我父亲虽贵为灵皇,我却是一个被灵族遗弃的混血。灵族的四大长老,从来就没有认可过我的身份!当年保卫神树之时,倘使不是需要我的力量,他们也不会将我编入战斗序列。” 赢勾正待说话,原本站在一旁的剑奴却已厉声道:“哼,当初主人为灵族出生入死,最后得到了什么?得到的只是无情的遗弃,以及曝尸荒野的命运。” 洛仙霍然转头,白了剑奴一眼。剑奴神情一震,赶忙闭口,不再说话。 赢勾注意到这时候的洛仙,那眼神与先前全然不同,变得锋利,变得尖锐,变得明亮,似一道闪电,仿佛在发出一股刺耳的摩擦声,显露出凶狠的气象。 不觉暗暗心惊:“果然人不可貌相,只怕便是当年的灵皇,这般年纪之时,怕也没有这般霸气侧漏。” 洛仙转过头再看向赢勾时,已然神色自若,道:“先生,我虽已经被灵族遗弃,但作为一名半灵族,我身上也有一半的血统源自灵族,所以我会尽一切可能来保全灵族。你说的没错,魔族蠢蠢欲动,一旦他们对人境发动战争,必然祸及我们灵族。只是你有所不知,我们灵族除了灵皇,还有四大长老?他们分别代表着灵族的四个强大种族,他们在灵族的各个种族中的威信并不逊色于我的父亲!” “嗯。关于灵族四部,我也略有耳闻,是指光明之灵、黑暗之灵、五行之灵和自然之灵四族么?” 赢勾想了想,道,“传说光明之灵光明耀眼,美丽优雅,能观风向、听兽语,擅长使用光属性功法。假使我没有记错,洛仙公主的那一半灵族血统,便是出自光明之灵吧!” 洛仙点了点头,又听赢勾续道,“至于五行精灵,也有人称呼他们为海妖。据说他们世居大海,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容颜。不过比起他们,黑暗之灵可就大相径庭!” 赢勾有意无意看了剑奴一眼,道:“黑暗之灵却喜欢居住在地底洞穴或森林深处,他们对法术有相当强的抗力,也不惧怕毒素的侵袭,不过却没办法抵御火焰和寒冷。” 剑奴听赢勾说到黑暗之灵,浑身一颤,下意识捏紧拳头。 赢勾恍若未见,又道:“自然之灵其实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生命之灵,他们和其他灵族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我想唯一不同的,可能是自然之灵擅长使各类属性功法,却智慧相对较低!” 洛仙目光如炬,紧盯着赢勾,道:“我想先生来到灵族古城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想通过灵族联合各种族这么简单吧?能够对灵族如此地了若指掌,这可不是一名灵族以外的人能够随便做到的!” 赢勾不觉面上微窘,尴尬地道:“洛仙公主,我此行确实还有一个目的,不过只能等我见到灵皇之时,才能说出来。” 洛仙道:“那今日之事,只当我没说过,先生也全当从未见过我罢!”瞥了站立一旁的剑奴一眼,起身便向客厅外面走去。 赢勾见状,忽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里面尽是痛苦的神色,道:“当你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去,一个个死亡,而你却无能为力。作为灵族的你们,拥有远超人类的寿命,极少经历生离死别,必然不会理解其中的痛楚!” 洛仙愣了一下,沉吟道:“赢勾先生,请您坦诚相待,告诉我,您来到东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赢勾道:“一直以来,灵族通常是无序而善良,你们敌视邪恶种族,和善良种族友好相处。可是,作为东方世界的主角,你们必须有自己的立场,你们只能以一个声音说话。” 洛仙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不错。历年以来,我们灵族长期处于分裂状态,四大种族各自为政,互不往来。由于灵族喜爱自然,拥有美丽的容颜,情感细腻,声音旋律优美,是天生的诗人和舞蹈家,所以时常成为外族交易的对象。” 赢勾道:“听公主此言,想来颇有感触。” 洛仙叹息一声,摇头不语。赢勾见洛仙面色不愉,也便不再说话。 二人相对无言,都自顾喝茶。 许久,赢勾摸了摸口袋,道:“我曾无意间得到一本古书,上面的文字生僻难解,与灵族文字颇有几分相似。倘使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灵族古文!” 洛仙吃了一惊,道:“灵族古文字!” 赢勾点了点头,道:“是的。想必公主必然听过冥海之中有一奇地,名为黄泉。传说这黄泉深不见底,其水呈黄色,人畜饮之必死,而我们僵尸喝了却精神抖擞,气力陡增。我久居冥海,闲来无事,便去黄泉探索,试图解开其中奥秘。这本古书便是我潜入黄泉之时,在水底的一处洞穴中发现的。” 洛仙沉吟道:“你说古书是在水中发现!不知先生是否将此书带在身上,能否借我一阅?” 赢勾应了一声,从口袋中拿出一本颇为厚重的书递了过去,道:“不错。这本古书确然是从水中所得,只是不知这书是什么材料所制,竟然水浸不腐!当时,我在黄泉底,目不能视,忽然之间,只感身前有光芒闪烁,便依着这光芒探索过去,就发现这本古书。” 洛仙点了点头,接过古书仔细翻阅。 这书是由卷纸装订而成,看年代该当颇为久远,却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尽管很陈旧倒一点也不破烂。 洛仙翻看几页,就叫剑奴从内室书房中拿了一本书,两书比对着看。 过了良久,洛仙才叹了口气,又将两本书推到赢勾面前。 赢勾见书上面的文字,都是弯弯曲曲,如有蚯蚓在上面爬行,只看了一阵,就觉头昏眼花,道:“公主,你这不是为难我么?你们灵族族的文字,我如何识得!” 洛仙摇了摇头,道:“先生且看,这两本书的纸质是否一样?” 赢勾闻言,又仔细看去,果见两本书的纸质都是一般,甚是厚实,又有许多一条条的线条印子。 他看的入神,又伸手抚摸,却觉极为柔滑,与人类所使的茧纸、版纸都有不同。 赢勾点头道:“两本书纸质一样,看来这古书出自灵族那是没错了。” 洛仙道:“先生亦如此说,看来我所料不错。当今之世,能够造出这种纸,又使用它的就只有我们灵族与矮人族。看这古书的成色,以及真先生方才所言,它只怕已有数千年历史。我仔细对比过,这上面的文字与我们灵族的文字确有几分相似,极有可能是灵族的先祖书写。不过这本书能够水不能浸,倒不只是材质的原因!如我所料不错,这书还被施了法术,只是凭我现在的法力,尚且不能破解!” 章节目录 第76章 偕行出古城 赢勾道:“公主的意思是……” 未等他说完,洛仙已然说道:“我并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而且即便是现在的我,可以说除了我父亲之外,拥有整个灵族最全的属性,却依然无法破解这上面的法术。” 赢勾失望地看着洛仙,道:“依公主所言,连你尚且不能破解这古书上的法术,当今天下只怕除了传说中那位灵皇,再没人解得,只是不知他现今身在何方!” 洛仙摇了摇头,道:“那倒未必!我晓得有一个人,一定能够破解这古书上的法术,而且也必然认识这文字!” 剑奴听到这话,忽然小声地道:“主人,你……你莫不会想去寻找那个人吧?” 赢勾奇道:“那个人?不知公主所说何人,竟然这般了得,果真能解这古书上的文字和法术么?” 洛仙长长叹息一声,道:“如若不是与灵族息息相关,我还真不愿去找那人!天底下倘使连他都不能破解这古书的奥秘,就真的再也没人能解了。” 赢勾不由得兴奋起来,急忙问道:“那我们怎样找到他?” 洛仙奇道:“赢勾先生,我可以带你去见这个人,至于他见不见你,那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只是我不明白,先生何以会对我们灵族之事如此热衷!” 赢勾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古书被施以魔法,收藏隐秘,其中必然暗藏机密。我想这机密定然事关灵族,就全当我请公主出山的见面礼罢!” 洛仙将古书递了回去,道:“如此重礼,洛仙不敢受之。一切还是等见到那人再做打算吧!那人隐居避世,匿身之所极是难寻,我也只知大概,未必便能找得到他。” 赢勾摇了摇头,并不接回古书,道:“那灵族的事情该当如何?” 洛仙道:“我想先生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等这几天吧?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要见的这人,虽并非出自灵族。不过他与我父亲相交莫逆,感情极好,只须能请得动他出面,灵族大局可定!届时自当供先生驱使,联合各族,共商御敌之策。” 听到这话,赢勾心中更觉诧异万分,道:“当今之世,竟然尚有如此人物存在,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洛仙道:“此人惊才绝艳,先生必然听说过,他便是龙族之主。” 听得这话,赢勾神情一滞,继而双目圆睁,嘴唇微张,道:“公主,你所说的龙族之主,可是那位极善舞蹈,有鬼灵之主之称的龙皇?” 洛仙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赢勾长叹一声,道:“公主怎会识得他?” 洛仙道:“先生有所不知,从前昊天与犼争神之时,战火迁延,祸及灵族,龙皇为相助灵族,曾在我们灵族出任大祭司,只因战后灵族内乱,这才远走须弥界。” 赢勾素来只听闻人族为求与神沟通而设立祭司一职,却未想到被称为神之使者的灵族竟然也会如此,不禁奇道:“据我所知,大祭司乃是代表人与神沟通的使者。祭师通过各种祭典、祭祀,将人的意识和要求传达给天神,再将天神的旨意传达给人。灵族素来被奉为神之使者,怎么也会有这般做法?” 赢勾顿了顿,又道:“而且据我所知,龙族虽性格高傲,目空一切,却精诚团结,自龙王皇以下,令行禁止,如臂使指,并不像魔族那般独来独往。龙族排外性尤其厉害,不知那位龙族之主,怎么竟会在灵族担任大大祭司一职?” 洛仙摇头道:“我们灵族的大祭司与人类有所不同,并非为求与天神沟通,而是使用某种异术,或占卜吉凶,或预测灾难。至于龙皇为何会出任大祭司一职,那是我们灵族的私密难隐,在没得到本人允诺,请恕我无法相告。” 赢勾恍然所悟,正想问她,到底是何种异术,竟然可以预测灾难,转念又想:“见她神色,定然知之甚详,偏生不肯明说。也罢,你既不愿说,我不问就是。”道:“洛仙公主,那我们何时出发?” 洛仙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立时便出发吧!” 赢勾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洛仙道:“只是有一样,你须得依我。我们此行会途径人境,那里生活的人类柔弱怯懦。你切不可泄露僵尸的身份,尤其不能吃血咬人,这是禁忌,如若违反,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她说到后面几句话时,语气赫然变冷。 赢勾心中一颤,点头称是。 洛仙见赢勾答应,说有些事情需要准备,便留下剑奴陪他,自己则独自走了出去。 赢勾闲来无趣,就想与剑奴搭讪,剑奴却只是爱答不理的模样,并不理会他。赢勾碰壁,讨了个无趣,也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洛仙便已回来。 她见赢勾与剑奴二人相对无言,轻笑一声,道:“你们怎的都不说话啊!赢勾先生,剑奴本性外冷内热,素来沉默寡言,你千万莫在意,习惯就好了。我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赢勾先生若无其他事情,我们便可以出发了。” 说罢,又吩咐剑奴将用过的茶具全部清洗存放之后,这才领着赢勾走出古堡。 洛仙站在古堡门前,忽然看向赢勾,道:“赢勾先生,你从北方来,这一路都是徒步至此吗?” 赢勾点了点头,道:“我们僵尸一族,虽是人类之躯变异而成,却有无尽气力,并不担心体力衰竭,只是速度略嫌缓慢而已。” 洛仙点了点头,神秘一笑,伸出两只手指放进口中,吹了一声口哨,跟着就是一阵咚咚地嘈杂声传了过来。 赢勾正百思不得其解,便见着一头独角兽从街尾跑了过来,凑在洛仙身边,不停地在她身上挨擦,神态甚是亲昵。 那独角兽浑身洁白,形如白马,额前有一个螺旋角,让人一看便犹然生出一种圣洁之感。 赢勾奇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独角兽么?” 洛仙点了点头,附身在独角兽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洛仙刚说完,便见那独角兽前蹄猛地扬起,跟着发出一长串嘶鸣声。 声音未歇,又是一阵咚咚地蹄声响了起来,两只相同模样的黑色独角兽出现在三人眼前。 赢勾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吃惊:“早就听闻光明之灵能观风向、听兽族,今日一见,果然神乎其技,令人望而生叹。” 洛仙摸了摸那两只黑色独角兽的耳朵,道:“赢勾先生,你和剑奴就暂且以这两只独角兽为坐骑吧!” 赢勾点了点头,翻身上了独角兽,饶有兴致地道:“这独角兽我还从来都只是听说,当真坐到它背上,还是头一遭哩!公主,你能告诉我这独角兽是如何得来的吗?” 洛仙骑上独角兽,一面催着独角兽缓缓前行,一面笑道:“独角兽被人族奉为吉兽,由于其角能解百毒,故而时常成为人类争相猎杀的对象。这些独角兽原本生活在灵族古城外的原始森林中,从前灵族尚在之时,得到灵族的庇佑,方才躲过人类的猎捕。后来神树死亡,灵族分崩离析,古城人去楼空,独角兽失去依赖,只得四散逃离。后来我回到古城,一个人寂寞乏味,便将森林中尚未离开的几只幼年独角兽带了回来。” 赢勾听洛仙讲罢独角兽的来由,慨然道:“哎,人族为了利益,其手段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洛仙叹息一声,道:“人受到伤害就会去仇恨,伤害了别人就会遭到憎恨,受到罪恶感的谴责。只有体会到了这种痛楚之后,才能真正的善待他人。人总是只有在体会到痛楚之后才会成长。” 赢勾愣了一下,奇道:“还真出乎我的意料,身为灵族公主的你,竟然会对人性有如此深的感悟。” 洛仙摇了摇头,道:“赢勾先生此番来到灵族古城,可曾途径迷雾鬼林?” 赢勾茫然道:“迷雾鬼林!那是什么地方?我此番前来,路途遥远,又赶路心切,唯恐我僵尸身份节外生枝,便绕过人境,一路翻山越岭而来,不曾到过公主所说的迷雾鬼林。” 洛仙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递给赢勾,道:“既然如此,那这颗珠子你且先带着,稍后自有作用。” 剑奴见到此珠,面色陡变,低声道:“主人,这乃是我们灵族的至宝,怎么能随意交给他人!” 洛仙摆了摆手,道:“赢勾先生作为夏帝部署,此次前来又是急人之急,并无半点私心,我又怎能让他有什么损伤!” 听得此言,剑奴方才不再言语。 “公主此话何意?”赢勾说着,接过珠子,仔细查看,只见这珠子光滑圆润,不时有七彩光晕闪烁,果非尘世俗物,当下赞叹一声,道,“公主,我看这珠子如此瑰丽,不时有灵光闪烁,实可说得上珍奇异宝,它到底有甚么妙用?” 洛仙道:“这神珠乃是昊天大神所赐。当年昊天与犼大战,致使神树被毁,昊天为弥补灵族,便遣神鸟衔果核掷于我父灵皇手中。我父亲接过果核,果核立时落地,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这颗神珠便即出现。后来因为种种缘由,灵族内乱,四分五裂,神珠失落。我复活后在古城中又无意寻得此珠,就一直带在身旁。” 赢勾暗道:“当年自昊天与犼之战后,灵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使得盛极一时的灵族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见洛仙避而不谈,也不便再问,只是看了看神珠,一时童心盎然,道:“如此珍宝,是否想过给它取个名字?” 洛仙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东西我带在身上已有千年,时而久之,已经习以为常,倘使不是要用到它,有时还真的忘记了它的存在!赢勾先生,听你这般说法,莫非有什么好的建议?” 赢勾玩味一笑,道:“我看这神珠皎如明月,不时有流光溢彩,又是出自昊天所赐,我看就叫它‘玥’吧!公主若不喜欢,就只当玩笑,一笑了之。” 洛仙嘻嘻一笑,道:“玥!嗯,这个名字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既然是赢勾先生赐名,那就勉为其难吧!” 赢勾尴尬地道:“这个……这个……,对了,公主,你方才说到迟些时候会用到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几人说着,便已经来到古城巨大的城门之前。 洛仙看了看被推开的城门,诧异地看向赢勾,道:“真不愧是赢勾先生啊!”说罢,便跃下独角兽,来到城角的一处巨石之下。 只见她慢慢按了下去,跟着是一阵嘎嘎做响,完全由精铁铸造的城门随即缓缓打开。 洛仙道:“这座精灵城的城楼是大胡子矮人族为我们灵族打造,城门皆由精铁打造,从城里面用齿轮铁链连接,消息机括控制。即便千军万马,也休想推开它半分。不得不说,那些酒鬼们虽然邋里邋遢,铸造技术确实巧夺天工。” 赢勾赞道:“原来是矮人大师的杰作,难怪如此固不可摧。” 洛仙爬上独角兽,一面驱赶独角兽向精灵城外走去,一面道:“可到底还不是让赢勾先生凭双手之力给推开了,你们僵尸的力量真令人太不可思议!倘使能将这力量用作正道,那必造福一方。对了,方才赢勾先生说的什么?” 赢勾愣了一下,道:“啊!方才?哦,方才我是想问,公主所说的会用到这颗神珠,是什么意思?” 洛仙站在城门口,指着西面不远处一片极为茂密的森林,道:“你看到那片森林,我们灵族称它迷雾鬼林。那片森林中常年被雾瘴笼罩,野兽莫敢进出。” 赢勾轻笑一声,神色间稍显得色,道:“公主怎么倒是忘了,我们僵尸一族不老、不灭,百毒不能侵,区区毒瘴又能奈我何?” 章节目录 第77章 生病苦随缘 洛仙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赢勾先生可千万别小瞧了这迷雾鬼林的毒瘴,即便是我们灵族的黑暗之灵,也不敢过多吸入。这神珠可辟邪驱毒,赢勾先生暂且带着它,身体可免受毒瘴所侵。” 赢勾见剑奴面色略有几分不愉,心中立时不快,暗想:“我赢勾何等样人,又岂会贪图你灵族这点珍宝,把人也忒瞧得小了。” 但他性格素来倔强,愈是不让他做之事,他便愈是干得起劲,当下从洛仙手中接过神珠,道:“既是公主好意,那赢勾也不便推辞。待出了迷雾鬼林,自当完璧归赵。” 剑奴轻哼一声,却不说话。 说话之间,三人便已来到迷雾鬼林外围。 放眼望去,迷雾鬼林树木繁茂,各种植被丛生,果然是人烟难至。只是不时有一丝白色雾霾四溢而出,跟着便消失殆尽。 赢勾只觉心中凛然,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了上来,下意识收起先前的轻蔑之意,道:“这便是迷雾鬼林,我竟然察觉到一丝死亡的气息!” 洛仙神色凝重,没有回答赢勾,只是朝剑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殿后,自己则率先走进林中。 三人在迷雾鬼林中行走,初时遍布荆棘,寸步难行,越往前行,路却越是开阔。 洛仙告诉赢勾,迷雾鬼林位处东方灵族与人境的交界地带,是东方险峻群山的西延部分。 虽说是一片原始森林,却是山林交错,地势极其复杂。远而观之,其山体形态呈现出道:“少主,她说的莫非也是十二月花?” 洛仙一呆,继而讶然道:“青依姑娘,你所说的是否便是十二月花,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世上有此物?” 青依点了点头,奇道:“对呀!我说的便是十二月花,你们是如何猜到的?” 她见洛仙与剑奴紧盯着自己,面色微红,挠了挠头,道,“其实我也是听人说的,至于那人是如何知晓,我便不得而知了。” 洛仙闻言,便不再追问。 赢勾道:“公主,你们口中所说的十二月花,到底是什么奇物?” 洛仙道:“这十二月花,稀世罕见,花瓣为红、绿、黄、蓝、白、黑、紫七色,一百二十年才开一株花,不畏风雨严寒,花开一年而凋零,所以叫做十二月花。” 说到此处,洛仙面色稍显难看,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青依,道:“只是这花倒并非什么天材地宝,十足是邪灵之物!所以会生长在迷雾鬼林,便是由于此处群山连绵,树木密集,阴阳之气交融而生,恰是邪灵便于吸取天地精华的最佳环境。” 赢勾道:“听你这话,这十二月花果然非比一般,只是怎么竟然会是邪灵之物?” 洛仙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十二月花与你倒颇有渊源。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这样,剑奴在前面探路,我与青依姑娘同坐一骑,咱们缓缓上前,先找个僻静的场所休息。至于十二月花之事,路上我再与你细说。”说罢,便跃上独角兽,伸手将青依拉了上来。 青依虽身子单薄,力气却甚大,只是在洛仙手上一搭,整个身子便飘然落在独角兽后背。 剑奴将独角兽让给夏无神,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洛仙一面驱赶独角兽,一面道:“青依姑娘,我见你如此急切地想找到十二月花,是不是生病那人对你十分重要,难道是你的家人至亲么?” 她自小跟随母亲,常常见到母亲抱着父亲衣物,独坐窗前哭泣,终至后来郁郁而终。她从来不知情为何物,自见到这般情景,在她幼小的心灵之中,暗暗种下情乃一切愁苦之最的念头。此时见到青依如此模样,不觉便以为青依是为情所困。 青依摇摇头,又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想是在黯然落泪。 洛仙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要出言劝慰,她却已经抬起头,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少宫主,现如今也不怕你晓得,生这怪病的并非我家人,正是我自己……” 洛仙大吃一惊,没等她说完,已然惊呼:“是你!”与赢勾对望一眼,道:“我怎么看你全没有半分患病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依又低下头,半响不语,过了良久,才道:“姐姐,我这怪病来的甚是奇特,是与生俱来,打从娘胎里就带着的隐疾!我听爹爹说,当年我妈妈怀我之时,虽是隆冬季节,仍觉燥热难当,穿着短衫热裤,依然大汗淋漓,如同置身酷暑,须有四五人于一旁摇扇打风,再有二三人以冰外敷,并不断更换,方才稍解炎热。” 赢勾道:“这般奇特,真是闻所未闻!”说罢,看向洛仙。 洛仙也是摇头,神色间尽是疑惑,道:“那后来又如何?” 青依道:“后来生我之时,炎温陡增,我妈妈本就体质柔弱,又受了十个月冷热煎熬,身体终于……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难产而死!”说到此处,眼泪又流了下来。 赢勾武将出身,素来不善言辞,洛仙更是贵为精灵族宫主,在灵族颐指气使,高兴时大笑,不快活时哭闹,向来都是旁人哄她,哪里会安慰人。 这两人见到青依这般愁苦模样,都愣愣说不出话来,只在一旁叹息。 夏无神更听得透骨酸心,只想将青依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只碍于她与洛仙同坐一骑,却是不便。 青依哭了一会,声音渐歇,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道:“少宫主,你看我又哭了。你别笑话我,我是好久没有人与我说心事,心中憋得苦闷。现今有了你愿意听我说,心里实在太高兴了。” 洛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喃喃道:“哎,都是苦命人啊!” 青依道:“少宫主,你说什么?你贵为灵族公主,又是玄冰宫少宫主,身份地位何等尊崇,岁月常青,美貌永驻,又有无边魔法,难道这世上还有甚么事情能令你为难?” 洛仙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赢勾与洛仙虽相识未久,却知她心意,料她定是想起自己的身世,以及与犼一战以后,被曝尸荒野的悲惨境遇,道:“青依姑娘,你到底所患何症?” 青依沉吟良久,与夏无神对望一眼,见夏无神微微点头,当下便将自己的身世,母亲如何因为自己难产而死,自小至大身边之人如何看待自己,又如何偷出王宫,以及这一句如何艰辛,怎样与夏无神相识、相依,如何被僵尸追杀的诸多事宜尽数说了出来。 赢勾听青依说到被僵尸追杀,先是一愣,眉头微皱,轻咳两声,道:“从姜国到迷雾鬼林,中间须经过楚歌与古鱼国。古鱼国国也罢,姜、楚姜国素来不睦,边陲常有强盗逞凶。你小小年纪,一个人终于能来到这里,也很是难得。啊呀……我忽然想起,方才刚瞧见你之时,便有一阵怪异的炙热之感,此时依然尚村一息,只是并不十分明显,莫非便是你所说的怪病?” 洛仙也看向了她,目光中大有询问之色。 青依点头道:“嗯。赢勾先生说的没错,我这怪病,只要近得我十步之遥,就会被这炎温侵扰。我害怕你们当我怪物般看待,故意将这气息收敛隐藏了起来。哎……” 她重重舒了口气,道:“现下用不着了。这种憋着气的感觉,还真是难受至极。如若叫我每天如此,那我还不如死了更算罢。” 她这一松懈,赢勾等人只觉一股浓烈的热气扑面而来,身体立时大汗淋漓。 夏无神心中暗暗自责:“我每日与青依姐姐在一起,只有一丝淡淡温热,只道她病情并不严重,岂不料竟是她有意将气息匿藏。唉,真是苦了她了。” 赢勾暗道:“这炙热之感果然不同寻常,竟令人如此难以忍受,难怪她身旁之人都将她当做怪物看待!” 洛仙与她相拥而坐,炎温席卷之时,首当其冲,亏得她精于法术,面上不动声色,暗中潜运功力紧裹全身,道:“青依,如此奇温,你自己不觉得难受么?” 青依道:“平日里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或许是这怪病自小跟随于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罢!只是倘使要像方才那样,将它强行匿藏,也会有那么一些不适。少宫主,我这样任由它释放,你会不会感到很难受?” 洛仙摇头道:“还好。我用法术护住身体,轻易伤害不得。” 青依正要说话,忽然神色陡变,满脸惊疑之色,指着前方,大声叫了起来,道:“无神,你快来瞧!前面那个山洞是否眼熟?” 夏无神一愣,依她所指,望了过去,点头道:“是有几分眼熟!” 洛仙奇道:“青依姑娘,这捎东西有什么奇特之术么?” 青依点了点头,急道:“少宫主,你看那山洞是否有七彩斑斓的光芒闪烁?我听无神说,似那种洞穴名为松动,洞中有奇境,十分好看哩!” 章节目录 第78章 洞中奇花现 洛仙三人心中好奇,循着青依所指,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洞口,果然便有几道光芒若隐若现。 那光芒如雨后彩虹一般,七色交映生辉,煞是好看! 青依愈看时,情绪愈是高涨,索性从独角兽背上跳了下来,向前跑去。夏无神唯恐她孤身涉险,翻身下了独角兽,追将过去。 洛仙无奈摇头,道:“青依且先慢行,是你想错啦!这并非十二月花,而是山洞内奇石发光。” 青依一愣,登时回过神来,心情不由得沮丧。 赢勾笑道:“听你们所言,这溶洞竟如此神奇,我在冥海可是见不着,咱们不如去瞧上一瞧,这传说中只有东方世界才有的神奇溶洞到底是何等模样。” 洛仙伸手将青依拉上独角兽,道:“剑奴在前面探路,想来也已到了那溶洞。我们快点追上去,今晚就在那溶洞中休息。” 青依闻言,拍手称快。 赢勾蓦地想起一事,道:“洛仙公主,先前你曾说到,那十二月花与我颇有渊源,那是怎么回事?” 洛仙道:“先生可还记得,我借给你拿颗神珠?当年昊天谴神鸟衔果核赐灵族神珠,果核剥落,遗留大地,得天地之灵气,终于生根发芽,成长为奇花,是为十二月花。” 赢勾恍然大悟,叹道:“原来如此!也只有东方净土,不染烟尘,方才得生长出此等神花。” 青依睁大双眼,瞧了瞧赢勾,又看向洛仙,道:“少宫主,我瞧这赢勾先生有几分眼熟,莫非出自僵尸一族?” 洛仙点头笑道:“青依姑娘猜的没错,赢勾先生可不是一般人族,正是出自僵尸一族,乃是当面夏帝麾下大将,统率僵尸一族,于冥海独拒魔族。” 青依听得此言,登时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夏无神,却见他神情淡然,道:“无神,你早猜到了,是不是?” 夏无神点头道:“我见他红色眼睛,又隐约散发一股若有若无的尸气,以神念探查,却如石沉大海,显然其修为高出我甚多。两相印证,已猜到十之八九。” 青依惊呼一声,从独角兽背上跳了下来,扑到夏无神身旁,双目圆睁,恶狠狠的看着赢勾,道:“你是僵尸一族,那你会不会也与龙牙、夜帝那两个僵尸王一般,也要杀死我们。我们虽修为不及你,却并不怕死,你要杀便杀。” 她生长王宫之中,从来未经世事,也不知分辨好坏,一切只是道听途说,此次来到东方,先是听姚广道说到爪洼国惨事,又被僵尸偷袭追杀,心中早认定僵尸便是坏人,赢勾地位显赫,自更是坏人中的坏人。 赢勾尴尬的看了洛仙一眼,道:“青依姑娘,你说这话,却是何意?我与你二人今日乃是初见,在此之前,便连你们姓名都未曾听说,何来要杀死你们一说?” 青依哼了一声,道:“哼,话说得倒是好听,却不晓得做不做得到数。我们夫妇可从未招惹你们僵尸一族,那个叫龙牙的僵尸王,好没来由的,先是派遣手下在客栈中袭击,失败之后,又纠结羽翼,去而复返。我与我无神……” 说到这里,低下头去,已是哽咽难言。 到了此时,赢勾也大抵恍然,面色更显难堪,道:“姑娘所说之事,我确实不知。我从北方冥海而至灵族古城,这一路都是马不停蹄,路上并无半点耽搁,又哪里有时间派遣手下去追杀你们。更何况我赢勾何等样人,一生南征北战,从不妄杀无辜。” 青依还待要说,夏无神将她拉在身后,道:“赢勾先生,你既为得洛仙公主信任,想来是言出如山,断然不至为自己做过的事扯谎欺瞒?” 赢勾愕然道:“我赢勾又怎会做这种龌龊勾当?兄台,你如此言语,忒将人瞧得低了。” 青依传音道:“小九四,你是要问他古鱼国之事么?” 夏无神道:“正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古鱼国之事更是奇诡百出,我们不能单凭师兄片面之言,便贸然认定是僵尸一族所为。这个赢勾先生,依我看来,虽智计深沉,却绝非胡作非为的狂人。先前我们受人追杀,想来是其手下私自行事。青依姐姐,你忘了龙牙与夜帝内斗之事了么?” 青依点了点头,心中更觉佩服:“小九四这人,表面粗犷豪迈,其实粗中有细,做事极其严谨。”道:“无神,你爱怎么办,便怎么办吧!我全听你的。” 心念一转,又道:“无神,倘使古鱼国之事,果真是这个赢勾授意。你又如何打算?” 夏无神叹道:“我等习武之人,当以天下为己任。更何况古鱼国泱泱数万之众,惨遭屠戮,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岂可等闲视之。且不说他只是一族之主,便是夏帝亲至,我也要讨个说法。” 青依心中暗自焦急:“听无神所言,竟是要与赢勾拼个你死我活,可是无神只是聚灵巅峰的境界,又岂是他的对手。唉,这该如何是好?” 正说话间,四人已来到溶洞之前。果如洛仙所料,剑奴早在洞口等候。 剑奴见到四人,指了指溶洞,道:“少主,我们今夜便在此地歇息罢!” 青依闻言,心中顿时欢喜:“我且先进了溶洞再做打算。无神顾着我,想必不会与赢勾拼命。只是……只是以后却又该怎么办?无神性格执着,只要下定决心,便是定要完成。唉,如今之计,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下脚底生风,身形一闪,当先便跑了进去。 夏无神几人跟在后面,也快步上前。才走了几步,便听青依惊呼一声,又回到洞口,大声嚷道:“无神、少宫主……十二月花,真的是十二月花!” 她几乎将所有人都叫了遍,足见其欢喜之情。 这一声嚷嚷,洛仙三人赶忙上前。才到洞口,便见前面不远处的洞壁之上,果然便生长着有一朵花。 只见那朵花,其模样酷似莲花,有七片花瓣,分为红、绿、黄、蓝、白、黑、紫七色。 凝目再看时,那花的周围竟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那白雾随着花瓣的律动,也跟着漂浮,然后不断减弱,当减弱到无法再将花朵包裹之时,空气中便又开始逐渐浮现白雾。 此时,青依便已来到跟前,垂涎三尺的模样,双目紧紧盯着那花,啧啧称奇,道:“真不愧是十二月花啊!竟然这么漂亮,真是此物只应天上人,人间难得几回见。还有这白色的雾一样的东西,怕就是传说中的灵气吧!” 这时候,夏无神几人已经来到青依身旁,赢勾见青依喃喃自语,心中不觉好奇,也凑过来仔细查看。 这一查之下,只觉怪异万分,跟着又用鼻子嗅了嗅,道:“怪哉,怪哉!按常理说,这十二月花乃是天地奇珍,怎的会聚集如此多的尸气?” 青依撇了撇嘴,道:“赢勾先生,你如此人物,怎的也净说瞎话,这哪是尸气,明明就是灵气。是不是你做僵尸的时间太长,竟然灵气与尸气都分不大清楚了?嗯,定然是这样的。” 洛仙虽与赢勾相识未久,却只他性格沉稳内敛,决计不会信口开河,乱说一气,道:“青依,还是小心为上。赢勾先生见多识广,又出自僵尸一族,关于僵尸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说是尸气,那必然不会出错。咱们都没有见过十二月花,谁都不敢肯定它便是十二月话。虽然它的表面特征与十二月花无异,但倘若不是真的呢?又或是某种貌似十二月花的有毒植物,若贸然摘取,给你驱热治病,那岂不是反而害了你?况且,便算这花是真的十二月花,以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适合给你服用。毕竟在荒郊野外,随时都会有意外情况发生,这些意外情况是我们都无法预料的。” 夏无神道:“少宫主说的在理,青依,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青依见夏无神也这般说,浑身顿时冷汗直冒,一脸迷茫地看向他,道:“无神,那现在该怎么办?” 洛仙沉吟一下,道:“待我先使法术将这花的花朵封锁,然后将之摘下。