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飘香》 章节目录 第001章 比剑 碧空万里,云彩数朵,阳光灿灿。 龙虎山往东,葛仙山往西,一条可称之为西溪的水流西岸,林木葱翠,鸟语花香,蜂蝶忙碌。闲散淡雅的太阳光从天空扬名立万了。” 白玉天笑道:“张大侠,陆大侠说,你的剑法于江南武林而言,就算排不进前三,也绝不可能排到第五去,何必过谦呢!” 张天昊身边的妇人道:“白公子,你要的是扬名立万,何不直接找排名第一的剑客比剑去,岂不是一战可成名!” 白玉天笑答道:“张夫人,饭是一口一口吃的,架得一场一场打的,成名之路也得一步一步走稳了来。若连张大侠这一关都过不了,就冒冒失失地去挑战排名第一的剑客,一旦落败,不还得从头再来不是。” 三个英俊少年见白玉天蔑视了师傅的虎威,还纠缠不清,走上前来两人。 一人吆喝道:“你这破乞丐,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还异想天开想跟我师傅比剑,简直是痴人说梦。” 另一人手中宝剑一杨,道:“小子,你若真不怕死,就让你爷爷我来教训教训你。” 白玉天手中的桃木剑一听,顿时喜乐起来,高高兴兴地等候在剑鞘里,就盼着它的主人快点将它拔出来,好让它晒晒太阳,要是有那个可能,顺便见见血光,吃顿饱饭。 张天昊见徒弟亮出了宝剑,连忙提起其右手,将宝剑插回剑匣,道:“新民,退下!” 白玉天嗤笑道:“张大侠,你的门人真没教好,胡言乱语不说,还敢胡乱拔剑。今天是碰到我,自恃武艺高强,可以不跟他俩一般见识,要是换成别人,真就不好说了。” 那少女道:“破乞丐,你那里写着武艺高强四个字了?” 白玉天嗤笑道:“要不你来试试,输了可别撒赖,记得做我老婆。” 少女一听,好生难受,心想,我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破乞丐!见白玉天淫笑一脸,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宝剑出鞘,一个纵步腾空跃起,在白玉天身前三尺飘然落下,对准其胸口就是一剑疾刺去,好个直接了账。 张大侠见之,大喊道:“燕儿!不要伤人!”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白玉天从未想过要死在她的剑下。只见剑尖抵达他胸前一寸时,身子往左一晃,一掌拍出。少女燕儿那来得及闪避,连人带剑腾空飞起,照原路返回,像极了一只蝴蝶。 张大侠闪跃上前,将女儿接住,问道:“燕儿,没伤着吧?” 少女张燕儿惊悚万分,摸了摸胸口,小声答道:“爹,我没事。” 张大侠拂了拂女儿的秀发,温言道:“往后可别再这般莽撞,世间奇能异士多之又多,他要是没两下子,你陆伯伯也不会将他引到我这里来了。” 张燕儿道:“爹,我知道了。” 张天昊见虚惊一场,朝白玉天拱手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白玉天欢声说道:“张大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般客气。” 张天昊听着莫名其妙,道:“白少侠,你这话,张某人怎么有些听不懂。” 白玉天笑答道:“刚才说好了的,燕儿姑娘要是输了,就做我老婆。可不能撒赖。” 张夫人脸色一青,道:“你岂可如此无礼!” 白玉天微笑道:“张夫人,你若真看不上我做你们的女婿,也没关系,只要张大侠拔剑跟我比试一场,我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张夫人怒喝道:“轻浮浪子,不知羞耻。” 白玉天哼笑道:“张夫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白玉天孑然一身,渴望个漂亮的姑娘做老婆,自然是没有错的。” 张夫人怒不可揭,拔出手中宝剑,就要朝白玉天刺去。 张天昊连忙一把拦住,道:“白少侠,你不就是想比剑吗,我跟你比就是了。” 白玉天轻笑道:“张大侠,你早说这句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张天昊拱手道:“少侠请!” 白玉天桃木出鞘,拱手道:“张大侠请!” 张天昊已是成名的侠客,岂可先行动手,说道:“少侠请!” 白玉天也不再客气,剑身一抖,嗤的一剑,当胸平刺。 张天昊闪身避开。 白玉天接着又刺出两剑。 张天昊又避开了,长剑始终指地,并不出剑挡架。 白玉天道:“张大侠,你已让我三招,已尽到了身为长辈的本分,拔剑吧!” 张天昊拔出宝剑,横剑当胸,等着白玉天来攻。心想,这场比试,若是自己赢了,一点好处捞不着不说,还有可能打击到这位少年的问道之心。可自己声名在外,若是败于一个少年之手,日后传到江湖上,岂不声名扫地,面目无光。 便在张天昊踌躇难决之际,白玉天第四剑已然攻到,张天昊虽轻松招架了过去,却发现白玉天不仅剑法凌厉,内力更是浑厚至极,赶忙端正姿态,认认真真应战起来。 十来招比划过去,张夫人见丈夫张天昊在白玉天面前多是防守,少有进攻,以为是丈夫不忍心伤人,故意让着。可接着十来招比划,白玉天只攻不守,张天昊只守不攻,心头不免大觉不好,忧虑丛生。 几十招比划下来,张天昊除了防守就是闪避,如此斗下去焉有胜望!可不这么对战下去,难道就能胜了眼前这位少年?明显是不可能的。张天昊若不是不想在家人、门人面前颜面扫地,只怕拆不上二十招,便想弃剑认输了。 张夫人心绪不宁,彷徨无计,目光中写满了三个字,怎么办?见女儿靠近了来,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朝女儿轻声问道:“已到饭点了,燕儿,你饿吗?” 张燕儿轻轻嗯了一声,朝战圈喊话道:“阿爹,不打了,我肚子饿了。” 白玉天只为领略张天昊精妙的剑法而来,从未想过胜了以后会是什么感觉,见张天昊毫不保留地将精妙的剑法使了一遍,再无缠斗下去的必要。心中一个淡然,迎来张天昊的一顿猛攻过后,又迎来两招剑法,“弄玉吹萧”与“萧史乘龙”。白玉天见这两招剑法相辅相成,姿式曼妙,尤其“萧史乘龙”这一式,长剑漫天飞舞,直如神龙破空遨游,潇洒如意,颇有仙气。一个观赏不及,莫名其妙地败下阵来,迎来张天昊浓浓的感激之情,和他三个徒弟的欢呼雀跃之声。 白玉天跃出战圈,拱手有礼道:“多谢张大侠赐教,后会有期。” 张天昊自然不会失了礼数,拱手道:“少侠好走。” 白玉天桃木入鞘,朝张天昊一个拱手礼行过,纵身跃起,闪进西边的树林中,没了踪影。 张夫人带着四个孩子目送走白玉天的身影,来到张天昊的身边,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已到饭点了。”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北边传来:“张大侠,我们白虎堂堂主邀请你去做客。” 张天昊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三个形色古怪的男子从树林里狂奔而出,脚下青草低头晃脑,身边树枝摇曳多姿,生机勃勃,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观。 【读者光临,蓬荜生辉。有个推荐,来个收藏,以资鼓励,拼命更新。】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2章 路窄 眨眼间,那三人就在一丈开外站稳了脚跟,慢步往前靠近了来。 走在前面些的,是一年轻后生,五官均匀,身材修长,一身白色袍子。走在后面些的两人,五十来岁,穿着讲究,面相一般丑陋,两双眼睛却金光闪烁,好似前边有着一道亮丽的风景等着他俩去欣赏。 张天昊朝来人好好认了认,年轻后生不相识,后边两个粗糙的汉子却有些眼熟,好似在那里见过。细细想来,不禁诧异,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阴山二怪”金氏兄弟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三人在大约五尺处打住了脚步,阴山二怪盯住张夫人母女俩乐看了几眼,欢声道:“张天昊,这是你家夫人跟你家女儿吗?长的真讨人喜欢。” 张天昊懒得搭理金氏兄弟,朝那年轻后生说道:“不知阁下何人,找我何事?” 年轻后生手中纸扇一展,上前两步,轻描淡写道:“张大侠,何必多问,去了不就知道了。” 张夫人见那后生长相俊美,本有着几分好感,但听其言语不堪入耳,立马生厌起来,冷冷说道:“不去又能怎样?” 年轻后生欢欢一笑,转向阴山二怪,道:“你们说,张大侠不去会怎样?” 阴山二怪跳上前来,将张夫人母女俩的美貌吸进眼球,呵呵一笑,乐乐地说道:“不去好!男的变死尸,女的变人间尤物。” 张天昊见着阴山二怪那一副嘴脸,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只因他知道,阴山二怪武艺高强,无恶不作,武林正道人士个个都想挖出他们的心肝,好来个扬名立万。可不知是金氏兄弟命大,还是怎么的,去捕杀他们的人,没一人回来过。 年轻后生见张天昊手中宝剑握紧了来,连忙喊话道:“张大侠,你还是去一趟的好。若真动起手来,没个轻重,误伤了你老婆、女儿的花容月貌,那就可惜了。”语气间,极尽要挟之意。 在自己的地盘,怎能受这种要挟。张夫人气从心起,拔出宝剑,朝年轻后生疾刺过去。 年轻后生淡淡一笑,两个手夹住宝剑,全力一折,剑身断了两寸,顺势一脚踢向张夫人的腹部。张夫人慌忙躲过,短剑砍向青年后生的肩膀。年轻后生一避,一掌拍在张夫人的胸前,张夫人向后飞出。 张大侠上前一掌托住夫人的后背,后退半步,勉强停了下来。 年轻后生冷言道:“张大侠,去还是不去,你说句准话的好。” 张大侠迟疑道:“去又怎样?” 年轻后生轻笑道:“去,你跟我们走,其他人自便。” 张大侠看了妻子、女儿、三个徒弟一眼,见一个伉俪情深,一个如珍似宝,三个衣钵传承,心中好似有太多的放不下,苦苦一笑,回话道:“好。” 年轻后生脸色一悦,手掌往西北边一伸,欢言道:“张大侠,请!”言语落,带着阴山二怪往西北边的树林走去,步子轻盈。 张大侠看了年轻后生后背一眼,转身面对妻子,道:“若云,我去了,护好孩子们。”未等妻子回话,跨步向那三人跟了上去。 张夫人目送着丈夫的后背,差点挤出眼泪,温言道:“你要当心啊!” 张大侠没有回头,跟上三人的背影,两三个纵步,消失在五人的视线之外。 张燕儿走到母亲的身边,挽着母亲的手,不解道:“妈,爹爹这是怎么哪?” 张夫人望着丈夫消失的那片树林,两眼空空,嘘声说道:“有什么为什么!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言语落,扔掉手中那柄断剑,携着女儿,带着三个弟子,朝着西边走去,时不时回头眺望一下那片树林几眼,只见树木随风涌动,像极了依依不舍的情意。 五人出得林子,走在一条已来来回回走了成百上千次的山路上,不小心将裹藏在心头的苦味增添了几分,只因见到了前边不远处有家‘成记小酒馆’。 以前他们只要打这里经过,张天昊都会让他们停下来,坐到茶棚下喝杯茶,歇一歇。有时一个兴致来潮,要上一两壶酒,点上两三个硬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喝上一杯。 五人路过饭馆门前的茶棚,萧若云见四个孩子脚步略显懒散,便打住脚步,走向一张松木桌子,围着坐了下来。 很是不巧,刚才在林子中跟张天昊比剑的那个乞丐白玉天也在,正坐靠在南边的一张桌子旁,乐气腾腾地吃喝着,没有注意到有客人来。 张燕儿朝白玉天那儿望了一眼,见桌上摆满了酒菜,一大壶酒、一大只鸡、一大只猪蹄、一碟牛肉、一盘南瓜、一大碗米饭,自娱自乐地吃喝着,很是来气,走了过去,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摔,怒目而视。 白玉天很是不解,很是无辜的眼神送给张燕儿,道:“姑娘,我自己买杯酒喝,碍你什么事了吗?” 张燕儿道:“不碍我事,我看那酒杯不顺眼。” “行。”白玉天拿起茶杯,喝掉茶水,倒了半杯酒。 张燕儿一把夺过,顺手一扔,比先前的酒杯扔的更远。 白玉天起得身来,道:“姑娘,就一个酒杯跟茶杯,它们那里得罪你了?” 张燕儿冷冷一眼,微微咳嗽两声,好像是被白玉天身上的异味呛到了,懒得回话,转身离开。 “莫名其妙!”白玉天坐了下来,提起酒壶,一切照旧,吃喝起来。 张燕燕回到座位,斜看白玉天一眼,见他像什么事都发生过一般,吃喝的津津有味,心里很是难受,嘀咕道:“这么多好东西,你吃的下吗!撑死你。一顿饭吃的这么好,也不知道去买件好衣裳换上,穿的这么破烂,还臭气喧天,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好讨人厌。” 白玉天这种话听的多了,不差张燕儿这几个嘀咕声,只顾吃喝,三两下就将那只大猪蹄消灭了,再来个两三下,那只鸡跟那壶酒也被消灭了。将满是油渍的手掌在自己那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拿起筷子,吃起米饭来。 店家在一旁观看,见虚惊一场,欢欢喜喜地提着一大壶茶走了来,摆好茶碗,顺手给张夫人倒上一碗茶,对着萧若云微笑道:“夫人,你们要来些什么吃的?” 张夫人刚要出言,话儿却被女儿接了去。 “两只鸡,一大盘牛肉,一壶酒,五碗阳春面。”燕儿见白玉天吃的那么好,自己比他穿的好,长的更好,可不能落了下风。 “稍等片刻。”店家将茶壶放在桌子中央,很是欢喜地走了开去。 白玉天听着张燕儿的声儿娇嫩清甜,犹如莺歌燕语一般好受,心头两个欢愉,不自觉地转过头来,朝张燕儿这边瞧了瞧,等眼睛得到了满足后,送上半个微笑,回过头,接着吃他的。 张燕儿在白玉天送上微笑的那一刹那,猛然间发现,这小子生的其实并不难看,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鼻梁又高又直,嘴唇厚薄适宜、大小合度,眉毛长而清秀,两个眼睛就像两个大灯笼,不仅有神,还散发着缕缕清辉。要不是在林子里逼着她爹爹跟他比剑,让爹爹进退无度,丢了不少自尊心,还引来了那三个坏人,或许真能得到她的一份好心情,最少会说道说道,他该去洗个澡,买件漂亮的衣服换上,免得让人看着难受,闻着生厌。 店家端来酒菜,上上桌,萧若云将酒壶递给廖新民,给女儿斟满茶水,拿起碗筷,吃喝起来。五人一个“手忙嘴忙”,两个“对花啜茶”,三个“对酒当歌”,盘子空了,酒壶也被风吹到了一边。 五人闲着无事,除了拿茶壶出气,就是盯着空盘子看个不停,店家也很是识趣,端来五大碗热乎乎的面条。 面条上桌,刚等店家转过身去,还未迈开步子,廖新民三兄弟就拿起了筷子,将面条裹到了嘴里,不知烫,遗忘了斯文二字。 燕儿见师兄们吃的欢愉,也不好太过娇气,勉勉强强地拿起筷子,搅动起面条来,很是优雅地往小嘴里送,细嚼慢咽,好有教养。 “店家,结账。”白玉天摸了摸肚皮,打了个嗝,对着旁边的屋子喊话道。 店家快步走了来,欢言道:“白公子,你吃好了!” 白玉天拿起茶壶,将最后一点茶水吞入肚子里,微笑道:“吃好了。多少钱?” 店家右手扳着左手指头数了数,笑答道:“加上昨天一顿,一个宿头,约一两银子。” 白玉天脸露难堪之色。 店家见之,笑容略减了几分,猜不透白玉天是口袋里银子不够,还是嫌他收费贵了些。见白玉天用他那只脏兮兮的右手揣入脏兮兮的衣兜里,拿出了一两脏兮兮的银子,往脏兮兮的桌面上一放,连忙打满笑容道:“白公子,要不再来杯好茶?我请你。” 白玉天站起身,拿好桃木剑,微笑道:“不了,水喝多了尿多,我还得找人比剑去。” 店家从桌子上拿过银子,好言好语地说道:“白公子,平平淡淡过日子其实挺好的,没必要四处找人打打杀杀。挣到了名头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吃饭,一样的睡觉,一样的找个女人,一样的养家糊口,一样的老去,一样的等死。富贵荣华,显赫名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必要太过于执着。” 白玉天呵呵一笑,道:“辛大叔,话是这么说,可愿不愿意这么做,就得靠个人了。” 店家笑答道:“那是,那是,那预祝白公子事事顺心。” “多谢!”白玉天将桃木剑往肩头一抗,大踏步往西边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3章 祸水 见白玉天走远,背影模糊了来,廖新民怀着好奇,对店家问道:“辛大叔,你认识这个破乞丐?” 店家笑答道:“什么破乞丐,人家可是玉面郎君白公子。” 张燕燕一听,笑出声来:“大叔,就他这形象,还玉面郎君,不会是你没见过英俊的少年吧。” 店家嘻嘻一笑,道:“燕儿姑娘,你别看白公子这一身行头难看的要命,吃喝可毫不含糊,爽快的很。我这荒野小店,小本经营,就喜欢这种衣食不讲究的直爽人。” 廖新民冷笑道:“脏兮兮一身,臭味缠身,这种人都能称之为玉面郎君,我岂不是貌比潘安。” 燕儿见店家不以为然,取笑道:“好吃好喝,不好穿,十足一个妙人。辛大叔,你以后学着他点才是。” 店家哼笑道:“燕儿姑娘,吃好,喝好,养的是自己的胃;穿好,带好,养的是别人的眼。玉不玉面、郎不郎君,自己认同就行,何必过分在乎他人的眼光。” 张夫人插话道:“事是这么回事。但他做的也太过了些,最少该好好洗个澡,别人也是人,不能老被熏着。” 店家笑道:“夫人说的极是,我昨天也这么说他的。可白公子说,他每打过一架,就洗个澡。这些天,没一人愿意接受他的挑战,也就没澡洗了。” 五人一听,连连摇头,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吃完面条,张夫人从兜里拿出银子,放到店家的手上。 店家接过银子,见无人起身要走,欢送道:“夫人,你们好走。” 话音刚落,北边树丛里走出来两人,正是阴山二怪。 店家举目一望,见金氏兄弟贼眉鼠眼,对着张夫人母女俩痴看个不停,感觉不好,朝张夫人道:“张夫人,你们赶紧走,那两人好像来者不善。” 张夫人也感知事情不对,带着孩子迈开大步往西边急赶,幻想着两人只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可让她失望了。只见金氏兄弟腾空跃起,半个跟斗,一东一西降落在五人身前,幸福的笑容洋洋洒洒地挤满一脸,手臂一伸,挡住前后去路,生怕两只凤儿振翅飞了。 店家见之,不由自主地朝西边拔腿狂奔,心中祈福万千。 金氏兄弟眼里只有张夫人母女俩,没在意店家,让他逃脱了去。 来者不善,张夫人见金氏兄弟那两副嘴脸好生难看,像中了邪似的,连忙抢过女儿手中的宝剑,同着三个徒弟将她护在中间,拒绝着“不怀好意”送上门来。 挡在西边的金大鹏摸了摸下巴,道:“小娘子,你们这是要去那里啊?需要相送吗?” 张燕燕瞧不上那张又老又丑的嘴脸,怒喝道:“滚开,谁要你相送!” 金大鹏见燕儿发怒的样子好像特别的美,喜声道:“不用相送,那再好不过了。那坐下来喝杯茶吧,顺便将小手儿牵上一牵,找片春暖花开之地,聊聊那鱼水之欢,岂不美的很。” 廖新民一听,怒火中烧,大吼道:“为老不尊,好不要脸。”宝剑出鞘,对准金大鹏的咽喉就是一招“金蛇出洞”疾刺过去,想着将金大鹏吓上一吓,腾出路来,让师娘师妹逃走。 谁知金大鹏一动未动,剑尖快到咽喉一寸之处,右手提起,两个手指夹住宝剑,往右边一拉,顺势一拨,一掌拍在廖新民的胸前,嗤笑道:“不自量力!” 廖新民受了一掌,身不由己地往后飞出,摔落在地,只觉胸口发闷,剧痛难耐,一个没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张夫人抢将过去,一把将廖新民抱住,手掌在他的胸前一探,肋骨断了三四根。以她的修为,是救不活他了,顿时潸然泪下,痛楚无声。 廖新民见过师母的眼泪,微微地喊出最后一句话来:“师母,快带...师妹...走...” 张燕燕跟两个师兄握着廖新民的手,眼泪流在一起,连成一线。 张夫人站起身,怒焰狂舞,对着金大鹏厉声道:“何来冤仇,下手竟如此狠毒,他还是个孩子。” 金大鹏呵呵笑出声来:“美人,要什么冤仇,只要你长的好看,让哥哥我心动就行。别人猎名,猎利,我们兄弟只猎美色。这小子上来就动武,不踢开这等臭石头,寻花问柳之路怎会平坦,好走。” 张燕燕其他两个师兄一听,拔出宝剑,向着金大鹏冲杀过去。 金大鹏手掌一伸,大喝一声:“小子,想死就来,不想死就滚。” 两人一听,甚觉有理,连忙打住脚步,转身朝东边狂奔而去。 张燕儿见之,泪水雨下,拔出宝剑,朝金大鹏疾刺过去。 张夫人看着两个宝贝徒弟逃窜而去,悲痛欲绝,无以言语,朝地上大徒弟的遗体看了一眼,拔出宝剑,加入到了战圈当中,就想杀死淫贼,以命换命,救回徒儿。 金小鹏见两个美人一起欺负他大哥,怎能袖手旁观,跳入战圈之中,一对一,斗在了一起。 母女俩奋力攻击,招招直攻对方要害,只恨学艺不精,不能一招制敌,杀死仇人。 金氏兄弟艺高人胆大,将生死决斗看成了夫妻间的打情骂俏,时不时在两朵鲜花的花瓣上轻轻一拂,轻轻一闻,抽走几丝春韵,吸走几缕花香。 母女俩不堪受辱,撤出战圈,看过地上廖新民凉冷的尸体,仇怨随着泪水落满一地,无可奈何地将宝剑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正在这时,白玉天从西北飞奔而来,为了救下母女俩,情急之下,跃上路边的松树,摘下两个松球朝母女俩砸去。两个松球不负所望,砸中她们握剑的手腕,两把宝剑挣脱她们的掌心,掉落在地,来了个怜香惜玉。 母女俩好生难过,上天待人如此凉薄,一个洁身自爱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们。正要咬舌自尽,无意中见到白玉天从一棵大松树上掉落下来,横着落地,摔了一鼻子的灰,极为不雅。吃惊之余,舌头刚伸到两排牙齿间,无意识地缩了回去,咬了个空。 金大鹏转身朝白玉天看了一眼,大骂道:“破乞丐,你装神弄鬼做什么,有必要爬那么高吗。我们兄弟只对美人感兴趣,没你什么事,快点滚。” 白玉天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鼻子,发现没摔着,回话道:“两位大侠,我也只对美人感兴趣,要不你们俩行行好,将那姑娘让给我乐呵乐呵。” ‘阴山二怪’一听,笑声不止,心想,真是看走了眼,还是同道中人。 金小鹏见破衫少年步子飘逸,像极了风流浪子,喜声道:“就你这副德性,我看你还是别惦记着了,去光顾那些个乡下村姑强些。免得美人一个不高兴,让我兄弟来个打抱不平,硬生生欺负了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玉天提着桃木剑,边走边说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你们俩都这么大年纪了,该隐退了,把机会让给我这样的年轻人多好,不要为老不尊。” 金氏兄弟一听,好不是个滋味,心想:“难道真有好色不要命的登徒浪子?” 金大鹏怒喝道:“小子,想玩弄这妞儿不是不可以,那要看你有多少斤两了。” 白玉天走近前来,痴痴一笑,回话道:“需要那方面的斤两,不妨画出个道来。” 金大鹏嗤笑道:“首先,你得问问我哥俩答不答应;其次,你得问问这小姑娘愿不愿跟你一起快活。” 破衫少年冷笑道:“那你哥俩愿意吗?” 金小鹏笑答道:“你说呢?” 白玉天道:“人都死了一个,自是不愿意的了。” 金大鹏道:“既然知道,那还不快滚。” 白玉天微笑道:“要不你们滚吧,我想请她们喝杯茶,聊聊世间美好。” 金小鹏一听,怒气腾飞,阴笑道:“你是不是嫌自己活长了啊?” 白玉天笑答道:“有那么点。要不你俩试试,看看能不能帮到我。” “既是求死,那我就帮帮你。”金大鹏冷不防一掌拍出,直取白玉天的胸膛,技法好生娴熟。 金小鹏未来得及喝声彩,只见白玉天往左一闪,随手一掌拍在金大鹏的胸口上,迅疾如电。 金大鹏胸口闭塞,往后飞出,一口鲜血泼洒空中,在三丈开外横地不起,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小鹏见之,赶忙纵跃过去,一把扶起哥哥,还未来得及慰问其伤势,金大鹏已气闷而亡。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金小鹏痛失知音,将形单影只,放下金大鹏的尸体,走到白玉天跟前,大喝道:“我们无冤无仇,你出手怎能如此狠毒?” 白玉天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需要什么仇恨。要不你也来帮帮我?” “不,不,我没那个本事。”金小鹏后退半步,借转身之机运内力于掌心,冷不防转身,一招“天女散花”使出,数十枚钢针朝白玉天射出。好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张夫人见之,大喊道:“小心偷袭!” 白玉天脚尖一蹬,往后飘出,宝剑出鞘,对着密如雨点的钢针一个挑拨,剑影化成一堵透明的墙体,将银针反弹回去,射向金小鹏。 金小鹏从未见过如此剑法,不知所措,被钢针射成刺猬,赶忙掏出瓶子,吃下解药。可中的毒针太多,毒性太猛,早已侵入心脉,非药石所能化解。口、鼻、耳片刻间渗出血来,一个没顶住,横陈倒地,抽搐不止,哭喊无声,极为凄惨。 白玉天见金小鹏痛苦不堪,很想上前安慰几句,不料店家老辛从后边跑了来,喘着粗气道:“白公子,这种人死不足惜,没什么好同情的。” 白玉天觉得有理,宝剑入鞘,不再理睬,抖落身上的灰尘,朝着西边走去。 【书友们,记得来个推荐或收藏哦,不胜感谢!】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4章 接镖 店家追上几步,说道:“白公子,这两人实在晦气,脏的紧,要不洗洗再走。” 白玉天转过身,淡淡一笑,道:“不用。他俩害了别人性命,我害了他俩性命,乌鸦不笑猪儿黑,都是害人性命。”转身迈开大步,往西边走去。 张夫人见白玉天虽外表脏脏兮兮,言语轻浮,影子却极为端正,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没忍住喊出话:“白公子,请留步。” 白玉天打住脚步,静了一下,转过身来,和声问道:“张夫人,有什么事吗?” 张夫人牵着女儿的手走了过去,回头朝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道:“白公子,这阴山二怪死了,他们那些同伴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再护送我们母女一程,就当做了一回镖师。可好?” 白玉天见张夫人一双忧虑的眼神,一副恳求的表情,见张燕儿一张娇嫩的脸蛋,一副诱人的身姿,不忍心拒绝,轻声说道:“张夫人,我赶着回家,只能往西,不知你们要去那里?” 张燕儿快语道:“龙虎山庄。我大师伯过两天生辰,我们去庆贺一下。” 白玉天道:“顺路是顺路,不过......” 张夫人道:“不过什么?请直言。” 白玉天道:“拿人钱财,好替人消灾。” 张夫人道:“你想要多少?” 白玉天道:“我去年帮龙威镖局护了一趟镖,蒋总镖头给了我二百两银子的酬劳。这里离龙虎山庄不算远,就两三天的路程,还顺路,你就看着给吧。” 张燕儿道:“一百两可以吗?” 一百两,多少人几年甚至十来年都挣不到,那有不够之理。 白玉天心中笑开了花,嘴上却说道:“这刀口舔血的活,一百两,少是少了点。不过出门在外,相互帮衬是应该的,就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了。” 张夫人回头朝地上徒弟的尸体看了看,道:“能帮我把我那孩子埋了吗?” 白玉天苦苦一笑,对着店家道:“大叔,帮帮忙,我出五两银子给你。” 有钱挣是好事,店家从屋檐下拿起一张锄头,捡起一把柴刀,交给白玉天,走到廖新民的尸体旁,将其一把背起,向着不远的小山坳口走去。 白玉天扛着锄头,拿着柴刀,同着萧若云母女俩,跟在店家后头。 来到一开阔地带,在两颗青松旁,店家放下尸体,接过锄头,三两下挖了一个大坑,让白玉天帮忙,将尸体放进坑里,填上土。 白玉天砍下一棵松树,做了一块墓碑,依照萧若云的指示,雕上“爱徒廖新民之墓”七个大字,将墓碑一掌拍入土壤中。 张夫人让张燕燕对着墓碑拜了几拜,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告别坟堆,跟在白玉天、店家的身后,向小酒馆走去,一步一回头。 四人来到小酒馆,白玉天付了店家五两银子,正待要走。 店家突然蹦出一句:“白公子,你等一下。”往店里跑去。 白玉天不知道店家有什么事,在茶棚下坐了下来,耐心等着。 不过一会儿,店家抱着一个小包袱跑了来,塞给白玉天,微笑道:“白公子,我请你回来时,答应送你一套换洗的衣裳,不能食言。这你拿着,里面还有几张大饼,要是你们没赶上客栈,也可凑合着应付一下。” 白玉天自从离家外游以来,除了帮人,就是被人害,受人恩惠还是头一遭,自是感动不已,微微一躬,欢言道:“谢过大叔!告辞。” 张夫人话别店家,牵着女儿的手,朝西边走去,白玉天远远地跟在后边。 一路西行,三人没什么话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因白玉天脏兮兮,母女俩不仅爱惜着自己的鼻子,还爱惜着自己的颜面,生怕过路人看见她们跟个乞丐同行。白玉天也有自知之明,跟她俩保持着一两丈的距离,只要不掉队就行。 随着太阳慢慢西去,一段二十来里的山路走完,出得山坳口,白玉天眼睛发亮,看见了一个小镇,望着西去的夕阳,自言自语道:“哎,好!不用在山地里过夜了。” 三人入得小镇,张夫人很是大方,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双人房和一间单人房。 用过晚饭,想到明天得继续赶路,白玉天还得同行,为了她们的肺腑不再被毒害,颜面不被丢失,母女俩硬逼着白玉天去洗澡。 白玉天本就打算洗个澡,为了让那母女俩的自尊心获得满足,装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儿,极不情愿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回到卧房,爬上床,做起了春秋大梦。 大徒弟被人害死,两个小徒弟贪生怕死,丈夫又不知生死,张夫人心中难受至极,跟女儿在房间里咕嘟了半夜,忧伤了半夜。等眼泪流干,被‘疲倦’打败,双双睡了过去,等待天明。 太阳东升,鸟儿苏醒,追逐打闹,鸣唤不停。 白玉天睁开眼睛,消除气闷,起得床来。穿上店家老辛送给他的那套行头,将脸蛋放到水盆里洗了洗,将头发整了整,对着水盆将自己照了照,吓了一跳,怎会变得如此英俊!不是脑袋长在自己的脖子上,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以后的自己。拿好桃木剑,走出房门,把房门关好,对着刚从东方升起的旭日伸了个懒腰,住在隔壁的萧若云母女也出得房门来。 母女俩见着白玉天挡住了她们下楼梯的去路,很是文雅地搭话道:“这位公子,麻烦你让一让,我们下楼去。” 白玉天见母女俩这般有礼貌,正想说声“谢谢”,谁料母女俩早已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张夫人还在房门上敲了敲,顺便说道:“白公子,起床了,我们在饭堂等你。” 白玉天顿时蒙了过去,人就站在你们后边,你敲那门干吗啊!难道我不穿那破烂的衣服,不留住一身汗臭味,我就不是我了吗? 刚等白玉天缓过神来,母女俩早已下得楼梯去,在大堂靠东边的一张饭桌旁,坐了下来,跟走过来的店小二有说有笑。 白玉天见小二像极了好人,生怕母女俩被拐卖了去,快速驱散心中闷气,下得楼梯,走到母女坐的桌子旁,对着张燕儿坐了下来。 张燕儿见白玉天坐在自己的对面,心儿很是怕生,有些难受,轻声说道:“这位公子,那边有那么多桌子,你干吗非坐到我们这一桌来啊?”说完就低下头,看着桌面,生怕一个走心,会对这位长相精美的公子来个同情,让他留下来跟自己共进早餐。 白玉天心里极不是个滋味,不想搭理张燕儿,将难受的目光投向张夫人。深感意外,没想到张夫人也是一脸的迷茫,两眼的不相熟,弄得白玉天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最少当下对这张桌子来说。 张夫人将白玉天看了几眼,觉得在在那儿见过,有几分相熟,又不敢肯定,一个把握不准,温言道:“这位公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到其他桌坐吧。” 白玉天有些接受不了,心想:“要我保驾护航,连顿早餐都不能坐到一块儿吃,太欺负人了。”为了浇熄心中的怒火,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 张夫人见白玉天穿着讲究,貌相俊美,又不愿意离开,深怕女儿松动凡心,什么也没说,牵着女儿坐到旁边一桌。刚等女儿坐了下来,顺手往楼梯口上边一指,对着走过来的店小二道:“小二哥,麻烦你帮我叫一声住在楼梯口那厢房的白公子,让他下来吃早餐。”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玉天心酸言苦道:“萧夫人,你们母女俩是不是太过了!” 张夫人听过,两个美丽的眼睛生出两道无辜的目光,甩给白玉天,一脸的不解与疑惑。 张燕燕听过白玉天的声音,好生熟悉,好似昨天听过,不禁朝着白玉天细细地打量了几眼。只见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珠子里,闪烁出缕缕清辉,温润、和暖。一个接收,心儿好似有个喜欢,不禁感叹道:“竟然是你!” 白玉天见着张燕儿那傻乎乎的模样,冷嘲热讽道:“认出来了,好厉害!” 张燕燕一个偷笑,羞怯怯地低下了头,再抬头时,面条已上桌。 白玉天将母女俩看了一眼,道:“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走了。别以为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活该被你们欺负。”言语落,赶紧吃起面条来,生怕凉了,少了个味道。 张夫人听过,暖暖一笑,欢声道:“有什么好生气的。谁叫你换上这种衣裳,再梳理一下,判若两人,叫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着女儿吃起面条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5章 七分 张燕儿吃过两口面条,偷看了白玉天一眼,按捺不住好恶之心,赞美道:“以现在这般模样,叫个玉面郎君,勉勉强强。”言语落,见白玉天抬头,赶紧低头吃面,面条酥软香脆。 “谁叫玉面郎君?” 一个人影从大门口闪了过来,一把抓住张燕儿的小手,对着张燕儿厉声问道。 白玉天见是一年轻男子,看似很有修养,于是放下筷子,温言道:“她一个姑娘,绝不是什么玉面郎君,快些放开,别弄疼了人家。” 青年男子将白玉天看了一眼,对着外边喊话道:“把那店家带进来,看看是不是这小子。” 萧若云将青年男子一瞧,正是昨日在树林中将自己丈夫带走的那个年轻人,长相虽不赖,却比旁边这位白公子少了一样好东西,一份看得见的友善。 还没等张燕儿叫出一声“痛!”,两个大汉就架着成记小酒馆的店家走了进来,将老辛往桌子边一推,快速往白玉天身旁一站,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老辛站正身子,一脸歉意地说道:“白公子,对不住了,他们拿我老婆孩子说事。” 白玉天见老辛的脸蛋青一块紫一块,那有不原谅的道理,道:“大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你没有对不住我。” 青年男子松开张燕燕的小手,对白玉天问道:“小子,可是你杀了那‘阴山二老’?” 白玉天随口应道:“你觉得是就是不。” 青年男子转过脸,朝张夫人母女俩看了一眼,道:“小子,你若不想萧女侠跟她女儿出事,以后就乖乖地为我们做事,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白玉天站起身来,朝青年男子嗤嗤一笑,道:“若我...既想她俩无事,又不为你们做事,当如何?” 旁边两个汉子一听,寒光四眼,一人一掌朝白玉天招呼过来。 白玉天双掌一个迎接,两人瞬间飞了开去,掉落在两张饭桌上,将碗碟、茶壶砸了个粉碎,左手握着右手,好像右手都断了。 客人们一见,慌忙逃命而去,生怕走慢了,小命不保。店家心底连连叫苦,又不敢追赶客人,只好苦言道:“我的饭钱啊!这下亏损大了。”同着店小二躲到楼梯后,生怕自己一个不幸运,赶上这无妄之灾。 青年男子见白玉天随随便便一个出手,两个手下手腕齐断,惊悚不已,连忙想到去捉拿张燕儿以做要挟,不料人已在五尺开外。 原来,萧若云见双方动起了手来,生怕女儿再度被擒,牵着张燕儿,走离了桌椅。 青年男子哪会就此罢休,连忙一个纵步朝着张燕儿追了上去,左手手掌刚要碰到张燕燕的衣服,白玉天已然赶到。见白玉天一掌拍来,实不敢怠慢,松开张燕儿的衣袖,全心全意一掌对上。 手掌相交,瞬间弹开,青年男子弹飞五步,白玉天后退两步。 两人静住,大堂门口冲进来七人,头罩着黑布,清一色的黑袍,瞬间来到青年男子身后。 白玉天见敌方人多势众,个个都是好手,不敢轻举妄动。心想,一旦交手,自己是可以自保,但这对母女绝对是虎口里的羔羊。到那时,救,陷入泥潭,捉襟见肘;不救,有失江湖道义,非好汉所为。见领头的青年男子有好几分色相,赶忙拿出话来:“相逢就是有缘,未问公子高姓大名?” 刚才一掌,青年男子略输半分,对白玉天心存几分敬畏,不敢贸然出手。心想,再打下去,就算凭人多取胜,也会折损好几个帮手,不宜硬拼,日后再做计较的好。温温一笑,答话道:“在下赵玉恒,公子高兴大名?” 白玉天赶忙迎上笑脸,道:“在下白玉天,见过赵公子。” 赵玉恒右手边的一蒙面好汉插话道:“公子,我们人多,跟他啰嗦什么,拿下便是。”话未说完,一掌朝白玉天身前的店家老辛击打过去,直有取其性命之气势。 恃强凌弱,伤及无辜,非好汉所为。 白玉天好生气恼,快速用左手将老辛往后一拉,右手一掌拍出。 众人只听到“喳”、“喳”、“喳”三声,那汉子被震飞开去,落在大厅门口的墙上,掉落下地,嚎嚎大叫,身后墙上留下一条血迹。 张燕燕定眼一开,额头上的冷汗吓出两颗,慌忙躲到母亲萧若云的身后,生怕那汉子的鲜血会溅到她身上。原来那蒙面人的手臂脱了,手臂骨从背后的衣服里伸出了一小节,极为恐怖。 六个黑衣人见同伴致残,迅速将拳掌伸出,要为同伙报仇。 赵玉恒右手举起,扇子一摆,对着白玉天拱手道:“白公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连伤我五名手下,日后定当讨教。” 白玉天朝赵玉恒一个拱手,道:“恕不远送!” 赵玉恒带着六个黑衣人转身出得客栈,三个折损了手臂的黑衣人紧跟其后,逆风而行。 白玉天见强敌远去,总算松了一口气,坐到饭桌边,吃起面条来。 萧若云母女俩坐了过来,见面碗里有了灰尘,朝躲在楼梯后的店小二喊道:“小二哥,给我们再来三碗鸡汤面,要快。” 店家老辛听着三碗面,知道自己有一碗,便在白玉天的左手方位坐了下来。 萧若云道:“辛大哥,家里的老婆孩子还好吧?” 店家老辛道:“还好,一点点皮肉伤。白公子,张夫人,今日这事,也是没有办法......” 白玉天打断店家的话来:“大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该道歉的是我。” 三人一听,很是意外,天下竟然有这等逻辑!真不愧是个破乞丐,被人欺负惯了,什么事都可以找到为他人着想的理由。 店小二端来面条,张燕儿见白玉天的面碗滴水不剩,小声问道:“你还要来一碗吗?” 白玉天自问不是个吃货,道:“饭吃七分饱,健康活到老。” 萧若云、张燕儿、店家老辛三人轻轻一笑,连忙拿起筷子,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 吃完面条,萧若云到柜台付完饭费跟住宿费,出得客栈,话别成记小酒馆老辛,牵着女儿,跟在白玉天的身后,朝着西边的龙虎山庄寻去。 一路上,白玉天穿着清新,没有了异味,萧若云母女心情舒畅,话语儿不停。花儿美,摘朵花;草儿茂,拔株草;树儿壮,抱抱树;一条溪水流过,问问水里面有着些什么鱼儿。 白玉天在外边流浪近一年来,男人交往了不少,跟漂亮的女人靠的这么近,还能有说有笑,头一遭。心情自然愉悦,笑容从未落下,美美一个风流少年,美不胜收。 张燕儿好男人见过不少,像白玉天这种言语风趣、心地纯洁、武艺高强,从不恃强凌弱,还不关心外表的青年男子,头第一次见到。心儿尝着鲜,无意识地从心底深处生出了几分好感,要不是有母亲在身边,她真想问问:“白大哥,你娶妻了没有?” 三人走过一片农田,踏过一座石拱桥,来到一个山坳口。 张燕儿一个高兴,跑上小山头,看着远处那迎风晃动的绿波,喜乐不已,大声喊道:“妈,快来,这里的风景可好看了。”两眼喜气盈盈,无限放大,从眼睛里散发出来的彩光,照得前边的山地金灿灿一片,鲜花盛开,青草疯长,闲适自然。 萧若云一眼看去,张燕儿站在夕阳里,霞光落满全身,秀美的脸蛋光彩照人,温柔的曲线绵延万里,像极了一朵正在绽放的牡丹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知不觉间,温润的眼睛湿润了来,两颗带着彩光的珍珠掉落在路边的花草上,清脆有声:“一入红尘岁月催,痴情儿女江湖老。莫道来年花再开,记恨三月暮春时。” 风景再好,还得有人来欣赏。 白玉天见萧若云的眼神犯着难,连忙送上两丝善意,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想去方便一下。”话音说完,腾空跃起,朝着一片林子深处飞去,三两下就没了身影。 萧若云淡淡一笑,朝着女儿待着的小山头飞腾而上,转瞬间就跟女儿依偎在了一起,一起观看着落日下的美景,喜乐一身,烦忧全无。 那是多么柔和的一份美丽,携带着天地间的一切灵秀,温温善善,朦朦胧胧,看得母女俩熏熏醉醉,忘记了她们还得赶路,还得找个地方过夜。 白玉天放完水,整理好衣裳,脚一登,腾空而上,立于一颗大松树的顶端,望着夕阳下的母女俩,心里生长出无限的温柔,绵软的内心深处,好像正喝着一壶蜂蜜,那无以言传的柔情占满了整个身心。原来,美人观赏风景,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由于内力深厚,白玉天的听觉好到了极点,清清晰晰地听到,一阵忙乱的马蹄声正朝这边传来,最少有三十来匹马在奔驰。回转头,往东边一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闪动在橙红色的夕阳下,向着这边奔腾而来,气势威威,不可一世。 怕又是一个‘来者不善’,从松树上轻轻地降落在地,几个纵步,来到母女俩的身旁,温言道:“那边来了好多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要不避一避,免得耽误了行程。” 萧若云朝着东边一看,见过那浩浩荡荡的马队,心里也觉得避一避的好。牵着女儿,走下山头,行走于下边的山地间,以芳草鲜花为邻,跟蜜蜂蝴蝶为伴,步子轻盈,喜气盈盈。 白玉天紧跟其后,见着那一道道美丽动人的景色,春心荡漾,时不时来个遥相呼应,为她俩喝个彩,点个赞,欢言笑语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6章 偷袭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马队奔腾而来,跨过山坳,闯进青竹林中。 清风袭来,青翠的竹林摇头晃脑,点头哈腰,簌簌作响,吟唱着大自然的赞歌。随着马蹄抛香,地上的枯叶随风而起,舞荡在空中,被几丝稀散的夕阳光一个照射,彩光泛泛,好看极了。 奔跑在最前面马背上的是一名中年女子,见前边两棵壮硕的松树枝繁叶茂,像极了一堵墙横躺路中,挡住了前进之路,一个眼疾手快,须臾间收住了马缰。 随着马儿一声嘶鸣,身后的同伴们吓得惊慌失措,强行勒住马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地来。 女子跨马上前,将横在路中的松树看了一眼,见松树从根拔起,枝叶新鲜,没有刀砍斧凿的痕迹,极为不解。心想,最近几天,一路赶来,云淡风轻,那里见过什么狂风暴雨。就算是狂风所致,那身边的竹子为何完好无损,偏偏只吹倒了两棵根深蒂固的松树。很显然,非人力所不能为之。 调转马头,朝跨马上得前来的长者说道:“大哥,事有蹊跷,要不就此折返。” 长者朝松树的叶子与根看了一眼,有着同感,答话道:“三娘,龙虎山庄就在前边,相去不过二十多里地。若就此打道回府,日后我蒋道功岂不让江湖朋友笑掉下巴,有何面目在江湖上混下去。” 一汉子跨马上前,道:“总镖头,面子事小,你的安全为大。要不就听了三娘的。” 蒋道功道:“老杨,行走江湖,靠的是情义二字,以心换心。这里有人挡道,龙虎山庄想必将面临强敌,我蒋某人岂能致朋友于不顾,一走了之,失了江湖道义。” 杨镖头道:“可是...” 蒋道功道:“没什么可是的,清除障碍,继续赶路。” 听到蒋道功发话,十个健硕的汉子跳下马,走上前来,拔出刀剑,将松树的枝丫一顿乱砍。松树只留下光秃秃的树身后,刀剑入鞘,弯下腰,两三人抬一头,欲将松树抬到路边。 十人刚将松树从地上抬起,还未来得及将步子挪动,飘舞的竹叶间跑出一片钢钉、数十枚飞镖、数支钢箭,密如雨点,向他们投怀送抱而来。 蒋道功听见声音有异,扫视一眼,大喊一声:“小心,有暗器。” 十个汉子巨木在手,等他们听过示警,做出反应扔掉手中的松树干,暗器已然飞到,击中其身。十人片刻间倒地,摸爬打滚,痛苦不堪。 蒋道功跳下马背,带着其他人飞奔过去,一边抵挡飞射而来的暗器,一边对十个汉子施救。怎奈毒性太强,又不知是何种剧毒,无从下手,眼睁睁地看着中毒的汉子折腾够了后,携带着痛苦死去。 蒋道功落下两滴眼泪,站起身,一腔热血填满胸腔,对着四围的青竹林大喊道:“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算什么,有胆现身!” 声音散开,四围的竹子随风一动,飘降下十一个黑衣人,高矮无异,全都蒙着面,看不出什么来路。 黑衣人刚落地站好,几个纵步闪跃过来,一个散开,将蒋道功等人围了起来,好像不打算放走一个。 蒋道功道:“你们是什么人,我龙威镖局跟你们有什么冤仇?” 一个袍子绣着银丝边的黑衣人腰挎宝剑,上前三四步,瞧了蒋道功一眼,从嘴前的黑布中发出声来:“蒋道功,你们现在回头,不蹚龙虎山庄那趟浑水,还来得及。” 蒋道功行走江湖数十年,那可不是吓大的,怎听得进这等言语。走上前去,对着银边黑衣人怒喝道:“别以为裹着一层黑布,就能为所欲为。今日我蒋道功若后退半步,江南武林再无龙威镖局这个字号。” 银丝黑袍人听过,大笑一声,道:“蒋道功,你既这般冥顽不灵,那就受死吧。”言语落,腾空跃起,一掌开门见山,直取蒋道功的胸膛。 蒋道功死了十个弟兄,早已义愤填膺,身子一个纵跃而起,迎了上去,一掌接住。 两掌相交,飞砂走石,竹叶乱飞,各自一个发力,两股真气对撞,双方回归原位。 蒋道功一个站稳,瞬间感觉到手掌心隐隐作痛,往掌心一看,一滴小小的黑血珠冒了出来。原来黑衣人右手的中指上藏有环针,针上涂有剧毒,好生阴险。 黑袍人见偷袭成功,手一挥,其他黑衣人冲进战圈,跟其他二十来个镖师斗到一起。 双方交战,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腾挪有序,进退有度,以一敌二,绰绰有余。 立时,天昏地暗,竹叶乱飞,红色的血水抛撒如雨,一个凄惨,半个恐怖。 银丝黑袍人见蒋道功没有加入战圈,想必是毒性已发作,凌空一掌发出,做最后的确认。 蒋道功见掌风袭来,出掌化解,无奈丹田提不起气,硬受一掌,后退五步方才站稳脚跟。 银丝黑袍人见此,心中大喜,道:“蒋道功,是你自己找死,切莫怪我。”话一说完,一个欺身上前,一掌直取蒋道功的心脏部位。 蒋道功避无可避,一掌迎上。只听到“喳”的一声响,右手臂关节错位,摔出一丈。不愧是大侠来着,经风历浪多年,一个爬起,照样挺立如松。 黑袍人见蒋道功废了一臂,正是要他命的好时候,乘胜追击一掌。 “将伯伯小心。”张燕燕见蒋道功被黑袍人一掌震飞,大喊一声,朝摔落在地的蒋道功奔跑过去,一把扶住,忧郁的双眼注满关切之情。 在晚辈面前可不能失了尊严,蒋道功忍住伤痛,强打起精神。 萧若云冲了过去,掏出手巾,帮蒋道功擦掉嘴角边的血水,问道:“蒋大哥,你怎么样?” 蒋道功淡淡一笑,道:“我没什么事,你快带孩子走,这是些暗箭伤人的伪君子来着。” 白玉天走近了去,见黑袍人凌空一掌朝张燕儿击来,不知如何是好。拉开张燕儿,蒋道功必死无疑,不拉开燕儿,燕儿也将好不到那里去。情急之下,挡到张燕儿的身前,被掌风逼退两三步。等站稳了来,丹田运气,对着腾飞而来的黑袍人迎了过去。 两人在空中相遇,四个手掌连续相交三下,一个震开,黑袍人向后飞出,白玉天缓缓落地。 黑袍人落地站稳,正要再次发起攻击,却发现手臂隐隐作痛,只好作罢,朝白玉天喊话道:“你怎会这纯阳掌,江澄清是你什么人?” 白玉天懒得搭理他,气运丹田,对着战圈中的十七人大吼一声:“住手,有什么事不能用言语解决,难道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不成。” 十个黑衣人一听,停下手中武艺,朝着白玉天看了过来。 六个身受重伤的汉子跟三娘连忙撤出战圈,两个纵跃,降落在白玉天的身后,看着蒋道功那奄奄一息的眼神,个个心疼不已,忘记了自己也带着伤痛。 三娘快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忙给蒋道功服下,生怕他就此离去。 银丝黑袍人刚跟白玉天对了三掌,手臂差点被废了,心有余悸,不敢硬上,为不在同伴面前失了威严,装腔作势地朝白玉天喊话道:“小子,不想死,滚到一边去,休得多管闲事。” 白玉天往地上瞧了一眼,道:“你们杀了二十多人了,再大的仇怨也已化解,何须赶尽杀绝。” 一黑衣人道:“跟他啰嗦什么,一并宰了得了。” 银丝黑袍人一听,觉得有理,手一摆,快语道:“上。” 十个黑衣人一听,闪跃上前,将白玉天围了起来,一声吆喝,宝剑刺出。 见十一把宝剑同时刺来,白玉天一个腾空跃起,拔出桃木剑,倒立落下,一招“风眼旋涡”,将十一把宝剑三两下拨开,一掌击打在地,向东面腾飞而出,对着东面的三个黑衣人就是寒光三道,送上一招“君子有三变”。 三个黑衣人从未想到白玉天有如此本领,惊恐之余,未来得及躲避,被寒光击中,右手腕握着宝剑掉落在地,连连后退,生怕白玉天做那种“趁你病、要你命”之事。 白玉天脚掌落地,对着其他八人就是一眼,八人后退两步,眼中藏满恐惧。 银丝黑袍人一见形势不对,装作转身要走,两枚毒针偷偷地朝白玉天击打过来。 白玉天眼疾手快,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两枚毒针朝着西边飞去,刚好射入两名黑衣人握剑的手臂上。 被击中的黑衣人手一抖,宝剑落地,慌忙封住手上的穴位,生怕毒性攻心,要了小命。 白玉天对毒针没什么好感,最瞧不起偷袭暗算之人,腾空一剑朝银丝黑袍人刺去。 银丝黑袍人不敢接招,往后弹出一两丈,调转身子,朝着北边的山头腾飞而去,三两下没了身影,留下一句话语:“蒋道功,今日算你走运,来日可没这般幸运了。” 杨镖头见黑衣人想遁逃,对白玉天大喊道:“白公子,问及解药。” 白玉天一个过路的,顶多算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会受人命令,装作没听见。 黑衣人见白玉天没有要加害他们的意念,扶着五个受伤的同伴朝北边走去,片刻间消失了踪影。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7章 解毒 蒋道功身中剧毒,内力尽失,胸口受了银丝黑袍人一掌,难受的紧,微微咳嗽一声,污血从口腔溢了出来,转瞬间恹恹欲睡,吓得那些关心着他的人无所适从。 张燕燕掉落眼泪,打着哭声道:“蒋伯伯,你这是怎么哪?” 蒋道功半争着眼,微微张嘴道:“我不行了,你们快些离开,若他们有着同伴,去而复返,那就麻烦了。” 萧若云看着蒋道功那奄奄一息的眼神儿,极为难受,被女儿几个哭泣声感染,掉出泪来,朝三娘问道:“三娘,蒋大哥这中的什么毒啊?” 三娘把着蒋道功的脉搏,眼里滚着水珠,硬咽道:“这种毒我从未见过。” 白玉天走了过来,看了蒋道功一眼,轻声说道:“老蒋,二百两银子,我帮你解毒。” 在场的一听,全体看向白玉天,眼神里除了狐疑,就是期盼。 三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 白玉天答道:“受名师指点,天下各种奇毒,无不知晓。” 杨镖头好生欢喜,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毒?” 白玉天看了众人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百丈青而已。” “百丈青!”三娘瞬间由喜转忧,苦色一脸,道:“这一时半会儿去那里配制解药。” 白玉天道:“三娘,不就个百丈青吗,有银子就有解药。” 杨镖头一把抓住白玉天的手,激动不已地说道:“白少侠,只要你能帮总镖头解了这毒,别说二百两银子,一千两银子都行。” 白玉天扯下杨镖头的手,朝蒋道功说道:“老蒋,二百两银子,你舍得,我就救你,你不舍得,另当别论。” 二百两银子解一次毒,多是多了点。但生死一线,况且刚才要不是白玉天帮忙,大家早死了。想着生命至上,钱财如粪土,蒋道功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交易达成。 白玉天得到答复,蹲了下去,一掌拍在蒋道功的后背上,蒋道功立马从嘴里喷出两口污血,一口紫色的,半口红色的。 三娘与六个镖师没见过这么帮人解毒的,一时难以理解,摩拳擦掌,就要上前跟白玉天拼命。 白玉天瞪了七人一眼,厉声道:“滚回去。是我救他,还是你们救他?” 七人见白玉天脸色虽凶,却未将他们放在眼中,一时难辨真假,看向萧若云母女俩。见她俩泪水一眼,好似对白玉天的行为信任有加,便也缩了回去,静待一旁。 白玉天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淡绿色的药丸,将小瓶子揣入怀中,右手掌朝着旁边一丈开外的一匹马儿一张,那马鞍上的水袋莫名其妙地朝他的手掌飞来。接住水袋,将药丸放进蒋道功的口中,让蒋道功喝了两口水,扔掉水袋,扶正蒋道功的身子,一掌按在他的后背上,闭上眼睛,输送起内力来。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奄奄一息的蒋道功竟然奇迹般地活转了过来,一脸的青紫色荡然无存,轻轻地睁眼,轻轻地张嘴,轻轻地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蒋某感激不尽。” 三娘与六个镖师见之,无不为之高兴,齐声道:“多谢白少侠。” 白玉天撤离手掌,站起身,道:“老蒋,又帮你解毒,又帮你疗伤,收你二百两银子,算你捡了个大便宜。就说我这药丸,二百两,你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蒋道功身子有了些力气,好受了许多,被三娘搀扶着站起身来,道:“公子大恩,我蒋道功感激不尽。二百两银子,等到了龙虎山庄,我让张老爷子先给我垫上。可好?” 白玉天欢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到龙虎山庄取银子去。”转身朝西边走去。 张燕燕连忙问道:“我们不跟他们一起走吗?” 白玉天回过头来,冷冷地答道:“你妈就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护送你们两人都有些吃亏,怎能还护送他们。要是你想跟他们一起走,不是不可以,再加点钱就成。” 张燕儿很是失望,没想到白玉天也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 白玉天见萧若云母女俩一个模样,担心着蒋道功等人的安危,舍不得离开,算是有情有义,便好声好气地说道:“走吧!他们还有地上那么多弟兄要处理,哪能这么快离开。” 萧若云听过,看了前边的地上一眼,牵着女儿站起身来,对蒋道功等人辞别道:“蒋大哥,三娘,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蒋道功强打微笑道:“好,一路保重,龙虎山庄见。” 萧若云向其他几个镖师一个拱手,牵着女儿,跟在白玉天身后,向西边走去。 三人走远,三娘向蒋道功问道:“大哥,纯阳门不是一脉单传吗,江澄清怎么收了第二个徒弟了?” 蒋道功轻微地咳嗽两声,答道:“江大侠早把秦浩明逐出了师门,何来第二个徒弟之说。” 杨镖头道:“总镖头,白少侠刚才用的,真的是青龙取水吗?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奇事,江湖传言,只有纯阳真人练成过。” 蒋道功道:“白少侠这么年轻,就能凌空取物,自然是练成了纯阳掌中的青龙取水的。” 三娘看向地面,道:“大哥,路途遥远,天气也这么热,这些兄弟的遗体怎么办?” 地上死去的那些镖师们,跟随蒋道功走南闯北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蒋道功那有不想将他们完完整整地带回去。可山高路远,天气闷热,等回到家乡,尸体早已腐烂,臭味难闻,岂不是对他们的大不敬。 蒋道功看着他们,眼睛里注满情义、充满仇恨,虽不忍心,还是朝杨镖头说道:“老杨,老耿,你们先将兄弟们的尸体火化了吧。路程太远,只能将他们的骨灰带回了。” 杨镖头、耿镖头听过,同着其他五个镖师一起,朝着躺在地上的同伴走去...... 话说萧若云牵着女儿走在白玉天的身后,心中有好多话想问上一问,却又不知从那里下嘴。走了一段路程,又走了一段路程,还是难以张嘴。左思右想过后,将张燕儿的手儿松开,让女儿获得了自由。 张燕儿真是母亲的好女儿,急忙跑上几步,朝白玉天说道:“白大哥,你那凌空取物的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啊?” 白玉天道:“死练不。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 张燕儿道:“可我也是除了练功,就是吃饭睡觉,怎么就不行?” 白玉天哼笑道:“你吗,可能是先天天赋不够,后天努力也不够,有可能练功还不得其法。” 张燕儿有些不悦,道:“就算你天赋够,努力够,甚得其法,要不是打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该这么厉害吧!” 白玉天道:“你还真没说错,我就打娘胎里开始练武的。别人一天练一两个时辰就觉得够了,我一天练它五六个时辰还觉得不够。十多年下来,春夏秋冬不间断,风霜雪雨俱无阻。” 萧若云微笑道:“你今年多大了?” 白玉天笑了笑,答道:“明日辰时,刚好二十有三。” 张燕儿轻笑道:“明天岂不是你生日。需要庆贺一下吗?” 白玉天道:“出门在外,只讲平安,不讲生日。” 张燕儿呵呵一笑,出得山坳口,见到了小镇,心情大好,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玉天道:“问由你,答由我,随意。” 燕儿问道:“你怎么一眼就看出,蒋伯伯中的是百丈青之毒?” 白玉天道:“蒋总镖头武艺精湛,不在那黑袍人之下,却被那黑袍人轻易所伤,定是所中之毒化解掉了他的内力,无力还手。而天下之毒,能瞬间能化解掉人内力的,唯有百丈青。” 张燕儿道:“你说蒋伯伯的武功不在那黑袍人之下,那他怎么中毒的啊?” 白玉天道:“百丈青之毒,进入血液才有效,一般人都会将它涂抹于环针之上,跟人对掌时用。对手要是一不小心被刺中,不管内力有多强,也会提不起真气,任由宰杀。” 张燕儿接着问道:“那黑衣人怎么不向你下毒啊?” 白玉天道:“我一个小年轻,充其量也就十来年的功力,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他那里还需要向我下毒。况且这种毒金贵的很,配置起来极为不易,若非技不如人,还想害人性命,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用。” 萧若云插话道:“刚才那个黑袍人什么来路?” 白玉天答道:“不知道。只知道他的本源内力属于阴寒一类,对掌时,怕人认出,用的是旁门掌法,虽有些不伦不类,实力却没打折扣。” 张燕儿道:“那你以后当心些,千万别着了这些阴险小人的道。” 白玉天笑答道:“小姑娘,你放心好了,这百丈青之毒,一般情况下,对我没什么作用。” 萧若云母女很是不解,眼睛里全是“为什么”三个字。 “我乃纯阳门传人,纯阳真气游走全身,非阴寒之毒所能奈何得了的。” 白玉天笑了笑,迈开大步,披着最后几丝夕阳光,朝着眼前的镇子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8章 浮萍 太阳西落,夜幕降临。 白玉天几个大步迈过,入得小镇。放眼一望,街道上很是安静,有一处灯火格外通明,好有人气,没能他,转过脸,厉声喝道:“小姑娘,你这话是说我吗?” 张燕燕很是奇怪,这世间真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不屑地回话道:“从未谋面,且不相知,我干吗要说你。” 男子见燕儿长的实打实的美,心中怒气瞬间荡然无存,嬉嬉笑笑走了过来,道:“这不是见过了吗!要不晚点再见见,保你一见倾心,再见痴迷。” 萧若云听不得这等粗俗言语,朝白玉天埋怨道:“说了这地儿不好,你偏要进来。” 男子乐乐一笑,道:“萧女侠,出门在外,就这地儿好,要什么有什么。男人要女人,用钱买就行;女人要男人,免费赠送。” 张燕儿很是不悦,道:“白大哥,我们走吧。” 白玉天淡淡一笑,朝汉子说道:“这位大哥,吃喝有座位,用不着随意走动。” 汉子看向白玉天,见其长相清秀,眼光和正,实实在在一书生模样,就不应该选择‘浮萍客栈’投宿,更不应该与美人同桌吃饭,好声问道:“小兄弟,你可能文善武,能喝善饮,懂得欣赏美?要是不能,这儿怕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白玉天笑答道:“能文,不会吟诗作对;善武,不会恃强凌弱;能喝,量小非君子;善饮,无度不丈夫;至于欣赏美吗,到目前为止,没一个漂亮的女人说过喜欢我。不知道是姑娘们的眼光有问题,还是自己口味太杂,让人生厌。” 汉子小哼一声,道:“人家既不喜欢你,那你还待在她们身边干吗?” 白玉天道:“不喜欢有何关系,只要不讨厌就行。” “这是你说的,不喜欢没关系。”汉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来了个四面合围。 白玉天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位大哥,撒无赖不是很好。” 汉子朝四围一个张眼,道:“你们说,我撒无赖了吗?” 全场哄笑有声,有的大喊道:“要说你西门俊撒无赖,岂不冤枉了好人。” 西门俊回过头来,道:“小兄弟,听到了没有,借个桌子吃饭,不算撒无赖。” 白玉天左手将额头摸了摸,右手将眼睛搓了搓,对着大堂的天空大声喊道:“老板!” “来了...来了...”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后堂传了来,好生性感,极为肉麻,太过温柔。 张燕儿将声音听了进去,两个耳朵儿立马软绵了下来,原来女儿家的声音还能这般娇媚、柔顺,真好听!心想,自己要是能拥有个五六成,日后就不怕没人听自己说话了。 耳朵边的余音刚消散,一年轻女子妩媚在众人的视野中,好如一朵永不愿意败谢的牡丹花,娇艳美丽,芳香扑鼻,沁人心扉,暖人心田,摄人魂魄。 白玉天一个招手,道:“老板娘,这儿呢。” 牡丹花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怎么了,客官?” 白玉天道:“老板娘,这汉子说他晚上可以免费赠送,问你们女人要不要?” 牡丹花笑道:“别人出千两黄金,问我要不要,我都不要,何况是免费的。” 言语一出,全场迎来一片欢笑声,萧若云母女也没能忍住。 旁边一桌一汉子喊话道:“西门,可以啊,免费赠送都没人要。” 西门俊一个气闷,站起身,对着说话者就是一飞镖击打过去。 那汉子也不示弱,用筷子夹住飞镖,随手飞来一双筷子。 西门一躲,筷子朝着张燕儿的脑门射去,若不加以阻止,燕儿就要受其害。 白玉天刚想出手,见老板娘的衣袖一舞,将手缩了回来。 老板娘将筷子在手里掂了掂,朝西门说道:“西门俊,我这里的规矩你是懂的。” 西门俊见事儿闹大了,连忙赔礼道:“在下鲁莽,望赛老板见谅。” 开门做的是生意,只要没出什么事,能带过去就带过去。老板娘看了客人们一眼,见无人想着赶西门俊走,对西门俊说道:“西门俊,你该道歉的,是她们俩。” 西门俊转向萧若云母女俩,赔礼道:“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语气极为诚恳。 江湖行走,麻烦事多,若事事计较,岂不累坏了自己。 白玉天见萧若云母女俩没有怪罪的意思,代言道:“西门大哥,去吧,她们早原谅你了。” 西门俊朝萧若云母女俩双手一拱,道:“多谢!”跨步走开,回归本位,端起酒杯,跟同伴们对饮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老板娘细看了白玉天几眼,好生面熟,微笑道:“公子打那里来,往那里去?” 白玉天将老板娘的目光吸入眼球,答道:“打鄱阳湖来,往鄱阳湖去。” 老板娘微微一笑,道:“叫酒了没有?” 白玉天答道:“还没有。不知你这儿有何好酒?” 老板娘笑答道:“汾酒,西凤酒,泸州老窖...应有尽有。但客人叫得最多的,也就‘一壶春’,‘月落泉’。” 张燕燕欢声道:“老板娘,‘一壶春’,‘月落泉’,那是什么酒?” 老板娘笑答道:“小妹妹,‘一壶春’,思念情人喝;‘月落泉’,思念家乡亲人喝。” 白玉天问道:“老板年,于你来说,是一壶春好喝些,还是月落泉好喝些?” 老板娘温温一笑,轻声答道:“酒吗,爱喝者好喝,不爱喝者难喝。” 白玉天道:“那你是爱喝者,还是不爱喝者?” 老板娘哼哼一笑,道:“春来花发,爱喝是苦;叶落归根,不爱喝也是苦。” 白玉天送给老板娘一个温馨的目光,道:“那一样来一个吧,苦甜参半。” 老板娘将喜气的眼神还了回去,欢声道:“好。”跨步走开。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09章 琴音 送走老板娘的身影,众人刚来得及喝上一口,一缕琴音从右前方的台子上响起,犹如一声春雷炸裂开来,万里春光闪现,嘈杂喧闹的大堂瞬间清静下来。 众人侧耳倾听,琴音一丝丝传入耳中,掉落心底,跟着内心深处那抹情感一起跳动,相互融合,神不知鬼不觉间,幻化成一个个字儿,紧紧地串连在一起,好如一首诗,于心底深处吟唱不止: “黄莺鸣柳太有情,不是歌声是心声。江南三月花似锦,多少工夫方织成。” 一书生模样的清瘦汉子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一口尽饮,大口赞叹道:“好曲子。好个花开似锦春光好,郎如翠柳女如莺。”唤来不远处的伙计,递过五两银锭,往台上一指,道:“让老先生再来一曲。” 伙计接过银子,走到台边,对台上老者说道:“华老头,这是客人赏你的,让你再来一曲。”将银子递向老者。 老者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在空中探了探,好像眼睛儿看不见。 伙计见之,靠近了些去,将银子触碰上老者的手指。 老者顺指接过银锭,摸了摸,微微一躬,道:“谢谢!谢谢客官!”坐了下去,将银子揣入怀中,手指放上琴弦,琴音从手指间逃脱开来,柔软绵长,扣人心弦,好如一壶美酒细品,又像岁月辛酸道尽。 “风相催,雨相催,催了花开催花败,叮咛花放迟。角声吹,笛声吹,吹了南枝吹北枝,飞红万点愁。” 白玉天听过,不知是何滋味,只知心底甜蜜喜慰之余,又倍感难受。 有一情感强烈者,随着琴音手舞足蹈起来,吟唱道:“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曲中相思今犹在,再续前缘一段盟。” 一个粗糙汉子见琴音凄婉忧怅,手舞足蹈者看是疯疯癫癫,又听到“再续前缘”四个字,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对着台上大吼道:“华老头,明日乃龙虎山庄大庄主四十五岁生辰,大伙儿兴致勃勃赶来庆贺,你给我们弹这么个破曲子,是什么意思?” 台上老者慢慢站起身来,躬身拱手赔礼道:“客官别动气,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你不是喜欢银子吗,我给你。”那粗糙汉子话未说完,就是一银子向华老者砸去。 白玉天正待伸手之际,只见一个女人身影飞向舞台,一把将银子接住,脚跟还未落地,声音就喊了出来:“许寨主,你这发的哪门子火,出的哪门子气?人家弹的曲子又不是给你一人听的,你听得进就听,听不进就别听,动怒什么。” 张燕儿往那女子一瞧,欢喜道:“徐姨,你们也来了。” 许寨主见徐三娘多管闲事,好感全无,怒喝道:“徐三娘,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破女人,我行事,用得着你来管。” “糟糕,这下可要出事了!” 那人刚将话语落地,就见到一抹人影就从大堂门口闪到许寨主跟前,一巴掌拍打在许寨主的脸上,“啪”的一声响过后,将来人看清楚,正是龙威镖局总镖头蒋道功。 蒋道功道:“许文亭,给她道歉!” 被人当众打脸,本就颜面尽失,怒火中烧,还要当众道歉,岂有此理。 许文亭脸色巨变,一声“做你的白日梦”过后,对准“打脸者”的面门就是一记拳头。 蒋道功往左一避,照着许文亭腋下击去一掌,迅疾如电。 许文亭避开掌风,两个指头插向蒋道功的眼睛。 蒋道功一把抓住许文亭的两根指头,用力一扳,“喳”、“喳”两声,指头从根部齐断。 许文亭最为得意的‘二指功’被废,几十年道行一朝化为乌有,血涌上头,左手拔出小刀刺向蒋道功腰间。 蒋道功松开许文亭的两根断指,向后纵跃开,躲过刀锋。 许文亭右手已废,单靠左手绝非蒋道功的对手,将目光看向身旁弟兄,道:“他断了我双指,我要跟他拼了,你们看着办。” 江湖义气为重,兄弟受辱,当两肋插刀。同桌的五人二话不说,手握刀剑、铁钩、钢叉,跳出桌椅,朝着蒋道功猛扑过去,只求一决生死。 蒋道功有伤在身,且又有着理亏之处,一个应对迟缓,跟五人三两下交手过后,跃出战圈时,右肩头中了一剑,左腿中了一钢叉,腰间中了一刀,左手臂受了一铁钩,鲜血淋漓。 三娘纵跃过来,扶住蒋道功,问道:“你怎么样,要紧不?” 蒋道功男子汉大丈夫,哪能在女人面前轻易示弱,微笑道:“没什么,一点皮外伤而已。” 龙威镖局六个镖师抢将过来,拔出兵刃,迈开大步,就要上前为蒋道功报仇雪恨。 蒋道功深知自家兄弟有伤在身,不是人家的对手,且自己出手在先,又废了许文亭的二指功,受这点伤不吃亏,连忙将六人一把喝住:“杨镖头,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杨镖头打住脚步,道:“许文亭,你今日这般无礼,日后定当讨教。” 许文亭冷笑道:“随时奉陪!” 大堂里的其他好汉见干戈停息了下来,自是欢喜,小部分人将目光投向许文亭,大部分人将目光投向蒋道功,话尽友好,就差没上前握手相见一番。 见大堂内没有了空余的桌子,萧若云走了过去,一把扶住蒋道功,道:“蒋大哥,没空位了,到我那一桌挤着坐吧。”跟三娘一起扶着蒋道功,朝桌子走去。 张燕儿见母亲扶着蒋道功走来,连忙起身让出位子,跟白玉天坐到一起。 白玉天怕她坐着不舒服,往旁边靠了靠,腾出一个大位来。 张燕儿也不客气,跟白玉天的衣服贴在了一起,就想给母亲腾个位儿。 白玉天见蒋道功一身是伤,难以入眼,说道:“老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那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言语,犯不着放进心里,更犯不着大打出手。这下吃亏了吧,得不偿失。” 蒋道功被扶着坐了下来,温言回话道:“公子说的极是,意在别人心,话出他人口,哪能控制得了,以后自当不听为妙。” 白玉天斟满一杯茶水,给蒋道功递了过去,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递向三娘,道:“这是‘消灵散’,专治刀剑等外伤,药到伤好。” 徐三娘接过药粉,感谢道:“多谢少侠。” 白玉天道:“不用谢,十两银子而已。” 萧若云道:“你这孩子,有份好心,没句好话,不怕闪了舌头。” 白玉天道:“张夫人,制作药粉需要药材,买药材若不给钱,那些药农岂不要饿死山野。” 蒋道功微笑道:“白少侠说的极是。生意一条线,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徐三娘听过,高高兴兴地打开纸包,轻轻地帮蒋道功抹擦起来,极为用心,生怕落下一个死角,不能药到病除。 伤口抹过药粉,立见神效,血止住了,伤口不痛了,还有一股清凉之感。蒋道功双手一拱,对着白玉天欢言道:“公子两次援手,蒋某感激不尽,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到我蒋某的地方,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玉天温温一笑,道:“老蒋,我帮你是为了银子,用不着放在心上。” 杨镖头从包袱里掏出十两银锭一个,递给白玉天,道:“多谢公子赠药。” 白玉天接过银锭,揣入怀中,道:“坐,这顿饭你们请了。” 杨镖头几人欢快地坐了下来,唤来店小二点上酒菜,有说有笑开来。 茶水喝好,酒菜上桌。 白玉天举起酒杯,敬向满桌,众人举杯,杯起酒干,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蒋道功道:“白少侠,蒋某人有个不情之请。” 白玉天道:“总镖头请说。” 蒋道功慢言说道:“龙威镖局随着分号增多,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渐渐觉得力不从心。蒋道功在此斗胆相邀少侠伸出援手,为龙威镖局的做大做强相助一二。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白玉天听后,苦色一脸。想着蒋道功威名远播,若当场拒绝,他颜面有损。若不当场拒绝,自己一向闲散惯了,不是那块能风餐露宿、任劳任怨的料。且纯阳门一脉单传,若是窝到一个镖局做镖师,定有损师门颜面。 思虑片刻,端起酒杯敬向蒋道功,道:“老蒋,加入镖局做镖师,我看就算了。至于以后那里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尽管开口便是,绝不推辞。” 蒋道功喝下杯中酒,欢笑道:“好。少侠美意,蒋某谨记在心。” 白玉天喝下杯中酒,为了转移话题,稀里糊涂地给张燕儿夹了一筷子菜,立马就后悔起来。 