等到了安全之所,再从长计议罢。” 说着,双手合十,一道乳白色光芒自掌心四溢而出,瞬间便将那花团团包裹起来。 夏无神、青依二人见状,都不禁赞叹:“不愧是玄冰宫少宫主,法术果然神奇。” 夏无神知青依急欲治好自己的怪疾,见洛仙用魔法将花朵封锁住,便慢慢走了过去。 他越是靠近这花朵,便越是觉得它不寻常。 那淡淡的白雾释放出来的气息,竟突破洛仙的魔法封锁,传到他的鼻孔里,再吸进体内,只觉得神清气爽,异常的舒服。 青依见夏无神脚步缓慢,神情异常严肃,心中直似有无数只鹿东奔西走,撞来撞去,忍不住喊道:“无神,你要小心啊!” 想到他已是聚灵巅峰,在凡人之中已属顶尖高手,又觉自己的担心难免多余,可仍然觉得心里异常沉重。 夏无神虽听到青依呼喊,想要出言安慰,却不知为何,竟怎么也张不开嘴。 他只觉一股异常纯正的气息,不只从是眼耳口鼻,甚至开始从身体的各个毛孔进入体内。 这股气息进入体内以后,便开始随着血液游走全身,直让人四体通泰,飘然若仙,心中更觉疑惑:“照赢勾的说法,这气息该是尸气,怎的于我却有这般好处?” 待他走到花朵前面,却又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这吸力以花朵为中心,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正牵引着自己。 本来不断有气息涌入自己体内,此刻竟忽而奔涌而出,涌向花朵。 夏无神心中一惊,只觉体内的真气奔腾而出,不断涌向七色花。 他登时意识到不对,照此下去,自身功力一旦被这花朵吸尽,岂不是之前所遇那对骸骨一般无异! 当下来不及多想,胸口憋足了一口气,伸手便抓住了花朵,便要将他摘下来,哪知不论他如何用尽力气,却不能伤它分毫。 “剑奴!”洛仙见夏无神竟无法将花朵摘下,心中诧异万分,一声轻喝,正是令剑奴使短刀将之斩断。 剑奴听到声音,即明其意,随即短刀挥舞,将花朵斩落下来。 那花朵脱离花枝,迅速脱离夏无神的掌握,却并不跌落,只是在空中漂浮。 便在这一瞬间,一股极其精纯的力量豁然产生,从花瓣蓬勃而出。 洛仙大吃一惊,不想那力量竟如此强大,刹那间便要冲破自己的魔力封锁。当下不敢怠慢,赶忙再次加强魔力。 这七色花瓣的花朵方才被剑奴斩落,夏无神便觉那股吸力顿时消失,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他看着这七色花,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股吸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何止是夏无神,侧立一旁的赢勾,也出现了这种现象。只是他与七色花相隔稍远,表现并不十分明显。 他出自僵尸一族,境界、修为皆非寻常僵尸可比拟,对僵尸的了解,可说无出其右者,七色花释放出来的气息,分明便是尸气,而且竟似比自己的尸气还要纯正几分,心中吃惊更甚。 便在这时,只见那七色花忽然光芒大作,跟着又是一团光芒闪烁,一道金光从赢勾口袋飞出,来到七色花之侧,便停住不动。 几人看到这金光,只有夏无神与青依二人不明所以,洛仙三人却是看的分明,正是进入迷雾鬼林之时,洛仙借给赢勾的灵族至宝,被赢勾取名为“玥”的神珠。 洛仙见神珠与七色花遥相呼应,同时散发光芒,满腹疑团,暗道:“莫非这灵物与灵物之间,竟还能互相产生感应么?” 青依心机单纯,又是孩童心性,此刻见到这等宝物,只觉新鲜好玩。 她见这两件宝物,一个七色,一个金色,心中便想到底哪个好看,仔细看了一会,忽然说道:“无神,你们发现没有,这七色花的光芒好像在削弱!” 章节目录 第79章 神珠属洛仙 这本是极细微的差别,若不仔细分辨是很难发现,此刻被青依点破,其余四人也都立时察觉出来。 洛仙看向赢勾,奇道:“难道是神珠正在吸食七色花的灵性?” 赢勾摇了摇头,也是惑然难解。 不多时,七色花果然开始发生变化。七色花本来分红、绿、黄、蓝、白、黑、紫七色,散发相应的七种光芒,此时原本娇艳无比的花朵竟然开始萎缩,七色光芒也渐渐弱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七色光芒竟然一道跟着一道减少,终至消失殆尽,整个地底洞只剩下神珠的金色光芒。 当此之时,七色花的花瓣也随之凋谢,终而化作齑粉,飘散在空中。 青依见神珠竟将七色花吸食,想到这七色花极有可能便是自己日思夜想,苦苦寻找的十二月花,不由得大急,道:“无神,这是怎么回事?这七色花会不会便是十二月花?若是这七色花便是十二月花,那它被那个莫名其妙的珠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就吸收完了,就花也没了,我该怎么办?” 夏无神皱一皱眉,正思量该怎么回复青依。 却见神珠忽然光芒大作,异常强烈,直如针刺入眼睛一般,使得几人不得不闭上双眼。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光芒渐渐暗淡下来,几人觉得并不如何耀眼之时,方才睁开眼睛。 在神珠收敛光芒的同时,一股白色的气息缓缓散发出来,与之前环绕在七色花周围的气息如出一辙,正是赢勾所说的尸气。 这尸气初时散发的甚是缓慢,也并不强烈,给人一种无穷无尽之感。 几人正疑惑神珠怎么竟然会有尸气释放之时,又见神珠金光大作,正要再次闭上双眼,金光却已消失,只是与之前一般,散发着微弱光芒。 在神珠金色光芒消失的同时,一股强烈的尸气竟然奔涌而出。 这尸气呈白色,与炊烟无异,其浓度竟毫不逊色于夏无神、青依之前所见毛僵临死之时所释放的尸气。 赢勾已觉这尸气与其他任何僵尸,乃至于包括自己所释放出来的尸气都不一样。 起初他并没有想出哪里不同,待那金色光芒出现之时,心中竟油然而生出一种神圣之感。 他这时方才豁然开朗,想通个中缘由。原来这尸气与僵尸尸气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却少了一股邪恶之气。 尸气离开神珠,便飘向洛仙,将她团团围住。 洛仙见尸气围向自己,心中一惊,正想离开它的控制范围。 哪知一道金色光芒从神珠飞射而出,笼罩在她身上,身体立时动弹不得。 洛仙赶忙潜运功力,想要挣脱,竟然发现无法催动魔法。 青依急道:“无神,快救少宫主。” 夏无神点了点头,将断剑扬起,剑奴同时挥舞短刀,正想救她,却听赢勾叫道:剑奴,不要动手,且听我一言!” 他一面说,一面移形换位,人已经来到剑奴面前,将他与洛仙隔离开来,道,“这神珠乃是昊天赐予你们灵族的无上至宝,绝无可能对你们灵族产生伤害,此时它发生这般变化,必有其道理。我们何不稍等片刻,倘所洛仙公主当真遇到危险,凭我等几人,还怕不能救她?” 剑奴看了看神珠,又看了看洛仙,沉吟片刻,这才收起短刀,退至一旁。 夏无神见剑奴后退,也退了回来。 青依道:“赢勾先生,听你所说,这莫名其妙的珠子竟是传说中的昊天大神所赐?真是了不得啊!” 赢勾点点头,不在说话,只是全神贯注盯着神珠与洛仙。 此时,洛仙已经闭上双眼,瞧模样似乎神情舒畅,享受着什么。同时,神珠释放的尸气正不断涌进洛仙体内。 起初之时,只要尸气稍有削弱,神珠便会再次释放尸气用以替补。 如此这般,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神珠终于不再释放尸气,想是神珠的尸气已经释放完成。 不只是尸气,表示神珠本身的光芒,竟也仿佛传送给了洛仙,使她的身体开始散发金色光芒。 在尸气释放完成的同时,洛仙的身子已全然被一股金色光芒包裹。 洛仙才将尸气接收完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波动便以她为中心,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赢勾四人只觉身形趔趄不稳,蹭蹭蹭连着退出十几步,这才不至摔倒。 那气流方才消失,洛仙的身体随即腾空而起,徐徐飞向神珠。 洛仙飞升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毕竟在地底洞中,上下不过一丈有余,呼吸之间就已来到神珠跟前。 神珠随着洛仙的靠近,又渐渐开始散发出金色光芒,待她来到跟前之时,竟与洛仙身上的金色光芒融合成一块,如熊熊烈日,当空高照。 待洛仙的身体在半空中定住,神珠便随着她的身体旋转。 从下往上,自左至右,神珠每旋转一圈,光芒便减弱一分,直至旋转到头顶,光芒终于彻底消失殆尽。 神珠失去光芒,不再旋转,一下子飞入洛仙口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赢勾几人只看的膛目结舌,如痴如醉,如此神珠,竟就这样与洛仙融为一体,实在令人无法想象。 洛仙与神珠融合之后,似有意无意的睁开双眼。 赢勾三人向她瞧去,只见那双眼睛之中,仿佛流淌这一股金色液体,正不停地波动。直至她完全睁开双眼,那金色液体不断聚拢,渐而凝结成形。 青依此刻终于再也按耐不住,惊呼道:“无神,你们快看,金色眼瞳,竟然是金色眼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剑奴,你家少宫主就这样将昊天大神所赐的神珠吸收了,连眼睛都变成金色了!” 剑奴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别问我,我也是不明所以,我们灵族可从来没有出现金色眼瞳的族人!” 他指了指夏无神,道,“青依姑娘,你这伙伴眼睛不也是金色么,你怎的不如问他?” 青依一愣,随即恍然,道:“也是。无神,你晓得这是怎么回事么?” 夏无神沉声道:“我想洛仙公主的眼睛虽是金色,与我却是不同。我听师傅说,我的眼睛乃是天生,而洛仙公主乃是吸收神珠之后产生。” 夏无神话声未落,忽然便听轰地一声巨响,一阵尘埃飞扬,却是洛仙的身体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与其说掉落,倒不如说俯冲,毕竟这动静实在太大,饶是赢勾这等心思机敏之人,也是措手不及。 几人人赶忙涌了上去,待要看个究竟,听得“哎呀”一声呻吟,便见洛仙已然清醒过来,一面摸着脑袋,一面站了起来。 剑奴身形闪动,一下子便扑了过去,将洛仙扶了起来,道:“少主,你身子如何?” 洛仙此时头脑昏昏沉沉,站立未稳,伸手拍了拍剑奴肩膀,摇头道:“还好,并无大碍。” 夏无神几人此时也已来到。只听青依问道:“少宫主,你方才可是吓死我们哩!现今没事真好。”顿了一下,又小声道,“只是……只是可惜了那十二月花。” 洛仙摇头笑道:“青依,怎么会可惜了呢?也罢,此刻我便告诉了你。方才我们见到的七色花便是十二月花。当年神兽犼祸乱天地,与昊天争神,殃及灵族。昊天大神将犼击败之后,为补偿精灵族,遣神鸟衔果核掷于我父亲精灵王手中。我父亲接过果核,果核立时落地,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神珠现身,便是你先前所见的神珠。果核落地之后,凭借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而生出十二月花。这十二月花与神珠可谓一脉相承。此时神珠吸收了十二月花,又与我融为一体,也就是说我拥有了十二月花的力量。妹妹你这怪疾十二月花不能治便罢,若是能治,我保你身子无虞。” 听到这话,青依立时手舞足蹈,跳了起来,道:“啊呀,真是太好了,我的病终于能治了。谢谢少宫主,谢谢赢勾先生,谢谢剑奴。无神,你替我高兴么?” 赢勾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姑娘,谢我作甚,我可没有帮你什么忙。不过,公主能与神珠融合一体,真可谓莫大机缘。只怕用不了多少时日,灵族又将出现一位灵皇一般的人物了。” 说着,沉吟一下,道:“我有一事不解,还请公主解惑。方才之时,我们亲眼所见,十二月花周围有尸气围绕。待我靠近以后,初时只觉不断有尸气涌入我体内,使我神清气爽,于修为颇有裨益。哪知走得近了,却又莫名出现一股吸引之力,将我体内尸气吸引而出。据公主所说,这十二月花是昊天所赐,当非邪灵之物,怎么竟会出现这种情形?” 洛仙道:“赢勾先生所言,起初我也惑然难解。不过自神珠融入我体内之后,竟豁然开朗!赢勾先生你道这神珠是何物?” 赢勾摇了摇头。 洛仙又道,“我从来不敢想,这神珠竟是犼的内核,乃是当年昊天大神斩杀神兽所得!我言尽于此,赢勾先生乃是犼之后,自当明白我的言下之意!” 赢勾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十二月花会拥有比我更加纯正的尸气。” 夏无神道:“洛仙公主,如你所言,赢勾先生是犼之后,有此状况,乃属情理之中。可是,适才我摘取十二月花之时,也有相同感受,却是为何?” 赢勾先是一愣,继而面色陡变,张了张嘴巴,终于没有言语。 此时洞穴之中,黯淡无光,余人却并未见到他神色异常。 洛仙思虑一会,摇头道:“这个我却不知了。青依,你与剑奴可曾出现他们所说的现象?” 此时青依见缠绕自己多年的怪病终得治法,心中惊喜万分,一颗心活泼活泼的,哪里听懂他们话中含义,也不以为意,只是四面闲看,隐约中仿佛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 她听到声音,想起先前的毛僵,心中又不由得惴惴起来,道:“姐姐,你们听到没有,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她才说完,剑奴也立时回过神来,一脸的惶恐不安,看向洛仙。 呼吸之间,这轰隆隆的怪声音越来越大,正向青依几人靠拢过来。 此时,不只是青依与剑奴,洛仙几人也听到了声音。 剑奴出自黑暗之灵,对山川地理的各种自然现象了若指掌,一转念间,已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急道:“不好,这地底洞要坍塌了!” 赢勾听说地底洞即将崩塌,心中一惊,想这地底洞崩塌未必便能伤害到自己,洛仙公主方才得到神兽内核,修为增长,只怕也不逊色于自己。 剑奴虽是出自黑暗之灵,但这地底洞位处山洞之中,一旦坍塌,便是整座山压了下来,只怕难以幸免,更且不说青依、夏无神二人乃是凡人之躯。 青依急道:“无神,剑奴说的是真的么,这地底洞当真要崩塌了吗?” 夏无神叹道:“只怕正是如此。”见青依神色慌张,惊恐难安,将她拉到自己身旁,道:“青依姐姐,你且放心,有我在此,必不会让你有事!” 青依道:“无神,我并非担心自己。我死不足惜,只是我们相聚时日无多,还有……还有……” 未等她说完,洛仙已抢道:“青依,你且别慌,咱们还没到穷途末路呢。” 洛仙看向赢勾,道,“听这声音,乃是从山体深处传来,看来崩塌是从那边开始的,只是不知怎么会发生崩塌?既然崩塌从那边开始,咱们只许快些原路返回便可!” 她却不知,这地底洞所以一直巍然不塌,乃是有十二月花的灵气支撑。此时花朵陨落,灵气消失,地底洞失去支撑之力,自然崩塌。 赢勾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洛仙方才说完,那轰隆隆的声音陡然扩大,一下子钻进几人的耳朵。 这已经不是先前隐约听到可以比拟的了。声音夹杂着洞中产生的回声,直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 几人心中凛然,知道崩塌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只能赶快离开。 章节目录 第80章 洞穴陡崩塌 当下夏无神拉着青依便向洞口跑去,洛仙三人跟在后面也是快步奔跑。 这几人方才走了几十步,就被一阵灰尘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崩塌声吞噬而来,接着整个地底洞开始摇晃,洞壁也开始产生裂缝,不断有土块剥落,从身边落下。 几人赶在崩塌之前,都奋力狂奔起来。 这几人之中,本来属赢勾等三名男子体力最佳,只是剑奴伤后初愈,体力尚未恢复,反而落在最后。 果然没走多远,剑奴忽觉双腿一软,整个身子便向前去了过去。 他这一扑倒,却并未摔倒在地,只感觉装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之上,与此同时,一声惊呼传来过来。 原来本与他同时起步的赢勾、洛仙二人这时候已经来到最前,夏无神拉着青依紧随其后。剑奴这一下摔倒,阴错阳差之下,却是撞在前面的青依腿上。 青依本来就惶恐不安,此时被剑奴从后面撞到,一下子止不住身势,便向前栽了过去。这两人碰撞,先后摔倒,那惊呼声正是青依发出。 夏无神本来拉着青依极力奔跑,忽然只觉后面一沉,一股大力扯住了自己,亏得他反应迅速,强行扭动腰肢,带动全身转动,总算稳住身形,没有栽在地上。 他转过头,却没有见着青依与剑奴二人,心中一惊,再往地上看时,便见这二人扑在地上,洞壁不断有土块落在身上,急忙站不起来。 夏无神见形势危机,急中生智,大喝一声,道:“少宫主,接着青依!”手上用力,扯着青依抓住自己的手腕,使劲向前面抛了过去,跟着又弯下腰,抓住正在地上翻滚过来的剑奴,也抛向了洛仙。 她一面抛,一面喊道:“少宫主,还有一个!” 洛仙听到声音,也不转身,只把手向后扬起,果然便有一个极润滑的东西军落入手中,却是青依被夏无神抛将过来,身体直直前飞,脑袋撞到了洛仙的手上。 洛仙摸到头发,晓得是青依的脑袋,不敢用劲,只是轻轻往前面带过,跟着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上,借力使力,又将她向前面推了过去。 不过这一下与之前夏无神抛过来完全不同,夏无神抛过来之时,乃是千钧一发之际,力道已然使得足。 青依被洛仙使巧劲推向前面,果然安然落地,生死轮回之间,人竟然一下子懵懂站立在哪里,忽然便只觉肩膀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阵剧痛传了过来,整个人又向前扑了过去。 便在这时,一只手豁然搭在自己的腰上,将自己紧紧楼主,跟着向前倾斜的身体又奇迹一般的稳住了。 青依转过头,看到洛仙一手搂着自己,一手抓住剑奴的肩膀迅速向前奔跑过去。 直至此时,青依才回过神来,心中方才恍然大悟。原 来方才洛仙将青依接住,并向前推去的同时,洛仙又将剑奴抛了过来。 饶是赢勾反应如何机敏迅捷,一下子也都是措手不及,迅速伸过去的双手,竟然没有抓住剑奴。剑奴就这样直直飞向前面,撞在了青依的肩膀上。 这一切只在电闪石光之间,亏得洛仙久经战阵,临危不乱,两个大步跨前,赶在青依将要摔倒之时将她拉住,同时抓住了剑奴的肩膀,使得二人没有摔倒。 洛仙才将青依与剑奴接住,忽然便有一阵劲风自头话。 未过多久,果然便听轰地一声巨响,先是有无数碎石飞出,跟着一道乳白色光芒闪烁。 再看时,就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眼中,正是方才因为救人而被困于洞中的洛仙。 原来在洞中之时,洛仙见夏无神凭借灵剑之利,竟后来居上,奔到自己前面,又见崩塌之势已然来到,当下来不及多想,将青依、剑奴二人向前抛给夏无神。 她将人抛开之时,崩塌已经来临,情急之下,双脚在地上一蹬,想要向前跳去,躲过崩塌。 哪知她竟低估了这崩塌之势,正在她身体方才腾空,离开地面,几块崩塌带动的石块恰巧掉落下来,击在她的背上。 本来跳跃的身体,倏忽之间,又摔落在地上。洛仙只觉背部一阵剧痛,整个人随即摔在地上。 如此生死存亡之时,洛仙也只得抛开一切不顾,手臂上手臂上赶忙使力,朝前面翻滚过去。 须知道这崩塌之势,虽比不上山崩地裂,却无论如何也不是洛仙的翻滚动作能够躲避开来的。 她只觉不断有土块落在自己身上。身体越来越沉重,翻滚起来也越来越艰难,终于渐而翻滚不动,只得躺在地上,任凭土层崩塌下来了。 洛仙的身体逐渐被崩塌下来的山石覆盖,本想使用灵族法术逃出生天,转念又想,灵族法术一旦使将出来,自己固然得以保全,难免不会波及其他四人,赢勾倒也罢了,剑奴却只是一名普通黑暗之灵,青依、夏无神更是凡胎肉体,他们三人如何承受得了这山崩地裂之势。 念及至此,索性便不再挣扎,只是运用法术护住周身,只凭山石土块不断压在自己身上。 如此过了片刻,崩塌之声渐而远去,整个地底洞已经被塌陷的山石填充,一切都恢复平静。 章节目录 第81章 恍惚若梦里 洛仙又生恐这崩塌之势的停歇只是暂时的,又等了一盏茶功夫,确定崩塌完全停止,青依四人出了地底洞,这才施展法术。 她这法术与赢勾的怨力全然不同,只见一股乳白色的光芒以她的身体为中心,渐渐向四周扩散。光芒到处,所有山石皆化作齑粉。 洛仙的法术原本便不弱,乃是灵皇一脉传承的精绝功法,被誉为可消除一切的大净化术! 此刻又与神珠融合,法力作用在一堆死物之上,更可见是犀利霸道。 不过呼吸之间,洛仙周围已经出现一个前后一丈有余的封闭空间。 洛仙身体恢复自由,在周围探查一边,确定青依四人逃脱的方向之后,便不再有所保留,倾尽全部魔法施展出大净化术,向前走了过去。 她走到一半,便听到一阵嗡嗡声响。 这声音甚是模糊,再仔细听时,正是青依在出口处呼喊自己。顿觉心中一暖,暗道:“这青依姑娘,果是至情至性之人,不枉我一番辛苦。嗯,等我出去了,便尽快给她治好怪病,也让她早日脱离烦恼!” 洛仙凭借灵族最高超的法术大净化术,一路开山僻土,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出了地底洞。 她才走出来,眼前一黑,便便被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抱住,跟着一阵呜咽之声传了过来。 不言而喻,这个扑过来的人影便是青依。 她见洛仙终于安然无恙,走出地底洞,万分惊喜之下,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冲了上去,紧抱着洛仙,哭着道:“少宫主,方才……方才真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在外面,心里头就想着,这世上只有你与我无神是真心待我好的。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护着我,挡在我的前面。逃命的时候,你紧拉着我的手,怕我丢了。少宫主,你为甚么会对我这么好?”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洛仙看到青依这幅模样,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傻丫头,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损,一点事都没有。有什么好哭的?” 夏无神见洛仙脱险,青依也转忧为喜,凑了过来,笑道:“少宫主,你总算出来了。你若是再迟得片刻,这世上怕是再没有夏无神这一号人物了。” 洛仙微觉一愣,待见到夏无神衣服上的齿痕,立时便回过神来,不禁失声大笑。 青依偎在洛仙怀中,瞥了夏无神一眼,见到他身上的齿痕,又想起方才之事,不禁面上一红,低声道:“讨厌,你堂堂男子汉,给我一个弱女子咬几下,还好意思诉苦。” 夏无神笑道:“咦,青依姐姐你可不是弱女子,比伸手我还未必及得上你哩!” 青依跺了跺脚,嗔道:“你……你……你不是好人?” 没等夏无神说话,赢勾已然笑道:“夏兄,这个你却有所不知。所谓堂堂男子汉,就是要让人家咬的嘛。”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青依白了他一眼,道:“赢勾先生,我原以为似你这等大人物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哼,原来也与市井无赖一样,都不是好人。” 剑奴见洛仙终于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也早落了下来,此时见青依窘迫,心情不由得大好,也凑了过来,道:“青依姑娘,你这话可就说错了,赢勾先生本就不是人,何来好人坏人之分?” 赢勾微微一愣,暗自沉吟:“他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青依指着剑奴,道:“你……你……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专门欺负我这么一个纯真善良,不通世事的小姑娘。” 洛仙与赢勾对望一眼,都莞尔失笑。 青依道:“你们还笑,有甚么好笑的?少宫主,怎么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瞎胡闹?” 说话之间,天色已晚。 几人商议才脱了险境,惊魂甫定,也不着急赶路,决定原地休整一晚。 洛仙三人不比赢勾,都需要进食,尤其是青依,肚子早饿了。 亏得剑奴出身黑暗之灵,对这种丛林地理甚是熟悉,早不知从哪里摘了许多野果。 洛仙与剑奴出身灵族,原可凭借法术吸收自然之力,用以维持身体所需。但此时出门在外,又着急赶路,比之修炼之时身体所需多达百倍,单纯吸收自然之力已经不能满足身体需求。 几人吃过野果,闲来无事,剑奴生了一堆火,便坐在一起聊天。 赢勾想起从灵族古城出来之时所骑的独角兽,道:“公主,怎的不见了那三头独角兽,你将它们如何处置了?” 洛仙笑道:“独角兽认主,迷雾鬼林又人烟难至,更兼有各种机关消息,寻常人物寸步难行,更且不说独角兽了。想来它们在溶洞洞口久等不到我们,已经回了古城。” 青依叹道:“唉,那独角兽果然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十分美丽,让人见之心喜。我若能有一头,不知该有多好。” 洛仙摇了摇头,暗暗好笑:“这小姑娘,想找我要独角兽,却又不敢开口,只在这里旁敲侧击。”道:“青依若是喜欢,我便送你一头,他日闲暇,你跟我回古城取走便是。” 青依听得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抱着洛仙胳膊,直谢个不停。 几人吃饱喝足,准备休息之时,天已经入夜。 剑奴说山上飞禽走兽甚多,夜晚睡觉不安全,火堆可以驱赶猛兽,又捡了许多柴禾。 赢勾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想到这一路走来,不过数月时日,已可谓艰难险阻,实在无法安心睡眠,便让他们三人先睡,自己负责守夜。 过了一阵,赢勾见三人都已睡着,找了颗树木,靠着坐了下来。 夜晚的东方全不像其他地方的山野,静的出奇,万物一片死寂,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便是天空都没有生气,没有月光挥洒,也没有群星闪烁,浮云也都沉寂不动。 赢勾坐了一会,竟开始昏昏欲睡。眼皮跟着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跳动,然后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合在了一起! 赢勾心中凛然,忽觉不对,自己怎么会如此疲倦,很少会有这样的睡欲。 他使劲地想睁开眼睛,全身却仿佛被什么捆绑住一样,如何也动不了,心中更是惊悚:“情况不对,必是哪里出了问题!莫非是体内够的残魂又要反扑?” 想到此处,顿时意识到洛仙三人正在休息,全无防备,必然会有危险。 赢勾心中不禁着急起来,不得不用尽全身气力催动尸气。只听他狂啸一声,尸气如海浪般奔涌而出。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身体终于恢复动作,赶忙睁开眼睛,却见洛仙三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的望着他。 赢勾猛地看到他们,也是一愣。 青依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赢勾先生,你在干嘛呢?” 赢勾此时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摇了摇头。 青依见他摇头,打趣道:“赢勾先生,原来没事啊!我还以为又有什么厉害的邪灵来了哩!我说你这人也真是,是不是太清闲了些,没事自己和自己变僵尸玩呢!” 剑奴听了青依的话,严肃的脸上竟然也闪现出一丝笑意。 洛仙白了青依一眼,道:“既然没事,你们两个继续休息吧!赢勾先生,这些时日奔波劳碌,想来也很疲倦,不如休息一下,换我来守夜。” 赢勾摇头道:“不用了,还是我来守夜。对了,你们怎么醒来了?” 洛仙一愣,道:“难道你竟不知是怎么回事?”见赢勾摇头,心中更是讶然,道,“起初我听到有响动,也没有在意,心想有你在此,大抵不会有事。可这响动声越来越大,其中还夹杂着很重的喘气声,我以为你出事了,就起来看看。这时候他们也都先后起来,想是也听到了响动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真的都不知?” 赢勾闻言,也是一脸迷茫,道:“我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只感觉昏昏欲睡,想尽力让自己清醒,可是又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然后就用力挣脱,最后只能释放尸气才得以挣脱。等我挣脱以后,刚睁开眼睛,便见着你们了。” 洛仙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道:“怎么会如此怪异?这中间定然着存在什么问题。” 赢勾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觉头脑发昏,看东西也恍惚一下,变得模糊起来。 他闭上眼睛,使劲摇摆一下脑袋,再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 赢勾捏了捏眉心,寻着洛仙的声音,朝她看去,却见到两个身影仿佛在分离开来! 洛仙见他神色不对,伸手拉了拉他的肩膀,见他没有反应,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赢勾先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赢勾尽量使自己看的分明,却仍然好似看到有几只手在面前摇晃,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被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压着一样,身体都快顶不起来了!而且眼睛也迷糊起来,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不管看什么东西,都有几个影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洛仙道:“是不是最近压力过大,精神绷得太紧,我给你揉一揉罢!” 她说着,摆动一下身子,坐在了赢勾旁边,刚伸出手按住她太阳穴,便忽然一下叫了起来,道,“那是不是有个人影啊?” 赢勾闻言,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见着,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不知何故,赢勾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道:“什么人影,在哪里?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洛仙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道:“就是这里,方才分明是有个影子,可是一眨眼睛,又什么都没有了。难道是我看错了?没道理啊!不过,说是人影,却又有点不像。我看到有个东西在后面晃来晃去,好像是它的尾巴什么的……” 赢勾见洛仙心中紧张,便打趣道:“是不是有野人啊!它见这里有这么大个美女,细皮嫩肉的,就想把她捉了回去,做下酒菜!” 洛仙在他胳膊用力拧了一下,哼了一声,道:“你吓不到我,这片地界我比你熟,从未听说过有野人。再说了,我出身灵族,更贵为灵族公主,有常人无可匹敌的法术,妖魔鬼怪我尚且不惧,更别说什么野人了!” 话虽如此说,心中却仍不禁惴惴不安,身体下意识朝赢勾靠了靠。 赢勾被洛仙拧了一下,浑身一震,神智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转过头朝洛仙看过去,忽然便见犼的残魂正坐在自己身旁! 只见那残魂死盯着自己,空洞洞的眼睛中杀气弥漫,嘴角还挂着一起阴沉的冷笑。 赢勾心中霍然一惊,赶忙退开几步,将尸气释放出来,全神戒备,道:“你这鬼魅之物,是如何从我体内出来的?洛仙公主呢?是不是给你捉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残魂朝着前面走了两步,冷笑一下,嘴唇动了动,却全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赢勾紧盯着残魂,生怕他会有什么动作,心中却想着:“须趁它还没有出手,就先发制人捉住了它,才能问出洛仙公主的下落。不然等他逃脱了,再想捉住它,可就难如登天了。” 赢勾心中正计较着,残魂又朝着他走近了两步,全然没有出手的意思。 赢勾再也按耐不住,大呼一声,尸气释放出来,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二人团团围住。 赢勾知道残魂的厉害之处,是以先用尸气将二人围住,以防它逃脱,跟着大喝一声,便冲了上去。 他这一出手,便使出了毕生所学。此番他全力出手,攻击之处全是残魂要害,本以为会是一场苦战,却哪知残魂面对着自己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却并不还手,只是一味的躲闪。 须知道赢勾行武出身,身手干净利落,没那许多花样,在对手攻击之时,往往格挡与反击同时进行,甚至于不加格挡而直接凭借快速有力的进攻压制对手,从而先发制人。 章节目录 第82章 暗夜异事生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击,且不说犼的残魂并不精于武学,便是剑奴这等身手高强之辈,也不能做到一味躲闪。 终于只听啪的一声,残魂已经与赢勾拳脚相交,正面战斗起来。 赢勾虽与残魂交过手,却并不在拳脚之上。