张燕儿迎来其他九人一顿奇异的目光,羞红一脸,几经犹疑,将菜吃进了肚子里,免不了对白玉天说声“谢谢”。 事儿突如其来,萧若云那有心里准备,惊慌失措地给蒋道功、徐三娘、杨镖头等人敬了一杯酒,将事儿搪塞过去。 在蒋道功、徐三娘等人眼中,白玉天、张燕儿可说是男才女貌,名门之后,门当户对,天生一对璧人。见萧若云母女心意不明,为了不添乱,顾左右而言其他,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0章 逐客 老板娘听闻大堂有人斗殴,忙完手头的事,走了来。见蒋道功两个手臂都带着伤,走过去好声问道:“蒋总镖头,你怎么今日带伤来了。” 蒋道功笑答道:“刚才不小心划破的。” 老板娘小哼一声,道:“老蒋,你明知我这里不让斗殴,偏偏要在这里动手,是我这里的规矩不值得遵守,还是对我本人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 江湖好如一个是非场,江湖儿女随性而为,吵吵闹闹,打打杀杀,乃家常便饭,没什么好说的。但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刀剑相向,伤人伤己,自是不对。 蒋道功深知其理,起身赔礼道:“这里的规矩,蒋某自是懂的。刚才一时情急,没照顾过来,破了规矩,还望见谅。” 老板娘词正色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率性而为,毫无顾忌地我行我素,那人与人之间岂有安全可言。老蒋,你既破坏了我这里的规矩,我这里的规矩自不能容你。吃完饭,你到别处过夜吧。” 蒋道功行走江湖多年,名声越来越响,不过套用好了一个“和”字与一个“恕”字。若不是许寨主说徐三娘是个不守妇道的破女人,言语太过恶毒,有损女人家清白,一时难以接受,断断不会贸然出手。事后想来,别人随便来了个一错,你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个二错,非自己向往的处世之道,实为不该。微笑道:“多谢赛掌柜大度,蒋某定当照办。” 徐三娘见蒋道功一个成名的大侠,对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唯唯诺诺,有损大丈夫风范,是为不该。接话道:“赛西凤,这打斗是双方的事,你死盯着我们这里干吗?” 蒋道功道:“赛掌柜,三娘性子直,口无遮拦,别跟她计较。” 赛西凤道:“三娘,君子动口不动手,刚才的纠纷本可以避免,错在蒋道功随意动手才得以发生,你没必要为蒋道功觉得委屈。” 大堂之上,好些人都同意赛西凤的说法,事情得以平息,不应再迁怒于许文亭等人。 三娘怨气难消,朝蒋道功说道:“她都撵你走了,你还对她说尽好话干吗!” 张燕儿道:“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简直是放屁,女儿家的清白岂是让人随意污蔑的。” 白玉天觉得张燕儿说的在理,大声说道:“动手打人不应该,随意污蔑女人的清白更不应该。” 许文亭左手边的汉子道:“小子,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白玉天冷笑道:“什么小子,是你爹。” 那汉子站起身,怒喝道:“有种再说一句!” 白玉天朝大堂环顾一眼,大声问道:“众位好汉,你们觉得我该不该再说下去?” 那个书生模样的清瘦汉子站起身来,道:“这位公子,随口伤人本就不该,怎能一错再错下去。” 白玉天觉得一人的声音不能代表大家,接着喊话道:“大伙儿觉得吗?” 好些人答话道:“祸从口出,不说为好。”“手伤人,只痛一时;言伤人,可痛一世。当多积口德。”“嘴巴是用来进食的,交流的,不是用来伤人的。”...... “好,就听大伙儿的,不说就不说。”白玉天淡淡一笑,看向赛西凤,道:“赛掌柜,今日这事,大伙都说了,是祸从口出,言语恶毒所致,不关蒋总镖头什么事。你撵他走,好似找错了对象。” 赛西凤道:“按公子的意思,我只该赶许文亭等人走了?” 白玉天道:“肇事者不赶,先赶自卫者,世间好像没这个理。” 众人一听,一齐看向许文亭等人,好似白玉天说的不无道理。 许文亭站起身来,大喝道:“小子,浮萍客栈的规矩由赛掌柜说了算,你算哪根葱。” 白玉天冷冷一笑,道:“我本算一根大葱,现在看来,连一根小葱都不如了。” 全场欢快有声,哄笑不止。 许文亭趁热打铁,冷嘲道:“小子,还算你没蠢到老家去,有自知之明。” 赛西凤怒喝道:“许文亭,你给我闭嘴。” 众人极为震惊,很是不解,从未见过赛西凤说话这么大声,怒气横飞。瞬间觉得赛西凤说的不是许文亭,而是自己,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安静了下来。 许文亭道:“赛掌柜,你这是......?” 赛西凤将许文亭看了一眼,走到饭桌边,轻言道:“许文亭,于我这客栈来说,你也是个老人了,不用我说,应该知道我这里规矩。你们六人吃完这顿饭,到其他地方寄宿去吧。” 许文亭甚是不悦,就想理论一番,道:“赛掌柜,一个手掌拍不响,总不能只惩罚左手,不惩罚右手吧。” 白玉天插话道:“客栈是赛掌柜开的,接收谁住宿,不接收谁住宿,用不着旁人来操心。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好些人说道:“客栈是赛掌柜开的,收留谁不收留谁,赛掌柜自是可一言九鼎。” 有些人说道:“许寨主是言语有失,蒋总镖头却也不该动不动就扇人耳光。双方都有错,都破了规矩。”只差没说,蒋道功也是人,不是神,无理由不离开客栈。 蒋道功起得身来,道:“我蒋某人在人家的地盘上破了规矩,自当认罚。等吃完饭,就赶往其他地方投宿,大伙儿无须忧心。” 赛西凤看了白玉天一眼,朝蒋道功说道:“蒋总镖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对你下逐客令。” 蒋道功笑答道:“大宋律法明文规定,不许打架斗殴,蒋道功虽山野村夫,但也知法懂法。” 赛西凤转向许文亭,道:“许寨主,你有什么好说的?” 许文亭只想拉人下水,目的已达到,还有什么好说的,豪言道:“跟兄弟们吃完饭,我许某人绝不多留一刻。” 赛西凤微微摇了摇头,轻迈着步子朝后堂走去,往日的芳华清减了不少。 赛西凤走后,大堂里照常如旧,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闹的闹,欢声喜气一片。 蒋道功吃饱喝好,见许文亭等人离开了客栈,便也拿起行囊,话别十人,向外边走去。三娘、杨镖头等七人也拿起行囊,紧跟其后。蒋道功想着青竹林之事,朝白玉天看了一眼,将七人挡了回来。 杨镖头等六个镖师见蒋道功心意已决,便随了他的意,跟着店小二走向了后院,找寻住房去了。 三娘见蒋道功有伤在身,实在放心不下,死死地跟在蒋道功的身后,寸步不离。蒋道功走一步,她就跟上一步,蒋道功将她送了回来,她又跟了出去,弄得蒋道功无从是好。 萧若云见两人于众目睽睽之下扭扭捏捏,不成体统,有伤风化,走上前去,劝慰道:“蒋大哥,六十岁月一轮回,都快走到头了,还计较世俗的那些条条框框做什么,只要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就行。” 白玉天见蒋道功的眼睛里好像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为了给他鼓鼓劲,丢弃那些所谓的道德绑架,也走上前去,劝解道:“老蒋,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往事依稀,若素月流空。人最难保留的就是美好时光,轻易一过,什么都留不下。既明其理,又何必硬要做那傻子,爱好那‘空余恨’。” 蒋道功面对两人的告诫,心有所动,将三娘看了一眼,见她身子柔弱,影子孤寒,满眼的不愿离弃,很是艰难地说道:“三娘,我们走吧!” 三娘一听,脸露喜色,一把搀扶着蒋道功的手臂,朝着月华客栈走去。 月光挥洒,两个身影缠缠绵绵,利利索索,白白净净,相映成趣。 白玉天目送着蒋道功跟徐三娘走远,回转身,朝着饭桌走了过去,感觉自己还没有吃饱,便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接着吃,一杯小酒下肚,和和暖暖。 见张燕儿走了来,站在一旁,也有着喝酒的意念,顺手给她倒了一杯,微笑道:“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给自己吃饭,给别人穿衣,不要太在乎了。” 萧若云走了来,淡淡一笑,同着女儿一起坐下,温言道:“你小子,分的这么清楚干吗。吃也要吃,穿也该穿。吃好了,对着起自己的胃;穿好了,对得起别人的眼。里外都是人,自己也舒心不是!” 白玉天淡淡一笑,道:“花儿太娇,就怕衰败;衣裳太美,就怕磨损。还是自然点好。” 张燕儿吃了几下,放下筷子,对着萧若云道:“妈,我困了。” 萧若云见店小二走来,站起身,朝白玉天微笑道:“今晚早点睡,明早早点起,赶着去龙虎山庄吃午饭。”拿起包袱,牵着女儿,跟在店小二的身后,找寻住房去了。 目送走萧若云母女俩,白玉天自斟自饮起来,一个没在意,大半壶酒水悄无声息地装进了肚子。本想再喝点,却发现整个大堂空荡荡的,不见店小二,不见客人,只好作罢。拿好桃木剑起身离开,不料赛西凤提着一小壶酒笑容满面地走了来,便坐了回去。 赛西凤来到桌子边,选了两个杯子斟满酒,递给白玉天一杯,对着白玉天坐了下来,端起酒杯,跟白玉天碰了一个,笑着问道:“这‘一壶春’好喝吗?” 白玉天细细地品了品,道:“爱喝时,甜;不爱喝时,苦。现在喝来,苦甜相抵,平淡如水。” 赛西凤一口尽饮杯中酒,道:“是因为蒋道功这事吗?” 白玉天放下酒杯,朝赛西凤好好看了一眼,道:“也许是吧。据我所知,许文亭一向拜高踩低,怕硬欺软。今日无缘无故对徐三娘恶言相向,还不惜跟蒋道功大打出手,好似有意为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赛西凤答道:“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好。”白玉天拿好桃木剑,起得身来,朝后堂走去。 赛西凤问道:“你去哪里?” 白玉天回过头来,哼笑一声:“能去那里,找床睡觉去。你不会赶我走吧?” 赛西凤见白玉天眼神儿不干不净,快语道:“你怀疑我?” 白玉天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朝后堂走去,只听到身后“咔嚓”一声,好像有酒壶摔碎在了地上。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1章 遗命 几声鸡鸣,天已发亮。 一汉子从窗口飞了出来,摔落在街道上,鲜血从嘴里不停地溢出。汉子正欲爬起,窗口接连飞出两个黑袍人,一个黑袍绣着金边,一个黑袍绣着银边。 金丝黑袍人上前两步,朝汉子说道:“蒋道功,你若再不识时务,只好送你归西了。” 蒋道功爬起身,口中喷出一口血红色的唾沫,摇摇晃晃地说道:“呸!” 银丝黑袍人见蒋道功犟驴一头,不可理喻,陡然将身子化成一道黑光,射了过去。 蒋道功来不及闪避,被黑光击飞一丈,跌落在地,鲜血喷出,微微说道:“原来是你!” 金边黑袍人冷言道:“蒋道功,现在才知道是他,晚了。”凌空一掌击出。 半坐起身子的蒋道功被掌力击中,贴着地面移动了四五尺,口中鲜血不停地往外冒,嘴里知乎着几个微弱的声音,好像连天地都没听清楚。随着脖子劲道一松,再无声息,更无动静。 银丝黑袍人正欲上前检验一下是真死假死,金丝黑袍人却不以为然,纵跃而起,飞飘而去。银丝黑袍人见之,跟上其脚步,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徐三娘从那个大窗户口探出头来,见到躺卧在街道上的蒋道功,泪水泼然而出,爬上窗户,滚落下来,慢慢地爬到蒋道功身边,将他抱在怀中,哭泣无声。望着蒋道功那静止不动、暗淡无光的眼珠,用指头沾着口中鲜血,在身边颤颤抖抖地写下“传位于白玉天”六个血红大字。 字儿写好,摸了摸蒋道功的脸颊,帮他整了整头发,微微笑了笑,道:“这样可好?”未等蒋道功答复,帮他合上眼睑,从怀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胸口就是一下,刀身入体,刀柄在外,跟蒋道功倒在了一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边,看不出对世间有多少恨,也看不出对世间有多少爱。 ...... 听见有人敲门,白玉天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爬起身,正欲下得床去,发现光着身子,床单上还有一小块红色的污渍,几丝记忆残存在头脑中,不清不楚。没做多想,快速穿上衣服,携带好宝剑,走去拉开房门。 门儿一开,几缕淡淡的女人香味扑鼻而来,张燕儿心里难受,迅速转过身子,快步离开。 白玉天甚是不解,追上去问道:“一个姑娘家,大早上的哭什么?” 张燕儿硬咽道:“蒋伯伯被人害死了。” 白玉天一惊,迈开大步,跟在后头,走出后院,穿过大堂,出得客栈。 客栈大门外右边,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喋喋不休,身影却极显哀伤。 白玉天小跑过去,钻入人群,见到蒋道功跟徐三娘的尸体,蹲了过去,将内力运入掌心,在其蒋道功的胸前轻轻一探,对身边的杨镖头问道:“知道是谁下的黑手吗?” 萧若云硬咽道:“发现他们时,早已被害,就身旁留有六个血字,传位于白玉天。” 白玉天很是无辜地笑出声来:“我跟龙威镖局八竿子打不着,传位给我做什么!” 杨镖头等六个镖师一听,生怕白玉天不愿尊重蒋道功的遗愿,一起单膝跪地,朝白玉天流出眼泪,礼拜道:“总镖头留有遗愿,望白少侠成全!” 如此场面,围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白玉天道:“老杨,老耿,老蒋与我非亲非故,你们要我遵从他的遗命,这不强人所难吗!” 六人一拜在地,杨镖头道:“总镖头遗命,望白少侠成全。” 白玉天见几个长辈跪着自己一个晚辈,实为不应该,上前一步,好声说道:“老杨,老耿,死者为大,安排总镖头的后事要紧,其他的再议。” “是,总镖头。”六个镖师对着白玉天就是一拜,起得身来。 张燕儿走近前来,对白玉天问道:“是谁害了蒋伯伯,你可知道?” 白玉天很是纳闷,回话道:“你是不是缺根筋啊!你叫我起的床,我怎么会知道。” 张燕儿道:“你肯定知道的,你一眼就看出了‘百丈青’之毒。” 白玉天见张燕儿极为难缠,被逼无奈地说道:“好,我知道,你今晚陪着我,我告诉你。” 张燕儿听过,羞红一脸,转过身,眼泪泼了出来。 白玉天见大伙儿脸色怪异,自觉说错了话,半是道歉半是安慰地说道:“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那么难的事,我怎么做的到。” 张燕儿摸了摸眼泪,道:“你肯定知道的,只是不想说。” 白玉天苦笑道:“好,我知道,你请我吃早餐。” 杨镖头听过,情绪激昂起来,道:“总镖头,是谁?我们要报仇。” 白玉天道:“老杨,我刚才瞎说的,不要太在意,安排老蒋的后事要紧。” 杨镖头听过,对着耿镖头说道:“老耿,你去买两副棺木来,叫两辆牛车。”耿镖头走开。 “老蒋,你说你,行走江湖三十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自己不嫌累也就算了,还要将我拉下水,这又是何必呢!”白玉天对着蒋道功、徐三娘的尸体鞠了一躬,叹息一声,转过身,向客栈大门走去,肚子好饿。 张燕儿就想知道是谁害了蒋道功,好为他报仇,紧紧跟在白玉天后头。 白玉天入得大堂,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对着走过来的伙计道:“一只鸡,一只鸭,九个大肉包,六碗鸡汤面。” “好,你稍等。”伙计走了过来,给白玉天倒上一杯茶水,走了开去。 燕儿走了来,闷声闷气坐到白玉天的对面,小声道:“饭我请,是谁害了蒋伯伯,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玉天见张燕儿好不死心,勉为其难地回话道:“你又打不过人家,知道了又能怎样?” 张燕儿一听,脸色打开,快语道:“你打得过人家就行了。” 白玉天道:“你说我打得过人家,我就真打得过人家啊。” 张燕儿脸色焉了下来,道:“那你是打不过人家了?” 白玉天道:“面都没见过,何谈打得过打不过的。” 张燕儿极为失望,很是难过,死死地盯着白玉天的眼睛不放。 白玉天看了张燕儿一眼,哼笑一声:“他们杀老蒋用了三掌,我想我应该是打得过他们的。” 张燕儿眼睛一亮,快语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帮蒋伯伯报仇去啊!” 白玉天苦笑道:“燕燕姑娘,报仇是应该的,但你先要弄清楚,找谁报仇去。” 张燕儿小声道:“那怎么办,知道等于不知道。” 白玉天见张燕儿一脸难受,宽慰道:“我想,去了龙虎山庄就知道了。” 张燕儿疑问道:“跟龙虎山庄有关系吗?” 伙计端来菜肴,将鸡、鸭、肉包一一摆上桌,走了开去。 白玉天肚子很饿,给张燕儿倒了杯茶水,两三口吃下一个包子,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总感觉他们应该是趁着龙虎山庄来的,跟你大师伯的生辰绝对有所关联。”夹起一个鸡腿吃了起来。 张燕儿见白玉天吃的香,夹了一个包子,本想让食物来个去忧解愁,却难以下咽。 白玉天吃完三个包子,见萧若云走了来,给自己加上茶水,顺手帮她倒了一杯。 萧若云坐了下来,拿过一个包子咬了两口,轻声地问道:“你真知道是谁害了蒋大哥?” 白玉天喝上一口茶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能打过他。”拿起一个鸭腿吃了起来。 萧若云问道:“你不知道他是谁,怎么知道能打过他?” 白玉天答道:“老蒋全身是伤,他们用了三掌才杀死老蒋,想必功力有限。” 萧若云吃过一个包子,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用了两掌?” 白玉天吃过鸭腿,夹了一块鸡肉吃过,回话道:“老蒋一共受了三记重掌,来自阴阳两种不同的掌法,有两掌属于同一个人,也是最致命的两掌。前一掌击打的是心脏部位,左边肋骨齐断,后一掌击打的是肺腑部位,右边肋骨断了三四根,应该是凌空一掌。” 张燕儿道:“你说你能打过他们,定是一掌就够了?” 白玉天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老蒋跟我无冤无仇,别说一掌不发,就是发百掌千掌,也要不了他的命。” 张燕儿道:“那要是找到了凶手,你会打他那里啊?” 白玉天淡淡一笑,神气十足地说道:“要是跟凶手对打,我先一掌打得他屁滚尿流,再一掌打得他跪地求饶,最后一掌打得他哭爹喊娘。” 张燕儿被白玉天的言语逗了一逗,心情舒缓了许多,微笑地问道:“为什么最后一掌会打得他哭爹喊娘啊?” 白玉天笑答道:“他那么坏,绝对是他爹娘先前没把他教好,生死之际,自是记恨起他爹娘来了。” “你这孩子,尽爱胡说八道。”萧若云笑了笑,给女儿夹了一个鸡腿,吃喝起来,不再言语。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2章 乡野 九个大肉包,白玉天一人吃了五个,一只鸡、一只鸭也吃了一小半,两杯茶水喝下,肚皮悄无声息地鼓了起来,好生满足,隔着衣服摸了摸,不自觉地打了两个嗝。 张燕儿见之,故意问道:“白大哥,你吃饱了没有?” 白玉天强行打了个嗝,笑答道:“你若不笑话我,真能再吃下半碗面条。” 萧若云道:“今日我师兄生辰,留着肚皮去龙虎山庄吃顿好饭。” 听到“生辰”二字,张燕儿这才想了起来,白玉天也是今日生辰。连忙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跟白玉天的茶杯碰了一个,欢声道:“白大哥,你生辰快乐。” 见萧若云也有意无意地端起了茶杯,白玉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多谢燕儿姑娘!” “那起程吧,赶往龙虎山庄吃午饭。”萧若云起身,离开饭桌,走向柜台,付了饭钱跟房费。 白玉天起身,拿好桃木剑,拿好行礼,跟在张燕儿的身后,朝店外走去。 出得大门,见蒋道功、徐三娘的遗体已移进了棺木,放上了牛车,三人走了过去,朝着两副棺木行起礼来。 白玉天行过礼,对着六位镖师说道:“帮你们叫了面条,差不多上桌了。吃完早饭,你们护送蒋总镖头他俩的棺木回去,主理好镖局里的事务。等我处理好身边琐事,就去衢州找你们。” 镖师们回话道:“是,总镖头。” 萧若云带着女儿话别六个镖师,跟在白玉天的身后,离开浮萍客栈,出得小镇,迈步山野间。 山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形色匆匆,一眼看过,好似没有一颗心是闲着的。唯独白玉天,有美人相伴,欢愉得很,眼前一片美好。花开花香,树绿树长,水流水清,连飞舞在天空中的鸟儿都愿意为他留下两声清脆入耳的鸣唤。 萧若云母女俩羡慕不已,不得不承认,这人真好,万物亲善。 张燕儿闲来没事,突然惊叫一声:“那是什么?” 萧若云随着燕儿的目光望去,沙地上躺着六人,有一人像是许文亭。 白玉天将那儿瞭望了一眼,不加理睬,继续赶他的路。 三人很快穿过一个小山谷,走进乡野间,花香扑鼻,蜂蝶狂舞,飞鸟满天,生机盎然。 “油菜花开满地黄,丛间狂舞蜂蝶忙。清风吹拂金波涌,飘溢醉人浓郁香。” 一段歌声从一片一望无际的油菜地中传出,时隐时现,婉婉转转,引诱人心。 听着歌声,望着那百里黄金,闻着那十里飘香,张燕儿两条娥眉闪动不停,喜气的眼睛春韵千层,晕红的脸蛋光彩照人,配上那春波荡漾的身姿,美不胜收。 白玉天走在身旁,情海欢闹,全身酥麻,就想贴上去抱上一抱,亲上一亲,以解馋念。 萧若云见白玉天瞧着女儿的那双眼睛泛着金光,不好意思地问道:“小白,你怎么哪?” 白玉随口答道:“没什么,景色怡人,春心涌动,浮想联翩。”话语飘散,发觉自己好生轻浮,实为不该,赶忙将脸蛋转了开去,连羞带涩挤满一身。 张燕儿一个偷笑,羞羞怯怯地赶起莲步朝前方小跑而去,笑声在口,花香在手,芳华一身,喜喜动人。 白玉天一眼看过,六神无主,像个悬丝傀儡般紧随其后,驱赶着蜜蜂蝴蝶。 萧若云看着这两个烂漫无暇的孩子,想为他们高兴,也想为他们忧伤。 江湖儿女,有了情,就有了牵挂,就有了羁绊,就有了忧愁。血性与柔情,将在无数个缠绵中消耗殆尽,命格里装着的不再只有自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着不慎,不仅误己,还会害人。 张燕儿轻盈的脚步乱抛,轻歌曼舞一路,百亩花海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身后,走进了一片松树林中。 白玉天听到几个轻微的刀剑声,一个纵步跃起,挡在了张燕儿的面前。 张燕儿见白玉天眼睛闪烁,不像好人,生怕他又要像放荡不羁的言语一般轻慢自己,上前一步,轻声问道:“白大哥,你怎么哪?” 白玉天轻声答道:“前面有打斗声,我们要不绕着点走?” 萧若云道:“可从这儿去龙虎山庄,前边是必经之路,要是绕开,就赶不上午饭了。” 白玉天道:“张夫人,一顿饭而已,干吗非得去龙虎山庄吃。” 张燕儿道:“难怪你早上吃的那么饱,原来早打算好了。” 白玉天道:“蒋总镖头为吃这顿午饭,命都丢了,我可不想步其后尘。” 萧若云很不理解,问道:“白少侠,你怎么这么说啊?” 白玉天道:“张夫人,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若云道:“白少侠,有话尽管说。” 白玉天道:“张夫人,张大侠乃龙虎山庄的女婿,蒋总镖头乃龙虎山庄的好友,都是南方武林一等一的角色,一个被要挟,一个被暗害,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萧若云道:“那我们没必要绕开这里。” 张燕儿附和道:“我娘说的对,绕来绕去,只是多走一段冤枉路。” 白玉天有些为难,毕竟收了人家一百两银子,安全护送她们到目的地是职责所在。好言相劝道:“你们干吗非得今天去龙虎山庄啊?明日去不行吗?” 张燕儿道:“我妈妈学艺于龙虎山庄,张天龙是我大师伯,我们是去祝寿的,明儿去就失了礼数。” 白玉天生于山野,长于山野,很少与外界往来,对世俗礼数没多少情感。道:“只为祝个寿,把命搭了进去,太不划算了。” 萧若云道:“白少侠,若真如你说的这般,我更应该去了。” 白玉天道:“为何?” 萧若云道:“师门有难,岂能置之不理!” 白玉天道:“我收了你一百两银子,去不去本该由你们说了算。可要是真有个来者不善,就是护送你们去送死,于心何忍。” 萧若云笑道:“白公子,师门有难,理当共赴生死,没有送死一说。” 白玉天将萧若云看了一眼,见她心意已定,实难改变,道:“那就去吧!不过你们得答应我,打不赢就得跑。枉送性命,绝非什么光彩的事情。” 萧若云淡淡一笑,见女儿一脸的芳华,忧心忡忡,真不知该不该接着往前走。 三人走出松树林子,刀剑声,喊杀声,叫骂声,声声袭来,吓得张燕儿脸色紫青,双眼迷茫。 白玉天看着前边几十人正在招呼着兵刃,你追我赶,好个滋味,将萧若云母女俩看了一眼,温言道:“要不你们在这坐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先。” 萧若云看了看那些打斗的人儿,有一小半好生面熟,小声回话道:“一起过去吧。” 白玉天听过,一个纵步跃出五丈之外,再一个纵步跃入战圈之中。见一个黑衣人对着地上的一个青衣汉子就是一剑刺下,直取汉子的小命,好生毒辣。实在看不过去,只好对着黑衣人就是凌空一掌。 黑衣人没有察觉,中了白玉天一掌,一声惨叫,撞向另一个黑衣人,倒在一堆。 白玉天见自己出手如此之重,都没人感觉到他的存在,好生气恼,向着战场一声嚎叫:“住手!”声音好如洪钟,响彻山谷,十里共鸣。 那些斗得如火如荼的勇士们受到惊吓,停下手中的活儿,撤出战圈,分站东、西两面,朝白玉天瞧了过来。 白玉天一见,赶忙一个纵跃,挡到两伙人的中间,将双方扫视一眼,好言相劝道:“各位,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刀来剑去的。命就一条,应当珍惜才是。况且练武也不完全是用来一决生死的。” 黑衣堆里走出一个银丝黑袍人来,见白玉天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还想多管闲事,简直自不量力。厉声喝道:“小子,你是何人?若不想死,滚到一边去。” 白玉天向银丝黑袍人看了一眼,见他眼睛里恶念纷飞,打趣道:“小可白玉天,又名玉面郎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也不知道该滚向那一边,可能要让阁下失望了。” 好些汉子一听,立马哄笑开来,忘记了刚才的生死搏斗。 黑袍人见白玉天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很不喜欢,凌空一掌劈来。 白玉天一掌回礼,两股掌力相交,强劲的掌风将黑袍人逼退数步。 银丝黑袍人稳住步子,一个招手,四件黑衣飘荡而起,四把宝剑刺向白玉天。 白玉天宝剑出鞘,一道寒光闪现,砰砰砰砰四声,四柄宝剑齐断,四个黑袍人被逼退回。 银丝黑袍人道:“好剑法!你师傅是谁?” 白玉天道:“要打就打,不打就滚,说这些废话干吗。” 夸赞人都不行,银丝黑袍人很是气恼,疾步向前,犹如一道黑影射向白玉天。 白玉天闪身一掌迎上,两股真气相撞,四围枯叶飞舞,青草弯腰,树枝摇摆。 两人交手到第五掌,只见黑影向后飘出,身后同伴伸手接应,反被撞倒在地。 银丝黑袍人见白玉天小小年纪,内力却如此深厚,惊讶不已,不敢恋战,双手一拱,大声说道:“公子武功出奇,实属罕见,后会有期。”随即手一招,带着同伴往西边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3章 提议 黑衣人远遁,危险尽除。 萧若云牵着女儿走了过来,朝人群拱手问礼道:“郑帮主,于五爷,胡大哥,你们可好?” 郑、于、胡三人拱手回礼道:“谢嫂子关心,实无大碍。” 张燕儿向郑、于、胡三人问过好,见有些汉子好生无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浑觉不舒服,走到白玉天身边,说道:“白大哥,我们先走吧。” 白玉天好似没听清楚,随口答道:“好。”步子却一动不动。 众好汉见张燕儿看白玉天的眼光非常柔和,与众不同,关系好似不一般,心存好奇,就想弄个明白。 一汉子留着半脸络腮胡子,愿意为众好汉代言,上前一步,向萧若云问道:“嫂子,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白玉天先前自报过姓名,汉子明知故问,定有其他用意,萧若云岂会不知。犹疑片刻,笑答道:“他叫白玉天,燕儿的朋友。” 众人一听,心地暖和不少,友好的目光朝白玉天投送不停。 一汉子四十岁上下,两眼炯炯有神,向白玉天拱手有礼道:“在下郑浔阳,见过白少侠。刚才多亏少侠援手,击退黑衣人,郑某代众朋友在此谢过。” 白玉天拱手还礼道:“久闻飞鱼帮郑帮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一身肥体阔的汉子见白玉天很会说话,像个性情中人,走近了来,拱手有礼道:“在下于五,见过白少侠。” 白玉天手一拱,还之以礼,欢言道:“于五爷大名滚滚,一句‘财源广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的口头禅,小弟听之,无不热血沸腾。” 众人听过,欢声笑语一片,无不为于五爷大名在外而感到高兴。 张燕儿听白玉天说话,就想发笑,将嘴儿凑到萧若云的耳边,细声细语道:“妈,他怎么也是个厚脸皮的马屁精啊?羞死人了。” 萧若云将燕儿的额头轻轻一点,道:“你这孩子,净说瞎话。江湖行走,三教九流,知脸难知心,一颗看不见的好心不如一句听得见的好话。正所谓,好马好在腿,好人好在嘴。不会烧香得罪神,不会说话得罪人。” 其实,不是白玉天要故意逢迎他们,只是他觉得,他有必要这么做。龙威镖局过往跟这些人渊源极深,他受蒋道功的重托,定该为龙威镖局的日后计。且郑浔阳、于五是出了名的好汉,从未听说做过什么恶事,值得尊敬。 那个半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见白玉天言语亲善,是块混江湖的材料,很是看好,上前招呼道:“在下胡一同,见过白公子。” 白玉天拱手有礼道:“小弟见过胡大哥!胡大哥游历江湖二十来年,好事做尽,无一败绩,小弟仰慕不已。” 胡一同真没想到,自己在白玉天这里有个这么好的名声,赶忙答礼道:“胡某惭愧,能得白少侠如此赞许,这些年真是没白活,在此谢过。” 白玉天笑答道:“那里那里。胡大哥向来行事心口合一,小弟由衷拜服。” 胡一同欢言道:“多谢小兄弟美言,实不敢当。” 白玉天友好懂礼,一些小有名气的头目相继上前自报家门,场面极为温馨,好语如潮,相见甚欢。 萧若云见日头已高,朝郑、于、胡三人说道:“郑帮主,于五爷,胡大哥,要不我们就此起程,到我师门赶个午饭如何?” “好,就听弟妹的。”郑浔阳欢欢一笑,对着众人大声喊道,“众家兄弟,就此起程,赶去龙虎山庄把酒言欢如何?” 众人异口同声道:“好!” 张燕儿听过,喜乐乐地挽着母亲萧若云的手臂,走在白玉天的身边,朝着龙虎山庄走去。 众好汉拿好吃饭的家伙,将地上十来个死难的兄弟抱上马鞍,跟在郑帮主、于五爷、胡一同身后,朝着十里外的龙虎山庄行进。 笑语盈盈暗香在,亦步亦趋乐有怀。 ...... 太阳爬上了天空的顶端,洒落下一片柔美的光线,照着龙虎山庄金灿灿一片。 一个年轻的汉子一路快跑,入得山庄,奔向大殿,对着两个穿着华服、满身喜气的中年男子报告道:“大庄主,二庄主,三里外暂无客人前来。” 大庄主张天龙回话道:“知道了,继续打探,继续迎接。”汉子出。 一位七十岁左右、保养极好的长者,在两位年轻女子的搀扶下,从大殿西面缓步走来,容光焕发,走到北边最高位的椅子旁,对着堂下二百来号客人跟门人就是一个拱手礼,欢声道:“各位,欢迎你们来到龙虎山庄做客,同我家老大同过四十五岁生辰,老朽代表我龙虎门在此谢过!” 堂下众人欢欢起身,拱手还礼道:“张老爷子,大庄主生辰,我们身为朋友过来庆贺,实属应当,哪需要一个谢字。” 张老爷子坐了下去,手掌往下一招,示意大家就坐,微笑道:“各位,今日欢聚一堂,实为幸事。老朽心中藏有一言,如鱼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可说否?” 一鱼眼汉子站起身来,大声回话道:“张老爷子,您德高望重,受人敬仰,您的话,就是大家的心意,尽管说来。” 堂下一片附和之声,响彻大殿,虽有些嘈杂,但听着好受。 张老爷子见之、听之,心情愉悦,撤去笑容,正言正色道:“各位,最近两年来,南方武林怪事层出不穷,老夫我痛心疾首,寝食难安。前年裕盛镖局的镖银在落霞坡被劫,至今下落不明;洞庭湖的鱼叉帮一夜被屠杀干净,凶手不知为谁;曹帮主惨遭暗杀,头颅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言及此处,张老爷子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过后,见下边黯然无声,接着说道:“去年,韶关的清风寨寨主徐桂寿被暗杀,鹭岛的曹公鹭家被灭门,到现在都没查出是谁干的。今年开春,落沙帮跟水土帮为了争夺一条河水的归属权,大打出手,两个帮派相互报复,几近灭门......” 众好汉豪杰听过,无不黯然神伤,心如刀绞。 张老爷子见之,大声喊话道:“诸位,老朽思来想去,此等悲惨之事一再发生,难以断绝,只因我们南方武林看似团结,实则一盘散沙,对待恶人不能同仇敌忾,对待朋友不够宽容。” 众豪杰好汉响应有声,一致认同。 一汉子站起身来,大声道:“张老爷子,您说怎么办?大家都听您的。” 张老爷子坐了下来,大声说道:“为了今后不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我们应该选一位话事人出来,带领大家处理好一应江湖事务,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四海五湖一家亲,让那些江湖败类无所遁形。” 众好汉听过,叫好声一片。 一年长些的汉子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张老爷子,还需要选什么。你老德高望重,恩泽江湖数十年,由你来当这个话事人,大伙儿心悦诚服。”话语一落,对着四周一望,大声道:“大家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张老爷子担当此位,大家额手称庆。”众好汉认同声一片。 张老爷子站起身来,笑容挂满一脸,大声喊话道:“多谢诸位的信任,老朽我实不敢受。” 一鹰雕鼻的汉子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张老爷子,试问大厅之内,还有谁能与您比肩。你若不当此位,这个话事人就没必要选了。”声音极为响亮。 张老爷子欢欢一笑,大声回话道:“葛兄弟,老朽我年事已高,奔走于四海五湖之间,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是大家觉得老朽还有值得信服的地方,老朽倒有一想法,不知中用不中用。” 几个有声望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力挺张老爷子道:“张老爷子,说便是,大家不信服您还能信服谁去。” 张老爷子说道:“诸位,今日大家相聚一堂,极为难得。何不来个以武会友,选一位武功卓绝、德艺双修的英雄好汉出来领导大家,造福我们南方武林。” 堂下一听,拍手叫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张老爷子见之,满心欢喜,大声喊话道:“诸位,既然大家都觉得此法可行,那不如移步广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一边切磋,选出一位人人认可的话事人出来。”对着身边的儿子张天龙嘀咕几句。 张天龙见下边春风和暖,鸟语花香,一片暖春景象,打心儿高兴,大声喊话道:“诸位朋友,要是觉得此法可行,移步广场如何?” 那有不可行的。就算不能拔得头筹,成为话事人,也可一显身手,扬名立万一番。大伙儿立马行动起来,有的搬着桌子,有的搬着椅子,将大殿一扫而空,朝广场而去,欢喜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4章 戏耍 龙虎山庄占地几十亩,坐北朝南,白墙青瓦的楼房四散各处,布罗有序,经一些山山水水、花草树木、莲塘石桥的点缀,韵韵生辉,温雅清幽,喂心养怀。 靠西面,夹于两座小山之间,有一块极大的场地,长、宽约一二十来丈,地面平整结实。 场地北面是一方近四尺来高的台子,花岗石铺砌而成,没有围栏。平时也就两个用处,弟子们用来切磋武艺,师傅们用来演示功法。 众豪杰手里拿着家伙,搬着凳子跟桌子来到广场之上,在十来个家仆的指引下,顺着高台往南铺好桌子,摆好凳子,安坐下来,顺带几个掌声,迎接龙虎山庄的掌家人,张老爷子。 张天龙同着弟弟张天虎,搀扶着父亲坐到场地第二排的正中间位置,走上高台,对着下边喊话道:“诸位,今日以武会友,推选话事人,造福长江以南的江湖武林。当点到为止,不可痛下杀手,伤了兄弟情义。” 下边掌声一片,高呼声四起:“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张天龙双掌一伸,掌声停歇,大声高呼:“比武现在开始。”说完走到台子的东边,静等下边好汉上得台来,拉开比武夺魁的大幕。 场地中间一汉子道:“齐大哥,你不妨上去一展身手,挣个头彩。” 壮汉一听,送给同桌七人一个欢笑,起身离桌,在掌声中走到前边,一个跟斗翻上高台,半个站好,迫不及待地对下边喊话道:“飞龙寨齐左不才,愿抛砖引玉,打个头阵。” 第三排靠中间一桌,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站起身,大声喊话道:“齐左兄弟,让我赵天佑来会会你那‘排云手’如何?” 齐左手一拱,欢言道:“赵大哥,请!。” 赵天佑走离饭桌,跃上高台。 张天龙高呼道:“第一场比试,‘排云手’齐左,对战‘风神腿’赵天佑,现在开始。” 随着台下众豪杰的高呼声响起,台上两人拱手礼行过,攻防拉开,交战开来。 齐左一掌劈向赵天佑的胸门,赵天佑一个侧身,一拳奏向齐左的右腋下,齐左侧身后退半步,一掌追向赵天佑的脸门,赵天佑一个低头,一拳打向齐左的小腹......你来我往,半斤对八两,实难在招数上取胜。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就是看不到个结果,好生焦急。 一汉子实难忍受这僵持的局面,大声喊道:“齐兄弟,赵大哥,茶凉了!” 齐左、赵天佑两人听过,好生难为情,四眼相交,想法达成一致,将全身修为运入于拳脚之间,以硬碰硬。赵天佑腾空一拳向齐左头部击来,齐左迅速下蹲,双掌往斜上方送出,一招‘仙人敬桃’直击赵天佑的腹部,赵天佑中招落地,一时难以恢复过来,认输作罢。 赵天佑落败,带伤回座,倍感颜面有失,无处发泄,一口喝下刚送来的茶水,烫了一嘴。 台上张天龙怕冷了场子,大声喊话道:“齐左兄弟胜,可做本届话事人。” “胜一场比试就想做话事人,那有这等便宜事。”声音消散,只见一汉子走到台下,一个纵跃而起,立于齐左身前三尺。 齐左一个拱手有礼道:“林富兄弟,请!” 林富拱手,一拳击向齐左脑门,齐左闪躲招架不及,中招,迎来一个“满场喝彩”。林富乘胜追击,齐左也缓过神来,拳掌对撞,不见胜负。随着掌声跟喝彩声四起,两人你击我躲,我击你挡,抖得春夏不分,秋冬难明。 张天龙好似看的不够过瘾,一旁说道:“两位,话事人就一个,是他不是你。拿出全副本领出来吧,为了心中的美好梦想,虽败犹荣。” 两人听过,内力裹入拳脚之上,专攻对方要害,乱打一通。 一阵暴风骤雨过后,齐左一记重拳击向林富太阳穴,林富一躲,齐左上身失重,向前冲出半步。林富抓住机会,快速绕到齐左后边,一把锁住齐左的脖子,用力一扳,就往后走。齐左后仰失去重心,双脚不停向后蹬,好如‘玉女登梯’,欲罢不能。 张天龙见之,抢将过来,分开两人,判林富赢。 齐左懒懒洋洋地走回座位,心有不甘,坐等林富被他人击败。 林富击败齐左,朝台下喊道:“那位不服,上台赐教。” 众人都不服!跳出一个青衣大汉,跃上高台,对林富说道:“小林子,这高台绝不是为你而设的,还是早些下去吧。” 林富冷笑道:“王新涵,这高台到底为谁而设,拳脚之下见真章。” “好,是你说的。”王新涵话未说完,拳头握紧,就是一招“嘴上无毛”击向林富的大嘴,快如闪电。 林富没想到王新涵开篇就寻求偷袭,刚对拳头来个闪避,就迎来王新涵一脚“办事不牢”,被踢中腹部,跌落台下落败。 王新涵两个偷袭得手,将林富赶下擂台,张天龙极为喜欢,对着下边高呼道:“还有哪位兄弟要来一较高下,速请出战,不是盟主之位就是他王新涵的了。” 有一汉子见好朋友林富被打成重伤,为话个不平,站了出来。一个腾空飞跃,越过数人的头顶,降落到高台中央,对着王新涵挑衅道:“姓王的,让我高慧敏来会会你那偷鸡摸狗拳。” 王新涵懒得听高慧敏废话,向前跃起,对准高慧敏的天灵盖就是一记重拳,想来个开门见山。 有林富被偷袭在先,高慧敏那有不防备的,瞬间身子后仰,收起右腿快速踢出,正中王新涵下阴。 王新涵裤裆受创,疼痛难耐,就地打滚不停,欲哭无泪。 张天龙叫来弟子抬走王新涵,举起高慧敏的手,大喊道:“高慧敏胜!可为本届话事人。若有不服者,上台赐教。” “戴言忠来也。”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从东边一个纵步跃上高台,对着高慧敏就是一记左勾拳。 高慧敏一个格挡,礼尚往来,回敬戴言忠一记右勾拳。 戴言忠往下一沉,突然一个“横扫千军”使出,直取高慧敏的下盘。 高慧敏那‘老树盘根’没连到家,小腿被踢中,上身失衡,横躺倒地。 张天龙一见,大声呼喊:“一,二,三,...十。戴言忠胜!” 还没等张天龙往下说,一个名叫高大兵的汉子跃上高台,刚等戴言忠反应过来,一招‘出其不意’将戴言忠震出三尺,再接一招‘攻其不备’将戴言忠踢下台子。 一个名叫卢天豪的,见不得高大兵那嚣张劲,两个纵步跃上高台,直接一剑书写“菩提”,将高大兵逼退一丈;接着一剑书写“梵音”,将高大兵逼退两丈;再接着一剑书写‘鬼门关’,将高大兵逼下高台。 张天龙正想发话,一个名叫黄天霸的汉子上台,一招“一刀倾城”震掉卢天豪手中宝剑,再一招“横刀跨马”逼得卢天豪后跃一丈。 剑在人在,剑丢人败,卢天豪认输下台。 黄天霸获胜,众豪杰好似畏惧他手中宝刀,过了好久,无一人上台应战。 张天龙走到台子中央,大声喊道:“黄天霸兄弟做本届话事人,大家可有异议?” “慢着!”张天虎从张老爷子身边纵跃而起,飞上高台。 黄天霸欢欢一笑,道:“二庄主,请!” 张天虎宝剑出鞘,想着以快打慢,对着黄天霸就是一招“三顾茅庐”,唰、唰、唰三剑连刺,酣畅淋漓。 黄天霸后退一步,一招“白帝城托孤”使出,倚重御轻,化去三道剑影,反客为主,张天虎始料未及,被震开两尺。 张天虎吃惊之余,为凸显龙虎山庄武功之好,求个速战速决。果敢剑走轻灵,一招“繁星满天”使出,数十道剑影在黄天霸的眼睛里乱飞,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难以捉摸。 黄天霸刀身笨重,又错看了幻影,被张天虎一剑刺中右肩,宝刀落地认输。 众豪杰见“霸王刀”黄天霸都被张天虎两招击败,不免心虚,将勇气连同酒水一起咽下,送给张天虎掌声,敬给张老爷子美酒,图个喜庆。 比武夺魁,尘埃落定。 张天龙走到台子中央,对着台下众豪杰好汉大声说道:“尊照以武会友的原则,比武夺帅,如无人上台挑战,张天虎就是本届话事人。” “且慢!” 一个声音始料未及而来,豪气干云,傲慢无礼,摧心摄魄。众人听后,无不心头叫苦连连。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5章 虚情 站得高,好望远。 张天龙、张天虎兄弟朝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广场南边两棵苍松间,三十来号人衣饰杂乱,影压压而来,陌生的多,相熟的少。 众豪杰起身相望,有好几人像朋友,像故人,或是在那里见过,就想走上前去打声招呼,话个友谊。但见人群中蒙面人,便觉来者不怀好意,作罢。 “浮萍客栈老板娘”赛西凤,“龙虎山庄乘龙快婿”张天昊,“龙川大侠”赵明浩,“武夷山丹霞一客妙义法师”弘道隆,“南山派掌门火云神掌”祝融峰,四人跟在一男子身后,跨步走近了来。 男子年过四十,五官紧凑,肌肤白净,面相俊美,两眼虎虎生威,席面间的英雄好汉们好似没几人见过他,就算有人见过,好像也忘了他的名字,满眼的不相熟。 张老爷子站起身来,对那汉子开口问道:“丹阳子,你这所谓何来?” 好些汉子听过,极为震惊,连忙将人纳入眼球,重新认识一番。 丹阳子秦浩明,乃天门山纯阳门弃徒,二十年前绝情谷一战,被剑魔白天宇一剑刺中,从此下落不明,杳无音信,江湖传言早已死去。今日现身龙虎山庄,意欲何为,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秦浩明瞟了众好汉一眼,斜对着张老爷子说道:“张一帆,今儿什么日子?你们竟大搞私人聚会,又是喝酒,又是吃肉,又是上台表演舞蹈的。” 众好汉听到“上台表演舞蹈”六字,好生憋屈,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就等着张一帆领头,一哄而上,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胡言乱语的狂野之徒。 来者是客,张一帆身为东道主,岂能小肚鸡肠,回话道:“今日我家龙儿生辰,众江湖朋友前来庆贺,趁机推举一位武林话事人,为日后长江以南的江湖武林主持正义。” 秦浩明眼睛一眯,冷言冷语道:“长江以南的江湖朋友都到齐了吗?怎不见胡家庄的胡一秋,乐天镖局的乐啸天,飞鱼帮的郑浔阳,还有闽江的陆连海,飞来峰的罗云峰,武夷山的凌孤雁。这些人不在也就算了,竟连我白虎堂也不知晓此事,是不是山中无猛虎、猴子好称王啊?张一帆。” 张一帆微微一笑,答道:“秦大侠什么时候开门立户了,恕老夫耳钝,没来得及打听。” 秦浩明将众豪杰打量一眼,大声说道:“不知者不罪,我秦浩明也懒得计较。不知你们在这里私自推举话事人,是何规矩?” 张一帆道:“比武夺帅,点到为止。” 秦浩明浅浅一笑,快语道:“那好,我白虎堂也来凑个热闹。” 众好汉见张一帆敌友不分,对秦浩明唯唯诺诺,很是看不过眼。随着心中怨气越积越深,戴言忠与黄天霸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戴言忠道:“张老爷子,秦浩明一个纯阳门弃徒,你理他做什么!” 黄天霸附和道:“就是吗!一个二十来年不见天日的地狱鬼魂,肮脏腥臭一身,有何资格参选话事人。” 秦浩明瞟了戴、黄二人一眼,冷言道:“那里来的两条疯狗,竟敢在这里乱吠,就不怕被浸着吃了。”随手就是凌空两掌朝戴、黄二人击去。 戴言忠、黄天霸一来没注意,二来秦浩明出掌太快、太猛,两人手忙脚乱一个格挡,向后飘出,撞到身后座椅,瘫坐在地,半死不活。 众豪杰一见,有几个不知秦浩明为何许人的小伙初生牛犊不怕虎,跳了出来,就要上前跟秦浩明理论一番,却被几个年长的汉子给拦了下来,只好圆睁大眼,愤怒难平。 秦浩明将众人扫射一眼,见再无人愿出来说三道四,对张一帆说道:“张一帆,我后面的这些朋友对话事人的身份甚有好感,想来挣上一挣,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张一帆向身后众人看了一眼,见无一人出声,笑答道:“大家都是长江以南的武林人士,又是比武夺帅,当然可以。” 众豪杰没想到张一帆竟如此不将他们放入眼中,问都懒得问一句就爽快地答应下来,自尊心受损,连连摇头,要不是想看个热闹,定会扬长而去。 秦浩明将全场扫射一眼,见无人反对,看着台上的张天虎,轻描淡写地说道:“崔莺莺,你不是想做个女中豪杰吗,何不上台计较一番先。” 秦浩明的言语消散,众豪杰只见赛西凤轻轻一跃,像极了一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两下,飘飘然立于高台之上,对着张天虎拔剑相向。 张天虎两眼懵圈,轻声问道:“西凤,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唤你崔莺莺?” 赛西凤答道:“我本就叫崔莺莺,赛西凤只是你叫出来的。” 张天虎很是茫然,追问道:“那你答应我的婚事呢?是不是跟名字一样,也是假的。” 崔莺莺嗤答道:“今日比武夺帅,你若能拔得头筹,自然作数。” 张天虎将台下看了一眼,张天昊、赵明浩、弘道隆、祝融峰等人身上都写着“惹不起”三个字,心中寒凉顿生,差点将小心脏冰冻了来。见崔莺莺貌美不可方物,欲念之火实难熄灭,痛心疾首地说道:“西凤,我一心一意待你,你难道对我一丁点情意都没有?” 世间男女,只要未结婚生子,生米煮成熟饭,多的是各取所需,虚情假意。崔莺莺一个弱智女子,年轻貌美,好男儿见之无不垂涎三尺。为了不被美貌所伤,找个靠山虚与委蛇极为重要,龙虎山庄横行当地,二庄主张天虎自然成了那冤大头。 “多谢二庄主几年来的关照,小女子感激不尽。请!”崔莺莺一剑端平,向张天虎胸前刺去,寒气逼人。 张天虎向后一跃,怒吼道:“西凤,你我真要见个高低?” 崔莺莺冷言答道:“不见高低,何须上台。”追上一剑。 张天虎失望透这些没用的干吗。”白玉天不明其意,将崔莺莺的小嘴抹擦干净,不小心闻到了她身子上那股清香,欢喜不已,一把将其抱住,情不自禁地往崔莺莺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崔莺莺被白玉天当众一亲,羞怯难当,对着白玉天就是一巴掌。 白玉天一把接住,将她抚入怀中,一掌抚按在她的后背上,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趣语道:“留给晚上打好不好!郎情与妾意好好较量一番。” 崔莺莺听过,娇羞一脸,闭上眼睛,不想再听白玉天言语,生怕被他的声音给带坏了去,从此捆绑了芳心,见不到了逢场作戏。 白玉天见崔莺莺脸上的痛苦之色被风儿一丝一丝地吹走,闭上眼睛,将真气平缓地游走于她的奇经八脉,平心静气地帮她调起伤来。 崔莺莺甘愿伏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当众被人家调戏都不反抗,张天虎见之,就想飞过去将这对狗男女一剑刺死,以解心头之恨。但见白玉天接住崔莺莺时身法奇异,十有八九敌不过,只好忍痛作罢。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6章 力敌 崔莺莺落败,张天昊被秦浩明看了一眼,心领神会,跃上高台。二话没说,宝剑出鞘,剑尖朝张天虎刺去。先迅如脱兔,后慢如蜗牛,好有情非得已、还请见谅之意。 张天虎见张天昊剑招虽妙,却后劲不足,好似有意求败。顿时心中大喜,宝剑出鞘,一闪一刺,逼退张天昊,赢下了第一个回合。 张天昊见张天虎孺子可教,便也放下心来,招招先快后慢,且一味进攻,不求防守。两人几经交手,看得台下众豪杰误以为张天虎剑法高超,张天昊浪得虚名,情不自禁地为张天虎呐喊助威,盼着张天昊早些弃剑认输。 剑影挤成一堆,稠密无隙,非剑术高手不能窥探其中门道。 张天昊为了满足大伙儿的意愿,见张天虎一剑刺来,闪躲不及,肩头中剑,腹部中脚,跌落台下,堂堂大侠颜面尽失。 于一旁观战的萧若云母女俩,见张天昊输的莫名其妙,痛心不已,疾步奔来,快速将张天昊扶到侧旁,慰问其伤情,处理其伤口,手忙脚乱,言语一堆。 秦浩明见张天昊好不中用,就想上前教训一番,碍于一个阵营,不可让人看笑话,只好隐忍不发。愤怒转身,瞧了右手边的龙川大侠赵明浩一眼,犀利的眼神好如一道命令:“你可要中用些!” 赵明浩纵身跃起,在空中划出两个漂亮的弧线,降落在张天虎的面前。 张天虎见故人到来,拱手行礼道:“赵大哥,不知你是为谁而战?” 赵明浩拱手行礼,笑答道:“贤弟,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我绝无可能是战到最后的那一位。请!”宝剑出鞘,剑身一晃,就是一招“引蛇出洞”。 张天虎本想叙叙旧,但剑气寒凉,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好存入丹田,化成剑意传入掌心,运化于剑身之上,一吐为快。 赵明浩成名已久,一手“入海擒龙”剑法早已练得出神入化,对付一个靠家世名望喂养出来的剑客张天虎,那是绰绰有余。十来招比划过去,张天虎面对赵明浩的攻击,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台下张一帆,绝非揣着明白装糊涂之人,见张天虎剑法凌乱,门户大开,每一招都受制于赵明浩,再死缠烂打下去,非死即伤不可。为求龙虎山庄的颜面不在张天虎手上有损,对台上喊话道:“天虎,莫要逞强,下来。” 赵明浩听见张一帆发话,多少也要顾及一下龙虎山庄的颜面,连出两剑逼退张天虎七尺,停止了进攻。 张天虎虽心有不甘,但老爷子的话于他而言,犹如圣旨,不可不听。收住宝剑,朝赵明浩一个行礼,不情不愿地下的台去。 龙虎山庄想要赢得“话事人”的身份,张天虎已失去了资格,非得张天龙、张一帆出手不可。可张一帆年近古稀,德高望重,万一落败,不仅让人笑话,还会有损龙虎山庄的江湖威望,实不宜轻易上台。 张天龙见父亲张一帆端坐不动,静如大山,毫无出手的意向,于是向台下的好手环顾一眼,很不自信地对门人喊道:“剑来!” 门人送上宝剑,张天龙一把接过,上前两步,朝赵明浩手一拱,道:“赵大哥,让小弟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赵明浩拱手行礼,欢声道:“天龙贤弟,请!” 高手过招难得一见,台下众豪杰自不会错过这等大好机会。一些自问技不如人的看客们,擦亮眼睛,誓要将两人接下来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记入眼中,刻入脑海,永不遗忘。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以后跟人动手,依葫芦画瓢,管它什么似是而非、不伦不类。 赵明浩剑身横刺,一招“远客来访”刺向张天龙的胸腔,快捷如风。 张天龙那敢小瞧,后退半步,用剑鞘一挡,一招“客随主便”对准赵明浩的小腹回敬过去,不偏不倚,正气凛然。 战斗打响,两人针尖对麦芒,难分上下。 你有‘客来奉酒’,我有‘先干为敬’;你有‘盛情难却’,我有‘千杯不醉’;你有‘秉烛夜谈’,我有‘酒后胡言’;你有‘好聚好散’,我有‘送君千里’;你有‘终须一别’,我有‘后会无期’。 赵明浩为求速胜,不自觉地拿出看家本领,一招“雪花狂舞”使出,数十道剑影将张天龙全身覆盖起来。张天龙剑尖走圆,生成一片雪地,接住赵明浩送来的雪花,乘隙而入,回敬一招“千山暮雪”。 赵明浩腾空跃起,剑尖直下,一招“烈日当空”,万道金光闪现。张天龙积雪消融,顺势而为,使出一招“江河日下”。 赵明浩将张天龙的剑身一拨,追上一招“推波助澜”。张天龙将内力倾注于剑身之上,送上一招“万水来潮”。 赵明浩剑身阻挡,回敬一招“惊涛骇浪”。张天龙身子往前半步,对准赵明浩的胸膛就是一招“苍龙出海’。 赵明浩赶忙一个左闪,用上成名之作“入海擒龙”,势如破竹地直取张天龙的心房。张天龙早有防备,左手一招“渔网在手”,用剑鞘套住赵明浩的剑身,右手一剑刺向赵明浩右肩。 赵明浩的宝剑被套住,无力格挡,弃剑闪躲不及时,右肩中剑,落败,声名俱丧。 秦浩明怒喝一声:“妙义法师,该你上了!” ‘丹霞一客’弘道隆站了出来,慢步往前边走去,慢悠悠地走上高台,温言道:“天龙,我看着你长大成人,成家立室,扬名立万,今日却要兵刃相见,真是因缘难渡,善果难修啊!” “大师,请!”张天龙战胜了赵明浩,早已飘了起来,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对着妙义浅浅一笑,一剑刺了过去,只想来个速战速决。 妙义法师弘道隆见张天龙好生性急,连叙叙旧都省了,急火攻心,往左跨出一步,避开剑锋,一记菩提掌快如电光般向张天龙的胸膛击去。 张天龙来不及躲闪,胸前中掌,横着飞出一丈,摔落在地,口中鲜血直冒。 张老爷子一个纵步上台,闪到张天龙身边,用内力帮他止住肺腑间的伤痛,叫来门人,抬下去医治。 妙义法师一个双掌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渡己先渡人!” 张一帆走到妙义法师跟前,怒气横生地说道:“妙义,别假慈悲了!你我交情数十载,还不如这一掌来的痛快。” 妙义法师一个行礼,温言道:“张兄,慈悲就是慈悲,绝无真假一说。” 有几个靠得近的汉子为声援张一帆,大喊道:“假慈悲就是假慈悲!” 妙义听过,浅浅一笑,不为所动。因他早已看破,世间最了不起的情感,莫过于先入为主,大都善于用“远近亲疏”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些以豪杰自诩的江湖好汉们,少读诗书,不知善恶为何物,自难跳到圈子之外。 前来为张天龙贺寿的众豪杰坐在台下,见着张天龙被妙义法师一掌击败,实难以接受,总觉得妙义法师没有遵守先前说好的规则,违背了侠义道精神,最少没有秉承以武会友、点到即止的宗旨。 其实,论输赢的格斗,讲求的就是取胜。而取胜的最佳法宝,莫过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制敌。 张天龙拿着锋利的兵刃去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家,还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得道高僧,一出手就是攻击别人的要害,直取人家的性命。人家要是不来个直接了账,或是以少胜多,或是快刀斩乱麻,一双肉掌哪能耗得过一把锋利的宝剑。况且还是老者对战壮年,就体力而言,本就不公平来者。 众人用怜悯的目光送走了张天龙,用携带希望的目光将张一帆送上了高台,期盼着张一帆能像妙义法师一样,一招致敌人于死地,不要让妙义法师弘道隆有喘气的机会。 张一帆为了自己的龙虎山庄,绝不会让台下的看客们失望,跟弘道隆相互见礼后,立马动起手来。 两位长者都是拳脚好手,全凭内力吃饭。掌力相交,衣袖狂舞,四围狂风大作,看客们血脉膨胀,奔流加速,差点就挤破了血管。 随着几个喝彩声过去,台上两人大战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负。 内力相拼,两位老人家年数已高,免不了体力不济。随着一掌交锋,相互弹开,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好看的架势,只为抓紧时间歇息片刻。 张一帆跟弘道隆可说是数十年的老友,彼此熟悉对方武艺,谁也瞒不过谁,要想用以假乱真的手法取胜,实在难以做到。为了克服高龄所带来的体力不支,不让观众看笑话,只能全力一击,判个输赢。 两人相互对上一眼,彼此心知。各自丹田运气,将几十年的修为运入掌心,向前拍出,四掌交锋,一个弹开,分出胜负。 弘道隆后退到高台西面,一个没站稳,跌下高台,输。 张一帆后退到高台东面的台子边缘,一个站好,赢。 众人见之,送上掌声,大呼舒爽,直呼过瘾,终于将心中的欲念借用别人的双掌得以实现,来了个心满意足,甘之若饴。 祝融峰见到秦浩明不悦写满一脸,化身一只仙鹤,飞向张一帆。 张一帆刚跟妙义法师弘道隆交战一场,内力消耗不少,见祝融峰到来,有些心虚,勉强行礼道:“祝掌门,我们真要来个一决高下?” 祝融峰回礼道:“张兄,以前次次打成平手,今日该分个胜负了。” 张一帆见避无可避,道:“请!”气运丹田,衣袖狂舞,地面一尘不染。 祝融峰见张一帆两尺气墙在身,高兴不已,丹田之气运入掌心,一掌直劈过去,就想来个掌开华山。 张一帆一掌迎上。 两掌相交,一个弹开,各自飘出一丈。两人相对一笑,立刻幻化成两条人影,朝着对方击射过去。一个相遇,数掌相交,相互弹开,静止不动。 两人各自将全部修为运化于掌心,正要来个生死一搏之际,台下一个声音喊了出来:“他是伏击我们的银丝黑袍人。”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7章 扬名 白玉天听过,没多少感觉,觉得台上两人都不该是那黑衣人。 祝融峰外号火云神掌,内力阳刚至极,而跟他交过手的两个银丝黑袍人,无一人是他这种掌力。 至于张一帆,按道理说更不应该是,他可是蒋道功岳父大人的结拜兄弟,跟蒋道功也交好三十来年,若不是心如蛇蝎,岂可对蒋道功下此毒手。再者他也分身乏术,人在这里主持大事,岂能置身十里之外行那偷袭暗算之事。 郑浔阳朝着那喊话者走了过来,一把捏住其手腕,大声问道:“你说是谁?谁是伏击我们的银丝黑袍人?” 那小伙觉得手腕好痛,挣脱郑浔阳的手,指着台上的祝融峰大声道:“是他,就是他,祝融峰这老匹夫。” 此言一出,台下热闹起来,群情沸腾,乱成一片。好些人撸起袖子走离饭桌,来到台前,就等着张一帆与祝融峰分出胜负,跃上擂台将祝融峰撕成七八块,最好是几十上百块,就算他爹娘复活,也难以将他凑合成一个整体。 张一帆见群豪有着一股要将祝融峰千刀万剐的气势,偷偷擦抹掉嘴角边的血水,对着祝融峰一个拱手,欢声道:“祝掌门,你技高一筹,是我败了。”转身跃下台子,坐回原位,喝起酒、吃起菜来。 张天虎看了他爹一眼,见老头子悠然自得,快速跃上高台,对着下边大声喊话道:“各位,祝掌门赢了比武,若无其他挑战者,话事人就是他了。” 高慧敏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大声喊道:“他半路伏击英雄豪杰,阴险狡诈至极,有何资格做大伙儿的话事人。扯淡!” “他不配!”“快点滚下台来!”“老匹夫,还我兄弟命来!”“杀死他,为死去的好豪杰们报仇。”......下边囔囔有声,一声高过一声,实难以平息。 张天虎一见,欢喜万分,大声喊道:“诸位,先前说好的,比武夺帅。大伙儿要是觉得他实在不配做话事人,不妨上得台来一决高下,别只知道大声囔囔,像个泼妇。” 众豪杰虽心有不平,却无一人敢带头上台,岂可不自量力,输了小命。唯有大声疾呼:“不服!不服!就是不服!”用以履行正义。 张天虎站于台上,瞅着台下那些嘴里含着“不服”的汉子,失望透顶。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只见一年轻人从人群后边纵跃而起,翩若惊鸿,从人群上空一掠而过,落于台子中央,挺立如松。张天虎大声叫好,连忙问道:“来着何人?” 年轻人答道:“信州龟峰卓一飞。” 张天虎取笑道:“是那无山不龟、无石不龟的龟峰吗?” 卓一飞懒得搭理,转身朝祝融峰看了一眼,讥讽道:“老头,你说你,七老八十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到这里来瞎折腾什么。就不怕客死他乡,成为孤魂野鬼。” 台下众好汉一听,喝彩声四起,欢呼声一片。 祝融峰淡淡一笑,道:“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祸从口出,万一闪了舌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卓一飞嗤笑道:“老头,你练的是火云神掌吧!刚好,我练的是碧水剑。要不咱俩比试一下,看是你把我的水烧干了,还是我把你的火浇灭了。” 祝融峰一听,朝卓一飞好好看了一眼,道:“既是卓林峰的儿子,那就请吧!” 卓一飞拔剑出鞘,双手握住剑柄,腾空跃起,照着祝融峰的头顶直劈而下。祝融峰不慌不忙,后退两步,一掌拍出,将卓一飞逼退五步。卓一飞稳住身子,一个箭步俯身跃出,人、剑一条线射向祝融峰。祝融峰腾空跃起,对着卓一飞的腰身凌空一掌拍下。卓一飞凌空两个翻滚躲过掌风,一掌拍击地板,借力而上,一剑刺向祝融峰下身。祝融峰凌空数掌拍出,借力打力,将自己弹开。卓一飞擦身而过,一剑刺空,剑锋一转,顺势将宝剑往前一送,剑尖直取祝融峰的胸膛。祝融峰双掌夹住剑尖,倾注内力于掌心,试想将剑身震断或折弯,可身子凌空,无力可借,剑身太过厚实,实难办到。两人落地,祝融峰正要用内力折断剑身,谁知卓一飞先下手为强,用上全力握住剑柄,一搅,往回一拉,祝融峰未来得及收掌,双掌破裂。 趁你病,要你命。 卓一飞没等祝融峰回复过来,一招“劳燕分飞”朝祝融峰直击过去。祝融峰手掌受伤,功力减半,心里慌乱,后退半步,躲开一剑。卓一飞乘胜追击,俯身上前,一招“一品夫人”向前刺出,直逼祝融峰的跨下。祝融峰慌忙跃起,左脚收缩不及,被剑刺中小腿,掉落在地,站立不稳。 卓一飞见祝融峰败局已定,正是家传剑法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将手中宝剑一抖,九道剑影刺向祝融峰,从下而上直取祝融峰的小腹、胸膛、咽喉。 祝融峰左腿受伤,行动不便,避过八道剑影,唯独那一道“一寸咽喉”没能躲过。剑入咽喉之际,用尽全力打出一记“回光返照”,一掌将卓一飞击飞一丈外有余,手掐咽喉倒地。 卓一飞落地跌倒,正欲爬起,后背一股劲风重如千斤,重新俯卧在地,满口鲜血喷了一石板。来不及细想,忍住伤痛两个打滚,腾空跃起之时,只见张天虎的一个手掌缩了回去。 张天虎见卓一飞勉强站稳了身子,嘴边不停地有血水溢出,大声狂喊道:“卓少侠获胜,若无其他挑战者,他就是本届话事人。” 台下众豪杰一听,跃上来一人,朝卓一飞拱手道:“在下郝大运,愿向卓少侠领教高招。” 言语刚落下,一人于无声无息地闪上台来,对着郝大运跟卓一飞一人凌空一掌,将其震飞。 郝大运跌落台下,躺地不起,半条性命无忧。 卓一飞飘向西边,一大口鲜血喷洒在空中,被阳光一照,变成一道美丽的彩虹,数条七彩光线射出,照亮了每一双闪烁的眼睛,无比灿烂,辉光耀眼。 白玉天盘坐在地,正聚精会神地帮崔莺莺疗着伤,感觉有一物体从空中砸了下来,生怕砸到了崔莺莺,连忙腾出左手,凌空一掌将物体接住,再一招“青龙取水”将物体送到地上。 卓一飞轻轻落地,腿脚一软,坐地难起,送给白玉天几个咳嗽声,顺便吐出口中污血,血沫挂满下巴。 白玉天睁开眼睛,从崔莺莺的后背上撤开手掌,将她扶了起来,用眼瞄了旁边的卓一飞一眼,见他脸色发青,咳出来的都是血沫,走了过去,道:“卓一飞,你说你逞什么能,这些人是你惹得起的吗!”伸出手指,在卓一飞的胸前几下点击,封了他几个穴位,减轻他的痛苦,再一掌抚按在他的后背上,送入一股真气,疏通他受损的经脉,让他真气运行顺畅,能自个儿给自个儿调息。 张天虎见白玉天身手不凡,丹阳子秦浩明又上得台来,心中激动不已,大声呼喊道:“丹阳子秦大侠赢了持剑少年,是为话事人。” 白玉天一听到“丹阳子秦大侠”六个字,轻轻跃上高台,双目张望,将秦浩明好好打量了一番,问道:“秦浩明,蒋道功可是伤于你手?” 秦浩明微微一颤,凌空一掌击出,作为回应。白玉天一掌对上,两股掌力相撞,两人各后退半步。 秦浩明心里一惊,厉声问道:“你在那里偷学的这套掌法?” 白玉天冷笑道:“偷学!你该是忘了,心地纯正,除恶扬善,尊师重道,乃纯阳掌的首诀了吧。” 秦浩明又是一惊,道:“我纯阳门一脉单传,师傅怎么可能打破祖训,收你为徒。” 白玉天半个浅笑,道:“师傅他老人家的事,我管不了,你更管不了。不过,蒋道功行走江湖三十来年,一生坦坦荡荡,重情重义,从未失信于人,做过半分错事、坏事,你加害他,就是不该。” 秦浩明冷笑道:“那又怎样?” 白玉天道:“身为纯阳门传人,你作恶多端,我可代师傅清理门户。受蒋道功遗命所托,执掌龙威镖局,就该为龙威镖局找出仇人,报得大仇。你自废武功吧!” 秦浩明冷笑道:“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白玉天脸色一变,猛然一掌向秦浩明击去,好如电光一闪。 秦浩明根本没瞧上白玉天,飘然一掌对上,心想,就算白玉天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过二十来年,能有何本事。但他身为纯阳门弟子,却忘了纯阳掌最大的妙用,于内力而言,勤练一天当别的门派两三天,他更不知道白玉天十多年下来,除了吃饭、睡觉、大小便,就是练功。 两掌相交,秦浩明被震出一丈有余,闲定自若的神态消失无痕,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来。 白玉天见秦浩明神色有易,轻言道:“师兄,师父叫我出来将你带回去,你要是觉得可以,就自废武功,跟我回去。要是觉得不可以,就把我杀了,或是让我把你杀了。” 秦浩明一听,火冒三丈,凝聚内力于手掌心,等掌心变红,双脚一蹬,一身白衣被太阳光一照,身子好如一道电光向白玉天射来。 白玉天气运丹田,真气注满掌心,双掌击出。 四掌相交,真气相撞,狂风大作,一个弹开。 秦浩明飞出两丈,心慌气闷,一个没站稳,后退四步,双掌颤动,手背青筋凸显,差一点爆裂开来。白玉天后退一丈,立马站稳,手掌颤动,手背青筋凸显,很快恢复平常。站在一旁的张天虎劲风难当,后退三四步方站稳了来。 台下的看客们手中酒杯抖动,饭菜从口中掉落,双眼发呆,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对掌,傻乎乎不知所以然。 【渴求被肯定,拜求收藏与推荐。】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8章 花落 秦浩明见势不妙,发力向东边潜逃,白玉天哪会善罢甘休,奋力追赶。 白虎堂的门人见堂主不敌,白玉天又穷追不舍,赶忙拿出平生所学,挡住白玉天,围了起来,兵刃出鞘,拳脚相加,弄得白玉天不知如何是好。 众豪杰见白玉天遭到围攻,赶忙放下手中碗筷,抄起家伙,跳入战圈之中。一阵喊爹骂娘,泼妇骂街,跟白虎堂的门人战到了一起,场面蔚为壮观。 秦浩明见白玉天被手下缠住,赶紧几个发力,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白玉天见秦浩明逃脱,心中来气,一掌将‘丹霞一客’振飞,再来一个擒拿手将‘入海擒龙’制住,对着天空大声喊话道:“你们这算什么!聚众斗殴,有违国家法度,赶紧停手。” 众豪杰好多年没听过这么强劲有力的‘狮子吼’,耳聋目眩地停下手中兵刃,求个和气生财。 ‘羽化成仙’弘道隆与‘入海擒龙’赵明浩见秦浩明早已逃离危险,对着白玉天就是一个拱手,深表歉意道:“白少侠,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白玉天拱手回礼,道:“后会有期!” 弘道隆与赵明浩慌忙带着同伴跨步而去,生怕走慢了,白玉天跟众豪杰一个反悔,留下他们。 白玉天目送走弘道隆等人,回到崔莺莺身边,用右手臂环搂住她的肩膀,趣语道:“你娶我做个丈夫好不好?” 崔莺莺听过,羞羞一笑,真没想到有人会说这种白净傻话。世间从来只有男人娶女人做妻子,嫁鸡随鸡,那有女人娶男人做丈夫,嫁狗随狗的。 白玉天见崔莺莺羞红一脸,娇媚如花,欢愉道:“你答应了?很好。” “没有!”崔莺莺挣脱白玉天的搂抱,转过身,走开两步,瞧着西去的太阳,喜气的眼睛里水儿汪汪,被夕阳一照,闪闪发光。 白玉天跟上两步,从后边将崔莺莺抱上,手儿暖着手儿,欢言道:“反正我不管,你昨晚引诱了我,就得娶我做丈夫,不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嘴唇儿不自觉地吻上了崔莺莺的秀发,鼻子深深地呼吸着从崔莺莺脖子上渗发出来的体香味,如痴似醉。 崔莺莺见白玉天言语浪荡,行为不羁,又是欢愉,又是羞怯,小声说道:“那你往后只记得我的好,不记得我的坏。” 白玉天在莺莺的耳根轻轻一吻,不假思索地回复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崔莺莺道:“你答应的这么快,定是言不由衷。” 白玉天道:“那有的事。人家娘子之所以美,是只知道她好;自家娘子之所以丑,是只知道她坏。” 崔莺莺道:“那从此往后,世间的好,全是娘子的功劳;世间的坏,全是丈夫的罪过。” 白玉天笑答道:“好。爱美之心,就当不顾一切。” 美丽的世间,可轻易为名利创造罪恶,实难为情爱创造功德。这边将世俗礼教所不能容纳的一切抛诸脑后,那边将世俗礼教所容纳的一切敬若神明。 张天虎见白玉天、崔莺莺搂搂抱抱就来气,从台子上大喝一声:“杀死崔莺莺这妖女,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众豪杰借助白玉天之手击退了秦浩明那等大敌,本已沉浸在喜乐中,只记得有个赛西凤,不记得有个崔莺莺,极大限度地原谅着白玉天、崔莺莺这对狗男女当众亲热而伤风败俗的行为。 经张天虎一声提醒,猛然醒悟,除了张天昊一家三口、一旁疗着伤的卓一飞,还有郑浔阳、于五爷、胡一同那一伙人不为所动外,其他人好像被一股无穷的暗力牵引着一般,极尽疯狂地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恨变成言语,从口腔脱颖而出:“杀死妖女,为兄弟们报仇!”“杀死妖女,为兄弟们报仇!”“杀死妖女,祭奠枉死的江湖豪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稠密,越来越无情无义,回旋于广场之上,覆盖住了一切。 张一帆见众豪杰群情鼎沸,赶紧朝白玉天走近了来,好言相劝道:“少侠,这妖女跟秦浩明那伙恶人一起的,切莫受她魅惑。这么多江湖同道还盼着你来领导群雄,为江湖秉持正义呢!” 众豪杰围了过来,大声附和道:“少侠,切莫被这妖女魅惑了!众兄弟还寄希望着你引领群豪,诛杀丹阳子秦浩明,为死去的武林同道讨回一个公道呢!” 白玉天对着众好汉淡淡一笑,道:“各位的心意,在下心领。”向一旁疗着伤的卓一飞瞧了一眼,见其脸色恢复如初,很是放心地一把将崔莺莺抱起,脚尖三两个点地,朝着东面的小山峰飞奔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想,虚假的盟主之位跟老婆比,还是老婆实惠些。最少看得见,摸得着,可以抱着睡觉,抱着吃饭,抱着聊天,抱着游走于山水之间。况且这还没做这个话事人,你们就这般要挟,要是做了这话事人,日后要你们帮忙办点儿事,那尾巴还不翘上天! 张天昊见崔莺莺要不是白玉天带走,就得香消玉殒此地,赶紧站起身来,走过去向张一帆行礼话别。 张一帆见盟主之位未定,张天昊作为龙虎山庄的女婿立于此除了帮倒忙,其他的一无是处。且众豪杰也没有急着迁怒于他张天昊,为了不给自己带来麻烦,痛痛快快地点了点头。 张天昊见良机难得,赶忙携着妻子、女儿朝着南边跨步而去,好有一副永不回头的架势。 龙虎山庄的广场上,张一帆、张天虎父子一个红白脸唱和,轻轻松松地赶走了第一劲敌白玉天,送走了张天昊那个累赘,对着全场的武林人士就是一个甜美的微笑,话尽友好。 张天虎站上高台之上,见着众人坐了下来,连忙张开大口,大声喊道:“诸位,今日比武夺帅出了些意外,要是除去白玉天那野小子,还有那鬼魂丹阳子,最后胜出者就是台下这位卓一飞少侠了。” 众豪杰听过言语,这才想起那个击败了“火云神掌”祝融峰的少年来,随着张天虎的眼光一起向台下西北角望去,卓一飞正紧闭着双眼,自我运功疗着伤。 众人心里想着,就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名不经传,不知道有什么背景、是什么来头,往昔毫无半点交情可言,让他做了话事人,于自己而言岂不是一个笑话! 齐左站了起来,对着全场大声说道:“二庄主,他就一个毛未长全的孩子,还是另选他人吧。” 众豪杰一听,甚有道理,一片赞同之声。 张天虎却不以为然,大声喊话道:“这怎么能行。卓一飞少侠亲手斩杀了祝融峰这个武林败类,大家亲眼目睹,岂能说话不算数,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赵天佑站了出来,大声喊话道:“二庄主,话事人是大伙儿的话事人,关系到南方武林的兴衰荣辱,若交给一个名不经传的野小子,岂不如同儿戏!” 林富深知盟主之位对他来说犹如浮云,不如畅所欲言一番,既能表达忠心,又能讨个彩头。于是站了出来,力挺赵天佑,大声道:“赵兄弟说的没错,是我们大伙儿推选话事人,就得按我们大伙儿的心意来。这个话事人,非那德高望重、武艺出众的人不可胜任。我看全场,惟张老爷子最合适不过。” 好些人一听,起身附和道:“林富兄弟说的对,张老爷子才是不二人选。” 张一帆站起身来,全场一个感谢,道:“诸位朋友,我们都是江湖豪杰,说过的话岂可不作数,做那言而无信之人。是这位少侠击败了祝融峰,为我们除去了一败类,理应由他来担任话事人,老朽全力支持他。” 王新涵跳了出来,大声道:“张老爷子,你别说那些没用的,他做话事人,我不服!” 很多声音立马附和起来:“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张天虎听过众豪杰的肺腑之言,大声喊话道:“诸位...诸位...我们是正派人士,当言而有信。” 高慧敏见大家都踊跃发言,自己也不能落下,站了出来,大声插话道:“二庄主,什么是有信,什么是无信,也得分地方,分个轻重,分缓急。要是一个大家庭把所有的决断权都交给一个乳臭未干、不知好坏的小孩,这个家还需要活路吗!若张老爷子不愿当这个话事人,那今日就当没这么回事,吃饱喝好赶回家睡觉去了。” 张一帆站了出来,大声道:“诸位朋友,感谢大家对我张某的信任。可我年事已高,已是风烛残年,精力不够且不说,还不便四处行走,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另选他人吧。” 半死不活的戴言忠站了出来,大声回话道:“张老爷子,这有什么难的,再选一个副的出来不就行了。你老发号施令,他亲力亲为,事情定会办的妥妥帖帖。大家说是与不是?” 众豪杰一听,大声附和道:“张老爷子,戴兄弟说的对,再选一位副的,万事大吉。” 黄天霸见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再不发话,就没得人情可挣了。托着受了重伤的身子勉强站了出来,大声道:“还用得选吗!这些年来,大庄主好事做尽,副盟主一职,非他莫属!” 高大兵见众豪杰个个奋勇争先抢着说好话,只好放大了声音道:“大庄主德才兼备,威名在外,远近皆知,就是中原武林那般人也会给他几分薄面,他要不出任副盟主一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就他了。” 卢天豪为了让自己混一份人情,迅速站了出来,大声道:“那就这么定了,张老爷子当选话事人,纵览全局,出谋划策,大庄主履行职责。” “卢天豪兄弟真了不起,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支持,全力支持!” “就这么定了。” ...... 郑浔阳、于五爷、胡一同等人见大局已定,没有了自己说话的余地,心中虽多有感慨,还是叫好有声,额手称庆。谁叫那“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浊酒一壶去悲喜,大醉大醒难为真。”想做自己一生的挚友!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19章 所归 四方推举,六路支持,八方信任,众望所归。 张一帆想着若再推诿不就,定会冷了场子,于是站起身来,甩给全场一副灿烂的笑脸,大声喊话道:“承蒙大伙儿看得起,若再推辞下去,我张一帆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了。” 众豪杰心愿得逞,喜乐开来,欢呼不止,掌声如雷,震耳欲聋。 张天龙见大事已定,赶忙发声道:“诸位朋友,有请话事人上台讲话。” 张一帆被无数个掌声送上了台子,站于中央,欢呼道:“承蒙大伙信任,我张一帆当选为话事人,感激不尽。”对着台下微微一个鞠躬,迎来一片掌声后,接着说道:“诸位,张一帆虽不是什么大贤大能,但为了大伙儿的福祉,不辜负大伙儿的信任,定会书写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大字。” 众豪杰全体起立,举起拳头,高声欢呼:“张盟主,张盟主,张盟主!”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震得四围草木颤抖,鲜花含泪,鸽子哀鸣,二三十个汉子也跟着摇头晃脑。 张一帆走下台子,回到席间,端起酒杯,大声喊道:“朋友们,让我们举起酒杯,迎接一个欣欣向荣的南方武林!” 众豪杰举杯,将喜乐浸泡在酒水里,溜进腹中,甘甜清爽。 随着众豪杰的吵闹声无休无止,坐于西北角疗着伤的卓一飞被吵醒,拿好宝剑站起身,见场面极为热闹,却没自己什么事,毫不犹豫地朝东边腾飞而去,好如一只振翅疾飞的孤鸟,没留下半个声响。 郑浔阳送走卓一飞的背影,走向张一帆辞行,道:“盟主,我等先告辞了,还请见谅。” 张天虎一把拉住郑浔阳的衣袖,笑容消减几分,大声道:“郑帮主,这么多兄弟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你这么急着离开,是不是太不给众朋友面子了。” 郑浔阳一听,打开笑脸,对着众豪杰大声喊话道:“众位朋友,来的时候,我们遭人偷袭暗算,有十来个兄弟遭遇毒手,我等要快速将他们的遗体运回浔阳,好帮他们处理身后事,失陪了。” 高慧敏走了过来,用力抚按着郑浔阳的肩膀,厉声道:“郑帮主,走可以,给盟主敬一杯酒先。” “好,就听高慧敏兄弟的。”郑浔阳拿起酒壶,向张一帆敬了过去,连喝三口,放下酒壶,举步走开,同着于五、胡一同带着三十来号人跨着大步向南边走去,无一人相送。 高慧敏将嘴凑到张一帆的耳边,小声道:“盟主,郑浔阳好大的虎威啊!” 张一帆微微一笑,很是友好地拍了拍高慧敏的肩膀,轻声说道:“飞鱼帮这些年发展得有些过快,他郑浔阳开始目中无人了,以后可要关注着点。” 高慧敏笑答道:“谨遵盟主的心意办事。” 张一帆微笑道:“喝酒!” 两人一个共饮,好不痛快。 ...... 绿水一溪,慢悠悠;山路两条,往西东;峰峦三叠,碧波荡;老松四棵,穿新装;路人五个,踏歌行;飞红万点,闻落春。 白玉天抱着崔莺莺,从小山腰的一块大青石上纵跃下来,站立在一条向东南方延伸的小路上,跨开脚步,接着前行。 崔莺莺伏在白玉天怀里,右手挽着白玉天脖子,左手用衣袖帮白玉天擦了擦汗水,娇羞羞说道:“放我下来,你不累啊!” 白玉天打趣道:“累吗!不累。抱一辈子都行。” 崔莺莺柔声道:“你是不累,我可累的紧!” 白玉天将崔莺莺放了下来,道:“净瞎说。那有抱人的不累,被抱的反而先累了的。” 崔莺莺低下小脸,害羞道:“那有未婚女子被陌生男子抱这么久的,羞都羞死人了!” 白玉天欢声道:“你都答应娶我做丈夫了,哪还是未婚的女儿家,分明是个温温可怜的娘子吗!” 莺莺转过身,小声道:“谁是你娘子,也不害臊。” 白玉天看着崔莺莺那清甜甜的背影儿,心儿一片和暖,不自觉地抱了上去,将脸儿凑在了一起。 崔莺莺就想挣脱,总感觉力气儿不够大,让白玉天抱了个越来越结实。 白玉天见崔莺莺手儿柔软,一点力气儿都没有,像极了两条春水,很是欢喜,道:“情爱这东西,害臊的是傻子。我可不学老蒋,明明喜欢着对方,却羞羞涩涩像个姑娘。” 莺莺听过,见前方路上一对夫妇带着三个孩子,极为羡慕,不小心问了出来:“那你想学谁啊?” 白玉天笑答道:“堂上二老是活佛,何须灵山朝世尊。就学我爹爹。” 莺莺打趣道:“你这么坏,你爹爹绝不是什么好人。” 白玉天欢欢一笑,道:“真让你说对了,我爹真就一个大坏蛋来着。一辈子不求名来不求利,求个娇妻滚床席。”在莺莺耳根亲了一下,欢笑道:“要不你做那好心人,让我也变成那种大坏蛋,跟你滚一辈子床席。” “你想的美!”崔莺莺咯咯一笑,挣脱白玉天的怀抱,迎着东来的和风,朝着前边小跑而去,步子轻盈,好像要跟美好的时光来个长跑,找寻到心里那个大坏蛋,一生落个心悦情怡。 白玉天看着莺莺那飘舞在清风中的柔美身段,魂销魄软,追了上去,一把牵上她的小手,一边跑着,一边笑着,一边说着:“你还没告诉我,愿不愿意做我那个好心人呢?” 莺莺微笑道:“年华易逝,你就不怕将来烦怨我。” 白玉天道:“怕什么。衰减的是容颜,增幅的是情意。” 莺莺一听,停下了脚步,想什么,忧伤道:“别人都是妹妹嫁哥哥,在我这里总不能姐姐嫁弟弟吧!别人会说你闲话的。” 白玉天一把住崔莺莺的小脸蛋,欢笑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何况你还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我会怕人家说闲话!” 崔莺莺心儿和暖,将脸转到一边,娇羞道:“那你怎么才来找我?” 白玉天道:“我师傅要我帮他清理门户,打不赢他就不让我出来。” 崔莺莺转过脸来,轻声问道:“那你现在打赢他了?” 白玉天嗤嗤一笑,道:“我给他下了药,刚开打,他就囔囔着上茅厕。” 崔莺莺嘻嘻一笑,道:“不理你了。跟师傅比武都作弊,不是个好人。”小跑而去。 白玉天跟了上去,兜着她的肩膀,走在一起,欢声道:“你一走就是四年,从没给我来个信,不是心儿有个焦急,怕出来晚了你被别人娶走了,我那敢出此下策。” 莺莺将小嘴翘了翘,低下头,小声问道:“那燕儿姑娘呢,你喜欢她吗?” 白玉天道:“那么好的姑娘,说不喜欢是假的。但更喜欢你。” 莺莺听过,很是不喜,推开白玉天的手臂,闷闷不乐起来。 白玉天道:“怎么哪?生气了。” 莺莺失声道:“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白玉天乐呵呵一笑,道:“女儿家就是心眼儿多,不请自愁!你俩一样的花样年华,你还比她美艳三分,娇羞一分不少,是个男人都愿意先选你做妻子。况且我找寻了你一年多,跟她认识才两三天,就算将来有个移情别恋,没个三五载也别想如愿。” 莺莺喜乐过来,轻声问道:“你真是出来找我的?” 白玉天小嘴一抿,欢言道:“哪个说不是!你当年一树梨花带雨,一个寻死觅活,将我的魂儿偷了去,我要是不找回我的魂儿,岂不跟死人无异!” 莺莺道:“那我要是不还给你呢?” 白玉天笑道:“不还好,让我没你活不成。” 莺莺喜声道:“那说好了,不还你了。” 白玉天道:“好!就让我天天想着你,念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莺莺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却没认出我。” 白玉天笑道:“那有,从你出声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平静了下来。” 莺莺问道:“一个声儿就让你平静了下来,又在哄我。” 白玉天欢言道:“你那声儿不一样,娇嫩的像朵鲜花,我心儿一听,就知道自个儿有希望成其好事了。” 莺莺轻声道:“若是声儿不像朵鲜花,你岂不很失望?” 白玉天道:“失望是绝对的,但不会伤心。” 莺莺随口问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拂了拂莺莺的嘴角,笑答道:“我找寻你,只为能让你的心儿有个好的归宿,你既已有了选择,我自当高兴儿才是。” 莺莺听过,不自觉地将白玉天手儿握紧了来,微笑道:“那你陪我去‘浮萍客栈’吃饭吧,我饿了。” 白玉天道:“吃饭可以,吃完饭能做点什么,你得告诉我先,免得到时不合你心意,又生我气。” 崔莺莺嫣嫣一笑,小跑开去,回头一笑,羞羞道:“那要看你乖不乖,愿不愿意跟着我了。” 白玉天飞奔上去,一把牵着她的小手,小跑在一起,道:“此身绝对乖,愿做跟屁虫,别想甩掉。” 莺莺欢笑道:“那你先唱首歌儿给我听,不是我就不好好待你。” “好。”白玉天一把蹲下,毫不吝啬地将莺莺背了起来,欢言道:“三世情缘三年等,今日一唱忘此歌。” “你好好唱吧,我帮你伴奏。”莺莺伏在白玉天的背上,闭上眼睛,柔软的小指头在白玉天的脸蛋上弹奏开来。 随着崔莺莺手指儿跳动,白玉天敞开心扉,放开歌喉,唱了起来。轻悠悠的歌声婉转清丽,变幻无序,好如一只穿梭于花草从中的蝴蝶飞来飞去: “月隐日出换春衣,坐等湖畔望卿回。酒债随身四处有,人生二十叹古稀。鱼跃绿波抛玉尺,莺鸣翠柳换新枝。共语风光随风转,西去夕阳带雨归。” ...... 歌声一遍接着一遍,好如春风戏春雨,风吹雨打总是情。 崔莺莺伏在白玉天的背上,听过,听过,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眼角边留下两滴清亮的水珠,随着歌声儿一起慢慢地被和暖的东风吹散了去,无声无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0章 银蛇 龙虎山庄向东延伸十来里,有一片乱石岗,花儿盛开,草儿茂盛,四围林木郁郁成荫,鸟儿欢鸣,蜂蝶乱飞,连几个坟堆都显得非富即贵、气派非凡。 一位老者腰挂一个大酒葫芦,由北向南信步而来。细细看去,稍长的脸蛋上灰白的长须随风飘动,眼睛炯炯有神,看清了蚂蚁在草丛里爬动,耳听八方,感觉到蚯蚓在土囊里呻吟。 他可能是走累了,见一坟地前有两块平整的大石头,欢欢喜喜地走了过去,坐了下来,喝上一两口美酒,喜看着花草摇曳,乐观着蜂蝶打闹,细品着鸟儿鸣唱,童心注满一脸。 长者将双腿放上石块,正打算躺下睡上一觉,灵敏的耳朵却好似感觉到东边的草丛里有动静。定眼一瞧,两只肥大的灰色野兔缩头缩脑、一蹦一跳而来,见青草湿嫩,细嚼慢咽在一起。 长者摸了摸肚皮,发现肚皮往里凹了去,心儿一个唆使,手儿不自觉地捡起两块小石头,朝着野兔扔了过去,只是想试试运气,未想过真能击中它们。 兔子听觉异常灵敏,听到风声急促,感知有危险,弹跳起来,想着逃离。谁知小石头飞的太快,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砸了个正着,瞬间让它们变成了两个倒霉蛋。 长者见之,双眼微合,双手合十,对着两只死去的兔子微微一个俯首,走过去捡了来,剐其皮毛,生上一堆篝火,来了个烧烤兔肉。随着火儿不停地加温,兔肉儿慢慢熟透,香气儿飘荡数里,连那坟堆上的野草都闻着儿高兴,东西摇摆不停。 好食物真是不能独享。长者刚撕下一个兔腿,正要咬上一口,西北边走来三人,正是张天昊一家三口。 三人走在乱石岗的路边,停了下来,只因萧若云发现张天昊的脚步有些迟缓,肩头的衣服湿了一小块,好似里边伤口往外渗透着血水。 张燕儿朝西边的天空瞧了一眼,温言道:“爹、妈,天色尚早,要不在这儿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张天昊见妻女一脸的关心,随了她俩的好意,就着路边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坐了下来。 萧若云放下包袱,帮着张天昊揭开衣服,见伤口处有血水渗出,轻声问道:“痛吗?” 张天昊浅浅一笑,道:“跟当年一剑斩七雄时相比,简直舒服极了。” 张燕儿听过,呵呵一笑,从打开的包袱里边掏出一小瓶金疮药递给母亲,又准备好一条干净的纱布在手,站在一旁。 萧若云轻轻地将张天昊肩头先前包扎的纱布揭了下来,将药粉敷到伤口上,接过女儿手中的纱布,小心翼翼地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帮张天昊整理好衣服,坐于一旁。 张燕儿收拾好包袱,坐到张天昊的身边,见父亲受伤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小声问道:“爹爹,二师伯的剑法有一半是你教的,今儿怎么反被他伤着了?” 张天昊微微笑了笑,回话道:“你这傻孩子,要想不受伤,就得接连不断地打下去,怎不能将你师公三父子都给打败吧!况且你爹爹还不一定是你师公的对手。” 萧若云生气道:“就算故意求败,也无须让他给刺伤啊!” 张天昊笑答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且都是行家好手来着,不破点皮肉,就算能轻易蒙混过关,人家也不会领情不是。” 张燕儿道:“爹爹,那祝融峰真是那伏击蒋伯伯的银丝黑袍人吗?” 张天昊答道:“应该不是。祝融峰与蒋大哥相识多年,算大半个朋友,生前多次交手,火云神掌的掌力阳刚至极,掌法也独一无二,蒋大哥不可能认不出来。” 张燕儿接着问道:“那二师伯的那个徒弟胡青,怎就一口咬定祝融峰是个那黑袍人?” 萧若云接话道:“你胡青师兄一向心直口快,或许是他见祝融峰对你师公无礼,情急之下胡乱说出了口也说不定。” 张燕儿笑了笑,道:“也是。我当时也想上前教训祝融峰那老头一顿,只恨没那个本事。” 张天昊温言道:“燕儿,你一个女儿家,相夫教子是第一要任,当学点温善贤淑,以后别理会这些破事儿了。” 张燕儿小嘴一撸,道:“爹爹,这哪是破事儿!那银丝黑袍人好生阴险,跟人对掌藏着毒针,涂的还是百丈青’之毒。要不将他找出来,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江湖侠客着他的道,遭他毒手。” 张天昊看了女儿一眼,觉得孺子不可教也,懒得多加理会,朝妻子萧若云说道:“若云,以后还是少跟龙虎山庄来往。” 萧若云小声回道:“龙虎山庄可是我师门,怎能说断就能断的。” 张天昊叹息一声,似有歉意地说道:“我跟秦浩明那伙恶人扯上了关系,他们应该躲着你都唯恐不及,以后还是少来往些吧。” 张燕儿一惊,失声道:“阿爹,那你以后岂不是很危险?” 萧若云见女儿一惊一乍,训斥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张燕儿道:“妈,正派人士视爹爹为敌人,丹阳子那一伙视爹爹为叛徒,爹爹两边都讨不了好,那有不危险的。” 那个长者听过三人的对话,将兔腿闻了闻,觉得好香,对着张天昊那儿喊话道:“你们在那里嘀咕什么,吵死了,害得我吃肉都失了胃口。” 张天昊一听,觉得声音有几分相熟,转过头,见着五丈外的坟地边升起着一股炊烟,带着妻女走了过去。 长者见三人到来,微笑道:“坐,这么肥大的两只兔子,我一个人那吃的完。” 张天昊见过长者的笑容,行礼问好道:“见过古槐前辈。”立马让妻女也行起礼来。 古槐微笑道:“坐下吧,垫垫肚子先,免得等会儿没力气招呼那些个厉鬼蛇神,丢了巫峡老人的颜面。”拿起一只兔子递给萧若云,拔下一个兔子腿递给张天昊,顺便递过酒葫芦。 张天昊也不客气,接过酒葫芦喝了两口,开始撕咬起兔腿来。 古槐见萧若云母女俩有些害羞,微笑道:“看着干吗,吃啊!” 萧若云听过,见丈夫吃的香,便也扯下两个兔腿,前腿给了女儿,自己吃着后腿。 四人刚将那两只兔子消灭干净,百丈之外林木晃动,闪出几条黑影,飞奔而来。 张天昊忙起身备战,对妻子道:“若云,你带女儿先走。” 萧若云起身,苦言道:“来都来了,还能走到那里去!” 还没等萧若云的话音消散,八条黑影在四人三丈开外打住了脚步。一条黑影上前两步,大声道:“张天昊,你不信守承诺,背叛白虎堂,受死吧!” 张天昊道:“你们失信在先,两次三番伤害我的妻女,还杀害了我的一个徒弟。对你们这些言而无信、乱杀无辜之人来说,信守承诺明显多余。” 黑影冷言道:“阴山二怪的事,当家的不知道,纯属他俩色迷心窍。” 张天昊道:“那你们追去酒楼找我妻女麻烦呢?” 另一条黑影走上两步,吆喝道:“跟他废话什么。”宝剑出鞘。 其他黑衣人一见,宝剑出鞘,围攻上来。 “若云,你们先走。”张天昊看了妻女一眼,拔出宝剑,朝着八条黑影冲杀过去,交战在了一起。 领头的黑影见萧若云母女俩要逃,吼上一句:“截住那母女,斩草除根。” 两条黑影移出战圈,纵跃过来,挡住萧若云母女俩前后去路。 萧若云见黑衣人身手矫健,倍感不敌,道:“燕燕,你先走。”回头看了一眼处在战圈中的丈夫,拔出宝剑,跟两条黑影缠斗起来。 张燕儿岂是怕死之辈,拔出宝剑,相帮起母亲来。勇气可嘉,技不如人,结果定是不尽人意。一招下来,宝剑被震飞,顺便被一脚踢中腹部,仰翻在地。 一心不可二用,萧若云见女儿被踢飞,一个分心,袖子被砍掉一截,腹部中脚,跟女儿躺倒在了一起。 黑影纵跃而起,腾空一剑向萧若云母女刺去,要直取其性命。 处在三丈外的张天昊见之,使上一招“中流击水”,再加一招“惊涛拍岸”,迅速击退六个黑衣人,转身一跃,相救妻女。 高手过招,岂能随意分心。 领头的黑衣人抓住机会,凌空两掌拍出,击中张天昊的后背。 张天昊摔倒在地,奋力起身,就想帮妻子挡住黑衣人的那凌空一剑,可相隔一两丈,那里来得及。 古槐见张天昊行动缓慢,来不及救下萧若云母女,只好一个快步晃了过去,双掌夹住黑影的宝剑,往右手边一拉,顺手一掌击打在黑影的胸前,黑影飞出一丈之外,口中血水直冒,扭动两下,昏死过去。 张天昊身后的黑衣人见张天昊步子紊乱,趁机背后一剑刺来。 古槐见张天昊由于关心妻女的安危而没有察觉,只好对着黑衣人凌空一掌击去。心想,张天昊就算中剑,也不至于来个透心凉。 黑衣人见古槐的掌风扑来,极为强劲,为求自保,往后跃出一丈,张天昊从鬼门关走了出来。 母女俩爬起身,向着张天昊奔了过去,一把将他搀扶住,看着张天昊嘴角边有着血丝,心疼不已,不自觉地挤出了几滴脆弱的眼泪。 赶上来援手领头黑衣人的两条黑影见古槐伤了他们一个同伴,已是敌人,也管不了古槐什么来头,就是两剑疾刺过去,直取古槐胸前左右。 古槐装着没看见,就在剑身快到胸前两寸处,快如闪电地提起双手,分别用拇指跟食指拿住两把宝剑的剑身,左右拉开,两掌送出,拍打上两条黑影的胸膛,掌力极为刚猛。 两条黑影胸前中掌,飘然飞出,好如两只受惊的大雁,随空降落,在地上随便扭动两下身子,半个爬起,跌了地上,了无生机。 领头的黑影见之,瞧向古槐,厉声道:“老匹夫,你多管闲事作甚?” 古槐听过声音,冷笑道:“鱼化龙,你也算成名已久的侠客了,现今竟然套上了黑布,就不怕辱没了点苍派百年来的清益。” 领头黑影一惊,见古槐认出了自己,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大声喝道:“古槐,这件事你是管定了?” 古槐答道:“说什么废话,管都管了,那还有什么不能管的。” “好,那就手上见真章吧。”鱼化龙冷笑一声,手一招,带着其他四条黑影提剑向古槐扑来。 古槐右手往腰间一探,一条银蛇从腰间闪出,迎了上去,跟五条黑蛇战在了一起。 天不苍苍,野不茫茫,风吹衣袖见银光,六条人影相缠斗,剑光道道人心寒。 古槐兴见五条黑影实力不弱,要是跟他们死缠难打,多有体力不济之时。为求速战速决,狠下心来,幻化成一条蟒蛇,游走于五条黑影之间,抓住机会,划出三道银光送给黑衣人。 三条黑影自恃人多,只攻不守,没来得及躲闪,一个脖子中剑,一个胸前中剑,一个跨下中剑,都是致命之伤,瞬间倒地,安静了下来,含羞而去。 “古槐,你不要嘚瑟,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鱼化龙右手臂被‘银蛇’划出了一道口子,心想,仅凭他跟剩下的一个同伴绝不是古槐的对手,连忙撤出战圈,留下一句话遁逃而去。 真是本事不行言语狠,吓唬他人自己先逃亡。 古槐听过,冷冷一笑,也不追赶。掏出一块手巾,将银蛇身上的血渍擦了擦,插入剑鞘。走向墓碑前,捡起地上的酒葫芦,拍了拍灰尘,走到张天昊的身前,将酒壶递给他。等张天昊喝了几口,要回酒壶,厉声道:“你小子,以后记住了,就是死,也不能向这些蛇蝎心肠的人低头。”说完话,提着酒壶,向着东南面走去。 张天昊目送着古槐的背影,温言道:“前辈,你这是去那里?” 古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夕阳,淡淡一笑,回话道:“听说江澄清的传人又冒了出来,搅得江湖不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将他一剑杀了,帮江澄清那老小子清理一下门户,也算还他一份人情。” 萧若云见古槐走远,将西天的太阳望了望,见天色已晚,同着女儿搀扶着张天昊,亦步亦趋地朝东南边走去,只为天黑前安顿好宿头。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1章 合聚 太阳西落,浮萍客栈大门口的迎客者迎来一对手牵着手的男女,赶忙打开笑容,上前招呼道:“老板娘,你们这是...?” 白玉天一把兜住崔莺莺的肩膀,喜声问道:“就凭这架势,于你的眼中,像什么?” 迎客者甜甜一笑,喜气道:“好一个佳偶天成!” 白玉天呵呵一笑,道:“眼力劲还不错,会说话。” 崔莺莺见白玉天心生七窍,臭美得很,连忙走进客栈,入得大堂,在最居中的那张桌子边坐了下来。 白玉天接踵而至,坐到莺莺的身边,对着莺莺那双春光明媚的眼睛就是一下亲了过去,获得莺莺半个娇羞、一个巴掌,好似春风拂柳,趣韵满枝,柔情可揪。 大堂伙计走了来,见崔莺莺跟白玉天打情骂俏没个场合,为之高兴,喜声问道:“老板娘,你们想吃点什么?” 崔莺莺朝白玉天媚眼大开,欢声道:“给你个面子,你点菜。” 白玉天向来好吃,菜品烂熟于胸,张口就来:“先来个凤求凰,烤鸭、烧鸡各一只;再来个如胶似漆,糯米春卷一碟;接着一个早生贵子,莲子炖排骨;最后来个偕老白头,白米饭两碗。剩下的吗,娘子点。”一把将莺莺搂入怀里,好似情意如蜜。 莺莺一个含羞,小声道:“要不添个红红火火,盼着青春永驻。” 白玉天含笑道:“好!烤羊排一打,百年青一盘。” 伙计见白玉天风雅风趣,欢乐无尽,欢笑道:“恭喜老板娘,贺喜老板!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借着春风飘了开去。 白玉天将莺莺的鼻尖轻轻一点,道:“听到了吧,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别忘了待我好。” 莺莺将“蜻蜓点水”还了回去,道:“夫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后记得做个小乖乖。” 白玉天给莺莺斟好一杯茶水,微笑道:“彼此话真心,永不言相负。绝对乖到不能再乖为止,乖到至死方休。” “好个彼此话真心,永不言相负。”一个老先生踏过门槛,跨步而来,正是古槐长者。 白玉天一听,起身,迎客,让座,道:“老先生好眼光。今儿可是个洞房花烛的良辰吉日?” 崔莺莺对着白玉天就是一掌拍在其衣袖上,小脸含羞侧转,道:“说话一丁点都不害臊。” 古槐长者坐了下来,微笑道:“只要心中装着诚意,天天吉日!瞧你俩这小眼神,一看就是私定终身的主,不害臊的好。” 白玉天给古槐倒好的茶水,喜气道:“老先生真是好人好语,今儿洞房花烛,我的心又壮实了不少。” 崔莺莺见眼前一老一少一个德行,将白玉天羞羞一眼,道:“谁要跟你洞房花烛了!” 古槐呵呵一笑,道:“洞房花烛好。蜂蝶采蜜,有益无害,果实累累。” 白玉天拂了拂莺莺的秀发,给莺莺的杯子斟满茶水,举杯,对着长者欢声道:“老先生,承你妙言妙语,为我俩喜结良缘,先干它一个。”跟老先生的杯子就是一个碰撞。 古槐长者举杯,一口尽饮,喜乐道:“那这顿饭算是喜酒了?” 白玉天笑答道:“能有老先生这般妙人做客,绝对是喜酒来着。”给两人的杯子加满茶水。 古槐笑容一脸,拱手有礼道:“那祝贺你俩喜结良缘,恩爱一生,百子千孙。” 白玉天牵起崔莺莺,一同举杯,敬向古槐。 古槐举杯,杯子碰撞,满嘴茶香。 莺莺羞羞地将茶水喝上一口,红晕一脸,羞自心来。 茶杯落桌,伙计端来酒菜,一一上桌。 白玉天提起酒壶,倒满三杯,端起酒杯,给崔莺莺的杯子一碰,欢笑道:“来,老先生,恭喜我俩,干杯!” 莺莺见白玉天喜气冲天,不好却了他的意,羞羞地端起酒杯,三人来了个杯起酒干,空杯渡情。 饭菜吃起,酒水品上,欢言笑语,情意融融,烛光闪烁,美好一片。 白玉天给莺莺舀了一小碗莲子汤,递了过去,见她的眼睛稳稳地盯着前方,苦味沾满一脸。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仙姑身穿白衣,头戴白色斗篷,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仙姑正要从白玉天身边走过,白玉天忙起身迎住,欢言道:“仙姑留步!” 仙姑打住脚步,随口问道:“何事?” 白玉天欢言道:“今日我与崔莺莺姑娘成百年之好,烦请仙姑做个见证,晚辈感激不尽!”微微一躬。 仙姑听过,脸色陡然一变,一掌朝白玉天劈来,直取白玉天胸膛,好似他抢走了她的宝贝。 白玉天一掌迎上,气运丹田,来了个消功化气。 仙姑甚感奇怪,自己的掌力拍在对方的手掌上,好如碰到一团棉花,既无伤害,也不反弹伤害。 正要发第二掌,坐在一旁的古槐连忙发话道:“董晓婉,两个孩子一般模样,多好的一对。好人好事的,你就算不赞同,也不能反对。坐下来吧,再不高兴,也喝杯水酒,祝贺一下。世俗婚姻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再来个门当户对,今儿这里,我看这三样都齐全。” 仙姑听过,对古槐那只下贱的手没做反抗,被拉着坐了下来。 白玉天见莺莺的眼神儿少了几丝苦味,提起酒壶,给四人的酒杯斟满酒,端起酒杯,携着莺莺,对仙姑跟古槐来了个满敬,欢欢喝下。 仙姑将白玉天细细地看了一眼,又将崔莺莺娇媚的眼神好好地打量了一番,极不情愿地端起酒杯,掀起脸前的纱布,将酒水喝了下去。还未等白玉天跟崔莺莺道谢,早已起身走了开去,在一丈外的一张桌子旁背对着白玉天他们坐了下来。 古槐长者见之,端起酒杯,跟崔莺莺的酒杯一碰,欢言道:“孩子,别管她,我们喝。” 莺莺听过,苦苦一笑,将酒水喝了下去。可能是喝急了,呛到了,轻轻咳嗽不止,白玉天不停地拍抚着她的脊背,就想她好受点。 坐在远处的仙姑听过莺莺的咳嗽声,好似有些心动,半半地转过身,看了一眼,又坐正了回去。 等莺莺缓转过来,白玉天瞧着莺莺那不是很好的脸色,心知她一定碰到了什么难处。本想问上一问,见她苦含着微笑,将话咽了回去。拿起瓷根,喂着她喝下莲子汤,只愿这寓意美好的汤水能消除她心头那几缕忧愁。 古槐见崔莺莺笑脸苦涩,白玉天浪漫尽失,很是不乐意,打开笑容,欢言道:“我们快吃快喝,吃好喝足后,我代你们双方父母做一回主,把天地拜了,入住洞房,点上花烛,成其一生好事。” 此言一出,仙姑转过身来,冷言道:“你敢!” 古槐大声回道:“我有什么不敢的,难道我会怕你不成。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动你。就算崔永月站在这里,我也照样一掌将他震飞,在我面前棒打鸳鸯,就是不行。” “你!”仙姑深知打不过古槐长者,只好转过身去。 古槐接着道:“你什么你,论武功,你只能欺负这个小姑娘;论辈分,我不比你小。两样你都不行,好好吃你的饭菜,别打扰他俩的好事,要是敢说个不字,你今生都别想回西北了。” 仙姑气恼,动武不行,有口难言,心有不甘地向店小二点起了吃的。 古槐见仙姑不再言语,也将欢笑打开,对着崔莺莺欢言道:“没事了,该吃吃,该喝喝,把好事进行到底。”带着两个孩子乐呵呵地吃喝起来。 崔莺莺将仙姑瞄了一眼,在白玉天的陪伴下,将饭菜吃了起来,小喝了两杯美酒,娇媚从眉毛间消退了不少。 白玉天也不想问其原由,陪着崔莺莺吃好饭,陪着古槐喝好酒,走进了崔莺莺的闺房。 崔莺莺将自己好好地漱洗了一番,跟往昔的闲情假意来了个恩断义绝。回到房中,见白玉天早已漱洗好,坐等在床头,将笑容开成小花,毕竟新婚夜,没有不高兴的事儿。 白玉天迎了上去,拴上房门,将崔莺莺抱上床沿,帮她检查过伤口,敷上金疮药消灵散,好好包扎一番,暖入了怀中,情意无限。 两人身如干柴,心如烈火,身心交合,烈焰熊熊。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2章 离散 夜静三更,鸟倦树困,昆虫呦呦,蛙声一片。 崔莺莺依偎在白玉天的身边,心底忐忑不安,左右无眠。借着闪烁的烛光,时不时侧脸将白玉天打量一番,就盼着他快点醒来,跟她说说话,顺便将她的芳华欣赏一番,多留给下些美好的记忆。 可随着时光的一点一滴地流失,白玉天就是没有醒来,没听到她心里的召唤。或许是他真的累了,睡眠对他来说太过珍贵;或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娘子最可靠,什么事都会提前告知他,就算没提前告诉他,也会及时通知他;或许他不相信世间会有什么难言之隐,还需要自己主动去询问、或猜摸;或许...... 房子外边,几个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缓缓而来,在窗户边打住。 莺莺不自觉地放眼瞧去,见到一条不是很清晰的身影被月光一照,映照在窗纸上,轻微地将窗台敲了两下。 听过敲击声,莺莺轻轻地从白玉天的身边爬起身来,将一丝不挂的身子套上一件件衣服,看着枕头上白玉天那张蕴藏着幸福的脸蛋,内心深处有一股寒风吹起,冰凉冰凉,心儿无法承受那阵阵寒意,隐隐作痛。 用那满藏春韵的眼神将白玉天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等眼睛湿润以后,苦涩的嘴唇不自觉地在白玉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傻乎乎地笑了笑,帮他盖好被褥,偷偷地将身子移下床来。 走离床沿,握住那柄冰凉的宝剑,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包袱,轻轻地走回床沿边,恋恋不舍地将白玉天从额头到下巴端详了一番,早已湿润的眼珠子一个不听话,掉下了两颗白色珍珠,落地无声。 莺莺见自己要是再看下去,真有可能泣泪有声,那样就不好了。 果断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走向房门,小心翼翼地打开来,回头望了又望,将眼珠上的泪水全部掉落在地,拉上房门,跟在那仙姑董晓婉的身后,向着浮萍客栈西北边腾飞而去。 崔莺莺迎着从身边溜过去的冷风,恰如一只系着线的风筝,不管她怎么用力,就是扯不断那根用情丝制成的绳索。在月光的照耀下,那闪烁着光亮的眼珠被无边的泪水包裹着,浸泡着,不酸不楚,不疲不倦。 她好想睡了过去,跌落下来,不再苏醒,这样就能留下来。可她又不能不走,只因放不下那个生她养她的女人。她一直坚信,没有亲情在先,何来爱情在后。别人都有可能会抛弃她,唯独母亲不会,她是她的孩子。 崔莺莺跟随在母亲董晓婉的身后,跃过一道道墙,越过一条沟壑,飞过一座座山头,离浮萍客栈越来越远。在那滴泪水的下边,她好生盼望着能有一处让自己放心的圣地,那里有个朴素地道,有个说话算数,有个一诺千金......甚至还有一颗痴迷的心,和四年前一样,能跨越千山万水来找寻自己,永不会将自己弄丢,遗失。 世间那有这么美好的圣地,她不仅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只因圣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其实懂得这个道理。她坚信,自己都能勇敢地将他抛下,他又何尝不能很是勇敢地抛下自己。 在无尽的泪水中,崔莺莺将自己所拥有的智慧翻来覆去地运用了一遍,除了迷茫与失望,还有一颗既不愿相信自己也不愿相信他人的心,其他的一无所获。 ...... 白玉天一个翻身,发现身边少了什么,用手找了找,娘子没了。瞬间惊醒过来,慌忙起身,四下找寻。先往床底下一看,没有;跑去将衣柜打开,用眼一瞧,里面就几件漂亮的衣服,什么也没有。顿时两眼空空,忧心忡忡地将目光交给了房门,只见门闩开在一边,泪水这才挤了出来。 他开始不停地询问,是谁耗损了他四年的等待,是谁荒废了他一年的寻找,是谁偷走了他半生的依恋,是谁让他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是谁......到底为了什么?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却是无情,只要知道她好就行。 白玉天失望透白了,就是一种付出,也是一份陪伴。若天各一方,聚少离多,有跟没有差不了多少。” 白玉天听过古槐长者的言语,没什么感觉,找不出有值得感动的地方。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干,再倒了一杯,正准备喝上,小二端来了早餐。一看,一份糯米卷,一盘盐水鸡,两碟小菜,两碗羊肉汤,六个青菜包,就是没有他叫的那碗鸡汤面。极为不解,将伙计看了一眼,见他两眼清亮,不像没睡醒,和声问道:“是不是上错了,我就叫了一碗鸡汤面。” 伙计欢欢一笑,答道:“公子,小的哪会上错,老板娘昨晚帮你点的。” 白玉天一听,一个饿鬼钻进了他的肚子里,折腾不休,整得他好生难受。为了让那饿鬼绝望而死,对着伙计说道:“端走吧,我今日只想吃碗面条。” 伙计一愣,看向古槐长者,希望他能帮着说句好话。 古槐将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见他两眼没有迷茫之色,朝伙计说道:“都说人走茶凉,他有嘴,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叫。” 白玉天道:“端走吧,谁叫的谁吃。” 伙计朝白玉天苦笑道:“其实老板娘早吃过了,在这张桌子旁,整整吃了四个年头,一直等着你来找她。没想到的是,等来了你,也等来了她的母亲。” 白玉天哼笑一声,道:“端走吧,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 伙计苦苦一笑,端起早餐,朝古槐长者问道:“老先生,你想吃点什么?” 古槐道:“跟他一样,来碗鸡汤面。” “好,你们稍等。”伙计端着托盘走了开去。 等伙计走远,白玉天低声问道:“古老,我真的做对了吗?” 古槐笑答道:“有人将珍珠比作大海的眼泪,你说,大海有泪吗?” 白玉天用衣袖捂了捂眼睛,欢言道:“沧海无泪。” 古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就对了,万流归海,沧海无泪。”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3章 应邀 白玉天、古槐两人吃好早餐,离开浮萍客栈,出得小镇,向西而行,走了四五里山路,碰巧撞见了张天昊一家三口。 熟人相会,碍于情面,自是相互问好,寒暄几句。 张燕儿见白玉天身边没有崔莺莺,很是奇怪,朝古槐长者问道:“古爷爷,那崔莺莺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古槐道:“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怎的知道。问当事人吧。” 张燕儿朝白玉天问道:“白大哥,莺莺姐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 白玉天刚经历合离悲欢,自没那份闲心搭理张燕儿,跟张天昊招呼道:“张大侠,伤好点了没有?” “多谢白少侠挂心,好多了。”张天昊早已获知白玉天护送他妻女去龙虎山庄之事,心存感激,言语自是要客套些。 张燕儿正想问及白玉天与古槐两人要去那里,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在五人身前一声嘶鸣后停下,扬起灰尘无数,不是张燕儿闪避及时,差点被踩在了马蹄之下,甚是让人生厌。 马上之人跃下马背,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朝着白玉天胸前一扔,说道:“南方武林盟主张一帆盟主,邀请白玉天到龙虎山庄做客,望速去,别让我家盟主久等。” 张燕儿没见过这般无礼之人,气急道:“胡青师兄,你没看见我们吗?” 胡青朝张天昊夫妇看了一眼,冷言冷语道:“师公说了,跟丹阳子秦浩明搅合在一起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见要装作没看见。” 古槐听着话语就来气,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轻轻一挥,弹进胡青的嘴里,道:“回去告诉张一帆,叫他备好酒宴,午饭时分必到。” 胡青被古槐偷袭,门牙脱落,血水一口,宝剑出鞘,就要动武。 张天昊见胡青虽二十多岁,却像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实不想他掉了门牙还要遭一顿毒打,一个犀利的眼神甩了过去,厉声道:“不想死就滚!” 胡青深知张天昊的脾性,认人不动怒,动怒不认人,装着满腔的委屈与愤怒收剑入鞘,回到马背上,扬长而去。 古槐拿过白玉天手中的书信,打开一看,说道:“这个张一帆还真了不起,古稀之年还能聚合一群乌合之众,搞个盟主当当。要不给他一份颜面,去龙虎山庄吃顿酒,凑凑热闹,来个火上添柴,助长一下气焰。”顺手将书信交给张天昊。 张天昊接过书信看了看,温言道:“古老,张一帆拿崔莺莺姑娘说事,邀请白少侠前去赴宴,想必是为求立威。贸然前去,恐怕......” 古槐才不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打断张天昊的话来,道:“战书都来了,要是不去,还以为怕了他。必须的去。” 白玉天见古槐兴致勃勃,不好却了他的兴致,点头称是。 张天昊深知张一帆不好对付,劝慰道:“白少侠,张一帆既已知道你的底细,还敢下战书,定是已想好了对付你的法子。依我看,还是不去的好。” 古槐道:“张天昊,这孩子可是江澄清的徒弟,他张一帆就算再不可一世,谅他也不敢乱来。” 张天昊道:“古老,人心隔肚皮,谁人说的清楚。若他张一帆先蛊惑众豪杰把恶事做了,再来个道歉,江大侠怕是知道了此事也没地方找理去。” 萧若云见张天昊对她师傅张一帆言语不敬,很是不悦,但又不能生自己丈夫的气,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要不我跟你去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来,我师傅不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 古槐呵呵一笑,道:“张家媳妇,你还是没活明白。你师傅要是个通情理的人,最近两年怪事这么多,他早就出来管上一管了,何至于等到现在抢个假盟主来做。” 萧若云听过,极为生气,道:“古前辈,你当着我面说我师傅的坏话,是不是不太好啊?” 古槐回话道:“你这傻丫头,也不想想,那裕盛镖局的钱老头,鹭岛的曹公鹭,哪一个不是他张一帆八拜之交的兄弟,哪一个没跟他张一帆称兄道弟三四十年,对他俩的死,他过问过了吗?没有。再者,要是那两个老家伙不死,这南方武林的话事人,他张一帆别说做了,想都不敢想。” 古槐换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再者,你们前脚刚离开龙虎山庄,那鱼化龙后脚就跟了来,若是无人泄露你们的行踪,说给你自己听都不会相信。” 白玉天见萧若云对古槐的言语没什么好感,插话道:“前辈,张夫人女中豪杰,光明磊落的很,不知道那些人善于暗地里作恶,情理之中。” 萧若云听过,心里好受了点,想了想,也觉得事有蹊跷。按理说,他们昨天离开龙虎山庄走的路线,很少有人愿意走,白虎堂的人就算知道有那条路,也不应该那么快就追来。 古槐懒得理论,对白玉天说道:“你小子到底去是不去,说个准话。” 白玉天笑答道:“去,有什么不去的。” 张燕儿道:“要不我陪你去吧!” 白玉天轻轻一笑,道:“张燕燕姑娘,你要是觉得你在龙虎山庄比你父母更能说上话,那就去吧。” 张燕儿头儿一低,小嘴一翘,羞涩一脸。 白玉天握好桃木剑,向四人一个话别,向龙虎山庄寻去。 张天昊见白玉天走远,道:“古前辈,真就让他一个人去啊?” 古槐道:“身为纯阳门传人,若连一个龙虎山庄都搞不定,日后还谈什么为江湖主持正义,还谈什么造福武林,蒋道功留给龙威镖局的那块招牌定是守不住的。” 张天昊道:“可......” 古槐道:“可什么可,到浮萍客栈坐着去,要是晚饭还没回来,明天帮他去收尸,顺便将龙虎山庄一把火烧了,免得再让他害人。”转过身,朝浮萍客栈的方向走去。 张天昊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带着妻女跟在古槐的身后,心里期盼着江澄清的名声还能和二十年前一样好用,江湖武林人士无不礼敬三分。 话说白玉天出得滩平小镇,一路往西北方向前行。跨过一条小河,走过几片村庄,穿过几个山坳口,翻过几座小山,进入一片松树林中。 见林中松树古朴苍劲,厚实大方,像极了一个个淳朴的长者,很是喜欢。一个高兴,停了下来,歇上一歇。喝过几口溪水,正待前行,从北边的一个岔路口走来了一位少年。 白玉天一眼瞧去,打上笑容,喊话道:“卓一飞,你小子的伤好了没有?” 卓一飞听过声音,朝白玉天看了一眼,两个纵步飞跃而来,高兴地问道:“你这是要去那里?” 白玉天笑答道:“张一帆当选为话事人,为求立威,邀我去做客。” 卓一飞一听有架可打,欢喜道:“昨天被那丹阳子偷袭,胸脯还闷得慌,要是今天能找回点面子,这心头的伤绝对好的快。” 白玉天微微摇头道:“你小子,就知道较量比武,扬名立万。” 卓一飞道:“我没你小子命好,报个师门就能万事大吉,没人不给面子。” 白玉天淡淡一笑道:“事情了结后,请我喝口好酒,能同意就去。” 卓一飞道:“看把你馋的,只要有命回来,好酒好肉,不在话下。” 白玉天道:“那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朝龙虎山庄寻去。 山道寂静,鸟兽无声,白玉天为求个响动,朝卓一飞问问道:“卓一飞,胡燕青小姐的伤好了没有?” 卓一飞听过,立马生起气来,道:“就你小子使坏,害的人家都不愿意放过我了。一见到我,就要我到她胡家庄喝酒吃饭,待上些日子。你说我一个游侠,全靠一双脚四处游荡,哪能这么快成家立室。这不明摆着为难我吗!”连连摇头,很是难过。 白玉天淡笑道:“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能看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还为难你,我看是你为难你自己!你也不想想,你在江湖上拼来拼去,不就是想证明一下你卓家的家传武学是如何的了得。要是有了胡家庄那份女婿的殊荣加持,不出十年,你卓家的武学定能名声大噪,江南武林无人不知。” 卓一飞朝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欢声道:“你可别蒙我,我爹就教了我这套剑法,没教我那些花花肠子,经不起骗的。” 白玉天笑道:“你小子,你若抱得美人归,我最少也能喝杯喜酒不是!” 卓一飞甜甜一笑,道:“那行,打完这一架,找个媒人到胡家提亲去。免得胡家燕青一天到晚说我无情无义,不识好人心,天天难过着。我都开始觉得自己有罪似的。” 白玉天笑道:“这就对了,与人为善,与己为善。” 卓一飞道:“那快点走吧,别错过了午饭。”跨开大步往前走。 白玉天道:“要不我们来比拼一下脚力,看谁先到龙虎山庄。” 卓一飞纵跃而起,朝着前方飞奔而去,片刻间将不见踪影。 “卓一飞,没你这样不讲规矩的。等等我。” 白玉天摇了摇头,真气运入脚掌,行走于青草、树枝之上,朝着前边追赶而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4章 赴约 龙虎山庄的宴客厅里,上百来号人挤在一堂,有说有笑,互通款曲,趣语连珠,好不热闹。 张天龙被妙义法师一掌伤了心肺,经过一夜的运功调息,康复了个七七八八。攀谈间,虽偶尔有着一两个轻微的咳嗽声,好在众豪杰海量汪涵,渐渐习以为常,不伤大雅。 张一帆见两个儿子跟众豪杰们相处融洽,应付事情起来极为得体,跟宾客们几句客套话说过,心安理得地离开宴客厅,走向了他的静修之地——柳杏斋。 柳杏斋,坐落于庄园东北边的一个小山丘上,山下柳树成荫,山上杏花满院,景色怡人,润人心脾。三间瓦房坐北朝南,只要太阳没落山,房内房外都是阳光充盈。 张天龙为给父亲张一帆营造一个仙境,住的舒适,过的开心,很是用心地请来能工巧匠,在三间房子的四围载种了不少奇花异草、珍稀树木。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属那‘岁寒三友’,松树,竹子,梅花。松树寓意坚定、贞洁、长寿,最受张天龙的偏爱,因张一帆在他心中就像松树一般。 张一帆回到柳杏斋,观赏着身边的花花草草,听着虫鸣鸟唱,心情愉悦闲适。看什么都顺眼,听什么都顺耳,玩什么都顺心,就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几分香气。 忽闻春尽乐登山,只为偷得半日闲。 正当他要为了一朵开得最为鲜艳的杏花叫声好,借机修炼一下那激荡人心的密宗功法时,小山丘下传来一个声音,极不尽人意。 “爹,白玉天快到山门了,要去迎迎吗?” 张一帆听过,郁闷装满一腔,牢骚塞满一嘴。向柳杏斋那三间瓦房的窗台望了一望,朝着山下走去。 出得山门,见张天龙等在一旁,问道:“来了几人?” 张天龙回道:“潜伏在浮萍客栈附近的探子飞鸽来报,就他一人一剑出得浮萍客栈。” 张一帆同着张天龙下得小山丘,边走边说道:“凡事要小心为上,不可粗心大意。他竟敢勾连上白虎堂的崔莺莺,自不是什么心地坦荡之人。” 张天龙道:“爹,其中是不是有所误会。白玉天这次护送三妹回龙虎山庄,两次跟黑衣人交手,救下了不少人,还在擂台之上跟丹阳子大打出手,不像与白虎堂之间有着勾连。” 张一帆停了下来,眼睛一横,厉声道:“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大奸大恶之徒,越善于伪装。人前道貌盎然,好事做尽;人后心狠手辣,作恶多端。” 张天龙本想再说上两句,又怕父亲生气,只好回复道:“是,爹。” 两人进得庄园正殿,刚坐下来,一个庄丁进来禀报道:“禀报盟主、副盟主,白玉天已到山庄外,等着盟主传话接见。” 张一帆回话道:“去将他引到这里来。” “是,盟主。”庄丁出。 张天龙起得身来,道:“爹,我这就去请江湖朋友们过来。”向大门走去。 张一帆一把叫住,道:“去惊动那些蠢货做什么。有那群没头没脑的莽夫在,好事都会变成坏事。” 张天龙听过,甚觉张一帆言语有失。但张一帆是他父亲,不容理论,好听的就听着,不好听的就装着。走了回来,温言道:“爹爹想单独会他?” 张一帆道:“那是自然。他出自天门山纯阳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江澄清可不是善茬,杀人不眨眼,眨眼不杀人。” 张天龙有些疑惑,道:“爹,那江澄清二十来年没在江湖上露过面,说不定早死了。就算活着,以爹爹现在的武功,加上龙虎山庄日益见隆的江湖威望,已无需将他放在眼中。” 张一帆道:“龙儿,你记住了,江澄清虽朋友不多,但就武功而言,个个都是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若跟他结下了不可调和的冤仇,别说我们一个龙虎山庄,就是西北的碧落湖,怕也难是其敌手。轻易招惹不得。” “是,爹。” ...... 话说白玉天等在山庄外,见前去通报的庄丁走了来,对卓一飞轻言细语道:“你到庄园的东北角外等我,若他张一帆对我不怀好意,我自会从那里出庄。” 卓一飞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奸佞身后拿刀锥。记得当走就走,切莫过多驻留。”转身离开。 庄丁走近前来,很有礼貌地说道:“白少侠,张盟主有请。” 白玉天随着庄丁走入龙虎山庄,趟、拐、绕,来到一栋张扬着富贵之气的屋子前。庄丁引着白玉天在玉石阶前停下,上去通报道:“禀盟主,白玉天少侠到。” 张一帆听过,立马挂上笑脸,带着张天龙迎了出来。走下石阶,一个拱手,欢言道:“哎呀!白少侠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白玉天见张一帆热情非凡,连忙打开笑容,回礼道:“那里那里,盟主贵人多忙,实不敢当。” 张一帆微笑道:“白少侠,若不介意,请到后山叙话,那儿有我珍藏了几十年的佳酿,一品女儿红。” 白玉天听过,好生欢喜,没想到张一帆还是个酒中知己。笑答道:“这么好的酒,让它浪费在我的肚子里,甚为可惜,极不应该。” 张一帆笑道:“白少侠,你这话可说错了。昨日你一出手,就赶走了丹阳子那伙歹人,足已名满江湖。这酒,只有入得你的肠胃,才能真正体现它的价值。请!”在前边带着路。 白玉天话别张天龙,跟在张一帆身后,心情舒畅,朝着张一帆的秘境小居柳杏斋走去。 张一帆走在前头,步子不够轻盈,身形不够优美,黑亮的头发闪烁着几根银丝。让人一眼看过,像极了一句言语:“小白,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想着请你喝酒,你该深感荣幸,知足常乐。” 两人一前一后,跺着闲散的步子,左转转,右绕绕,半个兴致,几片言语,来到一院门前。 两颗硕大的青松站立两旁,笔直挺拔,肃然起敬,像极了岁月卫士。 白玉天入得院门,满山满地的杏花挂入眼前,数以千计的蜂蝶乱舞,嬉闹声一片又一片,景色融融,趣兴涟涟。 张一帆见白玉抚摸过一树腊梅枝,一脸陶醉,好生问道:“白少侠,这地儿怎么样,还够格把酒言欢吗?” 白玉天跟上张一帆的脚步,笑答道:“蜂蝶开道,银杏送香,景色满园,美酒千杯不醉。” 张一帆迈开两个大步子,走到柳杏斋的大门前,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礼遇着白玉天走了进去。 入得房内,白玉天还未来得及将屋内陈设打量一番,两张美丽的笑脸扑面而来,姿色生辉,趣乐成韵。 张一帆见白玉天受到惊吓,连忙介绍道:“白少侠,这是柳柳,这是杏杏。” 柳柳跟杏杏朝白玉天一个礼拜,娇声娇气地说道:“奴家见过白少侠!”言语散开,四只玉手轻抚过来,将白玉天当成古琴,弹拨得有声有色。 白玉天见仙女热情非凡,不好拒绝,被拉到左厢房坐了下来,几个芳香闻过,迎来一个金丝围边的大木盒,里边金光闪闪,黄金百两。 张一帆将木盒往桌上一放,一个甜人的笑容甩出,嘴角生辉,道:“白少侠,今日让你动步,无以为谢,略表寸心。” 白玉天笑答道:“那里那里,盟主召见,岂有不来的道理。” 柳柳一听,娇媚满怀,就是一个姿态优美,提起酒壶。从壶嘴流出来的酒水被阳光一照,瞬间幻化成一道浓缩过的彩虹,沁人心脾。 杏杏两眼星光璀璨,端起酒杯,温润的酒水滑落进她的口腔,粉嫩的桃红小嘴就朝白玉天凑了过去,来个美人当杯。 白玉天觉得杏杏那酒水颜色太厚、香味太浓,自己色谈意寡惯了,将头一偏,拒不受领。 柳柳一见,展开半支舞姿,从身边拿来一个金丝绣着的布袋,一把将木盘里的金光藏起来,放到白玉天的身边,脆语道:“酒水太轻,这袋子刚好,望白少侠随身携带。” 白玉天两手无力,没接住,站起身来,打开天门说亮话,道:“盟主,我白玉天命贱,无须你这般礼遇。你有什么事就直说,能力所及,无有不从。” 张一帆一听,欢言道:“白少侠,不知你听说没有,黄河一剑古槐不满黄河水混,怜爱长江水清,南下作妖,昨日在乱石岗竟杀害了六名江湖侠士。不知少侠觉得此事如何处理是好?” 白玉天笑答道:“武林之事,全由盟主做主。” 张一帆欢欢一笑,道:“昨晚经大伙儿商议,一致认为,当血债血偿,叫他古槐有命过长江,没命回黄河。” 白玉天深感为难,道:“盟主,我昨晚刚跟古槐前辈喝过结交酒,话尽友谊。若是一觉醒来就将情义抛之脑后,未免有损江湖道义,别人会说我闲话的。” 张一帆赔礼道:“恕我刚才失言,白少侠莫怪。” “盟主,我还有事,失陪。”白玉天拱手话别。 张一帆挽留道:“白少侠,已到饭点,吃了再走也不迟。” 白玉天道:“多谢盟主美意,可惜晚辈还有一本书未读完。” 张一帆笑道:“不知是本什么好书,用得着白少侠如此上心?” 白玉天轻轻一笑,道:“六经勤向窗前读,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凡夫俗子一个,对这些美好的事物自是乐在其中,难以自拔。” 张一帆一听,笑声满怀道:“白少侠志向高远,定能心想事成。” 白玉天手一拱,就向外头走去,张一帆相送在后。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5章 失防 白玉天出得屋子,正要往山下走去,道路两旁突然闪出六人,左手边三人,秦浩明,两个银丝黑袍人,右手边三人,赵玉恒,两个金丝黑袍人,快速合拢到一起,挡住下山去路。 白玉天不解,出得屋子,道:“师兄,这可是龙虎山庄,别乱来。” 赵玉恒上前两步,道:“白玉天,你三番五次跟白虎堂作对,意欲何为?” 白玉天笑答道:“什么叫跟白虎堂作对。我只知道你们碰到我,活该倒霉。” 赵玉恒身后四个蒙面侠一听,头顶上的黑布往上蓬了蓬,撸起袖子往前走。 一金丝黑袍人说道:“公子,与这等小子多说无益,拿下便是。” 张一帆一听,一把挡到白玉天身前,大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老不死的东西,这那有你说话的份。”一银丝黑袍人冲上前来,随手就是一掌劈向张一帆。 张一帆一向名声在外,受人敬仰多年,那受得了这般的嚣张跋扈。一掌迎了上来,誓要告诉黑袍人,谦逊恭谨,抱朴守拙,该是尔等应当追求的涉世之道。 高手过招,气场非凡。两人衣袖乱舞,身边杏花乱飞,蜂蝶纷纷逃命。跟那“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群鸟争相近,蜂蝶滚滚来”的生活意蕴完全相悖,若是官府知道,定会以一个“侠以武犯禁”的罪名加以严惩。 张一帆与银丝黑袍人交战四、五个回合,略占上风,奋力一掌将黑袍人击退。 银丝黑袍人落败,一金丝黑袍人一掌向张一帆击来,张一帆毫不示弱地迎上一掌。 两股掌力相交,两人各后退两步,手背青筋凸显,一时难以恢复如初。 张一帆胸口气闷,倍感不敌,喘着粗气道:“白少侠,你快走,我顶着。” 白玉天深受感动,见另一金丝黑袍人一掌朝张一帆击来,张一帆没来得及反应,连忙一掌接了上去,用上三分力道。 两掌相交,金丝黑袍人掌力强劲,将白玉天弹了回来。 秦浩明见状,趁玉天站立未稳,快如闪电地两掌击来,使尽全力。白玉天内运青龙取水,瞬息间蓄积七分内力,两掌迎上。四掌相交,好如阴阳磁铁,吸在一起,难舍难分。随着白玉天掌力加强,秦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显不敌。 赵玉恒连忙上前,一掌印上秦浩明后背,秦浩明顿时内力大增,跟白玉天的掌力撞在一起,难分伯仲。两个金丝黑袍人见此,上前一掌印在秦浩明的后背上,白玉天渐觉内力不济,额头出现了汗珠。 内力比拼到了如此地步,若不是双方同时撤掌,强行分开,不济的一方轻则重伤难愈,重则性命堪忧。张一帆深知其理,大喝一声:“白少侠,我来帮你。”快速一掌印在白玉天的背上。 白玉天顿时内力大增,一掌震开张一帆,同时也被秦浩明一掌震飞,向后飘出一丈站稳身子。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胸口好过了许多,朝张一帆道:“原来是你!” 张一帆将右手中指上的环针看了一眼,见针尖之上有着白玉天的鲜血,乐乐说道:“是又怎么样!你今日在劫难逃,带着这个秘密到地府诉苦去吧。” 原来,张一帆借帮忙之机,行暗害之事,其心可诛。 秦浩明见白玉天已伤及肺腑,全力一掌劈去,直取白玉天胸膛。 白玉天身受重伤,又中剧毒,内息紊乱,难以提气。只好一个闪身,避开秦浩明这一掌,虽丢了些面子,却也保住了性命。 张一帆见白玉天躲避秦浩明一掌时行动迟缓,中的百丈青之毒已然发作,且又背对着自己,机会难得,飘然一掌向白玉天偷袭过去。 七人同时进攻,白玉天再强,当不是其对手。张一帆想以一己之力挑战白玉天,可能有些自不量力。 白玉天见张一帆一掌击来,求之不得。假装不知,将内力倾注于脊背之上,一等张一帆的手掌送来,瞬间将其弹开,顺手将衣袖一拂,一股劲风吹向张一帆的面颊。 张一帆飞出一丈,一口鲜血喷出,就地大喊大叫起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秦浩明等人一惊,朝张一帆瞧去,只见张一帆两个眼珠上插着两根细小的银针,露在外头的只有针尾。 张一帆双眼俱瞎,心却不瞎,深知若白玉天今日走脱,不仅瞎眼之仇不能得报,那偷袭蒋道功一事也将知晓于武林,自己将是英明尽丧,死无葬身之地。 钱财如粪土,名义值千金。生怕秦浩明等人放过白玉天,仇恨拉满,一边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一边朝着白玉天连发数掌,要凭一己之力将白玉天毙于掌下。 赵玉恒本来忌讳白玉天的掌力,不敢贸然出手。可张一帆每一掌都落空,没伤到白玉天分毫,喊杀声又极其悲壮,受其感动,奋力一掌朝白玉天击来。 白玉天深知自己陷囹圄,要想获得生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一掌迎上,脚尖往后一蹬,借着赵玉恒的掌力飘出五丈,转身往东边奋力狂奔,潜逃而去。 张一帆偷袭得手,白玉天内力已受损,秦浩明见之,纵跃而起,紧追在后。心想,张一帆已偷袭得手,白玉天内力已受损,正是除此祸害的好时机。 白玉天飞下柳杏斋所在的山头,提运真气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被秦浩明追了上来,距离越拉越近。 秦浩明见白玉天已在自己掌力所及范围之内,凌空一掌向白玉天后背劈去。 白玉天感觉后边有股劲风袭来,将身子一侧,前边一棵不大不小的松树被那股劲风劈成两段。 秦浩明纵身一跃,挡住白玉天的去路,其他四个黑袍人追赶上来,对白玉天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白玉天见插翅难飞,打住脚步,朝秦浩明说道:“师兄,要是让师傅知道你联合外人杀我,你这一辈子再无安宁之日。” 秦浩明见白玉天说话时,口腔中血沫舞动,深知白玉天已是小命半条,再不是自己的对手,自信满满地回话道:“那你是想跟我单打独斗了?” 白玉天强打笑颜,道:“只要师兄愿给我这个机会,试一试又何妨。” 秦浩明道:“好!不知输赢怎么算?” 白玉天答道:“我输了,告知师嫂的隐居之地,让你去找她;我赢了,你自废武功,我告知师嫂的隐居之地,你去找她。” 秦浩明轻轻一笑,问道:“若是打成平手呢?” 白玉天答道:“要是打成平手,你放我走,你那天想通了,我告知你师嫂的隐居之地,你去找她。” 赵玉恒追了上来,插话道:“要是我们就不放你走呢!又当如何?” 白玉天笑答道:“师兄,你我系出同门,定不会让我死在他们手上的是吧?” 秦浩明回话道:“那是自然。但你也别忘了,你我系出同门,掌法一样,不借助外力,如何杀得了你。”随即转身,向赵玉恒说道:“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你们自己解决吧,我管不着。” 赵玉恒一听,心中底气十足,大声道:“上!” 四个黑袍人接到命令,四掌齐飞,向着白玉天击打过去。 白玉天要的就是这一下,双掌运足内力,凌空劈打过去,一等黑袍人出掌还击,借力打力,往后弹出五丈,再一个纵步,跃出三丈开外,腾飞而去。 秦浩明一见上当,赶忙将内力倾注于脚掌,奋力追赶。 白玉天几个纵跃,越过两座小山,跨过龙虎山庄的围墙,几声呼喊,卓一飞现出身影。继而就地而坐,从怀中瓶子里倒出一颗绿色药丸,吃了下去,对着卓一飞浅浅一笑,道:“我中了百丈青之毒,且内伤过重,需要调息一下。” 卓一飞见白玉天嘴角边流着鲜血,已知大事不妙,小声问道:“多久?” 白玉天小声答道:“一盏茶的功夫为限。”轻闭双眼,自我调息起来。 “不就一盏茶的功夫吗,看我的。”卓一飞见秦浩明六人飞奔而来,自知不敌,勉强一笑,拔出宝剑,挡在前边,对着走上前来的秦浩明一个漠视,道:“丹阳子,没想到你今日竟然这般不要脸,六人围攻一人,传到江湖上,就不怕武林中人笑话。” 秦浩明冷言答道:“卓一飞,你爹都不是我的对手,不要自不量力,速速让开为是。” 卓一飞道:“丹阳子,你这就错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可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好,那我就成全你。”秦浩明话未说完,对着白玉天就是凌空一掌劈打过去,等着卓一飞用身体去抵挡。 卓一飞还真没让他秦浩明失望,一个跨步挡在白玉天的身前,结结实实受了一掌。 赵玉恒见之,好生敬佩,对着四个黑袍人道:“先灭了这小子。” 黑袍人拔出腰间宝剑,四剑疾飞,对着卓一飞猛扑过去。 卓一飞见四剑刺来,一招四面出击,四道剑影向外扩散,将黑袍人挡了回去。 黑袍人一招失守,岂能服气,调整策略,上下左右四道剑光射向卓一飞。 卓一飞见没法阻挡,一把提起白玉天往后纵跃一丈,躲过四道剑影。提起宝剑,一个纵跃,一招“四季花开”击向正前方的黑衣人。 黑衣人一个格挡,其他三人来了一招左右互搏,刺向卓一飞。 卓一飞收回剑招,退后三步,左右双肩被黑衣人的剑锋所伤,出现两道又窄又浅的口子。 秦浩明生怕白玉天恢复过来,对着开始落败的卓一飞就是凌空一掌。 卓一飞没有防备,被偷袭成功,跌出两丈外,胸腔一个气闷,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赵玉恒见秦浩明偷袭成功,一个纵步跨越过去,就是一掌击向白玉天胸口。 白玉天感觉有股劲风朝胸口袭来,右手一掌接住赵玉恒攻来的一掌,左手一掌拍向赵玉恒的胸口。 赵玉恒惊慌失措之余,没来得及出手格挡,被白玉天一掌振飞,摔落一丈,口中鲜血乱溢。 秦浩明一看,吓得胆战心惊,心中冰凉一片,以为白玉天恢复了过来。 白玉天站起身来,对着秦浩明道:“师兄,你再不帮他运功疗伤,过得片刻,恐怕神仙难救。” 秦浩明身为纯阳掌一门,深知纯阳掌掌力阴毒,不敢怠慢,纵跃到赵玉恒身后,盘膝而坐,帮他疗起伤来。 四个黑衣人见白玉天打伤了赵玉恒,身为手下,不可能袖手旁观。蜂拥而上,四把宝剑刺向白玉天,犹如电闪。 白玉天向后跃出两步,凌空四掌拍出。 黑衣人见掌风强劲,对白玉天的伤势把握不准,退了回来。 白玉天见之,纵跃到卓一飞身旁,一把扶起,向着山林深处奔去。 黑衣人反应过来,知道上当,正待要追,被秦浩明叫了回来。 白玉天见黑袍人没有追来,一个难以忍受,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原来他见卓一飞被打趴下,不得不强行停止调息,出手迎敌,以至真气逆行,伤上加伤。 卓一飞很是奇怪,也懒得琢磨,一把扶起白玉天,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6章 混战 “里边的人听着,速速将白玉天叫出来,不然杀将进去,鸡犬不留。” 张天昊一家三口听过这一声叫喊,倍觉莫名其妙,来到客栈门口,只见门外百十来号人立于张天虎身后,兵刃在手,寒光闪闪,气势威威。 张天虎见张天昊、古槐等人,没有白玉天,朝古槐破口大骂道:“古槐老匹夫,老老实实将白玉天交出来,要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古槐听过,心里极不是个滋味,大声说道:“张一帆这个孬种,竟然生出了这种废物点心,除了嗓门大,臭着一张嘴,什么都不会。” 黄天霸上前两步,厉声道:“古槐,你若想‘黄河一剑’变成‘黄河一鳖’,尽管嘴硬就是。” 张天昊怕古槐一个生气,将黄天霸一剑杀了,忙上前喊话道:“天虎,你寻错地方了,白少侠真不在这里。” 张天虎深知白玉天不在这里,只是受了他爹的命令,借机把古槐给废了,好让那个身受重伤、死不打活的白玉天少个帮手,送他上西天容易些。说道:“张天昊,这里没你什么事,不想死,就滚到一边去。” 萧若云见张天虎出口伤人,定是有事,问道:“师兄,白玉天少侠到底怎么哪?用得着你见人就伤。” 张天虎回道:“若云,那小子用银针暗算我爹,刺瞎了我爹的双眼。” 萧若云听过,悲从胸来,痛心疾首,好想将白玉天一刀杀了,用以报答师门的教养之恩。可回头一想,若不是白玉天曾出手相助,她母女俩早已不在人世,又拿什么去为师门报仇雪恨。内心顿时困惑不堪,实不知该倒向那一边,一时难以取舍。 张燕儿想起白玉天的好,觉得他不像那善于偷袭之人,朝张天虎喊话道:“二师伯,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白大哥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偷袭师公。” 高慧敏一听,大喊道:“大伙儿快来瞧啊!这个淫贱的女人,跟白玉天那小子就快活了几天,便将龙虎山庄的恩情抛诸脑后,忘了自己从哪里来的。” 张燕儿听过,泪水瞬间淌了出来,一把扑进萧若云的怀里。 高慧敏见之,哈哈大笑道:“小贱人,被我说中了吧!” 张天昊见高慧敏随意伤人还欣喜若狂,忍无可忍,拔出宝剑,闪身上前,一剑刺出,直取高慧敏的心脏部位。 高慧敏心狠嘴利,武功却是平平,无招可用,中招倒地,一命呜呼。 赵天佑大喊道:“张天昊杀人了,张天昊杀人了。兄弟们,上啊!” 张天虎要的就是这句话,正好师出有名将张天昊一起灭了,宝剑出鞘,大声喊道:“上!” 赵天佑第一个接令,四口钢针朝着萧若云击打过去,只因萧若云当年没有选他做老公,小瞧了他。 张天昊见之,宝剑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钢针朝赵天佑飞射回去。 赵天佑眼疾脚快,一个躲闪,后边瞬间哀叫声起,倒下两人。 其他豪杰见己方人多势众,正是以多欺寡的时候,一拥而上,朝着古槐、张天昊、萧若云、张燕儿四人猛扑过去。 古槐不想多伤无辜,朝张天昊说道:“你们先走,别跟这群疯狗一般见识。” 张天昊一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加害于人的恶人行径,正气凛然地回道:“古老前辈,不用走了,跟他们拼了。这群疯狗今日要是得了便宜,明日就会卖乖,日后还不知道猖狂到什么地步。” 古槐居住北方,对南方武林人士很少存有敬畏之心,既然张天昊都觉得这些宵小该杀,哪会客气。宝剑出鞘,朝着飞奔而来的赵天佑就是一剑,疾如闪电。 赵天佑是暗器高手,偷袭可以,正面迎敌不在行,一个闪避不及,中剑倒地,血如泉涌,流干为止。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身死魂消。 林富见古槐一剑夺走了赵天佑的性命,慌忙避开古槐,攻击张燕儿去了。只因他知道,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趋利避害,怕硬欺软,柿子专挑软的捏。 张天昊为救下女儿,跃到林富的背后,一招“锄强扶弱”使出,剑尖不偏不倚地刺中林富,后背刺入,胸前刺出。 齐左一见,心惊胆战,连忙退后,一个劲地怂恿后边的好汉往前冲,顺手在林富的胸前借了点鲜血,快速摸到自己的嘴角边,假装负了重伤。好一个亲人是用来依靠的,朋友是用来出卖的,唯有利益是自己的。 张天虎跟古槐斗得正酣,剑剑凶狠,招招要命。 古槐念及跟张一帆往日那点交情,觉得身为长辈,理应让着小辈些,一时心慈手软,招招处于被动,勉强打个平手。 张天昊见古槐招招忍让,张天虎却招招杀机,实在忍无可忍,对古槐喊道:“古前辈,那张一帆定是偷袭白玉天不成,反受其辱的,你用不着手下留情。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这都是一群疯狗来着,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以为你这个外乡人活该受人欺负。” 古槐一听,甚觉有理。心想,连白玉天那种阳光少年都敢偷袭张一帆,我都黄土埋到脖子上了,那还要什么虚名,就以大欺小吧!见张天虎一招“怒海狂涛”刺来,赶忙迎上一招“黄河咆哮”,将张天虎的宝剑震飞,再给上一脚踢中张天虎的腹部,将其踢飞一丈。好一个“一不做,二不休”。 张天虎瘫坐在地,勉强爬起又跌了回去,恶毒的眼神差点挤出水来。 古槐正为自己放倒了一只恶狼而高兴,就迎来黄天霸的一刀倾城,正要用一招“醉卧沙场”回敬给卢天豪,一个影子从他背后射来,正中他的腰间,身不由己地撞向黄天霸,被黄天霸一招“落井下石”’给挡了回来。前后受创,一个难以坚持,后退五步,单膝跪地,口中鲜血直冒,脸如菜色。 原来,秦浩明见古槐跟黄天霸交战正酣之际,趁其不意,从背后偷袭一掌,差点要了古槐的老命。 古槐屏住呼吸,强行站起,对着秦浩明就是一招“黄流万里”’疾刺过去,再接着一招“激浊扬清”,全是他的成名绝技。 秦浩明掌法精湛,剑术却是一窍不通,只觉古槐剑气逼人,势不可挡,一个快闪,跃到张天昊的背后,对着张天昊就是一掌。 张天昊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飞出一丈,性命堪忧。 古槐要去救张天昊,却被四个黑衣侠缠住,不得脱身。 四个黑衣侠见古槐运用剑法的右手有些颤抖,出剑的速度明显变慢,来了个齐心协力,四剑齐飞,攻向古槐的双手双脚。 古槐身负内伤,一个移动延缓,左手跟右脚中剑,败下阵来。 站在不远处的赵玉恒见之,好杀之心骤起,一声大吼:“杀了他!” 四位黑衣侠接令,对着跪倒在地的古槐就是四道寒光闪烁过去,直取古槐的咽喉、腹部、左右胸膛。 古槐见黑衣人剑招狠辣、干净利索、迅如电光,实难招架或躲避,不想再挣扎求生,闭上眼睛,等着慷慨赴死。 谁知没死成,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了去,躲过了那四道寒光。 古槐好生奇怪,睁眼一看,白玉天已站在了他的前头,身形有些颤抖。 四个黑袍人见是白玉天,怒从心起,四剑齐飞,照着白玉天的脑门、胸膛、小腹、下阴疾刺而去。就要让白玉天明白,赵玉恒那一掌不能白挨,他须得付出代价。 白玉天见四人来势凶猛,又不能不接招,干脆来个自寻死路,气运丹田,宝剑出鞘,一招“签收光阴”使出。 转瞬间,剑影乱飞,寒光无数,黑衣人的四把宝剑全部从中间齐断,来不及多想,往后纵跃,后退两丈有余。 白玉天见击退了黑袍人,暂时没了危险,劲儿一松,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旧伤新伤合到一处,将肺腑间的污血逼了出来,泼洒一地。 古槐吓得魂不附体,赶忙抢上前来,一把将他扶起,生怕他在众人面前威严全无,让那些觊觎他小命的人有信心前来行恶。 秦浩明见白玉天脸色苍白,像霜打过一般,就知道其中奥妙。