此时交手,不觉惕然心惊:“谁说这厮不擅长拳脚功夫,看它的身手,只在剑奴之上。” 赢勾想到这里,知道如果不趁现在捉住他,以后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精神更是一震,连续踢出几个侧空踢。 这几个连环踢腿有个奥妙之处,说是连环踢腿,实际却是三次转身踢脚,他每一次转身所踢的角度都不同,那一条腿能够踢到一半,然后再才决定该向高处或低处出击,真快如闪电。 尤其它还分为直踢、侧踢,后摆腿等三种脚法,让人全料不到他会从何处踢来,令人防不胜防。 果然不出自所料,残魂躲得了一次,却没躲得过两次,终于被赢勾一脚踢在肩膀之上,吐了口血,摔倒在地。 它这下摔倒,却没有止住身形,连滚带翻,直撞在树上,又吐了一口鲜血。 赢勾正要趁胜追击,却见残魂双手合十,口中叽里咕噜念了一通。 他见残魂举止怪异,心中不觉疑惑:“这不是洛仙公主的大束缚术么,怎地它也会?” 他这念头还未转完,就就感觉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动弹不得。 他顿时幡然醒悟:“这确然是洛仙公主的大束缚术!”心中吃了一惊,知道若不赶紧挣脱,就会为它所擒。 这时候,剑奴几人听到响动,也都跑了出来。 赢勾见他们过来,大声喊道:“剑奴,快过来帮忙!洛仙公主被残魂抓住,藏了起来。我们合力擒住他,逼它说出公主下落!” 他二人竟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径直来到残魂身旁,把它扶了起来。 赢勾此时不仅诧异万分,一颗心更是沉到了海底:“怎么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原来他们早就投靠了犼,指不定洛仙公主被擒,便是他们里应外合,一起所为。只是剑奴追随洛仙公主数百年,怎么也会这样。也罢,待我先擒住他们,再做道理。” 他仰天狂啸一声,全身尸气肆意散发出来。只听嘭的一声,他终于挣脱了束缚。 赢勾久经战阵,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正打算向残魂扑过去。 剑奴已经挺刀向前,朝他攻了过来。 青依也不甘落后,跟着剑奴后面,一个侧踢腿,也踢了过来。 赢勾本不想伤害他们,可是洛仙现在生死不明,只能先打退他们,捉住残魂,再做打算。 在此之前,青依从来都表现柔弱,并未出手。 此刻见她身手,果然不同寻常。方才的侧踢腿倒没什么,靠近赢勾之后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双拳头同时攻击一点,直逼得赢勾不敢正面招架。 夏无神原本于一旁照看洛仙,此时见青依身手了得,不禁赞叹,道:“不愧是青依姐姐,这般功夫,非我所能及!” 剑奴原本抢在前头,此时见青依强攻,竟横刀退至一旁,作壁上观。 赢勾所修拳法的最大优势,是以最短的出拳距离和最快的时间进行防守反击、直接反击、防御和攻截的拳道实战与搏击。 这方面与青依的拳法颇有几分相似。 与赢勾不同的是,青依没有严格套路,更加注重出拳踢腿的力量和速度,是讲究伤敌致残的霸道拳法。 她的拳法施展出来,每招每式,大开大合,拳风带动空气流动,气势着实逼人。 这一场战斗,直打的赢勾凛然心惊:“看不出这小小丫头,身手竟这般了得,只怕还在剑奴之上。” 岂不知剑奴吃惊更甚,他原以为青依纵是厉害,与自己不过在伯仲之间,此时见到青依与赢勾对战,心中只是骇然:“真想不到这小姑娘的武学造诣,竟然到了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第一流武学境地。到了她这步田地,胜我是绰绰有余。” 剑奴却是不知,青依倒并非让他。在此之前,青依的武学造诣确实并未臻此境。 只是青依骨子里天生有股不认输的刚性,这种刚性使得她面临的环境越是艰难,自身的潜力便被激发的越是强大。 此刻青依与赢勾全力相搏,赢勾何等样人,那是久经战阵,杀人如草芥的绝的。难道你忘了他方才凶巴巴的模样了么,凶神恶煞似的,太可怕了。” 剑奴嘴角一个抽搐,暗道:“这小姑娘也真是能说会道!话说她哪有感觉到可怕,我看最兴奋的便是她了。” 洛仙道:“这事很有些蹊跷,我相信赢勾先生不至说谎,他定是将我认做残魂才会如此。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竟忽然这样。赢勾先生,你当时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赢勾想了一下,道:“我隐约记得当时脑袋恍惚了一下,然后就有点发昏,看东西也很模糊,好像有两个影子,渐渐的便看不清楚了。我用力地眨眼睛,想看得清楚一点,结果就看到残魂了。我想我看到的残魂,大概便是你罢!” 洛仙点头道:“我记得你当时脸色很难看,很不舒服的样子。就在那时,我好像看到有个什么影子晃了一下,我还跟你说了哩,可是你却好像没有听到。” 青依听洛仙说看到一个影子,奇道:“少宫主,什么影子,是人的影子吗?” 洛仙摇头道:“不像是人。看它的样子,四脚站立,好像还长着有一根很长的尾巴,朝天矗立,应该是只动物。不过是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只是不经意间余光扫射到,再去看时,却又不见了! 夏无神忽的说道:“少宫主这么一说,我也难受看见哩!当时我好像见着有两个绿色东西在闪烁,现在想起,应该便是那东西的眼睛了!” 章节目录 第83章 狐借野狼势 洛仙闻言,看向剑奴,道:“剑奴,你对迷雾鬼林颇为熟悉,能不能想到是什么东西?” 剑奴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许多动物的眼睛都有特殊晶点,能聚集微弱光线,再集合反射,等到了夜间都会闪烁发光。我们丛林密集,很多眼睛会发光的大型动物,譬如老虎、豹子之类不在少数,一般狐狸这种小型动物尤其多,狐狸的眼睛到了夜间也会闪烁发光。” 剑奴说到这里,青依蓦然惊呼道:“啊!你说狐狸!剑奴,你说狐狸!” 剑奴愣了一下,奇道:“青依姑娘,莫非有什么问题么?” 青依看了夏无神一眼,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夏无神沉吟半响,从行囊拿出一只狐狸,正是慕容嫣然本体,道:“青依说的便是她!”当下便将与洛仙分别之后,误入鬼姑神洞穴,遭遇恶灵只是我一一说了。 几人闻言,俱各愣住。 青依道:“咱们本来打算用神珠来救慕容妹子的性命,岂不料神珠竟被少宫主所融。定是妹子眼见魂飞魄散,没得救了,现在回来找咱们报仇来啦!” 洛仙摇头道:“慕容妹子天性敦厚,秉性善良,我与她虽相识未久,却是一见如故,情同姐妹……” 话未说完,忽然便有一阵冷风袭来,直冻得人浑身哆嗦。 青依打了个冷颤,又看了几人一眼,道:“算了,咱们还是不说了,别没把你们吓到,我自己却吓得没了半条命。” 洛仙忽然神情严肃,看向风向处,道:“这风有问题!”见众人愣住,又道,“这风来的怪异,事先没有半分征兆,更可疑的是,这风中还夹杂着一股狐骚味!” 听洛仙这么一说,赢勾也觉得不对,正要问洛仙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感觉全身酸软无力,接着便见到剑奴倒在了地上。 青依本来全神贯注与洛仙说话,忽见剑奴倒在自己身旁,吃了一惊,道:“哎呀!少宫主,他怎么了?” 夏无神道:“他已昏迷了过去,少宫主,这是怎么回事?” 洛仙道:“照现在情形看,我们推测的果然没错,这里一直都有邪灵窥视!青依,你们有没有事?” 赢勾摇头道:“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倒是没有要昏迷的迹象。” 说着,尝试这活动身体,却怎么也无法动弹,又苦笑道,:“看来不只是酸软无力,此刻我已是动不得了。” 此时,夏无神身形颤动,也摇晃起来,吃力道:“青依,快扶我坐下!” 洛仙二人忙将他门扶起来靠在树,道:“看来我们是中了邪灵的妖术了!剑奴已经昏迷,你门也差不多,只有我和青依没事,看来这个术只对男人有作用!从刚才的股骚味判断,可能这里还潜藏的有一只狐狸精!” 青依一听到狐狸精,顿时兴奋起来,全然忘记情况危机,道:“少宫主,你说这里有狐狸精,知不知道在哪里?我常听人说狐狸精,都说我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我见过慕容妹子,长得也并不十分出众。咱们能不能找到那狐狸精,它与慕容妹子是同类,咱们便可以问一问它,可有办法救活慕容妹子!” 洛仙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都可修炼得道,只是狐狸天性聪慧狡黠且性野,不能安分锻造,故而常走捷径。狐狸精擅长蛊惑人心,精通幻术。狐狸精的幻术不同于一般幻术,它们以媚术为根本,所以一般男人被迷惑者居多。” 青依哼了一声,道:“所以人们才常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无神啊,你们男人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看到美貌女子,就没了神,魂也让人家勾走了。” 正说话间,四周忽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叫声! 那叫声起初是嗷嗷的声音,气力未竭,声音忽然一变,仿佛便有一只狼在哀嚎。不过片刻功夫,就不断有相同的狼嚎声加入阵营。 洛仙听到声音,面色陡变,道:“不好,我们遇见狼群了,而且正在朝我们这边聚集。” 话声未落,青依惊呼一声,道:“哎呀,少宫主,你快看那边。不对,不对,这边也有,前后左右都有,好多一闪一闪的绿色东西,那是什么?大晚上的,太磕碜人了。” 洛仙将剑奴的短刀递给青依,道:“你看到的是狼的眼睛!狐狸精果然狡猾,它估计不是我们的对手,便学狼叫,把这四周围的狼群都引了过来。” 见青依一脸惊愕,道,“起初我们听到的嗷嗷叫声,便是狐狸发出来的。狐狸大都有一种天赋,将其他动物的叫声学的惟妙惟肖!狼群就是被狐狸刚刚的叫声吸引过来的。” 说话之间,狼群越聚越多,已经把洛仙几人围在中间。 那一双双绿色的眼睛之中,充斥着贪婪,写满了欲望,直盯着几人,仿佛已经在开始筹划等下要先吃掉什么地方! 狼群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只是紧紧盯着他们几人,并不扑上来,还不时发出几声惨烈的哀嚎。 青依也意识到情况紧急,紧紧握着短刀,轻声问道:“少宫主,他们怎么不进攻,难道这些狼还有首领,还须首领下令不成?” 洛仙点头道:“正是如此。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些狼,咱们东方多原始森林,林中有各种兽类,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些狼能够存活下来,必然是有它们的生存法则。” 青依不禁咋舌,嘟着嘴道:“这些畜生还真不简单!” 便在这时,只听一声急促的嚎叫声响起。 夏无神几人认得这声音,正是洛仙所说的狐狸发出来的,看来这只狐狸现在俨然已是这些狼群首领了。 嚎叫声刚响,便有几只狼冲向洛仙。 青依短刀一扬,也想冲上去,洛仙急道:“青依,你不要过来,你看好他们就行了!”话未说完,那几只狼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前。 她见野狼扑来,摩拳擦掌,也迎了上去。 此刻洛仙全力与狼群相搏,只见她身形轻灵,倏来倏往,出手极是诡奇,与青依走的路子截然不同。 青依的拳法易学难精,宜持之以恒,长久专修。洛仙的拳法却很是难学。 使这种拳法的人,必须精通医道,了解人体各个穴道,还对身体的韧性要求非常高,故而一般都会软骨功,或者缩骨功之类的功夫。 从攻击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来说,青依的拳法主要表现在外伤,使人皮开肉绽、骨骼断裂。 洛仙的功夫则主要体现在内脏,使人五脏衰竭、伤筋断脉。 洛仙的拳法灵活多变,相比青依,体力消耗甚少,正适合现在与狼群搏斗。 只见她一脚一个,几乎没有落空,每一脚都踢中野狼的肚子。 没几下功夫,便有几只狼晕死过去,冲过来还没有躺下的也都一步一摔,慢慢爬回了狼群。 狼群的第一波攻击方才退下,那个嚎叫声又响了起来! 立时又有几只狼从狼群中冲了过来,这次的数量比之第一波却又多了几只。 这些狼哪里是洛仙的敌手,但见她她左踢右踹,只有几下功夫,冲过来的野狼又是死的死、伤的伤。 青依于一旁看到精彩处,不禁拍手叫好,道:“少宫主好厉害,真是不一般的厉害!” 夏无神、赢勾二人也看的凛然心惊,暗道:“我向来只知洛仙公主法术精绝,不想身手也这般了得。” 此时的狼群还没有退下去,那嚎叫声已经响了起来,紧跟着所有野狼都嚎叫起来。 声音未歇,又有一群野狼扑向洛仙。 这次的狼群的数量已经不是前两次可以比拟的了,随便一眼都有一二十头!而且只要有被洛仙踢倒的,就不断有后续的狼替补上来。 青依几人在一旁看着心中打鼓,她几次三番想冲上前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 她知道只要此时上去,立刻便会被狼群困住,再想脱身就不可能了,那样夏无神三人就只能任狼宰割了。 夏无神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洛仙和野狼搏斗,忽然便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住了自己的腿,把他往树后面拖。 他回过头去,立时便发现有三四只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他身边,其中就有一只已经咬住他的小腿,正往树后面拖。 慌乱之中,夏无神无法运功,只得用尽力气,胡劈乱砍。围过来的野狼吃痛,放开了他,又朝着赢勾撕咬起来。 夏无神刚想叫青依,就发现正咬着赢勾的那只野狼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几下,再不动弹了。 围过来的这几只野狼,见同伴死了,便有一只又跑了过来,咬住赢勾的胳膊。 这次赢勾人还没有被野狼拖动,竟又见着这只野狼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余下的几只狼见之前两只野狼莫名其妙就死了,居然都不气衰,反而全部扑了过来,或咬住他的腿,或咬住他的胳膊,奋力拉着他退向狼群。 此时,青依听到身后有响动,方才发现竟有几只狼从后面偷袭过来! 她见到赢勾被几只野狼拖着退向狼群,正想过来救他,就已经见到本来咬着赢勾的那几只狼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青依走了过来,把赢勾拖回了原地,奇道:“赢勾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狼怎么会死掉,难道你身上还有陷阱不成?” 赢勾苦笑摇头,道:“你怎么竟然忘了,我出自僵尸一族,拥有对各种毒药有免疫能力,自然周身是毒了。那些狼咬着我,我的血液顺着它们的嘴巴流入体内,自然将它们毒死啦!”说着,两人看向洛仙那边。 洛仙遭遇狼群围攻,双方殊死相搏,地上已遍布狼的尸体,从尸体流出来的血液更是挑起了狼嗜血的天性。 只见狼群的眼神已经不是先前那种嗜血的贪婪了,而是一种要把任何活物撕碎的冲动。 此时的狼群也已经不需要等待命令,开始自动自发的攻击起来。 青依看着这群野狼,心中不禁惴惴起来,不自觉的靠向了夏无神。只是她却忘了,此时夏无神动弹不得,只怕是一只狼崽子也对付不了。 洛仙也知道现在情况越来越危急,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全力进攻。 狼群在洛仙的全力攻击之下似乎显得不堪一击,可是越来越多的狼群聚集,便是洛仙也不会有如此好的体力,更何况一不留神,被野狼咬住,便性命堪忧了。 青依不时担心的看着场上,喃喃道:“无神,现在如何是好,狼群的数量越来越多了,少宫主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啊!” 三人正替洛仙担心,却见洛仙大喝一声,将迎面扑来的两只野狼踢向半空,跟着一个纵跃,借那两只野狼的身体为跳板,跳到了她左前方大概而是七八丈处。 这三人见着洛仙忽然的举动,都吃了一惊。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洛仙便已经落在了一颗树叉之上,人尚未站定,一道乳白色光芒飘然而出,飞向旁边的灌木丛中,正是洛仙的大净化术。 紧跟着便是一声哀嚎,一只银白色毛皮的狐狸从灌木丛中翻滚出来! 那只银白色狐狸果然非同一般! 只见它刚从灌木丛中翻滚出来,马上端坐在哪里,尾巴高高翘起,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 狼群本来是围着赢勾几人,见到一只银狐从灌木丛中出来,立刻意识到受到欺骗,俱都转移目标,围向那只银狐。本来在夏无神三人身后的野狼,这时也都悄然退去。 洛仙见形势急转直下,立刻几个纵跃,避开狼群,回到青依身边。 青依见洛仙终于全身而退,心中大喜,凑了过来,道:“少宫主,可担心死我了,你没事那真是太好了。这就是那只狐狸精吗?你看它银白色的皮毛,好漂亮啊!不过,狼群干嘛都围向它了,它们不是一起的么?” 洛仙神情严肃,摇了摇头,道:“它们可不是一路的!群狼是被那只银狐模仿狼王的叫声吸引而来,自始至终,狼群一直都以为是狼王在指挥它们。现在发现上当了,又死了那么多同族,自然要找它清算。看狼群的架势,与那银狐一战,是无法避免了。狼群如此维护狼王的尊严,看来狼群背后的狼王不简单啊!” 章节目录 第84章 狼王终现身 青依闻言,嘘了一口气,道:“这野狼还有狼王的么,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算了,不去管他了,反正只要它不来惹我们就行了。少宫主,现在应该没事了吧?这些狼都去找银狐的麻烦了。” 赢勾摇头道:“狼群发现上当,虽然暂时去找银狐的麻烦了。不过银狐虽然厉害,狼群却是势众,结果现在尚未可知。先不说银狐本来就是来找咱们麻烦的,只是我们方才就杀了不少狼,不管它们哪一方终于获胜,下一个目标便是我们。” 他见几人神色有异,又正色道,“大家可不要小瞧了狼群,先前它们是被银狐指挥,目的是咱们,所以攻击都未尽全力。现在情况不同,狼群持续战斗,已是饥渴难耐,现在又失去约束,一旦它们朝我们攻击,那必是全力一搏,死不罢休!” 夏无神沉声道:“青依姐姐,这银狐或许是慕容妹子的族人,咱们不可见死不救。” 洛仙点头道:“便是看在慕容妹子的面上,咱们也不能让银狐死在狼群之手。只是现在狼群势头正猛,咱们且先避其锋芒,亟待时机,再出手相助。” 青依听罢,忙提起短刀,全神戒备。 说话之间,狼群已将银狐团团围住。那银狐却似仿佛没有看到,依然神情高傲,直视着前方。 群狼见银狐如此模样,一时倒也不敢托大,只是死盯着它,却并不攻击。 青依纳闷道:“那些野狼想干嘛,难不成还要跟戏文里说故事那般,双方还派个先行官对骂一翻,然后在逐一对决不成。这群畜生,向来不是直接冲上去撕咬么?” 狼群倒似乎听懂了青依的话,果然便有几只狼双腿一蹬,张牙舞爪,飞身扑向银狐。 那银狐临危不惧,身后尾巴摇晃,暴长数尺,横扫过去。 接着便听几声惨叫,便见到那几只冲上前的狼俱都撞成一团,四肢绞缠,血肉横飞,落在了远处一颗大树之下。 群狼见冲上去这几只狼死状惨烈,都生了怯意,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恰在这时,一声狼嚎破天响起。这嚎叫声不比其他狼嚎,威势甚是茁壮。 群狼听见狼嚎,也跟着嚎叫起来,整个山林顿时被狼嚎声充塞。 狼嚎声刚停歇,便看到狼群耸动起来,纷纷涌向两侧,渐而分开成一个缺口。 洛仙见到狼群出现异动,赶忙对青依道:“青依,水袋中还有水么,快些将剑奴弄醒。” 又对夏无神、赢勾二人,道,“夏兄,赢勾先生,你们试着运功,看能不能活动。” 夏无神二人见她神情严肃,意识到情况的严重,立刻闭上眼睛,试着催动真元,连续尝试几次,却都好似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赢勾睁开眼睛,无奈地朝洛仙摇了摇头。 夏无神杵着诛神剑,缓缓站了起来,靠在树上,喘着粗气,惨笑道:“还是没法运功,只能靠着蛮力搏一搏啦!” 青依将水倒在剑奴面上,奇道:“少宫主,怎么回事,是马上要有大事发生了?” 洛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掏出金针,不断插在夏无神二人身上。 当此之时,狼群又开始嚎叫起来。 这次嚎叫声给人的感觉和先前的明显不一样,像是在列队欢迎,又像是烈士出征,给人一种悲壮的感觉。 洛仙听到狼嚎,愈发的急躁,见青依将水泼在剑奴身上,仍不见有反应,又将金针插在剑奴身上。 这时,狼嚎之声骤然停歇,整个山林一下子安静下来。这种宁静,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银狐似乎也受到这股氛围的影响,开始焦躁不安,正不断地摇摆尾巴。 忽然一声尖叫,响彻山林。 几人吃了一吓,心脏豁然收缩,狼群也是一阵骚动,不少狼扭动脑袋,朝他这边看来。 接着便听青依说道:“剑奴,你没长眼睛么,这么大活生生一个人,看不到啊?” 却是剑奴被洛仙金针渡穴,扎到痛处,昏迷之中,下意识一脚踢了出来,正踢在青依身上。 青依见剑奴醒来,正要骂他,忽然指着前方,道:“无神,你快来看,那不是溶洞中见到的哪知大狼么?” 夏无神循着青依所指,看了过去,果见一头大狼,甚是雄伟好大,极具气势,正是之前在溶洞之时,与老鬼同行的那只大狼。 洛仙见到它,叹道:“麻烦大了,狼王来了!真想不到,这狼王中竟是如此庞然大物!” 她见夏无神几人神情讶然,道,“这片山林最近灵族古城,又与楚国毗邻,从前虽也有狼,却并不甚多。后来不知道从何处来了这只狼王,山上的狼便多了起来。山上的狼结伴成群,以狼王为尊,出没于迷雾鬼林附近的各个山林,常有伤人事件发生,终于而成一害。这只狼王也不知道什么品种,异常凶猛强悍,便是大虫之类的猛兽见之也退避不及,在楚、古鱼两国就有很多与狼王相关的传说。我也曾有所听闻,只是不知这狼王竟这般壮硕!” 不知何故,自从狼王出现,赢勾便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尸气! 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遍地死狼,然而时间一久,赢勾便察觉到异样,这分明是只有僵尸才会发出的尸气。 狼王出现之后,似乎并未瞧见洛仙几人,只是淡淡瞥了银狐一眼,嚎叫起来,接着狼群也跟着嚎叫起来。 叫声未歇,狼群便发了疯似得冲向银狐。 银狐似乎早料到狼群会冲向它,只听它低吼一声,尾巴一个横扫,几只狼便撞成了一团,飞了起来。 银狐跟着四脚往地上一蹬,一个跳跃,跳到飞至半空的狼群尸体之上,借力使力,跟着跳出了狼群的包围。 再看银狐方才栖身之处,冲在前面的几只野狼由于冲劲太猛,来不及收势,都撞倒在地。 狼群见银狐跳出包围圈,马上又转身扑向银狐。 狼群虽然势众且威猛,又怎及得上银狐活泼灵动。只见银狐纵起跳跃,树上树下不断变换位置,狼群却始终耐它不何。 不止如此,因为野狼因为数量太多,地域狭隘,反而不断出现野狼互相碰撞摔倒的情况。 洛仙时刻紧盯银狐,忽然惊呼一声,急道:“不好!大家快些跳到树上,银狐不敌狼群势众,竟要祸水东引,将狼群吸引到我们这边了!剑奴,他们二人身体尚未恢复,你快将他抱上来。” 话未说完,拉着青依,便跳到树叉之上。 剑奴也不说话,将夏无神、赢勾二人一手一个,抓住肩膀,拉了起来。 恰于此时,便见银光一闪,银狐竟已来到剑奴三人人身边。 倘使平常之时,剑奴必能与洛仙同时跳到树上,只是他昏迷方醒,动作不免略有呆滞。 只是这一瞬间,狼群接踵而至。 剑奴见狼群到来,愈是焦急,赶忙将夏无神二人往树上扔了过去,自己跟在他后面便往上跳。 哪知剑奴情急之下用错力道,二人的身体飞到半空,又笔直落了下来,接连撞在剑奴身上,三人各自惨叫一声,竟一起摔在地上。 未等三人回过神来,已有一只野狼扑到面前。 剑奴本就摔得浑身疼痛,更被夏无神二人压在身下,急忙不能动弹,只能眼巴巴看着狼扑向自己。 适值此时,忽然一声嘶吼,三人人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蒙住了眼睛,跟着一股血腥之气一同阻塞住他们口鼻。 三人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得分明,原来是青依见情况紧急,将剑奴的短刀飞射而出,把那只狼钉死在地上,蒙住他们眼睛的正是死狼溅出的血液。 青依见三人终于不能上来,急骂一声:“瞎搞!”跳了下来,把他们一手一个直接丢到了树上,又拔出短刀,在地上使劲一按,借反弹之力,也跳了上来。 夏无神二人身体无法动弹,被青依丢得趴在树上,姿势甚是不雅,相视一眼,不禁哂笑。 夏无神趴在树上,往下看去,只见无数条狼疾驰而过,追着银狐而去。他见狼群渐而远去,正径自高兴,忽然想到怎么竟然没有见狼王踪影。 哪知他刚想到狼王,便察觉一股尸气逼近,而且愈来愈浓。 这时候,青依已经在树上坐好。 她见夏无神趴在树枝之上,摇摇欲坠,便把他扶了起来。 夏无神方才坐正,已然瞧见狼王。 那狼王在离他们几丈处站定,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望着几人。 其余几人也都已看见狼王,除了洛仙气定神闲,剑奴面无表情以外,青依早已摩拳擦掌,只等洛仙一声令下,便向狼王发起攻击了。 哪知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狼王发难,而洛仙竟也丝毫没有要攻击的意思。 青依终于等的不耐烦了,道:“少宫主,你看那狼王虎视眈眈的,凶巴巴的眼睛直盯着我们,实在太可恶了!” 洛仙道:“你个小姑娘,着什么急,方才倘使不是狼王,只怕我们要么与银狐,要么与狼群,都会是一场恶战。” 赢勾忽地说道:“公主,说出来怕你不信,我竟然从狼王身上感应到一股很强烈的尸气!这股尸气不是普通的尸气,而是我们僵尸特有的尸气。” 洛仙闻言,愣了一下,她知道赢勾不是乱说话的人,不确定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事情基本上就确切了。 青依听闻这话,也吃了一惊,道:“赢勾先生,你说狼王身上竟然会有僵尸的尸气,莫不是说狼王也是一只僵尸?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什么时候畜牲也能成为僵尸了?” 洛仙沉吟一下,道:“这个也不无可能!我听闻僵尸一族的那位真祖的坐骑火龙,相传便是一只僵尸。据说它每天都要吃几掉十只大型猛兽的血。不过这毕竟只是传说,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得而知。所以,狼王极有可能也是一只僵尸。” 话声未落,忽然一股尸气暴涨,弥漫四周,将洛仙四人团团困住。 青依悄然坐到洛仙身旁,怯道:“少宫主,现在怎么办?” 洛仙听出她话中怯意,不觉微微一愣,立时便反应过来。 须知青依虽然可以说的上是绝顶的武术高手,而且她的拳法也是越战越勇的霸道拳法,可是那都只是局限于战斗之中! 脱离了战斗的青依只是一个刚刚成人的少女,来到东方之前,僵尸都没有见过,此刻在双方的对峙之中,自然而然会被对方施展的气势威压。 换言之,倘使一开始狼王便发起攻击,青依或许反而不会害怕,甚至会越战越勇。 这也正是由于青依战斗经验不足所致,以至于在气势上已然输了一筹。 狼王嚎叫一声,双腿往后一蹬,便扑向了洛仙。 只见一道乌光闪烁,狼王身子已经来到洛仙面前,青依待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洛仙见狼王倏忽而至,也是一惊,身子从树上跳跃起来,一个侧空踢腿,踢向狼王。 狼王身在半空,见洛仙侧空踢腿来到,威势甚猛,知道不能硬挡,只能强行扭动身体,落在不远处,蓄势待发。 此时局势瞬息,洛仙万没想到狼王会朝自己发起攻击,而且是不留余地! 她见狼王被自己逼开,方才狼王的这一下进攻,让她意识到狼王的速度之快,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知道趁着它现在被自己逼开之际,倘使不能困住它,便非常棘手了。 洛仙大喝一声,道:“大束缚术!” 灵族法术施展开来,一道乳白色光芒自掌心奔涌而出,来到半空,化作无数绳索,向狼王席卷而去。 狼王速度本是极快,但洛仙的大束缚术正针对它施展,此时更是用上全力,强大何止倍徙。无数条白色绳索朝着狼王,铺天盖地而去。 狼王左冲右突,始终逃不脱大束缚术的范围。慌乱之中,嘶吼一声,身形暴涨,本就将近一人高的身形,此刻却已豁然增长到一丈有余。 硕大的体型仿佛巨人一般矗立在所有人面前,暗红色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章节目录 第85章 老鬼终败走 洛仙见狼王体型霍然变大,知道普通的大束缚术不再管用,赶忙双手合十,又是一个大束缚术施展出来。 这两次大束缚术前后施展,后面幻化出来的绳索拍打在前面的绳索之上,两个魔法力道相互挤压,排山倒海般涌了过去。 狼王只觉瞬气息窒滞,洛仙的法术如怒潮狂涌,浑不可当。周围更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困住了自己,使自己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洛仙跟在绳索之后,一面冲向狼王,一面第三次施展大束缚术。 这一次大束缚术施展出来,跟在前面两次之后,直接扑到狼王身上,普通一件外套,将它团团包裹住。 说时迟那时快,狼王方才被洛仙的大束缚术给束缚住,其人已经来到跟前。 洛仙以狼王后腿为支撑点,整个人跳跃到狼王面前,右腿侧空踢,踢在狼王头上,跟着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 洛仙虽然施展大束缚术在前,近身攻击在后,但她速度实在太快,侧空踢腿几乎与大束缚术同时作用在狼王身上。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直看得所有人咋舌不下。 青依几人此刻心中同时产生一个想法,洛仙已经不需要他们支援了,他们甚至希望这场战斗持久一点。 毕竟除了剑奴,夏无神三人从未见过洛仙真正展现近身搏斗的实力,这次可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赢勾不禁赞道:“果然不愧是灵族公主,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么?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和发挥,以及对对手状态的把握,无一不体现的淋漓精致!” 这时候,狼王被洛仙踢了一脚,倒在地上,身上各个关节都发出砰砰声响,一阵青烟从狼王身上冒了起来,接着便见狼王身形开始缩小。 约摸一盏茶功夫,已经缩小得与爆发之前一般模样了。 直到此时,场外几人才终于反应过来! 洛仙的大束缚术是用来束缚住狼王,让它不能轻易自动,后面接踵而至的侧空踢腿才真正是关键。 她早已经找到狼王的死穴,这一脚不止迅疾,力道也甚是威猛,作用在狼王死穴之上,直接便破了狼王法像。 可怜狼王实力方才爆发,厉害的招式还未施展出来,便已经被打回了原形。 狼王被打回原形,实力已然大减,心中怯意顿生,只能缓缓向后退去。 夏无神几人见狼王退后,没有再次发起攻击的倾向,终于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青依见洛仙双手按在腿上,斜睨着狼王,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知道她体力消耗严重,担心狼王暴起发难,赶忙过去为她护法,百忙之中赞道:“少宫主真是厉害!” 洛仙虽将狼王击退,体力消耗其实远比狼王严重,她方才连续使用三次大束缚术,功力还未恢复,就猛地使出如此高难度动作,身体难免不适应,更兼在此之前,便曾与赢勾生死相搏过一回,一直尚未恢复,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便在这时,林中忽然响起一阵狂傲的笑声,那声音阴沉沉的说道:“哈哈……哈哈……,我四处找你们不到,原来躲到了这里,你们可真能躲啊!真出乎我意料,不想灵族公主竟也在此,本事如此了得,连魔影狼王都败在你手下。要知道魔影狼王可不比一般,乃是出自僵尸一族,寻常言妖族都未必是它对手!” 这声音也不如何响亮,其中蕴含一股浓厚的冰冷凄凉之感,清清楚楚的传入洛仙几人耳中。 几人只觉浑身一颤,循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个人影从黑暗处走了过来。 青依眼尖,立时认出来人,脱口而出,道:“啊呀,这是……老鬼!” 洛仙才击退狼王,身体尚未恢复,老鬼陡然间出现在几人面前,都是心中一沉。 洛仙酥胸一挺,道:“你是何人?你胆量也忒大了些罢,咱们这些人,论功夫,论法术,都只在你之上,你一个人居然也敢找上门来!” 老鬼冷哼一声,道:“真不愧是灵族公主,说起大话来,面不红,气不喘。你当我果真此时方才来到么,早在你与赢勾那厮自相残杀之时,我已在左右窥视。你们这几人确实厉害,一个个功夫了得,法术也精深,只是如今伤的伤,虚的虚,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原本我只想杀了赢勾,不想得罪你们,但此时此地,人烟难至,我便是将你们一股脑全杀了,也是天不知,地不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赢勾道:“老鬼,我与你素不相识,哪里来有何仇怨,竟要置我于死地?” 老鬼看向赢勾,面上肌肉扭曲,神情狰狞,道:“我与你确实无甚仇怨,只是我却与你们僵尸一族不共戴天。你以为我愿意舍亲弃友,待在这迷雾鬼林之中,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畜生都不如的日子么!你看我如今这幅模样,终日饮血为生,全拜你们僵尸一族所赐。