气运丹田,双掌齐飞,对着白玉天猛击过来,就怕白玉天不死。 生死一条线,白玉天求生不求死,大喝一声,经脉逆行,真气倒运,在身体内运用青龙取水凝聚真气,双掌齐出,迎接住秦浩明的双掌。 四掌交合,秦浩明刚反应过来,知道错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一丈开外落地,体内血海翻涌,从口中喷涌而出,落地有声。 赵玉恒见之,赶忙飞了过去,一把扶住秦浩明,见他脸色极差,赶忙对着四个黑衣人喊道:“我们走。” 黑衣人接令,闪跃过去,挽住秦浩明的臂膀,跟上赵玉恒的脚步,朝着小镇的北边飞奔而去。 王新涵正要跟萧若云拼命,没想到张天昊半半回复了元气,从背后一剑,砍下了他的右臂。只因王新涵太过恶毒,想一剑戳穿萧若云的胸膛。 张天龙从地上爬了起来,见大势已去,赶忙带着那些还没有死透的残兵败将,向着龙虎山庄逃离而去。 白玉天见敌人全部远遁,心情好了来,一个放松,感觉好累好累,倒在古槐的怀里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卓一飞慢慢地从不远处走来,步子不稳,三两步就跌倒一下。 张天昊见六人里边,白玉天性命堪忧,卓一飞走路不稳,古槐内伤不轻,自己被打成半个废人,唯有妻子女儿伤势较轻,若是敌人再度来袭,试问能起到什么作用。对古槐说道:“古老,我们的赶紧离开。” 古槐朝场地看了一眼,见红色一片,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心有余悸,只好认同张天昊的提议,向店小二要了两辆马车,坐了上去,逃出小镇。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7章 渡船 古槐六人乘坐两辆马车出得小镇,一路北行,来到信江边上。 忽听得一段歌声夹杂在微微吹起的和风里,悠悠传来,让人爱不释耳。车马停步,人儿下车,迎着歌声朝江岸走去。 “凡水皆东流,此水独西走。数折入鄱湖,汇泽出湖口......” 白玉天伏在张天昊的背上,听着歌声,缓缓地苏醒过来。本想说句话,没想到肺腑间一个不顺畅,话未说出,吐出来一口黑血,一小半吐在了张天昊的手臂上。 张燕燕见之,连忙掏出手帕,走了过去,随着父亲的步子,帮白玉天擦着嘴唇。顺手帮张天昊的衣袖擦抹干净,开口问道:“白大哥,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卓一飞听过,觉得好笑,道:“你这丫头片子,黑血都烫出来了,那有不难受的,绝对难受的紧。” 张燕燕瞥了卓一飞一眼,道:“我又没问你,谁要你说话的。” 卓一飞做了个怪脸,道:“你要是问我,我就把你扔到江里去,问问那些王八喜不喜欢你这种傻姑子。” 张燕儿道:“你敢!等白大哥伤好了,让他打你屁股。” 卓一飞道:“打屁股有什么好怕的,要打也是先打你屁股。” 白玉天听过两人的对话,心里好受了许多,发出几个微弱的声音:“张大侠,我们这是去那里啊?” 萧若云见丈夫背着白玉天有些吃力,代为答话道:“卓一飞说,他想去娶了胡一秋大哥的闺女燕青,要我们去做个媒人,喝杯喜酒。顺便住上几天,吃吃刺鲃,让你们将养一下身子。”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朝前方看了一眼,见一条水流游走在青山碧水间,舒展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宛如一条白龙,好生养眼怡怀,不小心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睡了过去。 六人来到河畔,刚好有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正在河中不远处撒网捕鱼。 卓一飞见渔夫的歌声好听,喊话道:“大叔,你这船能出租吗?” 可能是卓一飞的内伤太重,话语不够清晰,渔夫回话道:“你说什么?” 萧若云大声喊道:“大哥,我们想租下你这条船,去余水旁的胡家庄。” 渔夫一听,收起渔网,撑着船往岸边靠了来。 船儿刚靠上岸,渔夫正好见到不远处一队人马飞奔而来,浩浩荡荡三四十人,领头的像是龙虎山庄的大庄主张天龙。连忙一杆插到河底,用力一撑,船儿离岸而去。 张燕燕正欲上的船去,一脚踏空,落入水中。 古槐好生疑惑,回头一望,见到一队人马飞奔而来。连忙忍住伤痛,一个纵跳跃上渔船,拔出宝剑,架在渔夫的脖子上,大声说道:“你要么载我们过河,要么陪着我们一起死。”言粗话糙,说的比做的还要逼真。 渔夫将那闪闪发亮的宝剑瞧了瞧,信以为真,赶忙将船靠上岸,道:“你们快点,要是被龙虎山庄的人抓住了,我一家就没得活了。” 张天昊一听,一个跨步,跃上船。张燕燕早已从水里爬了上来,湿漉漉一身,同着母亲跨步上船。卓一飞见大家都安全上船,叫船夫开船,一个纵步跃了上去。渔夫赶忙几个竹竿撑到底,船儿离开河岸,冲向对岸。 张天龙纵马来到河边,渔船刚好靠上了对面的河岸。 古槐将河流上下望了望,没发现一条船,一个急中生智,将渔夫提下船。 张天龙见没法过河,对着河对面喊话道:“白玉天,你为何要偷袭我爹爹,刺瞎他一双眼睛?” 萧若云听过,对着白玉天问道:“白少侠,你为何要偷袭我师傅?” 白玉天微微地睁开眼帘,缓缓说道:“张一帆串通丹阳子那伙人来害我,借帮忙之机,行背后偷袭之事。刺瞎他一双眼睛,只为了给蒋总镖头报仇。” 萧若云怎会相信,道:“白少侠,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讲。” 古槐有气没力地说道:“张家媳妇,你怎这般糊涂,纯阳掌本就是你师傅那三寸阴脉的克星,他要是不偷袭这孩子,这孩子有必要偷袭他吗。” 张天昊插话道:“若云,蒋大哥若健在,以他龙威镖局的江湖地位,这南方武林的话事人,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张一帆来做。” 萧若云听过,朝对岸的张天龙喊话道:“大师兄,你回去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师傅串通丹阳子他们围杀白少侠在先,再行偷袭在后。” 张天龙大声喊道:“若云,你怎么也相信他们的鬼话。难道我爹在你那里,还不如一个外人可信。” 萧若云道:“大师哥,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偏信师父他老人家的片面之词。人心隔肚皮,除了你自己,谁都有可能说假话骗你。” 张天龙听过,觉得师妹萧若云的话不无道理。心想,昨天晚饭时,众豪杰还说起,白玉天的武功深不可测,连丹阳子都被他追着打。我龙虎山庄跟他没什么新仇旧怨,没理由无缘无故地袭击父亲,里面真可能存在着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喊话道:“若云,若真是白玉天恶意偷袭我爹,希望你别忘了龙虎山庄对你的教养之恩。” 萧若云回话道:“大师哥,你放心,要真是白少侠恶意偷袭师傅,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师门讨回公道。” 张天龙喊话道:“师妹,有你这句话,我姑且相信此事另有隐情,这就回去查个清楚。”立马掉转马头,朝来路飞奔而去,干净利索,绝无拖泥带水的迹象。 古槐见张天龙等人跑远,将手从渔夫的脖子上松开,赔礼道:“船家,刚才事出偶然,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渔夫回话道:“没事,说清楚了就好,谁没有个难处之时。” 萧若云问道:“渔夫大哥,你送我们去胡家庄怎么样?我给你双倍的跑路费。” 渔夫见萧若云刚才称呼张天龙为大师兄,感觉惹不起,多少得给些面子,好声答道:“你们既然这么讲理,我就送你们一程。双倍的路费就免了,只要你们不随意在路上加害我就行。” 卓一飞大笑道:“船家,我们都是闯荡江湖的英雄好汉来着,最讲究信义二字。你送我们去了胡家庄,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会加害于你。” 渔夫笑答道:“那你们上船吧,这就出发,天黑前,还能赶到河边的小镇,买些吃的。” 张天昊背上白玉天,上的船去,其他四人跟上渔夫的脚步。 等六人坐好,渔夫摆开架势,将船划到河水中央,顺流而下,极为轻快。 萧若云见白玉天被张天昊扶着坐了起来,靠在了一边,轻声问道:“白少侠,我师傅真是偷袭蒋大哥的那个黑衣人?” 白玉天略睁双眼,小声答道:“他背后偷袭我,用的就是百丈青之毒。” 萧若云很是疑惑,道:“可我从未见过师父用过毒的啊?” 古槐道:“张家媳妇,这百丈青是武林中最见不得光的毒,要不是有十成把握,你师傅怎敢轻易使用。况且他不是要害人性命时,也不会使用,怎么可能让你见到。” 张天昊见妻子难以相信,宽解道:“若云,韶关清风寨寨主徐桂寿,裕盛镖局的钱郝仁,鹭岛的曹公鹭,那可都是一等一的武林前辈,声望跟武功都是无可挑剔。无声无息的被人灭了门,定是背后被人偷袭,遭人暗算。” 古槐叹息道:“他们三位,单就武功造诣而言,以至炉火纯青。若不是最亲近的人暗算偷袭,就凭丹阳子那伙人,光明正大的交手,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 萧若云听过,泪水泼了出来,白净净的脸蛋尽是苦痛之色。她那里想到,她一直话为榜样的人,竟是道貌盎然的伪君子,连真小人都比他活的磊落光明。 船夫听过几人的对话,感慨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最是信得过的人,最有可能是要你命的人。这世道,有的就是人心不古,到那里说理去。” 白玉天将萧若云看了一眼,见她泪水横流,安慰道:“萧夫人,张一帆这种伪君子,不值得你再为他流眼泪。他已被我刺瞎了双目,若不让人抬着或牵着走,想害人都没了机会。” 萧若云不仅从此失去了师父,也失去龙虎山庄那个养大她的家,岂是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语所能宽慰得过来的。泪水照样流着,只是没有了先前那般伤心。 船家见六人个个有伤在身,像极了霜打的茄子,将歌喉打开,唱了起来: 凡水皆东流,此水独西走。 数折入鄱湖,汇泽出湖口。 ...... 无信民不立,有信交可久。 ...... 因势而利导,不至虞掣肘。 ...... 六人听着船夫的小曲,看着那宽阔的江面,吹着那清凉的江风,让阳光洒满一身,心儿渐渐和暖,痛痛快快地吸收着天地灵气,疗养着伤口。 河水蓝如玉,船儿荡悠悠,情儿鸣啾啾!船儿一路向西而行,直扑江渚一沙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8章 招亲 越之西界,所谓干越,越之余也。 余干县东,余水西岸有一大庄园,唤名胡家庄。 庄主胡一秋,从小就有一个梦想,成为一个四海为家、情深义重、遍地撒种......额,不!是成为一个畅行江湖、情深义重、遍地知己的侠客。走到那里都有人遥相呼应,吃上两斤熟牛肉,喝上一壶上等女儿红。 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有些打脸。 胡一秋见自己,文不能进士及第,武不愿驰骋疆场,只好痛下心来,沿着那条江湖路前行。偷鸡摸狗,烧杀抢劫,揭坟盗墓,甚至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视生命如同草芥。简单粗暴,快意恩仇,无恶不作,无礼至极,道德沦丧,形如叛逆。 读书人以“儒以文乱法”为耻,江湖人以“侠以武犯禁”为荣。 胡一秋认准路线,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十几年风雨无阻,一如既往。终致走投无路、垂死挣扎之时,在一高僧明智上人的规劝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重归正途。 从那里来,回那里去,叶落好归根。 胡一秋受其点化,回到余干,盖起一座庄园,弘扬江湖正义,摇身一变,成为了江湖朋友口中的胡大侠。 从此借用“胡大侠”一名,大胆经营,势力之大,面子之广,朋友之多,江湖中人,一时难有与之匹敌。 这不,女儿怀春,一纸书信发往各地,前来求亲者趋之若鹜,数不胜数。 胡一秋迎接过各地前来的求亲者,心中犯难,不知该将女儿许配给那家后生。 还好管家胡海主意多多,一个建议,对求亲者的年龄、长相、文采、家世、人品等审定过后,增设擂台,以武功定胜负,甄选佳婿。 世家子弟,大多相貌堂堂,却花海圣手;腰缠万贯,却挥金如土;四肢发达,却绵软无力;肥头大耳,却经纶不修;人品端方,却仁德缺失;来自武学世家,却对擂台比武敬畏不已。 胡一秋江湖行走几十年,深知名利二字来之不易,全靠打打杀杀。而打打杀杀背后,能够依赖的除了阴谋诡计,就是自身那精湛的武艺。 为了自家女儿的幸福,还有自家威望能有个长治久安,入围者必须擂台上见个真章。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才俊聚集一堂,比拼过家世、长相、人品、文采后,被带到高高的擂台前。 大多数人虽见到高高的擂台两腿发软,但胡燕青小姐的美貌在前,胡一秋于南方武林的威望在后,硬是拿出前所未有之勇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胡海见面试者站于擂台之前,激情满怀,很是高兴。让自己的儿子胡青云第一个走上擂台,好来个抛砖引玉,拉开比武招亲的序幕。 胡青云站在擂台中央,对着台下的青年才俊将手一拱,畅言道:“兄弟胡青云不才,愿请赐教!” 浮梁瓷都四贤见无人有勇气上台赐教,很是高兴地走上前去,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青花瓷传承者,外号‘白如玉’,纵步一跃,来到胡青云的跟前,将手一拱,口中唱过“莫笑挖山双手粗”,对着胡青云就是一套拳脚相加,杀气腾飞。 胡青云只不过一个抛砖引玉者,哪敢反击,三两下就被白如玉放倒在地,勉强爬起,落败下台。 玲珑瓷传承者,外号‘明如镜’,纵身一跃,立于舞台中央,口中唱过“工成土器动王都”,对着白如玉双手一拱,道:“请!” 白如玉腾空跃起,一掌直取‘明如镜’的脑门。 明如镜一个闪身,双拳齐出,击中白如玉的跨下。 白如玉应声倒地,差一点就“欢娱”不保,落败下台。 粉彩瓷传承者‘薄如纸’见好朋友白如玉落败,恨意难平,纵深一跃,上的舞台。口中念过“历朝海外有人到”,拱手礼也懒得用,飞身一脚,踢向‘明如镜’的胸前。 明如镜不以为然,双掌齐出,硬接这一脚。谁知力道不够,被踢出五步开外,一个没站好,掉落擂台,落败。 高岭崎岖为坦途。色釉瓷传承者‘声如磬’见好友‘明如镜’落败,跃上擂台,对着‘薄如纸’大喝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薄如纸’冷笑道:“文化对武功,本就弱势,何须文质彬彬。” ‘声如磬’听过,血海翻涌,宝剑出鞘,对着‘薄如纸’就是一招针捅纱窗,一捅就破。 ‘薄如纸’手无兵器,难以招架,为求保住身体不受伤害,跳下擂台,自动认输。 瓷都四贤一个比试,‘声如磬’独占鳌头,站立于擂台之上,豪气满怀。 台下观众不愿买账,其中乐天镖局的大公子乐天知轻轻跃上擂台,对着‘声如磬’冷笑道:“你一个工匠之子,何故要走这是非之路,还不给我滚下去。” ‘声如磬’书读圣贤,仁义包天,哪听得进这等粗浅言语。 一个激动,什么礼数都免了,拔剑就刺,不分东南西北。 都说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声如磬’为了美色,什么都可以抛诸脑后,今天他就要来个‘爱美色胜过爱性命’。 乐天知正是用剑好手,见‘声如磬’剑法凌乱,正是自己的下酒菜,挑了两个空当,稍加还击。 三两下交手,‘声如磬’深感不敌,没让乐天知大打出手,就自动败下阵来,落败。 乐天知轻易获胜,觉得没发挥自己真正的势力,有些过意不去。正想显摆一下,不料自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 有人看不惯乐天知那一身傲气,跃上擂台,握紧祖传宝剑,神韵加持,一派大家风范。 乐天知见来者五官端正,弱不禁风,冷冷一笑,大气道:“乐某从不与无名之辈交手,报上名来。” 青年男子对乐天知不屑一顾,嗤嗤一笑后,冷言冷语道:“秋浦九华山少主,黄承运是也。” 九华山武学闻名遐迩,深不可测,黄庭道人更是了得,闻名江湖数十载,只跟‘剑魔’比武输过一招半式,从无败绩。 乐天知听过黄承运言语,心中寒意顿生,冷不防一剑刺出,就想来个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很是不巧,黄承运也是个偷袭高手,假装不知,等乐天知的剑锋快刺到身前,疾速一躲,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剑还之过去,直取乐天知的命根子部位。 乐天知正为自己偷袭得手而高兴,意外出现,猝不及防,为求自保,只好丢掉手中长剑,全力后撤,落败。 黄承运见乐天知丢剑认输,为显摆自己乃是有教养的一族,很有派头地将乐天知礼让下台,威风凛凛地站立于擂台中央,等着“不自量力”前来赐教。 胡海见黄承运出身名门,长相俊美,武艺不凡,很是喜欢,对着台下喊话道:“要是没有挑战者,九华山少主黄承运,就是胡家庄择婿的最佳人选。” 言语一散,台下一片惊慌,交头接耳不断,就是难有愿意上台一试者。 黄承运见台下不妨多让,很是感谢,拱手道:“黄某不才,多谢台下朋友承让。” 胡海往台下打量一番,见无人愿意上台,赶忙让人拿来大红花,就要给黄承运戴上。 “慢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气韵闲适,内劲十足。 黄承运侧脸一望,只见声音后边,一袭白袍从荷塘对岸踏浪而来,三两下纵跃,飘飘然地降落在擂台之上。 胡海正眼一瞧,只见年轻人一袭白色锦袍,秀发飘逸,黑眉晶目,玉鼻直挂,方口轻闭,白净的肌肤透着光亮,来者正是赵玉恒。 赵玉恒将黄承运轻描淡写一番,手折纸扇,轻轻一摇,侧目道:“公子何必如此性急,这么好的一朵大红花,不是谁人都有资格佩戴的。” 黄承运见赵玉恒外表不逊于自己,举止却比自己更大方,心里不免有些见生,道:“不知公子年华几何?二十、三十,还是四十?” 赵玉恒笑答道:“风华绝代,二十有四。” 黄承运笑道:“我乃九华山少主,不知公子何方神圣?” 赵玉恒冷笑道:“擂台之上,全凭武艺,只认拳脚,何来出身一说。” 黄承运见赵玉恒言语冷淡,自感多说无趣,宝剑出鞘,道:“公子用何兵器?” 赵玉恒纸扇一摇,冷言道:“跟粗鄙之人过招,纸扇一把;跟君子过招,宝剑一把;跟好友兄弟过招,拳脚一对。你既不是君子,又不是兄弟好友,自是纸扇一把了。” 黄承运听之,极为满意,一剑刺出,花开五朵,朵朵白莲。 赵玉恒轻轻一跃,后退两步,撇过剑锋,纸扇收拢,点向黄承运右臂腋下,直取极泉穴。黄承运回剑格挡,再将剑锋一转,剑尖上挑,直取赵玉恒的咽喉。赵玉恒一个侧身,用纸扇对着黄承运的剑身一拨,凌空一掌拍出,直取其胸腔。黄承运见掌风袭来,侧身躲过。赵玉恒手指快如闪电,直取黄承运的膻中穴。黄承运目光如炬,可惜来不及躲闪,膻中穴被点中,身子一颤,胸腔麻木,气血闭塞。赵玉恒乘胜追击,呼然就是一掌,黄承运连人带剑,跌下擂台,落败。 台下青年才俊四五十,见赵玉恒身手如此凌厉,自问不是其对手。 一个惊叹,两个拜服,唉声叹气一片,连连摇头,好想来个不欢而散。 胡海见赵玉恒获胜,上前有礼道:“敢问公子来自那里?” 赵玉恒回礼道:“天水一阁。” 一个世家子欢言道:“好名字!塞上有江南,天水装一湖。” 两个穿着鲜丽的佳女子在不远处的阁楼里偷偷观战,见过赵玉恒那矫捷的身手与俊朗的外表,两眼一个忧虑,下得阁楼,不安的步子落满一地。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29章 雨裁 江水澄清,船儿速行,与日月为伴,与白鹭为伍,七人一船,西行一路。好吃好喝,心安静养,转转数日,重伤变轻伤,轻伤了无踪。 “张夫人,胡家庄到了。”渔夫停下竹竿,欢声道。 卓一飞从睡梦中醒来,睁眼一看,心血来潮,一个跃起,大喊一声:“到了,我要娶亲了!” 白玉天起得身来,在卓一飞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欢言道:“这就对了!若是胡家燕青听到你这喊声,一定会躲进你的怀里,三天三夜都合不上眼。” 张燕儿笑道:“白大哥,你说错了,应该是三十年都舍不得出来。” 卓一飞转头一笑,道:“三十年太少,三生三世都舍不得出来才对。” 萧若云牵起张天昊,对着卓一飞那一脸的喜气道:“小卓,用好今生今世就成,无须太贪。” 古槐被白玉天扶着站起身来,接话道:“什么今生今世,今天的肚子还没填饱,想那么远干嘛!” 张燕燕一听,感觉肚子被饿了个凉透,两个小手向着古槐搀扶过去,欢笑道:“还是古爷爷贴心,知道燕儿饿了。” 古槐微笑道:“燕儿最懂事,知道古爷爷饿了!” 七人笑在一堆,朝河岸一瞧,见岸边小镇喧闹有声,肠胃瞬间欢腾打闹起来。 船儿慢慢靠岸,萧若云付过船钱,对着船夫道:“赵大哥,一起上岸,吃个午饭再走。” 渔夫老赵见萧若云给的渡费有点多,感谢道:“夫人付的渡费就够多的了,若是再把饭蹭了,内子定会说我闲话的。” 六人上岸,渔夫老赵谢声不断,划着船儿离开,顺风顺水而去。 张燕儿搀扶着古槐一路找寻着饭馆,转过一个拐角,眼睛突然一个喜乐,欢笑道:“哦哟!你个乖乖,这不是我喜欢的名儿吗!” 昨日太阳西落,今日太阳当空,中间没找到机会进食,谁能不饿! 五人就着张燕儿的声儿看去,“就为一顿饭”五个大字闪入眼帘,立时欢颜不止。 白玉天眼儿尖,对着门框两边的字儿念道:“你空着肚子来,我圆着肚子走。期待下次再来,欢送一声慢走!” 张燕燕欢言道:“白大哥,这算对联吗?” 卓一飞接话道:“管它对不对联的,念着舒心就成。” 六人一顿快步,朝着那“就为一顿饭”直线行进,没多走一步冤枉路。 来到饭馆门口,刚要往前再迈一步,一个酒鬼疯疯癫癫地走了出来。两个醉步没跨好,撞到了卓一飞的手臂上,要不是卓一飞身体壮实,差一点就被撞飞了开去。 古槐见醉汉道歉都不会,一把拉住那醉汉的衣袖,道:“英雄,你走路这般不长眼,赶着去投个好胎吗?” 汉子眉毛一竖,一口唾沫喷出,刚到嘴边却无力往前,留在了下巴的胡须上,有些难看。醉意浓浓道:“老古,你是不知道,那胡一秋要卖女儿了!可惜没我的份。” 古槐道:“你说你,跟他胡一秋称兄道弟这么些年,半个忙不帮也就算了,还尽想着这些揪心事,真没副好心肠。” 汉子笑道:“食、色性也,喜欢美好事物,本性使然。况且我还没正儿八经找过老婆,动动心有什么不好。” 张天昊道:“雨裁兄,那你在这里喝什么闷酒,找他胡一秋理论去啊!” 汉子傻笑一脸,道:“不行,最多能去喝杯喜酒。” 萧若云笑道:“柳大哥,人家是卖女儿,你把那庄园卖了,当做聘礼,不就可以去争一争了吗!” 柳雨裁右手手掌在身前轻轻一甩,道:“那该死的胡一秋,说他女儿年方十九,女婿必须二十五岁往下。” 古槐笑道:“第一关就过不了,安安心心喝杯喜酒吧!” 柳雨裁两个醉步颠倒,两下晃脑,道:“你就这么不同情我!” 古槐道:“小柳,你说你是不是心眼好,是不是很想做个正人君子,是不是很在乎名声,是不是见着漂亮的女人就心里打鼓?” 柳雨裁晃了晃身子,笑答道:“那是!我柳雨裁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从未跟在别人的屁股后边做过坏事,从未跟在哪个女人后面起过歹心,从未辱没过家师的威名,从未......” 张天昊接话道:“这不就对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等酒醒了,好好去跟黄秀英道声歉,求个原谅,将她娶进家门得了。人家可是从黄河边上一路追着你南下,撵都撵不走,别活活糟蹋了人家一辈子的情意。” 柳雨裁傻乎乎地问道:“你说她还会原谅我吗?” 萧若云笑答道:“你呀,就是不懂女人心,活该孤零零这么些年。你在那无情坡修了个庄园落户,人家就在那山坡下修建个草房定居,陪你一住就是十年,寸步不移,不就是为了能多看你几眼,心里有个慰藉。” 柳雨裁狐疑道:“那我真的欠她很多了!” 萧若云答道:“你她欠不多,只欠她十年光阴美好。今日要是能买坛“洞房花烛夜”回去,陪着她喝了,明日就不欠她什么了。” 柳雨裁笑道:“你可别骗我,我这人最不喜欢出丑的。” 古槐不耐烦道:“快点去买坛最好的,步子走稳些,别半路将酒打翻了。” 柳雨裁欢言道:“我叫人帮我送过去,就算步子不稳,也打不了。” 张天昊笑道:“哎,你这傻小子,今日才想明白,难得!快点去,把好言好语都说好,别再憋着。” 柳雨裁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句话,彼此伤害不如彼此成全。我说的对吗?” 萧若云快语道:“柳大哥,你这糊涂了半辈子,就今儿说了句明白话。” 柳雨裁身子歪了歪,道:“说对了就好。不是我真不该怎么面对她。” 古槐道:“有什么不好面对的。她师父害了你师傅,她并未参与。你为师傅报仇,她却救了你。她于你,没有仇怨,只有恩情。你于他,没有恩情,也没有仇怨。两颗干净的心连到一起,于天于地,于己于人,他人都不应该有半句闲话。” 柳雨裁眼珠子湿润起来,回话道:“古老,他人真不该有闲话?” 古槐道:“她师傅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她无仇可报,用不着记恨于你。他人若有闲话,就是心儿恶毒,你该将他当成敌人。” 柳雨裁转过身,朝张天昊说道:“老张,我师傅的仇得报,得感谢你啊!” 张天昊道:“你要真的想感谢我,就听我家若云的,将黄秀英下半辈子陪伴好,别一天到晚在外边喝闷酒,让人看着忧心。” 柳雨裁笑道:“那说好了,我陪伴好了她,就当回报了你的恩情。” 萧若云将柳雨裁轻轻一推,道:“快点去吧,人家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也可来个相爱恨晚。” 柳雨裁醉醉一笑,迈开醉步,朝着北边的天空行进,步子虽有些歪斜,方向定是没错的。 白玉天见着柳雨裁那东倒西歪的身影,有些寒心,内心深处渐渐地孤寂起来,不自觉地想起了崔莺莺,恨意,爱意,一时难以分清。 萧若云刚踏过门槛,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传来:“妈,这儿呢!” 五人朝着声音的来处瞧去,张燕燕正坐在靠左边墙角的一桌子旁,喝着茶,吃着菜。 萧若云涩涩一笑,走了过去,责备道:“就你饿,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古槐被扶着坐了下来,微笑道:“千事万事,吃是大事。”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张燕燕帮白玉天倒了一杯茶水,问道:“刚才那什么人啊?聊了这么久。”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白玉天喝过茶水,提起筷子夹菜去了。 古槐快速地动了几下筷子,喝上一杯水酒,朝卓一飞说道:“柳雨裁的话,你刚才也听到了,怎么想的?” 卓一飞敬了古槐跟张天昊一个,傻笑道:“古老,我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张燕燕将嘴里的红烧肉嚼了嚼,吞下,插话道:“谁娶老婆谁想。” 卓一飞送上一个犀利的眼神,道:“我又没跟你说!” 白玉天接话道:“依我说,吃完饭,打将过去。他胡一秋要是不把女儿嫁给你,我就跟他来个手上见真章,一直打到他心服口服为止。” 萧若云取笑道:“就该这般。一言不合就开打,江湖好儿郎!” 白玉天听过,涩涩一笑,吃起菜来。 张燕儿道:“问题是你能打过他吗?” 古槐道:“怎么就打不过了,不是还有我跟你爹吗!” 卓一飞欢言道:“还有我!” 张天昊笑道:“你不行,那有女婿打老丈人的。” 白玉天吞下口中食物,道:“你们都不用动手,我一掌就能将他打回二十年前,观看他自己追老婆时的穷酸样。” 张燕燕嗤笑道:“你不行,都伤成这样了,打不过他。” 古槐道:“有什么打不过的,他胡一秋那敢还手。” 张燕儿含着半口米饭问道:“为什么啊?” 张天昊笑答道:“他胡一秋堂堂胡家庄庄主,怎敢欺负一个受伤少年,况且还是江澄清的徒弟。” 店小二端来最后一个菜,青椒炒肉,递上一壶酒,走了开去。 萧若云见菜儿上齐,道:“快点吃。要是去晚了,婚事定了下来,需不需要动武,还真不一定由我们说了算。” 正在这时,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进来,一女子的眼角边留有泪痕,楚楚可怜。 白玉天不小心瞧见,轻轻动了卓一飞一下。 卓一飞抬头一看,魂不守舍地走了过去,送上一幅可亲可爱的笑容。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0章 客来 两女子见到卓一飞,布满忧丝的脸颊立马红润起来,灿烂的笑容盛开着像朵花儿。其中一女子不知何故,一把凑进卓一飞的怀里,吓的另一女子两眼焦虑不安,不知所措。 卓一飞将怀中女子的秀发拂了拂,细声问道:“青青,雪儿,这是怎么那?” 雪儿答话道:“庄里来了好多求亲者,一个比一个好,小姐怕老爷逼迫,不能从了自己的心意,就偷偷地跑出来找你了。大喜的是,上天恩德,在这儿碰见了你。” 卓一飞听过,将青青从怀里扶了出来,微笑着问道:“你们没吃午饭吧?” 青青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今儿就要定下来了。你是怎么想的?” 卓一飞道:“我...” 白玉天走了过来,代为答话道:“他卓一飞经过深思熟虑,心意儿已定,要以张大侠为家长,古槐前辈为媒人,吃完午饭就去胡家庄提亲,娶胡家燕青姑娘为妻,了却今世姻缘。” 胡家燕青喜从天降,朝着白玉天问道:“真的吗?” 白玉天笑答道:“是真是假,他是当事人,问他好点。” 胡燕青认认真真地看着卓一飞的眼睛,只为求个肯定的答复。 卓一飞从胡家燕青的眼角边抹掉一滴水珠,郑重其事地说道:“真的。” 雪儿为她家小姐高兴起来,喜悦道:“姑爷,我家小姐还没吃午饭呢!” 白玉天微笑道:“再好不过,一起吃。” 卓一飞牵上胡燕青的手儿,朝饭桌走去。 胡燕青羞涩一眼,娇羞一身,来到饭桌前,朝古槐、张天昊、萧若云行礼问好道:“见过古伯伯,张叔叔,萧阿姨,侄女燕青这厢有礼。” 萧若云一把扶着燕青坐下,倒上一杯茶水,喜声道:“我们家燕青,多好的孩子一个,定是一生美满幸福!” 胡燕青羞羞一脸,低头喝起茶水来。 张燕儿叫来店小二,点上两个菜,要上两副碗筷,笑容一脸。 卓一飞见燕儿很懂事,向胡燕青介绍道:“这是张大侠夫妇的宝贝乖巧女儿,燕儿妹妹,比你小两个月。” 张燕儿欢喜道:“燕儿见过青青姐。” 胡颜卿含笑一脸,欢言道:“见过燕儿妹妹!” 古槐道:“青儿,我们这里的心意定了,吃完饭就到胡家庄提亲。你的心意儿是个什么样,跟伯伯我道个准信,情感这东西,不是事物,切不可生拉硬扯。” 胡燕青低下脸儿,含羞道:“侄女心意,全凭古伯伯做主儿!” 古槐笑道:“好!卓一飞这小子这回儿心诚意真,配得上我家青儿一怀柔情。” 菜儿上来,张燕儿拉着雪儿丫头坐下,给胡燕青主仆二人摆好碗筷,倒上茶水。 雪儿极为懂事,陪着小姐吃喝有度,一派大家风范。 ...... 阳光洒落,亮丽无比,路上行人来往稀散,小镇倍感宁静闲适。 白玉天一行八人吃过午饭,喝过茶水,付完饭钱,出得酒馆,向胡家庄行进。 走过一段不远不近的路程,来到胡家庄的山门前。 胡家庄大门耸立,亭台楼阁,翠水清山,被一条白色的飘带团团围住,景致内敛,不外泄半分秀气。 一位三十多岁的庄丁见小姐归来,非常高兴,对着古槐、张天昊、萧若云三人行礼道:“古大侠,张大侠,萧女侠,你们三位今日来的正好,我家庄主这几日挑选佳婿,正忙于寻找好人儿来帮忙品评把关。” 古槐微笑道:“美酒可准备好了?” 庄丁喜气道:“你老跟张大侠想喝的酒,随时都备好在酒窖里。” 古槐向张天昊笑道:“盛情难却,进去喝它几杯先。” 张天昊笑答道:“前辈请!” 庄丁甜甜一笑,手一伸,道:“佳客请!” 古槐带着张天昊五人,跟在胡燕青主仆二人的后头,朝庄园内走去。 跨过一片荷塘,绕过几栋楼阁,趟过几片花草地,来到一座大房子的前边。胡家燕青带着雪儿停下脚步,微笑道:“古伯伯,张叔,萧阿姨,我爹爹应该在客厅招呼远来的客人,我就不进去了。” 古槐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子,都为你而来,你却不露头。”带着张天昊五人走向近在眼前的会客厅。 张燕儿走在白玉天的身旁,入得会客厅,将客厅一个阅览,失声道:“好大的房子!” 卓一飞笑道:“你怎么不说好多的人呢!” 张燕儿翘着小嘴,道:“都是为你而来,你好好招呼着。” 古槐听过两人的言语,轻轻一笑,带着张天昊、萧若云拱起双手,对着喜迎而来的男子送上微笑,道:“胡庄主,今天好生热闹啊!” 胡庄主起身离座,快速迎了来,一把牵着古槐、张天昊两人的手,欢喜道:“鄙庄知道古老哥、张贤弟前来,自然热闹非凡。” 众人一听,将目光聚集过来,拱手一线,笑容一片,欢言一堆。 古槐、张天昊对着一些熟悉的面孔不停地拱手行礼,送上欢言快语:“幸会!幸会!” 胡一秋牵着古槐、张天昊坐上最前位,言语道:“大家静一静,我给大家介绍两位贵客。” 一个汉子站了出来,欢言道:“胡庄主,不用介绍。不识黄河大侠,中原武林不涉足;不识张天昊,长江以南无名号。” 古槐欢言道:“多谢阮兄弟抬爱,实不敢当,受之有愧。” 又一个汉子站了出来,喜气道:“古老过谦了。江湖之中,论人品、声望、武功,长江就数江澄清、胡一秋,黄河就数白天宇、古槐。” 飞鱼帮帮主郑浔阳站了出来,道:“郭兄弟一语中的,有这四人在,这江湖才称得上是江湖。” 一个汉子站了出来,大声道:“郑帮主,你这言语是不是有失偏颇?是不是漏了一人?” 胡一同站了出来,道:“向菊忠,江湖之中,多少好汉这么认为,不会有错的!” 向菊忠有些不服气,大声道:“胡兄弟,碧落湖的武圣人,难道没有一席之地?” 胡一同冷笑道:“碧落湖有圣人吗?我怎么没见过。” 郑浔阳道:“道听途说而已。从未听说过他为江湖之事伸过援手,从未听说过他的门人在江湖上做过好事。既然如此,他武他的圣人,我们过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干。” 向菊忠不好再往上接话,岔开话题,道:“白天宇一个杀人魔头,无恶不作,有何资格让武林中人为他叫好?” 胡一同正言道:“向菊忠,你是见过白天宇偷盗,或是见过他盗墓,还是见过他欺男霸女?” 向菊忠冷言道:“胡一同,你废话什么,泣血剑出鞘,必以鲜血喂之,你我何来的资格相见。” 胡一同大笑道:“向菊忠,你什么都没见过,就说人家无恶不作,其心可诛。” 向菊忠道:“就江湖中人送他一个剑魔的外号,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来着。” 郑浔阳道:“除了绝情谷一战,在座的有谁见过白天宇胡乱杀人的,请站出来。” 众人一听,环顾四周,无一人出列。 胡一同道:“在座的都是江湖中的豪杰,无一人见过他白天宇私底下杀过人,做过坏事,又何来剑魔一说。” 姓郭的汉子插话道:“向菊忠,捉贼须提赃,捉奸须捉双。你这样随意跟风攀咬,毁坏人家名誉,非好汉所为。” 胡一秋站起身来,道:“各位,白天宇绝情谷一战,带着妻子跳崖自尽,绝迹江湖二十来年,是好是坏,岁月已早有定论,何必再强记在心,于己于人都无益处。何况绝情谷一战,江湖同道听信他人片面之词,围攻于他,枉送性命,实属咎由自取。” 九华山的黄庭道人站了出来,道:“胡庄主言之有理,就从最基本的道德出发,已故之人,实不应该成为他人的饭后谈资。” “是吗!”一股极强的真气从厅外冲进来,厅中众人听过,大有敬畏之感。 胡一秋大声道:“何方高人光临鄙庄,有失远迎,何不进来喝杯粗茶。” 声音刚消散在厅堂门口,跨步进来十五六人,领头的正是丹阳子秦浩明。 秦浩明走上前来,对着白玉天、古槐、张天昊淡淡地瞧了一眼,道:“胡庄主,冒昧前来,有失礼数,还望见谅。” 胡一秋道:“丹阳子,你销声匿迹多年,何故现身江湖?” 秦浩明道:“胡庄主,听闻泣血剑面世,特来求证一下。” 大厅闻言变色,言语杂乱无端,眼神转动不停,心地颤动不已,冷风阵阵。 向菊忠走离座位,道:“丹阳子,你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 秦浩明道:“我四处游历,几年前途经碧落湖,听闻泣血剑面世,实难相信。几年来,经过多方打探,四方求证,才得知空穴来风,事出有因。” 大厅的空气为之大震,凉冷之气从秦浩明的言语间飘散开来,充满大厅。 郑浔阳问道:“此剑现藏何处?” 秦浩明听过,为之欣喜,终于有人愿意发问了。朝胡一秋好好看了一眼,从容有度地说道:“胡庄主,那泣血剑在那里,你何不跟大家好好说说。” 大厅里的好汉们一听,目光如炬,一齐射向胡一秋,就想听个明白,理个清楚。 胡一秋见过那阵阵寒光,身子周边立马寒风阵阵,心地清凉。 古槐见过无数双贪婪的眼睛,站起身来,道:“秦浩明,你口出恶语,用意何在?” 秦浩明冷笑道:“古槐,胡一秋私吞泣血剑,你应该问他用意何在。” 乐天镖局总镖头乐啸天站了出来,好言道:“胡庄主,秦浩明若是胡言乱语,我乐某人第一个不乐意。” 胡一秋冷笑道:“乐总镖头,秦浩明一个鼠辈,蛇蝎心肠,那里会有能够做准的言语。” 黄庭道人道:“秦浩明,你竟敢没事找事,拿出这么恶毒的想法来糊弄江湖同道,是不是嫌自己活得长了些?” 秦浩明冷笑道:“黄道庭,你这个傻子,泣血剑就藏在胡家庄的剑冢里。” 黄道庭一听,转过脸去,好言道:“一秋兄,恶言难缠,何不打开剑冢,自证清白。” 此言一开,一片言语袭将过来。 “胡庄主,谣言一起,强如冷箭刀兵,不妨打开剑冢,自证清白,让秦浩明这等恶言不攻自破。” “一秋兄,清者自清,打开剑冢,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胡大哥,秦浩明用心恶毒,可不能让他得逞,还是打开剑冢的好!” ...... 你一言,我一语,大厅顿时被好言好语塞了个满满。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1章 入局 胡一秋听过那些言语,内心冰冷,感受不到半丝温暖。 张天昊见胡一秋虽对堂上好些朋友深感失望,脸无喜色,脊梁骨却挺得笔直,深信胡家庄内不可能藏有泣血剑,便挨上胡一秋的肩膀,小声说道:“胡大哥,在江湖武林人士的眼中,泣血剑实乃罪恶之剑。谣言已起,仅凭你几句推脱的言辞,恐怕难以服众。不如顺了大伙儿的心意,打开剑冢,让谎言不攻自破。” 胡家庄乃个人私宅,受着大宋律法的保护,就是捕快想来搜查,也需要当地官府的一纸文书。今日若是仅凭秦浩明一句恶毒的虚假言语,就打开密封了近二十来年的剑冢,岂不威严扫地,胡一秋自是难以接受。 但想着泣血剑的主人白天宇昔日被人栽桩嫁祸,一夜之间成为武林公敌,身败名裂不说,还被逼无奈跳崖自尽,到现在都生死不明,胡一秋的脊背不也瑟瑟发抖起来。见知心好友张天昊都觉得自己有必要丢掉威严,打开剑冢,甚觉此事惹不起,故作姿态地说道:“诸位,你们的好意,我胡一秋心领了。恕难从命!” 羽化成仙弘道隆从秦浩明的身后走上前来,大声说道:“一秋兄弟,泣血剑乃武林凶器,你若是将其占有,定会成为武林公敌,切莫做此等傻事。” 胡一秋两眼一瞪,厉喝道:“弘道隆,我胡家庄有没有泣血剑,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这般随意血口喷人,你就不怕他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日后遭受报应。” 厅堂里开始暗流涌动,杀气腾腾,白玉天觉得是个机会,对卓一飞说道:“秦浩明这是要让胡家庄成为武林公敌,从中捞起好处,用心险恶至极。你可是要成为胡家庄一份子的。” 卓一飞不是蠢人,一点就明,走上前去,大声喝道:“弘道隆,你是那只眼睛看到泣血剑问世的?” 入海擒龙赵明浩从弘道隆身后站了出来,反问道:“小子,你又是那只眼睛看见了泣血剑没有问世?” 卓一飞不善于搬弄是非,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更是不会,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白玉天站了出来,大声吆喝道:“赵明浩,我左眼看到泣血剑没有问世,右眼看见你在这里搬弄是非,恶意中伤,陷江湖道义于不顾。” 数十双目光一起看向白玉天,陌生的多,相熟的少,见其娃娃脸一张,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他在这里大言不惭,很是来气。 向菊忠道:“何方小毛孩,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白玉天道:“小毛孩说谁?” 向菊忠道:“小毛孩说你。” 白玉天嗤笑道:“哦!听明白了,小毛孩在说我。” 众人顿时捧腹大笑,笑声不止,将客厅中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尽。 白玉天道:“小毛孩,我跟你打个赌,你乐意不?” 向菊忠自知着了白玉天的道,不能再上当,静默无语起来。 胡一同接话道:“白少侠,你与他赌什么?何为赌注?” 白玉天道:“那小毛孩不是硬怀疑胡家庄里藏有泣血剑吗,我就赌胡家庄的剑冢里没有泣血剑。至于赌注,进剑冢的人若没有发现泣血剑,终其一生,听命于我。” 胡一同笑道:“少侠此言正合我心。但敢问少侠,要是胡家庄的剑冢里藏有泣血剑,又当如何?” 白玉天笑答道:“胡大哥,若剑冢利藏有泣血剑,我愿将纯阳掌的功法默写出来,以供大家修炼。” 纯阳掌闻名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想修炼一把。 众豪杰听到白玉天此番言语,不管是真是假,无不欢欣雀跃,叫好有声,唯有丹阳子等人无动于衷。 胡一秋对古槐轻声问道:“此少年何人?” 古槐答道:“江澄清的关门弟子,白玉天。” 胡一秋见是江澄清的门人,自是刮目相看,朝白玉天好好地看了两眼,满大厅说道:“众位朋友,可愿意跟这位白少侠赌上一赌,来个愿赌服输?” 众人心想,若不开赌,胡一秋为顾及胡家庄于江湖武林中的威望,断断不会仅凭丹阳子的一句恶毒言语,就轻易地打开他胡家庄的藏剑阁。可泣血剑乃武林至宝,就算不能占为己有,对着它感受一下杀气也好,唯有开赌了。 郑浔阳道:“赌就赌,谁怕谁。” 好多汉子受其感染,大声喊道:“愿赌服输,何乐不为。”声音齐响,振聋发聩,塞满一厅。 有了台阶,就算打开剑冢,胡家庄的威严不会因此事而消减一分,胡一秋自是欢喜来着。朝满堂一个拱手,大声说道:“众位朋友,既然如此,请跟我来。”跨步向厅门走去,一颗颗贪婪之心紧随其后,喜跃不止。 一段步子迈过,胡一秋拿来一把钥匙,走在众人前头,来到庄园西边的一座小山前。走近竖立在山体前的大石门,打开门上的大铁锁,推开巨大的石门,点亮门后的灯烛,走下二十来级石阶,进得一间巨大的石室中。 石室内的灯烛被点亮,屹立石室中央的一块大石碑闪现眼前。跟进来的江湖豪杰借着灯光看去,“败剑冢”三个大字闪入视线中,清楚明亮。石碑一丈开外的墙壁上,挂满宝剑,细数过去,差不多五十来把。每一把宝剑看上去都是侠客之剑,被灯火一照,熠熠生辉,寒光闪烁。 众豪杰将每一把宝剑都观看了一番,很是失望,只因每把宝剑的剑鞘上都留着一张纸条,记录着宝剑的来历,还有那些人用过此剑的人。 古槐走到石碑边,将四壁环顾一周,大声喊话道:“诸位,你们可有人识得那泣血剑长什么模样?” 黄庭道人走上前来,笑答道:“鄙人不才,当年跟白天宇比剑,输了一招半式,自然认得。” 古槐道:“敢问黄庭道人,这石壁上的宝剑,可有泣血剑的影子?” 黄庭道人大声回道:“各位江湖同道,石壁上的宝剑虽都是百里挑一的名剑,但与泣血剑想比,犹如鱼目与珍珠,一眼便可分辨清楚。” 胡一同问道:“黄掌门,你何不跟大家说说,那泣血剑到底是何模样?” 黄道庭大声答道:“胡兄弟,白天宇当年佩戴的泣血剑,剑鞘由海南黄花梨精雕细琢而成,两面都镶有七颗蓝宝石,形如七星。龙首做剑柄,剑身好如一条懒惰的青蛇,拔剑出鞘时,好似三月三蛇出山;收剑入鞘时,好似九月九蛇钻土。” 众人听过,重新将石壁上的宝剑细细地打量一番,没有一把宝剑形如黄庭道人所说的那般,失望透顶,有苦难言。 胡一秋见过大伙儿那失望的眼神,对秦浩明冷言问道:“丹阳子,我胡家庄跟你素无瓜葛,更无往来,你为何起心如此歹毒?” 秦浩明冷笑道:“胡一秋,你将泣血剑藏在了那里,你自己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以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藏剑室来诓骗众豪杰,混淆视听。” 古槐站了出来,大声道:“各位,你们都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怎能受丹阳子这鼠辈如此诓骗。当年白天宇受人陷害,绝情谷一战,被逼无奈抱着夫人跳崖自尽,可找来找去,就是没找到白天宇夫妇的尸身。丹阳子做贼心虚,怕白天宇来向他寻仇,便躲藏了起来,一躲就是二十来年。今儿一现身,就栽桩陷害胡家庄,想借泣血剑来搅乱武林,引起纷争,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今日若不杀了此人,为武林除害,恐怕江湖从此不得安宁。” 郑浔阳站了出来,大喝道:“秦浩明,江澄清何其不幸,收了你这等孽徒,毁了半生狭义、一世英名。” 胡一同立马响应,大喊道:“丹阳子,你这阴险小人,当年你偷袭晦明禅师、春山道人在先,嫁祸白天宇在后。绝情谷一战,害得多少江湖同道枉送性命,你可有过丝毫悔意!受死吧!”宝刀出鞘,朝着秦浩明直劈过去。 秦浩明一掌拍出,将胡一同连人带刀击了回去,大笑道:“你们这是想来个以多欺少吗?” 胡一同站稳身子,大喝道:“对付你这种阴险小人,何须讲什么江湖道义,以多欺少又怎样!” 秦浩明对着众人送上一个犀利的眼神,大喝道:“不谈江湖道义,可以。不过这里太小,不够你们群起攻击,外边宽敞些。”朝石门口纵跃而去。 众人也觉得密室太窄,不适合群殴,立马跟上秦浩明的脚步,跃上石阶,窜出石门。 胡一秋出得石门,将剑冢关好、锁上,来到人群中,见秦浩明双目微张微合,大有藐视群豪之意,上前说道:“秦浩明,你今日若不收回那恶毒的言语,休想走出胡家庄。” 秦浩明冷笑道:“胡一秋,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黄庭道跃上前来,大喝道:“丹阳子,以多欺寡,非英雄豪杰所为。你想怎么个死法,不妨划个道来,大家可以成全你。” 古槐大喝道:“黄道庭,今日不是显摆江湖道义的时候,对付这等江湖败类,以多欺寡又如何。” 郑浔阳附和道:“古老说的对,对这种武林败类讲江湖道义,简直是玷污了江湖道义四个字,多此一举。” 秦浩明冷笑道:“古槐,黄道庭,郑浔阳,说这么多废话作甚,你们一起上吧,我秦浩明又有何惧。”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2章 蓄气 黄道庭自问剑术超凡,怎能容得下此等言语。心中顿时烧起炉火,炉火太过旺盛,片刻间暖无可暖。大喝一声,宝剑出鞘,脚一点地,向秦浩明疾刺过去,宛如一条游龙。 秦浩明哼哼一笑,身子往右边漂移开,随手向黄道庭凌空一掌击出。 黄道庭闪身躲过掌风,脚掌疾速一个蹬地,腾空飞起,剑尖一闪,送给秦浩明三道剑光。 秦浩明不懂剑术,对虚虚假假的剑术更是难以分辨清楚,也懒得观看,腾空跃起,空中一个倒挂,凌空一掌劈下,直击黄道庭的腰身。 黄道庭一剑刺空,感到一股劲风由上往下袭来,大觉不好,身子在空中几个翻转,腾挪出战圈。 秦浩明凌空一掌拍向地面,身子翻转,轻飘飘降落,微言道:“黄道庭,你不会就这么几招稀松平常的剑法吧。要是这样,以后别出来献丑了,别玷污了九华山的传承。” 黄庭道人剑鸣江湖,孤芳自赏多年,哪受得了这等怄气,刚入鞘的宝剑又迅速拔了出来,手腕几个抖动,十来道剑影朝秦浩明覆盖过去,壮气横秋。 秦浩明看着剑影,理会到自己言语有失,为了不一错再错下去,向后飘移五尺,顺手将身后的赵明浩往前推出。 赵明浩自知没退路,宝剑出鞘,迎了上去,跟黄道庭斗在了一起。 两位剑术好手相互缠斗,剑影密不透风,宝剑交合的声音节奏有序,好如春雷有雨,绵绵不绝。众豪杰看之两眼喜乐,听之热血沸腾,总一个“好”字了得。 二十招剑法一个拆解,赵明浩渐渐感到不敌,有几次险些受伤。为找回面子,冷不防使出看家本领“入海擒龙”,打了黄庭道人一个措手不及,好些看客为之喝彩有声。 黄道庭见赵明浩使用绝招偷袭,很是来气,赶紧拿出看家本领,先来一招“山地错落”挡住赵明浩的进攻,紧接着一招“险峰插云”逼退赵明浩两步,再接一招“怪石嵯峨”连上一招“幽谷深邃”击向赵明浩的胸腔与小腹。 赵明浩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好连连后退,以不还手转为攻击。 黄道庭本想再使出“九子出更”的绝活,见赵明浩持剑认输,便也给上几分薄面,剑招收回,寒光入鞘作罢。 赵明浩落败,秦浩明为挽回颜面,将弘道隆跟一个长者推了出来。 胡一秋见黄庭道人刚比试一场,定是有些疲累,连忙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妙义法师,竹老翁,你们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为何成了秦浩明这等武林败类的帮手,跟武林正道为敌。” 竹老翁道:“胡庄主,丹阳子说泣血剑重现江湖,我等今日前来,只为探个究竟,别无其他。” 古槐接话道:“冯世海,亏你活了这一大把岁数,秦浩明的话你也敢信。” 冯世海道:“老槐,泣血剑乃武林凶器,曾杀人伤人无数,身为武林人士,就算是风言风语,也不可置若罔闻。” 古槐道:“现已证实,泣血剑现世纯属无稽之谈。为何还要代秦浩明出手,莫是要跟他同流合污到底?可别忘了,你们名声在外,全凭消灭武林败类。” 秦浩明见妙义法师跟竹老翁无言以对,安静了下来,朝古槐说道:“古槐,你说它是无稽之谈,是不是有些托大了。若是胡一秋知道事情败露,早有防备,将泣血剑藏在他处,今日就此放过,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古槐冷笑道:“秦浩明,你不要在这里疑神疑鬼,妆模作样,往江湖同道的心里载种祸根。泣血剑真要是面世,祸害武林,我古槐第一个不答应。” 秦浩明大笑道:“古槐,切莫站着说话不腰疼,枉自托大。当年绝情谷一战,在白天宇的泣血剑面前,谁不知道你三招落败。” 古槐将笑脸挤兑回去,道:“秦浩明,我就算枉自托大,好歹也跟白天宇走了三招。不像你,一出手就被白天宇一剑刺中了大腿,躲着养伤养了二十来年,不敢露头,生怕乌龟脑袋一伸出就被人家用剑给砍了去下酒。” 秦浩明输了言语,心头上火,就想跳过去将古槐一掌毙了。但见着白玉天站在其身后,两眼装着的全是清理门户,有些生畏,强行将怒火压了压。 黄庭道人见古槐的言语如此难以入耳,一向孤高自傲的秦浩明气都不喘一声,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连忙发话道:“秦浩明,你亏欠江湖同道的血债累累,今天别想走出胡家庄,出来受死吧!” 冯世海接话道:“黄道庭,何必这么性急,先将泣血剑的事情理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吗。” 古槐道:“竹老翁,你是铁了心要跟丹阳子站到一块儿了?” 弘道隆插话道:“老槐,泣血剑一事,事关江湖武林的安危,不弄清楚理明白了,你叫江湖同道如何心安。” 胡一秋怒喝道:“妙义,你想怎么个弄清楚法,不妨爽快的说出来。” 弘道隆道:“胡一秋,你藏匿泣血剑的嫌疑还没摆脱,说话却如此嚣张,是在场江湖豪杰不够入你的眼,还是想至江湖同道于不义?” 向菊忠站了出来,道:“胡庄主,你要是真有泣血剑那不祥之物,就交出来,大家一起销毁它,江湖从此太平无事,有何不好!” 胡一同站了出来,大声道:“向菊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秦浩明的一条臭狗来着?” 向菊忠那敢听进这等言语,右手手指在衣袖里微微一动,一根钢针朝胡一同偷偷射去,直指胡一同腹部上的死穴。 胡一同光明磊落的汉子一个,从不使用暗器,更不知道向菊忠敢在这种场合向自己发射暗器,哪会在乎这防不胜防的下三滥手段,面对飞来的钢针来了个无动于衷,看都没看一眼。 白玉天觉得胡一同不是枉自托大,也不是艺高人胆大,急忙凌空一掌朝胡一同侧击过去,胡一同的身子一个移位,躲过钢针。 胡一同是躲过了钢针,极为不幸的事,他身后那个姓郭的好汉未来得及躲闪,飞针射入体内,中招倒地。 白玉天闪身过去,用手一探,姓郭的汉子已毒走心脉,神仙难救。 姓郭的汉子痛苦难耐,一把抓住白玉天手臂,小声道:“好...痛...”随之手掌一松劲,微微地合上了眼睛。 白玉天好心救人,却害了另一人,心意难平,用内力从姓郭的汉子的身体里吸出钢针,手掌一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银针化成一道流光射向向菊忠。 收放自如,对向菊忠来说,简直就是一项绝技,火候未到,未能练成。钢针穿透向菊忠的胸膛,携带着紫色血滴掉落在石板上,弹跳几下,陪着向菊忠的尸体一起平躺在地,再无动静。 秦浩明见之,一份难以述说的苦楚涌上心头,驱散不去。 竹老翁见向菊忠倒下,有些不悦,走将过来,对着白玉天吼道:“何方鼠辈,竟敢在老夫的眼皮子低下胡乱杀人,不知道杀人就得偿命吗?” 白玉天将姓郭的好汉的尸体放平在地,站起身来,冷言道:“你是何人?刚才进了剑冢没有?” 古槐接话道:“摧心掌冯世海,江湖人称竹老翁,第二个进的剑冢。” 竹老翁冷笑道:“进了又何妨?” 白玉天眉头轻锁,道:“见到泣血剑了没有?” 胡一秋插话道:“泣血剑乃龙门伊阙一剑门的圣物,二十年前,随着白天宇夫妇一起坠落绝情谷的悬崖之下,再无踪迹,自是没有见到。” 白玉天道:“竹老翁,你既进了剑冢,又没见到泣血剑,那就遵守诺言,日后听命于我吧。” 竹老翁哈哈大笑一声,嗤言道:“小子,你乳臭未干,竟想让老夫听命,好大的口气,就不怕闪了舌头。” 白玉天厉声道:“行善不在年高,作恶空活百岁。竹老翁,你今日为了一己私欲,胡乱攀咬,恶意中伤,要不加以惩处,江湖日后岂不一团糟,人人惶恐不安。” 竹老翁不以为意,大言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今日倒要看看,你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口出诳语。” 白玉天笑答道:“人之初,无善恶;长者教,善恶出。去恶扬善,就凭手中三尺长剑。” 众人一听,捧腹大笑,笑声不止。 冯世海伴随着众人的笑声颜面扫地,一个腾挪,将身子化成一道自尊之光,朝白玉天激射过来。 白玉天随手一掌拍出,将冯世海挡了回去,快语道:“竹老翁,是不是我今日赢了你,你往后就做个好人,不再倚老卖老,无理取闹。” 冯世海忍无可忍,将“气不打一处来”化成掌力,直逼白玉天坦荡的胸膛。 白玉天右闪一步,一掌拍出,直取冯世海那藏污纳垢的腹部。 冯世海一掌迎接,力道不够,自己将自己拍打一掌,腾飞而起。紧接着一个站立不稳,伴随着半口污血跌落在地,向着西边的祥云顶礼膜拜。 秦浩明见摧心掌冯世海一招落败,心中万念俱灰,实难相信白玉天短短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不由自主地朝白玉天看去,几个打量,见到白玉天嘴角边有着几点红星,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轻松了不少。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3章 踏错 弘道隆跨步过去,将竹老翁扶起,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轻看后生。” 竹老翁抹掉嘴角的污血,叹息道:“老了,不中用了,是时候找个地方颐养天年了。” 秦浩明见竹老翁对败于白玉天之手心有不甘,就想帮帮他,说道:“老冯、妙义、老赵,那小子旧伤未愈,刚才又强行催动真气,若不出我所料,必伤及了肺腑。你们三人现在一块儿上,必能取其性命。” 弘道隆道:“丹阳子,我们再不怎么样,好歹也算武林前辈,围攻一个受伤的少年,于江湖道义不合吧。” 秦浩明冷笑道:“这小子不死,胡家庄这趟浑水谁搅得动。你们就不怕上边怪罪,落个死无全尸。” 赵明浩道:“丹阳子,这小子怎么说,跟你也是同出一脉,干吗非得要他性命。” 秦浩明道:“纯阳门一脉单传,有他没我,你不知道吗!” 竹老翁调息了一时半会,感觉腹部好过了许多,冷言道:“罢了,为了老命一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挡道者死。” 秦浩明欢声道:“这就对了。江澄清二十年前与赵明秀天水一战,伤及心脉,没个三五十年也别想完全恢复,何惧之有。” 竹老翁同着弘道隆、赵明浩站了出去,对白玉天说道:“姓白的小子,你不是要我们听命于你吗。只要你能同时打败我们三个老家伙,如你所愿。” 古槐见白玉天旧伤未愈,绝不是三人的对手,走上前,大声道:“妙义,你们三位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合力欺负一个后生,就不怕在场的看不下去。” 胡一秋见古槐话中有话,站了出来,道:“竹老翁,你们要是想以多欺少,就不要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了。” 弘道隆道:“白少侠,你若自知技不如人,没胆量应下我们三人的挑战,也就别再大言不惭,说要我们听命于你的胡话。” 白玉天道:“三位前辈,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若是输了,自此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可做的到?” 冯世海冷笑道:“三人联手,如若连你一个毛头小子都制服不了,自当归隐山林,终生不再过问江湖是非。” 白玉天双手一拱,欢言道:“前辈既能一言九鼎,晚辈自当不自量力。请前辈赐教!” 古槐很是忧虑,轻声道:“你行不行啊?” 白玉天笑答道:“古老放心,就算不敌,十八年后再做好汉。” 胡一秋道:“白少侠,今日之事,全趁着我胡一秋而来,你没必要招惹麻烦。”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胡庄主,这三人名满江湖,受人尊重,到老来却走向了正义的反面,定是受制于人,难以自拔。何不给他们一份助力,让其摆脱禁制,逍遥自在地过完下半生。” 古槐笑道:“你既是如此想法,那就是去吧。” 白玉天朝弘道隆、赵明浩、冯世海三人走了过去,一个拱手,道:“三位前辈,要是能说话作数,就请赐教!” 弘道隆、赵明浩、冯世海一个拱手,齐声道:“少侠请!” 白玉天内运青龙取水凝聚真气于丹田,内力灌输掌心,双掌变红,双脚一个蹬地,好如一柄利剑,射向冯世海。 只见冯世海早双掌击出,跟白玉天的掌力相交,一股劲风从两人身边扩散开去,掀起众人的衣袍,吹走身下的尘土,看客们无不喝彩有声:“好俊俏的功夫。” 弘道隆、赵明浩见冯世海向后移动两三步,自是内力不济,赶忙宝剑出鞘,刺向白玉天的侧身、后背,迅疾如风。 白玉天一掌将冯世海震开,身子凌空几个翻转,躲过弘道隆、赵明浩两人的剑锋。还未落地,迎来冯世海的一招“白浪淘沙”,急忙迎上一掌,将冯世海震了回去。 弘道隆一刺不中,剑锋回转,一招“披荆斩棘”直攻白玉天的下盘,凌厉狠辣,快如闪电。 白玉天凌空跃起,一招“千斤坠”对着弘道隆的头顶直劈下来。 弘道隆剑尖上刺,来了个一柱擎天,赵明浩同时也腾飞而来,对准白玉天腰身就是一剑——时光穿梭。 白玉天眼疾身快,凌空竖立两个翻滚,躲过两人的双剑合璧,在朝地面空劈两掌,翻转站稳,就迎来冯世海的一掌“疾风过涧”,疾速一掌迎上,将冯世海弹开五步。纵身跃起,用上七成功力,一掌“开山劈石”直劈冯世海的脑门,来了个乘胜追击。 冯世海急忙躲过,谁知白玉天迅疾如风,手臂伸长,右手剑柄直指冯世海的膻中穴。冯世海始料未及,中了白玉天的纯阳一指功,瘫坐在地,再无战力。 弘道隆见冯世海被白玉天瞬间制服,大叫不好,仓促一招“横空出世”使出,剑尖直取白玉天的中枢。赵明浩也及时凑来一剑“苍山暮雪”,直取白玉天握剑的手臂。 白玉天往左一闪,弘道隆像一根离弦的箭般从其身旁掠过。再迅速一挑一拨,化去赵明浩的一剑,紧接一掌,将赵明浩震飞出去。 弘道隆落地转身,反手一剑疾刺而来,直取白玉天腹部。 白玉天桃木插地,双掌夹住弘道隆刺来的宝剑,倾注十成功力于剑身之上,猛然一弹。弘道隆虎口剧痛,宝剑离手,迅疾一掌击来。白玉天凝聚内力于掌心,迎接住弘道隆的菩提掌。两股掌力相交,弘道隆被弹出一丈有余,手背青筋鼓起,双掌颤抖不已,再无力再战。 赵明浩本是一剑疾刺而来,剑到半路,就地止步,宝剑入鞘,道:“白少侠,我们败了。这就履行诺言,回归山林,终生不走出山门半步。” 弘道隆走到冯世海的身边,手掌一伸,将其解开被封的穴位,扶着站起身来:“技不如人,归老田园。”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轻轻摇头,朝着东南边几个纵跃,三两下没了踪影。 目送走弘道隆三人的背影,众人回味在刚才白玉天与三人的比武中,还未缓过神来,就听到黄道庭的一声惊叫:“秦浩明呢?” 众人目光如炬,沿着剑冢外的场地寻找一圈,白虎堂其他成员都在,唯独秦浩明不见了踪影。 张燕儿见有好些眼睛很瞧得起自己,偷看个不停,心里闹的慌,羞答答地走到白玉天的身边,扯了扯白玉天的衣袖,轻声细语道:“白大哥,我喝了,要不找青姐姐喝茶聊天去吧?” 白玉天听过,心头一个触动,自言自语道:“不好!”立马转过身,没来得及顾上张燕儿的感受,几个纵步跃起,朝着弘道隆三人远去的方向飞奔而去,三两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 话说弘道隆、赵明浩、冯世海三人出得胡家庄,慢步走过一两里地,几个跨步穿过一片树林,在三叉路口停下了步子。刚来一个行礼话别,正待前行,却发现东去、南下的道路早有人挡在了路中间。 弘道隆见丹阳子秦浩明挡住了东去之路,以为是来劝说他们不要离开的,上前好声相劝道:“丹阳子,你回去吧,我等从此之后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秦浩明上前几步,轻声说道:“妙义,真的不回头了?” 弘道隆笑答道:“我已年近古稀,岂可失信于一个后生。” 秦浩明脸色微变,道:“妙义,有人就有江湖,那是一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就能轻易了事的。” 冯世海将秦浩明眼睛里有着杀意,问道:“你想怎样?” 秦浩明答道:“老冯,谁能摆脱江湖?唯有死人。” 赵明浩一听,怒吼道:“秦浩明,我三人吃自己的,住自己的,帮你办事这么些年,坏事做尽。现在只想求个不违本心地活着,难道都不行?” 秦浩明笑答道:“赵明浩,你错了!你们坏事做尽,不是为了我,我无须对你们说声谢谢。况且家有家法,行有行规。今日若是开了先例,放过你们,日后他人争相效仿,那还有什么行规可言。” 冯世海道:“秦浩明,今儿我三人是非死不可了?” 秦浩明叹息道:“竹老翁,若是我说了作数,你们随便离去。” 弘道隆往南边两个黑袍人看了一眼,道:“莫非是他俩说了算?” 秦浩明道:“他俩也是由别人说了算。” 两个黑袍人围了过来,靠南边的黑袍人轻言道:“丹阳子,啰里啰嗦什么,你是不愿动手,还是不敢动手?” 秦浩明手一伸,道:“陆大侠,请!我秦某有伤在身。” 黑袍人对着弘道隆三人看了一眼,道:“妙义,赵明浩,竹老翁,你们三人是自行了当呢,还是要我们代劳?” 赵明浩听过声音,惊叹道:“陆连海,没想到是你!” 黑袍人陆连海冷笑道:“赵明浩,就凭这句话,你今日非死不可。” 赵明浩一听,剑光出鞘,直接一招“入海擒龙”向陆连海刺去。陆连海宝剑出鞘,等赵明浩的宝剑靠近,左手握着剑鞘对准赵明浩的剑尖快如闪电般的一刺,吞下赵明浩的宝剑,右手宝剑疾刺赵明浩的胸膛。赵明浩宝剑被套,为求活命,用双掌接住陆连海的一剑。 陆连海握紧剑柄,用力一搅,顺势一个发力,剑身捅进赵明浩的心窝,再补上一脚,踢中赵明浩的腹部,将起踢翻在地。 赵明浩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纵横江湖十数年的绝招“入海擒龙”,竟然瞬间变成了别人的杀招,杀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难以理解,气的瘫坐在地,让血水从胸口喷出,誓要洗净耻辱。 弘道隆与冯世海见此,又惊又气地抛开生死,朝着秦浩明三人猛扑过去。 两人对战三人,三两个回合的交手,妙义法师就被秦浩明一掌击中仰翻在地,满口血水喷涌而出。陆连海连忙补上一剑,根本就不给他喘气的机会。 冯世海跟那黑袍人缠斗一会儿,不相伯仲,本可再比划几下。谁知秦浩明凌空偷袭一掌,不知躲避,撞向黑袍人的剑尖,胸腔被刺了个窟窿,血水流满半身。 秦浩明见妙义法师、竹老翁、赵明浩三人呻吟在痛苦里,离死不远,念及往昔情分,双手一拱,带着愧疚之意,微微一躬,好声说道:“老冯,老赵,妙义,今日之事,非我所愿,敬请谅解!”转身向两袭黑袍话别一声,扬长而去。 两袭黑袍朝妙义法师三人冷冷看了一眼,见其奄奄一息,神仙难救,放心地几个纵跃起,朝着东边飞奔而去,三两下消失在了树林中,惊飞鸟儿无数。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4章 媒介 妙义法师行走在死亡的边缘,淡淡一笑,微微说道:“委曲求全,违心违愿,还是不能善终!可见人的一生,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初衷不改,砥砺前行,方为上上之策。阿弥陀佛!” 冯世海道:“妙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此时不去,恶业何休?” 赵明浩奄奄一息,几经挣扎,半做起身来,对着东南边那个家的方向送上一个美丽微笑,微声说道:“妙义,竹老翁,少年心不死,不待老态钟。今日把家回,来生早出门。” 三人泪珠滴落,心中那股快意恩仇的激情瞬间燃烧起来,不约而同地幻化成一股暖流,随着身体流出来的血液一起洒落大地,迎来苍蝇嗡嗡有声。 谁在望着我?谁在盼着我?谁又绝望着我! 让我吞噬孤独,勇气驾驭愤怒。身后有人耳语,难闻甜言蜜语。 茫茫人海中,风随我情动。天涯路遥遥,心正身寒孤。 同行有谁共?孤雁在云中。莫叹人无情,七尺剑一身。 惩恶扬善?委曲求全,误导一生。 生命有赞歌吗?那是生命如火! 生命有哀歌吗?那是生命如草芥,弃之可欺。 在生命弥留的那一刻,三人终于唱出了自己认为最为美好心声:“老拙穿衲袄,淡饭腹中饱;补破好遮寒,万事随缘了。有人骂老拙,老拙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涕唾吐脸上,随他白干了;你自省力气,他亦无烦恼。” 歌声裹着泪水,泪水夹着歌声,同着三个没用的躯体一起平摊在地,潇潇洒洒而去。 白玉天迎着微弱的歌声飞来,跃下树梢,奔了过去,只看见三双难以瞑目的眼珠一动不动,心中悔意顿生,自问道:“是我害了他们吗?”随着走了过去,帮三人合上眼睑,自答道:“不,不是我害了他们。是他们定力不够,让那委曲求全害了他们。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应当随缘而就,随缘而尽,强求不得。” 江湖,江湖! 前者落败,后者跟来。 趋之若鹜,难分胜负。人声鼎沸一路。 白玉天用宝剑在花草地上挖了三个坑,将妙义法师弘道隆、龙川大侠赵明浩、竹老翁冯世海三人的尸体埋了,每一个坟堆前配上一块木制碑文,上面简简单单地刻上三人的名字。一切处理停当,对着三个土堆鞠了一躬,走向了胡家庄。 胡家庄里,比武招亲的擂台好生热闹,嘈杂声惊动了半个庄园。 白玉天走近擂台,放眼一望,台上站着赵玉恒跟卓一飞,台下有着好些陌生面孔,甚至还有些人穿着官服,身为不解。见张燕儿迎了过来,轻声问道:“擂台上是怎么回事?” 张燕儿小声答道:“那郡守说他接到线报,胡家庄聚众生事,以武犯禁。胡庄主据理力争,说是比武招亲,纯属小人用心险恶,诬蔑陷害。那郡守大人好似很乐意听到这样的言语,愿做个大好人,代为主持比武招亲一事。结果那些前来求亲的青年才俊好看不中用,三两下就被那个赵玉恒给打下了擂台,收拾的一干二净。卓大哥为了青姐姐,便上台打擂了。” “不行,卓一飞内伤未愈,不是赵玉恒的对手。”白玉天道双脚轻轻一点,朝着卓一飞的身边飞去,像极了一只天鹅。 卓一飞见白玉天上得台来,很是不爽,道:“这是比武招亲,没你什么事,下去。” 白玉天懒得理他,对着赵玉恒说道:“赵兄,我对胡家燕青小姐仰慕已久,今儿能不能给个机会,公平竞争一下?” 赵玉恒对白玉天的武功心有余悸,朝着台下的秦浩明望去,好让他帮自己做个参考。 秦浩明深知白玉天刚才跟弘道隆三人格斗时伤了元气,就算赢了赵玉恒,也将是伤上加伤,自己再偷偷出手,定能取下白玉天的小命。想到此处,对赵玉恒点了点头,示意他接下挑战。 赵玉恒见秦浩明点了头,回话道:“白兄,胡家既是以武选婿,你又有如此兴致,我若不成人之美,显得不近人情了。” 白玉天对着卓一飞好好看了一眼,友善的眼神好像在说道:“你先下去,等我将赵玉恒赶下了擂台,你再上台来要回你的胡家燕青。” 卓一飞本就打不过白玉天,对能不能赢下赵玉恒也没信心,只好顺了白玉天的意愿,做出让步,跃下擂台。 白玉天见卓一飞下得擂台,对着赵玉恒说道:“赵兄,刀剑无眼,要不我们在拳脚上争个输赢。” 赵玉恒才不中计,答道:“白兄,胡家燕青小姐美若天仙,动拳动脚有失风雅,还是来个君子论剑合适些。” 台下的郡守大人一听,大声发话道:“拳脚乃抓猪抱羊的伎俩,不可玷污了才子配佳人的彩头,当以君子论剑。” 赵玉恒听之,赶忙向郡守大人回礼道:“大人放心,胡家燕青小姐美貌端庄,小生定不会用那抓猪抱羊的伎俩来玷污这份倾慕之情。” 郡守大人笑道:“赵公子不愧熟读圣贤书,知礼数,明事理。” 白玉天本就无所谓用什么来比试,只求将赵玉恒赶下擂台,让卓一飞跟胡家燕青来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还是让人见到一脸不情愿。 赵玉恒道:“白兄,你不会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吧?” 郡守大人道:“那后生,你若连这点礼数都不懂,那就下来,免得委屈了胡家小姐的那份美貌。” 白玉天转过身,对着郡守大人行礼道:“大人,刀剑无眼,若是有个失手,或有个误伤怎么办。请大人先示下。” 郡守大人道:“刀剑无眼,只要不伤及性命就行。” 白玉天听过,在擂台上一个走动,对着台下大声喊话道:“各位朋友,烦请你们做个见证。郡守大人刚才说了,擂台之上,刀剑无眼,只要不伤及性就行。” 古槐站了出来,大声喊话道:“大伙儿都听到了,你尽管比试就是。” 张天昊大喊道:“我张天昊做第一个见证人。” 其他人见张天昊如此大声,便也附和起来,叫喊声一片片。 秦浩明听过众人的叫喊声,才知道上了白玉天的当,对着郡守大人看了一眼,就想让他将刚才的言语收回。 郡守大人何许人,在这些江湖草莽面前,代表着朝廷威严,岂可朝令夕改,对秦浩明的诉求视若无睹。 卓一飞见白玉天狡猾奸诈,已得偿所愿,大声喊话道:“你们俩到底动不动手,我还等着上台呢!” 赵玉恒见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便来个先下手为强。宝剑出鞘,一招“白浪翻滚”使出,三道剑影好如三朵浪花,层层叠嶂,滚滚向前,朝白玉天送去。 白玉天后跃一步,桃木出鞘,一招岁寒三友回礼。三朵梅花跳上浪尖,一个下压,三朵浪花化于无形。 赵玉恒开局不利,戾气渐生,剑锋一转,剑尖下撩,一朵梨花压海棠,剑尖对准白玉天的跨下疾刺,话尽侮辱之意。 白玉天见招拆招,一剑“月来风雨日来晴”使出,顺理成章地拨开赵玉恒的剑身,还之一剑,不见风雨只见晴。 赵玉恒羞愤难当,左跨半步,剑尖上挑,一招‘噎塞春咽喉’刺向白玉天。 白玉天不慌不忙,两剑齐发,回敬一招‘双蝶事光辉’,一剑格挡,另一剑直逼赵玉恒的胸膛,疾如迅风。 赵玉恒见不能躲避,赶忙收剑回挡,顺势往左前方跨上一步,剑尖下沉,刺向白玉天的小腹。 白玉天也随之左跨半步,顺势而进,挡开赵玉恒的剑锋,剑尖上挑,直逼赵玉恒的右臂腋下。 赵玉恒侧身躲避,左脚向前跨上一大步,回手一剑直指白玉天的腰间。 白玉天早有防备,身随步走,剑随身游,往前一靠,剑身不多不少地搁上赵玉恒的肩膀,剑锋靠上了赵玉恒的脖子。 赵玉恒真心感谢白玉天没有将剑刃往他的脖子上割去,丢剑认输。 白玉天见赵玉恒虽心地恶毒,却很讲输赢之道,快速收剑入鞘,多少给他留几分颜面。 赵玉恒见白玉天退开,捡起宝剑,行礼道:“多谢白兄让我无伤而败。” 白玉天笑道:“那里那里,赵兄求胜心切,而我对胡家燕青没半分男女之情,因而从容不迫,硬捡了几分便宜。” 赵玉恒见白玉天如实相告,心情好上几分,微笑道:“白兄无须过谦,赵某输的心服口服。公子的剑法圆转如意,连绵不绝,已臻化境,真正做到了以静制动,反守为攻。赵某的剑术若想达到公子今日这般境界,怕是再练个二三十年也不一定能如愿。” 白玉天笑答道:“多谢公子夸赞,实不敢当。” 赵玉恒手一拱,道:“白兄,后会有期。” 白玉天手一拱,道:“公子慢走,后会有期。” 赵玉恒跃下擂台,扬长而去,秦浩明叫都叫不住。 卓一飞跃上擂台,手一拱,道:“白兄,是真打还是假斗?” 白玉天笑道:“真真假假,你自己选。” 卓一飞一本正经地说道:“娶妻生子,成家立室,样样求真,来不得半点虚假。” 白玉天桃木出鞘,拱手道:“请!” 卓一飞宝剑出鞘,一招“白虹贯日”长驱直入,迅疾如风。白玉天左闪半步,反手一“凤凰来仪”将卓一飞的剑身顺势一拉,顺势一招“一线峡谷”直逼卓一飞右臂腋下。 卓一飞一惊,急速回剑格挡,顺手一招“乾坤倒悬”直逼白玉天小腹,形如急流直下的瀑布。白玉天后退半步,一招抽刀断水阻击,顺势剑走轻灵,一招“弱水三千”送过去数道剑影,虚虚实实。 卓一飞真情流露,只取一瓢。认准剑风,还之一招水滴石穿,送给白玉天一道七连珠。白玉天迎风而进,一招龙生九子回礼,吞下七连珠,外送一招太极生两仪。 卓一飞反用二龙戏珠,剑身左右一闪,中门直入。白玉天假装不敌,丢剑自保,双掌夹住卓一飞的宝剑,内力灌注剑身,一震。卓一飞虎口发麻,宝剑离手。 台下郡守大人见之,大喝一声:“那个不懂礼数的,你败了,滚下来。” 白玉天怒色一脸,捡起桃木剑,跃下擂台。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5章 将兵 管家胡海见白玉天走下擂台后,久久无人上台,身为这次擂台比武招亲的主持者,自是要尽责尽职,来到庄主胡一秋身侧,小声询问道:“庄主,现在可以公布结果了吗?” 不知何故,胡一秋看着台上的卓一飞,迟迟不肯发话。 古槐坐在一旁,见胡一秋似有顾虑,说道:“胡海,不用问了,人儿摆在那里,虽不十全十美,却也极为难得,上台宣布结果就是。” 张天昊也插话道:“胡大哥,卓一飞这孩子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就近些日子的相处来看,人品武功可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只要用心调教,将来成就定可在你我之上。” 胡一秋微微笑了笑,道:“孩子是不错,只是他爹卓林峰脾性桀骜,怕不一定会认同这桩婚事。若现在急着将好事办了,到时有个扯皮,于孩子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张天昊笑道:“胡大哥,你多心了。你嫁女儿,他家娶媳妇,吃亏的是你,他卓林峰感谢你还来不及,那有得了好处还要卖乖的。再说了,卓林峰平时说话是难听了些,做事也不怎么给人留有余地,但从来是对事不对人,从不牵扯个人情感,也不将就个人好恶,可谓是将正直二字用到了极致。” 古槐笑道:“有张天昊这些话,没什么可顾虑的。” 胡一秋温温一笑,道:“那就听老哥跟贤弟的,父母不插手,随了两个孩子的心意得了。” 古槐道:“这就对了,上一代那点不愉快,没有硬塞给下一辈之理。” 胡一秋见古槐跟张天昊都看好卓一飞这孩子,自家女儿也是真心喜欢,朝胡海说道:“阿海,上台宣布结果吧。” “是,庄主。” 胡海走上擂台,向台下一个礼数奉上,大声说道:“各位,经过近两天的筛选,胡家小姐胡燕青的如意郎君是......” “慢着!”一个声音从台下喊了出来,打断了胡海的话。 众人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年轻武官手握一柄宝剑慢悠悠走到擂台下,轻轻跃上擂台。 胡海好声询问道:“这位官人,你这是做什么?” 年轻武官温温一笑,回话道:“这位大叔,擂台是以武功定胜负,没说我不可以上台一试。” 胡海笑答道:“这位公子,你不在提亲的名单上,就算上的台来,比试赢了,也不作数的。” 青年朝台下不远处的郡守大人喊话道:“大人,他说我不在提亲者的名单之中,上台赢了也不作数。” 郡守大人听之,不慌不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个犀利的眼光甩给胡一秋,道:“胡庄主,是这么回事吗?” 自古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这明哲保身之道浅显易懂,很少有人不明其理。胡一秋虽深谙其理,可事关女儿终身幸福,若是委曲求全,非为父之道,为难写满一脸。 古槐见胡一秋一时无以言对,站了出来,道:“大人,胡家庄选女婿,自有胡家庄的一套规矩,他人无权干涉,更别说是来个越俎代庖了。” 郡守大人朝古槐轻微瞄了一眼,见其头发苍白,是个长者,也就懒得搭理,对胡一秋说道:“胡庄主,是你选女婿,还是这位老汉选女婿,本官想听个清楚明白。” 胡一秋笑答道:“大人真会说笑,自然是我选女婿了。” 郡守王大人道:“既是你选女婿,那他有什么资格代你说话,难道胡小姐不是你亲生的不成?” 胡一秋吞下郡守大人的无礼,笑答道:“大人何必说笑来着,自家女儿那有不是亲生的道理。” 郡守王大人眼含官威,大声问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痛痛快快说一句,胡家擂台之上选女婿,薛参将到底有没有资格参与竞选?” 胡一秋很是为难,慢言道:“大人,这......” 郡守王大人见胡一秋言语不清,打断其话来,道:“胡庄主,饭可以多吃,话还是先想清楚再说的好,切莫一时犯了糊涂。有人举报你私藏武林凶器泣血剑,私下聚集江湖豪客,试图对抗朝廷,这些我是不信的。” 郡守大人的言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向胡一秋刺来,不管他听不听郡守大人的,都将是受害者。毕竟剑开两刃,只要接招,刃刃可伤人。 郡守大人今日来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趁着他胡一秋的江湖威望来的。不过是想借朝廷之威,威逼恐吓一番,逼他胡一秋就范,成为自己人罢了。 卓一飞在台上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见胡一秋很为难,心里也不免有些难受。他既不知这位姓薛的武官有多大本领,自己能不能应付过来,也不知这位薛公子赢了自己以后,能不能给胡家燕青带来幸福。但有一点他很明白,胡家燕青的心意向着自己,她一生的幸福当由自己来供养,无理由假手于人。 想清楚了后,走到擂台边,对胡一秋喊话道:“伯父,小侄愿意跟这位薛参将来个公平较量,就算不敌,也算没辜负青青对我的一番情意。” 郡守大人欢喜道:“不错,小伙子,大丈夫就该这般,用实力说话。” 白玉天见其卓一飞身单力薄,内伤未愈,可说是内忧外患,绝不是官家人的对手,一个助人为乐之心走起,站了出来,大声喊话道:“我不同意。” 胡一秋见喊话者是白玉天,赶忙说道:“白少侠,关你什么事?” 白玉天大声说道:“胡庄主,就算你说话不作数,不认同卓一飞是胡家女婿的最佳人选,这位薛参将也没资格对战卓一飞。” 青花瓷传承者白如玉见白玉天正气满满,值得帮腔,大声喊话道:“白公子,你说这位薛参将没资格参加,总得说个理由吧。” 白玉天大声道:“叫他打败了我再说。” 乐天镖局多受官府打压,乐天知对穿官服的人自是没什么好感,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对,比试就得一场一场的来,那有随便插队的道理。若是连白玉天这种手下败将都应付不来,还有什么脸面站到擂台上去,有什么资格跟卓一飞比试。” 众青年才俊一听,立马附和有声,纷至沓来,将场地掩盖了过去。 白玉天见有人支持自己,壮起胆子,跃上高台,对着那位姓薛的参将说道:“你是朝廷官员,更应该懂得遵纪守法,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能遵守,还是下去的好。免得让世人看笑话,说朝廷官员都是欺民害民之徒,损害当今天子亲民爱民的形象。” 姓薛的参将听过,将白玉天好好打量了一眼,道:“你想怎样?” 黄承运站了出来,大声喊道:“还能怎样,你先打赢了我们这些手下败将,再向卓一飞挑战不迟。” 薛参将看向郡守大人,郡守大人看向胡一秋,胡一秋看向古槐,古槐大声喊话道:“孩子们,你们就大方点,只要他胜了白玉天,就让他去挑战卓一飞算了。” 乐天知大声道:“白玉天,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百姓,有教养的很,也就不为难这位姓薛的参将了。你就代表我们考核一下这位穿官服的,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向卓一飞挑战的资格。” 白玉天对着台下手一拱,大声回话道:“多谢各位的信任。” 郡守大人见人心鼎沸,就怕引起公愤,难以善了。看向秦浩明,想从他的眼中得个肯定的回复。 秦浩明一心想着铲除白玉天,为自己消除隐患,谁有重伤白玉天的机会,他就愿将此人送上风口浪尖,那管得了他是不是白玉天的对手。轻快地朝郡守大人点了点头。 郡守大人得到秦浩明的答复,对台上的薛参将充满信心,对着台上喊话道:“圣上亲民爱民,身为臣子,定当以陛下为榜样,处处为民着想。薛番,你就先打败这个不知礼数的东西,再向那位卓姓青年讨教吧。” 薛番见郡守大人发话,没理由不跟白玉天比试一场,二话没说,宝剑出鞘,一剑朝白玉天疾刺过去,直取其心脏。 白玉天对官府之人没什么好感,只因他见多了朝廷的苛捐杂税,地方官府鱼肉百姓,贪官污吏连成一条线。见薛番礼数全无,一剑刺来,桃木出鞘,迎战上去,遇强则强。 薛番剑法娴熟,招招狠辣,直攻白玉天要害。 白玉天天赋异禀,对剑法犹如亲人,情意相通,不管薛番怎么卖力,就是不能从他的桃木之上捡到半分便宜。 十来招拆解,白玉天剑招越来越顺畅,剑气越来越旺盛。 薛番见强攻硬打对白玉天起不到什么作用,便也开始学着防守退让,一让再让,让无可让。 白玉天心想,既然交上了手,再无情意可言,不败他,就得败己。败己,自然是不可以的,名声扫地不说,有可能还得受个伤害。那就败他了。想到此处,剑招也开始狠辣起来,招招要命,对薛番来说。 薛番自问学剑十年,挫败无数不听话的江湖好手,怎奈今日对战一个比自己还小上四五岁的浪子,就力不从心了呢!真有点想不通,更有点不服。心情一个激动,只知进攻,不知防守,剑招杀气腾腾。 白玉天跟人比剑,从未想过一招制敌,都是顺着敌手的意愿来。见招拆招,慢慢找出破绽,顺藤摸瓜,乘虚而入,将敌手击败。 薛番的剑法讲究易攻难守,白玉天就随着薛番的喜好来,来个易守难攻。 又是十来招比划过去,白玉天抓住机会,挑开薛番的奋力一击,再来个全力以赴,直攻薛番的胸口正门,就想来个破门而入。 薛番一员勇将,若让敌人从正门攻破自己,岂不贻笑大方。固门坚守,寸步不让,狭路相逢勇者胜。 白玉天要的是击败敌人,保全自身,不是自残式的生死相搏。灵机一动,剑走偏锋,放弃正门转攻侧门。 薛番兵马不多,但也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于侧门快速集结兵马,让白玉天来个望洋兴叹。 白玉天不气馁,有的是时间跟薛番对耗,放弃侧门转为进攻正门。 薛番怒气横生,实在看不惯白玉天这种投机取巧之辈。打开大门,所有兵马派出,只为给白玉天来个致命一击。 白玉天才不上当,迅速撤回兵马,重新排兵布阵,先来个诱敌深入,跟上一个关门打狗,聚而歼之。 薛番见白玉天步步败退,头脑发热,穷追不舍。终于一着不慎,冲进了白玉天的陷阱,四面楚歌。面对白玉天的阵阵剑雨,不想来个全军覆没,就得选择撤退。可惜马蹄陷入泥泞,移动不便,兵马损伤大半,无力出破白玉天的围追堵截。 白玉天深知寒门士子的经邦济世之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既已诱敌成功,岂有放过之理。令旗一挥,所有兵马出动,全力追击薛番。 薛番处于合围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背水一战,想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白玉天千军万马在手,总会斗不过一个穷途末路的残兵败将。一声令下,不管不顾,全力出击。 薛番以寡敌众,力不从心,为求不受伤害,果敢抛却那句“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英雄格言,朝着白玉天就是一拜,宝剑离手,好像在说:“英雄,手下留情!” 白玉天见薛番倒地落败,官帽离首,也跟自己一样,像极了百姓,像极了草芥,动了恻隐之心,宝剑入鞘,移步走开。 薛番见虽然战败,失去了迎娶胡家小姐的资格,但庆幸性命得保,手脚全在,垂头丧气地跃下高台,战战兢兢地站到郡守大人身边,寂寞无语。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6章 退让 幸灾乐祸,哗众取宠,求个心理平衡,一般人都很容易进入这种状态,无可厚非。 前来求亲的青年才俊,大多数来自武林世家,多多少少受过朝廷的挤兑打压。见薛番被白玉天败下擂台,毫发无伤,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但见白玉天剑法精妙绝伦,三场比剑酣畅淋漓,让人大饱眼福,大多数人倍感欣慰,觉得不虚此行。 为了表达内心的谢意,鼓起一阵掌声,送上一片喝彩。毕竟白玉天也算是代他们出战,击败代表官家上场的薛番,胡家燕青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至于沦落为官家人的妾室,自然是大快人心之事。 一方高兴,另一方定是难受的紧。郡守大人见薛番站在自己身边,像极了寒风中的枯草,一言不语,了无生机,心情自是一团糟。 秦浩明见郡守大人一脸愤怒,心中窃喜,漫步过去,怒气横生地说道:“大人,你看这些刁民见薛参将落败,竟然掌声不断,喝彩声无数,明摆着藐视朝廷威严。如若就此放过,不加以惩戒,他们定以为官府软弱可欺,日后行为定会不受约束,肆无忌惮。到那时,地方不治,朝廷怪罪下来,受害的可是大人您。” 郡守大人听过,甚觉有理。环望四周,见自己带来的兵马跟在场的江湖好汉相比,人数少的可怜,不适合在胡家庄肆意妄为,大动干戈。心有不甘地说道:“那依你看,应当如何?” 秦浩明浅浅一笑,小声答道:“大人,这鄱阳湖方圆数百里内,就属胡一秋声名煊赫在外,狐朋狗友四海五湖。若能让他从此退出江湖,封剑归隐,不理江湖事,其他那些江湖草莽失去领头人,定会树倒猢狲散,整个饶州府自此太平。” 郡守大人眼睛眯了眯,嘴唇微微翘了翘,道:“可本官上任以来,将胡一秋近二十来年的所作所为查了个遍,他从未跟朝廷法度有过冲突,也没在地方做过恶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逼他就范。” 秦浩明温温一笑,往擂台上的卓一飞瞧去,道:“大人,他胡一秋是没什么把柄可以握住,但台上那位就不一样了。” 郡守大人往擂台上望了望,有些儿失望,道:“他就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本事要挟得到胡一秋那只老狐狸。” 秦浩明笑答道:“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在龙虎山庄,众目睽睽之下,将火云神掌祝融峰给杀了,逍遥法外着呢!” 郡守大人道:“这江湖人好勇斗狠,死个把人有如家常便饭,不值一提。你不也经常杀一两人开荤吗。” 秦浩明轻笑道:“大人,那祝融峰可不一样,他是南山派的掌门,得道高人,很少为恶。卓一飞那小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杀了,说轻点,江湖恩怨,说重点,蓄意谋杀。” 郡守大人道:“就算这样,也是将卓一飞抓起来,依法办理,跟胡一秋扯不上关系。” 秦浩明冷笑道:“大人,以前是扯不上关系,现在不一样了。” 郡守大人眼睛一亮,道:“此话怎讲?” 秦浩明望向卓一飞,道:“卓一飞已赢了擂台,胡一秋定会遵守约定,将女儿嫁给他,岂不是一家人了。试问天下哪个老丈人,只要不是人品出了问题,谁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还未成婚就学着守寡的。” 郡守大人一听,高兴道:“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秦浩明笑答道:“那是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官,爱民如子,什么事都往好处想。” 郡守大人欢欢一笑,用手朝秦浩明微微一指,欢愉道:“你真是个有用的小人!” 秦浩明笑道:“承大人谬赞!小的欢喜不少。” 郡守大人微微摇了摇头,朝胡一秋喊话道:“胡庄主,过来一下。” 胡一秋见郡守大人一脸欢愉,以为有好事等着自己,欢喜地走了来,有礼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郡守大人微笑道:“胡庄主,女婿甄选好了没有?” 胡一秋笑答道:“承蒙大人惦记,比武招亲,台上那位卓少侠赢了擂台,自是我胡家庄未来女婿。” 郡守大人嫣嫣一笑,道:“那还不快点宣布结果,我也好沾点喜气。” 胡一秋听过,心情舒爽,朝站在擂台边角处的管家胡海撸了撸嘴,示意他宣布结果。 胡海会意,走到擂台中央,给台下一个有礼,大声说道:“各位,台上这位卓一飞少侠赢得了擂台,是为胡家小姐的佳婿,择日大婚。” 台下众人一听,为卓一飞抱得美人归而高兴,以掌声为贺。 郡守大人听过众人热烈的掌声,站起身来,对着秦浩明、薛番等人一个眼色。秦浩明等人得令,连忙走出人群,跃上高台,将卓一飞围了起来。 胡一秋见之,不解,对着郡守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郡守大人朝胡一秋瞥了一眼,走到擂台前,大声说道:“各位武林人士,卓一飞前些日子在龙虎山庄将南山派掌门祝融峰给杀了,我得带他回府衙将事情调查清楚。” 古槐来到郡守跟前,道:“大人,那祝融峰半路伏击前去龙虎山庄祝寿的南方武林人士,杀死多人。卓一飞为无辜枉死的江湖同道讨个公道,面对祝融峰的蛮不讲理、大打出手,为求自保,失手杀了他,实属于正当自卫,何罪之有。” 秦浩明大笑道:“古槐,你这老匹夫,你当时在场吗?” 郡守大人道:“老人家,你不在场,切莫胡言乱语,扰乱视听。” 张天昊站了过来,有礼道:“启禀大人,草民当时在场,可以作证,正如这位古前辈所说,分毫不差。” 郡守大人将张天昊瞧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片面之词,不足以为证。给我拿下卓一飞,带回郡守府,彻查此事。” 胡一秋见之,对郡守大人小声说道:“大人,今日若是让你带走了卓一飞,我胡一秋就不在江湖上混了。” 郡守大人听之,正合自己的心意,道:“胡一秋,你别仗着你在余干有几分薄面就这般嚣张,我堂堂饶州府太守,还能受你一介江湖草莽的要挟不成!” 胡一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眼睛一横,道:“大人,你若不信,那就试试看。看是你的官位大,还是我胡家庄的门口窄。” 郡守大人哪受得了这气,大喝道:“给本府拿下卓一飞,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秦浩明心中窃喜,朝着卓一飞凌空一掌劈去,劲道之强,无与伦比。 卓一飞自知不能硬接秦浩明的掌力,往左一闪避过,宝剑出鞘,挡住薛番刺来的一剑。 白玉天见事情已不可调和,绝非三言两语解决得了问题,一个闪身跃上擂台,凌空一掌朝秦浩明击去。 郡守大人见秦浩明被白玉天一掌逼退五步,心儿开始生出虚无,道:“胡一秋,卓一飞杀人是不是出于自卫,仅凭几句空话是不足以证明的。” 胡一秋答道:“那请问大人,你需要什么证据?” 郡守大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道:“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胡一秋见过郡守那副不怀好意的眼神,答道:“大人,草民若是有您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力所及,无有不从。” 郡守大人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胡一秋答道:“能为大人分忧,草民三生有幸。” 郡守大人就喜欢胡一秋这痛快样,道:“你明日金盆洗手,封剑归隐,从此不过问江湖之事,好让本府图个心安,寝食无忧。” 胡一秋轻微地摇了摇头,笑了笑,道:“大人,你可知何为江湖?” 郡守大人十年寒窗苦读,唤来一身官服,除了心系治国安邦之志,不是黎民百姓有事请他做主,基本可做到足不出户,那里知道什么叫江湖。反问道:“何为江湖?” 胡一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各路侠客豪杰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无须顾忌他人感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结交朋友,畅舒兄弟情义,为朋友两肋插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无须看他人眼色行事。看似快意恩仇,实则尔虞我诈,恩怨情仇无休无止,一不小心便粉身碎骨。” 换一口气,接着道:“也有人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不是仗剑逍遥,不是快意恩仇,而是人情世故、柴米油盐、酸甜苦辣,竭尽所能地描摹着生活中每一个真实的日子。为了多挣几两碎银子,让家中那缕油烟来的鲜艳些,行走于江湖之上,奔走于天地之间,历经千辛万苦,不顾远近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看似安然自若、云淡风轻,实则忙忙碌碌、身倦心苦。” 郡守大人听得认真,记得仔细,等胡一秋将话说完,感觉自己也好似江湖中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胡一秋见之,轻声问道:“大人,不知草民远离什么样的江湖,才能让你心安理得,寝食无忧。” 郡守大人答道:“远离打打杀杀,远离尔虞我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于饶州府境内,再无你胡一秋好勇斗狠、一呼百应的痕迹。” 胡一秋笑答道:“好!” 郡守大人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必须作数。” 胡一秋道:“一言既出,终生践行。” 郡守大人转过身,对着台上大声喊道:“住手!” 秦浩明跃下擂台,问道:“大人,怎么哪?” 郡守大人没有作答,带着衙差们扬长而去。 秦浩明本以为胡一秋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让步,封剑归隐的,没想到胡一秋没有他相像中的那般倔强,如意算盘两度落空。顾及胡家庄里江湖豪杰众多,姑且放胡一秋与白玉天一马,心有不甘地带着白虎堂的人离开,失落的心情铺满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7章 提携 太阳西去,天空橙红橙红,云彩飘飘,余晖漫漫,满是绿树红花的胡家庄园格外清幽亮丽,好如仙境。 胡一秋脸伏倦容,立于擂台之上,见台下一片安静,打开笑容,大声喊话道:“各位江湖同道,你们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着回去处理,不如今晚于鄙庄留宿一晚,明日庄上有两件喜事操办,一起喝杯喜酒,做个见证。” 黄庭道人起身喊话道:“胡兄,那两件喜事,不妨透露一二,好让众兄弟提前高兴高兴。” 胡一秋笑答道:“第一件大事,就是小女燕青跟卓一飞贤侄喜结良缘,成百年之好。第二件吗......” 乐啸天大声喊话道:“胡兄,好事成双,讲求一个痛快,不必吞吞吐吐。” 胡一秋润了润嗓子,大声说道:“我胡一秋涉足江湖三十来年,承蒙众豪杰照顾,事事顺遂,不甚感谢。但近些年来,渐渐身疲心倦,每每回想过去,总觉得亏欠了些什么。决定从明日起,封剑归隐,从此远离江湖争斗,不再过问江湖恩怨是非,做个逍遥散人,陪伴家人过好往后的日子。” 言语一散,台下立马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可惜与不该。 郑浔阳站了出来,道:“胡庄主,鄱阳水系方圆数百里地,全靠你秉承正义,消解江湖恩怨是非。若是你封剑归隐,这数百里是非之地,定是宵小横行无忌,再无安宁可言。” 胡一同站了出来,附和道:“是啊,胡庄主,你可不能为了一己之安逸,弃众兄弟们于不顾哟!” 乐啸天站起身来,大声道:“胡一秋,你封剑归隐,我乐某人第一个不答应。你别忘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附和声一片又一片,议论不止,吵闹不休。 胡一秋听之心凉,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没想过要成人之美;听之心暖,自己盛行于南方武林,好事做尽,兄弟朋友多多,他们从未想过要取而代之。 张天昊见胡一秋半脸愁容,大声说道:“胡大哥,你正当盛年,就想着封剑归隐,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如此,不妨讲出来,众朋友一起合计合计,看看能不能将它消解于无形。” 黄道庭接话道:“是啊!老黄,你我相交三十来年,从未见你有跨不过去的坎。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讲出,众兄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回转一圈,大声喊道:“你们说是不是?” 乐啸天大声唱和道:“那还有什么说的,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群情鼎沸,人人大义凛然,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古槐站了出来,道:“众位,大家安静安静,让胡庄主把话说完。” 胡一秋见众豪杰消停了下来,朝身后的卓一飞一招手,等卓一飞靠近身来,对着台下喊话道:“众位朋友,胡某确实是累了,倦了,再无心参与武林纷争,你们的好意只能心领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胡家庄的地方,就找我这未过门的女婿卓一飞,能力所及,绝不推诿。” 卓一飞对着台下一个拱手礼,道:“见过众英豪!” 进贤庄庄主谭正明站了出来,道:“胡庄主,不知这位卓贤侄何许人也?” 胡一秋笑答道:“其父卓林峰。” 众豪杰一听,一片愕然,怎么也想不通,台下一片嘀咕之声:“胡一秋他是不是傻了!”“脑子进水了!”“胡家燕青这么好的闺女,送给谁做儿媳不好,偏偏送给卓林峰那匹夫。”“卓林峰那可是胡一秋多年宿敌,恩怨不说有一担,最少也有半箩筐。”...... 谭正明大声道:“胡兄,卓林峰那老小子桀骜不羁半辈子,做事从来是顾前不顾后,乱来一气。你胡家庄若是跟那种人搅合在一起,众江湖豪杰恐怕难以信服自己,日后这往来怕真就得断了。” 张天昊站起身来,大喝道:“谭正明,你胡言乱语什么!卓林峰再怎么不讨人欢喜,也只是平时说话刻薄,路见不平时、拔刀相助时,力度有些过大,事事问个是非对错,让大家心里落个不愉快。可他几十年江湖行走,从未危害过江湖武林,没有一件事对不起江湖同道,试问在座的各位,那一人具备了他卓林峰那一身清白之姿。” 胡一同接话道:“张大哥说的没错,他卓林峰脾气是犟了些,言语是刻薄了些,但从来是对事不对人,只是闲事管多了,又很少给人留情面,才不讨人待见。我们自诩江湖豪杰好汉,没资格对他恶言相向,更没资格把对他的怨言强加到他儿子身上。” 古槐站起身来,大声道:“各位,既然胡老弟厌倦了江湖纷扰,想过几天不问世事的安生日子,我们没有理由不成全他。况且,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有义务提携后进。” 三清山贺正山挂着一脸络腮胡子站了出来,道:“各位好汉,有句老话说的好,凡是非同寻常的功业,必须等待非同寻常的人才去完成。既然古老跟胡庄主都看好这个年轻人,我们没理由不看好他,或许这批年轻人日后会比我们做的更好也说不定。” 张天昊见众豪杰的心儿开始软和了下来,正是来个趁热打铁的时候,大声道:“各位,只要卓一飞少侠愿意,我张天昊现在就想将他收做义子。” 胡一秋将卓一飞轻轻一推,卓一飞瞬间反应过来,对着张天昊行礼道:“张叔叔美意,晚辈莫敢不从。” 张天昊大笑道:“好!从即日起,我张天昊不仅有女儿,也有了义子,高兴至极!高兴至极!” 白玉天站了出来,大声喝彩道:“恭喜张大侠,贺喜张夫人。” 众豪杰见卓一飞不仅得到了胡一秋的青睐,成为胡家女婿,还被张天昊无理由的收做了义子,自己再说三道四下去,除了不招人待见,别无其他。迫于形势,给张天昊送去一声贺彩,礼数满满。 胡一秋见有了古槐与张天昊的力挺,卓一飞得到了众江湖豪杰的认同,很是高兴。向天空望了望,欢笑道:“众位朋友,已到晚饭时分,不如步入厅堂,把酒闲谈如何?” 贺正山大声回话道:“儿媳没抢到,美酒要是再不多喝他几杯,那真就对不住这双千里迢迢而来的脚了。” 乐啸天大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众家兄弟难得相聚一堂,今晚正是一醉方休之时。” 张天昊笑道:“乐掌门,今晚不醉不许倒下的哦!” 谭正明大笑道:“乐总镖头,你的酒量大,谁人不知。今日我跟张天昊对付你一个,切莫说兄弟我不地道之类的话。” 胡一秋见一团喜气,跃下擂台,跟古槐走在一起,欢言道:“乐啸天酒量冠绝江湖,才不是那种小气之人,你俩就是再请来帮手,他也不惧。” 胡一同走了来,道:“乐总镖头,那说好了,加我以三对一,你切莫说我们欺负人。” 乐啸天大喝道:“胡一同,你小子那点酒量谁人不知,三杯不过岗,给你一个欺负人的机会又如何!” 胡一同大笑道:“这是你说的,今晚就来个十杯不过岗,气一气你。” 走在前边的郑浔阳回过头来,大喝道:“乐总镖头,要不要帮手,我这里有一个。” 贺正山接话道:“老郑,你那点酒量就先留着吧!明日卓贤侄大喜,好好跟胡庄主比拼一下,免得下席时,说我们这些江湖朋友不够义气,没好好将他胡家庄的酒水欺负一番。” 胡海在一旁接话道:“贺大侠,胡家庄给你们备的酒水有的是,就怕它体积太大,你欺负不过来。” 贺正山笑答道:“胡海老弟,愚公都敢移山,我们难道还怕这点酒水不成。今日欺负不过来,明日接着欺负,总有一天可以将它欺负过来。” 众人有说有笑,一阵欢乐的步子迈过,跨过一两道回廊,进得宴客厅。 胡海彬彬有礼地安排众豪杰就坐,派人提前点上灯烛,奉上茶水,欢乐之声塞满一堂。 张燕儿怕生,拉着她母亲一起,跟胡燕青、白玉天坐到末尾一桌,身心舒畅不已。 众青年才俊深知求娶胡燕青已无望,本想将张燕儿拉入自己的配偶行列,但见白玉天武功太好,人又长得不赖,又讨张燕儿喜欢,便将心头那份美好随着酒水一起喝下,装起了清高来,只是偶尔偷偷望上一眼。 白如玉见张燕儿与胡燕青跟白玉天有说有笑,心情有些烦闷,不禁念起诗来:“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薄如纸将酒杯朝白如玉碰了过去,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无须只在身边找。” 白如玉觉得有理,将目光从胡燕青那儿撤了回来,欢欢一笑,喝下美酒,感觉酒水还是不够甘甜。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8章 情牵 有些人喜欢热闹,生怕冷着场子,不受礼遇。有些人遇到热闹就往后退怯,生怕万众瞩目,忙不过来,淹没了内心的安宁。 白玉天好像属于后者,不偏爱热闹,可能跟他常年不待见人,或不被人待见有关,或许跟此时心境有关。 他快速用过晚膳,见暮色未近,出得胡家庄,探望乡野风光去了。 乡野风光好,远望一缕缕青烟,近看一片片瓦砾,近身一道道篱笆。小桥淌着流水,柳枝飘过燕尾,蛙声一片闹稻田,鱼儿荷下遭虾戏,鸭子背上不留水。 风过处,情丝如线,满挂双眼,笑颜微张,好想流云卷住风雨。 花自开来香沁鼻,风中莺歌接燕语。夕阳无声早已没,鸡飞狗叫农人归。坐等华彩空流失,平生一蓑烟雨。 闲步从容走,回首瞭望来时路,暗淡无痕迹。 白玉天情海涌动,邀月同行,与风共舞,摘几朵山野小花,饮几滴山泉清水。脚步草上飞,衣衫林间滑。 鸟欢虫鸣好无序,寸寸相思太无礼。山峦起起伏伏,树梢波涛说往复,清辉漫漫落怀中。年月匆匆如烟雾,往昔柔情一丈长,风姿旖旎天外去。 呐喊有声,清风数缕眉心闹,一抹余香藏星汉,侍来年,春风一度花枝染。 行走一路,见乡野灯火俱灭,身感微寒,心生烦闷,触景生情,牢骚满腹:“天色苍苍,心海茫茫,不计相思比梦长。人生如萍,聚散无常,何须朝暮守相望。浮光掠影,随波逐浪,心眼依依山水寒。岁月流光,月华落空,莫用年少换沧桑。春雁北归,别来无恙,秋后相逢去惆怅。” 言语落,回身向胡家庄飞奔而去。归途一闪弹指间,花径缤纷似流年,入目三分入画卷。 几个腾飞,回到胡家庄,一个身影将他吓了一跳,只见张燕儿庄园大门口踱步,地上倩影一路。 张燕儿见白玉天归来,欢欢迎上,喜声道:“白大哥,你去那里了?我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 白玉天苦苦一笑,道:“你卓大哥明天订婚,我哪敢不辞而别,傻乎乎的想这么多干吗。” 张燕儿嘻嘻一笑,走在白玉天的身边,进得庄园,轻声问道:“你明天喝完喜酒就走吗?” 白玉天看着前边灯火闪动,随口答道:“那是自然。蒋总镖头不幸去世,龙威镖局失去了主心骨,若是去晚了,就怕生出什么乱子来。” 两人过得一座石板桥,燕儿一步没走好,微微踉跄一个,手儿碰到了白玉天的手儿,娇羞一脸。 白玉天自是看不见,也没记在心上,加快了脚步。 张燕儿有些跟不上,娇声道:“等等我,白大哥。” 白玉天打住脚步,等燕儿跟了上来,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没事跟着我做什么?” 张燕儿羞羞道:“我爹妈跟胡伯伯他们那些故人有说有笑,打得火热,青姐姐又跟卓大哥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我闲着没事,就想到找你聊聊天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白玉天看了燕儿一眼,道:“我有妻子,你一个黄花闺女,半夜跟着我的脚步,不是在败坏自个儿的名声吗!要不得。” 张燕儿颜颜一笑,道:“白大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玉天见花圃边有个石桌,走过去坐了下来,道:“问吧,答不答由我。” 张燕儿坐了过去,细语道:“你跟莺莺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白玉天朝燕儿看了一眼,将手儿搁立在石桌上,瞧着月亮,摸了摸下巴,轻声答道:“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我闲着没事,在湖上泛舟。正为春光叫好时,顺风飘来一艘花船,船上一男子追逐着一衣衫不整的少女,几近癫狂。那女子好似在逃避,见无路可逃,便跳进了湖中。” 张燕儿小声道:“莺莺姐姐她不是武艺高强的很吗?怎么被一个男子随意欺负了。” 白玉天小声答道:“世间最厉害的其实不是武功,是阴谋诡计,是机关陷阱。那些邪恶的人为达目的,阴招百出,无所不用其极,让人防不胜防。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有心作恶,很少有达不成的时候,不是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乐意做坏事的恶人了。” 张燕儿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白玉天笑答道:“我那时太年轻,不知生命极为贵重。见那男子不仅不下水救人,还往水中吐下几口唾沫,一个气愤难平,顺手一掌将那男子打落水中后,才跳进湖里去打捞那跳水女子。” 张燕儿轻笑道:“定是英雄救美,莺莺姐姐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白玉天浅浅一笑,道:“那有你说的这般轻巧。” 张燕儿不解,问道:“怎么哪?出事了?” 白玉天答道:“绝对是出事了。水中搭救人,免不了肌肤接触,触碰到一些不该触碰到的部位。莺莺被我救上船,觉得身子被两个臭男人看过,肌肤还被我触碰过,寻死觅活不断。不是我见不得人寻死,她定是香消玉殒于鄱阳湖中,那有现在这么回事。” 张燕儿道:“贞洁烈女,就该这般,身子哪能让人触碰的。你是不是答应今后照看她一辈子,她才去除了寻死觅活的念头的。” 白玉天笑答道:“那不,我脱下衣服给她穿上,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最后没办法,我见到她长的实在是太动人了,一时心血来潮,胡言乱语一句,她竟然信以为真了。” 张燕儿笑道:“你说什么了?” 白玉天道:“我说,你若是觉得我救你有罪,就一刀杀了我,让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不然,你就好好活下去,如若你二十四岁时还未找到心仪之人,我就去娶你做娘子,伴你一生。” 张燕儿难过道:“难怪她没有再寻找心仪之人,原来在等着你来找她。” 白玉天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燕儿道:“若是我,也不会再找心仪之人的,女人的身子那么金贵,怎能让多个男人触碰的。” 白玉天站起身来,道:“好了,回去睡吧。我明天还要赶路呢。” 张燕儿起身,一把拉住白玉天的衣袖,害羞道:“白大哥,要不明天你带上我吧,我好久没去过蒋伯伯那个龙威镖局了。” 白玉天静了静,扯下张燕儿的小手,头也没回地回复道:“我不是正人君子,不适合带着你这样的姑娘在身边,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跟着你父母。” 张燕儿有些失落,亦步亦趋地跟在白玉天的身后,小声说道:“其实我没想过你是正人君子的。我爹爹常说,正人君子除了老吃亏,就是一个虚名。” 白玉天苦苦一笑,道:“那你爹爹怎么就愿意做个正人君子了?” 张燕儿笑答道:“我爹爹说,我妈妈就喜欢他做个正人君子,他也是没有办法。” 白玉天笑道:“那不就是了,我娘子也盼着我做个正人君子,我也是没有办法。” 张燕儿追了上去,道:“崔姐姐可以不管不顾的抛下你,你也不管不顾抛下她的。” 白玉天微微摇了摇头,小声答道:“她是她,我是我。她抛下我,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抛下她,这是我对她的一份情意。我苦苦找了她一年,跟她走到了一起,有了夫妻之实,又何尝不可以再找她一年,来个相伴终生呢!” 张燕儿听过,停下脚步,看着白玉天一步步离去,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白玉天一路往前走,见胡家庄的会客厅灯火通亮,便移步走了去。入得厅内,胡一秋夫妇正同着古槐、张天昊夫妇叙着话,卓一飞跟胡燕青陪伴在侧。 白玉天走了过去,向三位长者行过礼,坐到一边,道:“庄主,古老,张大侠,我明儿就走了。” 胡一秋道:“白少侠,今日多亏你出手相助,何不多住上两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心里也好受些。” 白玉天笑答道:“多谢庄主美意。但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蒋总镖头好不容易将龙威镖局委托于我,未选出继承人之前,我总得尽尽心意。” 胡一秋愤懑道:“卓一凡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龙威镖局两代人视他为推心置腹的好友,没想到他却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儿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不古啊!” 张天昊叹息道:“蒋大哥光明磊落一生,好事做尽,没想到死在卓一凡这个老匹夫手上,真是不该!” 白玉天站起身来,道:“古老,庄主,张大侠,晚辈就先去睡了。” 胡一秋站起身来,道:“白少侠,等等。” 白玉天回转身,道:“庄主,还有何事?” 胡一秋将古槐、张天昊看了一眼,对着卓一飞跟胡燕青说道:“你们俩明日订婚后,就跟着白少侠出去走走,多长点见识。” 卓一飞站起身来,答道:“是,爹。” 白玉天说道:“庄主,其实没有必要,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有必要。你人生地不熟的,还不知道龙威镖局的人出了多大的难题等着你,多个人多分力量。再者,蒋道功愚忠一生,生命结束时却如此清醒,实为难得,可不能随随便便糟蹋了他这份心意。”古槐笑了笑,将张天昊看了一眼,接着说道:“要不将燕儿那孩子也一起带走吧,她跟我们这些个老东西待在一起左右不是,极不好受的。” 胡一秋见古槐好似别有用心,附和道:“年轻人就该多出去历练历练。” 胡夫人怕白玉天不答应,对着女儿说道:“青青,外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记得多留个神,照顾好你燕儿妹妹。” 胡家燕青哪能不懂大人们的心思,笑答道:“娘,你放心好了,燕儿妹妹娇俏可爱,定能照顾得来的。” 胡一秋笑道:“那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三个下去休息吧,早睡早起。” 白玉天给几位长者行过礼,随着卓一飞、胡燕青两人出得厅堂,找寻着各自的卧房而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39章 瞎猜 天空湛蓝,白云飘动,太阳一轮,光芒万丈。 胡家庄庄园经过一上午的准备,门内门外红色飘动,喜气盈人。一眼瞧过,草绿花香,蝶飞鸟鸣,人头攒动,笑容成堆。 鞭炮响起,贴满喜字、挂满彩带的大堂前,卓一飞与胡燕青身穿婚礼服,手牵一朵大红花,在哥嫂的陪同下,迈着轻快的脚步,在近百双喜乐无边的眼珠见证下,步入大堂。 听过一声“一拜天地”,卓一飞扶着胡燕青,双双对着天地一拜;听过一声“二拜高堂”,两人转过身,对着胡一秋夫妇行礼一拜;听过一声“夫妻对拜”,两人相对拜倒,额头交合在一起;听过一声“礼成,送入洞房”,两人被哥嫂牵走,朝洞房而去。 众人用热情的掌声与美好的祝福声送走卓一飞、胡燕青那对好人儿,再用恋恋不舍的心情见证胡一秋的金盆洗手,封剑归隐。 胡青云端出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胡海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盆中已盛满了清水,随着堂外砰拍、砰拍的鞭炮声响起,见证者将胡一秋目送到金盆前。 胡一秋笑嘻嘻抱拳,团团一揖,群雄拱手还礼。 胡一秋朗声说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胡一秋封剑归隐,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里里外外一个平头百姓。昔日的交情永在,一顿饭,一壶酒,一杯茶,永远为各位备着。感谢各位身临鄙庄,做个见证。” 言语落,对着众豪杰一揖后,将手伸入盆中,用水将手掌搓洗几下,接过胡海递来的布巾,将手上的水珠擦抹干净。 世间没有不散之筵席,欢乐再多,情意再浓,也会有个离散时。众豪杰虽心有不舍,但还是看在往昔的交情上,朝胡一秋送上祝福。 胡一秋走离金盆,礼让着众豪杰入席。 众人欢坐一堂,酒来把盏,菜来张口,欢言笑语,喜气盈满。 胡一秋带着卓一飞、胡燕青走近每一张桌子,敬上一杯喜庆之酒。众人回礼,杯起酒干,空杯渡情。 一番紧锣密鼓、热火朝天的吃喝过后,因胡一秋已脱离江湖恩怨是非,众豪杰不好相留,起身告辞,被胡一秋、卓一飞礼送出庄园,远去。 欢闹过后是平淡,平淡之中是生活。 卓一飞、胡燕青脱下新婚华服,背上包袱,拜别爹娘、哥嫂,带着张燕儿跟在白玉天的身后,被胡一秋夫妇、古槐、张天昊夫妇送出胡家庄,朝着衢州出发。 古槐见四人跨马走远,突然想起一事,飞奔跟上,来到白玉天的身边,小声问道:“江澄清那老头将养何处,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玉天下得马来,将古槐拉到旁边,小声说道:“匡庐山百草堂。” 古槐道:“他江澄清一介武夫,那有什么资格住进百草堂这地儿,你小子别诓我。” 白玉天微笑道:“崔永月有那资格吧?” 古槐甜甜一笑,道:“那是自然。不仅他俩有,加上我,三人都有。” 白玉天行礼道:“前辈,那我走了,你路上记得吃好喝好。” 古槐道:“去吧,记得路上欺负欺负燕儿那孩子,男人娶一两个妻子平常事,只要养的过来就行。” 白玉天连连摇头,道:“前辈,要是崔永月听见你说这话,定会毒哑你。”跨上马背,欢奔而去。 古槐不自觉地摇了摇手,送走四个年轻人,走回胡家庄。 胡一秋等古槐走到身前,轻声问道:“古老,江大侠隐居何处?” 古槐一惊,道:“你吃了什么好东西,耳朵怎么这么灵。” 张天昊道:“古老,不是胡大哥耳朵灵,是你情义装满一身。” 古槐笑道:“要不一起,顺道跟江澄清比试一番,看看你俩这些年长进了没有。” 胡一秋脸色平静,略有所思地说道:“古老,白少侠昨日跟薛番比斗,好几招剑法好像出自一剑门。刚才特意将白少侠的背影瞧了瞧,似乎跟年轻时的白天宇一般模样,只多了几分洒脱。” 其他几人听过,不觉其妙莫名,相互对视不停。 张天昊道:“胡大哥,话不可乱说的啊!” 胡一秋道:“贤弟,龙门伊阙一剑门的剑法我是领教过的,看似稀松平常。但若遇到天赋极高之人来修炼,将所有剑招练成一气,融会贯通,招招却可做杀招。白少侠昨天台上比武,打败那个薛番用的几招剑法,粗看过去没有什么。细想起来,那些剑招就是一剑门的剑法,只是次序紊乱,不见章法。” 古槐道:“是啊!我当年跟白天宇比斗,见他出剑平平无奇,没过多理睬。谁知他剑锋一转,那不起眼的剑招立马变成了杀招,攻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白玉天昨天出剑,剑法看似稀松平常,但只要敌手不慎重其事,麻痹大意,招招可要人命,真有点白天宇的影子在里边。” 萧若云若有所思过后,轻声说道:“白天宇,白玉天,两人名字如此相近,难道真有所关联不成?” 古槐一听,惊奇道:“对,对,定不会错的了!” 张天昊道:“古老,你想到了什么?” 古槐答道:“当年白天宇夫妇跳崖自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有高人将他们救走了的。那么深的悬崖峡谷,若不是内力高深之人前来相救,在群雄下得悬崖之前,断断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张天昊道:“古老,你是说救下白天宇夫妇的人,是江澄清前辈。” 胡一秋道:“应该是他。当时武林之中,抱着一两百斤还能飞檐走壁的,就两人有此能耐,江澄清与赵明秀。赵明秀人在天水一阁,远隔千里,就算来了,也不可能出手相助,只会落井下石。” 张天昊道:“古老,胡兄,若白少侠真是白天宇的传人,那江湖岂不又有血雨腥风?” 胡一秋道:“贤弟,此话怎讲?” 张天昊道:“白天宇当年何其风光,被自己的拜把兄弟江玉郎联合丹阳子等人一个陷害,成了武林公敌,英明尽丧,被迫跳崖自尽,龙门伊阙一剑门从此一蹶不振。换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古槐道:“小张,你多想了。白天宇何其了得,若想复仇,早复了,何须等到现在。” 胡一秋道:“古老说的没错,白天宇就是要复仇,绝不会假手于人,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子。恩恩相报何时了。” 张天昊道:“既不是为了复仇,那白天宇没必要让他儿子在江湖上露面,他可是得到了剑魔称号的。那些曾经陷害过他的人,大多数坏事做尽,日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是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的,岂会轻易放过他的后人。” 古槐道:“不是小胡向来细心,又对一剑门的剑法有所了解,注意到了白玉天这孩子剑法的渊源,我们也想不到白玉天有可能是白天宇的后人,其他人更想不到。” 胡夫人道:“既是如此,那这孩子跑出来干嘛?” 古槐道:“孩子跑出来,大有可能是找老婆的。” 萧若云道:“前辈,你是说他是为了找崔莺莺才走出来的?” 古槐道:“莺莺那孩子长的实在诱惑人心,换成年轻时的我,也免不了为其所动,痴迷一番。” 胡夫人道:“前辈,进庄喝茶吧。我们当年又没参与围攻他白天宇,他就算要复仇,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胡一秋道:“落霞,飞儿与青青现在可跟白玉天走在一起了。” 胡夫人道:“你既然看出了端倪,怎么还让孩子们跟着去了。” 胡一秋道:“蒋道功惨遭他人毒手,我这个二十多年的好友,于情于理都该过问此事。只是事出有因,我本人不再过问江湖恩怨是非,只好让飞儿、青儿代劳了。” 胡夫人道:“要是那孩子真是白玉天的后人,岂不......” 古槐道:“落霞,瞧你这点小心思。白天宇当年一人一剑就敢挑战了整个中原武林,何况现在是两父子,更不惧江湖上那些宵小了。” 胡一秋道:“古老,那些善于作恶的人,从来都是使用阴谋诡计唆使别人去帮他害人,不可不防。” 古槐道:“放心好了,白玉天比他老爹白天宇强多了,该杀之人从不心慈手软,恩怨分明着呢。何况还有江澄清徒弟的身份加持,那些栽桩嫁祸的伎俩实难生效,安全得很。” 胡一秋道:“算了,孩子们的事,由孩子们自己处理吧。” 古槐笑道:“这就对了。若没有年轻人参与其中,江湖武林何谈未来。” 张天昊笑道:“古老,你莫不是想学胡大哥,也来个封剑归隐?” 古槐道:“学他,等找到了传人再说。祖师爷的心血可不能在我手上失传。” 胡夫人取笑道:“古老,那你的动作快点,过两年就七十了。” 古槐道:“急什么,缘分到了,见人就是。” 张夫人道:“你老既然这么相信缘分,那就等着吧。喝茶去。” “好,喝茶去。” 五人转身走进庄园,有说有笑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0章 归根 江南东路,干越之地,天帝赐玉,山神藏焉,取名怀玉。 怀玉山脉的腹地地段,屹立着玉京峰、玉虚峰、玉华峰三座山峰,宛如道教三祖玉清、上清、太清,因而得名三清山。 三清山群山环抱,仙气激荡,是道家永不能遗忘的道教圣地,有着天下第一仙山的美誉。 相传无数仙师驾临于此,遵循着道的脚步,参天感地,悟道省身,感受着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有着它独有而又安详的呼吸,道法自然,天然合一。 山下的山道上,三个镖师骑着马,两个汉子赶着两辆牛车,牛车上放着两副棺木,由西往东赶着路程,正是杨镖头、耿镖头他们。 车轮刚踏上一片平坦之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茶棚,茶棚边上坐着一道士,喝着茶。 镖师们发现口渴了,将牛车靠在路边,牵着马走了去。 五人刚靠近茶棚,店家走了来,道:“客官,你这牛车尸味太浓了,能靠远些吗?别影响了我的客人。” 店家的话虽没说错,杨镖头他们听起来却很不顺耳,想着出门在外要少惹是非,便不做计较,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杨镖头道:“店家,好心关顾你生意,这等话千万说不得。我家总镖头叶落归根回家,路过此地,能在你这里歇歇脚,算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道士放下茶杯,看了过来,轻声问道:“不知你家总镖头是哪位?” 杨镖头见道士仙风道骨,极为面善,一时半会儿记不起其道号,回道:“龙威镖局总镖头蒋道功。” 道士听过,看向牛车,问道:“你们这是要拉他去那里安身?” 杨镖头答道:“镖局总舵在衢州,自是护送总镖头回衢州了。” 道士听过,起身走到两副棺木前,将棺木摸了摸,拂尘往肩上一搭,对着棺木说道:“你们可知你们总镖头有过心愿?” 杨镖头站起身,走了过来,有礼道:“敢问道长,不知你说的什么心愿?” 道长答道:“蒋道功生于怀玉,长于怀玉,曾扬言死后定要葬于怀玉。” 耿镖头起身,走了来,对杨镖头说道:“老杨,我依稀记得总镖头是说过这样的话,但记不起来是在那里说的。” 杨镖头道:“老耿,切莫依稀记得,要的是总镖头到底说没说过这话。” 耿镖头将后脑勺摸了摸,一时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道长见此,轻声问道:“两位壮士,你们总镖头是怀玉人吗?” 杨镖头答道:“这个我清楚,地地道道的怀玉人。” 道长再问道:“是在怀玉长大的的吗?” 耿镖头答道:“总镖头跟我们讲起过,他二十五岁那年才离开怀玉出去闯荡,后来在衢州结识了翟总镖头,入赘翟府,执掌龙威镖局。” 道长又问道:“要是你们百年之后,有机会安葬于家乡,你会选择葬在外地吗?” 杨镖头笑答道:“道长,虽说江湖儿女四海为家,但木有根,水有源,只要故乡情结还在,自然想着叶落归根的。” 道长道:“这不就结了。他蒋道功生于怀玉,长于怀玉,现在又正好路过怀玉,安葬于家乡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岂有不葬于怀玉之理。” 耿镖头道:“可没得到总镖头家人的同意,我们身为外人,无权私自做主处理总镖头的身后事。” 道长轻声问道:“在龙威镖局里,你们凡事是听你们总镖头的,还是听他家里人的?” 杨镖头答道:“道长,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听我们总镖头的。” 道长道:“你们总镖头的尸身现就在你们身边的棺木里,他昔日留下的意愿还存留于你们的心里,相当于你们总镖头还在,你们又何须听他家里人的。” 杨镖头、耿镖头对着道士微微一躬,道:“多谢道长开解。” 道长回道:“谢就不用了。等下安葬他时,我为他念些往生经文,你们要是乐意,就给我一个酒钱,顺便帮我把这茶水钱结了。” 杨镖头道:“道长,要不你帮我们总镖头选块宝地,就个好风水,护佑龙威镖局往后一切顺遂。” 道长回话道:“你们这些汉子,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是未完全明白过来。所谓风水,不过顺势相处,无所灾祸就好。一座坟墓,就像一栋能安下自身的房子,不挡人家的道,地势高些,下大雨时没有被水冲走的危险,去除阴森,亲戚朋友来看望时方便,有了这些,就是好风水。” 杨镖头四围一看,见前方有一山丘,手一指,道:“道长,那山头如何?” 道长转身看了一眼,道:“土地稳固,有着坡度,不积水,不会有人去那里建房定居,前边也没有什么障碍物,干爽,安全,向阳,很好。” 耿镖头手一伸,道:“道长,你先到茶棚坐一会儿,喝口茶。等我们给总镖头建好了新居,有请你帮他俩念诵几篇经文,超度一番,尽个人情。” 道长朝两副棺木作了个揖,随着两位镖头走向茶棚。 来到茶棚,杨镖头让店家给道长奉上茶水、点心,顺便要了两把锄头,带着其他四人,扶着牛车,朝前边不远的山头走去。 五人来到山头下边,拿着锄头走上山腰,挖上一个大坑,将两副棺木抬到大坑边,小心翼翼地放入土坑中,填上土,堆上一个严严实实的大土堆,砍下一段树木,用宝剑刻下“龙威镖局总镖头蒋道功及夫人徐三娘之墓”十八个大字,立作墓碑。 道长见坟墓修好,走了去,念上一段往生经文,行过礼,回到茶棚。 杨镖头他们回到茶棚,付过道士十两银子以作答谢,付了两个赶牛车的汉子应得的报酬,要了两大壶茶,几份点心,填起肚子来。 道士见杨镖头、耿镖头他们面相和善,又是有情有义之人,不免闲话起来,开口问道:“蒋道功已去世,不知有没有什么遗命?” 杨镖头回道:“不瞒道长,总镖头遇害时,我们都不在场,就地上留下‘传位于白玉天’六个血红的大字,像是仓促之间所为。” 道士道:“白玉天,何许人?” 杨镖头回话道:“不瞒道长,这白少侠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虽有过几面之缘,却不知是何来历。” 道长道:“只有几面之缘,蒋道功何至于将龙威镖局托付于一个外人。是不是加害蒋道功的人就是他,故布迷障而已?” 耿镖头道:“道长,白少侠面相亲善,武艺不凡,对我们三次援手,都是明码标价,毫无虚情假意之迹象,绝不会是故布迷障的阴险小人。” 道长道:“那你们是想遵照你们总镖头的遗命行事了?” 杨镖头答道:“总镖头一向待我等如手足兄弟,自是惟他的遗命是从,绝不让步。” 道长道:“好!蒋道功愚忠一辈子,临终前既选一个不是自己镖局的人来担任这个总镖头之位,定有他的考量,你们还是遵从他的遗命为是的好。” 耿镖头道:“道长,你何出此言?” 道长答道:“那歹人若惧怕你们龙威镖局中的人,自不会加害蒋道功,以免你们复仇。既不惧怕你们镖局中人,你们日后又拿什么来为蒋道功复仇雪恨,或是保住龙威镖局不衰败。蒋道功选那个白玉天做总镖头,自是他认为白玉天不仅能帮你们挡去灾难,还能为他报仇雪恨。” 杨镖头微微叹息一声,好似心头有些难处,说与不说都存在着。 道长见之,说道:“你这汉子,有话就说,没话也不用在我面前叹息。我虽不喜欢蒋道功的愚忠,来往不多,但他那份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欣赏的。” 耿镖头接话道:“道长有所不知,蒋龙威大少爷在镖局里,虽说不能一呼百应,却也很得人心。白少侠要想接任总镖头之位,若得不到大少爷的支持,怕是困难重重。” 道长道:“他可有什么能耐本,能帮龙威镖局度过这场劫难?” 杨镖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就蒋总镖头的遗命来看,怕是难以办到。不是总镖头也不回让白少侠来蹚这浑水了,白少侠可不亏欠我们镖局什么。” 道长道:“既如此,为了保住龙威镖局,你们当遵照遗命,佛来斩佛,魔来斩魔。”拂尘一摆,飘飘而去。 落日映红了整个西边的山峰,漫天彩霞如锦,红霞壮观,粉霞醉人,紫霞炫目,纷至沓来,斑斓一片。绚烂迷人的天空犹如丹青圣手笔下的瑰丽彩图,在这浓墨重彩的霞光里,看不完风光旖旎,道不尽感慨依依,美的让人如痴如醉,忍不住想留在此地寻个归宿。 杨镖头三人看着夕阳下三清山相映成趣的青山、云海、晚霞,赶紧付完茶水钱,跨上马背,朝着东边飞奔而去。生怕走慢了,遗忘掉了蒋道功的遗命,对不住这一世的兄弟情义。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1章 神游 道士离开茶棚,一路飞奔,跃上山头,用眼打量着目光所能触碰的一切,内心深处豁然开朗。 三清山,像永世流传的美丽神话一般,隐藏在神奇的怀玉山脉中,雄奇的山峰列仗而立,庄严苍茫,远观清幽淡雅,近看豪迈奔放。 奇松怪石,被天地精巧地安放在山头之上,吸收着日月精华,缠绕在云雾间,生长在落霞里,活隐活现,变幻莫测。花花草草,蜂蝶昆虫,飞鸟走兽,溪流瀑布,应有尽有,张罗有序无序,百态千姿,鲜活动人。通体散发着特有的体温,张显特有的风姿,呈现着特有的韵味。 他从未想过,这个朝夕相处的地方,景色是这么的奇异美丽。既有刚劲挺拔的气质,又有宛若仙境般超凡脱俗的意境,那韵味十足的花岗岩在云霞下飘动,好像一个个美丽的灵魂。 揽胜遍五岳,绝境在三清。 三清山,不同人眼中,美的不同。道士眼中是仙境,画师眼中是水墨丹青,劳苦百姓眼中是福泽绵延。他的眼中,是生他、养他、埋他的一方圣地净土,洗涤灵魂的一座神山,流连于此,再不离开。 他? 道士心灵一个颤动,回过头望去,见两道灵光飘来,眼睛一花,欢喜地说道:“蒋兄,三娘,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蒋道功道:“前些日子经过这里,特意上山拜访于你,观主说你云游去了。” 道士微笑道:“受浮华道人相邀,代师兄去终南山走了一遭,有失,有失。” 蒋道功笑道:“多谢你赠送好言,让我的身子留在了这里,跟心来了个融合,有了身心合一。” 道士笑答道:“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言谢。有心之人都盼望着叶落归根,何况你与三娘若不眷恋于此,又何来个生不同衾,死可同穴。” 徐三娘道:“多谢道长成全!” 道长笑答道:“不用,三娘。你们生前,我没能撮合你们,早已心生忏悔,那敢受个‘谢’字。” 蒋道功道:“道长,你若不愿受个谢字,那就再帮我一个忙不?” 道长答道:“你尽管说。化灾解难,本就是我修道的初衷,初衷不改,定当义不容辞。况且你十年如一日地给三清观添着香火钱,人情永在,我家师兄也时时刻刻为你祈着福。” 蒋道功道:“我本想自己百年之后,让龙儿执掌龙威镖局,毕竟他的身体里有着一半瞿家的血脉,算是将龙威镖局还给了瞿家。可现在局势有变,若是让龙儿执掌镖局,镖局免不了衰败的命运,我将对不住我家老丈人。” 道长道:“可这是你们镖局的家事,我一个不相干的外人那有什么资格插手。” 徐三娘道:“道长,这已不是家事了。” 道长道:“三娘,这明摆着就是家事,你怎么能硬说它不是家事了呢!” 徐三娘道:“道长,韶关清风寨寨主徐桂寿,裕盛镖局的钱郝仁,鹭岛的曹公鹭,三位前辈被人暗害,过往功业全部化为乌有,家人门人无一幸免于难。你不会想蒋大哥也跟他们一样,龙威镖局也难逃厄运吧。” 道长道:“总镖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一个方外之人,能做的有限。” 蒋道功道:“三娘依照我的心意,留下让白玉天接掌龙威镖局的遗命,你是知道的了。” 道长道:“这个我知道,刚才那几个护送你遗体的镖师直言相告了。” 蒋道功道:“那白少侠自会打这里经过,赶去衢州龙威镖局总舵,到时你陪他走一趟。” 道长道:“我一个道人,就算陪着他去了衢州,也无所作用啊!” “道长,正因为你是道人,早已摆脱了世俗的名利心,说起话来才义正言辞,那些相帮我家龙儿的人多多少少会听进去一些,不至于死心塌地帮着我龙儿争夺舵主之位。”蒋道功微微一躬,接着道:“拜托了!” 道长还之以礼,还未将“你也别先谢我,这事还得经过我师兄同意,毕竟江湖是非招来容易、摆脱难。”说出口,两道灵光飘然而去,好像他要说的话有些多余。便架起云步,向前方的三清福地飘然而去。 三清福地位于三清山北部南侧九龙山口的龟背石上,东倚聚仙台,南靠九龙山,西邻演教殿,北踞龟背石,占据了三清山藏风聚水的最佳风水。 自晋葛洪与李尚书‘结庐炼丹’修道于此以来,历时多年,经过历代仙师们的扩建修葺,宫、观、殿、府、坊、泉、池、桥、墓、台、塔依据“先天八卦图式”和“后天八卦图式”设计布局,造型古朴,线条优美,雕工精湛。石刻、石雕、建筑数百,交相融合,风格独特,精巧无比。 三清宫坐南朝北,前殿后阁,左右厢房,两层两进。 殿前是一块花岗岩铺地的平台,平台东侧置“惜”字亭,北侧置石香炉和石香亭,香炉基座四脚石雕螭头,平台北面正中仿儒家孔府等建置牌坊一座,以壮声威的建制。 牌坊全部用花岗岩凿制而成,顶盖由两块整石构成悬山顶形式,上面凿有象征性的瓦垅,无沟头滴水,顶上正脊用刻花鱼龙大吻,正中置放了个宝葫芦,整个造型小巧玲珑,庄重华美。两边两根方形石柱,石柱内侧镌有“天颜咫尺登坛皆俯首之恭,云路迢遥入门尽鞠躬之敬”,石柱北侧镌有“左右灵官监察正法无情,上下信士朝奉诚心有感”,石柱南侧镌有“登殿步虚升太虚上之无上,入门求道悟真道玄之又玄”。 三清宫殿开三门,正中大门外设台阶五级,阶下殿檐滴水处建长方形水池一方,龙泉池,池内置石香盆一座,正面刻“清静”二字。 正殿宫门上方悬挂“三清福地”匾额一块,正门石刻楹联一副“殿开白昼风来扫,门到黄昏云自封”,与金陵龙兴寺内的一副对联“庙内无僧风扫地,寺中少灯月照明”有异联同义、相承继袭之妙,道出了仙境福地风拂云绕,虚幻缥缈的景象。 殿内供奉着道教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天尊,整个殿内梁、柱、墙、池、门以花岗岩琢磨铺造为主,镶嵌得严丝密缝,华丽、庄严、大气,堪称建筑艺术精品,前来祈福的善男信女无不为之震撼。 前殿和后阁之间以十三级台阶相连接,脚踏十三阶,吉吉福寿连。 后殿供奉观音及十八罗汉,道佛同殿共堂,和谐相处,有别于其他道教名山佛道不相容的格局。正如阁内楹联“三清殿内大阐慈悲之教,妙法堂中广开普济之门”一般,体现了三清山海纳百川、包容万象的博大胸怀。 道长来到三清福地,见观主正在传习弟子们强身健体之法门,走上前去,行礼道:“师兄,我归来了。” 观主停下手中把式,有礼道:“净隐,此次出行,可有什么什么收获?” 净隐道长微笑道:“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弟我除了研习你传授的武功外,其他的都没好好关心过。代你前去终南山赴约,也就混吃混喝了一下,其他的除了跟他们比试了两场剑法,没丢你三清山的脸,其他一无所获。” 观主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啊!就好好参悟参悟师傅留下来的宝贵经文吧,以后别乱跑了。若是我仙去之后,谁来执掌三清观,谁来秉承这‘道法自然’之心理。” 净隐道长将观主好好看了看,见他脸如白玉,一袭道袍随着白须迎风招展,仙气十足,最少还有三五十年的大道传承之功,笑答道:“师兄,你身体健朗,多教几个得意弟子就行了,何必老想着我这不听使唤的身子呢。” 观主微微一笑,小叹一口气,朝着宫门走去,道:“风尘仆仆一身,将衣服换了,用斋先。” “是,师兄。” 净隐道长离开三清宫,漱洗一番,缓过道袍,用完斋饭,出得饭堂,心里想着衢州一事,朝三清宫正殿找寻观主而去。 观主正闲于殿前的花岗石平台上与月辉为伍,舒展四肢,活动筋骨,明心见性,抱气守元。 净隐道长走了过去,跟着师兄一起将身体舒展开来,锻炼神识,清除心中杂念,保持心神清静,守持精、气、神,不内耗,不外逸,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而为一。 观主见一向不爱此道的师弟今日变的如此乖巧,定是有事,轻声问道:“净隐,有什么话就说,师兄我听着呢!” 净隐道长停了下来,微笑道:“师兄,师弟过几天想去衢州出游一番,望你能给个支持。” 观主深知师弟在衢州就一个朋友蒋道功,去那里出游不过是看望老友,让蒋道功请他吃几顿好的斋饭,顺便向蒋道功讨教一下武艺。 于是轻声回话道:“蒋总镖头前些日子路过这里,说是去龙虎山拜访一下好友张一帆,答应回转时来观里喝杯斋茶的。你宽等几天就是,用不着去衢州跑一趟。” 净隐道长叹息道:“师兄,蒋总镖头在去龙虎山庄的路上遭人毒手,已去世了,尸身就埋在不远处的山脚下。”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2章 净隐 观主听过,停了下来,默然道:“既如此,你去衢州又能做什么,还是不去的好。” 净隐道长道:“师兄,我虽以身事道,但也没能摆脱为人之道,吃喝拉撒全在。身为好友,自是该去帮他了却一些未了之心愿,你不也一直教导我,要学着去帮世人消灾解难吗。” 观主朝天上的凸月看了看,道:“权力交接,是龙威镖局的家事,没必要参与其中。江湖是非,招来容易,送走难,我们方外之人,能不招惹尽量别招惹。” 净隐道长道:“师兄,蒋道功临死时留下遗命,将龙威镖局托付给一个名不经传的野小子,叫什么白玉天的。龙威镖局的权力交接有了外人参与,已不只是龙威镖局的家事了。” 观主听过,心里有些迟疑或不解,道:“他蒋道功一生愚忠,不知变通,做事从来先考虑别人,从不让不相关之人至于遇险境地,不可能做出如此之事。是不是遗命有假啊?” 净隐道长回道:“师兄,我开始也是你这样想的。但在回来的路上翻来覆去想了想,觉得遗命不会有假,了,权力之争,靠的是人多、人脉广。这法子虽有些笨拙,但不用此法,那野小子孤身一人,又能拿什么来跟人斗,又如何赢得总镖头之位。” 观主道:“就算那野小子一时赢得了总镖头之位,日后也不一定会有人听他的呀!这不还是白搭吗。” 净隐道长道:“师兄,蒋道功让那野小子来执掌龙威镖局,本就是为了保住龙威镖局。一旦敌人来入侵,镖局里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或是身家性命,自会一致对外的,我们又何必操心后边的事呢!或许赢得了一时,就是赢得了一世,事事都有它内在的发展规律,只是我们用肉眼一时难以察觉而已。” “那行吧,这几天你派人到山下守着,若那小子来了,我去见见他。若是不行,就叫他原路返回,免得无辜枉送了性命。能让蒋道功看中的人,至少是个心地干净的好人,应该不亏欠龙威镖局什么。”观主站起身来,走离开去,接着舒展起筋骨来。步子闲散,手臂舒张平缓,像极了一只闲云野鹤。 净隐道长起身,道:“师兄,那就这么说定了,不可说谎的。” 观主轻声答道:“师傅教我们的第一句经文,你可还记得?” 净隐道长笑了笑,答道:“师兄,那有不记得的,言行合一。” 观主道:“去吧,先到正殿念几篇经文,老把功课落下,可不行。” 净隐道长微微一礼,道:“是,师兄。你先练着,我帮你准备斋茶去。”迈开步子,朝大殿走去。 不过一回儿,殿内诵经声传来:“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 观主听过,静了下来,望着天上的月亮,感慨道:“是啊!遵循自然的规律,不就像张弓射箭吗?弓弦拉高了,就将它压低一些;拉低了,就将它举高一些;拉得过满了,就将它放松一些;劲力不足,就给它补充一些。这是自然的规律,减少有余的,补给不足的。 可是现实社会的法则呢?却不是这般,总是背道而驰。强者为尊,尽一切能力减少不足的,奉献给有余的。那么,谁能够减少有余的,以补给给不足的呢?惟有有道的人才愿意去做到。 希望蒋道功双眼明亮,内心清澈,没有看走眼。愿这孩子是个有道的能人,像圣人那般,有所作为而不占有,有所成就而不居功。伸出双手,处处是好;睁开双眼,却不见好处何在。” 言语落,观主吸气收功,朝着三清宫的宫门走去,今晚还有功课没修呢。 ...... 三清山脚下,由西往东的山道上,总有两三个年轻的道士在茶棚下安坐,从日出到日落,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见到年轻男子就过问一声:“施主,你姓白吗?” 客气的摇摇头,答一句“不是”,不客气的干脆回上一句:“你才姓白呢,神经病!” 道士们坐等一天又一天,不见白玉天的身影,心儿有些不耐烦起来,就连杯中的茶水都焦躁不安个不停。 净隐道长见弟子们身倦气馁,生怕他们偷懒犯困,想到了亲自出马。 一大早用完斋饭,便带着两个弟子下得山来,安安心心坐等在茶棚下,有意无意地朝西边张望,打量着过往的行人。耐心随着太阳一起从东往西行走,慢慢懈怠下来。 一弟子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看看天空,发现太阳走过了顶点,正在往西迈进,不免有些意冷气凉,放下茶杯,道:“师傅,都等了四天了,还不见其人影,那姓白的施主莫不是走错路了。从龙虎山到这儿,就那么点路程,就算是蜗牛,按道理也该到了啊!” 净隐道长放下茶杯,答道:“从龙虎山那边去衢州,若想不耽误脚程,这儿算必经之路。宽心些,再等等。” 另一小道士见净隐道长没有离开的意思,微笑道:“师傅,要不叫点吃的,徒弟的肚子不争气,有些不听话了。” 净隐道长笑了笑,道:“叫吧,等会儿那白少侠来了,让他付茶水钱。” 小道士一听,高兴地对店家喊话道:“大叔,给我们来两盘点心,垫垫肚子。” 言语落,店家端来点心,两小道士刚吃上一块,从西边飞奔而来一小道士,脸色极为欢愉,对着茶棚就是一声:“师傅,来了!四匹高头大马,两男两女。” 净隐道长起得身来,将徒弟迎接住,微笑道:“阿来,你怎么如此肯定?” 小道士阿来喝过一杯茶水,吃下一块点心,笑答道:“师傅,男子腰挎桃木,神采飞扬,那姑娘叫他白大哥。” 净隐道长高兴道:“放箭,通知你师伯。” 一小道士将手中的点心塞入嘴中,拿出一支信号箭,对着天空一放。 响箭飞上高空,彩光明亮十里,响声传散开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3章 验货 张燕儿牵着马走在白玉天身边,忽闻一声炸响,朝前方天空一望,烟雾一团,欢声道:“白大哥,好大一个爆仗。” 白玉天将前方天空望了一眼,回话道:“什么炮仗,一支响箭而已。” 卓一飞道:“一路走来,畅通无阻,是该有些动静了。” 白玉天道:“两口子天天晚上那么大动静,塞着耳朵都能听见,还嫌不够。你是不是要让人羡慕死后才肯方休?” 胡燕青侧脸笑道:“你活该!一大活人陪伴在侧,怜香惜玉都不知道来一个,最好是羡慕死得了。” 张燕燕听过,小脸蛋瞬间晕红,好生难为情地说道:“青姐姐,你...” 胡燕青道:“我什么啊!说错了吗?” 白玉天道:“胡家燕青,别乱说话,人家燕燕姑娘可是黄花大闺女,随意不得。” 卓一飞道:“那个新娘子不是从黄花大闺女过来的。” “不跟你们玩了。”张燕儿娇羞一身,牵着马儿就往前赶,莲步一路。 白玉天望着张燕儿那桃红色的衣裳,婀娜多姿的身材,飘逸的秀发,内心深处极为和暖。真想跑上前去,一把揽入怀中,想到什么就来些什么,随心所欲到自我满足为止。 卓一飞见前边茶棚下坐着几个道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怎感觉有些不对路,轻声说道:“小白,那几位道人好像等着你似的,想好了应对之策了没有?” 白玉天将茶棚望了一眼,答道:“有什么好想的,斗得过就直着走,斗不过就绕着走。” 胡燕青笑道:“小白,你不一直横着走的吗,今儿怎的变味了?” 白玉天小哼一声,道:“没看见你那妹子走在前边开道吗。” 胡燕青朝茶棚瞧去,张燕儿已坐到了茶棚下,一道士也刚好在她对面落下了屁股,依稀听到有张燕儿的声音传来,“道长,你有事吗?” 净隐道长笑答道:“后边有个叫白玉天的后生吗?” 张燕儿侧脸朝慢步而来的白玉天望了一眼,答道:“你找他有事儿吗?” 净隐道长道:“没事。他的武功怎么样?” 张燕儿笑答道:“看一眼就知道了。” 道长欢声道:“哦!今儿还可以以貌取人?” 张燕儿嘻嘻一笑,道:“表里如一,以貌取人又何妨。” “好,今儿来个以貌取人,看是对是错。”净隐道长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见白玉天、卓一飞、胡燕青三人牵着马走了来,走出茶棚,迎了上去,微笑着问道:“两位小友,可有叫白玉天的来着?” 白玉天牵马上前,拱手道:“晚辈白玉天,拜见道长。” 净隐道长欢声道:“刚才那小姑娘说,你表里如一,既好看又中用。不知怎么个中用法?” 卓一飞接话道:“道长,不知你想要个怎样的中用法?” 净隐道长欢笑道:“在我这里,既能打,又能挨,才可说是中用。” 胡燕青道:“道长,你这有些说不通。既能打,何须挨打。” 净隐道长笑答道:“小姑娘,说得通,那有说不通的。能打,对付的是坏人;挨打,对付的是好人。好坏一分,自然既要能打也要能挨打了。” 白玉天将马缰栓在茶棚边上的木桩上,朝张燕儿那儿坐了过去,道:“道长,能不能打,能不能挨,我从来只问该是不该,从无好人坏人之分。” 净隐道长同着卓一飞、胡燕青坐了过去,道:“不问好坏,只问该是不该,很好。” 店家端着一大壶茶水走了来,欢言道:“客官,需要来点什么吃的吗?” 张燕儿答道:“你这里有些什么吃喝?” 店家答道:“熟酒熟肉,煎饼点心,外加一碗米饭。” 卓一飞道:“有什么上什么,要快,忙着赶路。” 店家欢欢一笑:“稍等,马上就来。”走了开去。 白玉天给桌上几个茶杯斟满茶水,一人递了一杯,对着净隐道长问道:“道长,刚才那响箭是为我放的吗?” 净隐道长端起茶杯,喝上一口,道:“知道就好。” 白玉天笑道:“道长,其实没必要搞这么大动静,知会一声就行。” 净隐道长微笑道:“小友远道而来,若不来点动静,怎对得住你这一遭脚步。” 白玉天笑答道:“曾听家师提及,三清观观主静虚道长剑术通天彻地,想必要来考究晚辈一下。