废话少说,拿命来罢!” 老鬼说完,双手一挥,一股浓烈的尸气立时弥散开来。跟在尸气后面,就是一阵扑哧扑哧的响声。 赢勾几人才听到响动声,就看到很大一团黑色物体,朝他们这飞了过来。 洛仙听到声音,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惊呼一声,道:“青依,小心戒备,千万别让那黑色的东西靠近。那是吸血蝙蝠,擅长吸食人血,又有剧毒,一旦被咬了,性命堪忧。” 关于吸血蝙蝠,赢勾倒是熟悉。 它们身体不大,没有外露的尾巴,毛色主要呈暗棕色。相貌看起来非常丑恶,一般在天黑之后才开始活动,主要靠吸食动物的血液为生,不同种类的吸血蝙蝠吸血对象也有所不同。 吸血蝙蝠大致上分为三种:普通吸血蝙蝠、白翼吸血蝙蝠和毛腿吸血蝙蝠。 在僵尸一族,通常只有纯种的飞僵能够召唤吸血蝙蝠。 所谓纯种僵尸,指的是与生俱来便是僵尸。倘使本来是人类,被僵尸咬了,中途而成僵尸的那种,不算纯种僵尸,便是修为到了第一代红色眼睛的地步,也无法召唤吸血蝙蝠。 不过,纯种僵尸之中,即便是召唤吸血蝙蝠,也只有到了蓝色眼睛的第四代飞僵才能召唤普通吸血蝙蝠,第三代黄色眼睛的可以召唤白翼吸血蝙蝠,第二代绿色眼睛的则召唤毛腿吸血蝙蝠。 老鬼既能召唤吸血蝙蝠,凭他第二代僵尸的修为,召唤出来的必然是最恶毒的毛腿吸血蝙蝠了。 赢勾见老鬼召唤出吸血蝙蝠,心中不禁纳闷:“从老鬼的言行判断,其实并非纯种僵尸,乃是半路出家,怎的他竟也可以召唤吸血蝙蝠!难怪他独自面对自己这五人,也是有恃无恐。” 正思虑间,吸血蝙蝠已来到眼前。 青依急道:“赢勾先生,这会儿该怎么办?我心神意乱,你快给出个主意罢。” 她一面说,一面双手抓住短刀,毫无章序的胡乱挥舞,有十几只飞在前面的吸血蝙蝠被她砍到,掉了下来。 赢勾一咬牙,沉着嗓子,道:“你让开些,莫现在我前面,我的身体已恢复了一些,这些蝙蝠交给我罢。” 青依闻言,收住短刀,便蹲了下来。 一股浓烈的尸气排山倒海般从头顶奔涌而过,挡在洛仙几人人面前,汇聚而成一道无形墙幕。 与此同时,三条乳白色光芒形成的绳索穿透过来,缠绕在赢勾几人人腰间,却是洛仙的大束缚术,将三人从树上拉了下来,来到洛仙身边。 赢勾从树上下来,身形方才站定,立时收回尸气,墙幕随后消失。 吸血蝙蝠见赢勾三人避开攻击,也不再持续进攻,只是停留在树枝上,倒挂了起来。 洛仙见赢勾释放尸气,编织墙幕,阻挡吸血蝙蝠,道:“赢勾先生,你身体恢复了么?” 赢勾缓缓站起身,喘了几口粗气,道:“时间过于紧迫,只回复两成的功力,不过对付吸血蝙蝠绰绰有余。” 洛仙道:“嗯,既然如此,老鬼由我来对付,吸血蝙蝠就交给了你罢。”说罢,双脚一蹬,人已冲向老鬼。 老鬼见到赢勾,神情兴奋,大喝一声,道:“不愧是昔年夏帝麾下,自愈能力果然厉害。”说罢,手掌动了几下。 原本挂在树上的吸血蝙蝠便分成两队,分左右攻向赢勾。 赢勾知道吸血蝙蝠的厉害,道:“青依,你持短刀护住剑奴他们,我将吸血蝙蝠引开。” 说罢,不等青依回答,就地来了个懒驴打滚,贴着地面向一旁滚去,避开了吸血蝙蝠的进攻。 哪知老鬼这一波攻击还未停歇,竟又召唤出一群吸血蝙蝠,分开三队,跟在先前两队后面,朝着赢勾飞来。 先前两对很在赢勾身后,汇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圈,渐渐将赢勾困在其中。 倘是平常之时,赢勾何惧它小小的吸血蝙蝠,但此时先后中了狐狸精的妖法,又与洛仙性命相搏,体力已消耗殆尽,已是强弩之末。 赢勾在吸血蝙蝠的包围圈中,慌忙跳蹿,不断嘶吼,尸气肆无忌惮的释放。 他久经沙场,看惯生死,本以为自己已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地。哪想到当真面临生死之时,仍不免心生留恋。 便在这时,一道耀眼的乳白色光芒豁然出现,接着便见到整个吸血蝙蝠群燃烧起来,然后不断有吸血蝙蝠燃烧着掉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鸣声。 赢勾一愣,转过头朝洛仙看去,却见她胸前一摊血渍,嘴角仍不断有鲜血流出,身体摇摇欲坠。 再看老鬼,整个人伏在地上,口中喘着不是,一双绿色的眼睛恶毒地盯着洛仙,道:“好,好,好!相必这就是灵族的大净化术了,果真名不虚传,我老鬼今日也算长了一回见识。” 青依见洛仙吐血,心中大急,赶忙跑了过来,扶住了她,道:“少宫主,你怎么样?” 洛仙摇了摇头,缓缓坐了下来。 方才洛仙本来正与老鬼交手,要看便要取胜,陡然间见到赢勾遇险,情急之下,强行催动大净化术。 她本来受伤未愈,方才又与狼王交手,功力、体力都消耗甚多,已无余力发动大净化术。 赢勾遇险,剑奴、夏无神受伤,青依不可兼顾,洛仙无奈之下,只得强行发动大净化术,这一下虽是功成得手,自身也遭到反噬,受了严重的内伤。 老鬼徐徐展开双翅,支撑在地,借力使自己站了起来,有气无力,道:“我本与僵尸一族不共戴天,欲以一人之力,报仇雪恨。现今看来,终是我自视甚高。也罢,也罢!狼王,咱们还是走吧!” 说罢,也不再看赢勾几人一眼。一人一狼,缓缓而去。 待老鬼走后,洛仙又喷出一口鲜血,瞥了赢勾一眼,见他无事,就地打坐。 青依见状,知道她在疗伤,不敢打扰,又见夏无神坐在地上,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无神,你强势如何?”说着,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之上,伸手搂在他的腰间,将他缓缓扶了起来。 夏无神体力虚脱,只恢复十之一二,才站立起来,便觉双腿一软,身子又倒了下来。 青依只觉肩膀一沉,赶忙侧身过来,正面抱住赢夏无神。 夏无神被青依正面紧抱,终于没有摔倒,胸膛被青依胸脯的柔软紧紧抵着,少女的气息让他不禁心神一荡。 青依抱着夏无神,感受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不禁想起客栈之时,二人水乳交融那一幕,登时面上一红,心跳顿时加速。 夏无神感觉到胸前的柔软急剧起伏,身体一僵,立时便有了反应,赶忙伸手搭在青依肩上,稳住身体,道:“少宫主怎么样了?” 青依红着脸,低声道:“少宫主正在疗伤。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说罢,又低下头,一手搭在赢勾腰间,扶着他缓缓来到剑奴身旁。 安顿好夏无神后,青依逃跑一般,来到洛仙身旁,为她护法,余光不时扫在夏无神身上。 过了一顿饭功夫,洛仙身体周围渐渐聚拢了一片淡淡的薄雾。 章节目录 第86章 此间事已了 夏无神看着雾中的洛仙,心中想起从前初去缥缈峰之时,只觉飘飘渺渺,遥不可及,心中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青依这时也看得痴了,叹息一声。暗道:“世人常用美若仙来赞美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天仙到底是怎么美法,没有谁能够知道。少宫主,或许天仙便是你这样的罢?” 又过了一会,几人惊奇的发现,天上不断有灵气汇聚下来,形成一道淡淡的白雾,在周围飘荡。 只是如此,也还无甚。毕竟洛仙出自灵族,能够聚集灵气,也在情理之中。 最让人觉得可畏可怖的是,地底的死气竟也不断汇聚过来! 死气不比灵气,且不说常人,便是许多得道修真者也无法发现,更别说聚集。 便是赢勾也觉骇然,倘使自己不是出自僵尸一族,也是无法识别。他心中一惊,道:“剑奴,这是怎么回事?” 剑奴摇了摇头,道:“我虽也能吸取自然之力,但要聚集如此纯净的灵气,却是不能。” 赢勾道:“我出身僵尸一族,不能吸收灵气,我给你们护法。你们几人快些打坐运功,这里的灵气对你们大有好处。” 青依几人闻言,点了点头,都开始打坐。 赢勾见他们入定,尝试吸收地底死气,却如水中捞月,竟不能吸收一分一毫,不觉暗自诧异:“从前在北方冥海之时,每日凭借地底死气,修为持续精进。这时怎么吸收不了,却是怪哉!” 这时候,周围灵气徐徐涌入,越聚越多。 头不合常理,莫非是哪里出了问题。” 剑奴神情严肃,道:“我未臻此境,也不知对与不对。按常理说,少主既已到了灵王的地步,只须法术恢复,便可苏醒,更不会翅膀消失。可是此时,少主分明到达此等地步,翅膀却再次消失,实在令人费解。” 他却不知,洛仙在死而复生之时,便已臻至灵王的境界,只是她并未显露而已。 此番洛仙身受重伤,凭借天地之气,原可再进一步,到达灵王巅峰的境界,只是她复活之时与外界魂魄结合,后来又融合神珠,已不在是纯粹的精灵,是以未能更上一层楼。 赢勾隐约感觉不对,暗想:“洛仙公主吸收天之灵气,也还罢了,怎么连地底死气也一起吸收?这个中奥秘,怕是与那神珠,亦或是十二月花莫大关联。” 不知不觉,已是半夜功夫。 洛仙身上白光覆盖六层,融合成一块,显得极为厚实,竟恍若实质。其余几人见此光景,都是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如此过了一夜,夏无神三人先后恢复功力。 青依性格好动,总是坐不住,东走西顾,好似对什么都充满兴致。 她见剑奴总板着张脸,话不投机,只是不停找夏无神说话。 此时,青依坐在夏无神身旁,双手托腮,看向赢勾,道:“赢勾先生,我听说僵尸都爱吃人血。我记得我幼小时候,学习武艺,常常受伤,受伤了就会流血,血就出来都一股子腥味,忒难闻了,你们怎么都爱吃那个,不怕腥么?” 赢勾叹道:“世人只知僵尸吃人血是常态,却从未想过个中缘由。其实僵尸与人一样,也需要补充营养,只不过人补充的是自身养分,而僵尸补充的是生命力。僵尸吃人血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嗜血,而是为了生存。因为他们需要人血中的生命力,等级越高,需要的生命力越高。这也是为什么像毛僵这些低等僵尸,不一定要吃人血,只吃像老鼠之类小动物的血液,也可以生存下来的原因。” 青依撇嘴道:“毛僵还是低等级僵尸么?怎么我和无神在地底洞遇见的那只,竟如此厉害!那你说做僵尸好一点,还是做人好一点?” 赢勾愣了一下,看向夏无神。 夏无神沉吟一会,便将二人初遇老鬼,自己地底洞中遇毛僵之事,一一说了。 赢勾闻言,苦笑道:“僵尸与人其实没有太大分别,许多僵尸也都是人变得,有的是死后变异,也有的是被咬。只是僵尸世界更加残酷,经常会出现僵尸吃僵尸的情况,所以只要有条件,他们都会选择修炼。” 青依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道:“赢勾先生,听说你是夏帝麾下大将,地位正在僵尸王之上,少宫主是灵族公主,你们两个谁更厉害?” 赢勾道:“洛仙公主法术精绝,武术高超,自然她更厉害。” 青依喜道:“我便知道少宫主很厉害的。”说着,忽又指着东方,拉着夏无神的胳膊,使劲摇晃,道:“无神,你看那边,好美丽的朝霞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朝霞呢!怎么东方的早霞都要好看些!” 夏无神循声望去,只见茫茫大地之上,东方的天空已经被一片殷红浸染,满天的红云肆意渲染着大地苍生。 清晨的太阳像个刚出门的新媳妇,羞答答地只露出了半个脸。太阳虽只露出半个脸,倾倒出来的光幕,却将整个东方变成了一个金色世界。 正在几人人欣赏晨景之时,忽听哐当一声响。 二人心中一惊,朝着声响出看了过去,便见原本包裹洛仙的白光碎裂一地。落在地上的白光,眨眼睛便消融干净。 洛仙缓缓正看眼睛,见青依几人都直盯着自己,愣了一下,道:“你们怎么了,看着我干嘛?” 青依一下扑了过去,紧紧搂着她胳膊,道:“少宫主,你没事了罢?我都担心死你了。” 洛仙拍拍她的肩膀,颇感安慰,道:“傻姑娘,你不看看我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事?” 赢勾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洛仙道:“昨日我强行施展大净化术,终于是受了内伤,便想打坐恢复。却那只之前与我融合的神珠突然爆发,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丹田横冲直闯,竟致无法自控。为了控制这股力量,我只能使用灵族秘法,吸取自然之力。” 赢勾见洛仙说到灵族秘法,不便再问,道:“公主,如今大家实力都已恢复,接下来作何打算?” 没等洛仙说话,青依已兴奋得跳了起来,道:“赢勾先生,你说的什么话,怎么叫作何打算。少宫主不是要给我治病么,当然是要去我姜国做客。赢勾先生,你与姐姐一起来罢。” 洛仙与赢勾对望一眼,无奈摇头,道:“你这小姑娘,净会异想天开。赢勾先生有要是在身,岂能多做耽搁。不如这样,等出了迷雾鬼林,我便给你治病。等你痊愈,我便令剑奴送你回家。” 青依双眼眨巴,可怜巴巴的看着洛仙,道:“少宫主,你不来我家吗?” 洛仙叹道:“哎,我算服了你了。也罢,我此番要去之处本就毗邻姜国,只是须得饶过古楚国,舍近求远,要有很多冤枉路,你小姑娘若不怕辛苦,我们便一路同行。” 青依闻言,欣喜万分,连声叫好。 赢勾奇道:“公主,既是要去到西方,为何偏饶过楚国?” 洛仙道:“僵尸一族群居姜、楚姜国边境,又以姜国为主,姜、楚两国积怨甚深。你僵尸一族的身份过于敏感,只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也想去黄泉见识一下,看看藏书之处,希望能看出一些端倪。” 赢勾闻言,点头称是,暗想:“洛仙公主这人心细如发,不可小觑。” 几人计议已定,又歇息一阵,分别吃了些野果,这才启程往西北方向而去。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中,才行了一百余里路,日过中天,已到了晌午。 洛仙与剑奴倒也无甚,他们久居山上,已习惯成自然。夏无神久历江湖,也惯于东奔西走。赢勾僵尸之身,体内尸气充沛,更不在话下。 青依却正值妙龄,虽武艺高强,身体却甚是孱弱,也从未在山中持续行走过如此长时间,早累得气喘吁吁,只是见洛仙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又不愿示弱于人,也只得勉力支撑。 又走了一阵,青依饥渴难耐,道:“无神,我实在走不动了,休息一下罢!” 夏无神见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禁莞尔,道:“也好,大家不如就在此地休息一阵。” 洛仙点了点头,道:“剑奴,你周围探查一番。”剑奴点了点头,走到一旁,进到林中去了。 青依却是双腿一软,再不顾什么形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洛仙见青依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禁好笑,道:“青依,前日我见你施展武艺,拳法甚是凌厉,走的是刚猛路子,是从何处学来?” 青依挠挠头,道:“少宫主,我这点微末道行,哪入得你的法眼,你就莫要取笑于我了。我从小好动,不喜欢针线女红这种细腻活,便央求我父王教我习武。父王拗不过我,将国内少有名气的武师都请了来。我使得这套拳法名为钢拳,并非他们传授,乃是我自己不断与他们学习、切磋,终于摸索出来。” 赢勾赞道:“青依姑娘天资聪颖,确非常人能及。我像你这般年纪时候,还只是夏帝麾下一名走卒。” 章节目录 第87章 怪树竟惧血 说话之时,剑奴走了过来,道:“少主,这附近方圆十里之地,我都看过,除了一棵树有点特异,其他没有异常。” 洛仙奇道:“那棵树有何特异之处?” 剑奴道:“那棵树有浓烈的血腥之气,又不似修炼成精!” 洛仙一愣,沉吟道:“如此怪异!也罢,我们去看上一看。” 青依凑了过来,道:“少宫主,左右无事,我随你一起去罢。” 当下几人随着剑奴来到一个大树之前。 只见那树甚是高大,树梢离地三丈有余,树干更是粗壮,一人双手合围怕都未必能够抱住。几人靠近才靠近树干,便有一阵浓烈的血腥之气传了过来。 洛仙道:“赢勾先生,你见识广博,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赢勾摇头道:“这并非血腥之气。乃是浓厚的腐朽之气。与亡灵散发出来的腐朽之气相似,甚至犹有过之!与之不同的是,亡灵散发的是怨气,这里散发的确实死气。” 洛仙奇道:“死气?” “死气便是死亡之气。”赢勾一面说,一面凑了过去,仔细查看,待看到树根处时,道,“正是这里,死气起源于此。这树根之下,定有许多尸骨!不过到底是人骨,还是兽类骸骨,就不得而知了。”说罢,又爬到树上,察觉死气越来越薄弱,更加确定死气是源自地底。 赢勾正想下去,忽觉到有什么东西缠在腰上,心想大概是被树枝挂住了,伸手想把它扯掉,伸手一模,却着实吓了一跳!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一根麻绳粗细的树藤在腰间缠了两圈!心中不禁疑惑:“上来之时,可没有见到树上长有树藤之类的植物,这藤条是何时缠在腰上!” 赢勾稳住身形,想把它解开。哪知这一使劲,那树藤反而越缠越紧。 他乃是僵尸之躯,虽不用呼吸,却不是没有知觉。这树藤越缠越紧,固然无性命之忧,身体却被紧勒得很是难受。 这树藤来的莫名其妙,直教心中一惊:“莫非又有邪灵作祟?” 正想提醒洛仙,却觉双腿肌肉一紧,两条圆溜溜的东西从脚跟缠上小腿。 他低头看去,又不知道从何处伸出了两条树藤,此刻已缠上了自己的双腿。 此时,赢勾已发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树藤,不论粗细大小,还是坚韧程度,远非一般树藤可以比拟。 他眼见已被束缚得不能随意动弹,倘使洛仙几人再被束缚,怕只能任由人宰割了。急道:“公主,小心树藤!” 洛仙本来全神贯注观察树干,忽然听到赢勾喊叫,不觉一愣,赶忙朝着树上望了过去。 她见赢勾被树藤束缚住,心中并不以为然,以为他不小心而已,正想爬上树来,给他解开树藤,却已然又听他急切的喊了起来,道:“树藤,小心脚下树藤!” 洛仙一愣,赶忙低下头朝地上看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双脚已经被树藤缠绕住了。 洛仙被树藤束缚住双脚,急忙抖动双脚,想挣脱树藤。哪知越是抖动,它便缠得越紧,而且开始往小腿延伸。 她身上并未携带利器,无奈之下,只能蹲了下来,想用手去解开树藤。 刚蹲下身子,便感觉小腿一紧,树藤猛的收缩,整个人一下子被悬空,仿佛被人倒提了起来一般,倒着身体往树梢冲了上去。 她吃了一吓,惊呼一声,声音未歇,人已经被倒挂在树梢之上。 此时,赢勾被树藤缠住了腰和双腿,固定在树干中间部位,与洛仙相隔一丈距离。 两人相对苦战,摇了摇头,道:“青依,你们退开了些,别给树藤缠住。” 她身体被倒悬半空,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体内血气逆行,越来越觉得难受。 剑奴闻言,将短刀飞将过来。听一声哐当声响,短刀撞击在树藤之上,竟被弹开,插在地上,树藤依然丝毫无损。 几人惧各一愣,都是诧异万分。 要知道剑奴的短刀极是锋利,即使不能切金断玉,吹毛断发自不在话下。 此刻劈砍在树藤之上,竟然无法对它造成伤害,这可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事情。 剑奴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他见藤条将洛仙二人悬挂空中,才想树藤必然坚韧无比,可是竟连自己的短刀都无法将它斩断,自己是如何也不敢相信。 青依啧啧称奇,道:“这树藤也忒坚韧了些罢,这样都砍不断。无神,你给我掠阵,我上去看看,倘若有树藤来抓我,你便使诛神剑斩断。” 说罢,不等夏无神回话,双脚在树干上一蹬,整个身形跃起,借力使力,跳到了一根较粗的树枝上面。 她刚站稳,两根树藤已悄然袭来。 洛仙二人在半空中看得分明,正想要提醒,却已来不及了。等青依反应过来,树藤已经紧紧捆绑住她的小腿。 青依此时心中烦躁,弯下腰抓住树藤,使劲全身力气,便扯了下去。 洛仙三人见这一扯之力,爆发力甚是强悍,都想剑奴短刀虽不能将树藤斩断,她这一下未必便不能奏效。 须知青依惯使钢拳,而钢拳正是追求力量的霸道拳法,她每日勤练不息,侵淫于此十数载。 此时虽无心,却是意虽心动,这一扯之力,无意中竟将钢拳的神髓体现了出来。 哪知这树藤甚是坚韧,青依力道虽然强横,却又怎抵得上剑奴短刀锋利。 这一扯之下,不仅没有动得树藤丝毫,自己双手反而被树藤上的枝节挂伤,鲜血涔涔就出。 她看着洛仙二人,下意识握紧双手,正仓皇无计,却忽然觉得小腿一阵清凉,紧箍之力骤减。 待她低头查看之时,树藤已然从她小腿褪去,正向树根出收缩。 青依心中一喜,又是浑然不解,道:“啊呀,这是怎么回事?” 夏无神关心心切,一颗心活泼泼的,只盯着青依,见此情形,惊呼一声,道:“血!青依,这树藤怕血!” 他这么一说,树上洛仙二人也豁然开朗,想起方才剑奴的短刀,如此锋利,依然无法对它造成伤害,直至青依的手被划伤,鲜血就出来滴到树藤之上,那树藤才陡然收缩回去。 青依也回过神来,兴奋之余,拍掌赞道:无神,还是你厉害些哩!” 赢勾眼神流转,见着洛仙面色苍白,双手竟已垂了下来,不由得吓了一跳,立时明白洛仙因为倒悬时间太久,血气逆行,身体机能不能持续供应导致。 他见洛仙这副模样,心中一急,伸出手指用力一咬,暗运功力将血从伤口逼出来,接着双手一扬,三股血柱箭一般飞向洛仙。 那血柱飞射在树藤之上,只听一阵腐蚀声响,接着又是一阵青烟袅袅升起。 他见到青烟,只道树藤将要退却,一阵欢喜,叫道:“青依,快接住少宫主。” 青依听到赢勾呼喊,赶忙伸手,仰头张望。她有前车之鉴,知道树藤畏惧血液,只等洛仙掉落下来。 哪知那青烟过后,树藤却仍然只是好似被灼伤一般,没有一点要收缩的意思。 赢勾虽然忧心洛仙,此刻也不禁一愣,喃喃说道:“怎么回事?莫非我们猜错了!” 青依见洛仙仍然被树藤束缚,又见她面色难看,知她颇为难受,生怕她坚持不住,情急之下便爬上树来。 青依动作利落,只几个跳跃,便越过赢勾来到树梢。她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此时情急之下,哪里顾虑那许多,刚来到树梢,便伸手抓住束缚着洛仙的树藤。 她原想将洛仙扶正,让她缓过一口气,再做打算。岂不料她才抓住树藤,那树藤便仿佛人见了鬼一般,疯狂的收缩。 树藤这一下收缩,出乎所有人预料,青依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 待她回过神,洛仙早已脱离树藤的束缚,直直从树梢掉了下去!亏得她反应迅速,双手在地上一按,人已经弹跳起来。 青依见洛仙终于没事,这才拍了拍胸脯,舒了一口气,又想起方才的事情,心中甚是不解,问道:“赢勾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赢勾沉吟一下,道:“正如洛仙公主所说,这树藤怕血,已经可以确定了!方才正是因为你手上伤口没有愈合,还有鲜血不断流出,然后又用手去抓树藤,树藤才会收缩回去,以至于公主从树梢掉了下去。只是,我的血液怎么会没用,这个我也……” 说到这里,忽的恍然大悟,惊呼道,“啊!我明白了!这树藤惧血没有错,只不过它惧怕的是活人血!因为我是僵尸,血液没有了生气,不能算做是活人血,所以会没有效果。” 青依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下也不多言,双手使力一挥,两道血液喷射而出,直飞到束缚赢勾的树藤之上。 果然便如赢勾所言,树藤惧怕的正是活人血。树藤刚接触到青依的献血,立时收缩回去。 赢勾被树藤束缚已久,血液不流通,此时骤然解开束缚,不觉双腿一阵麻痹,整个身体站立不稳,从树上摔了下来。 青依见赢勾摔了下来,赶忙要伸手抓住他。哪知她还未抓住了赢勾,自己却跟着一起摔了下来。 方才青依几次爬上树枝,又流血救人,导致体力产生消耗,血液流失过多,再加上她站在树叉之上,没有着力点,以至于她身形稍变,便已失了重心,跟在赢勾后面,掉了下来。 剑奴站在树底下,又见青依与赢勾二人掉落下来,来不及多想,伸手便想接住他们。 可是剑奴这下却是想错了,这回完全不比洛仙那次,先不说这掉落之势,单这二人的体重,便超过洛仙一倍不止,倘使真被剑奴硬接下来,怕是几人都会受伤! 夏无神眼疾手快,急喝一声,道:“剑奴,你接住赢勾,青依交给我!” 说罢,一个纵身跳跃,来到半空,伸手将青依拉到自己怀中,紧紧搂抱住,跟着强使功力,奋力在树干上蹬了一脚,借力使力,两个人斜着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剑奴也跳将抓住赢勾胳膊,于半空中倒腾几下,稳稳落地。 青依被夏无神搂抱怀中,只一瞬间,已是芳心可可,情难自禁。 恍惚之间,二人脚底踏实,人已着地,跟着身体一个趔趄,两人俱都摔倒在地。 青依挣扎的爬了起来,笑道:“小九四,你用我教你的轻功救我,我便不谢你啦!” 洛仙一面走过来,一面笑道:“青依,若不是夏兄,你此刻只怕已经摔成一摊烂泥,真不敢想,花儿般美貌的小姑娘摔成烂泥是什么模样。” 青依哼了一声,嗔道:“少宫主,你净在此吓唬人。哼,不理你了。”说着,面上一红,站了起来,走了开去。 洛仙道:“青依,你干嘛去,这就生气了么?” 青依一面走,一面笑道:“我才不与你生气哩。我方才在树上时,见着前面有好大一片花,很是漂亮,我去看看。” 说话时,洛仙几人也闻到一股莫名的香味,愈是走得近了,香味愈是浓烈。 几人心生好奇,跟在青依后面,也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便见着成片的红色小花。 那些小花花瓣张得很开,花瓣中间有气孔,虽然不如其他花那般娇美艳丽,却也不失其雅致。 赢勾奇道:“这花倒颇有几分雅致,洛仙公主可知这是什么品种?” 青依跑在前面,已摘了几朵,递给青依,听到赢勾问话,道:“赢勾先生,你还真是孤陋寡闻,这都不晓得。这种花一般傍晚时分开始开花,夜间更甚,所以叫做夜来香。这种花多为黄绿色,貌似这种红色的品种更是少见。” 赢勾笑道:“怎么你很喜欢这种花么?” 青依哼了一声,道:“女孩子都喜欢花!哼,不跟你说了,你与剑奴一个模样,都跟块木头似的,难怪过了几百年,还讨不到老婆。” 她一面说,一面又摘了几朵,走到夏无神面前,问道,“无神,你说这花好不好看?” 章节目录 第88章 姜国童百川 说话间,夏无神忽然听到一丝怪响。其声起初若有若无,而后越来越明显,接着便见远处花丛剧烈摇晃,道:“青依,你小心一点,那花丛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话声未落,便听剑奴又道:“果然有响动,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我并没有感应到邪恶之气。” 青依道:“无神,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这里面怎么会有东西!再说了,你不知道这种花的花香可以使人呼吸困难,这么大的一片,人呆在里面,都会呼吸困难而死掉的,更别说什么小动物啦!除非……除非是……” 说着,也听到了那响动声,转头便朝着响声处看了过去,忽然一声惊呼,喊道,“蛇!好多的蛇!还有……还有……” 话未说完,人已跑了回来,躲到了夏无神身后,拼命拉着他的衣角,死活不肯松手。 其时,响动声音愈来愈浓烈,其中夹杂着各种嘈杂声。夏无神几人只能听出来这里面最多的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不一会儿功夫,果然便有几条蛇爬了出来,仿佛逃命似的,拼命朝着几人这边游走过来,接着便有愈来愈多的蛇爬了出来。 无数的蛇头,没有任何秩序,拼了命的往前面挤了过来。 夏无神心中纳闷:“这青天白日的,便是牧蛇,也没有这般牧法!”急道:“大家快回到那怪树上面。”说罢,拉着青依转身急奔回去。 青依一面奔跑,一面大叫起来,道:“雄黄!雄黄!” 剑奴摇头道:“没有用的。蛇并不怕雄黄,蛇只是不喜欢雄黄,以及用雄黄制作而成的一些物品。正常情况下,蛇遇见雄黄也许会绕道走,可是现在如此成千上万条蛇,又好似遇见什么可怕要命的事物一般,正往我们这边逃窜,雄黄是不会起作用的。再说这一时半会,从哪里去找雄黄?”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来到树下。 这几人要么武艺高强,要么法术厉害,都只一个纵跃,就已经来到树枝之上。 几人站在树上向下看去,无数条蛇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以惧血怪树为中心,周围十余丈内,全是大大小小的蛇头。 青依站在树枝之上,看着攒簇一团的蛇头,只觉喉咙发毛,张口欲吐,浑身瑟瑟颤抖,道:“真是太骇人听闻,怎么一下子会有这么多的蛇?” 赢勾奇道:“莫非东方有蛇群迁徙的习惯?” 洛仙摇头道:“蛇不比其他动物,是少数会吃自己同类的一种,更没有固定迁徙的习惯,如此众多,且不同种类的蛇聚集在一起,事出必有因。你们看,这里面有各种不同习性的蛇。一般这种情况,只在发生于山崩地裂的地理变化之时。可倘使是发生地理变故,必然不只蛇这一种动物会惊慌逃窜,可是现在也没有见着其他动物有反应。只怕果如剑奴所言,蛇群定然是遇见了什么可怕事物,才会如此惊慌逃窜。我们还是等蛇群过后,再做打算罢。” 说话之时,有几条大蛇跳上树枝,也被剑奴用短刀斩断,丢了下去。 蛇向来嗜血,此刻见到同类被杀,血液流出,竟也不闻不顾。 如此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蛇群总算消失殆尽。 洛仙几人正打算下去,青依忽然又叫了起来:“无神,少宫主,快看那边,就是那边,那里是不是有人……” 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依稀见着人影浮动,而且密密麻麻,总有二三十人不止。 那些人影来得好快,不过一转念功夫,又看得清楚了不少。依这速度,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来到跟前。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已经来到面前。 一个身着暗红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二十几人,都身着青色服侍。 赢勾见到这些人,心中一惊,低声道:“大家小心了,这些人都是僵尸,最前面穿红色衣服的与老鬼一样,都是第二代僵尸。” 那暗红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目光闪烁,将四人打量一遍,暗暗称奇:“我们用尸气驱赶蛇群,如此众多的蛇群自此而过,与他们必然正面相遇,怎么竟然毫发无损?” 待见到赢勾红色眼瞳之时,不觉露出忌惮之色,道:“几位从何处而来,在这东方之地意欲何为?” 青依哼了一声,道:“见过蛮横无礼的,却没见过你这般强凶霸道。大路朝天,人人可行。我们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与你有何干系?再说罢,这东方灵族之地,便算要问,也须轮不到你们过问。” 中年男子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你们是什么人?” 洛仙道:“方才的蛇群想来是你们主持,你们赶了这许多毒蛇害人,当真便以为东方无人,可以任由你们横行了吗?” 中年男子道:“看你似灵族又不是灵族,像人更不是人,你是什么东西?” 洛仙虽是半灵族,然贵为灵族公主,又是修真圣地玄冰宫少主,素来颐使气指惯了,哪有人敢这般说她,心中顿觉有气,道:“剑奴,你去试试他的功夫,也好教我看看他们凭的什么,在我东方之地,如此肆无忌惮。” 剑奴应道:“是!”短刀一振,已走到中年男子面前,道:“黑暗之灵剑奴,领教高招。” 中年男子心中一凛,暗道:“不是说东方已经没有灵族了么,这黑暗之灵从何处来?”道:“我们来到东方乃是事出有因,并不想与灵族为敌,还请见谅。” 剑奴摇摇头,道:“你既敢侮辱我少主,还说什么不想与灵族为敌,爽快些动手罢。” 中年男子闻言,又看了洛仙一眼,暗自疑惑:“这黑暗之灵口中的少主,莫非便是这美貌女子?这女子到底什么人物,竟能让黑暗之灵认其为主。还有她旁边的男子,竟是红色眼瞳,从模样看来,十之八九是久居于冥海的赢勾。他怎么也会来到东方,莫非也是为了那东西?”道:“既是如此,僵尸一族,凌霄还请不吝赐教。”说罢,上前一步,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弥漫出来。 剑奴也不与他说话,只将短刀一挥,便向他胸膛刺了过去,听嗤嗤响动,刀锋径取要害,这一刀却是倾尽全力。 那自称凌霄的僵尸一族只觉一股异常凌厉的刀气扑面而来,心中一凛,暗赞:“不愧为黑暗之灵,赶快的动作。” 当下身子一矮,待要避过,却听呼呼风响,剑奴手臂下压,短刀又砍了下来。 凌霄失了先手,登时处于被动,见短刀向下斩了下来,再向避开,已是晚矣。 便在这时,却听耳旁猎猎风响,身子竟平平移向一旁,避开了剑奴泰山压顶的一刀。 这一下,不只是剑奴,便是凌霄本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凌霄死里逃生,回想方才剑奴的那一刀,倘真砍在身上,岂不是身首异处,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剑奴见凌霄鬼使神差般从自己刀下逃生,虽是惊讶万分,但他身经百战,反应极是迅速,知道此时不趁胜追击,更待何时,当下短刀横挑,如影随形,斩向凌霄的腰间。 却哪知忽的一股怪风袭来,竟让自己吹得直直移开数丈。 剑奴稳住身形,心中更是骇然,看向风起处,见不远处站立一条大汉。 那汉子身材甚是魁梧,瞧模样形状好似三十来岁,又仿佛有了一千多岁,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浓眉大眼,鼻高口阔,一张四方的国字脸,显露出一股俾睨天下之色。 此时,不只是剑奴,赢勾几人也见到这人。 洛仙心底暗自喝彩:“只凭气质,此人便可堪称英雄。”待见到他红色眼瞳之时,心中一凛,又想,“莫非亦是出自僵尸一族?。” 青依凑到夏无神耳边,小声道:“无神,这人好强的气场。你看到没有,他的眼睛和赢勾先生一样颜色哩。” 夏无神点头,心中暗道:“天下何时有这等人物,我竟不知。唉,我这两年踪迹,自以为见多识广,却仍终不过是井底之蛙。” 凌霄见到这人,登时大喜,暗道:“我命无忧矣。”立时凑了过来,躬身道:“主上。” 那人点了点头,走到赢勾几人面前,道:“传说赢勾先生乃夏帝麾下大将,统率群伦,赫赫威名。神兽一役后,坐镇北方冥海之地,威慑魔族,保人、魔两族千年和平,真英雄也。” 赢勾神情严肃,道:“微末之为,皆夏帝余威,诚不敢当。” 那人又看向洛仙,道:“真出乎我意料之外,与赢勾先生在一起的,竟是传说中的灵族公主。相传神兽祸乱灵族之时,灵族公主以一人之力,挽灵族于危难,大智大勇,堪称女中豪杰。” 他说罢,心中却疑窦顿生:“这灵族公主怎么会是金色眼睛,且更有一种熟悉之感,这种感觉甚是怪异。” 一旁的凌霄听到这话,顿时面色铁青,惶恐不安,暗道:“这女子竟是灵族公主,难怪黑暗之灵会认她为主。” 想起方才自己言语失当,问她是什么东西,心中更是羞愧难当,暗自懊恼:“我怎的竟忘了,灵族公主乃是灵皇与凡人女子所生,属于半灵族。” 洛仙双目逼视那汉子,道:“你是现今僵尸一族四所尊的僵尸之主么?”虽是问他,语气却极为肯定。 那人点点头道:“不愧是灵族公主,一眼便将我认了出来。在下童百川,正是姜国僵尸之主。” 童百川看向青依,颔首道:“青依,姜国公主,自出生起便身怀奇症,浑身散发炎热。虽贵为人族公主,却喜拳脚功夫,而且天分极高,遍学名师,终于而成一流高手。自创的钢拳,威猛无铸,可称得上武道的不二武学。” 青依奇道:“噫,你问的知道我?” 童百川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夏无神,道:“这位少年英侠想必便是楚国夏无神夏兄弟,我瞧着有几分眼熟,咱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赢勾凛然心惊:“这个童百川,竟对天下人物如数家珍。只是洛仙公主与我,倒也罢了,便是青依姑娘都能耳熟能详。其所谋者大。” 洛仙道:“童百川先生,你既为姜国僵尸之主,统率僵尸一族,也是称雄一方的大人物,此番亲自来到东方,却是为何?” 童百川叹道:“我来这里,只为寻找一样东西。那东西对我十分重要,即使不择手段,我也要得到。我原以为只有一人想要得到它,不料我来到东方之后,方才知道这里竟是群英荟萃,当世顶尖的人物都已汇聚无比,真可谓风起云涌。” 洛仙奇道:“你是说除了你们,尚有其他人也来到了东方,而且身份地位俱都非同凡响?” 童百川点头道:“且不说别的,单僵尸一族,赢勾先生不正是从冥海亲身而至么??据我所知,神族、龙族、妖族等各族的少年英侠,也都陆续来到东方。” 青依虽贵为人族公主,大场面也见识甚多,但到底都只是局限于人族,此时挺说平时遥不可及,想也不敢想的神族、龙族,皆聚集此处,心中惊诧万分,下意识道:“少宫主,他们莫不是与我一般,都是寻找十二月花罢?” 童百川一行人听得此言,俱都一惊,数十双不同颜色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青依。 青依看了他们一眼,来到夏无神身旁,怯怯道:“无神,他们干嘛这般看我?” 洛仙与夏无神对望一眼,俱各心惊:“他们竟是为了十二月花而来,须不能让他们知道十二月花在我们手中,届时又是一场恶战。” 童百川道:“青依姑娘,你来东方也是为了十二月花?这十二月花虽是灵物,于你却并无半分好处,我奉劝一句,还是早些回家罢。你这如花般娇美的可人儿,若是擦破点皮,便不是美事了。” 青依撇嘴道:“哼,就你们一个个的自以为了不起,不将我们这些凡人瞧在眼底。你们瞧不上我们,我们还未必看得起你们。不怕实话告诉你,这十二月花我不只见过,还……” 章节目录 第89章 童百川败走 话未说完,却见洛仙与夏无神二人同时瞪了自己一眼,立时低下头去,住口不言。 童百川叹道:“我倒是迟钝了。有赢勾先生与洛仙公主二人在此,想要区区十二月花,岂不如探囊取物。” 洛仙道:“童百川先生,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这十二月花却系我所得,只是已无法给你。” 童百川何等样人,岂能听不出洛仙话中意味,奇道:“无法?不知公主所谓的无法,却是何意?” 洛仙道:“这个却不能说与你知道。” 童百川道:“原本公主如此说了,我不该强求,只是这十二月花对我而言,却是十分重要,我志在必得。倘若公主定是不给,便是逼我用强了。” 青依道:“你这人看似斯斯文文,原来也这般肮脏龌龊,话说的好听,与拦路抢劫的盗匪又有何异。” 童百川悠然道:“青依姑娘怎么这般看不透彻,其实强盗土匪,与僵尸神灵,又有什么不同。他们为什么打家劫舍,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生存。在这世上,每天都会有人死去,也每天都有人出生,生生死死,轮回不灭。我要十二月花,也不过是想脱离轮回之道。” 青依哼了一声,道:“哼,当面撒谎。依你这般说法,那人族、灵族、龙族、妖族、兽族、神族,这些个种族岂不都是一般模样,也不用分丑与俊,好与坏了。” 洛仙看了赢勾一眼,奇道:“我听说僵尸一族不死、不灭,早已超脱六道轮回,不在三界众生之内。童先生此时却说得到十二月花是为超脱轮回之道,这般说法却是为何?” 童百川道:“我自有我的道理,至于为何,却是我的私密难隐,不能说与你知道。我们交换条件如何?公主将十二月花赠我,我允诺公主三件事情。届时但凡你有所求,自我而下,僵尸一族供你驱策,绝无怨言违背。” 洛仙愣了一下,心中暗暗称奇。 童百川何等样人,她如何不知,在姜国统率僵尸一族,数以万计,与赢勾孤家寡人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此时竟为了十二月花做出如此承诺,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洛仙沉吟道:“倘使我不同意,一定不给呢!” 童百川叹道:“若是如此,我只能很遗憾的杀了你们。其实我并不想杀了你们,而且也未必杀得了,只希望你们不要逼我。” 未等洛仙与赢勾说话,青依已经冲上前去,一个左勾拳,将逼得童百川退后几步,气冲冲地道:“你虽贵为僵尸之主,但此处却是东方灵族的领地,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阙词?今天本姑娘就叫你有来无回。”说着,也不等童百川说话,又是一个侧空踢腿,与他正面交上了手。 剑奴见青依出手,也按耐不住,上前助阵。 童百川身为僵尸之主,身后果然了得。只见他举重若轻,一双手灵动异常,不等青依和剑奴招式使老,已经找着他们的薄弱之处,攻敌所必救。 再看青依,方才的左勾拳到没无甚,此刻见她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双拳头同时攻击一点,直逼得童百川不敢正面招架。 相形之下,剑奴虽有短刀之利,进退之间,攻少退多,远不如青依凌厉。 洛仙大喝一声,喊道:“青依、剑奴避开!大束缚术!” 青依、剑奴二人闻言,赶忙退开,便见几条乳白色伸缩豁然出现,如灵蛇般轻巧,在童百川四周跳跃。 呼吸之间,便见童百川被绳索捆绑,双臂霍然紧收,死死贴在身上。 童百川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一声撕吼,顿时尸气弥漫,眼睛变成暗红色,两颗尖锐的僵尸牙显露出来,洛仙的大束缚术居然立时便被解开。 青依从小虽常听人说到僵尸,前次在地底洞之时遇见毛僵,以及赢勾中了狐狸精的法术与洛仙拼命之时,都是光线暗淡,看的并不清楚,此时光天化日之下,见到童百川显露出僵尸的本来面貌,竟不由看得愣住了。 洛仙见状,急忙对夏无神道:“快把青依带回来!” 她心中明白,青依虽然武艺高强,但说到对付僵尸,毕竟没有经验,更且不说童百川乃是僵尸之主。 夏无神见微知著,也知道青依此时情况危机,大喝一声,已经冲了上去。 他知道面对童百川这般等级的对手,只得使出浑身解数,也不把青依拉开,只是手脚并用,不停快攻。 剑奴见夏无神上前,知道他功夫了得,远在自己之上,只得以他为主攻,自己在一旁辅攻。 此时,青依也回过神来,见三人剧斗正酣,精神一震,也加入了战团。 好个童百川真祖,以一敌三,犹然不惧。 只听他口中怒吼如雷击,臂上铁拳若钢锤,直逼得夏无神三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 洛仙、赢勾二人站在一旁,见夏无神虽三人联手他们虽三人上阵,犹自不敌,暗赞一声:“这童百川怎的如此厉害!” 赢勾本来自恃身份,不愿围攻,但见洛仙忧心青依几人安危,当下也是大喝一声,闯入战阵。 童百川天久战不下,渐而焦躁起来。 只听他一声狂啸,脚步若流星,拳头似雨点,招式忽然变得大开大阖。 夏无神立时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气势,接着便听到一声低吼,剑奴已经受伤倒地。 赢勾赶忙朝着洛仙看过去,只见她神情自若,犹有余力。 再要看青依时,已听到她的惊呼声。 原来方才剑奴跌倒在地,来不及起身,青依攻势甚急,没来得及看清脚下,被剑奴绊了一下。青依双脚一下悬空,也摔倒在地。 几人中两人先后摔倒,离开战阵,洛仙几人立时感到不支。 接着只听洛仙一声惊呼,却是被童百川一拳击中肩膀,身形一晃,连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 赢勾见洛仙受伤,心里更急,眼见便要落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用尽全身气力,便向童百川冲了过去。 这全是你死我活的打法。童百川见他如此,竟然一个叫好,迎了上来。两人俱是一拳,威猛无铸,都是直击对方胸口。 赢勾被童百川打中胸膛,顿时只觉头昏脑胀,胸口郁闷,天地仿佛要塌陷了一般,跟着便浑身摇晃,迾趄不稳,向后退去。 洛仙在后面,见赢勾被打得退了过来,也不顾自己肩膀疼痛难当,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另一边,剑奴虽然摔倒,却并未受伤,正想爬起来再战,却被青依无意中踢了一脚。 青依当时正全力与雷霸天周旋,力气布满全身,虽是无意中的一脚,却是十分厉害,直踢得剑奴疼得虚汗直冒。 剑奴只能一个懒驴打滚,逃出战阵。青依被剑奴一绊,也是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她倒在地上,见到赢勾和童百川都同时中了对方一拳,赢勾后退数步,终于被洛仙扶住,仍犹然站立不稳,童百川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打起精神,又朝着夏无神发起攻击。 青依见状,心中大急,双手往地上猛地一按,整个身体立时弹跳起来,凌空飞起一脚,踢向童百川。 童百川面对这几人,心中大抵有了了解。赢勾虽与自己一般,同为僵尸一族,但其僵尸的能力不能充分发挥,比自己逊了一筹。 即使加上青依和剑奴这两位武术高手,但自己以一敌三,仍然不至落败。 只是洛仙与夏无神却是个麻烦,虽然洛仙在武术方面要略输赢勾一筹,约摸与青依不相上下,但她的法术却是十分强横,再有夏无神从旁协助,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战而胜之。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几人联手,只要给洛仙空出时间施展法术,那自己必败无疑,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童百川见青依和剑奴退开,赢勾受了自己一拳,想来受伤不轻,一时之间必然没有战斗能力,而洛仙又受了伤,此刻正是除掉他们,抢夺十二月花的最好时机。 他原想先除掉洛仙,再才对付余下几人,只是他毕竟没有正真见识过这四人的实力,尤其是青依,他怎么也想象不到,青依这凌空踢腿竟然如此威猛。 童百川距她尚在一丈开外,却已经感觉到青依这凌空之势带起的气流涌动,竟然如此霸道。 他不得不放弃对夏无神的进攻,全身抵挡青依的这凌空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童百川身体耸了耸,跟着连退了五步,方才稳住身形。 只见童百川蹭蹭蹭踩出的五对脚印,就可知青依这霸道的一击,力道是何其霸道。 一旁的凌霄等人只觉冷汗直冒,心中凛然:“这凡人女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功夫竟如此了得。” 青依见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竟然给童百川抵挡住了,也是吃了一惊:“不愧是所为的僵尸之主,竟能挡住我钢拳中最厉害的招式!” 要知道她这招虽极费体力,却是她的钢拳里面最威猛无铸的招式,凌空旋转之后踢出的一脚,不仅将自身全部力量贯彻于一点,更是接住凌空之势的巧劲,所产生的力量,足可称得上千钧之力。 青依借着童百川的抵挡之势,又是一个凌空翻转,轻巧的落在了夏无神身畔。 此时她虽未受伤,体力却已经透支,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已经没有再战之力。 洛仙道:“真不愧为姜国僵尸之主,独自面对我们四人,仍游刃有余。”说着,前进几步,双手合十,道:“大净化术!”无数乳白色光芒自她掌心射出,直向童百川而去。 童百川受了青依一击,连退五步,虽然终于稳住身形,体内却依旧血气翻滚,一时间动弹不得。 此刻见洛仙施展大净化术,大吃一惊,赶忙强行释放尸气,腾空跃起,欲待躲避。 岂不料,童百川动作固然快,那光芒却更快,还没等他跃身而起,乳白色光芒已经尽数落在他身上。 只听他撕吼一声,整个人一下子飞了起来,摔出十余丈远,跟着吐出一口鲜血。 凌霄等人见童百川落败,赶忙凑了过来,将他扶起,又一挥手,令其余人等向洛仙几人发起攻击。 童百川举手制止,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大净化术么?果然厉害。也罢,今日我败在你们手下,也不难为你们。请保管好十二月花,我迟早过来取走。”说罢,也不理会洛仙几人,带着凌霄等人,扬长而去。 洛仙几人见终于击败童百川,心中俱是一喜。 青依笑容灿烂,面若桃花,浑不似方才经历过殊死搏斗,道:“少宫主,你这大净化术果然厉害。等有时间了,你可不可以传授与我?” 洛仙看了她一眼,竟忽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坐了下来。 她这大净化术分为三段: 第一段是净身咒,不只可以静心宁神,更可以清除自身邪气。第二段是净世咒,专门用来降妖伏魔。第三段是灭世咒,是当自己不能战胜对手时,与对手同归于尽的霸道法术。 这灭世咒是用自己灵魂催动的法术,杀伤力强,对自身造成的伤害也响应加强。 赢勾正想去看洛仙此时状况如何,忽然便觉得浑身膨胀欲裂,仿佛火烧一般,在地上翻滚起来。 洛仙见他这般模样,朝剑奴打了个颜色。剑奴立时扑将上来,手脚并用,企图压制住赢勾。 赢勾此时只觉得仿佛要发狂了一般,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剑奴被他一个翻身,反而压倒在地。 青依见剑奴被压,知他无法制住赢勾,招呼夏无神道:“无神,快去帮忙!” 话声未落,便见夏无神已扑了过去,与剑奴一起将赢勾手脚抓住。 赢勾被缚,动弹不得,浑身更加难受。这次不比银狐那一回,赢勾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从手脚开始,已经开始燃烧了。 他此时也醒悟过来,这正是天人五衰出现的征兆,心中不禁悲凉,自己怕是就快要死了。 如同在灵族古城之时,被剑奴杀掉的那两只第五代僵尸一般,不用多长时间,便会化为灰烬。 章节目录 第90章 出自地龙族 洛仙歇息一阵,从袋中掏出两颗丹药吃了,功力恢复一些,踉踉跄跄走了过来,查探一番赢勾的状况,当即使出大净化术中的净身咒,一股柔和的光芒缓缓将赢勾包裹起来。 赢勾只觉浑身欲裂般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挤压他的躯体,仿佛要把他挤压成一团。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嘶吼一声,昏倒过去。 他这一昏迷,又是岁月就流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头脑懵懂,只记得做了很多个梦。 时而梦见自己变成了人,隐居山林,生老病死;时而梦见与夏无神在决斗,最后终于被他吃了;又时而梦见洛仙竟然变成了僵尸,不知何故,居然还要杀自己…… 赢勾不敢再梦下去,他使尽了全身气力,用力挣扎,终于脑袋似乎撞到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醒了过来。 他才睁开眼睛,便听青依笑道:“赢勾先生,你到底是醒来了。不过你醒来的方式太特立独行了些,哈哈,怎么会有人连昏迷都能昏迷到张牙舞爪。哈哈……” 赢勾听见声音,睁开眼睛,模糊中便见着青依走了过来,奇道:“怎么我竟然没有死么?” 青依听到他这话,笑得更加灿烂,一面扶他坐起来,一边笑说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死呢?你不会是睡糊涂了吧!竟然都忘了你自己是一只僵尸,僵尸可是不死的,哦,不对,是一个僵尸。” 赢勾看了看她,又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夏无神与剑奴二人的踪迹,心中茫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依道:“什么怎么回事?啊呀,我怎么倒忘了,你当时已经昏倒,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三天啦!当时你被那个童百川打了一拳,立时便神志不清。那时候,我看着你那副模样,在地上翻来覆去,发了狂似的,吓死我了。无神和剑奴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终于把你按住。刚把你按住,就看到你的手,还你的脚,都开始燃烧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这时候少宫主给你施展了大净化术,才渐渐安静下来。” 赢勾点了点头,道:“剑奴他们二人去了哪里,怎的没见她人?” 洛仙道:“你终于醒了过来。从灵族古城,到这里不过一千多里路,已是危机四伏。咱们商量后,便请夏兄和剑奴去前面探探路。” 赢勾沉吟一下,道:“公主,有件事我到底想不通,不知你能不能明白。我昏迷之前,神智大抵是清醒的。我感觉我应该是要死了,而且依青依所说,分明是出现天人五衰的迹象,怎么你对我使用大净化术以后,我却好了,莫非大净化术当真如此神奇?” 洛仙摇头道:“先生所说,我也想过。初时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与剑奴反复推敲,这才明白个中缘由。当时你中了童百川一拳,竟被打破内丹,眼看便要灰飞烟灭。一般这种情况下,你是必死无疑。” 赢勾点头称是,暗想:“既已出现天人五衰,那就是夏帝再临也难救了。” 洛仙道:“这或许与你僵尸一族的身份有关。你虽是僵尸一族,却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来与犼的残魂融合而成,忽而虽助长了你的修为,但到底并非你本身修炼所得,却不能运用自如。此次你内丹破碎,便好比一直关闭的房门打开,将你本身修为与犼的残存力量在大净化术的净身咒之下,完美融合成一个内丹,彻底取代你之前的内丹,使你终究没有死掉。自此而始,你才算真正拥有了僵尸一族的力量,换而言之,你真正将它的修为化为已用。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破而后立。” 赢勾愣愣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感受自身变化,果然与之前全不一样。 之前的内丹只有果核大小,呈现红色,现在却有拳头大,而且隐隐泛起一阵金色光芒。 赢勾喜道:“果如公主所言,我此时内丹与之前相较,已是焕然一新。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僵尸一族有一种至高境界,犹在僵尸王之上,我在此已经徘徊千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此次因祸得福,竟踏出了这一步。” 青依喜道:“赢勾大哥,那是不是说你越来越厉害,厉害到与那个童百川相差无几了?” 赢勾闻言,与洛仙对望一眼,心中一凛,暗道:“这童百川真祖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以众敌寡,仍不会对手。”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我现今仍不是童百川敌手。我或者在境界上已追平,力量却是不如。” 洛仙奇道:“赢勾先生,我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赢勾道:“公主但说无妨。” 洛仙道:“你与童百川真祖同为僵尸一族,且境界几乎相当,实力本该在伯仲之间,便算略有差别,也不该如此之大。日前合我们五人之力,仍旧只是伤了童百川。可当时我们已无再战之力,倘使他当时下了狠手,只怕我们全都不能幸免。” 赢勾叹道:“可记得我曾跟青依姑娘说过,僵尸吃人是为补充生命力,并非嗜血。没有喝够血的僵尸,能力是不能充分发挥的,就好比一个大汉,有千钧之力,若几日不吃不喝,比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是有所不如。我在北方冥海,那里人烟荒芜,我又不忍妄生杀戮,是以始终未吃一人之血,这也正是我与他虽境界相差无几,力量却远远不及的缘由了。” 青依点头道:“嗯,还是不吃人血的好。你们一说到血,我就肚子不舒服……”说着,捂着嘴巴,支吾道,“有点想吐的感觉,太难受了。” 夏无神奇道:“怎的我也有这种感觉,似乎有股血腥味。” 其实不只是夏无神二人,其余几人也察觉道空气中的微妙变化,此时被她一言点醒,登时反应过来,空气中果然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只是这血腥味中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这才使得血腥味并不是很明显。 洛仙惊道:“这血腥味中有一股莫名的香味,嗯,照灵族古书记载,或者是……是地龙一族!” 说罢,面色陡变,一股光芒从她体内飞射出来,如旋风一般,围绕着自己的身体不断旋转。 剑奴见状,紧握短刀,聚精会神,一颗心活泼活泼的,只盯着味道传来之处,好似只等着有什么东西出现,便猛地给它一刀。 青依奇道:“地龙一族,那是什么东西?” 洛仙环顾四周,一面全神戒备,一面答道:“地龙一族出自妖族,是蛇族的变异,因其形蛇首人身,也被称为大蟒神。地龙一族除了具备凌厉无比的攻击力,还拥有极其强悍的防御力,即便是整个妖族,同境之中也少有敌手。真想不到,我们竟然会遇见地龙一族!”暗想:“这地龙一族来到东方,莫非也是为了十二月花?这十二月花到底有什么奇效,竟能引得这许多人物来此!” 青依几人从未听说过这一族,想起方才洛仙正襟危坐的神情,都是凛然心惊,想她身为灵族公主,见识广博,魔法精绝,依然如临大敌,这地龙一族的厉害可想而知。 思虑之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传了过来,周围的空气也逐渐变得沉重,跟着是一股浓烈的腥味已然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洛仙低声道:“大家小心,它越来越靠近我们了!地龙一族与其他妖族不一样,他们最强大的妖法是八岐之术,可将身体幻化而成一条有八头八尾的大蛇,外形与九头彩凤极为相似。这个八岐之术非同一般,传说便是在妖族之中,也罕见其匹。” 洛仙才说完,忽然便觉身形不稳,跟着便地动山摇起来。 剑奴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从正面吞噬而来,这力量甚是冰冷,只刺得人直冒冷汗,道:“它们过来了,有三种强弱不一的力量,应该是有三只地龙一族!” 话声方落,几人只觉眼前一黑,两个高大的身影已然出现在眼前。 这两个身影都是一般模样,拥有人类的身体,却只有双臂而没有双脚,肩膀之上却完,又重新倒在地上。 这一回身体却不在抖动,也也没了胸膛起伏的呼吸之声,想来已是油尽灯枯,呜呼哀哉了。 洛仙过头看着赢勾,失望的摇了摇头。 那幼年的地龙一族听到两只成年地龙一族的话,又见洛仙的表情动作,立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赶紧便扑了过来,伏在他们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青依心中不忍,靠了过来,道:“你是叫做罗伽吗?你别害怕,我们对你们没有敌意,方才你也见到了,我们原想救活他们,可是终究力不从心。对了,这是你父亲和母亲吗?他们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漂亮姐姐是灵族公主,说不得能帮上你什么忙。” 章节目录 第91章 妖族鲲鹏族 那未成年的地龙一族紧紧抱着两只已经死去的地龙一族,点了点头,哽着声带说:“我叫罗伽,这是我爹爹和妈妈。我们从须弥山过来,是寻找十二月花。哪里知道在半道上碰到了一个长着很大翅膀的怪兽,才一个照面,就朝我们发起攻击。我听爹爹说他与我们是世仇,他们为了保护我,被他打成了重伤。” 听了这话,除了青依不明所以,洛仙等其余几人都觉心中骇然。 剑奴咽了一下口水,道:“攻击你们的是什么妖族,有多少数量,怎么竟然如此厉害么?” 罗伽摇头道:“他只是一个人,不过很是厉害,我爹爹妈妈合力都斗不过他。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妖兽,只知道他长着很硬很大的翅膀,而且还会吞云吐雾……啊!我记起来了,我听我爹爹叫过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好像叫……叫什么迦楼罗吧!” 洛仙沉思一会,终于失望地摇了摇头,道:“罗伽,你说只有一个人!” 见他点头确认,讶然道,“全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妖族除了龙族,竟尚有这样的存在!凭借一人之力,独自面对三只地龙一族,还打死了两只。这样的实力,实在令人可畏可怖。” 罗伽摇了摇头,又抱着已经死去两只地龙一族失声痛哭起来。 “公主,小心……”剑奴忽然大叫一声。 话未说完,众人只听轰的一声,还未回过神来,便进入到失聪状态。 接着就是一股强大的气流波席卷而来,使得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颤抖,周围一切立时陷入飞沙走石,成为一片混乱。 洛仙几人以及罗伽登时陷入恐慌之中。 慌乱之中,洛仙赶忙将大束缚术施展出来,化作四条无形绳索,牢牢捆绑在其余几人腰间。只是这气流波动来得实在太快,而且力道强劲雄浑,远不是洛仙的大束缚术所能抗衡。 正在几人神魂颠倒之际,四面厚实的土墙从地底破土而出,直直向上升了起来,将几人包裹其中,正是灵族的土属性法术。 自洛仙融合神珠之后,法力一日千里,对法术的控制力也与日俱增。 倘使之前施展这土属性法术,不过改变地形,出现一座矮墙而已。 灵族的法术各式各样,有诸多元素,其中包括水、火、风、雷、土等,各个相加不下数百种,原本灵族各部都只挑选适合自己的法术修炼。 直至洛仙之父成为灵皇,依仗其天资卓绝,强练各种法术,终于而成绝世强者,威震天下。 自此而始,灵族许多自负聪明者,均效法灵皇,亦强修多种法术,至最后却无一善终。不是法力膨胀而死,便是经脉尽断成为废人。 须知道灵族法术博大精深,每一项都经历千年洗礼,只须法力足够,皆可傲视天下,视众生为蝼蚁,弹指间伏尸百万,是以每一项法术,都须有足够法力作为底蕴,方才能持续精进。 修炼法术越多,对法力需求便越高。倘使法力不足而强行修炼,终将为法术所吞噬。 灵皇有感于此,勒令灵族所有民众,术业有专攻,均只得以一种属性法术为主,其他为辅,尤其不能修炼相克属性法术。 洛仙本为灵皇之女,遗珠人间多年,回到灵族之后更是百般恩宠,所修法术亦是灵皇亲传的大净化术,乃是灵族最精绝的法术。 便是如此,灵皇依然不许她修炼其他元素法术,即使偶尔传她一些其他法术,也都只当玩意,逗她解闷而已。 洛仙初时还为此气闷,心中怏怏不乐。直至后来,法术精进,渐臻绝罢,猛吸一口气,直至肚子胀得如球一般大小,这才停止吸收。 在他停止吸收的同时,一道乳白色的光芒从他体内散发出来。这光芒如波浪一般从他身体游走而过,最后在他口中聚集。 赢勾几人正自纳闷之时,听得罗伽低吼一声,那道乳白色光芒已然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直飞向那半人半鸟的妖兽。 要来来者不是他人,正是将罗伽父母打死的妖族迦楼罗。 洛仙见状,大喝一声,道:“不好,快趴下!”身形一闪,来到青依身旁,使劲一挥手,强行将几人按倒在地。 与此同时,赢勾与剑奴二人,也都应声卧倒。 几人趴在地上,虽瞧不清楚当时情形,却明显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从身体各个部位席卷而来。 即便是青依,出身普通人类世界,对妖族一无所知之人,也立时便反应过来,这剧烈的震荡,正是罗伽将自身全部功力以纯能量形式而发出的攻击。 “哼!地龙一族,好了不得的名头,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罢!”一个冰冷的声音将所有人从眩晕中惊醒。 几人站起身,首当其冲看到的便是已经瘫软在地,气喘吁吁的罗伽,正用一种绝望的眼神死死盯着迦楼罗。 迦楼罗趾高气扬的看着罗伽,得意忘形地道:“你不用如此看着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你的父亲和母亲,便是最好的证明。什么地龙一族,在我们鲲鹏一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洛仙惊道:“你竟你是鲲鹏一族!瞧你的模样,不过是幼年时期,怎么便已修炼至元婴,且拥有如此强大的功力。” 想起方才罗伽的攻击,知道这不只是他的全力一击,更是他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将自然之中五种属性元素力量汇聚而成的力量。 这种通过生命力聚集自然之力的方式,只有灵族与妖族方能做到,是可以短时间内将自己功力提升数倍之多。 只是倘使这样做,需要消耗自己的灵魂,是一种用生命交换的法术,一般不到山穷水尽的绝路之时,任谁都是不会使用这个法术。 青依虽自幼身怀奇症,周围之人避而远之,然她心存仁慈,总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常告诫自己:己之不欲,勿施于人。这时见迦楼罗手段凶残,顿时胸中气塞,道:“什么鲲鹏一族,那便又如何?你虽拥有强大的法力,却不具备仁爱之心,只是一味地蛮横霸道,凶残好杀。你的行为只会令鲲鹏一族蒙羞,即便是我一个普通凡人,也是瞧你不起。” 迦楼罗白了青依一眼,眼神中充斥着鄙夷之色,道:“呵,今日倒是让我长了见识,你一个蝼蚁般的凡人,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是活的太痛快些了么?” 洛仙道:“天下不平之事,自有天下人管。且不说你只是出自鲲鹏一族,便是鬼灵之主亲身至此,如此滥杀无辜,我也直言不讳。” 迦楼罗瞥了洛仙一眼,道:“我道是谁,有如此傲气,原来是灵族的光明之灵。你便是灵皇又如何,我迦楼罗做事又何须你们来说三道四。你若是不服,大可与我一战。” 说着,一股强大的威压无形中释放出来,直逼的洛仙几人呼吸加重。 便在这时,只听噗地一声,罗伽喷出一口鲜血,浑身抽搐起来。 青依赶忙跑了过去,大声道:“少宫主,你快来看,罗伽好像不行了。” 洛仙闻言,急步走了过去,将罗伽左右查看,终于摇了摇头,道:“他受伤太重,已非药石能医,为今之计,只有我倾尽全力施展大净化术中的净身咒,才有一线生机。只是此时强敌在侧,若贸然施展大净化术,只怕我们几人都难脱敌手。” 青依奇道:“不是有赢勾先生在么?我见识过他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洛仙摇头道:“你并不知晓,鲲鹏一族不比其他,以龙为食,实力极为强悍。真赢勾先生固然厉害,实力虽不逊于迦楼罗,但法术却非其所擅长,怕是难敌迦楼罗。” 青依听洛仙说鲲鹏一族以龙为食,这一惊非同小可,直吓得目瞪口呆,愣愣说不出话。 剑奴忽道:“主人,罗伽便交由你与青依姑娘照看,迦楼罗有我与夏兄、赢勾先生在此,不说诛杀于此,也必叫他伤筋动骨。” 夏无神二人点头称是。 迦楼罗双翅扬起,得意道:“呵,只是一个黑暗之灵,还有两个人不像人的怪物,竟然也敢叫嚣着挑战我,真不知道是该夸你们勇气可嘉,还是笑话你们不知所谓。我们鲲鹏一族的族长曾说过,没有结果的战斗,等于没有战斗。今日我便让你们见识一下,鲲鹏一族真正的力量。” 赢勾听他竟说自己是红色眼睛的怪物,想来是不知世上有僵尸一说,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好笑,正待反唇相讥,却听洛仙道:“鲲鹏一族的大名,我在灵族之时,已是如雷贯耳。呵,果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若鲲鹏一族族长也似你这般模样,那真是污了我的耳朵。” 又转过头,对青依道,“青依,你在此看着罗伽,我去会一会这个迦楼罗。你且宽心,我看罗伽心中执念甚重,未必只撑不住。” 章节目录 第92章 迦楼罗败走 迦楼罗听洛仙竟如此轻视自己,心中恚愤难当,正要发作,待见她向自己发起挑战,一个叫好,喝道:“好个光明之灵,今日便叫你尝一尝我迦楼罗的手段。”发出一声悲苦的嘶鸣,跟着喷出一道火焰。 便在火焰飞出之时,双翅同时挥舞,一股强劲的旋风从他翅膀之上刮了起来。 修真者之间的战斗,单属性的法术释放出来所造成的伤害,要视乎法力的强弱与属性相克等因素。 但是多重属性的组合法术,在属性不相克,法力想同的情况下,所产生的伤害要比释放两个单属性法术,强大不止两倍。 