我等若是能在他手上走过一两招,自是前行无阻,如若不能,我等怕是要打道回府。” 净隐道长很是惊讶,轻声问道:“小友如何得知?” 白玉天笑答道:“道长身在道门,心系苍生,以替天行道为修道的宗旨。得知蒋总镖头遇难,龙威镖局陷入危机,身为多年至交好友,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定是想考核一下我等,看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帮龙威镖局度过劫难,不至于眼看着蒋总镖头所托非人而一筹不展,日后心生愧疚。” 净隐道长见白玉天聪慧剔透,无须隐瞒,道:“不知小友打算怎么做?” 白玉天笑答道:“静虚道长的剑术已臻化境,有幸能一睹风采,自是求之不得。” 店家端来酒肉、煎饼米饭,外加三碟素菜,一一上桌。 白玉天起身,相邀三位小道士过来一起用餐,小道士见桌上有着酒肉,将狐疑的眼光交给净隐道长。 净隐道长见之,为了带个好头,起得身来,对酒肉不见为妙。 白玉天好声挽留道:“道长,天地万物,顺着而生,逆着而灭。草木离不开水土阳光,牛羊兔子之类离不开草木,虎狼猛禽之类离不开比他弱小的动物,人以万物为食,都是为了种类不灭。只要肉身还在,免不了杀生,杀生自是为万物之生。即如鸡鸭不杀,喂它何益?牛马不杀,胶皮何取?猪羊不杀,祭祀何有?若论不杀生,竹木不宜砍,柴薪何来?草木不宜伐,人宅无取。凡物当生旺之时杀之,方才为杀;至休囚衰弱之时杀之,不足为杀。观其所恒,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可见入道修行,修的是内心之善,而非肉身之善。无取则无出。只要不乱杀,不妄杀,善待取用之道,自不为过。” 净隐道长听过,坐了下来,对着三个弟子道:“今日姑且坐过来,下桌将它忘了便是。” 三个小道士坐了过来,八人挤成一桌,酒杯、茶杯、筷子齐用,吃喝不停。 八人一个吃饱,半个吃好,茶棚北面山头一老道手提宝剑,脚踏树叶、青草飘然而来,转眼睛降落在茶棚近处。 净隐道长道:“我师兄到了。” 白玉天起身走出茶棚,上前有礼道:“晚辈白玉天,见过静虚道长,道长安好。” 静虚老道将白玉天好好打量了一番,见其腰间挂着一桃木剑,很是诧异,轻声问道:“小友,他人都以腰挂一柄名剑为荣,你何以以桃木为友?” 白玉天笑答道:“桃者,五木之精,结实又富有弹性。即可镇宅、纳福,又可辟邪、招财,与它为友,作为防身良器,自是心安。” 静虚道长笑道:“桃木剑,乃我道门法器,你非道门中人,挂在家中驱邪避凶就好,何故出门也携带在身?” 白玉天答道:“道长,夸父追日,干渴而死,死后化为桃树,桃木自此成为仙木。水有源,故其流不穷;木有根,故其生不穷。后羿以善射闻名,逢蒙拜师学艺,学成后恩将仇报,从老师身后下毒手,举起桃木大棒向后羿的后脑勺猛砸,后羿死,桃木也从此伏上了欺师灭祖的戾气。家师赠予我桃木剑,让我出山消灭丹阳子,为师门清理门户,化去其戾气。身为弟子,怎可不随身携带。” 静虚道长道:“原来如此。你师傅江澄清可好?” 白玉天有礼道:“多谢道长挂念,家师身体健朗得很。” 静虚道长微笑道:“既是江澄清的弟子,那就出招吧,看看你的拳脚如何?” 白玉天笑答道:“拳脚功夫为家师所授,家师与道长乃是挚友,晚辈怎敢在你面前卖弄,对你不敬。” 静虚道长笑道:“那好,就依你。出剑吧。” 白玉天从腰间解下桃木剑,手一拱,道:“道长请!” 静虚道长宝剑出鞘,一招“叶落惊风”使出,数道剑影直逼白玉天腰间。白玉天脚尖往后一蹬,向后飘出,桃木出鞘,使出一招“狡兔三窟”尽情化解。 静虚道长迎步速进,一招“清风揽月”劈向白玉天的双腿。白玉天脚尖猛然点地,一个飞鹤亮翅,腾空跃起,再来一个倒挂金钩,一剑刺下。静虚道长于电光火石间迅速移位,一招“横扫千军”直劈白玉天的桃木剑身。白玉天手腕一转,桃木剑轻如棉花般伏在静虚道长的宝剑之上,随风而动。 静虚道长见白玉天的身子借力落地,赶忙手腕半个转回,剑尖斜进,直逼白玉天腋下。白玉天往左一闪,拨开静虚道长的剑身,剑尖斜刺,攻向静虚道长的咽喉。静虚道长左跨半步,剑身收回,拨开桃木剑,剑尖顺势刺向白玉天握剑的手臂。白玉天左跨半步,急速向前,顺势攻击静虚道长的右臂腋下。 静虚道长剑身收回,一个格挡,忍不住一掌击向白玉天的腰身。 白玉天躲闪未及,被掌风送出五步之外,收剑行礼道:“多谢道长手下留情。” 静虚道长宝剑入鞘,脚尖几下蹬地,朝着三清山飘然而去,身后留声:“没想到你已悟出了一剑门剑法之精髓,难得,实为难得!”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4章 结伴 卓一飞听过静虚道长那句言语,甚为不解,越想越玄乎。 心想,龙门伊阙一剑门的剑法,虽未亲眼目睹,可小时候听父亲品评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时,一剑门的剑法就四个字,稀松平常。除了白天宇在江湖上横行了一时外,其他一剑门门人连二流剑客都轮不上,受尽江湖武林人士的白眼。 今日静虚道长言语间,对一剑门的剑法推崇备至,难道不是一剑门的剑法有问题,而是学剑之人自己有问题?父亲曾经说过,剑法其实就是人法,若能做到轻车熟路,举重若轻,宝剑就成了往外延伸的手臂,运用起来随心所欲。练剑十几年,这么粗浅的道理今日才彻底想明白,卓一飞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胡燕青见卓一飞面无表情,双眼凝神不动,以为出了什么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道:“怎么哪?那里有什么不对吗?” 卓一飞缓过神来,笑道道:“没有。是刚才听到静虚道长说起一剑门三个字,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些事儿,迷迷糊糊了个不停。” 胡燕青小声问道:“你说,白大哥真是一剑门的传人吗?” 卓一飞答道:“应该是吧!静虚道长乃剑术名家,见多识广,他都说白玉天这小子用的剑法出自一剑门,应该不会有错的。” 胡燕青有些不解,道:“可江湖中人对一剑门的剑法极不看好,谈及时,就是“稀松平常,难登大雅之堂”一语带过,什么好言好语都没有,极尽不屑之意。” 卓一飞微微一笑,道:“试问江湖中那些学剑的人,那个不想一蹴而就达到圣人的境界。可他们本是平平无奇的凡人,却反过来看不起朴素无华的剑招,一心向往着新奇走巧的路子。他们想出来的那些绝招,华而不实,除了暗算偷袭敌手一下,一无是处,见光死。真正的打遍天下无敌手,不仅有着十年磨一剑、厚积而薄发的内在之美,还懂得从平凡的事物中悟出自己的真知灼见,不停地完善自己,真真正正地走出平凡,跟超凡入圣越靠越近。” 胡燕青见卓一飞说的条条是道,打趣道:“你什么时候能靠近超凡入圣?” 卓一飞笑答道:“若是能保持谦虚谨慎,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不停地参悟,过个十年、二十年,或许能成为一流剑客。” 胡燕青笑道:“是不是时间有些过长了,到那时,怕是胡子都有些花白了。” 卓一飞笑答道:“怕什么,古圣贤都可活到老学到老,我一个凡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张燕儿独自一人喝着茶水,倍感无趣,走了来,对着白玉天说道:“白大哥,我们该起程了。” 白玉天正处于纳闷之中,自己将本源剑法的锋芒隐藏的很好,静虚道长怎的一眼就看出来了。难道他跟父亲过去交过手不成?若是如此,以后自己不能再用剑了,万一再碰到像静虚道长这般高人,认出自己的剑法来,查问自己的出身,岂不会给龙威镖局带来灾祸。 听过张燕儿的喊话,从思绪中缓转过来,对着身边的净隐道长有礼道:“道长,若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晚辈等就告辞了。” 净隐道长微笑地答道:“好,我们现在就上路,越过这座山,到山脚下用晚饭。” 白玉天不解其意,问道:“道长,你也去衢州那边有事吗?” 净隐道长笑答道:“你去衢州继任龙威镖局总舵主之位,我身为蒋道功的老朋友,怎能不前去恭贺一番。” 张燕儿走了来,接话道:“道长,他是去龙威镖局追名逐利,你若跟他同行,怕会影响你的声誉。若是日后真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净隐道长朝张燕儿微微笑了笑,道:“还是这女娃子说话好听。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只要你们几位小友不这么看就行。” 卓一飞牵着胡燕青走了过来,欢言道:“道长,在我们心中,你已是半个仙人。那些追名逐利的心性早被道德天尊修剪的一干二净,名利二字于你而言,有如昨日之浮云,早已销声匿迹。” 净隐道长对着卓一飞欢欢一笑,道:“卓少侠,你慧根不浅,要不加入到我们道行中来,拜到我师兄的门下,如何?” 胡燕青嬉笑道:“道长,他已有了妻子,怕是不成了。” 净隐道长笑答道:“这没关系,我们南方道人修道,没太多讲究,在家出家都一样,只要心中有道就行。” 张燕儿笑道:“也是,那诗仙太白不就自称青莲居士吗,还有着好几任婚姻。” 白玉天道:“可惜你是个女儿家,羡慕也没用,还是忘记了谪仙的那些风流韵事的好。” 张燕儿见白玉天看不起她一个女儿家,有些来气,顶嘴道:“你不是个男儿身吗,可以记住谪仙那些风流韵事呀!” 卓一飞道:“人家谪仙万年才出一个,风流韵事多了去,记得过来吗。” 胡燕青道:“在道长身边谈论风流韵事,你们不觉得不合适吗?太不尊重长辈了。” 道长笑道:“言语随心,听之则听,不听之则如耳旁风。你们随意。” 三位年轻道士走了来,道:“师傅,我们是跟着你去衢州,还是回道观?” 净隐道长回道:“回道观吧。这次出游就算了,下次出游一定带上你们。” 阿来小道士笑道:“师傅,你都说了几十次了,下次定要记得。” 净隐道长笑答道:“师傅记性好,下次定会记得。去吧。” 三位小道士拜别道长,向白玉天跟卓一飞微微有礼一下,朝着三清山迈步而去。 白玉天见小道士走远,朝净隐道长问道:“道长,这三青山的四围有养马的吗?” 净隐道长笑答道:“怎么,你想给我也买上一匹马儿骑着?” 卓一飞笑答道道:“那是自然。我们四人都骑着马,让你一个得道高人步行着,怎也说不过去,路过的会说我们闲话的。” 净隐道长将胡燕青看了一眼,微笑道:“你俩不是已结成连理枝了吗,共骑一马不就行了,那用得这么破费。况且出家人很少骑马,顶多倒着骑驴。” 卓一飞笑答道:“道长,两人共骑一马招摇一路,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净隐道长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只要自己心里觉得好就行,管他人羡慕不羡慕的。” 张燕儿接话道:“道长都觉得好,那还有什么说的。省下银子来,让道长路上吃住顺心顺意些。” 卓一飞走到木桩边,解下马缰,交给净隐道长,道:“道长,能告诉我们那些是你不吃的吗?日后心里也有个底,点菜时不至于犯了你的禁忌。” 净隐道长接过缰绳,答道:“我没什么禁忌,就不吃牛肉。” 张燕儿很是好奇,问道:“道长,为何不吃牛肉啊?” 净隐道长笑答道:“也没什么,只是一来觉得牛是用来耕田种地的,贫苦百姓少不了它;二来恩师属牛,吃它好像对师傅老人家有些不敬;三来听说道家始祖出函谷化胡时,相伴身边的就是一头牛,吃牛肉有点不尊师重道。” 胡燕青微笑道:“道长,今日经你点化,我日后也不再吃牛肉。” 白玉天笑道:“卓一飞,你惨了,以后想吃牛肉也只能偷偷吃了。” 胡燕青欢笑道:“他敢,什么叫妇唱夫随,吃了牛肉不能进家门。” 张燕儿笑道:“青青姐,吃饭都要妇唱夫随,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些。那卓大哥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呢!” 卓一飞见有人帮腔,正言正色起来:“你听听,燕儿妹妹都知道你太过霸道,日后可不能这般苦了自己丈夫。男子汉大丈夫,吃饭都得听娘子的,成何体统!” 胡燕青嘻嘻一笑道:“你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连耕牛都不知道尊重,你还能尊重谁去!” 白玉天解下缰绳,回过头来,附和道:“卓一飞,你看看,一个男子汉不如一个女子深明大义,还在那儿顶嘴,你羞不羞。” 卓一飞解下马缰,将胡燕青抱上马背,牵着马儿,边走边说道:“好,就听我家娘子的。以后想吃牛肉,就到北边的草原去,那里的牛儿不耕地,养着就是用来吃的。” 白玉天将张燕儿扶上马背,道:“这就对了,南方的牛儿耕田种地,勤劳一生,不吃为好。” 张燕儿握紧缰绳,扶住马鞍,轻声说道:“白大哥,没见过你吃牛肉,是不是南方的牛儿耕田种地,你不忍心吃它们啊?” 白玉天笑答道:“跨下的骏马,地里的耕牛,稻田里的青蛙,粮仓里的灵猫,这些都不在我的食谱之内,只因它们在为自己活着的同时,有意无意地为我们活着,可做朋友不可做敌人。” 净隐道长跨上马背,道:“后生们,走起,日落之前,找个地方投宿去。” 白玉天、卓一飞跨上马背,策马扬鞭,照着东边的山道飞奔而去,马蹄声唱响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5章 雀女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衢州三月刚过,季节更显烂漫。 衢州路通三越,五路总头,因山得名,因水而兴,青山绿水,南孔圣地。 衢州府西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伸展出去,直通西门外的衢江江畔。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座石坛中各竖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要作数的。” 蒋龙威将左手掌一举,对着房顶大声说道:“我蒋龙威今日立下誓言,从今日开始,为了我家小桃红能快快乐乐过好一生,从此只学好、不学坏。如若违背誓言,下辈子做牛做马,围着她转动一辈子,绝无怨言。你信我吗?” 小桃红极为高兴,握住蒋龙威的手掌,放到自己的脸蛋上,欢喜道:“我信你!” 两人正想来个情意相融之时,门外传来一个女儿家的声音,“姑娘,龙威镖局有个镖师来了,说要见他家少爷。” 蒋龙威朝着门口说道:“他有说什么事吗?” 外边的丫头回道:“没有。见他大半脸的忧伤之色,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小桃红听过,赶忙下床,递给蒋龙威衣服,帮着他穿了起来。 蒋龙威将衣裳穿戴好,对着门口道:“秀儿,你去回他,我马上来。” 小桃红帮蒋龙威将衣领整了整,温言道:“你答应过我的,万事只学好,不学坏,切莫忘了。” 蒋龙威将小桃红抱了抱,微笑道:“好,为了将来有个幸福的家,绝不相忘。” 小桃红打开房门,挽着蒋龙威的手臂,将他送出闺阁。目送着蒋龙威下得楼,掩上房门,回到床沿边将衣服穿好。刚转过身,房门自开,一个黑袍人站在了门口,好生吓了她一跳。 黑袍人见小桃红神色有异,冷言道:“雀女,你不会对蒋龙威那小子动情了吧?” 小桃红没有理睬,走到圆桌边坐下,倒上一杯茶水喝上,道:“在不在意他,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黑袍人随着门口的风儿一起闪到桌子边,一把抓住小桃红的小手腕,道:“可别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小桃红也不示弱,将右手杯中的茶水泼向黑袍人的眼睛。 黑袍人绣袍一挥,挡去茶水,顺势一巴掌拍向小桃红的脸蛋。 小桃红右手掌往前一伸,一根银针现于指缝之间,将黑袍人的手掌吓了回去。 黑袍人见小桃红的银针朝自己的右手臂刺来,赶忙松开小桃红的左手手腕,眼珠瞪得像两个灯笼。 小桃红懒得看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珠,冷言道:“没脑子的东西,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好使,怎么到现在连一个有用的人都没搞定。回去好好想想吧,主公要的是朋友,帮手,不是敌人。硬将他们当成敌人杀了,跟不认识他们有何区别。杀人者被人杀,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一个弱女子都晓得,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黑袍人冷冷说道:“你别忘了,成不了朋友就是敌人。此事若是再办不好,知道自己的下场。” 小桃红将茶杯斟满茶水,喝了一小口,冷笑道:“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蒋道功指定的接班人已走出三清山了,想想该怎么应对,别到时被人家一掌劈成两半,还不知自己输在了那里。” 黑袍人听到楼梯上有声音传来,自觉无趣,从窗户口飘然而去,消失了踪影。 小桃红喝了几口茶水,丫头秀儿走了进来,道:“姑娘,龙威镖局的蒋总镖头死在了前往龙虎山庄的路上,信儿刚传了回来。” 小桃红听过,将丫头秀儿看了一眼,轻声问道:“秀儿,依你说,一个女人一生到底该图些什么?” 丫头秀儿甜甜一笑,将小桃红看了一眼,小声答道:“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然是嫁个心疼自己的丈夫,抚养几个孩子,开开心心活到老了。” 小桃红痴痴地问道:“一个女人真应该这么想?你也是这么想的?” 丫头秀儿羞羞一脸,小声答道:“没几个女人不是这么想的。都说少数服从多数,跟多数人走,应该不会错吧。” 小桃红听后乐乐一笑,打趣道:“那你是有看好的相公了?” 丫头秀儿低下脸儿,娇笑道:“那有!奴婢只想服侍姑娘一辈子。况且姑娘您都还没嫁人,奴婢那敢有那非分之想。” 小桃红起得身来,欢言道:“那好,姑娘我先嫁,你后嫁,一起嫁进龙威镖局算了。” 丫头秀儿道:“姑娘,蒋总镖头都被人害死了,龙威镖局是不是不再吉利了啊!” 小桃红听过,静了静,朝着门口说道:“姑娘我身子一个,感情一份,既然都给蒋龙威掠夺了去,那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一说。”收回目光,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你以后也要记得,我们这些苦命人,自己的幸福靠自己争取,无需他人施舍吉利二字。” 丫头秀儿两眼发光地问道:“姑娘,我真的也能为自己争取到幸福吗?” 小桃红笑答道:“一定能的。佛说众生平等,我们只是出生在苦难的家庭,迫不得已寄人篱下,命苦了些罢了。只要心里装得下对幸福的渴望,不停地为之付出,总会有个苦尽甘来之时的。就算将来只是美梦一场,我们也算抗争过,对命运的不公说过不,对得起自己一颗渴望美好幸福的心。” 丫头秀儿听到鸽子扑打翅膀的声音,走到窗台边,将落在窗沿上的鸽子捉住,取下缠在鸽子脚上的小竹筒,将细小竹筒拿给小桃红。 小桃红接过,掏出里边的纸条,看了看,思虑一脸。 丫头秀儿小声问道:“姑娘,是不好的消息吗?” 小桃红答道:“那个白玉天已到了石门镇,打算前去拜访金纯山的江氏三兄弟,请他们出山给自己助威,争夺龙威镖局的总镖头之位。若是放在以前,自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放在现在,应该算个好消息吧。” 丫头秀儿小声说道:“姑娘,那姓白的野小子是来抢夺蒋少爷的总镖头之位,怎么能算好消息呢?” 小桃红答道:“那些恶人连蒋总镖头都敢加害,蒋公子自然不是其对手,能藏着总比露在面儿上的好。蒋道功一生愚忠,竟然敢将龙威镖局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野小子来执掌,定是相信那野小子有能力帮龙威镖局渡过难关的。” 丫头秀儿道:“可就算这样,龙威镖局以后不就姓白了吗?蒋少爷日后怎么办?瞿、蒋两代人亲亲苦苦打下来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人,蒋少爷定难以接受。” 小桃红笑道:“就盼他难以接受,闹腾起来,跟那白玉天分个胜负。只有这样,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邪恶之人才会冒出来,帮蒋公子争上一争。到时,事情水落石出,邪恶之人倒下,我们嫁去龙威镖局也就无忧了。” 丫头秀儿欢言道:“姑娘想的定没错,若蒋少爷明日来,我定要煽风点火一番,让他情绪激昂地去争夺总镖头之位,好让那些恶人原形毕露,再无机会陷害蒋少爷。” 小桃红甜甜一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添乱。” 丫头秀儿笑答道:“都是姑娘平时教导的好,若不能给坏人添乱,岂不白跟了姑娘这么些年。” 小桃红微微一笑,道:“还不喂养鸽子去,在你手里都快饿少了。” “姑娘就是偏心,心疼鸽子比心疼秀儿还上心。”秀儿抱着鸽子,礼别小桃红,向门外走了去。 小桃红甜甜一笑,喝起茶水来,满脸思虑之色随着茶水喝了进去,在肚子里闹腾不休。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6章 党同 话说蒋龙威得知父亲过世,火速离开雀楼,回到龙威镖局。 镖局大堂内,蒋道功的宝剑被一块白布半裹着,供奉在香案上的灵位前,众镖师凝目而视,泪珠挂满半脸。 蒋龙威见堂上供奉着父亲的宝剑,不见父亲尸身,很是诧异。二话没说,带着两条泪水奔到杨镖头跟前,一把揪住其衣领,怒气冲冲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镖头见蒋龙威的举止有些失态,本想扯下蒋龙威扣住自己衣领的手,但想起蒋道功过往对自己的好,自己也确实没保护好总镖头,是为失职。再者,若为这点小事起冲突,实为不该,便来了个默然受之,不予理睬。 耿镖头从旁答道:“去龙虎山庄的路上,在青竹林受到黑衣人歹人的偷袭围攻,总镖头中了百丈青之毒,受了严重的内伤。后在浮萍客栈,总镖头跟许文亭等六人交了手,寄宿于月华客栈。谁知第二天清晨,我们在月华客栈外的街道上,发现总镖头时,他已遭人毒手。” 蒋龙威听过,将杨镖头往后一推,泪水掉落,道:“可知是谁下的毒手?” 杨镖头回道:“不知道。我们发现总镖头时,他已去世,就身边地上留下六个用鲜血写成的大字,传位于白玉天。” 蒋龙威问道:“那个许文亭为何要在浮萍客栈跟我父亲动手?他可知凶手是谁?” 耿镖头回道:“不知道。总镖头被害的那天早晨,他们六人也在了镇外的荒野山沟里被人杀害,不知是谁人所为。” 蒋龙威听后,走到案桌前,对着宝剑跪了下去,道:“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一生正气凛然,从无生死仇家,就算有着平常恩怨,也不该害你性命。” 杨镖头道:“白玉天少侠帮忙去查寻总镖头的死因了,想必过几天就会来总舵,道明事情原委。” 堂内一镖师走近前来,悲戚道:“大少爷,总镖头被歹人暗害,镖局不可一日无主,你得尽快继任总镖头之位才是。” “少镖头,花彪说的在理,你要节哀!先继任总镖头之位才是。” 堂内其他镖师,除了杨镖头、耿镖头、林镖头三人外,都出声附和。 “那通知下去吧,所有分局的话事人全部回总舵吊唁,推举镖局掌舵之人。”蒋龙威对着蒋道功的宝剑拜了三拜,被杨镖头扶了起来,道:“老杨,我父亲遇害,遗体呢?” 耿镖头答道:“少镖头息怒,遵照总镖头生前遗愿,我们私自做主,将总镖头的遗体葬在了怀玉的三清山脚下。” 花彪厉声喝道:“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不经过家属的同意私自做主的。” “是啊,杨怀陵,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十几个镖师站了出来,为杨怀陵等人的冒失愤怒不已。 “花镖头,算了,我爹确是有此遗愿。”蒋龙威朝杨镖头、耿镖头、林镖头三人微微一躬,道:“你们将我父亲的遗体葬在了怀玉,让他得偿所愿,感谢你们!” 杨镖头、耿镖头、林镖头三人将礼还了回去。杨镖头道:“少镖头,我已派叶镖头他们三人去往洪都府、武昌府、长沙府,通知三个分舵的主事人回总舵吊丧,商谈确立新任总镖头之事。” 花彪站了出来,目瞪着杨怀陵,大喝道:“这还用想吗,子承父业,惟大少爷不二人选。” 耿镖头道:“少镖头,不是我等不认同你做总镖头,实在是你父亲留有遗命在前,让白少侠接任总镖头之位。我们跟随总镖头南来北往十几年,自然得把总镖头的遗命放在心上,望大少爷见谅。” 花彪道:“大少爷,你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可不能听了这或真或假的遗命。” 另一位镖头站了过来,道:“大少爷,就算总镖头的遗命是真的,也不能将镖局随随便便交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应该将合肥、金陵、杭州、福州分舵的掌事人全部叫回,到底由谁来继任总舵主之位,由大伙儿说了算,不能光听杨怀陵三人的片面之词,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蒋龙威听过,看了杨镖头、耿镖头、林镖头三人一眼,道:“将所有分舵的掌事人全部叫回,到底由谁来接任总镖头一职,由大伙儿说了算。龙威镖局可是我祖上两代人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基业,仅凭一道或真或假的遗命,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来执掌龙威镖局,别说你们不愿意,我也绝不同意。” 林镖头道:“少镖头,我等跟随你爹十几年,为总镖头马首是瞻,若对你有不敬之处,还请见谅。” 花彪大喝道:“林孝恬,你别不识好歹。大少爷身为蒋家独子,继任总镖头一职,是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之事。你若想窜通外人来扰乱龙威镖局,我劝你还是早早打消此念头的好。如若不然,别怪兄弟们不念旧情,对你们不客气了。” 十几个镖师朝着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三人合围过来,大喝道:“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自古以来,都是父业子承。你们若不识好歹,再在这里妖言惑众,就别怪兄弟们驱除尔等出镖局了。” 蒋龙威想到父亲遇害,定是有人不安好心,若镖局内部不能团结一心,让人有机可乘,那可真就有负祖上两代人的艰苦创业了。想到此处,站了出来,将围攻杨镖头三人的镖师们推开,道:“老花,老卢,你们这是做什么,老杨、老耿、老林他们追随我父亲近二十年,惟我父亲的遗命是从,这并没有错。先办好我父亲的丧事要紧,到底由谁来继任总镖头之位,等各分局的话事人全部到齐了再议。” “是,少镖头。”花彪等人见蒋龙威没有要挤兑杨怀陵三人出局的意思,便也退了开去。 蒋府管家走了来,问道:“大少爷,老爷的丧事,需要通知老爷往昔的各路朋友吗?” 杨镖头道:“瞿管家,总镖头生前就爱惜名声,喜爱交友。现遭人暗害,自是该通知那些昔日的好友,让他们前来吊唁一番。一来,他们也可送总镖头最后一程,于往昔的情意话个圆满;二来,龙威镖局日后的掌舵人是谁,也无需发送拜帖通知他们。” 瞿管家是个明事理之人,一听就听出了杨怀陵的用意。心想,他杨怀陵不过是想借吊唁一事,将总镖头往昔的好友聚拢来,好对总镖头的遗命说一声支持,为那个姓白的小子接任总镖头之位呐喊助威,聚个人气。 花彪等人一向跟蒋龙威走得近,为了日后各自的利益,一起看向蒋龙威,表面上虽安静无语,眼睛却装满太多的不好受。 蒋龙威将众人看了一眼,面向父亲蒋道功那把宝剑,静了静,道:“瞿叔,就按杨镖头的意思办吧。我爹生前重义气,爱热闹,现已仙逝,请亲朋好友前来吊唁一番是应该的。” 瞿管家有礼道:“是,大少爷。”走了开去。 蒋龙威朝杨怀陵问道:“杨镖头,那白玉天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怀陵答道:“大少爷,白少侠年轻俊美,面相亲善,总镖头跟他几次照面,都言谈甚欢,喜欢的紧。是个不可多得的年轻人。” 蒋龙威见杨怀陵对白玉天的本事避而不谈,有些生疑,轻声问道:“他武功怎么样?人品怎么样?何门何派?” 杨镖头答道:“我们跟白少侠相处不过两个日头,由于处理总镖头的后事要紧,没来得及问他的出身。至于他的人品,看上去不错,性子直来直去,有一是一。至于武功,就见他跟用百丈青之毒偷袭总镖头的黑衣人对过一掌,不分胜负。” 卢镖头说道:“上次押镖钱塘,那小子一人对战二十多位江湖好手,丝毫不落下风。” 蒋龙威朝那镖师问道:“卢镖头,我们镖局里的人跟他交手,能否走得了一招半式?” 杨镖头答道:“少镖头尽得总镖头真传,若是与他交手,白少侠应该得不到多少便宜。” 花彪走上前来,道:“老杨,那姓白的多大年纪了?” 卢镖头接话道:“老花,那小子不过二十三四岁,嫩着呢!” 花彪冷言道:“老杨,你这就不对了,一个嫩娃子,那有什么资格接任我们龙威镖局的总镖头之位,况且还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你们不是有着私心吧?” “是啊,老杨,你们想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娃子执掌龙威镖局,是不是便于在后边操控龙威镖局啊?”卢镖头很是大意,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全堂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杨怀陵忍无可忍,大声喝道:“卢照邻,你好大狗蛋,竟敢在总镖头的灵位前口出恶言恶语,就不怕日后遭报应。” “都给我住嘴,日后若是有谁再在镖局里恶言相向,请他自动离开镖局。”蒋龙威大喝一声,一把拉开卢照邻,息事宁人地对着众镖师说道:“各忙各的去吧。” 众镖师见蒋龙威发话,不得不听,各自散开,忙活着手头上的事情去了。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7章 三爿 风儿轻轻地迎面吹来,清凉的小雨点连成丝线,疏疏散散地下个不停。 胡燕青与张燕儿共撑着一把画纸伞,漫步在不见泥泞的山路上,晕红的笑脸秀气横生,婉约动人。 卓一飞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走在最后,对着前边的净隐道长说道:“道长,还有多久能见到江郎山啊?” 净隐道长将斗笠的前沿微微往上提了提,笑答道:“快了,出得这条山路,前边就是。” 白玉天道:“道长,你说今儿的雨点能停下吗?在中午之前会不会出现太阳?” 净隐道长答道:“我看很悬。只听过好雨知时节,没听过细雨识人心的。” 白玉天叹息道:“那太可惜了。” 卓一飞笑道:“你小子,可惜什么,别不识趣。看这小雨点下的有多好!前边那两美人儿走在雨丝中,身姿婉约,衣裙飘动,感动的心怀酥酥暖暖,就像喝着蜜浆一般。” 白玉天道:“我是来观峰赏景的,不是来观赏美人的,太阳比雨点好。” 张燕儿回过头来,微笑道:“白大哥,什么景色让你这般在意?” 白玉天笑答道:“你很想知道吗?” 胡燕青道:“你不说,她当然想知道。” 净隐道长见孩子们言语风趣,很是耐听,帮白玉天答话道:“三爿石的亚峰与灵峰之间,相距不过一丈,世人称之为一线天。每当雨后的太阳升至一天中最高处时,阳光会不偏不倚地照射进那个狭小裂隙,形成一道特有的美景,文人雅客们给它起名为‘天降垂帘’。” 张燕儿笑道:“这么好听的名字,定是一道动人的风景来着。白大哥,要不我们在这里住上两天,看完这道景色再出山?” 净隐道长道:“你这孩子,只要三爿石不倒,景色年年在,难道就不可以有个下次。” 胡燕青道:“道长,风景是依旧,就怕物是人已非。” 净隐道长笑道:“你们这些孩子,正是春光烂漫时,就想到秋风送清凉了,真是不该!” 卓一飞笑答道:“道长,姑娘家,除了多愁善感,就是善感多愁,没什么该是不该的。” “白大哥,你快看!”张燕儿惊叫一声,赶忙将画纸伞往后仰了来,生怕挡住了她那美丽的眼神儿。 卓一飞放眼望去,只见一块巨石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拔地而起,形如石笋天柱,状若刀砍斧劈,犹如巨人屹立在群山之巅,气势磅礴,心儿惊叹不已。 江山县素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称,四处落满山地丘陵。天地造化,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江山雕琢出了多种奇特的岩石,有的像伏牛卧虎,有的如球如璧,有的如钟如鼓,千奇百怪、形态各异。 五人从三清山一路走来,岩石见得多了,见怪不怪,趣味儿也随之清淡了许多。此时见到如此巨石,心头儿不免有些儿紧张,情趣儿不免有些儿放不开。 卓一飞赶忙冲上前去,跟胡燕青走在了一起,只因那块巨石云雾笼罩,像极了新婚之夜的新娘,迫不及待等待着新郎前去揭开红盖头,一睹芳容。 五人一边迈着脚步,一边由远及近地打量着那块石头,生怕它过于渺小,不小心被神秘的大地给收藏了去。随着脚步渐趋渐进,峰回路转,巨石忽裂为二,转而为三,如川字型排列,在云层掩映下,蔚为壮观。 大弄峡,东南一峰为郎峰,体型庞大,宛若魁伟的城堡;中间为亚峰,上大下小,犹如天外宝剑插在峰间;西北为灵峰,体态浑圆,的对,我不该老想着让你跟人比剑。” 白玉天道:“道长言重了。若是比试一下剑法,就能请得江氏三雄出山相帮龙威镖局,实为幸事,也不枉蒋总镖头对我的一番信任。况且跟用剑好手比剑,是我毕生喜好。” 净隐道长听过,朝着前方一指,道:“前面那片水就是镜子湖,江氏三雄就住在那里。” 卓一飞朝大池塘望了一眼,道:“道长,那就一个池塘,是不是名过其实了?” 胡燕青微微摇了摇头,道:“真是个土包子,雅居用雅名,这都缓不过来。” 净隐道长朝四人看了一眼,道:“好了。现在大家都静静心,将刚才说过的话全都忘了先。” 四人一个默不作声,跟在净隐道长的身后,朝着镜子湖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8章 重启 地平春万里,微雨日无踪。彷佛寒烟外,江郎静无声。 净隐道长走在前头,后边跟着白玉天,来到镜子湖边。见一男子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坐于水边提竿垂钓,身子安静如山,好有一股要坐化天地之气势,便停下脚步,跟着一起安静如山。 卓一飞、胡燕青、张燕儿三人相继走了来,见净隐道长跟白玉天静止不动,不言不语,也跟着静站到了一起,等着那男子将湖里的鱼儿钓上来先。 钓鱼的男子感觉到有人来,斜眼瞧了净隐道长一下,唱起歌来: “一生都是命安排,求甚么?今日不知明日事,愁甚么?不礼爹娘礼鬼神,敬甚么?......刀笔杀人终自杀,刁甚么?举头三尺有神明,欺甚么?...他家富贵前生定,妒甚么?前世不修今受苦,怨甚么?岂可人无得运时,急甚么?...死后一文带不去,怪甚么?前人田地后人收,占甚么?得便宜处失便宜,贪甚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巧甚么?虚言折尽平生福,谎甚么?是非到底自分明,辩甚么?...人争闲气一场空,恼甚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憎甚么?怨怨相报几时休,结甚么?人生何处不相逢,狠甚么?世事真如一局棋,算甚么?谁人保得常无事,诮甚么?穴在人心不在山,谋甚么?欺人是祸饶人福,强甚么?一旦无常万事休,忙甚么?” 歌声停,净隐道长带着四个孩子走了过去,微笑道:“大郎,今日好兴致啊!” 钓鱼人江郎峰起身,提起身边的竹篓,向身后的屋宅走去,好像没听到净隐道长的问好声。 张燕儿拉住净隐道长的袍袖,轻声问道:“道长,是不是来错了?” 净隐道长停下步子,笑答道:“你这孩子,人家早迎接过了,礼数周全的很。” 张燕儿疑问道:“道长,你是说刚才那歌声吗?” 净隐道长答道:“这歌声一年就唱上一回,金贵着呢!”走向屋宅,白玉天四人紧紧跟上。 屋宅很是雅致,五六间房舍,合抱着一个厅堂,木墙、木门、木窗,连地板都是烟竹铺成。 江郎峰取下斗笠,解下蓑衣,走进厅堂,朝里屋内的棋盘道:“三清山那个不知季节年月的臭道士来了。” 两位棋手听过,放下手中的棋子,对净隐道长身后看了一眼,不悦。 一个留着些胡须的汉子将竹椅坐正了来,没有好脸色地说道:“老道,你今儿这般不请自来,是要我们赶你出去吗?” 净隐道长取下斗笠,解下蓑衣,挂在门口边旁的木柱子上,走了进去,坐了下来,道:“二郎,蒋道功过世了,我特来相邀你们去龙威镖局吃顿饭,吊唁一下。” 另一位面相清秀的汉子,起得身来,走离棋盘,眯着眼说道:“过世就过世了不,有什么好吊唁的。不听规劝,硬要将镖局发展壮大,树大招风,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的。” 净隐道长接过江郎峰递来的茶杯,道:“尘世之人,挣个名,求分利,再平常不过。只是他蒋道功活得光明磊落,死却不明不白,当不当为他讨回公道,让人甚为揪心。你们身为他的好友,二十多年的交情有如一壶清酒,若是连你们都愿意袖手旁观,这世道真就没什么情义可言了。” 江郎峰坐了下来,心静如水地说道:“老道,你给自己起名净隐,难道就是这么个修行法?” 净隐道长笑答道:“净隐啊,净隐,干干净净地隐居,朋友之义未尽,又何谈干净。” 江亚峰道:“道士,你可是方外之人,不惹红尘就是干净。” 净隐道长起得身来,朝江亚峰说道:“二郎,你们请我喝酒吃肉,我从未拒绝过,只因我不管怎么修行,就是摆脱不了这人身。人身还在,人心自然无法扑灭,再怎么修行,修的也只能是善,去除的也只能是恶,毕竟善恶好坏是该分个清楚的。” 江亚峰说道:“老道,门口那副对联你也是来一次见一次,挂了快二十年了,墨水都渗入了柱子里,洗是洗不掉的了。你还是回去吧。” 白玉天站在门外听过,朝门口两边的柱子细细看了看,只见一些墨迹若有若无,隐隐约约连在一起,好像一副对联: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净隐道长喝过一口茶水,将外头几个孩子看了一眼,回过头去,对着江郎峰说道:“大郎,今日就是为了门口那副对联而来。若是真洗不掉,那就拆下来烧了好了,反正这江郎山有的是好木材。” 江灵峰道:“老道,你若想将它毁了,总得来副新的对联挂上吧。” 白玉天站到门口应答道:“不近人情,举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梦境。” 净隐道长朝白玉天笑了笑,转过脸去,道:“看看这孩子,话说的多好!” 江郎峰将白玉天瞧了几眼,见神色儿好似有着几分相熟,道:“小子,进来说话。” 白玉天走了进去,给江氏三雄微微作揖道:“晚辈白玉天,让三位前辈自我囚禁在江郎山二十来年,四门不出,我代家父给三位前辈赔个不是。” 江灵峰听过,惊讶的表情一脸,将白玉天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对着净隐道长说道:“莫非他就是...?” 净隐道长答道:“你们当年从江湖道义出发,伤害了江湖道义,自我囚禁二十来年,惩罚虽重了些,但也说的过去。今日带着孩子前来,一是打开牢笼,让你们获得重生;二是请你们出山,相帮龙威镖局渡过难关,尽尽朋友之义,不落下遗恨。” 江郎峰道:“小子,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白天宇夫妇尚在人间?” 白玉天答道:“三位前辈当年跟家父交过手,一剑门的剑法自是认得。晚辈不才,愿代家父跟三位前辈过过招。若是能在三位前辈的剑下走得过一招半式,有请三位前辈摒弃一切烦恼,出山相助龙威镖局渡过难关。” 江郎峰听过,看向净隐道长,道:“净隐,若是伤着了他,可别怪没给你留情面。” 净隐道长笑答道:“大郎,该怎么招呼就怎么招呼,不用给我留情面。” 江亚峰站起身来,围着白玉天走了半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轻言道:“是跟白天宇有几分相似,但脸蛋儿柔善多了,像女人堆里长大的孩子。” 净隐道长大声说道:“说这么多废话干吗,比剑吧!” 江郎峰走近白玉天,好声说道:“后生,我兄弟练的是三爿归一,莫要觉得是在欺负你。” 白玉天微微一躬,道:“承蒙三位前辈赐教!” 张燕儿听过,快步走了进来,拉了拉白玉天的衣袖,小声说道:“白大哥,你爹爹当年就是败在他们三人的剑下,不能逞能的。”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我爹爹当年要分心照顾我妈妈,只是受了点伤,不算落败。” 江灵峰道:“不错,我兄弟假意偷袭你母亲,你爹若不是爱妻心切,绝不会负伤。” 江亚峰从里屋拿出三把宝剑,三兄弟一人一把,走出厅堂。 白玉天跟在净隐道长的身后,出得屋子,随着江氏三雄来到镜子湖边一块不大不小的场地边,取下斗笠,解下蓑衣,从腰间拔出桃木剑,走了过去,朝着三人行礼道:“前辈请赐教!” 江氏三雄宝剑出鞘,快速一个移步,将白玉天围了起来。 白玉天身为晚辈,一招“春风拂柳”朝江郎峰刮了过去,先下手为强。 江郎峰身子一闪,迎上一招“雨随风舞”,宝剑割断身前的雨丝,刺向白玉天的腹部。 白玉天宝剑回收,拨开江郎峰的宝剑,身子往右一闪,使出一招“关门拒盗”,迎接住江灵峰从背后送来的一剑。内力倾注于桃木之上,将江灵峰的剑身一带,一个借力打力,刺向从侧面攻来的江亚峰。 江灵峰一惊,幸好收剑的及时,没伤到江亚峰的右臂。 江郎峰一剑未中,跨步急进,一剑捅向白玉左腰,迅疾如风。 白玉天感受到剑风从侧身袭来,脚尖往后一蹬,跃出五步。 江亚峰随即跟进,手腕回旋转动几下,一招“霞光陆离”使出,六七道光影一起射向白玉天的手臂、胸膛、腹部、胯下。 白玉天聚精会神,不为幻影所扰,一招“去伪存真”拨开江亚峰的剑锋,剑尖直进,一招“单刀直入”直逼江亚峰的胸膛。 江亚峰见白玉天反手太快,没法接招,只好顺势往后跃出。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打成平手,净隐道长见头发被雨水慢慢湿透了来,很是不爽,朝比斗战圈说道:“大郎,你们兄弟能不能快点,这淋着雨好受吗?” 江氏兄弟也觉得这样缠斗下去不行,有损颜面,来了个三爿归位,协助进攻,策应后退。 江郎峰见白玉天奋力一剑朝二弟江亚峰刺去,以为是好机会,将身子化作一根箭羽射向白玉天,好如彗星划过苍穹,直逼白玉天的胸脯。 白玉天从不将剑招用老,且内力深厚,见江郎峰攻来,凌空止步,收回剑招,顺势后仰倒地,一脚往上踢出,脚尖点向江郎峰的天枢穴。 江郎峰不知白玉天是纯阳门的传人,内力精纯,进攻防守可做到随心所欲。没留后手,天枢穴被点中,不能提气运功,只好从白玉天的上空掠过,像一支射出的箭一般,一等劲力耗尽,掉落在地,一动不动。 江氏三兄弟三位一体,一人落败,其他两人战力下降,自问不是白玉天的对手,虽心有不甘,还是接受事实,宝剑入鞘,认输作罢。 白玉天见此,连忙走到江郎峰跟前,帮他推宫过穴。 江郎峰穴道得解,起身捡起宝剑,朝屋子走去,没留下任何言语。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49章 明事 净隐道长跟在江氏三雄的身后,回到厅堂,见三兄弟闷声闷气地坐着不动,很是识趣地坐了过去,宽解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年轻人一般见识,有这个必要吗。” 江亚峰半脸怒气地说道:“说好的是比剑,怎么连脚都用上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净隐道长笑道:“二郎,他就一个心智未全的孩子,为了请你们下山相助,只想着输赢与成败,那里想得到你们江氏三兄弟这般讲究,说好比剑就只比剑,拳脚都不会用。” 江郎峰想了想,输了就是输了,牢骚再多也无济于事,事先也没说好拳脚不能并用。况且还是三老对战一少年,在人数跟年龄上就先得了便宜,再来一次更有失风度。于是自我消了消气,道:“算了,此事以后不宜提及。” 净隐道长笑答道:“那是自然。走出这座山,没人知道他是白天宇的儿子,江氏三雄也未跟人较量过,不管哪一方都能落个好处不是。” 江灵峰问道:“那蒋道功是怎么死的,查出来了没有?” 净隐道长答道:“正如你们说的,树大招风,应该死于争名夺利上。” 江亚峰不以为意,道:“一个争名夺利,似乎说不过去。就算蒋道功的龙威镖局多设了几个分舵,抢了些他人利益,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 净隐道长道:“根据白玉天那孩子的说辞,粗略看来,应该是张一帆要当选南方武林盟主,蒋道功是唯一的劲敌,才起了歹心的。” 江郎峰不屑地说道:“张一帆的看家本领就三寸阴脉,就算练至化境,正面交手,也不一定能伤得了蒋道功。何况他喜欢女色,阳原耗损,很难练至化境。” 净隐道长冷言道:“明的不行来暗的,这不是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一贯的手段与作风吗。明面上道貌盎然,光明磊落,对那些有利可图的人礼敬有加,关怀备至,暗地里尽干一些龌龊之事,心如蛇蝎,专门暗害那些声名俱佳的侠客豪杰。” 江灵峰觉得还是有些不可理解,道:“他蒋道功并非泛泛之辈,虽古道热肠,但也为人谨慎,每次出行都是二三十镖师同行。就张一帆那点家底,就算有机可乘,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白玉天四人站在外边,听过四人的谈话,忍不住走了进来。 张燕儿上前,接话道:“听我爹爹讲,那些相帮张一帆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杀手。” 江亚峰瞄了张燕儿一眼,道:“你爹爹那位?” 净隐道长代话道:“他爹张天昊。” 江郎峰看了张燕儿一眼,道:“既是张天昊的女儿,坐下说话。” 张燕儿受宠若惊,不知如何为好,看向了净隐道长。 江灵峰道:“坐吧,你爹张天昊心眼不坏,算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当年围杀白天宇,很多人受邀,欣喜若狂,誓要抓住这一举成名的好机会。他却可以做到视若无睹,说什么事情没有查清楚,不宜妄动干戈。” 张燕儿见江氏三雄对她爹赞誉有加,很是自信地坐了下来,道:“那是青青姐,胡家庄胡一秋伯伯的女儿。” 江郎峰看了胡燕青一眼,道:“她就算了,站着吧。她爹胡一秋成名之前杀戮太多,要不是娶了个睿智善良的好老婆,当年围杀白天宇一事,应该就有他的份,受不住‘仁智侠义’四个字。” 江亚峰看了白玉天一眼,道:“姓白的小子,蒋道功的死,查明白了没有?” 白玉天答道:“回前辈的话,蒋总镖头先被张一帆用百丈青之毒暗算,身受重伤,后被秦浩明跟张一帆围攻,被残害致死。据张天昊大侠猜测,存在一个邪恶组织,专门邀请江湖上成名人物入会,用尽各种手段逼他人就范。” 江郎峰道:“你的意思是,蒋道功由于不愿加入那个邪恶组织,才被他们残害的了。” 白玉天答道:“晚辈确实是这么想的。” 江灵峰道:“你说的秦浩明,是纯阳门丹阳子那个狗东西吗?” 白玉天答道:“前辈,是丹阳子秦浩明,以后无须在前面加个纯阳门,他早被我师傅逐出了师门。” 江郎峰道:“既是江澄清的徒弟,又是来帮蒋道功的,坐吧。” 白玉天坐了下来,朝卓一飞看了一眼,道:“前辈,他叫卓一飞,横眉大侠卓林峰的独子,那是他的妻子,胡家燕青。” 江郎峰朝卓一飞两人看了一眼,道:“既是卓林峰的独子、儿媳,坐下说话吧。” “谢前辈!”卓一飞牵着胡燕青坐了下来。 江灵峰道:“不用谢。你爹卓林峰天生古板,可做事从来有一是一,从不蝇营狗苟,配得上狭义二字。” 净隐道长站起身来,道:“废话少说,现在想一想,该怎么帮龙威镖局渡过难关。” 江郎峰看向白玉天,道:“你们熟知此事,先说说你们的想法。” 卓一飞站起身来,慢慢说道:“韶关清风寨寨主徐桂寿,裕盛镖局总镖头钱郝仁,鹭岛的曹公鹭,三位前辈先后被人暗害,亲人门人无一幸免于难,惨遭灭门。这次蒋总镖头遇害,若是同一伙人干的,想必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法来对付龙威镖局。” 江郎峰道:“净隐,蒋龙威那孩子你是见过的,怎么样?” 净隐道长答道:“那孩子看起来纨绔不堪,只会沾花惹草,吃喝嫖赌。但蒋道功一身正气,半生英雄,岂容得下一个这样的儿子,想必再差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白玉天道:“前辈,我想明面上为争夺总镖头之位,跟蒋龙威来个鱼死网破。暗地里来个私下约定,一等那些躲在暗处的恶人全部浮出水面,就将镖局交还给他。毕竟这是他祖上两代人的心血,我一个外人无资格继承其财产。” 江郎峰微笑道:“你既有如此想法,那还来找我们干吗。” 白玉天道:“前辈,就怕那些恶人要的是控制龙威镖局。” 江郎峰问道:“为何?” 白玉天道:“秦浩明的白虎堂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若是只想灭掉龙威镖局,用不着在蒋道功去往龙虎山庄的路上偷袭暗算,直接下手就行。我反复思量,他们最有可能是想操控龙威镖局,达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亚峰道:“那你想怎么做?” 白玉天道:“明着来,跟蒋龙威争抢总镖头之位;暗着来,帮龙威镖局保存实力。” 江灵峰道:“那你的想法是,让我们暗中接应那些前来总舵吊唁的分舵话事人?” 净隐道长笑道:“三郎,还是你的脑子好使,一点就明。” 江郎峰道:“可前来吊唁的分舵话事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赶来,一处失手,前功尽弃。我们就这几个人,实难做到滴水不漏。” 净隐道长道:“南面就福州一处,对方应该不会设伏,把守好其他三面就行。” 江灵峰道:“就算如此,我兄弟仨接应西边都有些勉强,北边派谁来接应?” 卓一飞站了出来,道:“我跟道长可以。” 净隐道长道:“北边由白玉天亲自接应,混个人情。” 江灵峰道:“不行。白玉天要争夺总镖头之位,只要入得衢州府,一举一动都会遭人严密监视。若让他去接应北边来的分舵话事人,定会引起敌手警惕,暴露在明面上,那将变成敌暗我明。” 净隐道长听后有些为难,有些气馁,道:“可衢州附近,能与丹阳子那伙人相匹敌的江湖好手一时到那里找去?” 江亚峰想了想,灵光一闪,道:“这江郎山脚下倒有一位,就是不知道出游了没有?” 净隐道长一听,极为高兴,连忙问道:“谁?” 江郎峰道:“就是那位僧非僧、道非道,自称‘明智上人’的儒生。” 白玉天笑道:“不知李亦儒老前辈现居何处?” 净隐道长、江氏三雄四人听后,着实一惊,只因江湖之中,很少有人知道那‘明智上人’的来历,更不知其姓名,白玉天一口叫出,真有些匪夷所思。 江郎峰将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怀着好奇心轻声问道:“你知晓明智上人?” 白玉天见几位长者目光奇异,很是不好意思地答道:“明智上人本名李亦儒,字聪慧,洛阳人士。精通儒、释、道三家经典,认为应当以佛修心,以老治身,以儒治世,三教虽殊,同归于善。” 江郎峰听过,如梦方醒,微笑道:“怪不得那老小子不被世人所接纳,原来如此。” 白玉天道:“江大侠,其实李前辈说的也没错。儒家讲治世,是以治理国家的意识形态存在,确立着国家的礼仪规范与典章制度;道教强调修生长寿,长生不老,也就是治身;佛家教导世人修心向善,意在消除世人苦厄,比如明心见性、理事无碍、止观双修,那都是治心为善的好学问。” 江郎峰道:“你既已认同他的观点,就去青龙沟下的须女湖畔撞撞运气吧。能不能如愿,那就要你跟他有没有那个有缘分了。” “好事成双,定能称心如愿!” 白玉天话别四位长者,朝着屋外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0章 凤凰 白玉天出得屋子,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正要纵步飞跃而去。 张燕儿追了出来,喊道:“白大哥,等等我!” 声音太过柔软,白玉天有些儿招架不住,脚底真气渐消,回过身,轻声说道:“我赶着去求人帮忙,又不是游山玩水,你跟着去干吗?” 燕儿走近身来,笑颜绽放开,柔声细语道:“两人同去,不是更显诚意。” 白玉天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身,边走边说道:“人家都七老八十了,且都不认识你,美色对他不顶用。” 燕儿撑开画纸伞,跟上白玉天的脚步,道:“你是去请他帮人,又不是去请他害人,关美色什么事。” 白玉天顺口应道:“那你去了又能干吗?” 燕儿笑答道:“江湖人谈生意,很少不请中间人的,我可以帮你说些好话的。” “李前辈一不好名,二不好利,愿不愿意出山相助,全凭一份心情,不存在讨价还价这一说。”白玉天重重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白玉天步子迈的过大,燕儿有些儿跟不上,一把挽住白玉天的手臂,仰着脸儿,微笑道:“白大哥,你还是不了解李老前辈。他若不好名,干吗自称‘明智上人’,干脆隐姓埋名得了,省得别人惦记上他。” 白玉天正打算扯下燕儿的小手,听过言语,将手缩了回去,道:“也是,人间就三样好东西,名,利,情感。一个人,若不为名利所动,定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可我从师傅那里听到的,李前辈好像没有什么风流韵事。” 燕儿见白玉天没有扯开自己的小手,内心很是欢愉,笑答道:“你都说他七老八十了,就算有过风流韵事,也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儿了,你师傅哪会帮他记得那么清楚。” 两人离开镜子湖,走上了山路。 白玉天将头儿微微俯了俯,见到张燕儿一脸的娇媚,一身诱惑,内心儿有些吃不消,温言道:“你还是放开我的手臂吧。” 燕儿盯住白玉天那欢欣雀跃的眼神儿,嬉笑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一本正经地回道:“你年轻貌美,我血气方刚,又是荒山野岭,靠的太近,容易出事的。” 燕儿听过,赶忙抓住机会,调皮起来,娇羞羞地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白玉天觉得言语有些儿不对路,赶忙将手臂从燕儿的环抱里抽了出来,迈开大步往前走。 燕儿虽自觉无趣,但也不气馁,不停地加快脚步跟上白玉天,不停地被白玉天甩在了身后。 白玉天见燕儿锲而不舍地跟着,又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应该大度一些,强行将脚步放慢了些来,道:“你还是回去吧,虽说只是山上山下,但路程儿远着呢。” 张燕儿抓住机会追赶上去,微笑道:“从龙虎山庄走来,上千里都不嫌累,小小一段山路,不碍事的。” 白玉天不知为什么让她跟着,好像觉得有她跟着,内心儿不见了孤单,脚步儿不见了寂寞。 两人拐过一个山道,前边突然有一只彩色的鸟儿从一片竹林间飞腾而起,振翅而去。 张燕儿眼睛喜悦,心中划过一道彩虹,一把扯住白玉天的衣袖,欢喜道:“白大哥,我想到给李老前辈的见面礼了。” 一惊一乍,白玉天信以为真地打住脚步,看了燕儿一眼,道:“若真有其事,我教你一招剑法。” 张燕儿欢欢一笑,调皮道:“那你先说教我一招什么剑法先。” 白玉天将前边的竹林望了望,答道:“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就教你一招有凤来仪吧。” 张燕儿听后有些儿失望,道:“有凤来仪,我都练过上百遍了,没什么稀奇的。” 白玉天迈开步子,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你练的那有凤来仪太过花哨,不得其真意。” 张燕儿跟上白玉天的步子,问道:“那你要教的有凤来仪有什么真意?” 白玉天答道:“箫韶九成,凤凰来仪。世间最能打动人心的乐曲,其实来自演奏者的内心,有感而发。听者如若心意相通,自然而然凤凰来仪。一个练剑者,只有相信这招剑法能击败敌手,他才愿意反复练习,直到滚瓜烂熟。每一招每一式若能跟其他招式练成一气,密不可分,那这套武功也就练有所成了。先有信任,后有熟练,瓜熟蒂落就是有凤来仪的真意。” 张燕儿听后很是高兴,心想,这么难的招式定要练习好久,那岂不是可以跟着他到处闲逛了。 白玉天见张燕儿一副偷着乐的神情,问道:“你刚才说的礼物呢?” 张燕儿将身前两丈开外的竹林一指,俏皮地说道:“你跃上那竹子顶端,我就告诉你。” 白玉天见张燕儿神态儿很较真,轻轻一跃,立在竹子顶端,跟着竹子一起随风而动,晃动不停。 张燕儿见之,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丹穴山,有一种鸟,五彩斑斓,花纹绣着文字,名曰凤凰。头顶一个德,翅托一个义,背负一个礼,胸装一个仁,腹藏一个信。此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偷偷一笑,对着白玉天喊话道:“说完了,你下来吧。” 白玉天双手展开,轻轻降落,走到路边,道:“这就是礼物?” 张燕儿笑答道:“你不是说李老前辈精通儒、释、道三家学问吗,那他定是个博学多才、自论清高的人。你若心胸比他放的宽,抱负比他来的大,他自会对你另眼相看,事情说不定就成功的一大半。” 白玉天回想起师傅曾对明智上人李亦儒的评价,觉得有些儿道理,道:“那剩下的一半呢?” 燕儿笑答道:“这我可帮不了你,还得靠你自己。不过你想啊,他若不想踏足江湖是非,定会给你出一些难题,让你望而却步的。例如唱歌啊,跳舞啊,舞剑啊,他认为你哪样很难做到,就会在哪方面为难你。但绝不会跟你比试武艺的,一来不能以大欺小,二来他不一定能打得过你师傅。” 白玉天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边走边说道:“我看你说的这些就算了,还是帮他做顿饭吃来的实在些。” 燕儿跟上白玉天的步子,道:“白大哥,这你就别想了,李老独居这么多年都没被饿坏,定不奢望你给他做顿饭吃的。还是想想其他的应对之策吧。” 白玉天望了望前方,将斗笠戴正了些,道:“不想了,唱歌、跳舞、弹琴,我样样在行,不怕他刁钻。” 张燕儿没听过江湖男儿善歌善舞的,很是好奇地问道:“白大哥,你真的会这些吗?” 白玉天笑答道:“那是自然。我妈妈打架骂人的本事不行,但年轻时,歌舞双绝,一声嗓子能破云驱雾,一手琵琶能将冬天演奏成春天。” 张燕儿欢喜起来,道:“那你以后得帮我引见引见,这么好的师傅很难找的。” 白玉天轻轻一笑,道:“我看算了。你一个持剑的姑娘,不适合学那些静雅的技艺。” 张燕儿小嘴一翘,道:“那不一定。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女出风尘。” 白玉天迈开大步,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风尘之中,虽多有慷慨豪侠之人,然往往天妒红颜,听到的,见到的,大多是佳人配才子的悲惨故事。不学也罢。” 燕儿听过,停下脚步,将白玉天的背影认真瞧了瞧,觉得好生亲切,很是努力的追了上去。 须女湖横卧在青龙沟下,峡谷溪瀑有声,四围奇石林立,峰峦叠翠,风光秀丽。 两间草堂矗立在一片花草树木旁,随着山沟流下的泉水一起荡漾在湖畔,柳树为之伴舞,细雨为之欢歌。 张燕儿眼睛一亮,从山路上冲了出来,见一长者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左手持杆垂钓,右手捧书观看,闲适自在地静坐湖边,一看就让人喜欢,不自觉地欢跑而去。 白玉天几个纵步,踏雪无痕,腾飞而去,降落在长者身旁的一棵柳树梢头。 长者朝白玉天小瞧一眼,对着欢跑而来的张燕儿笑脸相迎,轻声问道:“小姑娘,树上是一只黄雀吗?” 燕儿朝白玉天看了一眼,笑答道:“前辈,不是黄雀,是只凤凰,德、义、礼、仁、信俱全。” 长者听过,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凤凰栖梧桐,那是柳树,站那么高干吗。” 白玉天脚尖轻轻一点,下得树来,道:“晚辈失礼,李老切莫怪罪。” 明智上人有些吃惊,道:“哪个没安好心的告诉你我名字的?” 白玉天上前行礼道:“家师江澄清,时刻念叨着前辈。” 明智上人听过,重重地瞧了白玉天几眼,道:“那老东西中了赵明秀一记重掌,还没死啊!” 白玉天笑答道:“家师说,前辈你就一两个好友,怕前辈寂寞,不敢先离你而去。” 明智上人起得身来,将钓钩提出水面收好,道:“是山上那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指点你来这里的?” 白玉天走了过去,提起竹篓,拿好竹椅,走在明智上人身后,朝着百步开外的两间草房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1章 起舞 张燕儿跟在白玉天身后,来到两间茅屋前,里外打量一番。 两间茅舍一般大小,窗户开在北边,正对着南边门框。一间靠近东边菜园子,有着一个锅灶,一张小饭桌,两个凳椅,一堆干木材摆放整齐。一间靠近西边花草地,放着一张木床,一把卧竹椅,一书桌,两竹椅,两个大木箱摆放架子上。 明智上人取下斗笠,解下蓑衣,挂好在房门外,走入卧房,放下,放好钓鱼竿,接过白玉天手中的竹椅,就门口坐了下来,道:“有什么话就说,没心情跟你东拉西扯。” 张燕儿迎了过来,微笑道:“前辈,我们想请你出山活动一下筋骨,顺便教训一下坏人。” 明智上人眉毛动了动,道:“小姑娘,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分清了吗?” 白玉天笑答道:“前辈,在我心里,为一己之私,伤及无辜者为坏人。量力而行,解他人之困者为好人。” 明智上人轻蔑一笑,道:“照你这意思,那奋不顾身做好事的不算好人了?” 白玉天答道:“扁担挑两头,一头挑着外人的好,一头挑着家里的好,哪一头轻了,都顾此失彼。那些奋不顾身成就他人、轻视了家人的人,可称之为英雄,不算个真好人。” 明智上人第一次听到这般胡言乱语,自觉有些新奇,将白玉天全身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眼,见没什么看不过眼的地方,起身拿开凳子,让出道来,小声说道:“外面下着雨,进来坐吧。” 张燕儿收起画纸伞,等白玉天解下蓑衣,随着走了进去,找个了凳子让白玉天坐好,站在一旁。 明智上人从书桌上刚提起茶壶,又放了回去,走到卧椅边躺了下去。 张燕儿聪慧乖巧,起身走到书桌边,倒好三杯茶水,端起一杯恭恭敬敬递给明智上人。 明智上人接过,喝了两小口,道:“那里有什么坏人啊?” 白玉天接过张燕儿递来的茶水,快速渴过,润了润嗓子,答道:“一个邪恶组织,不知道是干吗的,也不知道藏在那里。” 明智上人坐正身来,将茶水一口气喝完,放下茶杯,躺了回去,道:“连它是干吗的、在那里都不知道,还要跟它对着干,就不怕闪了舌头,折了腰杆?” 白玉天笑答道:“有豪言壮语,不怕闪了舌头;想惩恶扬善,不怕折了腰杆。那组织暗害的全是侠客豪杰,杀人杀全家,太过邪恶,不该存留于世。”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正气一身,值得尊重,坐正身子说道:“对那组织,你可有些眉目?” 白玉天道:“我只知纯阳门弃徒秦浩明是那组织的一员,他们有可能会对龙威镖局下手,其他的一无所知。” 明智上人道:“来头不小啊,连秦浩明都愿为其卖命。” 白玉天道:“晚辈有请前辈出山相助,消灭那邪恶组织。” 明智上人看了白玉天一眼,见他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开口拒绝道:“世间的邪恶组织多了去了,大的,小的,层出不穷,难道你都能将其消灭了,杀死的可都是人命。” 白玉天道:“可这个组织太过邪恶,一旦加入,要想退出,就得以命相抵。妙义法师,竹老翁,赵明浩,在胡家庄跟我一场比试,履行诺言退隐山林,结果刚走出胡家庄,就被人杀害在了回家的路上。” 明智上人听过,静了一下,好像想起一事,将其说了出来:“三十四年前,我在洛河边遇到一黑衣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虽有心出手相助,但他受伤过重,非人力所能医治。后问及家住何处,要是顺路,好将他的骨灰送回老家,求个叶落归根。谁知他不仅不说,还要求我别再相问,就当没见过他这人。” 张燕儿很是惊讶道:“前辈,竟有这等离奇事,太不可思议了。” 白玉天道:“前辈定是帮他打开了心结,问出了他家住何处。” 明智上人却叹息道:“谈何容易。好说歹说,他就当没听见,闭口不开,直到临死之时,都为保守秘密感到无比自豪。” 白玉天道:“李老,你的意思,那黑衣人加入的有可能是现在这个组织?” 明智上人道:“有可能是吧。妙义法师,竹老翁,名动江湖几十年,连这样的人物都只能加入,不能退出,想必那组织已根深蒂固,庞大无比。” 白玉天有些不解,道:“既然这邪恶组织三十年前就存在,为何到现在才浮出水面?” 明智上人深吸一口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埋了那男子后,出于好奇心,四处打听,却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张燕儿道:“都说雁过留声,这组织如此隐秘,太可怕了。” 明智上人问道:“可不可怕不知道。不过命就一条,该不该与它为敌,可得想好了来。” 白玉天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前辈,这组织太过邪恶,若不能将它连根拔除,定会祸害无穷,江湖武林将永无宁日。”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有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心中虽叫好,嘴上却说道:“年轻人有祛恶扬善之心是好事。不过,枉自托大,自不量力,除了伤己,就是害人,反倒不美。” 白玉天道:“在邪恶面前,为了坚守正义,有一份力就当发一份光,就算不自量力,以鸡蛋碰石头,又有何妨。” 明智上人浅浅一笑,站起身来,道:“往来相互,有取才有出。” 白玉天一听,欢喜的不得了,站起身来,朝着明智上人微微一拜,道:“前辈尽管开口,晚辈能力所及,无有不从。”心想,有价可还,就有的商量,是为好事。 明智上人走到门口,道:“听闻纯阳门先祖纯阳真人,武功臻至化境,可踏雪无痕,在雪上舞剑不留脚印。现春光灿烂,没雪,你身为纯阳掌的继承人,想必也有些本事,就到湖面上舞个剑,顺便唱首歌给我听吧。若能让我满意,出山相助之事,可以从长计议。” 张燕儿听后很是气闷,大声说道:“前辈,你不愿出山相助就明说,没必要这么刁难人。那踏雪无痕,水上起舞,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白大哥一个凡人,你让做这事,岂不强人所难。” 明智上人大笑道:“他若不是神仙,与此等邪恶为敌,就是自取灭亡。要我跟着他一起送死,岂不死的冤枉!” 白玉天走出门口,将湖面看了看,回过头来,道:“前辈,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明智上人笑答道:“你做神仙,我为信徒,自是有求必应。” “好!”白玉天取下腰间桃木剑,朝门外的须女湖走去。 明智上人见之,嗤嗤一笑,跟随后头,忘记了外边正下着雨。 张燕儿打着纸伞,紧跟其后,脑子一片空白,如坐云端。 两人来到湖边,明智上人将须女湖好好环顾一眼,道:“须女,二十八宿之一,今日就让她给你做个见证,看看世间的落地神仙是不是长你这般模样。” 白玉天桃木出鞘,将剑柄交给走过来的张燕儿,脚掌离地,移步于水面之上,朝着湖中走去。 张燕儿见之,连忙将眼睛揉了揉,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离湖岸两丈,白玉天转身,脚下生八卦,舞起剑来。身随心动,剑随身游,迎风而动,翩翩起舞,歌声随着湖水波动开来。 “我帮师傅练功,师傅陪我喝茶。春来木剑戏鸡犬,秋来肉掌话桑麻。夏练三伏陪鸟鸣,冬练三九伴落霞。左手惹草,右手拈花,脚下轻功飞燕踏。正气一身来人间,奇经八脉捅破天,一剑沧海化桑田。儒家教我拿得起,佛说我该放得下,道家要我看得开,行不通来卜一卦。手画八卦,天人求合一;脚踏九宫,道法丢自然。什么是自然?不见是非对错无人念!” 燕儿一边听着歌声,一边观看着水面上下的人影、剑影,忘记了用纸伞给明智上人遮雨。 白玉天左手画圆,右手桃木刺向前,剑露半边脸。右脚后退半步,剑尖往右转,手腕一抖,剑柄画半圆。左脚迈向前,桃木变游龙,割断雨点。脚掌蹬水面,凌空跃起,身子旋转,一剑问苍天。飞鹤有亮翅,倒挂似金钩,桃木刺入湖水,不见浪花。脚掌水上踩,人在水上漂,剑影穿雨帘,清风鼓袖袍。 前有青山开两门,后有山川竖奇峰。上有会当凌绝顶,下有一览众山小。左有荡胸生层云,右有阴阳割昏晓。白玉天身如飞燕,剑如柳枝,风雨凄凄,随风而动,好如一幅烟雨图画。 明智上人见之,不免心生怜惜之意,道:“好了。” 白玉天万气归一,几个蜻蜓点水,跃上湖岸,满头大汗,气息却很均匀。 张燕儿送上手巾,白玉天接过,擦去汗水,微笑道:“前辈,可还满意?” 明智上人摸了摸额头上的水珠,微微笑了笑,道:“既有须女作证,马马虎虎过了关。” 张燕儿一听,赶忙用纸伞遮去明智上人头上的雨点,欢喜道:“前辈,白大哥算半个落地神仙了吗?” “神仙能长生不老,你问他可不可以。”明智上人手往后一放,朝茅屋走去。 张燕儿笑道:“白大哥,李前辈生气了。” 白玉天道:“你怎么知道?” 燕儿笑答道:“他熟读儒家经典,参悟佛法经书,领悟道法经卷,三教合一,仰观天地大道几十年,都没能来去自如。你一个后生,什么都不懂,却做到了水上飘,那有不生气的。” 白玉天浅浅一笑,道:“他学的东西太多了,哪一样都觉得好,哪一样都放不下,身子越来越重,自然飘不起来。我学的东西少,不知道什么是好,也不知道什么是坏,身心越来越轻,遇到风就能借力,自然飘了起来。”言语落,朝茅屋走了去。 燕儿嫣嫣一笑:“真是无知者无惧,空无一物盼封神,飘然若仙。”紧跟其后。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2章 懂鱼 白玉天来到茅舍门口,见明智上人正在收拾家当,走了进去,轻声问道:“前辈,这是打算走吗?” 明智上人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回道:“这地方景色虽好,吃喝却不见方便,我一个孤家老人,买斤肉都要跑上十几里路,早些离开也好。” 白玉天听过,一口气松了下来,发觉肚子饿的紧,走到书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喝过。 明智上人从木箱里拿出三本书,一本《春秋》、一本《法华经》、一本《道藏》,摆到书桌上,一脸友善的表情写满相送之意,道:“这三本书,你选一本,就当我尽了尽地主之谊,没饿着江澄清的徒弟。” 白玉天笑了笑,拿起《春秋》,有礼道:“谢过前辈!” 明智上人一脸不解,道:“你小子真不识货。这《法华经》半半是孤本,《道藏》也花了我半生修为,极好的东西来着,你想要我还不一定愿意给呢。” 白玉天微笑道:“前辈,《法华经》虽好,若一句放下仇刀就能立地成佛,那些侠客豪杰也不至于死不瞑目。道藏虽花了你半生修为,我若想长生不老,没必要用刀口舔血讨生活,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是读《春秋》明大义吧,学以致用,既不误己,也不误人。”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就一块实打实的木头,生怕他再污言秽语,玷污佛、道两家的灵气,赶忙将两本经书收了起来,放入木箱中。将随身物品打包好,将包袱递给白玉天,倒了一杯茶水喝过,道:“走吧。” 白玉天备好包袱,走到门外,披上蓑衣,带上斗笠,对着迎面而来的张燕儿说道:“走了,出得这座大山再犒劳肚子,午饭晚饭一起吃。” 张燕儿见明智上人将两扇门都已锁好,将饥饿的肚皮摸了摸,极不情愿地说道:“好吧!” 明智上人轻轻一跃,将房门钥匙挂到房饥寒起盗心,这可不能怪我。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就喝了一杯茶水,良心早被饥饿给偷走了。” 白玉天陪着明智上人走了过来,净隐道长带着卓一飞给明智上人行礼问好,道:“见过李老!” 明智上人微微笑了笑了事。 白玉天跟净隐道长走在一起,道:“道长,江前辈他们没跟你们一起下山吗?” 净隐道长答道:“此次出山,江氏三雄觉得路途艰险、前程未仆,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来,特意留下来跟家人吃顿晚饭,隆隆重重话个别,免得将来留下遗憾。” “还江氏三雄,我看干脆叫江氏三娘算了,婆婆妈妈,越活越回去。”明智上人接过话来,朝着前边走去。 白玉天笑了笑,跟上明智上人的脚步,朝着不远处的小镇迈进。 卓一飞走在白玉天的身边,道:“小白,江前辈他们心地纯正,二十年未踏足江湖,丹阳子那伙人的鬼魅伎俩太过阴毒,我觉得我留下来好些。” 白玉天回过头,朝净隐道长问道:“道长,你觉得呢?” 净隐道长看了明智上人的背影一眼,道:“要不问问李老吧?” 白玉天追上明智上人的脚步,并列走着,道:“李老,你觉得卓一飞这小子需要留下来吗?” 明智上人回头看了卓一飞一眼,道:“我看算了。这小子一来对这里不熟悉,容易暴露;二来那江氏三兄弟独来独往惯了,多一把剑、少一把剑也就那么回事,作用不大。” 白玉天打住脚步,对卓一飞说道:“卓一飞,你跟燕青妹妹就跟着李老吧,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 明智上人听到日后有人可以使唤,打住脚步,将卓一飞跟胡燕青好好看了两眼,道:“老头我年纪大了,喜欢吃鱼,你俩可要记得了。” 胡家燕青笑答道:“前辈,吃鱼好。