此时,迦楼罗释放出来的是风与火的双属性组合法术,火属性被释放出来,本来不过几团球状的火焰,但在空中与风属性的气流交融,以风势助长火势,威猛程度成倍剧增。 迦楼罗的法术来得甚快,转瞬之间,已然来到洛仙四人面前。 一股强大的热流瞬间弥漫空气中,直烤得几人燥热难当。 青依心中一凛,暗赞:“这是人力所能及么?” 夏无神心中也是暗自骇然:“这便是妖族所使的法术么?怎的与师傅教我的功法全不一样!” 赢勾却想:“鲲鹏一族果然厉害,我虽不惧这小小法术,却无法与之战斗,正如洛仙公主所言,法术果非我所长。” 洛仙心中也是暗暗称赞:“鲲鹏一族到底出了个什么样的人物!只是这个术强大程度,在元婴境之中,已属罕见。”当下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按,又是一个土属性法术。 她这回释放的土属性法术与之前全然不同! 只见一座大略十余丈的墙壁平地而起,墙面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竟已经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坚硬无比的岩石。 赢勾又是一惊,道:“洛仙公主的灵族法术,竟厉害至斯!莫非那晚她是拼着自己受伤,让着我哩!” 他说的那晚,乃是狐狸精迷惑狼群之前,以魅惑之法使之与洛仙相搏那次。 他却不知,洛仙所以为他所伤,并非有意相让,而是她虽与神珠融合,却并未真正将之吸收,直至后来历经狼群、狐狸精、狼王、老鬼的战斗之后,真元耗损,这才真正将神珠吸收,引为己用。 倘使在此之前,洛仙施展土属性法术与迦楼罗对抗,无疑是如卵击石,自取灭亡。 迦楼罗见洛仙用土属性法术挡住自己的火焰,心中也是暗暗佩服,道:“灵族果然不可小觑。” 他一面说着,一面赶忙收回火焰,将功力汇聚于胸,又从口中喷出一股股气浪。 只见一道又一道的气流轨迹朝着土墙飞射而去,气流撞击在土墙之上,便是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席卷而来。 这响声震耳欲聋,直惊得几人进去失聪状态。跟在响声之后,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烟尘。 洛仙站在众人之前,看着自己全力以赴施展的法术,竟然顷刻间土崩瓦解,心中又惊又怒。 迦楼罗看着迅速崩塌下来的岩壁,得意地笑道:“灵族也不过如是,居然还敢叫嚣自然之灵!我奉劝一句,你们几人趁着我尚未动杀心,速速离去,否则那两个地龙一族就是你们的下场。” 洛仙喝道:“迦楼罗,你莫要口出狂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忽地后退几步,来到青依几人身前,双手猛地一扬,数道蓝色光芒一闪而过,跟着只听嗤嗤作响,雷属性法术已然释放出来。 雷电之威,属司空见惯,在迦楼罗、赢勾这等修为顶尖之人眼中,不过尔尔。但此时被洛仙施展出来,却有雷霆万钧之势。 只见以迦楼罗为中心,周围数丈之内,不断有雷击落下,爆炸声此起彼伏,无数青烟骤然从地面冒了出来。 迦楼罗顿觉凛然,想自己虽然修为精湛,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长时间受到雷电如此轰鸣,当下双翅极速挥舞,两股强劲的气流波动缓缓出现。 恰于此时,洛仙雷属性法术落下的雷电,竟开始改变形态,逐渐编织成仿佛成为一个罩子,将迦楼罗笼罩其中,雷电的密集度,竟已完全将迦楼罗与洛仙几人的视野切断。 剑奴见到这雷电,心中骇然,失声道:“实在太不可思议,竟然控制雷电!据我所知,咱们灵族只有灵王以上才能做到。” 赢勾奇道:“剑奴,你言下之意,是说公主的法术竟然已经去到灵王的境界了么?” 剑奴摇了摇头,愣愣道:“少主原本就能施展各属性法术,只是威力并不强大,这我早已知晓。即便主人已达灵王的境界,似乎方才岩石般的土属性法术,以及如此密集的雷属性法术,常理上却是无法施展,毕竟主人主修的是大净化术,其他法术只是辅助。但此时主人不仅施展出如此强横的土、雷双属性法术,更能控制雷电的形态变化,至少需要灵王后期的境界,方能做到。而少主并非主修于此,施术条件则更加严苛。” 其实剑奴哪里知道,自洛仙死而复生之时,便已臻光明之灵的境地。 这几日又先后吸收神珠、十二月花,其法术修为早已远超一般的领养,便是灵皇的境界,也已初窥门庭。此时何止土、雷两种属性法术,即使风、火、水三种属性法术,也是挥洒自如。 迦楼罗被困雷电囚笼之中,视野受阻,心中大急,只得继续用力挥舞双翅。 此时,那两股气流波动在雷电之中,不断围绕他的翅膀开始旋转,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后来,竟开始嗤嗤作响,仿佛要将空气撕裂一般。 果然没用多久,便只听的轰地一声巨响,洛仙用雷电编织的囚笼骤然被撕得四分五裂。 一股强大的气流漩涡席卷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直逼得几人站立不稳,全部摔倒在地。 剑奴叹道:“鲲鹏一族果然厉害,用风属性法术强行挣开雷电束缚,虽有属性相克的因素,但其强横的实力也都有目共睹。” 其实迦楼罗倒并非凭借风属性法术挣脱洛仙的雷电囚笼,而是利用双翅的急速挥舞,带动周围的空气流动,使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高。 通过不断地空气流转,加上空气中的压力,从而产生极其强力的爆炸效应,这才突破出来。 只是迦楼罗的这个想法所以成功,与洛仙雷电囚笼的强大密不可分。 密集的雷电使得囚笼之中完全与外界隔离,形成一个真空区域,这才令到迦楼罗双翅挥舞而产生的气流波动无法从雷电之间的空隙四溢而出。 饶是如此,迦楼罗此时也并不好过。他前后多次施展大范围法术,致使法力消耗甚大,又强行突破洛仙的雷电囚笼,终于遭到反噬。 只是他素来心高气傲,轻易不肯服输,强忍住胸中一股岔气,兀自站立于此。 洛仙见自己连番攻守,仍然伤他不得,知道今日不倾尽全力,怕是不能将之击退。当下双手合十,大净化术使将出来,一股乳白色光芒随之释放。 迦楼罗见那乳白色光芒以洛仙为中心,向着自己不断扩散,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惧意,不由得一慌神,赶忙连退几步,暗道:“这光芒是怎么回事,怎会让我感到害怕?”当下不敢托大,风与火的双属性法术再次释放出来。 这个术迦楼罗方才已经施展过一次,只是施展之时未尽全力,又被洛仙防守住了,并没有对几人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这时再次施展,情况与之前截然不同。 迦楼罗身受暗伤,知道这是最后一搏,倘使再不能胜,且不说今日无功而返,便是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成问题。又被洛仙的大净化术所震慑,不敢再有保留,只得释放所有法力,全力以赴。 洛仙见迦楼罗施术,法力之强远胜之前,心中暗自好笑,冷哼一声,道:“哼,鲲鹏一族便又如何。我这个术乃是灵族最精绝的法术,拥有抵消一切法术的力量,便是你鲲鹏一族族长加尔达在此,我也有一战之力。” 果如洛仙所言,迦楼罗只觉自己倾尽全力施展的法术,非但收不到丝毫效果,反如泥牛入海,完全不知所踪,心中惊骇万分,叹道:“灵族素来有万法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你这是什么术,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不等洛仙说话,青依已咤道:“灵族的大净化术,你竟未听说过,还真是孤陋寡闻。” 迦楼罗惊道:“大净化术!这便是大净化术,竟厉害至如斯。据我所知,大净化术只有灵族王者方能修炼,你到底是谁?” 青依道:“你这半人半鸟的大坏蛋,张大耳朵听好了,这位便是灵族的洛仙公主。” 迦楼罗此时已面如死灰,喃喃道:“竟是灵族公主在此,也罢,也罢,看来我今日是再难讨的好了。” 说完,又横扫几人一眼,厉声道:“我们之间,仇怨是结下了,今日暂且放过你们,有朝一日,必报此仇。”说罢,双翅一展,人已往东南方向而去。 青依见迦楼罗终于离开,拍拍胸脯,长吁了一口气,道:“哎哟,方才真吓死我了,那半人半鸟的大坏蛋还真是厉害啊!我几乎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呸,呸,呸,大吉大利。” 洛仙白了青依一眼,无奈摇了摇头,来到罗伽身旁。 此时摩候罗伽正疲软的瘫坐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青依见洛仙过来,道:“少宫主,罗伽好可怜哦!你能想想办法救救他么?” 洛仙沉声道:“他受到迦楼罗重创,神魂破损,真元散涣,即便是我用大净化术,也只保得一时,不能长久。” 青依道:“少宫主,保得一时是什么意思?” 洛仙叹道:“凭我现今大净化术的修为,可疗伤保命,却不能修补神魂。所谓保得一时,便是他何时神魂消亡殆尽,何时魂归黄泉。” “少宫主,那怎么办?”青依急道,“无神,你可有办法。” 夏无神摇头道:“我对妖族所知甚少,当下也是无计可施。” 赢勾凑了过来,好整以暇地道:“也不是全无办法,我却知道有个法子,对你亦或是罗伽都有好处。” 洛仙豁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赢勾,道:“赢勾先生说的莫非是签订契约!可若是如此,罗伽的实力可就止于此了。我看他此刻心中只有仇恨,若实力终生无法再进,便是报不得仇。如此这般,如行尸走肉般或者,烦不如死了便算。” 赢勾摇头道:“公主所言,我不敢苟同。照你所言,若终生报不了仇,确无法苟且偷生。但若是不死,始终心存希望,未必就没有机会。再说了,公主,你以为青依姑娘只是普通人么?她自己或者不知,我心中却已有七八成算计,只是现下说不得。罗伽若只和一般人签订契约,报仇之事,或者终生无望,但若是与她签订契约,我保他此生大仇得报。” 洛仙心中暗惊:“赢勾其人追随夏帝东征西讨,见识广博,身份地位非比寻常,想来不会大言炎炎。既说出这等话来,必有其根据,莫非青依果有出处?”道:“赢勾先生既然如此说了,那青依你是什么意思?” 青依茫然看着二人,道:“你们说什么,什么是签订契约?赢勾先生说我不是普通人,那我是什么人,为什么现下有说不得?” 便在这时,摩候罗伽忽然将青依扑倒,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张开嘴巴咬在她脖子上。 夏无神见状,待扑将上来,已是不及。 青依闷哼一声,便只觉一股刺痛从脖子上传了过来,鲜血从伤口涌出,被罗伽吸收。 洛仙惊呼一声,下意识伸出手抓向罗伽,要将他二人分开。 赢勾手疾眼快,立时拦住洛仙,道:“公主,不可!你怎的也犯糊涂,罗伽是不会伤害青依的!” 罗伽在青依伤口上停顿几秒,便从她身上站了起来,坐在一旁。 章节目录 第93章 心事该怎言 只见罗伽原本碧绿色的磷片上渐而泛起一道蓝色光芒。 这光芒在摩候罗伽浑身游走一遍,便骤然扩大,跟着连同摩候罗伽一起幻化成一道金色光芒,从青依脖子上的牙印中涌入她的身体之中。 她脖子上的两个牙印也随即愈合。伤口处只留下一道暗蓝色的雷电标记,倒也并没有什么痕迹。 这时候,青依已经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洛仙与赢勾二人,道:“无神,这是怎么回事,那罗伽怎么不见了?” 夏无神喃喃道:“血契!竟然是血契!” 洛仙笑道:“青依福气真好,难怪赢勾先生说你不是普通人。要知道这地龙一族可说是妖族阴暗属性最着,一道淡淡白色光芒从她脖脖颈出飘出,落在两只成年地龙一族身上,两颗通体发红的珠子缓缓飞出。 这珠子才飞了出来,两只成年地龙一族便化作灰烬,消失殆尽。 与此同时,青依不受控制的张开嘴巴,将那两颗珠子一起吞了进去,白色光芒随之消失。 剑奴越看越是心惊,道:“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洛仙与赢勾相视一笑,道:“这罗伽对青依可不会一般的好,竟将他父母的内核吸引出来,给青依服下。有了这两颗内核,假以时日,这世上怕又多了一位绝顶高手。” 赢勾道:“罗伽将父母内核给青依服下,想来并非单纯增加功力,也是对父母的一种缅怀。他与青依签订血契,自此血肉相连,青依吸收他父母的内核,他也可时时感受到父母的气息。” 说着,脸色愈见沉重,道,“或许也是在提醒自己,身上所怀的血海深仇罢。” 青依吃了内核,神情变得慵懒起来,道:“少宫主,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罗伽告诉我,那是他父母的内核,对我有莫大好处,还叫我快些吃了哩!呵呵,小家伙果然没有骗我。” 洛仙心中骇然:“这小丫头,吃了两颗妖族内核,竟好似没事一般。倘使是寻常人,早已浑身肿胀爆裂而死。这罗伽也真是乱来,妖族内核是随便能吃的么?不过瞧她浑然无事的模样,莫非果如赢勾所言,这青依姑娘也非寻常人?” 青依道:“少宫主,你来头大,见识广,可以详细与我说说这地龙一族和鲲鹏一族么?” 洛仙沉吟道:“这鲲鹏一族,在我灵族的典籍之中有记载。嗯,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方才总觉怪异,那迦楼罗说是出自鲲鹏一族,模样却与我灵族典籍所记载颇有不同,却不知可是我灵族典籍所记有误。” 赢勾点头道:“这迦楼罗确实有问题。我奉夏帝之令,镇守冥海,这鲲鹏一族从前便居于冥海,我便曾见过其真身,确实于迦楼罗大不相同。” 青依道:“少宫主,你们灵族是如何记载的?” 洛仙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青依几人闻言,不禁咋舌。 青依喃喃道:“无神,这世上真有如此之大的妖族么?” 夏无神摇头道:“青依姐姐,我读书少,跟随师傅时日也十分短暂,哪里晓得这些。” 剑奴轻声道:“少主,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迦楼罗是混血!” 不等洛仙说话,夏无神忽地惊呼道:“我隐约记得,曾听人说起,神族之主的坐骑,便是一尊金翅大鹏鸟,乃是鲲鹏与鹏鸟的混血。” 洛仙沉吟道:“神族之主乃是与我父亲并肩而立,当世最顶尖的存在。其坐骑也非比寻常,甚至诸多种族之主亦不如之。这迦楼罗虽然厉害,却也算不得绝顶。” 赢勾道:“公主所言不错。据我所知,这金翅大鹏鸟想来以神族自居,迦楼罗却说自己是鲲鹏一族,这其中必有蹊跷。” 青依摆了摆手,道:“赢勾先生,那金翅大鹏鸟很厉害么?” 赢勾点头道:“十分厉害。金翅大鹏鸟以龙为食,成年金翅大鹏鸟一起可吃五百天龙。你说厉害不厉害!” 青依点了点头,低声道:“依你们所言,这迦楼罗所以追杀罗伽他们一家,其实并无深仇大恨,纯粹是将他们一家当成食物哩。” 洛仙点头道:“正是如此!” 青依道:“少宫主,依你所言,那罗伽也算的是龙族么?” 洛仙道:“罗伽出自地龙一族,因无足腹行,亦称为蟒神一族,乃是龙族支脉。” 青依啧啧道:“这金翅大鹏鸟还真是了得啊!竟连龙族都敢吃。” 夏无神道:“我曾听说须弥界十分混乱,乃是万族争霸之地,少宫主与赢勾先生二人见识了得,敢问可是属实。” 赢勾点头道:“当年夏帝一统人族,平定乱世,与诸天万族争锋,特定一界为诸天战场,便是须弥界了。”。, 夏无神叹道:“夏帝英姿伟岸,真令人神往之。” 青依道:“无神,咱们这段时间可是见识不少,什么僵尸、狐族、鲲鹏、地龙等等,从来闻所未闻,却是一一得见真容。看来这迷雾鬼林已是是非之地,咱们可不能久留。” 夏无神沉吟道:“咱们此番东来只为十二月花,既已被少宫主所得,青依你那怪病也有法可想,也算不枉此行。只是……只是……” 青依奇道:“无神,你想说什么?” 夏无神摇了摇头,叹道:“唉,算了。容我思量一番,再做打算。” 洛仙见夏无神面色为难,问道:“夏兄,咱们一见如故,又共经患难,如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直说。” 夏无神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洛仙见状,心中暗忖:“我初见他时,乃是与慕容妹子结伴而行。此番再见,却未见慕容妹子。莫非是她独自去往神兵山庄?” 青依忽的看向夏无神,笑嘻嘻道:“无神,你现今手痒得紧,要不你陪我切磋一下,也让我看看从前教你的功夫练得如何啦!” 夏无神知道青依此时的状态,体内内劲充盈,如果长时间未宣泄,恐于身体有碍,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小九四便请青依姐姐指教一二。” 青依不禁一愣,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再次回到二人初见之时,心中颇为感慨,道:“小九四,你小心啦!” 洛仙三人见状,不由得兴趣盎然,纷纷退开。 剑奴双手环胸,轻笑道:“青依姑娘,可不要收下留情哦。” 青依笑了笑,看向夏无神,道:“姜国姜姒,请教夏无神先生高招!” 这位原名姜姒的姜国公主终于不再压制体内的浑厚内劲,一时间四周劲等骤起,化作一道白光,射向夏无神。 夏无神手持诛神剑,化作雷鞭,横抹而去。剑气普开闸洪流,奔涌而出。 一瞬间,青依变拳为掌,已拍在剑身。 两股劲道碰撞,剑气顿时失去束缚,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洛仙几人忙释放气机,如有一面面光幕,将自己隔离开来。 压在诛神剑上的凌空女子骤然发力,一股热浪翻滚,剑气随之消逝,地面却已被夏无神踩出两个约摸一寸深的脚印。 夏无神心中骇然:“我从来不知,青依姐姐竟这般了得。” 当下双指并拢,使了个剑诀,数十道剑罡随诛神剑旋转,构造成一个圆形剑阵,剑尖直指青依。 青依双手一拍诛神剑剑身,身子凌空翻转,运劲于指,竟抓住剑罡,将其撕裂。 夏无神一个叫好,收剑踢腿,一个侧边腿踢向青依肩膀。 青依以手肘格挡,借势跃向一旁。脚尖方才着地,便骤然发劲,冲向夏无神。 夏无神心中一紧,不敢使拳与之对碰,只以手肘格挡。二人撞击在一起,砰的一声,皆后退数步。 青依笑道:“呵,小九四,很了不得啊!” 夏无神拜师练剑以来,走遍楚国江湖,同境未逢对手,只道天下英雄不过尔尔,此番来到东方,先后遇险,高手更是层出不穷,心中颇为受挫。 此时,青依提出一战,功势更是凌厉无比,不由生出胜负之心。 章节目录 第94章 风雪漫建安 冷风呼啸,怒雪纷飞,千里之地尽皆冰封。天地一线间,惟余莽莽。 韩国都城建安城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天地间的死寂。 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公子,领着一队浑身沾染鲜血的甲士,骑着战马,仓惶之间,冲破城门,向南疾奔而来。 这一队甲士,约摸近百骑。虽是盔歪甲斜,却俱都面色冷冽,佩剑负弩,身体与战马起伏一致,恍若荒郊野岭独自觅食的野狼,只是少了几分贪婪,多了一些狼狈。 待奔驰了数里后,那少年公子勒住缰绳,干裂着嘴唇,叹道:“难道我韩国便这般亡于神族之手?”说罢,不禁潸然泪下。 这公子身后一名魁梧武将愤愤道:“哼,若非楼兰七国的那些个昏君,惧他神族淫威,与其暗通款曲,我大韩焉能落得此等地步。公子,咱们现今该何去何从?” 少年公子沉吟道:“先王在世之时,曾与青丘涂山氏结为婚姻之国,涂山氏亦许公主与我为妻。青丘国力强盛,乃诸天强族,且素与神族有隙,咱们该去投涂山氏,借青丘之名,方可保不虞。” 他长叹了口气,又道,“只是我现今已是亡国之人,却不知妖帝可愿收留于我。” 那武将道:“公子切勿多想。依末将看来,如今神族势大,咱们人族式微,诸国又各自为政,唯妖族蓄势已久,方能敌之。神族一统诸天之心,已昭然若揭。那妖帝怎会不明唇亡齿寒之理,定不会见死不救?” 少年公子失笑道:“童将军所言正是。想那涂山氏乃是妖族之主,威名何等煊赫,必不会示弱于神族,我今投之,涂山氏定会收留。” 这少年公子名为韩彦,乃是人族诸国中韩国国君韩安王的次子。 此番韩彦只带了不足百骑仓惶出城,便是因神族对韩国都城建安城忽施偷袭,攻破城池。 韩彦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之下,方才杀出了一条血路,侥幸逃出建安。 自人族势微,天下纷争已有数千余载。 韩国虽处中原,却是四战之地,尤其人境西面的神族,百余年来常对韩国用兵。 韩国与神族之间,本有楼兰七国为屏障,然七国不过是神族的社稷之臣,形同虚设,使得神族兵甲常常直驱而入。 韩国国力羸弱,岂是神族敌手,原以事神族之心,不想神族却刀兵相向,因而只得与南界妖族交好。 岂料韩国变更外事,才出使妖族未久,西昊天大军已然杀到。 韩国历七百九十一年,韩国牧野郡守羊斟突然倒戈,向神族献出太行之南、洛水之北的韩国土地。 神族之主得之大喜,遂以羊斟为内使,命其率大军攻打韩国。 羊斟生于韩国,且久居高位,于韩国兵防之事了若指掌,又有心腹之人充作内应,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拔地,仅旬月间便攻破韩国都城建安。 韩彦幸得亲卫以死相护,逃出都城,此时陡遭大变,不禁甚感凄然,回望建安城墙,道,“建安啊建安,我会再回来的。” 说罢,从腰间抽出佩剑,在手臂上划出一道口,怒目圆睁,道,“我韩彦在此血为誓,终有一日,我定报此亡国之仇。” 当此之时,便有一支两百人队的玄甲轻骑已从城内追了出来。 神族威服天下之时,曾牧马于楼兰七国,是以神族擅轻骑。又因神族尚青,国中军队俱着黑衣黑甲,故而神族轻骑又称玄甲轻骑军。 这一支玄甲轻骑便是在神族轻骑军中,都可称得精锐,尤善长途奔袭。 “公子,神族轻骑追上来啦!咱们还是快些离去罢。”说话之人正是韩彦身后那名武将。 这武将原名童百川,正是夏无神在缥缈峰结识,而后共患难之人。 他本是一介草莽,平日里打家劫舍,杀人如草芥。后因机缘巧合之下,在九天缥缈楼盗得武学秘笈而修为突飞猛进。 童百川与夏无神分别后,唯恐被九天缥缈楼寻到,辗转便来到韩国,继续做着老本行。后为韩彦收服,做了他的卫队长。 韩彦见神族轻骑纵马而来,奔走甚急,眼看便要追上,心中一凛,怒道:“该死!羊斟这叛贼,我大韩待之甚厚。他不思感恩便罢,竟做出叛国弑君之事,此番还要赶尽杀绝,真百死难赎其罪。” 童百川见神族轻骑将至,领队的正是羊斟之子羊元华,心中大急,吼道:“公子请先行离去。待末将宰了羊元华那叛贼,便追将上来。” 韩彦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他并不认为凭己方的这一小撮残兵,能是西昊天两百轻骑的对手,不过是以命换命,尽可能拖延些时刻,好教自己安然离去。 他想至此处,忽而大笑,道:“童将军,你可知晓?我身为韩国公子,在建安城破之时,倒也曾有过自裁以殉国的念头,只是很快这个念头便被打消了。若是寻常庶民百姓,国家亡了,不过是再换个君主,该吃饭还得吃饭,该劳作还得劳作,犯不着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去拼了性命。可是我不同,若是这般籍籍无名的死了,那国破家亡之仇,更有何人来替我报?” 他拔出佩剑,看了看身后的甲士,朗声道:“诸位,你等忠心可鉴,我韩彦感激不已,只是此番已是我大韩危急存亡之秋,羊斟那叛贼引西昊天之兵破我国门,杀我子民,我与他势同水火,他定不会放过于我,要亡我于剑下。你们跟在我身边,只怕性命难保,若想活命的,可就此离去,我韩彦决不罪责。” 众甲士闻言,却不说话,只是凝目望着韩彦,神情肃穆。 韩彦目光缓缓扫视,看到那披甲卫队的一张张脸庞,不论沧桑稚嫩,都透着一股坚毅,心中百感交集,又道:“我不愿累及他人,你们家中有老母妻儿者,可就此离去。” 童百川道:“但凭公子这一番话,便足见公子乃仁义之主。我等愿与公子生死相随,定然保护公子安然离去!” 又转头对众甲士道,“后面战死的兄弟,也请将这话带给已经战死的兄弟们,告诉他们有这样的主子,咱们死得不冤。” 话声甫毕,便听众甲士同声喊道:“愿为公子赴死!愿为大韩赴死!” 这些人大多是韩彦的门客和死士,他们的身份和家奴却是不同,平时并无固定的工作,不必做杂役之类的粗活,仍可白赚饷银,为的就是能在必要之时为主人死命。 门客和死士多有其操守,其中虽不乏一些骗吃混喝之辈,但似这样的人,自不会护着韩彦杀出建安城,早于半道溜之大吉了。 韩彦将宝剑指向将至的玄甲轻骑,道:“你们看到没有?那轻骑乃是神族骑军精锐,也只有胡服骑射的魏国,方可与之争锋。再看那为首的将领,正是叛贼羊斟之子羊元华。今日之战,要么便是咱们死了,给那叛贼割了脑袋去挣军功,要么便是死战不退,报亡国之恨。众位,你们说该当如何?” “死战!死战!”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周围的骑士都喊了起来。 韩彦亦高举宝剑,也怒吼起来,道:“死战!死战!” 童百川见状,不禁皱起眉头,面露急色,暗忖:“公子此时似想杀了羊元华报仇,这如何得了?” 正说话之际,迎面而来的神族玄甲轻骑已入眼帘,为首之人正是西昊天内使羊斟之子羊元华。 羊斟举家投西昊天而背韩,以一郡郡守而得高位,自免不了诸多非议。 尤其是西昊天这等泱泱大国,各族豪阀更多如牛毛,羊氏恍若无根之水,立足之艰难,岂是外人能懂得。 羊元华扪心自问,倒也并非与韩国有仇,只是那条飞黄腾达的康庄大道,必须要用韩王一族的血来铸就。 羊氏想要在西昊天立身,便只能贯彻今日的灭国之功,将韩国卖的彻底一些,使之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他身后玄甲轻骑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的想将前面的韩国残兵尽数斩杀,割了首级好换个爵位。 西昊天自神族治世,国人耕战,军功受爵,已成虎狼之师。 羊元华神情阴鸷,看着远处那伙韩国残兵,目光停留在那居中少年身上,心中冷笑。 国中早有传说,这个韩王次子之前便是个傻子,去年一场大病之后,却性情大变,不仅广招门客,还劝说韩王联合人族诸国合力拒西。 只可惜西昊天实在太强,十万韩军即便在神族大军渡河之处迎战,仍是被击败,溃不成军,死伤无数。 羊元华不禁想起那个名满天下的相国,韩国的肱骨之臣,出将入相,领军迎战神族,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一败涂地? 当日劳军,你傲睨得志,不曾将我父子瞧在眼底,更可曾想过,如今巍巍大韩,国祚近乎八百载,却亡于我父子之手? “杀!前面那人便是韩国公子韩彦,谁摘下他的头颅,官升三阶。” 羊元华面露凶色,纵马驰骋,指剑怒吼,必须要剪除韩彦这个隐患。 童百川见西昊天骑兵陡然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杀过来,公子亦拔马缰,便要一战,心中更急。 这追出来的骑兵,足有二百余骑,是己方两倍有余,或许后面还有追兵,更兼长平一战,神族大军已经打出了天下无敌的气势,便这般迎击上去,多半是十死无生。 童百川乃是草莽出身,见惯生死,自无所畏惧,只是公子韩彦却不能死在这里,当下不禁看了左右两名死士一眼。 这两名死士平日与童百川交往甚密,极是默契,不过两相对视,即明其意,微微颔首回应。 此时,韩彦见羊元华来到,心中恨意登时翻滚,已失了神智,便要调转马头,杀之泄愤。 忽听童百川一声爆喝:“公子快走!” 韩彦未及反应,胯下战骑便一声嘶鸣,如羽箭一般,飞射而去,更险些将他跌落下来。 韩彦大惊,奋力教战骑停歇,只是马匹受惊,马身并无马鞍和马镫,便是坐稳尚且为难,更加别说使其停下来。 那两名死士亦不说话,只是催马挥鞭,追了过去。 待三人离去,余下的近百甲士,纷纷勒住马缰,转过身来,持弩装箭,直指神族轻骑。 寒风凌冽之中,童百川放声怒吼:“杀!” 近百韩国骑士,明知不敌神族骑军强大,依然怀着必死之心,催动战马,决死冲击。 起初之时,那羊元华见韩军竟停在前方,心中不禁一阵惊喜。 这等雪虐风饕的气候,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削一般,何况战马驰骋?你韩彦不跑,自己找死,倒让我省了许多功夫。 他冷笑一声,不觉双腿夹紧马腹,挥鞭提速。 便在这时,忽见韩军之中竟有三骑脱阵,与之背道而驰,投南面而去。其中一人看得分明,正是公子韩彦。 余下的韩军齐齐调转马头,列成矢阵,纵马疾奔,向神族轻骑军迎击而来。 这等阵型,能将韩军的力量集于一点,恰似一枚锋利的箭头,离弦疾射而出,意在以冲刺之力将轻骑军冲散。 其中任“箭头”之人,往往悍勇无匹,为军中的万人敌。韩军阵中,童百川领头,首当其冲,风驰电掣般奔来。 羊元华登时醒悟过来,这伙韩国残兵,是想用他们的性命,来为韩彦争取逃脱时间。 作为背韩之人,此时见到这些残兵的决然和忠义,不禁想起自己的叛国行径,登觉羞愤难当。 他恼羞成怒之下,又唯恐走失了韩彦,急吼道:“快,杀光他们!” 轻骑军得令,立时铺开阵型。以十骑为一排,分出二十排,十排之间又空出一大段距离。 前面十排亦如韩军一般,皆持弩疾行。后面十排,则挥戈握剑,与羊元华一道,紧随其后。 两国的骑兵,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已贴近到两百步。 轻骑军于疾驰之中,皆已手持劲弩,箭头早已对准韩军。此时,韩军弓弩也已就位,只待进入射程,便要劲弩对射。 章节目录 第95章 行至水穷处 骑射对于骑兵马术要求甚高,人族诸国之中,只有魏国骑兵方能做到。世间便有“中山骑兵甲天下”的说法,这中山指的便是魏国。 神族与韩国虽也有骑军,比之魏国,却相差甚远,皆以轻骑军为主。 轻骑兵一般用劲弩,只因骑射需双臂持续发力,瞄准后才能射击,而弩与弓箭拉开时瞄准不同,只需装填弩箭之后瞄准即可,方便骑兵射击之时,仍可一手握住缰绳,对骑兵的马术素质要求便低了很多。 当此之时,两军仅隔百步之遥。 雷霸天一面扣动弩机,一面大喝道:“射!”韩军得令,弓弩亦同时射出。 一场箭雨,嗖嗖作响,只听神族轻骑军之中响起一阵哀嚎。一时之间,人仰马翻,坠马的便有十余人。 雷霸天弃弩提剑,咬牙怒吼,直向轻骑军杀将过去,后面的韩军亦提矛疾冲。 岂料便在此时,轻骑军却扣动弩机,箭如黑芒,直射入韩军阵中。 雷霸天忙压低了身子,避开飞来的弩箭。一枚弩箭从他头罢,驱马扑向神族骑军。 羊元华见二人冲将过来,冷笑道:“找死!”提剑迎了上去。 战马交错而过,那两名门客,其中一人便被羊元华斩杀,另一人死于乱军之中,皆死无全尸。 韩彦纵马疾奔之际,转头回视,不禁虎目含泪,待见神族骑军仅百步之遥,登感心如死灰。 追杀韩彦的这一队神族玄甲轻骑惯于骑射,虽疾行之中,仍有不少人架弩射箭。 山道之上,弩箭纵横,皆飞向韩彦。不时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亦不时落于马下,使得他只能伏身马背,心中更感绝望,叹道:“难道我韩彦今日便要命丧于此?我大韩便这般再不复存在了吗?” 在韩彦身后,那羊元华于战马之上挥剑大呼,脸上满是狰狞。 冲杀在前的骑军,一手握缰,一手提着长戈,目光如鹰,随时便要将韩彦钩落下马。 岂料便在这时,雪地中忽然绷起一根绊马索,奔驰在前的神族骑军猝不及防,顿失前蹄,连人带马皆翻滚在地,激起一阵雪雾。 羊元华急令勒马,喝道:“何人在此设伏?”却不见有人回答,只有己方骤然停军的乱蹄躁动之声。 羊元华环顾四周,便要再问,忽听一阵嗖嗖声响,便见利箭交织,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不过转瞬之间,中箭落马者已有十数人。 “杀!”一阵嘈杂的喊杀声中,近百个披甲士卒手持戈戟,从两侧的树林中冲了出来。 这群士卒中又有十余骑骑军冲锋,猝不及防间提剑杀至,与轻骑军厮杀一团。 “哪里来的伏军?快撤!撤!”羊元华见山道之上竟有伏军杀出,声势甚大,不禁心神俱乱。 这支伏兵浑身堆满积雪,想来早在此间,看衣甲依稀可以辨认,正是韩国士卒。 羊元华想到没能杀了韩彦,未全灭国之功,不免遗憾,心中更觉愤懑,道:“韩彦,这次教你侥幸脱身,下次未必便有这般好运。”说罢,狠狠看了韩彦一眼,领军仓惶回奔。 韩彦于危难之中,见有援军杀出,不禁喜出望外,道:“是何人救我?” 待羊元华退兵之后,只见援军之中,一员老将缓缓走出。其人鹤发童颜,身形健壮,颇有几分雄伟。 韩彦见到那老将,顿时泪流满面,从马背上翻滚而下,扑了过去,叫道:“老师!” 那老将紧紧抓住韩彦双肩,将他扶了起来,也是老泪纵横,道:“老臣无用,教公子受苦啦!” 二人相拥而泣,过了一会,才引军进了山林,席地而坐,互诉离别之事。 这老将却不是别人,正是韩彦的先生,夏无神的授业恩师,韩国的相国王禅。 神族大军来袭,王禅以相国身份,假黄钺,都督内外诸军事,合各郡十万大军,于神族大军渡河之际迎战。 岂料神族大军势众,更兼悍勇无匹,一战而破阵,杀得十万韩军死伤无数,溃不成军。 王禅于乱军之中,只带了数百亲军逃回建安。一路之上,不时遭遇追杀。他且战且逃,待到建安城外,数百亲军也只剩得百余人。 岂知此时,却见城中战火纷飞,正是神族轻骑先至,早已攻破城池。 他黯然神伤之下,只得领着这一队残兵败将于风雪中行军,欲南投青丘而去。忽有斥候来报,说公子韩彦单骑逃窜。 王禅闻之,立时惊喜交集,当下便引军于山林中设伏,终于击退羊元华,救了韩彦。 韩彦听罢,心中犹有余悸,又见王禅甲胄破损,麾下部卒多有负伤,感激之情更甚,道:“若不是老师及时出现,学生怕是丧生于此啦。” 王禅摇头叹道:“兵败之后,老臣率残部逃回建安。这一路不敢走大道,只取山间小路行军,便是怕给神族的斥候发现,沿途追杀。臣原以为与公子再无相见之日,现今公子无恙,此乃公子之福,更是我大韩之幸啊!” 韩彦听到此处,心中更是悲痛,一时泪如泉涌,道:“老师,这世上再无大韩啦!我……我该怎生是好啊?” 王禅摇头道:“公子切勿心生绝念。现今公子得以脱身,只须心存复国之念,王禅定当舍命辅佐公子,以图复国大计。” 韩彦闻言,心神稍定。他和王禅相处已有十余年,素知其为人最富智计,且从不妄语,所言必有所依,便问道:“老师心中可是有了计较?” 王禅却不答话,只问道:“以公子观之,当今人族诸国,谁为最强?” 韩彦愣了一下,道:“现今天下列国,强者为燕、魏、楚、姜、韩五国……”说至此处,叹了口气,道,“若我大韩仍在,当为五雄之一。” 王禅道:“便以这四国与那神族相比,又当如何呢?” 韩彦摇头道:“自夏帝称尊,我人族强盛已久,如今军政腐败糜烂,已经外强中干。神族有神皇变法,拔高各部地位,使诸部对等后,已使其府库丰足,士卒悍勇,堪称当世最强。更何况,四国不过一族诸侯,岂能与一方天地相较?” 