鲫鱼,促进血液循环,与川贝末少许煮汤服用,治咳嗽气喘;鲢鱼,益气、暖胃、滋润肌肤,补气养生;青鱼,补气养胃,化湿利水,祛风除烦;乌鳢,补脾利水、去瘀生新、清热祛风、补肝益肾,与生姜、红枣煮食治疗痨病,与红糖炖服可治肾炎;草鱼,暖胃,平肝祛风,温中补虚;带鱼,暖胃、补虚、泽肤、祛风、杀虫、补五脏,还能治疗黄种病;鳗鱼,益气养血,柔筋利骨;黄鳝,润肝、脾、肾三经,补虚损、祛风湿、强筋骨,久服可治疗内痔出血;泥鳅,补中益气、祛除湿邪、解渴醒酒、祛毒除痔、消肿护肝,与大蒜猛火煮熟可治营养不良之水肿,用油煎至焦黄加水煮汤可治小儿盗汗,炖豆腐可治湿热黄疸,与虾黄同煮服,可治男人那......” 明智上人一听,大感惊奇,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师承那里?” 胡家燕青笑答道:“小女子胡燕青,胡一秋之女,师承母亲。” 明智上人道:“就是那个名唤落霞的小女子,鱼王颜肃清的女儿?” 胡家燕青答道:“颜落霞正是家母,颜肃清正是我外公。” 明智上人欢喜道:“那感情好,一个爱吃鱼,一个懂鱼,相得益彰。” 胡家燕青朝明智上人微微一躬,道:“愿意为李老效劳。” 明智上人欢笑道:“来,来,来,闺女,咱们走一起,别让那些不懂鱼的人得了便宜。” 张燕儿追了上去,道:“李老,谁说我们不懂鱼,卓大哥就懂的很。” 明智上人道:“他懂什么,一个乡野小子模样。” 张燕儿一把挽着胡家燕青的小手,打趣道:“李老,你这就错了,他懂青姐姐这条美人鱼。” 白玉天呵呵一笑,弄得卓一飞脸颊赤红,羞羞不知所踪。 一顿玩笑开了起来,六人朝着小镇寻去,趣语落满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3章 超度 “阿弥陀佛!施主,孽海茫茫,回头有岸!” 一大慈大悲的声音起落有序,好如一片盛开的莲花铺展开来,荡人心神。 一青衣少年被六个黑衣人围攻,刚跃出战圈,就朝那声音来处怒视一眼,将言语回敬了去:“老秃驴,我受命于天,立命于地,成名于人,用不着你假慈悲。” 僧人见青衣少年不受点化,深感失望,小眼一闭,双手合十,慢言慢语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一意孤行,执迷不悟,贫僧言尽于此,爱莫能助。” 六个黑衣人手中宝剑一抖,寒光闪动,一招六六大顺使出,刺向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两脚蹬地,一个腾空跃起,避过剑刺,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迎来那僧人的一记大慈大悲掌,背部受创,跌出一丈扑倒在地。 街道上那些围观者,见青衣少年身手敏捷,一个鸽子翻身立了起来,不自觉地叫了几声好。 六个黑衣人见青衣少年受了僧人一记重掌,没事一般,还斗志昂扬,很是气恼。一个齐头并进,六道寒光齐射,誓要堵死青衣少年来世的六道轮回之门,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青衣少年嘴角流血,自问不是这六道寒光的对手,一个纵跃向后闪躲,唯恐不及。 僧人见青衣少年不仅不听自己点化,还想逃脱黑衣人送去的六道轮回,心生愤怒,一道佛光普照罩了过去,试想净化一切。 青衣少年见高僧不仅大言不惭,还善于偷袭,心中义愤难平,一掌迎上。 僧人见青衣少年不闪不躲,欢喜无边,掌心内力增加几分,再发一掌。 青衣少年不敌,被逼退六尺,步子不稳,单膝跪地,血水从口中溢了出来,流成一线。 围观的街坊见青衣少年跪地不起,忧心忡忡,因爱莫能助,痛心疾首。 僧人见青衣少年两眼无光,且呼吸艰难,上前两步,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世俗人没来由争长竞短,你死我活,又是何苦!施主何不就此放下仇刀,立地成佛。” 呵!呵!呵!少年喘着粗气站起身来,朝僧人怒目而视,仰天大喊:“如来,看看你这不肖子孙,挂着羊头卖狗肉,也不管管。” 天空数个惊雷,两道闪电,乌云密布。 街坊们半个受惊,仰头看天,急促的几个雨点掉落下来,击打脸庞,隐隐作痛。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大喊一声:“佛祖显灵了!佛祖显灵了!” 僧人内心触动,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仰头观天,天空不见佛光,更无异样,感知佛祖对自己的行为没有怪罪之意,很是放心地朝青衣少年凌空一掌击去。 青衣少年闪避未及,仰翻在地,血水挂满两个嘴角,慢慢流落在地,染红了两边的污水。 僧人见青衣少年像极了一条癞皮狗横躺在地,不愿意爬起,很是难过地说道:“阿弥陀佛,如此冥顽不灵,咎由自取,超度他吧。”转身跨步走开。 黑衣人一听,一黑衣人腾空跃起,化成一道雷电朝青衣少年凌空劈下。 青衣少年很想求生,无奈心闷身软,难于挪动,只好轻闭双眼,两颗泪珠挤出,恨意空留。 说时迟,那时快。青衣少年被什么一拽,瞬间后移一丈,躲过一剑。 街坊们见青衣少年没有被击中,连忙送去惊奇的目光,只见青衣少年的前方站着一灰衣少年。 黑衣人见灰衣少年眼睛里露出来的光芒比青衣少年还要凶狠几分,不免有些心寒,未免轻易树敌,节外生枝,一黑衣人朝灰衣少年大声斥问道:“你是谁?” 灰衣少年眼神一抖,冷言答道:“玉面郎君。” 玉面郎君,黑衣人从未听过,自知灰衣少年乃无名小卒,放心大胆地怒喝道:“小子,不想死就滚远点,别妨碍大爷我办事。” 白玉天冷笑道:“朗朗乾坤,竟敢当众行凶,至朝廷律法于何地?” 僧人回过身来,见青衣少年不仅活着,身前还多了个好管闲事的灰衣少年,很是诧异。 青衣少年见僧人慈悲一脸的走了来,生怕白玉天吃亏,自己小命难保,从背后小声说道:“兄台当心,那秃驴阴险狡诈,善于偷袭,金刚掌更是阴毒无比,不可大意。” 白玉天听之,朝僧人问道:“大师,你不在寺庙里修行,跑到大街上来行凶,是何道理?” 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口出污言秽语,就不怕五雷轰顶之灾?” 白玉天笑答道:“五雷轰顶是道家法术,你区区一恶僧,无资格启动,何惧之有。” 僧人浅浅一笑,两脚迈开,内力运入掌心,朝白玉天一掌劈打过来。 白玉天一掌迎上,掌力相交,相互弹开,手掌隐隐发麻。 僧人正要发第二掌,一个声音传来:“慢着!” 众人好奇,朝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白发长者几个纵步闪跃而来。 高僧冷眼一观,道:“李亦儒,这没你说话的份。” 明智上人微微一笑道:“至善,你那金刚掌火候未到,不是这孩子的敌手,还是省省,免得自取其辱。” 至善和尚哪听的进去,刚才对了一掌,明明是自己略占上风,怎么可能不是敌手。朝白玉天说道:“小施主,你若有自知之明,快快离开,老衲可放你一马。” 白玉天怒目而视,道:“你这恶僧,就会大言不惭。若真有本事,放马过来便是。” 至善和尚脸露笑意,朝明智上人说道:“李亦儒,你可听到了,是他执迷不悟,怨不得老衲。” 明智上人答道:“至善,你的掌下从无活口,难道今日也要如此?” 至善和尚大声说道:“佛度有缘人。小施主狂悖无礼,与老衲无缘。” “好!”明智上人转向白玉天说道:“这秃驴法号至善,沽名钓誉一生,毫无慈悲之念。你也别跟他讲什么佛法无边了,直接送他去如来佛祖那里受教得了。早去西方,早登极乐。” 白玉天听过,好生说道:“秃驴,你若不想今日归西,就弃恶从善,自行离去,我绝不阻拦。” 至善和尚法力无边,哪受得了这等粗言秽语,全身真气起用,汇聚成一掌力,朝白玉天击打过去。白玉天见掌风强劲,不宜硬接,闪身避开。 至善和尚一击未中,再迎击一掌,力道轻减。白玉天装作不敌,不加理睬,闪身躲过。 至善和尚两击未中,气运丹田,第三掌击出,力道轻减。白玉天还是不加理睬,闪身躲过。 至善和尚三击未中,气运头顶,出掌越来越快,力道越减越轻,第四掌击出。白玉天还是不接掌,越闪越远,跟至善和尚玩起了捉迷藏。 至善和尚义愤填膺,连发六七掌后,掌中内力慢慢削减成了第一掌的六七成,第八掌击出,朝白玉天长途奔袭而去。 白玉天见时机到来,内运青龙取水,将全身修为运入掌心,一掌迎上,再一掌快如闪电地击向至善和尚胸前。 至善和尚从未想过年轻一辈中有如此内力精纯之人,麻痹大意过后是惊慌,没来得及迎接住白玉天的掌力,胸口中掌,飘飞出去,随着血水从嘴里溢出,跌落在地,很快就失去了对天地的感应能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极了一条冰冷的毒蛇。 六个黑衣人一见,就往后撤,选择逃离。 卓一飞、净隐道长、明智上人、胡家燕青、张燕儿合围上去,堵住街道两头。 白玉天走上前去,道:“今日可以放过你们,但必须摘下你们头上的黑布。” 黑衣人一听,极为慌乱。只因摘下了黑布就是个明白人,再也不能随意作恶。 “你休想!”靠正西边的黑衣人站了出来,宝剑出鞘,刺向白玉天。 白玉天不慌不忙双掌迎上,夹住剑尖,内力运入掌心,一震。 黑衣人内功不济,虎口发麻,宝剑离手,孤立无援。 白玉天道:“现在可以摘下黑布了吧?” 黑衣人转过身,快速从衣兜里掏出一枚药丸,塞向嘴里。 净隐道长大叫一声:“不好!” 白玉天快速出击,点中黑衣人的后肩穴道,从黑衣人手中夺下药丸,顺手摘下黑衣人头上的黑布罩。 净隐道长跟胡家燕青一惊,好一张不是很熟悉也不是很陌生的面孔,叫人无以释怀。 胡家燕青吃惊地说道:“焦叔叔,怎么是你啊?十年前,你去猎杀阴山二怪,从此了无音信,我爹爹还以为你被害了,痛哭了一场。” 另一黑衣人听过,随手一剑向姓焦的中年男子刺来,好似失手就是被擒,就得死。 白玉天那敢让这种事情发生,一掌击出,将那持剑的黑衣人震出一丈,道:“你们走吧。” 持剑的黑衣人起得身来,道:“他...” 白玉天道:“他就算了,跟你们一起走,你们定会杀他灭口。” 其他五个黑衣人一听,剑身抖动,向姓焦的送来五道寒光。 白玉天双脚点地,提起姓焦的往后飘出一丈,道:“你们若再往前半步,我定叫你们全家死无全尸,鸡犬不留。” 五个黑衣人一听,打住脚步,失去了往前的勇气。 白玉天道:“你们之所以这么害怕扯下黑布,让人认出你们是谁,不就是害怕幕后之人报复你们的家人吗。你们今日若硬要我做那杀你们的恶人,我定会对你们与及家人来个斩草除根,免得留下漏网之鱼,日后向我寻仇,叫我难得安生。” 五个黑衣人齐声道:“怎么样你才能善罢甘休?” 白玉天笑答道:“你们就此离去,我绝不过问你们是谁,希望你们日后莫要作恶。” 黑衣人道:“真君子不说假话。” 白玉天道:“你们的命现拽于我手,哪用得着出言哄骗。” 五个黑衣人手一拱,道:“公子大度,后会有期。” 一黑人道:“焦鹿廷,我等性命皆系于你口,望你守口如瓶。”跟着四人扬长而去,消失于雨丝中。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4章 问询 至善和尚一死,五个黑衣人离去,街道上的气氛顿时轻松活跃起来,言语随心,表情如意。 张燕儿觉得肚子很饿,走到明智上人跟前,往旁边的客栈一指,道:“前辈,你饿么?” 早饭没吃好,午饭没机会吃,那有不饿的。明智上人微笑道:“好,吃饭先。” 白玉天帮焦鹿廷解开穴道,胡燕青走了过来,道:“焦叔叔,你肚子饿吗?” 焦鹿廷听过,朝白玉天看了一眼,极为勉强地答道:“焦叔叔不饿,你先吃吧。” 净隐道长跟卓一飞走了过来,道:“焦鹿廷,不饿也吃点,有事要问你。” 焦鹿廷朝净隐道长看了一眼,苦言苦色道:“道长,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 卓一飞接话道:“焦叔,你已留了下来,守口如瓶已没什么意义了。” 白玉天他们人多,焦鹿廷就算能偷袭白玉天成功,也难是净隐道长的对手,要想取信于他人,除非以死明志。可生命就此一次,那有轻易去死的道理,于是接受事实,被胡燕青挽着,朝客栈走去。 街坊们相继散去,青衣少年慢步走了来,朝白玉天微微一礼,道:“小弟柳青,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白玉天朝柳青看了一眼,见其脸色葛白,形如霜打,轻声问道:“怎么样,还活的成吗?” 柳青小声答道:“师门之仇未报,活不成也得活下去。” 白玉天淡淡一笑,道:“既如此,填饱肚子先,仇恨不能当饭吃。” 柳青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边的污血,跟在白玉天的身后,朝客栈走去。 两人来到客栈大门口,店家走了来,赔礼道:“客官,真是对不起,你那四匹马被地保吴三他们牵了去。说什么西北边有了战事,他们要参军入伍,保家卫国,正需要这等宝贝。” 白玉天很是惊讶,见店家一脸为难之色,轻声问道:“店家,我能将它们要回来吗?” 店家绵软无力地答道:“公子,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要不算了。” 白玉天笑答道:“既是强龙,怎么就压不过地头蛇了。我倒想试试。” 店家见白玉天一副虎胆亮于胸前,很是忧心地说道:“公子,那吴三虽不学无术,但在当地很得人心,一呼百应。当地人若相帮于他,蜂拥而上,你武功虽好,怎不能全部都打趴下吧。” 白玉天听过,觉得店家的话语有理,但又不知店家是不是哄骗于他,于是说道:“店家,要不吃完饭,你派个伙计带我去会会他,看看能不能来个以德服人,将马匹要回来。” 店家微笑道:“既是以德服人,自然是可以的。但公子谨记,切莫用强,万一不行,就当做了回善事。毕竟那地保吴三很少说假话,若真是西北边起了战事,就当为朝廷抵御外敌贡献了一份心意罢了。” 白玉天笑答道:“好,就按店家你说的,好言相说不成,就认栽,谁叫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呢!” 店家抱歉道:“公子说的那里话,你能来我店里寄宿,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小可那敢恩将仇报。只是世风日下,穷人越穷,富人越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你算孔武有力,要想求个正途,唯有到边疆去抛头颅洒热血,盼着上天护佑。同为乡民,自是盼望吴三他们有个出头之日,不至于窝在山沟里一辈子,有志难伸。” 白玉天笑道:“朝堂已成了儒生们的家天下,怀中揣宝剑,不如笔如刀,这个我懂。学武之人若再相互较劲,只会更遭世人瞧不起。” 店家欢言道:“公子能这般想的开,真好!里边请!” 白玉天真是有苦难言,无可奈何地装着笑容,走了进去。 等白玉天带着柳青走入大堂,明智上人等人早已叫好了饭菜,酒水都喝过三巡。张燕儿见白玉天到来,连忙帮他斟好茶水、酒水,等着他俩入座。八人一个坐好,茶水满上,酒水来往,饭菜入胃,言语渐渐风趣起来。 白玉天吃过一碗米饭,敬了焦鹿廷一杯酒,道:“焦大侠,你十年来的经历,可否告知一二?” 焦鹿廷端着酒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喝了下去,道:“公子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焦某定当知无不言。” 胡家燕青问道:“焦叔叔,你本是去消灭阴山二怪的,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黑衣人?” 白玉天附声道:“是啊,焦大侠,阴山二怪乃武林公敌,怎可随随便便就搅合到一起了?” 焦鹿廷叹息道:“谁说不是!我当年北上云中,就是为了消灭阴山二怪,为武林除害,从而落个好的名声。谁知到得云中,阴山二怪是见着了,也见到了一伙黑衣人。黑袍人不仅帮着阴山二怪打伤了我,还告诉我一个我不想知道的秘密,吓我一吓。” 净隐道长问道:“什么秘密?” 焦鹿廷看了满桌一眼,小声说道:“他们说剑魔白天宇还活着,不仅养好了伤,还暗中等待复仇之机。扬言,当年参与围杀他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脱,定要血债血偿。” 明智上人插话道:“焦鹿廷,亏你在江湖上打滚这么些年,却这般不明事理。当年白天宇夫妇跳崖自尽之地,武林群豪搜查十来天,老鼠洞都没放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然活着。” 净隐道长道:“焦鹿廷,你不会是为了躲避白天宇的复仇,就屈服下来,成了杀人之刀吧?” 焦鹿廷答道:“当时我被打成重伤,不屈服就得死。他们为了拿我的家人来要挟我,还特意找来一个妇女跟两个孩子杀给我看,逼我就范。” 明智上人朝焦鹿廷送去一眼的鄙视,道:“男子汉大丈夫,明知有错,不仅屈服,还错上加错,不如干脆死了得了,有何面目再存活于这天地之间。” 焦鹿廷听过,自惭形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静默无语。 卓一飞问道:“焦叔,难道今天跟你一起的那几个黑衣杀手,境况也跟你一样?” 焦鹿廷抬起头来,小声答道:“差不多吧!都是受着威胁,又怕白天宇来复仇,为了自己还能活着,家人也不遭到报复,虽心不甘情不愿,还是选择了头裹黑布,做起了杀手。” 白玉天问道:“你这么些年下来,可知一些内在的机密?” 焦鹿廷答道:“我虽加入这杀手组织近十年,可都是单线联系,只知总坛下边设有三垣四象,自己隶属青龙堂,其他的一无所知。” 卓一飞问道:“焦叔,何为三垣四象?” 焦鹿廷答道:“所谓三垣,紫微垣象征皇宫,太微垣象征行政机构,天市垣象征繁华街市。所谓四象,东苍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 白玉天一听,心中忧虑四起,嘴里好像吃着黄连,一直苦到了心底。心想,自己再能打,再厉害,顶多能清除四象,三垣那是望尘莫及的。 明智上人也有同感,撇开话题道:“小子,你今日赢的可有些不够光彩,若不是那和尚嫉善如仇,非杀了你不可,又得让他逃过了一劫。” 白玉天笑答道:“李老,我也是迫不得已,谁叫那老秃驴的金刚掌太过霸道,像铁块一般,一掌就震得我手掌发麻。” 张燕儿笑道:“白大哥,你也有躲避不及的时候啊?” 白玉天答道:“什么叫躲避不及,这叫兵不厌诈。跟人对战,就好如行军打仗,只讲输赢,不讲过程。打仗讲兵无常势,用兵要虚虚实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架也是一样,别人攻击你,你越躲越快,他就得加快攻击的速度,那力道自然大打折扣。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他内力不济,迎之致命一击,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多省事。” 卓一飞笑道:“小白,你这么好的理论,现在说给我们听,就不怕将来我们用来对付你?” 胡家燕青道:“若实力相差太远,理论再好也是无用,他怕什么。”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还是胡家燕青实在,不打诳语。” 焦鹿廷见白玉天等人言语随和,不像什么非要自己命之人,内心轻松了不少,道:“白少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今晚就连夜回家了,免得回去晚了,家人无辜受到牵连。” 白玉天给焦鹿廷的酒杯斟满酒,敬了一个,道:“焦大侠,喝了这杯酒,你就是你自己,可以随时离开。但我还是希望你行侠仗义于江湖,以后见面时,能称呼你一声焦大侠。” 焦鹿廷喝下杯中酒,道:“白少侠,行侠仗义怕是不成了,毕竟当年偏信偏听,受他人蒙蔽而围攻了白天宇。但我可以答应你,就算日后再走投无路,也绝不再带上黑布为祸武林。” 白玉天喝下杯中酒,道:“焦大侠,你只需防着青龙会的报复就成,白天宇绝不会来找你麻烦的。” 焦鹿廷一听,说不出的欢喜,道:“白少侠,此话怎讲?” 明智上人接话道:“焦鹿廷,你也不想想,白天宇要是想复仇,早就复仇了,用得着等这么些年吗?” 焦鹿廷略有所悟,深吸一口气,道:“是啊!看样子,真是我们自作多情、杞人忧天了。当年那么多高手聚集在一起,都没能把他怎么样,何况事后我们四散各地,我们在明,他在暗。若他真想复仇,轻而易举,何须等到现在。”言语落,提起酒壶将满桌的酒杯斟满,端起酒杯,敬向各位,道:“柳少侠,以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柳青举起酒杯,心有不愿地喝下杯中酒,很是大度地小声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也还活着,此事不再谈及。” “多谢少侠大度!”焦鹿廷朝着柳青微微一躬,喝下杯中酒,道:“李老,道长,白少侠,后会有期。” 明智上人带头喝下杯中酒,目送着焦鹿廷走出客栈,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5章 听声 送走焦鹿廷,白玉天又向店小二要了一碗米饭,吃过,一粒不剩。 张燕儿见白玉天食欲大增,定是心里有着事情,小声问道:“白大哥,你还有事情要办吗?” 白玉天见张燕儿像极了肚子里的蛔虫,很是高兴,微笑着答道:“我们的马儿全被人牵走了,我想去要回来。” 众人听过,先是吃惊,后是不可思议,表情一脸。 卓一飞问道:“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没王法了?”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愿望何其美好!可世人偏偏知道了“通融”二字,加上“法外开恩”,添上“刑不上大夫”。 胡燕青接话道:“王法,上天赐给皇帝,皇帝赐给大臣,大臣赐给地方官员,地方官员赐给当地豪强,豪强们再将它用之于民。一级压一级,谁地位高,谁就是王法。” 净隐道长笑道:“所以啊,从始皇帝到现在,无数人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奋勇杀敌,不仅自命不凡,还号称英雄。极为不齿,实为可笑。” 明智上人却不以为然,说道:“有必要这般愤世嫉俗吗?只要法治还在,自会有人人平等的一天。” 白玉天道:“还是李老看得开,想的远。任何事物都有着两面性,你今天因为需要说它好,明天也有可能因为不需要而说它坏。到底好还是不好,交给时间来检验,准没错。” 张燕儿道:“白大哥,那我跟你去好不好?” 白玉天道:“有付出才有回报。你唱首歌吧,大家满意了,就带你去。” 张燕儿小声问道:“白大哥,你真想听啊?” 卓一飞笑道:“好人唱好歌,好歌送好人,清唱一首遥相知。” 张燕儿站起身来,将白玉天看了一眼,道:“那我唱了,你们可不能笑话我的。” 胡燕青鼓励道:“妹妹,想到什么就唱什么,不受拘束的好。”呵呵一笑。 张燕儿朝四周看了看,见到店外一树花儿开的正旺,却无人欣赏,怜惜之情打从心底起,想到了几句话,开口唱了出来: “笑黛盈盈窗外痴,一寸相思玉兰知。悄立梢头人不识,半丝烟雨品多时。” 几人给上一阵掌声,张燕儿满脸红晕,羞,羞,羞!怯,怯,怯!羞羞又怯怯。 白玉天站起身,带好斗笠,向门外走去,留下一语惊四座。 “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微风轻拂香四溢,再见亭亭玉立时。” 张燕儿听过,追到门口,只见白玉天跟在店小二的身后,淡淡远去,像极了一句话:身随天地走,心被琐事牵,一蓑烟雨任平生。 白玉天两人几经行走,出得小镇,来到一处村寨。 店小二在一祠堂外停了下来,道:“公子,就是这。” 白玉天付给店小二十个铜板,道:“多谢带路!” 店小二接过,好言说道:“公子,这里的人都护着自家的短,你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白玉天笑答道:“好,以德服人。” 店小二道:“公子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微微一笑,走离开去。 白玉天跨入祠堂大门,未见到人影,被一个声音给挡了下来。 “先生,大宋如此富足强大,为何老受北边的欺负?” 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石敬瑭那狗东西,为了一己之私,将长城一线的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汉家天下自此失去了由崇山峻岭组成的天然城墙,广阔的山东平原暴露于北方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一览无余,能不受欺负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先生,为啥不培养自个儿的骑兵呢?这般受尽欺辱,憋屈的很。” 长者叹息道:“我大宋是有钱,可不善养马,也不喜欢养马。没有马匹,打造一支强大的骑兵谈何容易。” 一个年轻的声音:“没有马匹,可以购买啊!只要有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长者长叹一口气,道:“太祖皇帝建立大宋,为了加强中央集权,防止手下那些将领拥兵自重,一杯酒就将兵权从部下将领那里收了过去。再来个釜底抽薪,将精锐部队全都编成禁军,拱卫京师,归自个儿直接指挥。禁军全都待在京师,无须四处跑动,自然用不着大量骑兵了。” 一个略显成熟的声音:“先生,现在连个党项人都跳了出来,敢在我大宋头上拉屎拉尿、胡作非为了。大宋怎就这般不堪一击了呢?” 长者道:“那都是澶渊之盟惹的祸。”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先生,什么澶渊之盟?” 长者道:“真宗景德元年,辽军大举南下,进攻我大宋。真宗皇帝御驾亲征,渡过黄河,直抵澶州北城,一时间大宋军心大振。辽军孤军深入,遭到了严重的挫败。萧太后鉴于兵败,军队士气低落,提出议和。真宗皇帝因害怕辽军突破黄河防线,危及京师汴梁,便也做出让步,每年给辽国十万两白银,外加二十万匹绢,达成和义,签订了澶渊之盟。” 一个声音道:“先生,议和是好事啊!战争劳民伤财,怎不能无休止地打下去。” 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道:“先生,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相安无事三十来年,大宋在双方往来的贸易中挣取的银子,远高于每年送给辽国的岁贡,没有什么不好啊。” 长者冷笑道:“既然和平都能用钱买来,有了和平后,还能将买和平花的钱挣回来,那还要军队干什么呢!朝廷从此失去了对军事建设的重视,军队不需要训练了,只要保证军队内部稳定就行。圣人有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可党项人就那么点人,不过百万。我大宋雄兵百万,却一触即溃,真百思不得其解。” 长者答道:“有什么不理解的,禁军与厢军严重失调,内重外轻。边疆隐患连连,守卫边防的厢军数量少的可怜,边境如何能安宁。再者,从太祖杯酒释兵权开始,每次都是外族来犯,地方守军先吃了败仗,才把禁军派出去。禁军不熟悉战场,不熟悉对手,将领们不了解自己的部下,用这样的军队作战,能赢下一两丈,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个声音道:“先生,难怪对外战争,我大宋败多胜少,原来是这么回事。” 长者道:“平常管军队训练的将领们,到战时不能随军出征,而那些指挥作战的将领却是临时选拔,大多是文官,很少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又不了解部下的士兵,造成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更可气的是,前线指挥作战的统帅不能自行做主,每一丈都要先画好作战阵图给皇帝送去,等皇帝批准后方可一成不变地实施照办。战场瞬息万变,这一来一去需要多少时日,等到皇帝的指令送到前线,交战双方差不多都回家吃完晚饭睡觉了。澶渊之盟虽带来了和平,可也掩盖了这所有的一切危险。”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我大宋雄兵百万,禁军不行,还有地方厢军啊?” 长者冷笑道:“地方厢军,那校阅厢军好一点,好歹每年还检阅一次,看看到底有没有做过训练。那不校阅厢军连每年一次的校阅都免了,要它到前线作战,除了能充个人数、搞搞气场,一旦真正交战,就是送人头。” 一个声音激动起来,大声道:“朝廷为何要养着这么多废物?苛捐杂税害的贫苦百姓苦不堪言,到底图的什么?” 长者叹息道:“图什么!图他赵家世代相传的一句话,只有乱民,没有乱军。” 一个声音不解,气愤地说道:“为什么啊?” 长者冷笑道:“军队是他赵家的,是他赵家在发军饷,是可以用军法来管制的,将领们还得靠他赵家吃饭,升官,发财,只要不出现严重失误,绝不会造他赵家的反。百姓就不一样,皇家的一切用途花销,上百万军队的军饷和数十万官吏的俸禄,都是通过赋税,从百姓那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况且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主要的组成者都是流民,百姓遇到天灾人祸,脱离了土地,除了造反就再无出路,那有不造反的。” 一个声音喷了出来:“难怪大宋建国近百年来,只要一出现天灾,朝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招兵,再招兵。将那些强壮、彪悍的难民招入军队中,只是为了消除流民造反,从未真正把百姓当人看。” “这样的毒招,确实让大宋的流民起义大量减少,可大宋立国不过八十年,军队已超过一百万。冗兵,不仅仅朝廷财政吃不开,同时还带来了腐败,贪官污吏一条长线,贫苦百姓苦不堪言。”长者叹安静了一下,长叹一声:“哎!这致命伤,再不医治,将病入膏肓,非药石可以代劳了!” 言语落,里边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几个零散的叹息声。 白玉天甩了甩蓑衣上的雨水,将斗笠戴正,朝里边走了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6章 赠马 越过一堵墙,见到四个汉子正在祭祖,刚磕完头起身,朝神位作了个揖。白玉天走了过去,见一头发灰白的长者坐于一旁,行了个礼,朝四个汉子问道:“可有一位叫吴三的大哥?”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走上前来,答道:“我就是吴三,公子何事?” 白玉天见胳膊粗壮,吴三虎背熊腰,双眼炯炯有神,甚是喜欢,笑答道:“听安福客栈的店家说,吴大哥想买我那四匹马儿,特来问问此事是否属实。” 四个汉子听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见白玉天身板秀气,弱不禁风,想着用言语将白玉天吓上一吓,好叫他知难而退,打消将马要回去了的念头。毕竟马匹乃贵重之物,一匹就几十两银子,四匹马就是一二百两,吴三他们几个穷人那买的起。 吴三眯了眯眼,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甩了出来,嗤嗤一笑,道:“公子,你定是会错了意,我们不是买,是借用。” 白玉天微微一笑,问道:“不知吴大哥想借用多久?” 吴三见白玉天不识趣,大声回道:“我兄弟四人去西北参军,你说要借多久?” 白玉天刚才在外头听过五人的谈话,觉得长者见多识广,定是有学问之人,于是问道:“老先生,你说我那马儿,该借他们用多久?” 长者倚着拐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说道:“公子,你眼神清秀,面相俊美,定是大方之人。既愿意借,那就借个三五载,五十载也成。” 白玉天温温一笑,道:“老先生,别说借,就是相送都没关系。只是不知我那马儿是否配得上这四位英雄好汉。” 一汉子二十三四岁,面向清秀,走上前来,欢言道:“公子,你别说,那马儿真是百里挑一,好的很,定配的上。” 白玉天答道:“那不一定。步兵讲刀枪剑戟,骑兵讲张弓射箭。四位在战场上,若是只表演刀剑,不表演弓弩枪槊,我看定是配不上的。” 吴三听到“表演”二字,将他四兄弟当成了戏子,辱人太甚,不客气地回道:“我若是什么都不表演,到火头营烧饭呢,公子你借是不借?” 白玉天见吴三他们抢了自己的马,不仅没赔个不是,言语还如此慷慨,心中不免有些来气,调侃道:“我这人很实在,不拉屎,就不霸占着茅坑,想别人也应当如此才是。” 一脸有麻子的汉子走上前来,好言相劝地说道:“公子,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你还是回去得了。我们江郎四杰既然将马儿牵了来,若是让你就这样将马儿牵了回去,岂不坏了自家名声,日后拿什么信心去建功立业。” 白玉天听到江郎四杰只顾自家的名声,不顾别人的死活,有些受不了,来气道:“这位兄弟,你们建不建功,立不立业,那是你们自家的事,跟我无关。我只知那是我的马儿,该给谁,不该给谁,该由我说了算。若是今日你们想建功立业就抢走我的马儿,明日他人想成家立室就夺走我的房子,后日他人想生孩子就霸占我的老婆,那我还算什么,还需要活下去吗?” 吴三嗤笑道:“算什么,一只没用的王八不。龟寿千年,越活越不是滋味。” 白玉天听之,消散友善的笑容,正言正色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吴三见白玉天不愿承认自己是个乌龟王八,也将脸挂了下来,答道:“像你这般无用之人,不如早点跳入江里喂王八,来生也好投胎做只乌龟,免得在岸上伸着头受气。” 长者见白玉天脸色陡变,手掌心变红,怒气开始腾飞,一巴掌闪在吴三的脸上,温言道:“向这位公子赔礼道歉!” 吴三当着外人的面受了一巴掌,自是受不了,还要给白玉天道歉,更是受不了。立时怒焰腾飞,道:“我给他道什么欠?” 长者大喝道:“身为大丈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还未出征就想着欺负弱小,若是将来功成名就,岂不是要将穷苦人全都踩在脚下。” 原来长者一直没有发言,前边还顺着吴三四人说话,就是为了看看吴三他们的心性,够不够做一个合格的军人。没想到吴三他们不尽人意,骨子里的劣性还是未能被清除干净,叫人失望。 麻子脸见长者一脸的失望,感觉到自个儿的行为有些不对,扯了扯吴三的衣袖,道:“老大,我们自认是英雄豪杰,岂能抢了别人的马还羞辱别人的。” 脸相清秀的汉子见不得长者发怒,说道:“是啊,三哥,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自称江郎四杰,错了就得认不是。” 后边那个二十来岁的汉子一直没有说话,这回儿走上前来,轻声说道:“大哥,那马是这位公子的私有财产,我们随意牵走,这叫抢,跟土匪强盗没什么区别。” 吴三见没一人为他说好话,心中极为憋屈,可三个兄弟,一个师傅,有气也只能朝白玉天发泄了,大声说道:“小子,你不是想要回你那马儿吗。若真有本事,赢了我,我定当二话不说,将那马儿给你送回去。” 白玉天见吴三虽有些蛮横,但也不失为豪气干云的血性汉子,是当兵的好苗子,便也将气消了消,回道:“吴三,你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我什么都能奉陪一二。” 吴三见白玉天身子秀气,文文弱弱,狂风吹的倒,若是跟他比肉搏,长者定不会同意,很是大气地说道:“比孔武有力,算欺负你,来些文雅点的如何?” 白玉天其实很想教训四人一下,但不想为了赌气而出手伤人,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好!薛礼有三箭定天山,我们就来个辕门射戟,三箭定胜负,如何?” 长者听过,觉得很好,既不伤人,还能分出胜负,而且自己教给吴三他们的本事以箭术为重。 麻子脸拿来两副弓箭,一张戟,给吴三、白玉天一人一副弓,提着那张戟走出三丈外的天井中,蹲下,将戟扶正,立于地上。 长者朝白玉天说道:“公子,你是客,你先来。” 白玉天笑答道:“客随主便,主家先请。” 吴三也不逞多让,张弓射箭,三箭连发,箭箭穿戟心而过。 白玉天见吴三箭术高超,自己正着来,最多打成平手,要想赢,需得剑走偏锋。于是放弃弓弦,捏着三支箭羽,内力运于手指之上,随手一投,三支箭羽同时穿戟心而过。 五人见之,神情无不飘荡天外,对白玉天好有一股惊为天人的感觉。 吴三将弓箭交给身边的清秀脸,对着白玉天隆重一个鞠躬,赔礼道:“公子真人不露相,刚才言语有失,还请见谅!我这就将你那马儿给送回去。” 白玉天见吴三道歉诚恳,是为大丈夫,便也还之以礼,笑答道:“吴三哥箭法超群,百发百中,小弟拜服。别人宝剑赠英雄,我无宝剑,就来个好马赠壮士。预祝四位,来日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壮志得酬。” 长者听过,欢笑道:“公子贤德,必有后福。” 白玉天手一拱,告辞道:“多谢长者美言,后会有期。”转身朝祠堂外走去。 麻子脸见白玉天出得祠堂,想起一事,道:“三哥,还不知这公子尊姓大名,有失礼道。” 清秀脸道:“是啊,三哥,日后我等兄弟真能如愿以偿,也好报答他今日赠马之情。” 吴三追了出去,对着白玉天就要远去的背影喊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有失礼数。” “小弟白玉天。”白玉天应了一声,快步远去。 吴三大声追问道:“白兄弟,不知那里人?” 白玉天没有回头,以一片歌声作答:“所见如初惹人生。秋高气爽弃画扇。委身江湖无近远。识尽东南西北缘。” 吴三听着歌声,朝白玉天的背影微微一躬,目送着白玉天远去。歌逐祠堂远,步随芳草移,白玉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吴三的视野里。 麻子脸扶着长者走出祠堂,来到吴三身边,问道:“三哥,可问到了那公子何方人士?” 吴三答道:“名叫白玉天,江湖人士。” 麻子脸叹息道:“可惜了,此等人才却是一介江湖布衣,来去匆匆,今生难得相见了。” 长者道:“即是有缘,何处不相逢。你们四人要去从军,他就送来了马匹,何等机缘。” 吴三欢言道:“先生说的极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相信,在那遥远的地方,一定能再见的。” 麻子脸笑道:“若是这般有缘,下次相见,我定请他喝顿好酒。” 清秀脸道:“小隐哥,一顿哪够,我们兄弟四人,至少四顿才是。” 最小的汉子道:“三哥,你想好了没有,我们去那里参军?” 吴三向长者问道:“先生,我等该走向那里参军?” 长者答道:“去延州吧。虽是风口浪尖,却是建功立业的宝地。” 吴三同着三兄弟朝长者深深一拜,道:“多谢先生数年的教导。” “明日是个好日子,宜远行。”雨停,长者慢慢走了开去。 吴三四人朝长者的背影行过礼,四散回家去了。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7章 节制 天开云现琉璃碧,日落霞明玛瑙红。彩虹似月染心意,蝶儿探花伴鸟飞。 太阳遗落,暮色靠近,白玉天赶着步子,跨步于芳草杂树之上,迎风逐浪一路,快速回到镇上。 安福客栈门前,张燕儿迎着黄昏,来回跺着小步,见白玉天毫无异样地归来,满心欢喜。 白玉天走近前去,见一两朵愁云在张燕儿的眸子里漂浮不定,隐藏了她不少春光,心儿不自觉地起了些怜惜之意,小声问道:“你有事吗?” 张燕燕小声答道:“那个半死不活的柳青说,红颜携着祸水,我与青姐姐以后女扮男装的好。” 白玉天将燕儿瞧了瞧,见她一脸不想脱下女装的表情,忍不住想随了她的心意,说道:“你俩生的过于好看,若换上男装,别的姑娘们见了,定会相思成疾,三年都睡不好觉。还是不换的好。再者,美色祸害男子,那是男人自找的,没什么说的,祸害了女子,就有点说不过去。” 张燕儿听过白玉天的言语自是高兴,喜声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朝店里走去,边走边说道:“好命的男子动不动就三妻四妾,苦命的女人连改个嫁都有人说三道四,命运多有不公。你俩若换上男装,那些少女要是真假不辨,春心萌动,心存幻想,一心想着跟你俩来个成双成对,你俩岂不累己害人。实为不该。” 张燕燕欢欢一笑,追了上去,挽住白玉天的手臂,小声问道:“白大哥,你会三妻四妾吗?” 白玉天扯下张燕燕的小手,道:“我那有这等好命。新婚之夜,娘子就弃我而去,该是命里早欠着你们女人的,那还敢随意拈花惹草。” 张燕儿宽慰白玉天道:“古老说,莺莺姐该是有说不出的苦衷,怕你为难,才不辞而别的,你千万别怪她。”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言语有失,实为不该。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张燕儿在心里痴痴一笑,小声说道:“真是好言语。” 白玉天听见张燕儿嘴里嘀咕着什么,本想问上一问,不料店小二迎了过来说道:“公子,你那房间已备好了,现在带你去看看,行吗?” “好。”白玉天跟在店小二的身后,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卓一飞跟胡家燕青坐在一起,把玩着黄昏,有说有笑。见白玉天进来,卓一飞问道:“马儿要回来了?” 白玉天跟上店小二的脚步,见到自己的卧房,顺手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挂好在房门边的柱子上,回过头来,回话道:“不小心送他们了。” 胡家燕青说道:“白大哥,你真够大方的,一个不小心就送出一二百来两银子。” 张燕儿坐了过去,道:“青姐姐,不就四匹马儿吗,没什么可说的。” 胡家燕青道:“明日上百里路要走,若是累了,记得叫你家白大哥背你。” 张燕儿小嘴一翘,道:“那让卓大哥背着你先。” 卓一飞道:“我家青青脚程好,累不着,用不着我背。” 胡家燕青快语道:“谁说的。走十里背十里,一里也不能多,一里也不能少。” 张燕儿笑道:“青青姐,这要求好像有点高哦。” 胡燕青道:“什么要求高,现在连马儿都守不住,往后老婆还不得让人抢了去。” 卓一飞起身,大喝道:“白玉天,还我马来。” 白玉天走了过来,赔礼道:“青青姑娘,江湖儿女,四海为家,靠的是一双脚。况且路上景色怡人,一路游玩过去,岂不很好。” 胡燕青道:“游山玩水本是好事,可一路跋山涉水,万一我燕儿妹妹累着了怎么办,怎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白玉天微微一笑,走近张燕儿身边,嬉笑道:“燕燕姑娘,你没有累着的时候,是不是?” 张燕儿低下脸,看着地儿,娇羞道:“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白玉天随口一句:“万一累着了,就地休息。”朝卧房走去,步子慷锵有力。 张燕燕小声道:“青青姐,白大哥欺负人。” 卓一飞笑道:“燕燕,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叫欺负人,这叫尊重人。” 胡家燕青将卓一飞轻轻一推,道:“身子不触碰,怎么成为夫妻。” 卓一飞道:“青青,人家小白是有老婆的。” 胡燕青才不这么认为,道:“他白玉天那里来的老婆。你也不想想,世间哪对男女成婚,不是媒妁之言在前,父母之命在后,三礼六聘齐全。” 卓一飞道:“江湖儿女只要两情相悦就成,无须世俗人眼里的那一套。” 胡燕青厉声道:“卓一飞,可以不要媒妁之言,也可不要父母之命,但门当户对必须的要。” 卓一飞道:“青青,这关门当户对什么事?” 胡家燕青道:“怎么就不关门当户对什么事了。崔莺莺已被江湖正道人士说成了妖女,白大哥若是跟她走到一起,定是命运多险途。” 卓一飞道:“青青,江湖正道人士还说我爹是个大混蛋呢,岂能什么事都按他们的想法来。” 胡家燕青道:“卓一飞,白玉天怎么说也是你唯一的好友,所谓正邪不两立,你多少也该为他想想。” 卓一飞笑道:“什么正邪不两立,好人堆里有坏人,害人堆里也有好人。” 胡家燕青道:“世俗人眼中,好人堆里可以有坏人,坏人堆里就没有好人。他白玉天要想跟崔莺莺在一起,除非找个角落躲起来过日子,没人知道他俩是谁。” 卓一飞道:“隐居没什么不好,你爹不也封刀退隐了吗!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理那些不关痛痒的人干吗。” 张燕燕笑道:“青青姐,卓大哥这个白痴傻蛋,看起来不是傻蛋白痴。” 胡家燕青甜甜一笑,道:“那你有点耐心才是,白玉天那傻蛋痴情的很,可别弄丢了。” 张燕儿微微忧伤起来,道:“就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徒劳无功,累己害人。” 胡家燕青将张燕儿的秀发拂了拂,微笑道:“妹妹,能和意中人相随相伴,就是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也是此生无悔,绝不算徒劳无功。” 卓一飞道:“青青,男女之事,不可强求,心意相通是为美好。” 胡家燕青道:“虽不可强求,但也不可轻言放弃。” “那行,你们聊着吧。”卓一飞起身,朝白玉天的房间走了去,小声唱道:“柳岸莺莺语,江面燕燕飞。若问那个好,莺莺燕燕归。” 白玉天坐在床上打坐练功,听到有人敲门,问道:“谁?什么事?” 门外的卓一飞答道:“净隐道长在修习功课,李老给柳青疗着伤,除了我卓一飞,还能有谁。” 白玉天下得床来,走去把房门打开,将卓一飞迎了进去。 卓一飞见桌上有茶壶茶杯,连忙坐了过去,倒了一杯喝上,道:“那马儿的事,可以说说不?” 白玉天坐了过去,也倒上一杯茶水喝上,道:“有什么好说的。几个穷鬼学了一身武艺,要去西北参军,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我见他们值得资助,就做了一回好人了。” 卓一飞又倒了一杯茶水,喝上一口,道:“可你这顺水人情也来的大了些,近二百来两银子,我都心疼着。” 白玉天笑道:“你有什么心疼的,马是你岳丈的,他那银子也是从别人那里赚来的,就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好了。” 卓一飞道:“话是这么说。可参军入伍是为报效朝廷,该朝廷供给马匹,没我们什么事。再者,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朝廷那般残酷无情,害苦了我们这等贫民百姓,我们何至于流落江湖,为生计四处发愁,在刀尖上讨生活。” 白玉天给卓一飞斟满茶水,道:“朝廷于我们贫民百姓来说,是无情无义。可天下安宁,受益的是大宋天下的每一个人,保家卫国自然不光是朝廷的事情,每个人都该尽份责才是。” 卓一飞喝了一口茶水,道:“说不过你。” 白玉天喝过一杯茶水,道:“不是说不过我,是你懂这个理。” 卓一飞道:“不是说都喜欢加入禁军吗,这几人怎么选择去喝西北风了?” 白玉天答道:“我也搞不懂,但听他们说,那党项人在西北闹腾的厉害,叫什么李元昊的甚是厉害,将朝廷军队都给打败了。” 卓一飞有些惊愕,道:“这怎么可能。我听父亲说,那党项人人丁单薄,还不够我大宋军队塞牙缝的。” 白玉天笑道:“你啊,就是不过脑子。跟一般的江湖好汉过招,你我都能一口气撂倒几十上百个,那军队打仗自然也不一定由人多说了算。再说了,一百个人围着你打,真正能靠近你身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他的除了站着帮腔,什么都干不了。” 卓一飞浅浅一笑,道:“也是,开起战来,作战的地盘就那么大,人多反而施展不开,除了成为活靶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白玉天笑道:“所以啊,兵不在多,在于精。” 卓一飞道:“你既然敢将四匹马全部相送,那四人定是有些本事,可成为精兵了?” 白玉天道:“我跟他们比试了一场,那吴三箭无虚发,若不是我投机取巧,顶多打成平手。” 卓一飞道:“既有如此武艺,这马儿算是没白送。” 白玉天笑道:“那是自然,我们那么好的马,定该配个好骑手不是。” 卓一飞喝完杯中水,起身,道:“那你忙着吧,我回去睡了。” 白玉天起身相送,走到门口,小声道:“晚上记得动静小点,净隐道长跟燕儿睡在旁边,别害他们丢了睡眠,明日还有上百里的路要赶呢。” 卓一飞道:“说也奇怪,一触碰到青青的身子,就有如烈火对干柴,欲念纷飞,不管怎么克制,都无济于事,只好顺其自然了。”轻轻一笑,走了开去。 “节制,节制。”白玉天一笑了之,关上房门,回到床边。脱下外衣,吹灭灯烛,躺上床,真气运行于大小周天,心无挂碍。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8章 蓼花 话说古槐在胡家庄好住了两天,硬拉着胡一秋夫妇、张天昊夫妇一起出游。从余干胡家庄出发,乘船沿余水北上,沿途风光一路赏阅,入得鄱阳湖。 鄱阳湖景色怡人,风光秀丽,白鹭逐鱼飞,杨柳风中细,舟入丹青里。五人要了一艘画船,由鄱阳湖东岸抵达西岸,来到匡庐山下。船儿靠岸,五人下得船去,踏上乡镇的泥土。 萧若云道:“古老,若是见到了白天宇夫妇,该怎样招呼的好?” 颜落霞笑答道:“阿云,直呼其名就成。” 古槐道:“套个近乎的好。他俩夫妇见到你们四人,应当高兴才是。” 胡一秋有些不解,一无往来,二无交情,于是问道:“古老,此话怎讲?” 古槐笑答道:“白天宇向来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若没你胡一秋这棵大树在余水下游撑着,这鄱阳湖四周也不会这般安宁,他白天宇岂能在这里隐居了二十来年不被人知晓。” 张天昊笑道:“古老,这么说,他白天宇真应该感谢一下胡大哥,请我们喝杯好茶。” 胡一秋笑道:“贤弟,吃喝我看算了,还是跟他比试一下剑法的好。” 古槐道:“比试就算了,切磋还行,你我连白玉天那孩子都不一定能赢得了。” 张天昊笑道:“听古老的,不比试,只切磋。” 颜落霞插话道:“我们是陪古老游山玩水来的,又不是仰慕他白天宇的剑法来的,切磋什么。” 胡一秋笑道:“落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多多少少都有其局限性,各门各派的剑法也不例外,切磋交流是可以有的。” 颜落霞道:“什么人都来切磋一下,那强者岂不是应接不暇,为弱者而活?” 古槐笑道:“落霞说的对,切磋交流,都得双方自愿,不可有强求心里。” 太阳已当空,五人说着话儿,路过一家蓼花酒楼,见几个字儿柔雅脱俗,甚是喜欢,跨步走了进去。 蓼花酒楼不大不小,上下两层,差不多可容下五六号人吃喝,今日生意红火。 五人见一楼大堂人儿坐满,上得二楼,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 店小二送来茶水,一个姑娘拿来菜单,微笑道:“客官,要点些什么吃的?” 古槐见姑娘容貌秀丽,言谈举止有几分相熟,回话道:“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统统上来。” 姑娘笑答道:“老人家,好吃好喝的多的是,就怕五位一时半会儿吃不完。” 萧若云见姑娘声儿柔美,长相儿清丽,接话道:“姑娘,要不你帮我们点几个?” 姑娘笑道:“可以,不知阿姨有什么要求?” 萧若云笑答道:“吃饱吃好,不能亏待了这一地儿的青山绿水不是。” “好!请稍等。”姑娘笑了笑,走了开去。 颜落霞给一人斟了一杯茶水,见古槐刚才看那姑娘的眼神儿和暖亲善,小声问道:“古老,这孩子你以前见过?” 古槐答道:“第一次见,她那眼睛儿明净清澈,灿若星辰,像极了一个人儿,一时有些惊奇罢了。” 萧若云道:“不知是什么人儿,生的这般清丽脱俗。” 古槐答道:“那江澄清有个女儿,叫江玉盈,年轻时,跟这姑娘长的一般好,眉宇间还妩媚几分。” 胡一秋道:“古老,你说的是当年武林三美中的江玉盈吗?” 古槐喝了一口茶水,道:“你见过?” 胡一秋笑答道:“没有,听过其芳名而已。” 店小二送来酒水,两个菜肴,上上桌,正要迈步走开,古槐说道:“小二哥,等等。” 店小二答道:“客官,有什么事吗?” 古槐说道:“这家店主可是一位女子?” 店小二微笑道:“客官你以前来过?” 古槐笑道:“那女子可姓江?” 店小二见古槐脸相亲和,看不出恶意,答道:“好像是。” 古槐一听,微笑道:“你先去吧。” 店小二离开,下得楼去,将古槐打听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那点菜的姑娘。 姑娘儿听过,入得厨房,对着一位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妇人说道:“娘,店里来了一位客人,打听着你的事儿,还问你姓不姓江。” 妇人有些惊讶,静了静,道:“芳儿,带我去见见那人?” 芳儿眼神儿有些忧虑,问道:“娘,若是来者不善怎么办?” 妇人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顺其自然吧。” 芳儿听过,带着妇人出得厨房,走上二楼。 古槐见母女俩走来,很是欢喜地起身,朝妇人说道:“盈儿,真是你啊!” 江玉盈走了过去,扶着古槐坐了下来,笑着问道:“古叔,你怎么来了?” 古槐答道:“白玉天那小子说你们住在这庐山脚下,叫我来走动走动,话话旧。” 江玉盈颜颜一笑,道:“那小子真不懂事,路程这么远,也不知道陪你一道回来。” 古槐道:“那野小子有事要办,不是就陪着我一起回来了。” 江玉盈笑道:“还有什么比陪着你老更重要的事?” 张天昊接话道:“江湖上出了一些变故,龙威镖局的蒋道功被人害死了,让他去接任龙威镖局的总镖头。” 江玉盈才懒得管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在古槐的身边坐了下来,问道:“古叔,这四位是...?” 古槐答道:“这是胡一秋跟他夫人颜落霞,那是张天昊跟他夫人萧若云。” 江玉盈温温一礼,道:“见过四位。” 两对夫妇还礼道:“见过玉盈妹子。” 江玉盈微笑道:“不知四位前来,可有什么事?” 萧若云笑答道:“古老怕旅途寂寞,特邀我等来做个陪同,别无其他。” 江玉盈道:“古叔,我爹跟崔叔住在五老峰下的百草堂,要不等吃完饭,我让芳儿带你去。” 古槐笑道:“店里生意这么好,闺女方便走开吗?” 芳儿笑答道:“方便的很,今日正打算给两位爷爷送些酒肉去。” 古槐问道:“我们冒昧来访,那个白天宇不会见外吧?” 江玉盈笑答道:“古叔,白大哥已是闲情野鹤一只,难得有个朋友从远方来,那还有什么不方便的,自当不亦乐乎才是。” 萧若云微笑道:“那就好,我还老担心着呢。” 江玉盈笑道:“姐姐有什么好担心的,二十年轻如烟云,江湖上早已没有了中原大侠白天宇,只有白云庄主玉箫先生。” 胡一秋笑道:“枕苍龙,云卧听松涛;跨白鹿,春酣笑碧桃;夜唤青猿拆丹灶。玉笙奏请山月高,风尘外物惹神姿,闲情不减年少。好个玉箫先生。” 江玉盈笑道:“胡大哥莫非也爱上了田园风光?”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胡一秋甜甜一笑,握紧颜落霞的小手,接着说道:“往日被名牵利诱,错过了太多美好时光,日后自当加倍珍惜才是。” 江玉盈让女儿芳儿拿来酒杯,给全桌斟满,敬了五人一个,微笑道:“古叔,你们慢用,我就不陪着你们了。” 颜落霞笑答道:“妹妹尽管忙去,有我跟若云妹妹在,古老定会酒足饭饱。” 江玉盈欢欢一笑,话别五人,携着女儿下得楼去。 萧若云见母女俩离开,小声道:“古老,秦浩明之事,是否该如实相告?” 胡一秋道:“那秦浩明不知悔改,不配得到江玉盈母女俩的牵肠挂肚。” 颜落霞拍了胡一秋手臂一掌,道:“你胡说什么。秦浩明再坏,也是这母女俩的丈夫与父亲,岂有不牵肠挂肚的。” 萧若云道:“是啊!江玉盈给孩子起名秦芳,自是盼望着秦浩明能有朝一日醒悟,回到她们身边的。” 古槐喝下杯中酒,想了想,道:“如不如实相告,等见了江澄清再说。在胡家庄,白玉天绝对有机会拿下秦浩明的,结果说都没说一声就将秦浩明放走了,自是没把秦浩明当成不可原谅之人的。” 颜落霞给古槐斟满酒水,道:“诗经有云,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男女之情,藕断还可丝连,岂是一两句牢骚戏言可以道清楚的。” 胡一秋端起酒杯,欢笑道:“古老,贤弟,来,来到这里的第一顿饭,岂能不吃个惬意!” 古槐举起酒杯,道:“你别说,小胡这一封剑归隐,说话都风趣了不少。” 张天昊笑道:“那是,胡大哥现在远离江湖事,除了要活个通透,还要活个惬意。” 五个酒杯一碰,杯起酒干,好不快哉! 胡一秋笑道:“贤弟,你若想封剑归隐,谁阻拦,为兄就切了谁。” 颜落霞给五人酒杯斟满酒,笑道:“张大哥一时半会儿哪能归隐的了,他那宝贝女儿还没追求到白玉天那后生,总得尽力帮帮忙不是。” 古槐端起酒杯,道:“小张,切莫听落霞的。燕儿那孩子纯情的很,白玉天那野小子接受她,那是迟早的事,用不着你帮忙,陪着若云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张天昊端起酒杯,敬了古槐跟胡一秋一个,道:“好,就听古老的,白玉天那小子不来求我,想要我帮忙,没门。” 古槐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拿起筷子,道:“来,吃菜,吃饱了好去跟江澄清他们较量一番,三对三就算不能赢,也要给自己留点情面不是。” 颜落霞笑道:“张大哥,你对战崔永月,可不能落了下风,闺女们都在乎着白玉天呢。” 张天昊喝下酒水,道:“好,打成平手,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古槐笑道:“世俗婚姻多胜负,情投意合是平手。打成平手好。” 店小二又端来三个菜,色相极好,勾起了五人的食欲。 五人赶忙将言语扔到一边,把玩起碗筷酒杯来,不亦乐乎。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59章 草庐 古槐五人刚把午饭吃好了来,秦芳就上得楼来,走近饭桌,高兴地问道:“古爷爷,可以出发了吗?” ”古槐起身,欢言道:“早准备好了,就等你这句话。” 芳儿甜甜一笑,手往楼梯口一伸,道:“爷爷请!叔叔、阿姨请!” 萧若云见芳儿温雅大方,倍感亲切,不自觉地牵上她的小手,同着颜落霞一起,跟在三个男人的身后,下得楼去。 出得酒楼大门,店里一伙计赶着一辆牛车等在那里,见秦芳到来,打开笑脸问道:“少掌柜,可以出发了吗?” 芳儿笑答道:“出发。” 伙计手里的鞭子轻轻一扬,牛车起动,六人跟在牛车的后头,朝着庐山出发。 出得小镇,走入山野,青山绿水惹人眼球,心情尽是美好,步子自是欢快不已。 六人有说有笑,言语欢欢,二十来里山路轻轻松松走过,不远处显现一处草堂,甚是宽敞。 秦芳迈开脚步,飞也似的欢跑而去,倩影一路。 古槐朝草堂望了望,一眼看尽草堂四周的景色,美不胜收,心中羡慕不已,欢言道:“这两个老小子,住的地儿真不错。” 五人跨过小溪上的石板桥,离草堂还有五十来步的距离,见到一块上面写着“百草堂”三个大字的木制牌子,牌子下已站好了三个人儿,两老夹着一少。 古槐见之,打开笑颜,两个纵步飞跃过去,落在三人五步开外,喜气道:“江大侠,崔神医,好久不见!” 江澄清居左,皮肤虽伏着些光彩,早已白发横生,炯炯有神的眼睛眨了眨,道:“古槐,你一条黄河鲤鱼,怎么游到长江来了?就不怕不适应。” 另一长者崔永月,头发半灰色,神采奕奕,道:“古槐,长江水清,黄河水浊,切莫待错了水域。” 古槐笑道:“江澄清,崔永月,老朋友到来,不招呼美酒、好茶也就算了,出言还这般难听,是不是好山好水养错了好人?” 江澄清微微一笑,道:“古槐,好山好水养白发,要不以后别走了。” 古槐笑答道:“可以啊!只要这草堂愿意容下我。” 崔永月见胡一秋、张天昊走近了来,道:“胡一秋,张天昊,匡庐山乃文人雅士神游之所,不理江湖争斗,切莫来错了地方。” 胡一秋上前行礼道:“崔大哥,既是神游之所,定无身外俗念,绝没来错。” 张天昊接话道:“好山好水安居一方,各得其所,定是少私寡欲,冲气为和,专气致柔,以静养动。” 江澄清道:“既知以静养动之理,可入草堂品茶。” 七人入得草堂,各人要了一把竹椅,错落而坐,既无长幼之分,更无男女之别。 芳儿给七人奉上茶水,带着伙计将酒肉搬入房内,对着七人微微一个行礼,道:“三位爷爷,我先回酒楼去了。” 江澄清微微摆了摆手,秦芳会意,走出草堂,坐着牛车而去。 古槐喝过一口茶水,见孩子过得门前的石板桥,轻声说道:“秦浩明又出来作死了,跟龙虎山庄的张一帆合伙,害死了龙威镖局的蒋道功。” 崔永月道:“蒋道功不过打理着一个镖局,四处走货而已,碍不着秦浩明与张一帆什么事,何须下此毒手?” 古槐道:“张一帆想成为南方武林的话事人,觉得蒋道功挡了他的道,不搬开这块石头难以安心。至于秦浩明为何要加害蒋道功,据张天昊的说法,该是秦浩明加入的那个杀手组织想招揽蒋道功没能如愿,来了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崔永月听过,朝江澄清说道:“看样子,赵明秀破了你的纯阳掌,问题出在秦浩明身上。” 古槐、张天昊等五人极为吃惊,张天昊随口问道:“崔大哥,什么赵明秀破了江大侠的纯阳掌,你说明白些。” 崔永月见张天昊、胡一秋两人双眸明净清澈,打消了顾虑,说道:“十八年前,江老头跟赵明秀一战,赵明秀好像练过纯阳掌一般,江老头的一招一式都被他轻易化解了去。不是江老头内力精湛,纯阳掌早已练成一气,差点就没命走出碧落湖。” 胡一秋问道:“崔大哥,难道秦浩明出卖了自己师门,将纯阳掌传授给了赵明秀?” 崔永月回道:“那不一定。若是有人跟秦浩明打斗,两人势均力敌,赵明秀却躲在一旁观摩、拆解,也是有可能的。” 古槐朝江澄清问道:“江老头,你那伤好了没有?” 崔永月道:“有我在,那有不好的。况且纯阳掌练到江老头这般火候,早已自行打通了任督二脉,只要没死成,就能恢复如初。” 古槐微笑道:“那还行,不是碧落湖真就没敌手了。” 江澄清道:“那孩子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古槐答道:“那蒋道功不知出于什么原由,临死之前留下遗命,竟将龙威镖局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孩子觉得蒋道功死于秦浩明之手,纯阳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就到龙威镖局继任总镖头去了,顺便帮镖局寻一条活路。” 江澄清道:“你没把秦浩明的事告诉盈儿吧?” 古槐笑答道:“就这么一个侄女,没得到你的授意,那敢轻易说出口。” 江澄清道:“今晚在这里吃饭,明日带你到山上走走,逛逛。” “总说了一句人话。”古槐将茶杯里茶水喝完,道:“白玉天知晓赵明秀伤你一事吗?” 崔永月道:“不知道也没关系。那小子比他师傅强,无师自通,已练成了青龙取水,况且还有白天宇一剑门的剑法相助,赵明秀那个老东西轻易奈何不了他。” 萧若云听过,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崔老,白天宇夫妇也住在这附近吗?” 江澄清道:“打听这个干吗?不要没事找事。” 颜落霞道:“江大侠,若云妹子的女儿喜欢上了你徒儿白玉天,将来有望成为一家人。” 江澄清道:“孩子的事孩子做主,大人的事大人做主,扯不到一块。” 古槐道:“老东西,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若没他胡一秋跟张天昊在这鄱阳湖四处走动,维持着江湖正义,就凭白天宇那火爆性子,你们能在这里清净这么些年。别养好了伤就忘了他人的好。” 江澄清看了张天昊与胡一秋一眼,轻声说道:“只要那两个孩子两情相悦,我做师傅的可以不过问。” 崔永月起身,朝萧若云跟颜落霞看了一眼,道:“那还不起身做饭去,能让江老头开这口,很不容易了。” 萧若云跟颜落霞连忙喝完茶水起身,拿走几人的茶杯,跟在崔永月的身后,朝后边走去。 古槐见崔永月走了开去,道:“老江,有件事情还是说一说的好。” 江澄清道:“有话就说。” 古槐道:“据我猜测,那董晓婉绝有可能是那杀手组织的成员。” 江澄清道:“这种事不说也罢。” 古槐道:“可她女儿崔莺莺跟你那宝贝徒儿两情相悦,私下结成了夫妻。” 江澄清厉声喝道:“古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既知晓此事,为何不阻止。” 古槐道:“可那孩子不只是董晓婉的女儿,也是崔永月的女儿,况且是两情相悦,我就是一百个不情愿,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江澄清站起身来,大喝道:“古槐,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年秦浩明受了盈儿的要挟,你是不是也想让白玉天受此要挟一次?” 古槐站起身来,大声回道:“江澄清,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当年可没告诉我秦浩明是怎么变坏的。” 江澄清坐了下来,道:“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走的时候,记得到玉京山将柳氏兄弟给白玉天带去,告诉他,就是死了老婆,可以殉情自杀,绝不能受人要挟。” 古槐道:“那五个怪物居住在玉京山?” “人家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清寒傲雪,学五柳先生种点菊花,有何不可。”江澄清道看了张天昊、胡一秋一眼,道:“刚才那事不用告知崔永月了。” 胡一秋道:“江老,崔大哥有权知道此事,我们隐瞒不说,有损江湖道义。” 江澄清道:“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江湖道义比他崔永月的性命还重要。三十五年前,他师傅大有可能是死于那邪恶组织之手,现在他妻女又成为了那邪恶组织的成员,他若知道了此事,不去拼命,还是人吗。” 张天昊道:“江老英雄放心,我等定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句。” 四人刚静下来,崔永月端来五杯茶水,见江澄清、古槐等四人脸无喜色,道:“何事这般不高兴?” 古槐接过茶水,道:“老江埋怨我没将孩子带回来,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崔永月坐了下来,道:“这有什么好埋怨的。那孩子一身本领,若不到外边闯一闯,我都觉得可惜。” 江澄清端着茶杯,快速喝过,站起身来,道:“屋子里闷热,到外边走走,看看四围山水,好过眉眼相对。” 崔永月等人起身,随着江澄清走出草堂,朝着屋后的竹林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0章 赐教 清风吹过竹林飒飒作响,流水畅游溪涧叮咚悦耳,虫鸣四野,就连夕阳也来凑个热闹,洒落有声,橙红万里。 五人出得竹林,慢步上得后山,把玩美好时光。 胡一秋坐于山石之上,见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返,被景色所迷惑,身心顿感悠闲自得,鬼使神差般念起了陶潜的《饮酒》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崔永月欢声说道:“胡一秋,此诗出口,明日的比试可以免了吧?” 胡一秋正要回话,江澄清却将话头接了去。 江澄清说道:“那是自然。此诗貌似平淡,却平而有趣,淡而入味,至闲至静,朴素自然。若能返璞归真,做到悠然自得,不以外相为相,随本心而动,随本性而为,美好的一切自然有迹可循。以物观物,竟不知何者为物,何者为我,遂成无我之境。若非常人所能知,绝非常人所能能,浑然而后天成,功夫也就到家了。又何须四处切磋,跟人一较高下。” 古槐见江澄清三言两语就将切磋之事撇开了去,觉得有些儿可惜,向胡一秋埋怨道:“小胡,你没事念什么诗。这倒好,明日好好的一场较量,却被你一个无感而发给搅黄了。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天昊笑道:“古老,功法既是人法,随心随性,乃见其真谛。江大侠无心赐教,就是胡大哥不念这诗,不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江澄清道:“张天昊,你也别用什么激将法,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你们仨都是用剑好手,我一双肉掌,拿什么跟金刚争风。” 崔永月道:“你们三人若是觉得非要弄出点响动才不虚此行,明日就去白云庄吃顿午饭,跟白天宇比试一下。他那剑法好,一剑可开山门,臻至化境,用道法自然来形容不为过,到时输了别气馁。” 古槐听到能比剑,心情欢愉不少,道:“他俩父子的剑法,谁强点?” 江澄清道:“古槐,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每一项技艺也是同理。前人披荆斩棘,日积月累,后人推陈出新,继往开来,因时而异,何来强弱之分。” 古槐笑道:“崔永月不是说了吗,那孩子比师傅强,无师自通就练成了青龙取水。” 崔永月笑道:“古槐,什么叫那孩子比师傅强,不过是纯阳掌法跟纯阳剑法重归于一罢了。火为纯阳,水为纯阴,纯阳掌法属火,纯阳剑法属水,阴阳相济,才修炼成了青龙取水。” 胡一秋惊奇道:“崔大哥,你是说纯阳掌跟泣血剑原本系出一门,那泣血剑原名纯阳剑?” 张天昊道:“胡大哥,这天门山纯阳门跟龙门伊阙一剑门早已存在上百年,相互不挨边,怎么可能系出一门。” 江澄清浅浅一笑,道:“我曾听师父提起过,当年纯阳真人座下有两弟子学艺,一个慷慨大方,一个心思缜密。但两人都孤芳自赏,肝胆如冰,争强好胜之念亦浓。纯阳真人怕徒弟们艺成后迷失心智,误入歧途,便将自身本领一分为二,慷慨大方的修炼纯阳掌法,心思缜密的修炼纯阳剑法。” 换上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纯阳真人仙逝,师兄弟俩果不其然,谁也不服谁,为继承掌门之位,大打出手。但因两人都没将本领学全,纯阳剑善于进攻,纯阳掌善于防守,几番较量,谁也赢不了谁。后来双方一个赌气,各自开山立派,一个创立天门山纯阳门,一个创立龙门伊阙一剑门。” 其他四人总算听了个明白,理了个清楚。 古槐道:“难怪白玉天那小子的桃木剑一出鞘,剑尖隐隐约约伏着三尺剑气,原来是纯阳真气跟纯阳剑法合二为一了。” 江澄清道:“那你还想着跟白天宇比剑,就不怕一招落败,颜面再次受损。” 古槐笑道:“白天宇又没学纯阳掌,何惧之有。一招落败,那是丹阳子的事,跟我无关。丹阳子想着一掌击败白天宇,自然也有可能被白天宇一剑击败,就看谁更心浮气躁,先出招了。” 张天昊道:“古老,难道谁先出招,谁就输不成?” 古槐答道:“这个就要问江澄清老头了,他练的纯阳掌。” 江澄清看了几人一眼,见四人的眼光中都有着强烈的欲念,便随了他们的心意,说道:“肉掌对铁剑,自然有着几分顾虑,不能全力出击。有顾虑自然有破绽。只要找出破绽,乘虚而入,加以反击,输赢立判。” 胡一秋道:“难怪当年好些用掌高手跟我对战时,用着各种法子让我先出招,不然就溜之大吉,原来是这个理。” 听君一席话,胜过行走十年江湖,张天昊自觉大有所获,好生问道道:“江老,用剑破解飞针等暗器,可否赐教一二。” 江澄清道:“这个问崔永月吧,他的一线针才是暗器之王,从无虚发。” 崔永月道:“江老头,我都几十年没用过那玩意了,干吗把我抬出来。” 江澄清道:“什么叫几十年没用过那玩意,你没事就用银针帮人治病,那手法我看了都惊叹不已,别说他们了。” 崔永月道:“那是治病救人,不是打斗伤人,怎能相提并论。” 江澄清道:“都是用于人,怎就不能相提并论了,我看无异。” 胡一秋道:“崔大哥,手握三尺长剑,若是给一两寸的暗器吓住,实为委屈。” 张天昊附和道:“崔大哥,你就赐教一二不。” 崔永月道:“胡一秋,张天昊,拳脚、兵器、暗器这三门功夫,若让你俩选一门修炼,你会优先选那一样?” 胡一秋笑随口答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先选兵器,练上一套剑法或一套刀法。” 崔永月问道:“为何?” 胡一秋答道:“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拳脚,实打实的内家功夫,若想大成,一招制敌,须得常年累月日积月累,非一二十年之功难见成效。暗器,讲究隔空遥掷,若不偷袭暗算,很难打中敌手。就是打中了敌手,伤害极小,若不涂上剧毒,很难取人性命。而偷袭暗算,或在暗器上涂毒,太过阴暗下作,有失光明磊落,遭世人所不齿,心存君子之道的人,很少有人练习。兵器却不然,容易上手,悟性好,三五载就可有所成就,御敌于三尺之外。” 崔永月笑了笑,右手一扬,一根银针破空而出,射向一丈开外的松树,无声无息。 张天昊走近树身,只见银针的针尾留在外头,无不惊叹。运用内力于食指与拇指之上,将其拔了出来,走回去交与崔永月,道:“崔大哥,你若用这银针射我,事先要是不提醒一番,实难躲避,更别说是将它反射回去了。” 崔永月道:“贤弟,克制暗器的最佳办法,就是不让敌人有发射暗器的机会。” 张天昊微笑道:“崔大哥,暗器是敌手的,发不发射由敌手掌控,哪能不让敌手发射。” 江澄清轻笑道:“这很简单,除了自己,再无敌人就成。” 张天昊一脸懵逼,两个眼睛无限放大,极度渴望他人的答疑解惑。 崔永月道:“所谓无敌人,一是你做个弱者,了却争强好胜之念。二是你于拳脚、兵器、暗器、轻功等内外功夫无所不精,且不受任何束缚,从心所欲,无不如意。敌人向你发射暗器,你不仅能把敌人发射过来的暗器打掉,还能反射回去击伤敌人。这样一来,敌手想对你发射暗器,自会掂量一下够不够格。” 张天昊笑道:“崔大哥,你这两点恐怕实难做到,可还有别的可行之法。” 崔永月道:“贤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支暗箭射来,只要眼疾手快,很容躲掉或接住。若是上百成千支暗箭同时射来,还是从不同的方位,你拿什么躲,拿什么接。要想不受伤害,唯有不在敌手暗器射向的那个位置,或者是你的剑法已臻入化境,能将三尺长剑化成一个金钟罩,水泼不入。凭贤弟现在的修为,明显做不到,那又何必硬要跟暗器为敌呢。”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于一般人来说,武功臻至化境难以做到,不与人为敌更难做到。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 江澄清见古槐、张天昊对江湖还有眷恋之心,多说无益,朝山下望去。见草庐冒出的炊烟消失了,草庐前出现了两个身影,萧若云与颜落霞,于是小声说道:“下山吧!”