王禅道:“公子所言甚是。敢问公子,自天道崩落,夏帝薨殁,各族自立,当世诸天之中,可代天巡狩者,该是哪一方天地?” 韩彦心念骤紧,神色陡变,森然道:“相国如今说出这等言语,却是何意?莫非相国见神族势大,竟与那羊斟一般,也生了投靠之心?” 王禅知他陡遭大难,不免患得患失,却不恼怒,道:“公子何不听老臣说完,再做计较?” 章节目录 第96章 我本将心向 韩彦神思急转,想起自幼与王禅相处,他待己至诚,从无二心,不觉疑窦顿生,道:“老师请讲。” 王禅摇头笑道:“老臣知公子心中所想,自以为霸天下者,非神族莫属。非也,非也,公子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韩彦听罢,知自己错怪了王禅,当即躬身道:“学生陡遭大变,一时难以自拔。以至胡言乱语,还请老师切勿见责。” 王禅一面将韩彦扶起,一面说道:“神族确是强大无匹,更兼神族天赋异禀,相较咱们人族更易修炼,只是若想横扫六合,一统诸天,力量却是不够。” 韩彦奇道:“学生愚钝,还请老师指点。” 王禅道:“神族虽强者辈出,更有神皇领袖群伦,然神族人丁单薄,远不如人族势众。我人族只需一二强者,团结诸国,统一号令,未必不可无神族分庭抗礼。” 韩彦叹道:“唉,惜哉,自夏帝身陨,似这等人物,世间再难一见。” 王禅道:“公子遭逢大难,若能百折不挠,他日必成大器。老臣倒是有一些谋划,或可使公子中兴复国……” 未等王禅说完,韩彦急道:“是何计策?老师请快快说来。” 王禅道:“诚如公子方才所言,现今人族诸国各自为政,只是散沙一盘,如何是神族的敌手?老臣以为,欲与神族抗衡,只得使合纵之策。” 韩彦素知他这位老师智慧卓绝,人不能及,他既说有对策,想来非同凡响,不禁心生好奇,道:“老师,何为合纵之策?” 王禅道:“咱们人族不计楚、燕、魏、姜五雄,尚有百余个诸侯国,其中虽不乏楼兰七国之流,余者十之八九却是不服神族统辖。只须有一能言善辩之士,出使各国,使其结成联盟,合众弱以攻一强。其时盟国挥师西出,同时燕、魏、韩几国并起,我大韩再举一只义旗,与之呼应,公子更何愁复国无望?” 韩彦沉吟片刻,摇头道:“老师所言虽不错,然我人族诸国各不相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改变?再说现今诸天之势,神族势大,诸国又怎敢与之为敌?” 王禅道:“若神族未灭我大韩,天下大势或者难说。现今神族一举灭了我大韩这般千乘之国,得地十数万里,使国力剧增,又有楼兰七国为其附庸之邦,兵势盛极一时。大韩之战,乃是灭国之战,神族之威,已震动天下,人族诸侯怕是各个胆寒,只觉国家危如累卵。如此一来,诸国要么胆怯于神族,只求苟延残喘,旋而为其逐一扫灭,要么就只有摒弃前嫌,组合纵之盟,共抗神族,才能使得国祚延续。咱们要做的便是因势利导,游说诸国,组合纵联盟,西伐神族。届时龙族、妖族等野心之辈,亦会随之响应。” 韩彦何等样人,方才所以失态,只因陡遭大变,心神慌乱之故。 此时得王禅一番开解,登时豁然开朗,赞道:“老师胸藏之谋,足可兴邦安国,学生远不及矣。那依老师之意,咱们现今该当如何?” 王禅正要说话,忽闻马匹嘶鸣之声若有若无般传了过来,心中顿时凛然,直呼悔矣。 韩彦奇道:“老师因何事如此大惊失色?” 王禅道:“我早知羊元华此人,生性多疑,先前被我使诈骗跑,此番定已醒悟过来,重整旗鼓,追将而来。”说罢,便令甲士以树枝扫雪,掩去足迹,往山林深处隐藏。 果如其言,那羊元华中了他伏兵之计,仓皇而逃,直奔到建安城下。 其时城外之战已然结束。神族骑军皆已下了战马,正将战死的韩军人头颅割下,有的提在手上,有的挂在腰间晃荡,恍若常物。 神族以首级论功,故而人族诸国与神族作战之时,亦常见其甲士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挥剑冲锋,凶神恶煞般,使人未战先怯。 适值此时,羊元华便已回过神来,自己于韩军不说了若指掌,少说可知十之七八,值此国破家亡之际,哪里来得伏兵?想来不过是一伙散兵游勇,使的瞒天过海之计。 他念及于此,顿时懊恼不已,又见轻骑军弃马于野,忙着收割首级,大怒道:“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随我追击!捉住了韩国公子,不比这些无名小卒强上百倍?” 轻骑军见羊元华狼狈而回,皆甚感不解,那韩国公子不过二三人,怎的一队骑兵仍不能将他捉住,却不敢多言,纷纷上马,随他疾驰而去。 待羊元华率军离去,远处旷野之中,一匹倒在地上的马尸,忽然被掀开,一个浑身伤痕的武将杵着宝剑站起来,正是韩彦门客雷霸天。 雷霸天环顾四周,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一声,拖着宝剑朝西面而去。 羊元华一路疾驰,来到方才被伏的山道,却早没了韩军的身影,他命人四处查看,果如所料,并无大队军士行军的迹象。 羊元华面带恨色,心知已经追不上韩彦,冷哼一声,心中恨意顿生,道:“就算教你逃至青丘又如何?我便不信妖帝会为一个亡国的公子,而开罪神族!”说罢,便引兵回转。 韩彦、王禅等人见羊元华退走,不由得舒了口气,忙整军退走,往韩国边境而去。 韩彦道:“亏得老师在此,使得学生幸免于难。此番学生能否复国,可全倚仗老师啦。” 王禅心中寻思:“公子气度恢弘,非常人能及。若天不佑公子,此行终于失败,那我王禅便从公子于地下,以报公子知遇之恩。” 韩彦见王禅并不言语,叹了口气,道:“唉,老师难道嫌弃学生愚笨,不愿辅佐我么?若是这般,还请老师直言相告,韩彦好另做打算。” 王禅急道:“公子休要多想。老臣之谋,不过谋国。公子雅量,却可容天下。老臣此生,定全心全意辅佐公子,相助公子复国。” 他顿了顿,道:“老臣适才却在思索,合纵须有强国为纵长。咱们人族诸侯如此众多,可是除了五雄,余者都是半斤八两,算不得大国。” 韩彦道:“咱们何不请青丘……”话至一半,摇了摇头,并不再说。 王禅知他心意,也是摇头,道:“青丘于当世诸天之中,虽不逊色于神族,却不适合作我人族领袖。” 韩彦道:“若为纵长,且不说国力强盛,更应有过人之勇,敢与神族一战。” 王禅点头称是,道:“公子所言甚是。依老臣愚见,魏国为五雄之一,且自胡服骑射之后,兵勇将悍,可为纵长。” 韩彦沉吟道:“只是不知魏王此人如何?” 王禅道:“老臣素闻魏王其人,丰额骈齿,一目重瞳,更才高八斗,堪称诸王之最。只是到底如何,须见过方能决断。” 韩彦道:“说到魏国,我从前之时,常听人说起魏国相国张信此人,赞其辩才无双,有高世之智。老师可曾听说此人?” 王禅闻言,神情微动,心中暗忖:“公子现今初遭大难,心神未定,许多事情还是暂且不要让他知晓罢。” 韩彦见王禅不语,不禁疑惑,道:“老师,莫非张信此人有什么问题么?” 王禅摇头道:“张信虽是魏国人,却甚是神秘。世人多闻其名,而未见其人。老臣曾数次出使魏国,与其也不过点头之交,并未深谈。公子若是好奇,何不待到了魏国,再至府中拜访一二,便知其深浅。” 韩彦叹道:“也只能如此啦。” 二人又谈了一会,议定当先前往魏国国都金陵,待见过魏王后,再做打算。 王禅唯恐人多暴露,引来神族追杀,便只留了三名武艺高强的心腹武将随行,其余部卒就地遣散,吩咐他们留在韩地,保存实力,联络故旧。 这一行五人改换装束,扮作商贾,又将战马从附近的市集倒卖,买了辆辒辌车,便走小路投魏国而去。 不过数日,韩彦等五人一路疾行,便已出了韩国,来到魏国边境。 这日,韩彦见天色已晚,人饥马疲,便要停下歇息,寻觅夜宿之处。 王禅却摇头道:“此时万万不可。咱们只要未到魏国,便不可轻言脱离险境,当连夜赶路。” 韩彦见王禅神色坚定,便不再坚持,当下连夜赶往金陵。又过了三日,韩彦一行便已来到金陵。 这金陵城原非魏国都城,乃是当今魏王唐煜称王前的封地。 唐煜本为先魏王次子,初封金陵郡公,因太子病逝,群臣以唐煜貌有奇表,乃圣人之相为由,上疏请封为太子。 先魏王因唐煜得臣下拥戴,心生忌惮,遂封唐煜为炀侯,封地金陵,使之远离当时的国都江宁。 后先魏王病逝,群臣拥立唐煜于金陵称王,魏国自此定都金陵。 自唐煜为魏王,定都金陵,已有三十余载。 魏国贵族尽迁于此,城中极尽繁荣,街道错综,楼宇相接,观之不尽,果不愧是当世大国的都城。 待进金陵,韩彦一行却不先到王宫拜谒魏王,只将三名随从安顿后,便驱车径直来到魏国上将项颜的府邸。 王禅为韩国相国,曾出使魏国,与魏国名将项颜颇有私交。 这项颜原为芈姓,只因家族世代为魏将,受封于项,后引为姓氏。 王禅不知魏王对韩国持何态度,唯恐韩彦为亡国公子而受辱,便只与阍者说韩国故人来访。 那项颜得报,心中甚感疑惑,自己在韩国哪里来的故交?一番思索之后,便知是王禅来到,当即引其二子项渠、项梁,亲身出迎。 项颜见果是王禅来到,喜不自胜,拉着王禅的手便向正堂走去。 韩彦扮作随从跟在王禅身后,借着走路的光景,不禁细细打量了项颜几眼。 只见其人身材魁状,红脸虬髯,双目似电,却非寻常武将所能比得。 项颜领着诸人走进正堂,分主宾落座。韩彦却立于王禅身后,神情俨然。 待侍女献上酒食,项颜方才问道:“韩国与神族交战正酣,王禅先生既为韩国相国,社稷重臣,怎地不在国中督战,却来金陵看我?” 项颜为魏国上将,更兼当初唐煜称王,项颜有从龙之功,因此深得魏王信任。 魏国廷议之时,多有项颜所见,便是魏王所见,项颜于魏国大事常有决断之权。 王禅先找上项颜,便是想一探其意。他并未有所隐瞒,直直言道:“项公有所不知,神族大军已破建安,我大韩……大韩亡矣!” 他说着,不禁泪流满面,以襟拭面,道:“王禅此番来魏国,便是想请魏王庇护我,另请魏王相助我大韩复国。” “你……你说什么!韩国亡啦!”项颜大吃一惊,陪坐的长子项渠、次子项梁也满是惊愕。 项颜奇道:“我大魏与韩国乃是形亲之国,素有鹰隼传讯,互通消息。依我所知,自神族对韩国动兵,相国引兵十万,迎战神族大军于洛水河畔。不过旬月光景,怎的韩国如此泱泱大国,便已亡国?” 王禅叹道:“神族此番精锐尽出,士卒个个修为精持,悍不畏死,又有楼兰七国为其爪牙,锋芒所向,实难抗拒。” 项颜摇头道:“相国勿要诓我,欺我项颜不知军事。便是神族大军如何悍勇,以韩国国力之强盛,更有虎贲军这等威震天下的第一等精锐轻骑,纵然不敌,也不能在旬月间便即败亡?” 王禅道:“项公乃魏国上将,一生征战沙场,智勇双全,王禅又岂敢谎言相欺。只是……只是……” 他沉吟一会,道:“也罢,事已至此,王禅也只能实言相告。我大韩之亡,其实亡于国人之手。只因那牧野郡守羊斟叛国,以太行之南、洛水之北的国土进献神族,才使得我大韩全无反击之力,竟致亡国。” 项颜听罢,不甚唏嘘,道:“相国,项颜颇为不解,那羊斟我曾听闻一二,虽算不得高义之士,也颇有几分傲骨,怎么做出这等叛主求荣之事?” 章节目录 第97章 王相说诸天 王禅摇了摇头,自斟自饮,喝了一碗酒,方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王禅督军出征,欲截击神族大军于洛水之畔,途经牧野郡,王禅为鼓舞士气,杀羊犒劳将士。 忙乱之中,竟忘了给前来劳军的牧野郡守羊斟一份,羊斟便怀恨在心。 这才有了后来羊斟向神族献出太行之南、洛水之北,引军杀入建安城一事。 项颜听罢,不禁怒目圆睁,一面猛拍桌案,一面大喝道:“哼,以其私憾,败国殄民。世上怎有这般可耻之徒,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韩彦见项颜神情狰狞,更激心中恨意,便要出言附和,却见王禅悄然伸手轻摇,示意不可轻动,当下只得按捺。 王禅道:“项公之言,深合我心。只是当下王禅乃是亡国之臣,虽有心杀贼,却是力不能及。” 项颜何许人也,岂能不知王禅心意。 自各族自立,人族固有一方天地,与神族、龙族、妖族等诸天并称,然人族诸侯争霸,兼并不断,实力却是远远不及诸天。 人族诸国并立,至多之时,一百四十国而有余,历千年征伐,终于以魏、楚、燕、韩、姜等五雄称霸而终乱世。 这一千年间,因无霸主威服天下,不能按年号编纂史实,只以春、夏、秋、冬四季记录,故又被诸天称为春秋乱世。 春秋之后,五百年余年,且不论诸国如何争霸兼并,四五雄却始终存在。燕、楚两国争雄,楚被灭国十七年,终是被复国。 项颜其意,倒并非不想助韩复国,只是现今形势非比从前。 春秋之乱,只在人族,列国实力相仿,又各有忌讳,故无所畏惧。 韩国之亡,却是亡于一方天地,魏国若助其复国,便是直面神族,与之为敌。魏国虽称雄列国,不过是人族诸国而已,如何是一方天地的敌手。 王禅见项颜沉吟不语,稍加思索,便知其所以,道:“项公,神族厉兵秣马多年,一统诸天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敢问项公,可知神族现今这位神皇是哪位?” 项颜摇头道:“我只曾听闻神王、天尊二圣争神之事,却不知神皇只为归属。” 王禅笑道:“咱们外人只道神皇乃是一人,其实不然,神族之中,神王、天尊二圣并肩,不分轩轾。” 项颜啧啧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这神族怎的竟推出两位神皇?” 王禅道:“这便是二圣争神所致。” 项颜奇道:“神族二圣争神,我曾有所耳闻,只是神族与我人族乃是两方天地,故而知之不详细。相国忽言此事,可是其中有何奥妙?” 王禅摇头道:“这等神族机密大事,岂是我等能知的?我也是道听途说,只知争神之由,始于天尊曾问神王,谁是神族之主。” 项颜抚须道:“想来天尊不甘屈于神王之下,是以有此一问。那神王怎么说?” 王禅道:“神王说,我为神王,当为神族之主。神王之言,令得天尊大怒,当即使出无上神通,斩了神王的头颅。” 席间诸人陡闻秘辛,不禁好奇更胜,皆停杯不饮,侧耳倾听。 项颜长子项渠却是不信,道:“王相国未免言过其实,想那神王功参造化,修为冠绝天下,何等了得,岂会如此随便便被斩掉头颅?” 王禅笑道:“少将军此言甚是。只是此中经由,老夫确实不知,不过人云亦云罢了。不过现今神族乃是神王、天尊共治,想来天尊亦不弱于神王。” 项渠神情一滞,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禁来气,还待再言。 项颜道:“渠儿切勿多言,王相堂堂韩国一国之相,见多识广,岂是你能比得?” 项渠哼了一声,道:“呵,洛水之败,犹然如新。韩国之亡,乃始于此。更何况韩国已亡,更何来相国一说。” 王禅闻言,登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韩彦见项渠言语间辱及其师,怒不可遏,拔剑出鞘,厉声道:“少将军请慎言。” 项渠见韩彦不过随从装扮,心生轻视之意,道:“你是何人?敢在此咄嗟叱咤,不怕项上人头不保?” 王禅赶忙起身,道:“小徒无状,少将军切勿见怪。”又低声对韩彦道,“还不收剑退下。” 韩彦深呼了口气,心下登时宽了,暗道:“我若连这等莽夫都容不得,又怎么容得天下。”当下退开两步,收剑而立,不再言语。 项渠见王禅不令韩彦给自己赔礼道歉,心中大怒,便要发作,却听项颜喝道:“渠儿尽在此胡闹,还不快快退下!” 项渠无奈,躬身道:“孩儿告退。”斜晲韩彦一眼,便拂袖而去。 项颜举杯笑道:“小儿言语无状,冲撞之处,还请相国多多担待。这位少年英气勃勃,竟是相国高徒,却不知姓甚名谁,仙乡何处?” 王禅一愣,不想项颜竟会询问韩彦姓名,一时嗫嚅难言,只得举杯喝酒,待放下酒杯,心中已有计较,笑道:“小徒顽劣,怎入得项公法眼。他姓韩名彦,乃是我大韩建安人氏。徒儿,还不与项公见礼。” 韩彦心中暗惊:“老师怎的竟将我的姓名说与项颜听?” 王禅见韩彦神思不属,轻咳一声,道:“徒儿,项公乃当世名将,英雄无敌,修为更是精湛,你若得他指点一二,终身受用无穷。” 韩彦拱手行礼,道:“晚辈韩彦,久闻项公威名,今日有幸拜见,实是万千之喜。” 项颜听罢,哈哈大笑,道:“不愧是相国高徒,果然聪明机智,却不是老夫这几个犬子能比得。” 王禅道:“项公谬赞啦。以禅观之,少将军双目神光炯炯,乃是眸生重瞳之兆,与魏王一般,皆是圣人之相,他日必成大器。” 项颜心下一凛,寻思:“素闻这王禅有神鬼莫测之能,平日相交,未觉有异,今日终于领教了。渠儿天生重瞳,唯恐君上心生忌惮,只得以神光遮掩,不想竟被他瞧出来啦。” 项梁见一时之间无人说话,气氛寂静尬然,干笑一声,道:“相国,可别给家兄扰了酒兴,小侄敬您一杯。喝了此酒,咱们可得言归正传,小侄还等着您续讲后事如何哩。” 王禅一愣,略一思索,即明其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少将军说笑了。” 项颜道:“梁儿所言甚是。老夫正要问相国,那神王给天尊斩了头颅,后事如何?” 王禅道:“据说神王头颅被斩,掉落世间,摔得粉碎,碎片化作洪水肆虐,使得神族民众苦不堪言。” 项颜叹道:“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劫啊。那神王头颅被斩,岂不实力大损,远非天尊敌手?” 王禅摇头道:“相传神王有五颗头颅,被斩一颗,想来并无大碍。只是斩首之辱,岂能不报,于是与天尊展开搏斗。二圣生死相搏,或战于天,或战于野,或战于水,尽显无上神通,如此这般,两百年后,依然无法分出胜负,只得重归于好。自此二圣并尊,共治神族。” 项颜叹道:“果然不愧神族二圣,如此修为,此等战斗,当真令人神往。” 他听得入神,恍惚不已,过了许久,方才自斟自饮,喝了杯酒,道,“不知相国忽说此神族秘事,所为何故?” 王禅道:“正如项公所言,神仙打架,凡人遭劫。修为到了神王这等地步,弹指间已足以毁天灭地,这也是诸天不可妄动干戈的根由。” 话至此处,王禅不禁长叹一声,缓缓斟了杯酒,道:“那二圣罢战之后,重整旗鼓,才知战斗余波殃及之广,已令神族平民不堪重负。神王心怀慈悲,竟致伤心落泪。天尊却言道,百姓之苦,不过水患所致,无地耕耘罢了,咱们神族没有,难道别的天地也没有?须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神域。普天之下,岂能有不奉天神之地?” 项颜闻言,登时勃然变色,拍案怒骂,道:“荒谬!真是荒谬!简直岂有此理。他神族信奉天神,那是他神族之事,与我人族可是没有半点干系,怎的便是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神域了?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王禅道:“当初天道崩落,化为九天,我人族虽据一方天地,却自夏帝之后,始终无强者领袖群伦,且兼常年内斗,积弱已久,自不被其他诸天瞧在眼底。” 项梁奇道:“父亲,孩儿听您与相国长谈,不时提及诸天一说。孩儿不解,这诸天究竟指的哪些天地?还请父亲教诲。” 项颜面露尬色,干笑道:“梁儿,你这不是为难老父?老夫一介武夫,只知诸天一说,指的是九方天地,详尽之处,确实难言,你倒不如去问王相国。相国能言善辩,定能解你疑惑。” 项梁又对王禅拱手为礼,道:“还请相国不吝赐教。” 王禅道:“少将军切勿多礼。老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常言道,天道无常,变幻莫测,岂料并不恒存,终于而至崩落,化为九方天地。” 项梁点头道:“这九方天地之中,有神族治世的西昊天,妖族统辖的青丘天,还有咱们人族占据的这片天地,却不知所谓何名?” 王禅叹道:“唉,当年各族自立,各占天地,皆有强者为尊,帝者命名,只有咱们人族并无圣人出世,所以没有称谓。” 项颜道:“哼,那神族便是欺我人族无圣,屡屡攻伐,使得我人族诸国苦不堪言。” 王禅道:“诚然,此乃我人族隐痛。罢了,咱们言归正传。除了这三方天地,尚有冥界、灵界、魔界、须弥界等几片天地。” 项梁笑道:“相国莫非欺我年幼不识数,这分明只有七方天地,何来九天之说?” 王禅摇头道:“非也,非也。少将军有所不知,还有两片天地,乃是禁忌之地,便是老夫,亦有所不知。” 项梁道:哦,原来如此。小侄言语无状,请相国勿要见怪。敢问相国,这冥界乃是何族所居?” 王禅道:“万物有灵,乃魂、魄二者结合而成。魂为阳,魄属阴,至死之后,神魂灵气归于天而滋养天道,精魄形骸归于地而成为鬼魂。这冥界便是鬼魂归属之地。” 项梁奇道:“依相国所言,咱们人族死了以后,化作鬼魂,岂不是要去这冥界?” 王禅道:“照理应是如此,只是具体怎样,老夫确实不知。” 项梁道:“相国,那灵界想来便是灵族所在?” 王禅摇头道:“并非如此。那灵界又分八方,由天地四灵所辖,有八圣并称,乃是九天之最强。只因八圣各自为政,互不相服,固而不为诸天所忌。” 此间诸人听得此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心中骇然。人族便是想出一个圣人,都是难如登天,这灵界竟是八圣比肩,当真难以理喻。 项梁道:“相国,那魔界又有什么名堂?难道也有圣人坐镇?” 王禅饮了杯酒,摇头道:“那魔界倒是与我人族一般,并无圣人出世。据说魔界所在,非人非神,更不是妖兽鬼怪,男的身形丑恶,女的却端庄美貌。该族自称魔族,极是骁勇善战,且手段凶残。相传魔界曾与神族的神族大战,胜而屠之,战场之上,无一人存活,只有残肢败体,荒凉凄惨之至,后世称之修罗战场。” 项颜点头道:“相国所言,老夫也略有耳闻。这魔界的魔族,确实悍勇无匹,都是嗜血成性之辈,手下有死无生。易地而处,若我人族与之战斗,可说全无胜算,且十死无生。” 王禅道:“还有一方天地,乃是诸天至小,且不说与其他天地相较,只说我人族,便是十之其一尚且不到。这方天地灵气稀薄,不适修炼,乃是诸天流放罪民之地,故称天罚之地,又名须弥界。少将军所说的灵族,便居于此界。” 项梁奇道:“竟有这等地方,小子真是闻所未闻。相国,这须弥界可有咱们人族?” 章节目录 第98章 仙人挽天倾 王禅点头道:“各族皆有,又以人族为主。唉,春秋乱世,诸侯争霸,多有灭国之战。那些亡国遗民不愿依附大国,又无力复国,终于成为祸乱根由所在,于是便被发配天罚之地。” 项梁道:“如此说来,那天罚之地的人族岂不都是肉体凡胎,无法修炼?” 王禅道:“非如少将军所言,适才老夫只是说那天罚之地灵气稀薄,不适修炼,却不是不可修炼。只因此地天道犹存,世界相隔,灵气无法持久,修炼到一定瓶颈,便再难进步。” 项梁道:“哦,原来如此。那所谓瓶颈,指的是何等地步呢?” 王禅道:“天罚之地的修炼者,修至元婴之时,便会引来天罚,渡生死大劫。元婴之后,更是一步一登天。不过,天罚之地的修炼者若能到达此等地步,亦可冲破阻碍,来到其他诸天。” 项梁一愣,问道:“天罚!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圣人劫么?” 待见王禅点头,不禁愕然,咋舌道,“不想在这天罚之地修炼,竟是这等困难?” 王禅叹道:“不然为何称之天罚之地。老夫曾以神念探查,发现其地灵气日渐消弱,或者再过去千百载,便再难以修炼。” 此间众人听闻王禅竟以神念穿越天地之隔,不禁舌桥不下。 韩彦心中吃惊更深,自己与老师朝夕相处十数载,竟不知老师的修为已到了此等地步。 项梁问道:“相国,我有一时不解,还请解惑?” 王禅笑道:“少将军但说无妨。” “相国说这天罚之地便是须弥界,但是咱们人族可是有诸多传说。说这这须弥世界无日月争辉,更无岁月荏苒,有诸天万族生活于此。”项梁沉声道,“若须弥界当真难以修炼,又怎会有如此多的种族聚集于此,难道这些人都是流放至此么?” 王禅摇头道:“少将军却是有所不知。这须弥界虽灵气稀薄,却是天道犹存。修炼固然艰难,但因有天道运转,使得修炼之人更容易感悟天地法则,所以现今须弥界已成为万族试炼所在。只因我人族无至强者,诸国又互有不睦,所以很少天才强者去往须弥界历练。” 项梁奇道:“相国怎的知道的这般清楚?” 王禅道:“我斩道之时,曾去过此界,有幸见到各族天才在此试炼。虽境界进境缓慢,但是十分稳固,远胜他界天才。” 项颜奇道:“却不知相国修为到了何等境界。竟能以神念探查另一方天地?” 王禅摇头道:“惭愧惭愧!老夫入世之前,便已于山中隐居修行数十载,后身居高位而仍未间断,再历数十载,合共足有百余年,亦不过初窥斩道门径而已。” 项颜、项梁父子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神色尽是骇然。 项颜感慨道:“原来相国竟已跨越仙凡之隔,证道成仙啦!当真令人好生佩服。” 项颜徐徐端起酒杯,愣愣不语,过了良久,方才一饮而尽,忽地拱手道:“王相,请恕老夫冒昧,我有一事不解,不吐不快。” 王禅道:“项公但说无妨。额,项公不解之事,莫非是洛水之败?” 项颜脸上一红,干咳几声,道:“相国果然智计超绝,一猜即中。两军交战,虽不比江湖纷争,个人修为未必十分重要,但相国修为之高,已堪称仙人,杀寻常军士如草芥。老夫实在想不通透,这等情形之下,韩国即便不能胜之,也不至大败亏输,莫非神族大军中,也有此等强者坐镇?” 王禅摇头道:“神族大军虽然勇猛,却并无天神出战。洛河之战,老夫所以会败,只因修为全失,几如凡人。” 项颜不禁一愣,奇道:“相国此话何意?好端端的,怎会修为尽失?” 王禅饮了杯酒,叹道:“项公可曾听闻神兽祸乱我大韩之事?” 项颜点头道:“此等大事,老夫如何不知。”说着,身子下意识往前倾了过来,道,“莫非……莫非相国所以修为全无,竟是与那神兽有甚干系?” 王禅点头道:“正是如此。”当下便将神兽祸乱之事,细细道来。 自天道崩碎,各族自立,皆欲代天巡狩,其中以人族最为势弱,且兼诸侯争霸,使得实力更嫌羸弱,终于而成诸天兵锋所向。 当此烽烟四起之际,犼的残魂趁机突破昊天的封印,祸乱人族。 须知这犼乃是与天之四灵并存的上古神兽,即便只是残魂,其力量之强大,亦非寻常人可以想象。 一时之间,无数人族遭受劫难。而神兽之祸,便生在韩国。 适值王禅证道成仙,意气风发之际,为保韩国安宁,毅然出手除凶,与犼的残魂大战起来。 这二者,一个是与天地并存的神兽,一个是斩道成仙的神通者,其战力之恐怖,举手投足间,竟使得山崩地裂,无数韩国民众横尸遍野。 王禅见状,心中恨意顿生,以自身修为消磨损耗,引来残缺的天道之力,使出无敌神通,终于将残魂再次封印。 须知犼乃是天地孕育而生,拥有堪称无敌的身躯,岂是王禅轻易封印得了? 他唯恐犼破开封印,报复韩国,便将犼的灵魂抽出,一分而三。那残魂竟趁王禅虚弱之时,迅速逃离而去。 此间诸人听罢,皆唏嘘不已。项颜叹道:“相国高义,为了国家民生,竟能舍弃一身来之不易的修为,当真可敬可佩。” 韩彦暗忖:“我为韩国公子,这等大事,便是老师有意瞒我,别人也当有口误之时,可我怎的竟全然不知?” 王禅回望一眼,见韩彦一脸茫然,心知他所谓何事,当下一面与项颜敬酒,一面言道:“项公,只因这神兽祸乱之事,使得我大韩无数子民丧生,视为国之屈辱,更兼当时我大韩与神族矛盾正激,若教神族知晓我斩道之事,且不论是否修为尚在,只会加剧神族西出步伐,是以君上与我商议之后,决定下令封存,隐瞒此事。” 项颜道:“确该如此。难怪我大魏与韩国比邻,也只是听闻神兽祸乱韩国之事,实情却知之不详。” 韩彦心知王禅此话,乃是为解他心中疑惑,不禁暗叹:“原来如此。君父和老师果然谨慎,便连我瞒住,而竟毫不知情,想那神族更不能知晓。” 项梁道:“相国,却不知那逃逸远遁的神兽残魂后来如何?” 王禅道:“这残魂的下落,老夫却不晓得。老夫曾以占卜之法卜算,依然无法得知,想来已逃出这方天地。若老夫修为未失,或有可能算得到,只是现今已不做此想啦。” 项颜素知王禅其人,精通百家学问,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兵法谋略更是鲜有人及,此时听他竟能以占卜之法卜算神兽下落,更增好奇,道:“相国,我知你有神鬼莫测之能,却不知这占卜之法又是何道理?” 王禅笑道:“我于山中修行之时,曾无意之中得天书一卷。书上记着一些占卜奇法,或以竹签,或以龟壳,或以星象,进行卜算,可知吉凶,亦可预测未来之事。” 项颜赞道:“相国之能,当真能人所不能,使人想亦不敢想啊。” 王禅道:“项公谬赞啦。老夫卜算犼之神魂下落,竟意外得知,神兽之祸,竟别生枝节。” 项颜却是不信,道:“不过是一道残魂,虽已逃脱,但与相国大战一场之后,想来虚弱不堪,还能生出什么事端?” 王禅摇头道:“须知不论神族也好,人族也罢,这世间各族,皆是天地精华孕育而生。可是,老夫卜算之后,竟意外得知,不久之后,这世间将再生一族。该族起于犼之残魂,以尸为灵,以血为食,超脱生死,不历天人五衰。” 项颜道:“以血为食!这是什么怪物?若果真如相国所言,怕又是一场浩劫啊!真想不到,不过只是犼的残魂罢了,也能这般了得。” 王禅道:“这不过是老夫卜算而来,实情暂未可知。唉,将来之事,咱们想这许多作甚?” 项颜闻言,哈哈大笑,道:“相国所言正是。来,咱们喝酒。”说着,便举杯大饮。 二人这一番对饮,直至日薄西山方才退席。 项颜此时言语含糊,身形踉跄不稳,王禅也是脸上醺醺,醉意十足。 项梁得知王禅二人才到金陵,尚无处下榻,安顿其父后,便给二人安排了客房。 韩彦扶着王禅来到客房,待仆人散去,王禅竟骤然清醒,低声道:“公子,此番危矣!危矣!” 自入了项府,韩彦便见王禅、项燕相谈甚欢,只道二人当真醉酒,此刻陡见王禅神采奕奕,浑若无事,不禁一愣,奇道:“老师所言何意?” 王禅摇了摇头,却不答话,只问道:“公子,你观项颜长子项渠,此人如何?” 韩彦道:“我与项渠素味平生,今日之前,尚不知有此一人。老师此问,学生实在无法作答。” 他见王禅笑吟吟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无奈道,“依我所想,这项渠虽出身豪阀,身世显赫,却性烈如火,飞扬浮躁,恐难成大事。” 王禅摇头道:“非也,非也。以老臣观之,项渠此人,胸有凌云之志,如潜龙在渊,待时以动。” 韩彦讶然,奇道:“老师竟如此高看那项梁!” 王禅道:“公子可还记得,先前席间之时,那项颜曾问我公子姓名。” 韩彦点头道:“学生心中也暗自纳闷,老师不是还吩咐我不要泄露身份,怎的又将我的姓名说与那项颜知晓?” 王禅道:“起初老臣并未在意,后来细想之后,才觉不对。公子乃王孙贵胄,虽已落魄,然气度未失。项颜何等样人,为魏国股肱之臣,久居高位,见识只在老臣之上,岂能不见端倪。那项渠日间所为,不过试探你我罢了。” 韩彦道:“老师言下之意,项渠乃是有意为之!既是如此,老师为何将我真名说将出来?” 王禅道:“公子虽是韩王次子,却是庶出。庶出子嗣一般不虑继位,公子又自幼多病,常年于府中修养,更不为外人所知。” 话至此时,韩彦便已知其意,道:“老师所以将我的真名说与那项颜父子知晓,便是想看他们的反应,可他们竟装作若无其事,岂非欲盖弥彰?” 王禅叹道:“是啊!我以诚待人,人却以术待我。公子附耳过来,你且如此这般!咱们再做计较。” 韩彦按捺疑惑,附耳过来,听到言语,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便别了王禅,回到房中。待至子夜时分,才从客房中潜出。 项府虽不比韩彦的公子府邸,厢房厅堂也足有数十间,韩彦心中不禁暗自彷徨:“老师言道,项颜今日定是假醉,散席之后,便会入宫觐见魏王,商讨我大韩之事。此时归来,恰是找出其端倪的最好时机。只是这项府甚大,又恐有高手暗中守护,一时之间,委实难以寻找项颜其人。” 韩彦无奈,只得每经过一处房间,便附耳细听。亏得他自幼修炼,又得名师指点,身手已甚是不弱,只是缺乏临敌经验。 此番项府探秘,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远远听到声响,便窜高伏低,隐匿气息,直似夜猫子一般,使人恍然未觉。 如此一路下去,忽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父亲,不如便让孩儿过去,一刀一个,斩了便罢!哼,我便不信,一个没了修为的斩道者,能奈得我何。” 韩彦认得这声音,豪迈雄浑,虽只听过一次,印象却是极深,正出自项颜长子项渠之口,心中不禁凛然:“这项渠所说的没了修为的斩道者,十有八九指的便是老师。” 不等韩彦细想,又有人说道:“渠儿,王禅此人,非同小可,世人皆称其硅谷渺渺,每环奥义。此番他二人孤身来此,定有所依。” 说话这人,却是项颜。只听他顿了顿,又道,“梁儿,依你所见呢?” 章节目录 第99章 人心险万端 只听房中又有一人说道:“父亲,我倒是觉得兄长所言不差。那王禅二人,乃是亡国之人,此番落难至此,不过是欲借我大魏之力,助其复国,能有什么倚仗?” 韩彦心中一凛,顿感凄然:“呵,好个项梁!之前席间饮酒之时,我见你言语恭敬,谦虚谨慎,只道你与兄长项渠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个口蜜腹剑的狡诈小人。” 他正怒火中烧之际,听得项颜叹了口气,道:“咱们是否先上禀君上,亦或是知会张相一声,再做打算?” 项梁道:“父亲,君上天性纯孝,敦厚善良,咱们若将此事上禀,以王禅之盛名,君上定以国士之礼待之。届时他便有机可乘,谗言迷惑君上,助其重建邦国。至于咱们那位张相国,虽位高权重,不过逞口舌之利者,孩儿以为毋需理会。” 颜轻轻抚须,沉吟不语。 张信这人,虽是魏国生人,朝中上下却只知其籍贯,不知父母师从,来头极是神秘。 他侍奉魏王左右之时,倒是隐约听君上曾有提及。张信出仕,竟是在别国为官,极受君王赏识,还被受封为武信君。后来张信官场失意,遭受本地士族排挤,这才回了魏国。 魏王久闻张信之能,知他广有神机。于是请他出山,官拜相国。 项渠道:“还有王禅那名为韩彦的徒弟,我看他气度非凡,更为韩国国姓,想来不是一般人,不是韩王后裔,便是韩国权贵。如此人物,竟甘当王禅扈从,必有所图谋。” 项颜摇头道:“渠儿,为父倒不如此认为。想他韩国新亡,硝烟狼藉之际,能有什么图谋,不过是流亡至此,唯恐身份泄露,于他不利,是以隐瞒不说。” 项渠道:“父亲,多说无益。咱们今晚便取了二人首级,也无需奏禀君上,只当他们从未到过金陵。” 项颜点头道:“嗯。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此时须做得隐秘,神不知鬼不觉,以免生出事端。” 项渠笑道:“呵呵,父亲也太瞧得起那王禅那厮啦!不过是个失了修为的斩道者,用不得三招两式,便教他死于我的方天画戟之下。” 韩彦于房外潜伏,听到此处,不禁冷汗直流:“老师只道项颜父子三人心怀叵测,会通禀魏王以后再做打算,是以安排我潜行偷听,岂料这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欲直接置我们于死地。” 他此时心生杂念,不觉心中怦然,呼吸加重,竟浑然忘却自己正置身陷境之中。 忽听一声厉喝:“何人在此窥探!”话声未落,便有一股奇劲破空,如同实质一般,竟撞破门窗,向韩彦藏身之处,袭击而来。 倏忽之间,韩彦只觉心跳骤停,更不迟疑,猛然翻身跳起,向屋,王禅却伸手拦住,将他护在身后,传音道:“公子,全神戒备。项渠此时杀气暴涨,要动手啦。” 项渠神色冷漠,死盯着王禅二人,身上逐渐弥漫出一股可怕的气流,如浪潮汹涌,将他包裹于其中。 此间众人见状,皆暗暗心惊。这般异象,乃是横练肉身,炼体达到极致方能显现出来。 世间修士皆由炼体而起,可是肉身能炼到这等地步者,却是万中无一,可说世所罕见。 王禅也是暗暗惊:“这等肉身,几近于法体。炼至大成,便可铸造不朽之躯,即使人死而身不灭。只可惜我现今道行不存,只凭元神维系肉身,不然可施展降魔锻造篇的功法,与他在力量上一较长短。” 项渠右手缓缓抬起,喝道:“剑来!”话声未落,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破空而来,落在他手中。 韩彦见那剑浑然无迹,湛湛然而黑色,心中不禁好奇:“这是什么剑?我怎的竟有一股强烈的压迫之感!” 王禅叹道:“好一把湛卢剑!据传此剑之成,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越王初得之,便称其为天子剑。后来越王身陨,此剑就此消失,下落不明,没成想竟落入你手中。” 项渠冷笑道:“哼,老贼竟知湛卢之名!你曾斩道,我以此剑斩你,倒也不枉了。” 他手握湛卢,猛地拔高而起,一剑劈下。一道道剑气横空而出,如波浪翻滚,朝着王禅二人斩去。 项府诸人凝视项渠,心中皆不胜赞叹。平日与二公子校场演武,素知他武道无双,却不知剑道竟也这般了得。 此时,王禅周身也泛起一簇簇光芒。这光芒圣洁无暇,兀自流转,渐而形成一道光幕,将王禅、韩彦二人笼罩其中。 随着项渠身形逼近,剑意越来越强,漫天剑光几欲凝成实体,一道又一道,斩在那光幕之上。 待到那诸多剑意消耗殆尽时,项渠已然挥剑而至。湛卢剑裹着强横剑意,携项渠一斩之威,砍在王禅祭出的光幕之上。 这一番两相碰撞,一阵汹涌的气浪向四周冲击而来,在场诸人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一片光华落幕,项渠持剑而立,神情凛冽。王禅身形趔趄,与韩彦二人重重踩在屋顶,连连后退。 王禅不禁叹息,暗忖:“我初见项渠,便觉他气运甚隆,一时不明所以。现今湛卢剑出鞘,才见端倪,原来竟是身怀天子之气。只是自夏帝斩天后,天道便已残缺,他哪里来的天子气运?” 章节目录 第100章 仙人断长生 项渠斜睨王禅,心中暗自冷笑。 人族无圣,仙人便可称炼气士巅峰。世间修士为跻身仙人,证道长生,历经千灾万劫,可说十死无生。 你王禅既有幸斩道,成为仙人,该当好好珍惜这一份来之不易的修为,不成想却为了韩国贱民,区区蝼蚁,竟跌境散道,实在可笑至极。你既然如此不智,那今日亡于我剑下,也怪不得他人心狠。 “死!”项渠大喝一声,又将湛卢剑横劈。 霎时间,万千剑意涌现,于半空之中疾速旋转,如漩涡一般,朝着王禅席卷而去。 王禅面色微变,忙将羽扇收了起来,向前跨出一步,一道虚影竟于背后出现。 项府之上,天地规则化作符文,纷纷涌现,循着大道轨迹运转,渐而形成一个硕大的人影,恍若神灵降世,当空而立。 饶是韩彦,与王禅相识十数载,可说知之甚详,也不由得咋舌不下,喃喃道:“这便是仙人么?竟可使出这等神通,岂是人力所能及!” 项府诸人此时仰头凝望,皆目瞪口呆,一片黯然。这般通天手段,即便强如二公子项渠,怕是也无法匹敌。 只见那股剑意漩涡撞击在虚影之上,如同烈阳开裂迸射,剑光夹杂规则符文,飘散在项府半空。 王禅面色陡变,不等虚影完全破碎,体内一缕缕规则符文再次涌现,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化为一座防御大阵。 项渠前行受阻,目光一滞,身形悬停半空,忽的将湛卢剑抛起。 空中残余剑意似受到牵引,凌空飘忽,竟逐渐凝聚于湛卢剑之上。 只见剑意呼啸,呼吸之间,便已形成一柄光芒璀璨的巨剑。 王禅见那巨剑气象庄严,不时有威压弥漫,心中大惊,急道:“这项渠好了得的剑道。公子,快快躲在老臣身后,方可护你周全。” 韩彦更不迟疑,闪身而过,心中好不懊恼:“我初见项渠,只道是个性情火爆的莽夫,不想他修为竟如此了得,便是老师这等人物,都只得招架之功。” “王禅老贼,我这一招剑灵合一,可称斩仙,你接得了么?”项渠说着,将巨剑高举,破空斩落,只听一阵嗤嗤声响,规则符文便随之消散。 但见此时,那些散落的符文忽然发出璀璨的光芒,便听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符文竟于消逝之时,炸裂开来。 一时之间,各种光芒绽放,眼花缭乱的功夫,便使得项府置身于一片茫茫之中。 项渠此时目不能视,忙催动宝剑,护住全身,大声道:“弓弩手听令,循着我的声音放箭,及至周边三丈之内,莫放跑了贼人。” 项府侍卫得令,皆拉弦射箭,一阵连珠急射,羽箭如飞蝗般,嗖嗖射向项渠立身之处。 如此这般,侍卫拉弓发矢,射完一轮又一轮,直射了十数次,待光芒渐逝,方才罢手。 此时,项渠所在附近屋话间,忽听得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呵,只怕你们哪里也去不了啦。” 话声未落,只听咚咚声响,便有数人从城头跃下,落在二人身前。 又听一阵马蹄声传来,约摸二十余骑,提着铜灯,沿着官道奔驰而来。 这两拨人汇合一处,将王禅二人团团围住,或持长刀,或按剑柄,皆神情冷漠,杀气凛然。 韩彦见那为首之人,正是项渠,心中大怒,道:“项渠,咱们并无国仇家恨,你何故处心积虑,要置我们于死地?” 项渠嘴角泛起一阵冷笑。 这韩国公子委实天真,自春秋之后,天下大乱,亡国灭种常有之,又何须深仇大恨? 王禅叹道:“少将军来得好快!用兵之道,贵乎神速,少将军怕是已得项公衣钵。” 项渠笑道:“王相国明知必死,又何苦逃逸?你以为护得住身后那位韩王后裔么?” 他一面说着,一面拔出湛卢剑,收敛神色,缓缓说道:“大魏芈氏项渠请韩国相国赴死!” 项渠身后诸人闻言,皆刷刷拔出刀剑,指向王禅,齐声道:“请韩相赴死。”诸人齐言,其声洪亮,远远传将出去,久不停歇。 韩彦心中凛然:“这些人功力深厚,每个都非寻常人物。项府这次怕是好手尽出啦。” 王禅神色黯然,看了一眼金陵城,又望向南方,喃喃道:“徒儿,一切便托付给你啦。可惜为师到底不能再见你一次了。” 韩彦奇道:“老师,您说什么?” 王禅摇了摇头,缓缓道:“公子,可信得过老臣愿将性命交付于我?” 韩彦点头道:“老师,何必多言?韩彦之生死,但凭老师一言决之。” 王禅神情肃然,点了点头,道:“公子,老臣神游天下之时,曾收了个关门弟子,其胸中所怀乃逾于甲兵。公子离开金陵城后,可去寻他。” 韩彦愣了一下,心中暗自纳闷:“咱们此番已是山穷水尽。老师怎的说出这话?莫非他竟有脱身之法?” 他正要说话,便听项渠已然喝道:“王相国,你二人已是穷途末路,不如痛快些自己了断,还在此泄泄沓沓做甚。” 王禅却不理会,忽的一掌挥出,拍在韩彦头顶,口中喃喃道:“公子,可悲老臣已无来世,只能以一缕残魂护你半生。” 韩彦还未回过神来,便觉浑身滚烫,恍若有熊熊烈火在体内焚烧,待要伸手瘙挠,又全无力气,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 “啊……老……老师……你杀了我罢!”韩彦仿佛置身炼狱之中,正经历诸多悲惨的酷刑,疼痛侵蚀着身体,渐而弥漫到灵魂深处,使之神智逐渐模糊。 王禅轻叹:“公子,老臣法力殆尽,这传送之法又消耗甚大,你便只能吃些苦头啦!” 项渠见状,顿感错愕,怒道:“王禅,你这是做甚?便是要杀了他,何须这般,大可痛痛快快一掌将他打死。” 王禅斜睨他一眼,却不理会,只是闪过身形,挡在韩彦前面。 过了一会,嘶吼声逐渐衰弱,终于而至消亡。诸人只道韩彦已死,忽听得一阵小儿啼哭之声,从王禅背后传了出来。 王禅登时喜形于色,忙转过身去,便见地上衣物夹杂表皮,混成一堆,狼藉不堪。 他拨开衣物,寻到表皮裂缝处,扯了起来,便现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婴儿。 项渠等人见状,皆瞠目结舌。有左右凑到项渠耳旁,轻声问道:“少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项渠缓缓摇了摇头,心中疑窦万分:“这便是仙人手段么?竟使人返老还童,简直不可想象。” 王禅将那婴儿抱了起来,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黑瞳隐约泛起涟漪,三眨两转悠后,竟伸出双手,咿咿呀呀,要去抓王禅的头发。 王禅轻笑道:“公子,老臣这便送你离开。此去之后,你将带着人族的荣耀回归。” 王禅看向项渠,道:“少将军,老夫得证长生,悟出一招神通,名曰葬道。少将军天资卓越,乃是了不得的少年英雄,还请指正一二。” 话声未落,便见他眉心之中,走出一尊仙人。霎时间,天地灵气蜂拥而至,汇入这仙人体内。 这尊仙人,正是王禅的仙人道身。仙人走出,与王禅相视而笑,道:“道友,公子便托付给你啦。” 王禅亦笑道:“此生能证道长生,已无憾事。种族重担,当有公子担之。道友,一路走好。”说着,身影逐渐飘忽,化作七彩虹光,将变作婴儿的韩彦包裹其中,投天外而去。 项渠正要出手拦截,仙人却已气息突变,周身大道符文骤现,绕着仙人旋转不休,一股恐怖至极的威猛随之爆发。 项渠见状,一股危机之感顿时涌现,赶忙一面高擎湛卢剑,一面飞身后退。 项府诸人却是慢了一步,后退不及,纷纷先后失神,继而肉身破碎,如同泥塑一般,不断脱落,终于而成齑粉。 此时,天地蓦然变色。漆黑的夜空,顿时亮如白昼,有血云不断涌现,往天际蔓延,无际无边。 下一刻,雪花如柳絮,从昏暗的天空飘落。霎时间,遮住了血云,亦将整座金陵城笼罩其中。 金陵城中,相国府邸,有青衫儒士凭栏而立,眯眼假寐,任由雪花飘落身上。 许久,儒士蓦地睁开眼睛,府中原本渐趋静止的雪花,倏地扬起,紧邻的数间屋舍崩塌,支离破碎。 儒士目光远眺,目光所及,便至金陵城外,却不见王禅踪影,只余一片狼藉,喃喃道:“老师,您何必如此!” 儒士自府邸走出,乍现于金陵城下,缓缓伸出手,几道淡淡的虚影在其掌心缓缓凝聚,竟成了王禅的模样。 那虚影见着儒士,失笑道:“你到底还是现身啦。其实无需难过,生而为人,且修身,且渡人,且如水,居恶渊而为善,无尤也。”说罢,虚影又逐渐消散,化为虚无。 儒士轻笑,身形亦随之消失,只余一声叹息:“小师弟如此年少懵懂,如何教这天地换颜色!” 风雪之后,一切又复旧如初,好似王禅几人未曾至此一般。 章节目录 第101章 拳罡乱剑气 金陵城外,风雪渐停,有两骑前后奔来。 当先一骑是匹红色骏马,马上坐的是个白发少年,正是夏无神。后面那匹马上坐着一个矮小汉子,却是夏无神的师兄姚广道。 这师兄弟二人面色严峻,神色凛然,急挥马鞭。待来到城墙下时,竟硬生生勒住缰绳。 夏无神看向姚广道,沉声道:“师兄,你说的可是此地,为何不见人影?” 姚广道缓缓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只是跳将下马,四处查看。 夏无神见状,也下了马,以神念探查。一时之间,只觉四周气息紊乱,心中一沉,道:“师兄,我感应到师傅的气息,正是消失在此。只是为何……为何不见师傅?” 姚广道道:“这里血腥味甚是浓烈,地面斑驳不堪,看来确是发生剧斗。师傅在此不见,只怕……只怕……” 说着,与夏无神对望一样,又兀自摇头道,“不会的,师尊一身本事无人能及,有谁能伤他?” 夏无神道:“那占卜之事怎么说?师兄,你不是卜卦得知师傅有难么?” 姚广道摇头道:“师傅道行高深,我一介凡人哪里算得到。咱们还是先找着师傅再说。” 夏无神点头道:“师兄所言甚是。咱们且先在城外寻找,若天明之后,仍寻不到师傅,便进金陵城打听。” 说罢,又长叹道,“早知如此,当日便该请青依姐姐他们几人前来,也好助咱们一臂之力。” 原来当日青依吃了罗伽给他的内丹,只觉充盈于此,当即便邀夏无神练手。 夏无神与青依斗了几个回合,见她攻势愈发凌厉,忙聚精会神,全力以待。 他将诛神剑缓缓晃动,在半空中划出几个圆圈。剑光与剑气交错,又凝聚成一道又一道剑罡,如暴雨急落,其势之壮,磅礴恢弘。 青依以手为掌,不停拍打,一瞬间拍出无数掌力,撞在剑罡之上。 剑罡与掌力相撞,发出哄哄声响,接着便如飓风一般,在半空中急剧旋转,最后落在地面,炸出一个大坑。 这一幕只瞧得洛仙几人咋舌不下。 即便是洛仙、赢勾二人功力较夏无神二人稍高,也是心中暗自骇然:“这剑修能到夏无神这般地步,已算十分难得。本以为青依姑娘不是对手,岂知她拳法却如此了得。这般厉害的剑气,竟凭一双肉掌生生接了下来。” 青依见剑罡四散,目光凌厉,以一股气吞天下之势,冲向夏无神,一个侧边踢腿踢在夏无神左手肩膀之上。 夏无神一个转身,使诛神剑倒劈,被青依伸手格挡。夏无神手握剑柄,与青依手掌撞击在一起。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连跳带跃,各自退出十数步,落在地上,又滑行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青依笑道:“小九四,你练剑不过两年有余,却已到了这等地步,果然了得。你说你游历楚国,同境无对手,姐姐之前还道你是吹牛,现今却是信啦。只是你青依姐姐我可是练拳十余载,自负身前无对手,你这是逼着我拿出看家本事啊。” 夏无神点头道:“青依姐姐尽管放马过来,我若接不下,便算学艺不精。” 剑奴低声道:“少主,这青依姑娘是怎么练的拳,这拳意之中,气势之状,实属罕见。若是我与她对敌,怕是只有招架的功夫,全无还手之力。” 洛仙摇了摇头,道:“剑奴,你小看了青依啦!你若是直面她,便是招架之力都没有。” 赢勾点头道:“公主所言不错。咱们一旁观战,置身事外,看得分明,气势已是弱了三分。倘使置身其中,直面青依姑娘,她那凌厉的拳意,轻易便可乱人心神。” 剑奴感慨万千,轻声道:“她不是姜国公主么?该去笼中雀一般,娇生惯养于王宫之中,这般拳法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洛仙道:“我重生之后,在玄冰宫学艺之时,曾听闻姜国王后生有一奇女。姜王曾称此女神授天赐,想来便是青依了。” 说话之间,青依一脚踏出,四周登时拳罡翻滚,激得地面尘土飞扬。 夏无神以气御剑,一柄断剑幻化出无数剑光,如同一条长龙,在夏无神身前飞舞。 青依见状,脚下用劲,骤然加速,身体化作一道白光,撞击在剑光之上。 半空之中,赫然有无数道白光撞击在剑光之上。原本如蛟龙一般的剑光逐渐消散,片刻功夫,便只剩七八道犹在空中旋转。 夏无神御剑回转,伸手抓住剑柄,跃起身来,当先劈砍下来。 青依身行急闪,躲过这一剑,竟来到夏无神身后,几个连续踢脚,蹬在夏无神背后。 夏无神后背被不断撞击,只觉一阵剧痛袭来,忙反手以剑身格挡。 青依一脚蹬在剑身,顺势跃起,几个翻滚,跳出十余丈远。 夏无神只觉后背衣服已化为齑粉,并不查看,只是手握断剑,回身便刺,剑气迸发,如长虹贯日般,刺向青依。 剑奴道:“少主,看他二人这般模样,该不会打出真火啦?” 洛仙摇头道:“他们此时虽看似全力以赴,实则仍留有一线生机,并未下死手。” 赢勾问道:“公主,我看这夏无神虽只是半步金丹之境,但功力浑厚,已足以与寻常金丹相若。青依姑娘与他斗得旗鼓相当,你说这青依姑娘的武学境界,可胜的过金丹?” 洛仙点头道:“只要不是剑修,金丹境该无法胜她。可以当年夏帝并未划分武学等级,不然以青依姑娘的武学造诣,成就非同小可。” 赢勾道:“我在夏帝麾下效命之时,曾听夏帝谈及此等事情,似青依姑娘这种情形,亦可肉身成道!” 洛仙愣了一下,蓦地转头,看向赢勾,道:“赢勾先生,真有此事?” 赢勾点头道:“昊天作为开天辟地的古神之祖,所见所闻,岂是我等凡人所能揣度?夏帝虽未拜师昊天,却曾与昊天学艺。夏帝学艺之时,昊天便曾与他说过,肉身亦可成道。成道之后,仍可修炼,修成大道后,实力之强,不逊色于昊天。” 洛仙一怔,犹自不信,道:“赢勾先生,你此话可是听夏帝亲口说出?” 赢勾点了点头,道:“虽非夏帝与我所言,不过却是夏帝亲口所说。我随夏帝之初,任侍从官,护卫夏帝左右。夏帝会友之时,少有避讳。某次夏帝与人论道,便曾说过此时。” 洛仙叹道:“似夏帝这等修为境界,我等此生只能心神往之啦。至于肉身成道之事,赢勾先生可以与青依探讨一番。” 赢勾道:“我其实所知甚少,不过青依姑娘若有所求,我必不会隐瞒。唉,说到夏帝,不禁令人心生惋惜。想夏帝生于微末,起于草莽,终于而平定诸天,现今却下落不明,真令人匪夷所思。” 洛仙道:“赢勾先生,可以说说,你当年是如何投到夏帝麾下的么?” 赢勾沉吟道:“不怕公主消化,其实我并非人族,乃是出自神族,原是先天古神!” 洛仙一怔,奇道:“赢勾先生,你说你是先天古神!不对,不对,古神乃是不死不灭,自认至高无上的存在。夏帝平定诸天,主要对手便是古神,你作为古神怎么会投到夏帝麾下。” 赢勾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来日时机适宜之时,咱们再细说。” 剑奴摇头道:“赢勾先生,你既为先天古神,又怎么成为僵尸一族了?” 赢勾摇了摇头,一面往前走去,一面说道:“他们愈打愈远啦,咱们快些跟上。” 夏无神此时人剑合一,剑气十分强盛,如紫气东来,直逼着青依不断后退。 洛仙叹道:“得其形不如得其势,得其势不如得其韵,得其韵不如得其性。夏无神这一剑,几可说行神俱应啦。” 青依退了数十步,心中甚感憋屈。心想自己向来有进无退,此时竟被逼得这般地步,不禁恼火,当下换了一口真气,身子猛然后跃,迅速拉开间距。 夏无神见状,迅速抖动剑尖,在空中画出一个接着一个圆圈,迅速套向青依。 洛仙道:“剑奴,你专修刀法,我与师尊却不擅此道,无法给你更多指点。刀剑其实有许多共通之处,你闲暇之余,可与夏兄多切磋讨教。夏兄有名师指导,剑法十分不凡,于你必大有裨益。” 青依见剑圈不停飞向自己,如套牛一般,将自己当成靶心,登时大怒,忙运劲于臂,一拳又一拳,打在剑圈之上。 夏无神以手握剑,虽如臂使指,极是迅速,却哪知青依动作更快。 转瞬之间,青依已将剑圈踢散。身影一闪,人已来到夏无神身旁。一拳猛然打出,击在夏无神肩膀之上。 夏无神只觉一股劲风袭来,身子一沉,人已向一旁翻滚而去。未等他落地,青依身行再次跟上,一掌从半空拍了下来。 夏无神眼见避无可避,慌忙之中,只得抬臂挡在额头,硬生生抗住了一掌。 章节目录 第102章 帝江忽现身 洛仙笑道:“赢勾先生出自先天古神,又曾追随夏帝,寻常功法想来入不得你的法眼。你既然觉得这功法很是熟悉,想来都是大有来头。” 赢勾喃喃道:“夏帝!夏帝!这怎么可能?这功法之中,我竟似乎见到夏帝的影子!” 洛仙见赢勾目光呆滞,喃喃自语,轻声问道:“赢勾先生,你说什么呢?” 赢勾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青依后退之时,神情逐渐肃然。自己虽不知道他这两年是如何修炼的,但初见之时,的的确确是个懵懂少年。 据夏无神所言,其师言传身教时日极短,不过月余时间。那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才能令这样一个一无所知的稚童,在短短两年时间,修炼到如此地步? 青依收拢心神,便不在后退。 小九四,你若是今日连我也无法胜过,又何谈来日?这人间的乱世纷争,百姓的颠沛流离,已经太久了,是时候有人站出来了。今日便请你用你的剑来证明,我姜姒没有看错。 青依双脚站定,猛的一蹬,脚下地面登时龟裂。一股雄浑拳罡席卷开来,掀起无数碎石,随着青依拳架拉开,碎石竟悬空而停。 剑奴深吸一口气,道:“少主,真不会出事么?这样伤了和气不好。” 洛仙道:“不会。青依姑娘这是以武道问剑道,二者互相印证,于他们两人都有裨益。” 赢勾点头道:“咱们就当是一场论战。即使稍有损伤,也不会伤及根本,日后他们大道之上,却会走得更加坚实。” 青依身形一恍,碎石激射而出,纷纷打向夏无神,身子跟在碎石之后,亦疾扑而去。 夏无神轻松摆动剑身,将碎石一个不落,尽接挑飞,剑尖直指青依而来。 一瞬间,青依似乎恍惚了一下。 这剑气之中,却夹杂着几分意气。有少年多波折的不甘,有孤独无所依的无助,亦有英姿限时命的愤懑。 只是当青依见着夏无神眼神中的那一抹光亮,忽然又笑了。你终究是我初见时的那个少年,纵使命运多坎坷,心中总有一股劲。 至于你心底想做什么,是教这天地管颜色,还是这诸天尽沉沦,那便不是我能理会的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子。 青依看着那便是。” 赢勾道:“你方才最后与青依姑娘比拼内劲之时,所使的功法,是谁教你的?这功法可有名字?” 夏无神道:“这是我师傅教我的,名为降魔锻造篇。赢勾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 赢勾道:“那夏兄弟可否告知,你师父何人?这功法可是他自创,还是师从他人?” 夏无神摇头道:“家师名讳上王下禅,乃是韩国生人。至于这功法是何人开创,我却不清楚。” 赢勾缓缓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洛仙道:“夏兄,慕容妹子可是去了神兵山庄?我许久未见她,心中颇为挂念。” 夏无神闻言,摇了摇头,神情逐渐黯然。 青依问道:“少宫主,你也认识慕容妹妹么?” 洛仙见夏无神神情有异,心中一沉,缓缓点了点头,道:“夏兄,莫非是慕容妹子出了什么事?” 夏无神沉吟了一会,当下从行囊中将慕容嫣然的狐狸真身取了出来,便将山洞之事一一说了。 洛仙几人闻言,均感诧异。 青依道:“无神,你可还记得帝江前辈所言,只有神珠才能救慕容妹妹。现今神珠被少宫主所得,慕容妹妹该当如何?” 夏无神摇头道:“我此刻也是无计可施。唉,待见到帝江前辈之时,我定当负荆请罪,一命赔一命,便以我这条贱命来抵罢。” 青依急道:“我说的都不是这事,你这人怎的如此不开窍!你怎的忘了,帝江前辈不是以神念寄存在慕容妹妹体内么?帝江前辈乃是当世绝话,青依已然说道:“帝江前辈,你可有法子救慕容妹妹?” “小姑娘倒是有心啦。法子嘛,却十分简单。”帝江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夏无神道,“夏小子,你这断剑可是以神魂蕴养而成?” 夏无神点了点头,道:“正如前辈所言。这诛神剑原名腾空画影剑,乃是九天缥缈楼的陈抟陈掌门赠给我师傅,我师傅又转赠于我。神魂蕴养的法子,也是我师傅所授。” 帝江道:“阿罗魂魄被你所摄取,本来用神珠融合,可使她神魂再生。但是现今神珠已有主,只能另取他法。我将阿罗置于你识海之中,你以蕴养断剑之法,用神魂蕴养阿罗,待时日到了,阿罗已回恢复。” 夏无神闻言,顿时喜形于色,躬身道:“多谢前辈,晚辈定当不负使命。” 帝江看着他,心中却颇为犹豫:“唉,倘是用了这法子,阿罗的性命便与这小子捆绑一起,不知是福是祸。只是灵珠已与那灵族小姑娘融为一体,现今又不好强取神珠,也只能如此啦。” 青依见帝江发愣,轻声唤道:“前辈!前辈!帝江前辈!” 帝江回过神,看向洛仙,道:“洛仙小姑娘,我这道神念分身怕是无以为继啦。你他日再见灵皇,可替我转告一声,就说请他来天山做客,帝江扫榻相迎。” 洛仙躬身道:“晚辈定当带到。” 帝江点了点头,伸手将慕容嫣然的真身抓住,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夏无神眉心之中。 夏无神随之进入识海,却不见了帝江身影,只有慕容嫣然正悬空浮现。 夏无神道:“帝江前辈,还需要晚辈做什么?” “你用神魂蕴养阿罗的真身即可,待她恢复之时,你自有感应。待她清醒之后,你将她送回妖族便可。我已令金华去往神兵山庄传讯,山河剑自会有人送回,无需阿罗去取啦。嗯,金华便是那猫妖阿狸。” 帝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道,“呵,倒是我小觑了你。一个金丹境还未到的小小修士,识海倒是广阔。” 原来夏无神的识海原本较常人便宽阔许多,这几年间,他虽四处游历,修行之事却未有丝毫懈怠。 识海随着修为加深,又扩展了不少,比之寻常金丹境的识海,大上了近乎一倍。 夏无神见帝江不再说话,慕容嫣然亦无恙,便退出了识海,道:“小妹子之事,已有了妥善之法,你们无需忧心了。” 青依点头道:“帝江前辈这等人物都如此说了,我们自然放心。少宫主,你认识这位前辈么?” 洛仙叹道:“我从未见过他,不过关于他的传说,倒是如雷贯耳。” 青依闻言,立时来了兴趣,道:“什么传说?此时左右无事,少宫主,你便与咱们说说。” 赢勾道:“这位帝江前辈,我倒是知晓一二。他与妖师被称为妖族二圣,地位尚在妖帝之上。便是当年夏帝见他,也是礼敬三分。” 青依却是不信,撇嘴道:“赢勾先生,你说的忒也玄乎啦。你说这帝江前辈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我倒不怀疑,可是你说便是夏帝都得敬他,我如何都是不信的。少宫主,你来说。” 洛仙点头道:“他说的没错。这位帝江前辈被称为‘妖神’,意为妖中之神。另外一位被称为‘妖师’,乃是万妖之师。二者合称妖族二圣。” 章节目录 第103章 与君离别意 青依咋舌道:“现今大人物都是可以随便遇见了吗?一不小心便是不逊于夏帝的前辈,啊呀,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噫!” 夏无神叹道:“这等人物不知活了多少岁月,修为更不知去到那般地步。我等凡人,只能心神往之了。” 赢勾奇道:“公主,听这帝江前辈言下之意,他与灵皇甚是熟悉?” 洛仙点头道:“据说帝江前辈乃是夏帝之前,与昊天同代的人物,我父皇也是那时被推为灵皇,他们之前有交情并不奇怪。” 赢勾道:“我随夏帝征战天下之时,曾有幸见过妖师出手。当真是道法通天,玄妙无穷。” 青依道:“赢勾先生,听据你所说,那妖师与帝江前辈比肩齐声。你既见过妖师出手,可否与咱们说说,也教我等凡人长长见识。” 赢勾连连摆手,道:“不可说,不可说。我等萤火之虫,岂敢妄言皓月之辉。” 青依撇嘴道:“哼,不说便不说,了不起么?” 正说话间,一个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道:“小师弟,小师弟,你在哪里?小师弟!” 青依看向夏无神,道:“无神,你听这声音,怎的像是你那师兄?” 洛仙奇道:“夏兄,你师兄是哪位?” 夏无神笑道:“我师兄少宫主也识得,正是姚广道。”说罢,一声长啸,道,“师兄,我在这儿,你随着声音过来。”其声由近及远,缓缓传了过去。 洛仙笑道:“姚先生无甚修为,声音能传过来,想来便在附近,咱们在此等他便是。” 青依道:“无神,你师兄不是说在龙门客栈等咱们么,怎么一个人又进了迷雾鬼林?我听他声音甚是急切,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无神沉吟道:“师兄了无牵挂,此番来有鱼国只为寻我而来,应该不会出事。” 不多时,果然便见一个身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待见到夏无神几人,登时喜出望外,连加快脚步跑了过来,正是夏无神的师兄姚广道。 姚广道来到近前,来不及与众人见礼,双腿便是一软,坐在地上,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擦拭涔涔而下的满头汗水。 青依笑道:“姚师兄,何故如此焦急?” 夏无神伸手搭在姚广道背后,将功力缓缓输送过去,待他气息请问,这才问道:“师兄,咱们不是相约龙门客栈么,你怎的忽然来此?” 姚广道道:“师弟,此事涉及师尊,咱们借一步说话。”又向洛仙几人抱拳道,“几位朋友,对不住啦。” 洛仙道:“尊师之事,事关重大,二位自便便是。咱们此间无事,便在此地等你们。” 姚广道点了点头,拉着夏无神走到一旁。 夏无神问道:“师兄,何事如此急切?” 姚广道神色焦虑,急道:“小师弟,不好啦!师尊出事啦!” 夏无神笑道:“师兄尽在此诓我。师傅修为超凡脱俗,当世几人能及他,怎么会有人伤得了他?” 姚广道摆了摆手,道:“唉呀,小师弟,师兄怎敢拿师尊安危来玩笑?我来东方之前,师尊曾给我一道灵符,方便我危机之时传讯之用,可是昨日那灵符突然崩碎。倘是师尊无恙,灵符决计不会如此。我忧心师尊安危,便卜了一卦,不成想竟是大凶之卦。” 夏无神闻言,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 师兄姚广道的卜卦之术,他曾有见识,说是神机妙算亦不为过。师兄素来沉稳,尤其事关师长,他定会再三确认。 此时,师兄既已如此说,想必已是再无疑虑。只是师傅如此人物,夏无神心中实在想不出危险自何处而来。 夏无神沉吟片刻,轻声道:“师兄,依你之见,咱们还如何是好?” 姚广道道:“小师弟,咱们不如先赶往韩国,寻到师尊再做打算。咱们此刻从迷雾鬼林出发,经古鱼国,再横穿楚国,最后取道魏、晋边陲,便可直入韩国。此番路途遥远,怕是路上都要消耗数月光景,咱们还是快些上路。早一日到韩国,我才早一日安心。” 夏无神道:“我从未出过国门,事师傅安危,如何取道,一切依师兄所言。师兄,咱们与青依他们招呼一声,便速速启程。” 姚广道点头道:“正当如此。小师弟,你与弟妹将事情讲清楚,以免她时时挂怀。” 二人拿定主意,便回到篝火旁。 夏无神当下将事情原委一一说了,道:“青依,我此番北上,乃是去相救师傅。师傅如此人物,仍有性命之危,可见对手何等了得。若是旁人,咱们大可袖手旁观,但是师傅曾救我于襁褓之中,又教我修炼之法,救命、传道之恩,我不能不去。” 青依闻言,忽然两滴眼泪从脸颊流了下来,哽咽道:“无神,你师傅有难,你该当前往,只是……只是……” 赢勾道:“大家先且不要着急,此事尚未明朗,占卜之术,也未必做得准。不如咱们先往姜国,待治好了青依姑娘的顽疾,咱们再一同前往韩国。” 洛仙却摇头道:“赢勾先生所言固然不错,不过姚先生占卜之术极是灵验。我以为还是依姚先生之言,夏兄与姚先生先行前往,咱们给青依治好伤后,再后面跟上。” 赢勾愣了一下,心中甚是疑惑:“这洛仙公主怎的对那姚广道的占卜之术如此信服?” 洛仙见他神情,轻声道:“我入迷雾鬼林之前,曾在龙门客栈偶遇姚先生,他便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可得十二月花。” 赢勾闻言,忍不住看了姚广道一眼,不禁暗赞:“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从前但是小觑了这占卜之术。” 青依道:“无神,不如咱们一起去韩国吧。我的怪病不打紧,可以一面赶路,一面请少宫主给我治疗。” 夏无神见她神情凄苦,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姚广道道:“弟妹,你还是先回姜国治病要紧。师尊之时,自有我等师兄弟去办。姚某虽不才,上面却还有两个师兄。他们才学胜出我十倍,他们人在魏、韩两国,想来已知师尊之事。有他们在那,事情便多了几分转机。” 夏无神道:“我拜师之时,师傅便说我还有三个师兄,现今便只见姚师兄,还有两位师兄,却从未见过。师兄,你可认识他们。” 姚广道摇头道:“我也不认识。但是其中有一人,我约摸已猜出其身份,乃是魏国魏王之下最罢,看向青依,道,“青依姐姐,你治好了怪病,便在姜国等我。” 青依怔怔的望着他,心中虽十分不舍,却不便挽留,只得哽咽道:“嗯。我在姜国等你。” 夏无神、姚广道这师兄弟二人拜别几人,便往龙门客栈而去。 姚广道修为浅薄,与常人无异,便是发足狂奔,于夏无神而言,仍是十分缓慢。 夏无神着急赶路,只得背着他奋力而行。只是半个时辰,便行了数十里。 姚广道趴在夏无神后背,眼见周边树木如飞一般倒退,不由得心生慨然:“小师弟拜师三年未到,却已有了这般修为,果然是奇才。” 两个时辰未到,二人便已到了龙门客栈。 夏无神取了赤骢马,又与往来住店商贩买了匹快马给姚广道,便扣辔向北,快马疾驰。 夏无神的马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将姚广道远远抛在后面,只得停住不前,待姚广道追上之时,又上马而行。 这一路走走停停,不过半日功夫,便出了古鱼国,来到楚国境内。 夏无神见姚广道早已疲惫不堪,道:“师兄,前面不远便是丹阳城,咱们今晚就在此找店打尖。” 姚广道虽有心赶路,奈何体力不支,只得叹道:“就依师弟所言。唉,师兄这无用之人连累师弟啦。” 夏无神摇头道:“师兄何出此言?师兄之才乃是安邦定国的大才,师弟不过是耍枪弄棒的莽夫,师弟远不及师兄才对。” 不多时,二人已到丹阳城。 这丹阳城乃是楚国第一座都城,较之寻常城镇,倒是繁华热闹得多。 夏无神故地重游,不禁想起这赤骢马便是当初师傅在此给他买来,而后师徒分别,一晃竟已快三年。 姚广道见夏无神兴致恹恹,不禁问道:“小师弟,你切莫太过忧虑,师尊吉人自有天相,或已逢凶化吉,亦未可知。” 夏无神摇了摇头,轻叹道:“当初我与师傅便是在此分别。师傅曾与我定了三年之约,说是……说是……” 他正说着,忽的眼中精光闪烁,看向姚广道,缓缓道,“师傅与我分别之时,曾有言道:‘三年之后,大雪之时,为师恐怕会有一劫,你届时来魏国都城金陵城,或许可救为师一命。’” 姚广道一怔,道:“小师弟,你此言当真?” 夏无神点头道:“千真万确。事关师傅安危。师弟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姚广道呆了半响,方才长叹了口气,道:“师尊天算,三年前竟已算出自己有此一劫。” 夏无神道:“师兄,那咱们是去韩国,还是去魏国金陵城?” 姚广道沉吟片刻,道:“小师弟,师尊说大雪之时,可说是下雪之时,亦可说是大雪时节,这个时间却难以把握。若是指下雪之时,咱们可先去韩国,再回转魏国。可若是指大雪时节,咱们便只能去魏国。” 夏无神道:“师兄,你此前算出师傅遇险,可曾算过方向?” 姚广道叹道:“只有四个字:‘于北遇险’。” 夏无神道:“如此倒是难办啦。当时要么在古鱼国,要么在迷雾鬼林,不论韩国也好,魏国也罢,都是北方。师兄,你可再算一卦?” 姚广道摇头道:“卜卦之时,算得多便不准啦。而且师尊乃是得道之人,我本不能算他,只因他此番有难,气运弱到极致,我方能勉力一算。” 夏无神看向北方,缓缓道:“那依师兄之见,咱们该往何处走?” 姚广道道:“师弟,我此时心境已乱,纵有万般智计,却无法决断。” 夏无神思虑良久,道:“师兄,咱们去金陵城。” 姚广道问道:“却是为何?” 夏无神道:“师傅久居韩国,又身居高位,若果真有事,咱们去了也无济于事。师傅智计过人,不可能明知结果如此,还教我前往。” 姚广道点头道:“师弟所言甚是。师尊在韩国根深蒂固,更深得韩王信任,韩国上下无人可动他分毫。” 二人打定主意,便投了客店。 夏无神忧心师傅安危,滴酒未沾,只吃了半碗白饭,便回房休息。 姚广道比不得他,这一路而来,早饿得饥肠辘辘,连菜带饭,足足吃了五碗。又包了许多干粮,方才回房。 次日天色为明,二人便已出发。这次却是改了路线,往魏国方向而去。 夏无神一面策马而行,一面问道:“师兄,在迷雾鬼林之时,你说还有一位师兄,你已约摸猜出是何人,能与我说说么?” 姚广道笑道:“其实说了也不打紧,师弟不要外传便是。我去古鱼国时,途径魏国,常听人说起魏国相国张信。此人行事,颇有师尊之风,想来便是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