迈开脚步,沿着小路朝山下走去。 崔永月也有同感,欢声道:“千事万事,填饱肚子才是大事。”紧跟其后。 古槐、张天昊、胡一秋三人紧紧跟上,总感觉言犹未尽,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言语稀稀散散落下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1章 窥探 五人下得山去,入得草庐,见饭桌上的菜肴热气腾腾,色、香、味、形、意、养俱全,对颜落霞、萧若云两人的厨艺不自觉地称赞有加。 崔永月拿来美酒,倒满七杯,一个举杯,欢言道:“远来是客,满饮此杯,一尽地主之谊。” 古槐、张天昊等五人举起酒杯,江澄清作陪,杯起酒干,碗筷开动。 晚饭吃过,崔永月收拾好三个房间,安排好五人的住处后,泡了一大壶茶水,坐到外边,跟江澄清一起吹着清凉的山风,品着茶水。 古槐、胡一秋、张天昊在旁边的溪涧里将身子漱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跟江澄清、崔永月两人坐到一起,品着茶,赏着月。 月色美好,虫鸣四处,蛙声起落无序,时不时鸟声相伴,人人舒心愉悦。 古槐酒劲上头,心中言语一片,随口来了一句:“江老头,当年武林豪杰个个对白天宇除之而后快,你怎就将他救了?” 江澄清对这等无聊的话题不感兴趣,懒得作答,轻闭双眼,躺在竹椅上一动不动。 有客来,崔永月心情高兴,酒水没把握住个量,喝的多了些,心闲无事,爽快地将话头接了过来:“古槐,枉你自称大侠,几十年的江湖认知还不如他人的一句假话来的漂亮,这般容易上当受骗,不知道你那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古槐道:“可当时人证物证俱全,我哪是轻易上当受骗了。” 崔永月道:“这还不是轻易上当受骗。那晦明禅师佛家的得道高僧,春山道人道门修道高人,几十年不理江湖恩怨是非,洁净一身。白天宇跟他俩一无怨,二无仇,更无什么利益纠葛,就算他白天宇蠢得再无可救药,坏到骨子都烂了,也不可能对此二人同时下手,跟佛、道两家同时为敌,自掘坟墓。 胡一秋插话道:“他白天宇也真是的,既是被冤枉的,为何不向众人解释清楚。” 张天昊轻笑道:“胡大哥,当年围攻白天宇的人,哪一个不是奔着扬名立万去的。就算他白天宇愿意示弱,说人不是他杀的,又有谁愿意听。还不如留住英雄之气,不争辩,最少绝情谷一战,让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有了认识,不是人人都是那么好欺负的。想扬名立万没错,但千万别找错了对象,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你们三人,就张天昊有自己的认知,不随波逐流,像个真正的豪杰。”崔永月喝过一口茶水,接着说道:“那幕后之人之所以栽赃陷害白天宇,不就是看准了白天宇性子急躁,嫉恶如仇,一动怒就不管不顾,从不用嘴巴跟人分胜负。” 胡一秋道:“崔大哥,可这不争辩,就得杀人,绝情谷一战,死的英雄豪杰够多了。” 张天昊冷言道:“胡大哥,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其实死的不冤,不值得同情。偏听偏信,无辜冤枉他人不说,还将刀剑刺向了白天宇的夫人,那可是一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什么坏事没做过。” 古槐小声道:“小张说的对,那些个破东西真死的不冤,只想着借机扬名立万,一点江湖道义都不顾。现在想想,当年跟他们为伍,真是自甘堕落,没见过那般不要脸的东西。” 江澄清坐起身来,借着月光看了几人一眼,轻言道:“事情都过去了,该死的也死了,不该死的也活着,有什么好理论的。” 崔永月道:“事情是过去了不假,可当年是谁制造出这么一起武林冤案,为什么要陷害白天宇,若不理清楚了来,日后还不知会不会有同类事情发生。” 张天昊道:“崔大哥,这事无处查起。当年知道内幕的几人,除了江玉郎一人活跃在武林中,其他人都销声匿迹,无处找寻。况且事后,江玉郎除了说白天宇是被冤枉的,其他的一句没谈及。我们没有参与其事,也没理由逼问不是,况且还不一定打得过他。” 胡一秋隐隐觉得此事有些儿蹊跷,接话道:“还别说,绝情谷一战之后,参与此事的江湖好汉大部分都销声匿迹,浮在面上的也半半成了武林败类,或多或少做下了一些恶事,到现在也想不通。” 张天昊道:“胡大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对劲。像龙川大侠赵明浩,武夷山妙义法师弘道隆,南山派掌门火云神掌祝融峰,竹老翁冯世海,那都是在江湖叫得响的成名人物,竟然都跟秦浩明走到了一块,甘为其鹰犬。” 崔永月问道:“弘道隆、竹老翁他们当年也参与了绝情谷一战?” 古槐答道:“参与了,都败在了白天宇的剑下,只是他们没对白天宇的妻子下手,做那下作之事,白天宇也就放过了他们。” 胡一秋道:“白天宇当年受人冤枉,被江湖同道逼的走投无路,跟整个中原武林为敌,幕后推手十有八九是秦浩明加入的那个邪恶组织。” 古槐不解,问道:“到底图什么?” 江澄清冷言答道:“白天宇什么人,若不是有妻子绊手绊脚,谁能伤得了他。一旦别人杀了他的妻子,他又侥幸逃脱,日后的江湖岂不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张天昊疑问道:“江老,你是说,那邪恶组织之所以陷害白天宇,搞那么大的一个动静,就是为了显摆他们的实力,为日后收降江湖豪杰做准备?” 胡一秋豁然开朗,道:“应该就是这个目的。当年白天宇名动一时,无人能与之争锋。那邪恶组织都能轻易将他扳倒,逼其走投无路,更别说其他的江湖好汉了。可就算如此,害死那么多人,到底图的什么?” 江澄清看着天空的月亮,轻声说道:“记得黑衣人现身祸害江湖时,正是宋真宗景德元年,辽朝萧太后与辽圣宗亲率大军南下侵宋。后来真宗皇帝在其宰相寇准的力劝下,勉为其难地御驾亲征,至澶州督战。宋军军心大振,坚守辽军背后的城镇,又在澶州城下以八牛弩射杀辽将萧挞凛。辽国因自身原因,选择求和,跟大宋达成睦邻友好的澶渊之盟,约为兄弟之邦。黑衣人也随之绝迹江湖,从此销声匿迹。” 张天昊站起身来,惊奇地问道:“那邪恶组织的目的,就是为了反大宋?” 古槐跳了起来,大叫道:“对,对,应该没错。宋辽之争长达二十五年之久,最后以签订澶渊之盟结束,那邪恶组织看不到希望,销声匿迹。现在西北战事吃紧,李元昊跳出来反抗大宋,自封夏国皇帝。那些人又看到了机会,冒了出来,意在搅乱大宋武林,助纣为孽。” 胡一秋觉得极为不该,道:“就算他们跟那姓赵的有深仇大恨,要屠杀大宋皇帝,直接潜入宫廷就是,何必残害江湖同道,牵连无辜。” 崔永月冷言道:“胡一秋,你真糊涂,姓赵的那么多,杀了当今皇帝,马上就有新的皇帝继位。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再想潜入宫墙刺杀皇帝,难如登天。要想杀尽大宋姓赵的皇帝,只有改朝换代,一劳永逸了。” 胡一秋愤然道:“可大宋是他想灭就能灭得了的吗!况且大宋一旦落难,不知有多少大宋子民跟着遭殃,不知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为一己私仇,牵连这么多无辜,真的值得吗?就不怕寒了自己的心?” 江澄清冷言道:“胡一秋,你怎么这么糊涂。又蠢又恶的人那会想这些,他们只有自己的私欲,只有自己的仇恨,没有他人的痛苦。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何其大气不是。” 胡一秋道:“江老,既然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做?” 崔永月道:“还能怎么办,谁做国家民族的敌人,谁就是我们的死敌。不管他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管他有多大的委屈,只要不悔改,必须死!” 张天昊道:“崔大哥说的对,邪恶之人必须死,邪恶组织必须灭。私仇私自了,岂能牵连无辜,帮着敌国侵害本族,罪大恶极。” 江澄清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回头说道:“早点睡,明日吃完早饭,你们就回去吧。我可不想失去这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古槐起身,朝着江澄清的背影说道:“你咋的就这么自私呢!消灭邪恶,还武林清净,又不只是我们几个人的事,你也该有份吧?” 江澄清冷言道:“我花了十八年的时间,摒弃门户之见,收了那孩子为徒弟,让他得到纯阳真人的真传,做的够多了,何须亲自上阵。” 崔永月道:“江老头,那孩子我也有份,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 江澄清轻轻一笑:“所以啊,你也可以在这里养老,无须出山。”消失在四人的视线里。 古槐拉着崔永月的衣袖,问道:“你们早就知道那邪恶组织会卷土重来?” 崔永月轻轻摇了摇头,道:“看你说的,我们那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一直琢磨着白天宇为什么会遭人陷害而已。他当年可是红极一时的中原大侠,行的正,坐的端,又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仇家。” 胡一秋道:“他白天宇真就没什么你死我活的仇家,只因泣血剑要么不出鞘,出鞘就得见血,仇家都死了。就算仇家的后人来寻仇,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不该发生在二十年前。” “那邪恶组织陷害了白天宇,收获了不少江湖好汉,壮大了势力。可从此留下痕迹,被你们找出破绽,从此走向灭亡。真可谓是聪明反可被聪明误。”古槐迈开脚步,朝门口走去,头也没回。 “睡吧!你俩可得养足精神,为消灭邪恶出把力。” 崔永月跟在古槐的身后,朝着睡眠走去,胡一秋、张天昊紧跟其后。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2章 神魔 昨日已过,今日已来。 崔永月做好早餐,江澄清烧好水、泡好茶,一起端上桌,等待客人来用早膳。 古槐等人漱洗完毕,围坐过去,忙活起来。 早餐吃过,茶水喝好,辰时已过,巳时到来。 古槐、胡一秋夫妇、张天昊夫妇起身离座,向江澄清、崔永月行礼话别,出得百草堂。 五人走到小石桥边,正要过的溪涧而去,桥对面不远处走来三女一男。 古槐一眼看过,走在前边的是江玉盈母女,走在后边的好像白天宇夫妇。 四人漫步走了过来,来到对面桥头,秦芳快速越过石板桥,一把挽着古槐的胳膊,微笑道:“古爷爷,你们这是要走吗?怎不多玩几天。” 古槐将芳儿的秀发拂了拂,笑答道:“等忙完了外边的事儿,就来住着不走了,可好?” 芳儿欢喜道:“那再好不过。妈妈说,古爷爷最懂吃喝玩乐了,以后就有伴儿了。” 白天宇携着妻子,同着江玉盈过得石板桥,来到古槐等人的跟前,有礼道:“古大侠,张大侠,胡大侠,要不吃了午饭再走,好让我借花献佛,敬你们一杯,尽尽地主之谊。” 胡一秋、张天昊上的前来,有礼道:“承蒙盛情,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那里,那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白天宇笑容亲善,将妻子牵上前,微笑道:“这是内子,姓温,名翠柔。” 萧若云、颜落霞上前答礼道:“久闻姐姐芳名,今日得见,甚是缘分。” 温翠柔还之以礼,微笑道:“听盈妹妹说,你们见过我那顽皮的孩子,他可好?” 古槐笑答道:“那孩子不顽皮,骨相像他爹,神态像他娘,合二为一,机智灵动,刚刚好。” 崔永月见白天宇言语亲和,笑容真挚,便走了来,道:“古槐,难得白天宇大度,不计前嫌,回去再坐会儿,喝着茶叙话。” 白天宇手往草庐一伸,微笑道:“几位请!” 胡一秋、张天昊见白天宇往昔的一身傲骨不见了踪影,为人随和,便也将心情放开,回身朝百草堂走去,笑容一路。 江玉盈带着女儿从屋内搬出椅子,泡好茶水,搬出一张桌子,摆好酒水干果,跟众人坐到一起。 白天宇给酒杯斟满酒,提起酒杯,敬向古槐、张天昊、胡一秋、萧若云、颜落霞,道:“五位千里远来,白某深感盛情。要是没有什么大事急着要办,不如到白云庄上小住两日,喝喝我那自酿的桃花酒如何?” 古槐端起酒杯,先干为敬,笑答道:“白庄主,既是你自酿,以后有的是机会喝。昨晚刚答应江老头今日离去,若是过了一夜就不作数,未免太过言而无信。” “五位急着赶路,自不好相留。满饮此杯,略表寸心。”温翠柔端起酒杯,敬向五人,同着丈夫将酒水喝下,一滴没剩。 张天昊夫妇、胡一秋夫妇温温一礼,杯起酒干,空杯渡情。 江玉盈给七人的酒杯斟满,敬了古槐等五人一个,好事成双。 古槐带着张天昊、胡一秋回敬了白天宇夫妇、江玉盈一杯酒,喝起茶来。 江澄清耳根微微一动,听到屋后竹林似有异声,大声喊话道:“何方高人,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藏头露尾做什么。” 古槐等人震惊之余,只见一条黑影从草堂房道:“白天宇,你若不敢跟我比剑,就向我磕三个响头,从此拜我为师,为我之命是从。” 白天宇父母早故,全由恩师抚养长大,最是尊师重道,哪听得进这等言语。向古槐借来宝剑,微微一笑,轻言道:“不知阁下凭什么跟我比剑?” 淳于焚冷冷一笑,说道:“你是剑魔,我是剑神,自古神魔不两立,铲除妖孽,道义所在。” 白天宇冷嘲道:“一个插标卖首之辈,还敢妄称剑神,难道世间真就没有了羞耻二字?” 淳于焚热讽道:“一个连仇恨都不敢面对的人,还被世人称之为剑魔,世人真是瞎了眼。” 白天宇走上前去,道:“阁下真想一分高下?” 淳于焚冷笑道:“白天宇,你是不是缩头乌龟做久了,脑子生锈了。不比剑,我淳于焚不远千里而来,难道是来请你喝酒聊天的。” 白天宇道:“淳于焚,你可想清楚了,我白天宇只为两种人出剑,一种是前来切磋的友人,一种是前来找死的敌人。你我素不相识,绝非友人,若硬要找死,就请拔剑吧。” 淳于焚心愿得逞,甜甜一笑,宝剑出鞘,一招“满天星语”化成数十道剑影,虚虚实实朝白天宇刺来,不仅要炫耀一下剑术,还要给白天宇一个下马威,打击一下其信心。 白天宇几乎败尽天下用剑好手,什么招数没见过,不慌不忙一招“廓清寰宇”使出,等淳于焚数十道剑影合而为一,原形毕露,挑开其剑身,剑尖直入,刺向淳于焚的胸腔。 淳于焚往右一闪,剑锋一转,剑身从右向左斜劈,攻向白天宇的腰身。 白天宇见淳于焚中门大开,顺势往前,剑尖疾速捅向淳于焚的腹部。 淳于焚从未想过白天宇会来这一手,不仅不理会自己的剑锋,还能在瞬息间找出自己的破绽,顺势而进,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震惊之余,赶忙脚尖往后一点,向后飘出,顺势将剑锋一带,剑身割向白天宇的后颈。 白天宇俯身使出一招横扫千军,长剑砍向淳于焚的小腿,快如迅风。 淳于焚脚掌蹬地,一个飞鹤亮翅腾空跃起,躲过白天宇的剑锋。 白天宇一剑不中,身子顺势往前,借势转身,剑尖上挑,刺向淳于焚的裤裆,快如闪电。 淳于焚人在空中,无处借力躲避,只好收回宝剑,以剑化盾,挡住白天宇的剑尖,顺手打出数枚钢针,以做回礼。 白天宇早料到淳于焚唯有以剑化盾才能躲过自己这招“仙人摘桃”,剑尖刚触碰到淳于焚的剑身,剑锋往右划出,割中淳于焚的大腿,快速一个闪身,躲过钢针。 淳于焚大腿被白天宇的剑尖划破,经脉断了几根,鲜血哗哗流出,落下地来。 白天宇还未等淳于焚缓过神来,顺势而进,一招“五柳种菊”使出,五道剑影刺向淳于焚的咽喉、左肩、右肩、胸膛、腹部。 淳于焚左腿受伤,闪挪不及,仓促一招“花开四季”使出,化去四道剑影,腹部中剑,往后跃出。 白天宇乘胜追击,接连使出“云松如虬”、“盘根错节”,数十道剑影密如雨点般射向淳于焚,覆盖住其下身的每一处重要穴位。 淳于焚见无法化解白天宇的剑招,只好纵身一跃,腾空而上,躲过射来的剑雨。 白天宇剑尖往上,一招“擎天一柱”使出,捅向淳于焚的屁股沟。 淳于焚情急之下,强行一个倒挂金钩,用剑身劈向白天宇的剑尖。 白天宇早已预料到淳于焚除了出此下策,别无他法,剑尖回收,腾空跃起,剑身顺势一带,剑锋刚好从淳于焚的咽喉处飞掠而过,立于五尺之外。 淳于焚轻轻落地,还未来得及站好,脖子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流出。 胜负已分,白天宇见淳于焚的背影呆着不动,也就停止了进攻。 淳于焚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见自己在剑术上赢不了白天宇,心念一转,为给白天宇来个自动认输的错觉,丢掉手中宝剑,再借转身之机,打出致命一击,数十枚钢针朝白天宇激射而去,迅如电光。 白天宇见飞针射来,脚尖点地,往后飘出,宝剑身前飞舞,一道道白光将一枚枚钢针按原路送回,一齐射向淳于焚。 淳于焚这手“天女散花”从无败绩,被白天宇的剑光一时映了眼睛,半半也是大意,躲闪未及,被数枚钢针射中,过得片刻扑倒在地,抽畜几下,双眼失神,不见动静。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3章 出行 江湖人都知道,泣血剑出鞘对敌,不见血光不入鞘,被杀之人都有该死的理由,不用心生悔意。淳于焚死于自己的剑下,白天宇自不用觉得亏欠了什么,若无其事地纵跃到溪涧畔,清洗起宝剑来。 秦芳第一次见江湖人打斗,为争夺一虚名还死了人,内心深处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小声问道:“妈,那人死了吗?” 江玉盈拂着女儿的秀发,轻声答道:“这种人活在虚幻里,只要不死,就会再去伤人害人,罪恶深沉,早死早了。” 秦芳见母亲一个从不过问江湖是非的女人,都觉得那人该死,开始从心里原谅起白天宇来。 古槐、胡一秋、张天昊等人在江湖上打滚了几十年,伤人、杀人之事见的多了,淳于焚之死自不会在他们的心里惊起多少波澜。只是白天宇跟淳于焚比剑,白天宇那只攻不守的剑法让人大开眼界,自问不是其对手,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再跟白天宇提及比剑之事。 白天宇将宝剑清洗干净,跃上溪岸,快步走到酒桌边,将宝剑归还古槐,平静地坐下,喝下温翠柔给他倒的一杯酒,对江澄清等人说道:“此人剑法虽好,太过功利,剑下冤魂不散,登不了超凡入圣之界,自是早死早好,用不着可惜。” 古槐瞧着淳于焚的尸体说道:“此人心术不正,一时间败尽黄河两岸的用剑好手,剑下很少留活口,今日得此因果循环,也算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白天宇给所有的酒杯斟满酒,端着酒杯起身,微笑道:“来,共饮此杯,就当践行,别让这等插标卖首之辈影响了好心情。” 古槐、张天昊、胡一秋等人举起酒杯,朝白天宇、江澄清、崔永月等人一个有礼,道:“多谢盛情。” “请!”白天宇一口尽饮,坐了下来。 众人杯起酒干,好个痛快。 江澄清起身,拉着芳儿朝草堂内走去,众人不知其故。入得草堂,江澄清轻声问道:“孩子,想出去逛逛吗?” 芳儿微微一笑,问道:“爷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心想,上次天哥哥出门,自己就要跟着去,爷爷硬是不允,今日主动提出,莫非有事? 江澄清见孩子眼睛灵动,不好相瞒,小声说道:“你答应我,不告诉你妈妈。” 芳儿小指头一伸,欢声道:“出卖爷爷做小狗。” 江澄清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你爹爹叫什么?” 芳儿脸色微沉,小声答道:“白伯伯跟我说,他叫秦浩明,是你的徒弟。” 江澄清说道:“他已不是我的徒弟,是你爹爹是永远不会错的。你想见到他吗?” 芳儿答道:“妈妈说,爹爹也不是天生的坏人,只因太过于看重某方面的情意,身不由己地丢掉了江湖道义,成了坏人。妈妈都不恨他,我自是不该恨他的。” 江澄清温言道:“那跟你古爷爷一起出发吧,若是有可能,就将你爹爹带回来。” 芳儿欢喜道:“爷爷,你原谅他了?” 江澄清苦笑道:“他滥杀无辜,有辱师门,爷爷身为纯阳门的掌门,是不可能原谅他的。” 芳儿叹气道:“那还将他带回来干吗?妈妈夹在中间很为难的。” 江澄清叹息道:“他半半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自然不想他死在外人的手里。况且你妈妈心里一直念着他,他又是你父亲,改变不了,自然不想他再在外边为非作歹,一错再错下去。” 芳儿柔声说道:“爷爷,你不是让天哥哥帮你清理门户去了吗,况且他害得白伯伯很惨,天哥哥怕是很难放过他的。” 江澄清见芳儿眼中含有水珠,将她扶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小声说道:“你天哥哥不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他顶多遵从师命,逼着你爹爹自废武功,不会伤他性命的。” 芳儿小声问道:“真的吗?” 江澄清小声答道:“他是你伯母温翠柔带大的孩子,学会了宽恕二字,定会为了保护好那份毫无裂缝的亲情,选择留你爹一条命的。” 芳儿离开江澄清的怀抱,微笑道:“那我得出去走一趟,看看秦浩明是不是坏到了骨子里。若真是无可救药,让天哥哥一掌将他毙了算了,免得让妈妈牵肠挂肚,没个尽头。” “去吧。万事听你古爷爷的,切莫任性。”江澄清迈开步子,朝外头走去。 古槐见江澄清走了来,起身说道:“江老头,人见过了,酒也喝过了,这就告辞了。” 江澄清斟满两个酒杯,递给古槐一杯,道:“芳儿这孩子跟你出去走走,千万别将人给我弄丢了。” 古槐接过酒杯,朝出得门来的芳儿看了一眼,微笑道:“一杯酒就让我保护一孩子,你这礼是不是轻了些?” 江澄清端起酒杯,道:“喝不喝,随你一句话。” “看在孩子活泼可爱的份上,喝就喝。”古槐杯起酒干。 “管你看在谁的份上,喝了就行。”江澄清一口尽饮。 古槐放下酒杯,双手一拱,将“各位,后会有期。”说过,牵着芳儿,朝着小石桥走去。 “多谢美酒,后会有期。” 胡一秋、张天昊各自携着夫人起身,行礼话别,跟上古槐的脚步。 江澄清等人将六人送过桥头,目送着六人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外,方才转身,回到酒桌边坐下。 白天宇道:“江老,是不是秦浩明又现身了?” 江澄清深呼一口气,轻声问道:“你觉得他该死吗?” 白天宇笑答道:“江老,我不是执法者,无权判定他人的生死。佛家有云,放下仇刀,立地成佛。若非大奸大恶之徒,不与国家民族为敌,活着怎比死了好。” 崔永月给五人的酒杯斟满,微笑道:“来,为这个‘活着怎比死了好’干一杯。人要的就是这份胸襟与气魄,剑魔不是魔,剑神不是神,是神似魔,是魔似神,只要良知未丢,无须看重世俗人的眼光,活着就是为了自己。” 五人一口尽饮,笑容达成一片,美不胜收。 ...... 芳儿、古槐等人离开百草堂,回到蓼花酒楼,吃了午饭,收拾几件衣物,带上些银两,赶往玉京山。 一路上,古槐略有所虑,思绪长满一脸。芳儿见之,轻声问道:“古爷爷,你想什么呢,老心不在焉的。” 古槐答道:“没什么,不知玉京山那五个老家伙肯不肯随我出山,可是近二十来年未见了。” 芳儿微笑道:“古爷爷,你这么不自信啊?” 古槐轻轻一笑,道:“你别说,在那五个老东西面前,真就没那么自信。” 萧若云笑着问道:“古老,你是打不过他们呢,还是旧时有什么恩怨?” 古槐说道:“江澄清都敢让我去找他们,能有什么旧时恩怨。” 颜落霞微笑道:“那定是打不过他们了。” 古槐涩涩一笑,道:“谁说的,一对一,他们哪个是我的对手。” 张天昊说道:“古老,那还怕他们作什么,我们六人,他们才五人。” 古槐轻轻笑了笑,道:“真打起来,再加个六人怕也不一定够分量。” 胡一秋接话道:“再加六人还不一定够分量?古老,千万别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家威风。” 古槐哼的一下,道:“长什么他人志气,灭什么自家威风,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张天昊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古老,按道理说,我们三人联手,应该无坚不摧才是。” 古槐小嘴一翘,道:“什么无坚不摧,在那五兄弟的五行阵面前,只有认输的份。” 胡一秋有些儿不信,道:“古老,五行阵虽不多见,但也没你说的这么玄乎吧。” 古槐道:“什么玄乎不玄乎的,那五个老东西同一娘生,同一师傅教,同气连枝,移形换位,心意相通,哪是一般的五行阵法所能相比拟的。” 萧若云问道:“古老,就没人破得了?” 古槐答道:“有是有的,目前为止,我知道四人有这本事。” 颜落霞接话道:“那四人?” 古槐道:“赵明秀,江澄清,白天宇,白玉天那小子应该也可以。” 张天昊不解,问道:“古老,白天宇都能破,为什么我们三人不能?自问我们三人合在一起,不比他白天宇差呀。” 古槐哼哼一笑,道:“小张,为什么矛可以刺穿盾牌,而木棍不能?” 张天昊笑答道:“这有什么可说的,用矛刺盾,力量集于一点,木棍不能。” 古槐道:“这不就是了。那五个老东西借用五行阵法,合而为一,如同一人,在五人原来的功力上还有所加强,好如一面盾牌。一人去破阵,好如一支锋利的矛,多人去破阵,好如一根钝口的棍棒,能否破盾,可想而知了。” 胡一秋泄气道:“古老,按你这么说,那我们还去干吗?万一他们刁难,用五行阵说事,不就白跑了一趟。” 芳儿欢声道:“你们放心好了,不会白去的。” 古槐看向芳儿,道:“怎么,你有什么法宝?” 芳儿笑答道:“你们可让我去破阵啊!” 古槐道:“不行,你去破阵,好如鸡蛋碰石头,扔一个少一个。” 芳儿挽住古槐的手臂,笑着说道:“古爷爷,怎么会呢。我去破阵,一攻就破。” 萧若云有些不解,问道:“你本领这么高强?” 芳儿朝萧若云浅浅一笑,道:“我那有什么本领,只是五位爷爷舍不得跟我动手,不攻自破。” 古槐开怀一笑道:“对,对,那五个老东西最爱惜名声了,没练就那欺负柔弱的本事,以柔克刚最是有效。” 芳儿笑道:“那你还忧虑什么,迈开大步往前赶啊!五位爷爷酿的米酒可好喝了。” “对,迈开大步往前赶,喝他一个一醉方休。”古槐跨起大步,行走如飞,朝着前方欢奔而去,张天昊等五人一个跨步跟上。 顿时清风送爽,花儿飘香,鸟儿欢鸣,喜气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4章 合流 话说白玉天等七人离开江郎山,一路东行,赶往衢州府。 张燕燕一路邂逅山水,山水秀美,恋恋不舍,白玉天有口难言不如睡,口辨酸咸甘苦。胡燕青一路采撷芬芳,芬芳馥郁,孜孜不倦,卓一飞有鼻难闻不如醉,鼻辨芬芳腥臊。 明智上人、净隐道长、柳青三人伴随一路,羡慕不已,一个商量,放慢脚步,游山玩水猎趣乐,事不关己事事悠。 行程缓慢,两三天过去,七人赶到衢州府城外三十里处。 人多眼杂,身份容易暴露,七人分成两组。 明智上人带着柳青、卓一飞、胡燕青朝北而行。 白玉天、净隐道长、张燕燕送别四人,朝东而行,奔向衢州府。十来里路程走过,拐过一道弯弯,一座凉亭挡住去路。 三人刚将‘双溪亭’三字看了个清楚,亭中两女子揭下脸上的白色纱布,白色衣裙随风起舞,暗香携着诗意飘荡而来:“解缆张帆金溪急,浪涛滚滚雪片飞。篙头一滴砚台水,画作青鸟两岸栖。” 白玉天耳鼻舒畅,身心一个喜乐,将言语对了回去:“青鸟隔岸鹿溪长,好山好水润心房。翅羽蘸墨染山色,东风拂面暗含香。” 张燕儿见吟诗的女子面相娇美,好似特意等着白玉天,心儿烦躁不安起来。 道路就在亭子旁边,白玉天三人刚靠近了去,一条白色飘带的一头无缘无故地朝白玉天投怀送抱而来。 白玉天心生好奇,一把将飘带接住。飘带另一头的白衣女子见白玉天握着飘带舍不得放手,便将飘带慢慢地往回收。白玉天见女子喜乐一身,便随了她的意,随着飘带靠近了去。女子等白玉天来到身边,欢欢起身,借行礼之机,一个没站稳,趁机跌向白玉天的怀抱。白玉天欢愉一脸,趁机将女子接住,生怕女子摔着了。 张燕儿见之,眉眼忧伤,好想大喊大叫一番,不是净隐道长微笑在旁,差点就说出了一堆脏话。 白玉天见女子面相儿清秀,香味儿纯正,不像什么骚狐狸转世,很是友好地将女子扶到石桌边坐下,送上一句:“大地不平,切莫大意。” 女子见白玉天举止文雅,手脚干净,不像见色起意之人,温文有礼道:“多谢公子!” 白玉天虽江湖阅历不多,但也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无事不登三宝殿”等言语,便在女子的对面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姑娘生的如此娇美,又是婚嫁年龄,莫非在等一良人?” 女子见白玉天开口就说“良人”二字,好不正经,娇羞羞一笑道:“就不告诉你!” 白玉天微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姐姐若有意,无须害羞。” 女子听到“姐姐”二字,好像将自己说老了些,娇声道:“连名儿都不知道,就姐姐的姐姐的乱叫,还叫的这般亲热,真不害臊。” 白玉天笑道:“在下白玉天,不知姐姐芳名儿怎么称呼?” 女子趣语道:“有人叫我雀女,有人叫我小桃红,有人叫我真儿,不知哥哥认为那个名儿好?” 白玉天笑答道:“相见道有缘,无缘难相识。自是叫真儿的好。” 女子娇笑道:“那你以后就唤我苏真儿吧。” 白玉天起身,温温一躬,打趣道:“真儿姐姐,小生白玉天这厢有礼了。” 苏真儿乐乐起身,也是温温一躬,欢笑道:“天哥哥好,小妹苏真儿这厢有礼了。” 白玉天坐了下来,微笑道:“姐姐坐等双溪亭,见面就抛彩带,莫非是想你我像金溪、鹿溪一样,来个异源同流,做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守望相助,共同进退?” 苏真儿笑答道:“哥哥真是心生七窍,窍窍玲珑。不知小妹能否如愿?” 白玉天答道:“雀女,朱雀也;小桃红,红颜也;苏真儿,知己也。不知姐姐愿选那个?” 苏真儿笑答道:“桃花一枝眼中开,小白长红越女腮。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君做媒?” 白玉天对答道:“友如作画须求淡,山似论文不喜平。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相负双溪亭。” 苏真儿道:“如若不嫌弃,苏真儿愿与公子结拜为兄妹,护镖前行。” 白玉天笑答道:“姐姐貌儿美,声儿脆,见之心喜,听之心醉,结为兄妹,求之不得。” 苏真儿说道:“秀儿,上酒。” 旁边的丫头秀儿听过,慢悠悠提起酒壶,给石桌上的两个酒杯斟满,放下酒壶,极为懂事的站到一旁。 白玉天托起酒杯,朝苏真儿敬了过去,欢颜道:“白玉天今年二十有三,不知苏真儿年方几何?” 苏真儿欢言道:“百年相思,刚好跨入一半的一半。” 白玉天一口尽饮杯中酒,欢喜道:“小弟先干为敬,姐姐请!” 苏真儿喝下杯中酒,趣语道:“未婚女子喜好芳华,别姐姐的姐姐的乱叫,叫老了可不好。以后就叫我苏真儿。” 白玉天嬉笑道:“苏真儿!” 苏真儿应答道:“诶!好乖巧的一个白玉天。” 张燕儿站在亭子外边,见两人结为了兄妹,心里说不出有多开心。见太阳就想西落,朝白玉天小声喊话道:“白大哥,天色不早了,再不入城,就要饿着道长了。” 白玉天看了一下西边的日头,起身,向苏真儿行礼辞行。 苏真儿正要起身相送,突然想起一事,拔出袖中短剑,朝白玉天胸腔刺去,顺带一小声“小心”。 白玉天听过声音,见短剑刺来,不慌不忙跃出亭子,大声喊道:“苏真儿,出剑容易,收剑难,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竟敢跟我未来夫君抢夺总镖头之位,拿命来吧!”苏真儿大喝一声,又一剑刺去,直指东边。 白玉天见苏真儿的眼睛里没有恶意,剑锋对着的好像不是自己,另有所指,赶忙来个闪身躲过,借机朝东边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苏真儿短剑刺向的那个方向,有两双黑色的眼睛躲在蒿草里,被落日一照,闪闪发亮。 苏真儿见白玉天看出了端倪,接着一剑比一剑快,就怕不能伤到白玉天。 白玉天不停躲闪,假装不敌,给净隐道长一个眼色,让他上前帮忙。 净隐道长明其意,加入战圈,拂尘一抖,攻向苏真儿。 苏真儿短剑对拂尘,自问不敌,节节败退。 白玉天见净隐道长假戏真作,招式凌厉,生怕苏真儿受伤,连忙一掌攻向苏真儿,将她送出三丈之外,意思很明显,让她借故逃遁。 苏真儿深知白玉天的用意,携着秀儿远遁而去,身后留下一句话:“白玉天,有我在,你想做龙威镖局的总镖头,简直痴心妄想。” 声如洪钟,传送数里,生怕别人听不清楚。 白玉天听过苏真儿的言语,朝东边的蒿草丛瞥了一眼,见蒿草微动一路,心儿放宽,对着净隐道长说道:“道长,她不过一介女流,出招没必要那么凌厉,伤着了可不好。” 净隐道长答道:“你只叫我出招,又没叫我下手要轻,我还以为你叫我合力拿下她呢。” 张燕儿接话道:“拂尘,拂尘,拂掉尘埃。苏姑娘心儿不坏,道长自不会伤着她,只是想帮她清理掉身上的尘埃而已。” 净隐道长笑道:“你看看,闺女说话多在理,那像你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明就里不说,还想兴师问罪。” 白玉天道:“苏真儿人称雀女,定是什么朱雀堂堂主,成为朋友怎比成为敌人好,我一时太过在意,敬请道长见谅!” 净隐道长微笑道:“见谅可以,晚上点几个好菜,顺便陪我喝一杯。” 白玉天笑道:“道长,昨天不是刚吃好喝好了吗!这银子怕是有些跟不上哦。” 张燕儿笑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明日是明日。等进了龙威镖局,道长一个得道高人,为了三清山的名誉,事事不是都要端着吗,哪能随心所欲。” 净隐道长喜声道:“还是养闺女好,生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好,都是我粗心大意,想事不周。等进了城,好酒好菜伺候着。”白玉天迈开大步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打趣道:“道长,要不今晚去杏花楼逛逛,顺便求个风花雪月?” 张燕儿一把挽住净隐道长的手臂,欢笑道:“我看好!” 净隐道长一把扯下张燕儿的小手,生气道:“好什么好!我净隐道人乃得道高人,那风花雪月之所,岂敢容下我这神仙之躯。” 张燕儿打趣道:“那要不听个曲吧,观个舞也行。” 净隐道长也不示弱,道:“我看你俩一起泡个温泉好,了却这一身的尘埃。” 张燕儿道:“那怎么能行,男女有别。” 净隐道长欢笑一声:“成了鸳鸯,就男女无别了。” “道长你......”张燕儿娇羞一脸,气急败坏,却又不知该怒从何起。 净隐道长见张燕儿羞羞答答,很想跟白玉天来个男女无别,很是识趣地朝着衢州府飞腾而去。 张燕儿深知自己内力不济,生怕白玉天追赶净隐道长的脚步,连忙追了上去,跳到他的背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给自己被甩下的机会。 白玉天感受到张燕儿很是柔软,生怕春意涌上心头,不能受控,慌慌张张地说道:“你下来!” 张燕儿娇羞道:“那你不能丢下我。” 白玉天内心滚烫,难受的紧,却又不敢迈出那一步,无可奈何地说道:“好,我不丢下你。” 张燕儿溜下白玉天的后背,一把挽住白玉天的手臂,欢喜道:“这是你说的,以后不丢下我。” 崔莺莺涌入白玉天的脑海,送给白玉天一个亲吻,白玉天一惊,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扯下张燕儿的小手,道:“走吧!” 张燕儿行走在白玉天的身旁,时不时挽上白玉天的手臂,小手又时不时被白玉天扯了下来,又时不时挽了上去......如此往复,好生烦人。 白玉天不敢斥责于她,更不敢伤害于她,只因被她喜欢着并没有罪。走着,走着,暮色洒落下来,再不往前赶,就得邀月同行。白玉天左右不是,烦闷不已,于是心一横,一把将张燕儿抱起,内力运入脚掌,腾飞而起,行走于草木之上,朝着衢州府奋力狂奔,就想用汗水熄灭心中怒火。 有妻若无千里外,身边纯真不可欺。左右相思心烦苦,那日图得欲念真?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5章 夜渡 白玉天纵跃于草木之上,一路飞奔,鸟兽受惊,蜂蝶乱舞,凉风阵阵。 张燕儿伏靠在白玉天的胸前,倾听着白玉天的心跳,心中美滋滋的个不得了,时不时送给自己一两个幻觉,刚用右手臂挽住白玉天的脖子,一道美丽的风景迎面袭来。 白云一朵,流水一道,暮色一片,净隐道人立于鹿溪西岸,望着东岸慢慢亮起来的灯火,双眼闪闪发亮。 白玉天纵跃到道长身旁,打住脚步,张燕儿极不情愿地松开白玉天的脖子,下得地来。 净隐道长快速抹去眼角边的两滴水珠,轻声问道:“过河,还是在这边寄宿?” 白玉天道:“西岸一杯接风酒,东岸一顿洗尘饭,你选哪样?” 暮色沉沉,河风凉凉,灯火依旧,故人已逝,江水如泪。净隐道长深呼一口气,怅然说道:“不过河也罢!” 白玉天沿着河岸环顾半圈,见不远处灯火明亮,问道:“道长,那边是不是有家客栈?” 净隐道长顺眼望去,答道:“那家鹿溪客栈什么都好,就是住贵了些,你带的银子够用吗?” 张燕儿微笑道:“只要道长过的舒心就好,贵些又无妨。”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明日就登门造访龙威镖局,不怕没地方吃住。” “那好,吃顿好饭,喝壶好酒,睡个好觉去。” 净隐道长迈开步子,朝着前边的灯火明亮处走去,白玉天、张燕儿紧随其后。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三人来到鹿溪客栈前。 店小二刚送走一个客人,见净隐道长走来,连忙打上笑容上前迎接道:“道长,你怎么来了!快往里边请!” 张燕儿见店小二转身往店里走去,没看见自己的存在,用鼻子“哼”、“哼”两声。 店小二反应过来,转过身,微笑道:“姑娘,你是要打尖呢,还是要住店?” 张燕儿眼睛往上一看,翘着小嘴,慢言道:“打尖又如何?住店又如何?打尖住店又如何?” 店小二笑答道:“既打尖又住店,自然在饭菜上优惠一二。” 张燕儿将手往后边一放,身子上下抖了抖,神神气气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打尖住店一起吧。” 净隐道长说道:“还有上等房间吗?” 店小二笑答道:“有,有,有!” 净隐道长见店小二一脸的热诚,微笑道:“那给我们来两间吧。” 张燕儿道:“道长,要不来三间吧,白大哥喜欢清静。” 店小二听到一个“白”字,立马打住脚步,将白玉天打量起来。 白玉天见店小二眼神儿不对,不解地问道:“小二哥,有什么不对吗?” 店小二回话道:“你可是从西边来的,叫什么白玉天的?” 白玉天很是惊奇,还没自报家门,他怎么知道的?正要说话,话头被张燕儿接了去。 “怎么,白玉天不是你家亲戚啊?”张燕儿见店小二的言辞不是很友善,很是来气。 店小二没理睬张燕儿,朝净隐道长说道:“道长,店家说了,这几天来投店的客人,不能有姓白的,更别说叫什么白玉天的。” 白玉天轻声问道:“小二哥,白玉天是得罪过你们店家吗?” 店小二温言道:“公子,实在抱歉,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你还是走吧。” 张燕儿一听就冒火,大声道:“岂有此理,叫你们店家出来,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将这店一把火烧了,看他怎么嚣张。” “姑娘,放不放火烧店由你,留不留人住宿由我,你随意。”店小二淡淡一笑,接着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这衢州府乃南孔圣地,是个讲王法、讲教化的地方,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随意猖獗的山野之地。” 张燕儿从未见过这种事,照顾人家生意还被拒之门外的。赶忙将衣袖撸了撸,就想让店小二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江湖儿女:一言不合就开打,从不受窝囊气。 “走吧,你给人家送钱,人家都嫌脏,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自找无趣。” 净隐道长是什么人,那能由得张燕儿胡来,一把拉住,朝渡口寻去,白玉天紧跟其后。 店小二目送着三人的背影,大声说道:“道长,实在对不住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们得罪什么人不好,偏偏得罪了龙威镖局的人。” 白玉天听过,心儿好受了许多,总算知道了被人拒之门外是何原由。 净隐道长来到渡口停了下来,小声说道:“小子,过不过河,我看无所谓了,这边的客栈都不敢收留你,那边的客栈就更不用说了。” 张燕儿问道:“道长,龙威镖局在这里难道可以一手遮天吗?” 白玉天苦笑道:“一方豪强,根深蒂固,当地人多多少少会给他们几分薄面,对付一个新来乍到的外地人,那是绰绰有余的。” 张燕儿听过,越看夜色越难受,小声道:“白大哥,真要寄宿山野啊?” 白玉天见张燕儿害怕在山野寄宿,就想吓唬她一下,欢笑道:“天作被、地当床,与月亮为伴,何其美哉!又凉快,又清净,又省了银子。” 张燕儿一把扯住白玉天的衣袖,柔声细语道:“白大哥,不行的。山地寄宿,与鸟兽毒虫为伍,我会做恶梦的。” 白玉天诉苦道:“可别人不让进屋,不露宿山野,又能怎么样?” 张燕儿怒喝道:“知府大人不是住在城里吗,我们告他龙威镖局去。” 净隐道长一听,欢喜道:“这主意不错。那知府贺大人,曾找龙威镖局护送过几趟贡银,热情好客不说,还正气满满,是个好官。就去他家寄宿一晚。” 张燕儿见可以借宿,不用在山野与鸟兽毒虫为伍,自然欢喜,同着白玉天跟在净隐道长朝渡口走去。 三人来到河水边,见到几艘渡船,不见摆渡人。四围扫视一眼,见不远处有着光亮,好像是屋子里发出来的,便迎着光亮寻了过去。 来到一间用木板木条搭成的矮房子前,一对六十来岁的夫妇正坐在里边吃着晚饭,白玉天走近前去,小声问道:“老伯,能载我过的河去吗?” 老汉放下碗筷,起得身来,将白玉天看了看,回话道:“公子,我那船儿不大,河水湍急,要不你明早再过河吧。” 白玉天拱手道:“老伯,白日渡人一回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的价钱,可好?” 妇人见之,放下碗筷,起得身来,温言道:“公子,你切莫多想,他爹几代人都以摆渡为生,时时谨慎小心,只为求个平安,不是钱的问题。” 白玉天听过老妇的话,心里有些犯难,温言道:“老伯,这边的客栈好像不欢迎我入店寄宿,为了不夜宿山野,想到对面碰碰运气,不是也不急着过河了。” 老汉听过,有些不可思议,轻声问道:“公子莫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白玉天见老翁脸色有变,想起鹿溪客栈的事儿,如实回道:“不瞒老伯,我本是受了蒋总镖头之托,去龙威镖局帮忙的。可不知道什么缘由,龙威镖局那些人却把我当成了敌人,事先四处传话,害得客栈都不愿意留宿我。” 老妇听过,觉得白玉天的言语有假,说道:“不应该啊!龙威镖局的蒋总镖头在衢州闻名遐迩,一心行善,从不胡来,地地道道一个老好人,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 张燕儿近的前来,接话道:“蒋伯伯已被人暗害,过世了。” 老汉看了张燕儿一眼,厉声道:“姑娘,你胡说什么。蒋老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去暗害他!。” 净隐道长走近前来,温言道:“老哥,人死不能复生,他蒋道功真的仙逝了。” 老妇走出木棚,见过道长,说道:“道长,你跟他俩一起的?” 净隐道长回道:“蒋道功临死前留下遗命,让眼前这孩子继任总镖头之位。我见这孩子身单力薄,便陪他前来,看看能不能混个人情,了却蒋道功的生前遗愿。” 老汉以前见过净隐道长,他的话自是可信的,出得木棚,好生说道:“道长,你方外之人,切莫诓我。” 净隐道长答道:“老哥,看你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我就一道人,不求名来不求利,日常只求一碗斋饭,那用得着诓骗你。” 老妇听过,对着老翁小声道:“那你渡他们过河吧。” 老汉将妇人拉到一旁,小声道:“若是这样做了,花镖头一旦查下来,知道是我们渡人过的河,岂不再无人可渡了。” 老妇小声说道:“他花彪欺骗我们在先,我们失约在后,不算违背道义。况且当时答应下来,是看在蒋总镖头的面儿上,不是看在他花彪的份上,何须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就算被他们恃强凌弱,日后挤兑,不是还有官府吗。” 老汉觉得有几分道理,鼓起勇气,走近了来,朝净隐道长说道:“道长,那你们上船吧。” 白玉天微微一躬,感谢道:“多谢老伯!多谢大婶!” 老妇从木棚中点亮一个大灯笼,递给丈夫,道:“几位好走。” 老汉打着灯笼,朝不远处的船只走去,白玉天话别老妇,紧随其后。 四人来到渡口,老翁等三人上的船去,坐好了来,解开岸边的绳索,上的船去,挂好灯笼,撑起竹篙,朝对岸摆渡而去。 河面有风,河水湍急,船只左右摇晃不停,极为惊险。 张燕儿心生害怕,扑入白玉天的怀中,紧紧地搂住白玉天不放。 白玉天很想将张燕儿扶出怀抱,但见夜色一片,船只又摇晃的厉害,便也随了张燕儿的意。 迎风搏浪,老汉极不容易将船儿划到对岸,靠的岸去,将手中竹篙插入河底。 三人下得船来,白玉天摸出一两银子,递给老汉。 老汉将银子挡了回去,道:“公子,我冒险渡你们过河,不是为了这点银子。” 白玉天收起银子,对着老汉温温一躬,道:“谢过老伯!。” 老汉拔起竹篙,一竿到底,船儿离岸,朝对岸慢慢划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6章 心安 白玉天三人离开河岸,走过一段不近不远的路程,从南门进城。 城内虽安安静静,街道上行人极少,四处却也灯火通明,让人欣慰不少。几经找寻,见得一饭馆,走了过去,在店小二的招呼下围坐一桌,点好酒水饭菜,喝起茶来。 饭点已过,店里无其他吃客,酒菜无须催促,很快就上得桌来。三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问世俗礼仪,可说是狼吞虎咽,只求吃饱喝好。一顿饭的功夫很快过去,很快就将一顿饭吃好了来,离开饭桌,付过饭钱,出得饭馆。 看着四围慢慢稀淡起来的灯火,三人心中极为迷茫,不知该走向何方。 张燕儿挽上白玉天的手臂,小声问道:“白大哥,我们现在去那里啊?” 白玉天不知道,朝净隐道长求助:“道长,我们现在去那里啊?” 净隐道长站在街道上,东看看,西瞧瞧,就是不知道那里是个好去处,随随便便地答道:“那里好去就去那里,边走边看吧。” 没有目标,信步而行,步子不显沉重,也不见欢快。 张燕儿好像多喝了两杯,一条街都没走完,酒劲上头,感觉双腿不愿听自己使唤,身子绵软无力。想起被白玉天抱着飞行的那种美好感觉,羞羞怯怯地扯住白玉天的袖子,小声说道:“白大哥,你背背我好吗?” 白玉天虽情有不愿,但见张燕儿倦意一身,恹恹欲睡,还是放低了身子让张燕儿爬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净隐道长身后,努力前行。 张燕儿爬上白玉天的后背,心中极为欢愉,拂了拂白玉天的头发,摸了摸白玉天的耳根,见白玉天没有嫌弃她的行为,很是乐意地让脸蛋靠上了白玉天的脖子,睡了过去。 走了一条街,走了一条街,有走了一条街,白玉天觉得一直背着张燕儿不是个事,对走在前边的净隐道长喊话道:“道长,这样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找个青楼住一晚算了。” 净隐道长听到“青楼”二字,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立马清醒过来。眼睛一亮,很是高兴将前边一座大宅子看了又看,惊喜道:“有了!” 有了好。白玉天赶忙快步上前,“瞿府”两个字闪入眼帘,随着净隐道长走到瞿府的大门前,扣动门环,声音清脆悦耳。 小过一会儿,大门开了一条大缝,伸出一个灯笼,探出一个脑袋来。 净隐道长见之,靠近前去,好声说道:“瞿管家,不认识贫道了?” 那脑袋随着灯光将净隐道长瞧了两眼,将大门打开了些,随着身子出得大门,朝净隐道长有礼道:“道长,是你啊!” 净隐道长打上笑容说道:“不是我还有谁。你们小姐在家吗?” 瞿管家回话道:“老爷过世,办着丧事,小姐几天几夜没合眼,累的不行,刚回来睡下。” 净隐道长回头看了白玉天一眼,对着瞿管家说道:“这位是白玉天少侠,你家老爷临终前帮龙威镖局选的总镖头。” 瞿管家听过,有礼道:“老奴见过白少侠。” 白玉天答礼道:“晚辈见过瞿管家。” 瞿管家轻声问道:“道长,白少侠,你们是来投宿的吗?” 净隐道长有些难为情地回话道:“这你也知道了。” 瞿管家笑答道:“哪能不知,为了此事,少爷跟小姐都闹翻了。” 净隐道长叹息道:“哎!你说这孩子,怎就这般不识好歹,不知轻重。” 瞿管家附和一声:“谁说不是。”立马醒转过来,下人怎能随意对主子评头品足,连忙打住话语,手往大门内一伸,微笑道:“道长,白少侠,里面请!” 白玉天背着张燕儿走在净隐道长的后头,随着瞿管家入得瞿府大门,等瞿管家关好大门,朝客厅走去,灯光散落一路。 来到客厅,瞿管家挂好灯笼,点亮几盏油灯,轻声说道:“道长,白少侠,老奴这就帮你们张罗晚饭去。” 净隐道长连忙答道:“饭吃过了。”见张燕儿在白玉天背上酣酣大睡,好声说道:“你看着孩子,定是困的厉害,要不给她张床先。” “白少侠,你跟我来。”瞿管家拿好灯笼,引着白玉天朝后院走去。 走过一道回廊,跨过几个门槛,来到后院。瞿管家推开正西边厢房的房门,走了进去,点亮里边的油灯,道:“白少侠,你们今晚就先将就一下,若是住的不习惯,明日另做安排。” 白玉天背着张燕儿走了进去,放眼一望,房间很大,早已收拾的干净整洁,物品一应齐全,好像等着人入住似的。 瞿管家见张燕儿睡在白玉天的背上极为甘甜,以为他俩是夫妻,至少也算一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恋人,很是自信地说道:“白少侠,你们早些休息,老奴我先告退了。有什么事就直呼一声,大小姐就住在东边的院子里,很容易听得见。”跨出门槛,带好房门,脚步声远去。 白玉天本想向瞿管家道声谢,顺便问一下自己住那里,可忙着将张燕儿放上床,瞿管家又走的太快,没来得及。 张燕儿刚被白玉天放到床上就醒了过来,坐起身问道:“白大哥,这是那里啊?” 白玉天答道:“瞿府,你蒋伯伯家的老宅。” 张燕儿听到老宅,以为没人住,害怕起来,抓住白玉天的衣袖,快语道:“白大哥,你今晚能不能就睡这里啊?我有些怕生。” 白玉天坐到床沿边,将手从张燕儿的小手儿扯下,道:“这宅子虽是老宅,可一直都有人住,没什么好怕的。蒋家大小姐就住在东边的院子里。” 张燕儿道:“白大哥,我刚才做了个梦。” 白玉天笑答道:“做梦好,说明睡的香。” 张燕儿小声说道:“我梦见你丢下我一个人往北边去了,不管我怎么呼喊你,你都没有回头,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一般。” 白玉天听过,心儿有些难受,不自觉地拂了拂张燕儿的秀发,微笑道:“以后别做这种傻乎乎的梦了,知道吗?我就是北上,也会向你知乎一声,不会随意不管不顾的。” 张燕儿一把握住白玉天的手,小声说道:“白大哥,你记恨我刺过你一剑吗?” 白玉天淡淡一笑道:“没有的事。我言语轻佻,你若不那样对我,那才不像样呢。” 张燕儿听见白玉天没有记恨自己刺过的那一剑,内心欢愉了很多,翘着小嘴道:“那你怎么老想着避开我,让人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是的。” 白玉天温言答道:“我是有了归宿的人,对女人可说是朝思暮想,娘子不在身边,你这么漂亮,还那般粘粘乎乎,若不躲着点,真怕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 张燕儿羞羞一笑,好声相问道:“白大哥,我能像崔莺莺姐一样找到自己应有的归宿吗?” 白玉天转过脸去,小声答道:“说什么傻话。人只要秉心持正,不心存幻想,都可以找到自己应有的归宿。” 张燕儿道:“秉心持正,真就能找到应有的归宿吗?白大哥,你别骗我。” 白玉天转过脸来,见张燕儿一双眼睛靓丽务必,内心深处清凉一片,大声答道:“一定能的。虽说有颗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但没有一个好心,终究不会有好报的。你蒋伯伯一生行善,虽落得个被好朋友暗害的下场,但来相帮龙威镖局的人,哪一个不是乘着他那颗好心来的。你师公张一帆人面兽心,为一己私欲残害自己多年的好友,不仅双目已瞎,英明尽丧,还害的龙虎山庄从此抬不起头来做人,就是没一颗好心惹的祸。” 张燕儿脸装苦涩地说道:“白大哥,我真不想成为蒋伯伯那种人,一生赢在情义,也输在情义,到头还要连累他人跟着被情义所困。” 白玉天涩涩一笑道:“你可以不成为你蒋伯伯这种人的。” 张燕儿道:“那我该怎么做啊?” 白玉天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万事万物,学着不过分苛求,也不轻言放弃,顺着有利的方向发展,把握好一个度,应该差不多可以不留隐患。” 张燕儿道:“可你跟秦浩明他们那个邪恶组织为敌,不也是过分苛求吗?” 白玉天道:“这不是过分苛求,是一份正义。他们作恶多端,残害英雄豪杰不说,还一味地将好人变成恶人,罪不可恕,该消失在这世间。世间唯有正气长存,万事万物才能顺其自然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壮大。” 张燕儿听过,很是惊奇,道:“江湖上的那些人,除了出手伤人,就是阴谋诡计害人,很少有人是为了真正的正义而存在的。白大哥,你的这些想法是从那里学来的啊?” 白玉天笑答道:“我住的那匡庐山,山上有一所白鹿洞书院,也可叫庐山国学。我每次练功练累了,就会偷偷跑到书院去,听听那些读书人读书啊,辩论啊,说教啊,久而久之,心中也就无意识地记了点下来。” 张燕儿微笑道:“那书院真好,以后我也要跟你去听听,学点大本领。” 白玉天笑道:“好,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山上住几天,偷偷地听他们讲学。” 张燕儿道:“白大哥,不用偷听,我们可以交学费的。” 白玉天微笑道:“好。不过,偷听比交学费好。” 张燕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答道:“偷听的话,想听就听,想走就走。交了学费就不一样了,花了钱,不想听也得听下去,怎不能花钱买个打水漂是吧。” 张燕儿微笑道:“那还是不花钱的好,能接受就听,不能接受就不听,自由自在。” 白玉天见张燕儿脸色倦容又生长了起来,温言道:“你睡吧,明天要去见龙威镖局的镖师跟你蒋伯伯的那些故友们,我们可不能无精打采的。” 张燕儿柔声道:“那你别走远了,我有些怕生的,万一找不到你怎么办。” 白玉天温温一笑,道:“好,今晚开始,我就做个真正的镖师,只为在外头守着你。等见到了你父母,再找他们要镖银去。” 张燕儿害羞道:“白大哥,外头很冷的,千万记得别冻着了。” “纯阳真气流动一身,暖和的很。” 白玉天轻轻一笑,走离床沿,出得房门,回头微微一笑,拉好房门,走开几步,轻轻一跃,上的屋檐,躺了下来。纯阳真气流动于体内,闭上眼睛,心无杂念,安然睡去,月光洒满一身。 张燕儿铺好床,将灯火调小了些,躺上床,携带着一两个美好的愿望慢慢地进入梦乡。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7章 偷香 鸡鸣三声,东方一丝光亮划破云层,天地暗暗淡淡,蒙蒙一片。 白玉天躺在屋檐上,听到不远处有着偷鸡摸狗般的开门声,睁眼醒来。起身一看,只见靠东边的院落里,一堆男女步出房门,深深拥抱,难舍难分。 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男子将女子连吻带抚地送出怀抱,越墙而去,身后淫语一片:“和风轻,星月沉。鸳鸯栖亦惊,黑白正相会。此时此景难为情,相思相见知何意?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趣。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今知相思绊人心,只盼明日早相聚。” 瞿府上下一片安静,除了白玉天,无人察觉到有此淫荡之声。 白玉天对那背影隐隐有些熟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难以忽视,连忙远远跟着那男子的脚步,尾随而去,只为探个究竟。 那男子离开瞿府,朝东边一路腾飞,越过一切障碍,出得衢州府城,在城外码头东岸数里远的地方,在一处庄园外停下了脚步,四围张望一眼,越墙而入,天空早已发亮。 白玉天来到庄园外的大门前,看了一眼,只见“曲柳山庄”四个苍劲有力的金色大字闪入眼球,让他望而却步。觉得强行闯入私人庄园有违大宋律法,不得不忍痛割爱,流连忘返地走离开去。 走离近二百来步远,还是舍不得离去,好奇心驱使他回转身,只因就在那男子四处张望的那一刻,白玉天认出了他,赵玉恒,心里总有些放不下。 赵玉恒为什么会在此?勾引蒋家大小姐意欲何为?丹阳子秦浩明是不是也来了?朱雀堂堂主苏真儿已勾引上了蒋龙威,赵玉恒何故还要来打蒋家大小姐的主意?难道蒋家大小姐与赵玉恒是青梅竹马不成?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未婚就先同房,还那般迷恋于男欢女爱,几乎达到了愿将对方融化的地步? 白玉天带着一连串的疑问照原路返回,很快就回到曲柳山庄的围墙边,轻轻一跃,毫无声息地入得庄园之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敏锐的看家犬都不好意思喘出半声粗气。 白玉天将自己化作一阵清风,穿梭于紫柳山庄之内,四处寻觅声音、人影。苍天不负有心人,白玉天很是庆幸地闻到了一处响动,悄无声息地靠了去,隐藏于房外的横梁之上,跟几只老鼠为伍做起了梁上君子。 里边有声音传出:“赵公子,你不会真看上了蒋玉凤那丫头吧?” 赵玉恒反问道:“曲堂主,若是我们帮她,她有可能成为龙威镖局的掌舵人不?” 曲堂主冷笑道:“赵公子,你要想明白了,自古江山传男不传女,龙威镖局自当不例外。” 赵玉恒道:“曲堂主,你可别忘了,大唐可出现了个武媚娘的。万一蒋龙威烂泥糊不上墙,或是死了呢,难道镖局就不需要主事之人了?” 曲堂主冷哼两声道:“赵公子,别说我没提醒你,总舵是让蒋龙威继任总镖头之位的。就算蒋龙威无故死亡,扶持蒋玉凤,你就一定能控制得住她?就不怕她一旦知晓了蒋道功的真正死因,知道了你跟她好的真正动机,跟你拼命。” 赵玉恒欢欢一笑:“曲堂主,你多虑了。蒋玉凤不过一个妇道人家而已,就算什么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奉行千年,可不是个什么摆设,任她蒋玉凤再强,也逃脱不了圣人给她编制的樊笼。” 白玉天心中叹息道:“是啊!大宋的礼教里,一个妇人反抗自己的男人,就是跟律法为敌,要么粉身碎骨,要么遍体鳞伤。” 姓曲的呵呵一笑道:“赵公子,没想到你城府如此之深,我之前还真小瞧了你。不过,她蒋玉凤可不是一般的什么善男信女,倾心于你,不过是少女痴情,醉心于男欢女爱,逃脱不了欢愉二字。我曲某人还是盼望你别泥足深陷,天下最毒妇人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玉恒轻笑道:“最毒妇人心,那是无能之辈安慰自我的话,我赵玉恒才不信。” 曲堂主道:“赵公子,我说出来了就行,信不信由你。龙威镖局大敌当前,她蒋玉凤本该跟她哥哥同仇敌忾,一起对付白玉天,守住祖上的功业。不料她却为了一己私欲,暗地里招兵买马不说,还以美色为诱饵挖他哥哥的墙角。如此狠绝的女子,一旦上位成功,绝不会任由你摆布,我奉劝你还是别招惹她为妙。” 白玉天躺于横梁之上,听过姓曲的言语,很是赞同。心想,女人处于弱势,很容易受到伤害。但也比男人心细,一旦反抗起来,由于没受过什么良好的教育,行为偏激,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大部分男人越坏,在女人面前越自信,自是越难以抵挡得住。哪能能像性情乖巧的女人一般,拿着香枕可当宝剑。 赵玉恒道:“我不信吃不住这个女人。” 曲堂主叹息两声,道:“赵公子,主公的性情你是知道的,谁扰乱了他的谋划,谁就是不可原谅的罪人。” 赵玉恒好像被言语震慑住了,没有再哼声,屋内安静了下来。 白玉天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轻轻下得横梁,悄无声息的飘荡开去,没给曲柳山庄带来任何不适。 ...... 话说张燕儿听过鸡鸣狗叫声,苏醒过来,整了整衣服,不见任何异样,放心下床。见着房门未栓,想起白玉天在外边守护着自己,赶忙出得房门。四下一个寻找,不见白玉天踪影,甚是不解,小声呼唤道:“白大哥,白大哥,你在那里?” 空荡荡的院子沉静一片,没有回音,张燕儿很是失落地坐到院子中间的石桌旁,以为白玉天说守护她是假的,郁闷不止,时不时往地上踩上几脚,拿泥土与小草出气。 张燕儿无比难过,看着院子外头的天空,被飞过的鸟儿一个引诱,很想挤出泪水时,白玉天从远处的屋脊上飘飘而来,像极了天外飞仙。连忙起身,对着飘然而落的白玉天冲了过去,一头钻入他的怀里,娇滴滴地说道:“白大哥,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白玉天刚知道了赵玉恒为什么要接近蒋家大小姐蒋玉凤,一回来还有美人投怀送抱,自是喜乐不已。高高兴兴地将张燕儿扶出怀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眼角,微笑道:“昨晚都跟你说好了,不要老想着我不辞而别,我不会不跟你说一声就走的。” 张燕儿听过,转忧为喜,拉着白玉天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柔声细语地问道:“白大哥,那你刚才去哪了?害的我好生担心。” 白玉天笑答道:“我听到你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说了两句梦话,就醒了。后来看见一个贼人翻墙而出,怀着好奇心追了上去,顺便锻炼了一下脚力。” 张燕儿道:“什么贼人啊?你追上他了吗?怎么没把他抓回来?” 白玉天笑答道:“一个偷香窃玉的贼人。追上了,那人不用我抓,自会送上门来的。” 张燕儿听到“偷香窃玉”很是不解,翘着小嘴,低下头,晕红着脸,小声说道:“白大哥,你又在骗我,这院子就住了我一个人,那有什么香可偷、玉可窃的。” 白玉天见着张燕儿一脸的晕红,内心触动,瞬间想起了跟崔莺莺抱在一起的美好感觉来,毫无意识地抚摸上了张燕儿的肩膀,很想往她的小腰上移去,但又不敢,快速地将手缩了回来。 张燕儿很是失望,微微抬起头,小声道:“白大哥,我好看吗?” 白玉天犹豫片刻,微微笑了笑,道:“好看!见之心喜。” 张燕儿好生欢喜,小心翼翼地说道:“那要是月亮老人要我嫁给你,你说该怎么办?” 白玉天呵呵一笑,道:“那还不简单,陪着你一起看月亮,一直看到月亮老人害羞地躲进云层为止。” 这是什么话!晴天看月亮,阴雨天看自己。张燕儿听过,脸色立马阴晴不定起来。 白玉天见之,刚想宽慰两句,将“能感动上苍的人少之又少,能陪着这样的人一起看月亮,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应当高高兴兴才对。”送到口中,不料瞿管家走了来,只好咽了回去。 瞿管家道:“白少侠,张姑娘,早膳准备好了。” 白玉天起身有礼道:“谢瞿管家。”见张燕儿没打算起身,小声说道:“吃完早餐,你陪我到外边走走如何?” 张燕儿听过,欢喜过来,一把挽住白玉天的手臂,朝瞿管家哼哼一笑,跟在其后头,朝院外走去。 三人跨过几道门槛,穿过一道长廊,来到客厅前。 净隐道长陪着一少女站在大厅门口聊着天,见白玉天走来,朝少女说道:“凤儿,那就是你爹爹帮龙威镖局选的总镖头,白玉天少侠。”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8章 遇冤 蒋玉凤见白玉天走近前来,温温有礼道:“蒋玉凤见过白少侠!” 白玉天朝蒋玉凤好好瞄了一眼,只见她五官标致,肌肤似雪,身姿婀娜,眼神顾盼生辉,好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家闺秀模样,心中不免有着几分倾慕之感,连忙将张燕儿拉上前来,微笑道:“玉凤姑娘,这是张燕燕,张天昊大侠的宝贝女儿。” 蒋玉凤与张燕儿小时候见过,其父张天昊不仅是父亲昔日的好友,在江湖上也有着一定的声望,又见张燕儿娇美如画,心头实不敢怠慢,有礼道:“见过燕儿妹妹!” 张燕儿还之以礼,喜声道:“见过玉凤姐姐!” 净隐道长走近前来,欢言道:“别傻站着了,吃完早饭,各忙各的事去。” 蒋玉凤手一伸,彬彬有礼道:“道长,白少侠,燕儿妹妹,请!” 四人进得客厅,四个方位围成一桌,食物同着欢言笑语一起下肚,慢慢吃好了来。 喝过茶水,白玉天话别净隐道长与蒋玉凤,同着张燕儿出得瞿府,走过一条街,两人的步子刚均匀过来,却被一个声音给挡了下来。 只见一老妇人穿着破旧,佝偻着身子迎面走来,哭哭唧唧个不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张燕儿见其极为可怜,迎了上去,殷勤问道:“大娘,你这是怎么哪?是谁欺负你了吗?” 老妇没听到一般,照旧走着她的路,步子晃晃荡荡,看不出哪是轻哪是重。 后边跟着一老汉,不停地摇头,悲戚道:“她儿子被判了斩立决,她家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活头了!” 白玉天听着老汉的语气,似乎那老妇的儿子被判了斩立决是不应该似的,小声问道:“老伯,你怎么这么说话啊?犯了事,若得不到王法的制裁,岂不人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欲毫无禁忌地做坏事恶事,那这世道岂能安宁!” 老汉看了白玉天一眼,见其眉清目秀,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正气,便也打住脚步,温言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孟良玉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善良温厚,熟读诗书,不可能做出那等丑恶之事的。” 白玉天见老汉言辞沉稳有力,说过的话绝无有假,便也相信起来,问道:“老伯,那孟良玉若是冤枉的,为何官府硬要定他的罪,难道世间真就没有公道了吗?” 老汉叹息道:“哎!传唤公堂,听起一面之词,不以物取证,大刑伺候,屈打成招,只认口供,那有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公道都在权力手里。” 白玉天心中恍然,心想,若是官府判错了案子,草菅了人命,日后追究下来,当官的不仅官场生涯到此为止,严重的还有牢狱之灾。可净隐道长说那知州贺大人是个好官,若是因一起命案而丧失一位好官,于衢州百姓甚是不利,于龙威镖局也没多少益处。见老汉从身边走过,一把拉住,问道:“老伯,你怎就知道那是一宗冤案啊?” 老汉停住脚步,好言道:“公子,听你口音,是外乡人吧。这种事情不理会也罢。” 白玉天虽不懂官道,但也知道龙威镖局立于此地,免不了要与官府打交道,跟个好官做邻居,总比跟个盗贼做邻居强。见旁边有着一茶楼,便拉住老汉说道:“老伯,我虽是外乡人,但跟知州贺大人是亲戚,若是能帮到那大娘,自是好事来着。” 老汉听过白玉天的言语,将信将疑地问道:“公子真与那知府大人是亲戚?” 张燕儿笑道:“见面三分亲,公道自在人心。他跟知府大人不是一般的亲戚,关系好着呢!” 老汉见张燕儿清丽脱俗,白玉天又一江春水似的,定是非富即贵之家的孩子,便也相信了起来,好声问道:“公子,你想知道些什么?” “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要不你随我到那茶楼坐坐,喝杯好茶,将那案子说说,免得见了知府大人无从说起。”白玉天一把拉上老汉的手,朝着茶楼走去。 老汉见白玉天秀气一身,没有瞧不起他这脏兮兮的下等之人,心中生着几分好感,便随了白玉天的心意,朝茶楼走去。 白玉天引着老汉上的茶楼,要了一雅间,扶着老汉坐了下来。点过茶水,坐到老汉身边,轻声问道:“老伯,那老妇人的儿子被官府判了斩立决,到底犯什么事了?” 店小二送来茶水、点心,张燕儿给老汉倒了一杯,老汉喝上一两口,小声答道:“那死者是这城东码头王员外家的女儿。” 张燕儿听过,有些儿难受,递给老汉一块点心,小声问道:“那小姐怎么死的?” 老汉吃过点心,喝了两口茶水,声音放大了点说道:“昨日我陪着刚才那孟大娘去听审,官府给那孩子定的罪名是,对那王小姐强暴未遂,蓄意谋杀。” 白玉天见老汉饿的厉害,递了一块点心,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那孟良玉不是杀人凶手?” 老汉吃过点心,喝过茶水,答道:“据我所知,那王家小姐倾慕孟良玉的才华,心生爱慕,两人两情相悦好些年了。若不是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地头小子,门不当户不对的,早该成其好事了。两人幽会多次,以身相许,孟良玉又何须对她施加强暴,将她殴打致死呢。” 白玉天问道:“老伯,你怎么知道他们经常幽会,还以身相许了呢?” “孟良玉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父亲去世的早,半半把我当成了亲人,心里一有事就会来跟我说道说道。前日跟王家小姐见面回来,来到我家时,魂不守舍,闷闷不乐,一见就有事。我好言相问,他告诉我,王家老爷给王家小姐找了一门好婆家,而王家小姐却怀上了他的孩子。你们说,孟良玉怎么忍心去殴打那个愿意怀上他孩子的女人呢!”老汉顿时眼泪泼了出来,落进茶杯里,嘀嗒有声。 张燕儿听过,很是感动,情不自禁地掉落两滴眼泪。 白玉天杀过人,心硬,没什么反应,但也有些不解,连忙问道:“老伯,王家小姐既已怀上了孩子,已不是处子之身,验尸得出的结果应该是奸杀,怎么变成了强暴未遂,殴打致死了呢?” 老汉硬咽道:“一个女孩未婚怀孕,一旦传开,定会让王家蒙羞,成为他人的笑柄。那县令老爷应该是想帮王家顾及些颜面了。” 白玉天等老汉停住了眼泪,给三人的杯子斟满茶水,道:“老伯,既然王家小姐不是在跟孟良玉幽会时死的,或不是死在外边,怎么有了一身的伤痕了呢?” 老伯喝了两口茶水,看了看白玉天,见其眼睛里全是善意,道:“我以前在邻县做过仵作,只因一次失手,心生愧疚,便回家做起了篾匠。昨日见仵作检验尸体,那王家小姐的尸体确是遍体鳞伤,因有着一两天的时间,尸体颜色变深,伤痕已难以辨认。但那些伤口的位置都不在致命部位。” 白玉天听到老汉以前是个仵作,问道:“老伯,那依你看,王家小姐像死于何种原因?” 老汉答道:“我去扶孩子他娘离开公堂时,对那尸体偷偷看了一眼,无意间见到王家小姐的指尖呈青黑色,有着明显的中毒迹象。” 张燕儿很是惊奇,百思不得其解,失声问道:“那王小姐死于中毒,那她全身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那验尸的仵作怎么就看不出来?” 白玉天附和道:“是啊,老伯,既然是死于中毒,那验尸的仵作应该是可以发现的。” 老汉喝了一口茶水,答道:“一般人往往有个通病,就是先入为主,那仵作应该也不例外。一见到王家小姐的尸体满身淤痕,又轻信了王家老爷的一番说辞,被伤口误导、蒙蔽,忽略了对其他细微地方的观察,也是有可能的。” 张燕儿道:“那孟良玉既然不是凶手,他为何要认啊?难道死了要比活着好?” 老汉道:“王家小姐之死,半半因孟良玉而起,孟良玉怎么会不痛苦,不懊悔呢!” 张燕儿接话道:“老伯,这两情相悦是好事,怎么能怨恨孟良玉呢?” 老伯叹息道:“一个千金小姐,一个家徒四壁的落魄书生,天上地下的,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可能能成其好事呢!若不是孟良玉贪恋王家小姐的美色跟情意,明知不能成其好事还舍不得放手,王家小姐也不会坠入情海无法自拔,怀上孩子以至难以嫁人。这可是一尸两命,换成哪个正常人都会接受不了,何况他俩还爱的死去活来,山盟海誓一堆堆。” 白玉天听过,好似想通了些什么,喝了两口茶水,对着老汉说道:“老伯,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那王家小姐属于服毒自尽,身上的伤痕是她家人留下的。” 张燕儿快语道:“白大哥,你又瞎想了,一个父亲怎么可能害死自己的女儿呢?” 老汉看了白玉天一眼,道:“白公子,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若是王家小姐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碍于贞洁,跟王老爷说起她跟孟良玉之事,哀求父亲成全她更孟良玉的好事。而王老爷不仅没有同意,还狠狠地羞辱了女儿一番,又打又骂,还要逼着女儿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以求清白出嫁。王小姐见跟孟良玉在一起无望,又舍不得谋害肚子里的孩子,且羞于怀着孩子嫁给陌生男人,一时想不开,吃毒药自尽,是有可能的。” 白玉天接话道:“王家小姐自尽身亡,王老爷不仅没有自我反省,反而怀着怨恨起心不善,认为是孟良玉害死了他的女儿,要孟良玉跟着一起陪葬。于是痛打自己女儿的尸体,就用一种掉色的榉树叶给女儿的皮肤染成了青紫色,做成被殴打淤清的样子,用来陷害孟良玉,来个以命抵命。” 老汉听过,震惊不已,道:“公子,你怎么知道榉树叶可以染色的?” 白玉天微笑道:“不瞒老伯,我有五个师傅,其中一个师傅称为‘百草仙’,每日除了治病救人,就是摆弄草木药材,时间久了,多多少少知道了点。” 老汉道:“公子,若真是榉树叶涂染伤口作假,一验便知。” 白玉天听过,很是高兴,道:“老伯,若是由你来重新验尸,可有能力将此案子断个清楚明白,还孟良玉跟王家小姐一个公道?” 老汉站起身来,朝着白玉天恭恭敬敬一个行礼,道:“白公子若是能给我一个上堂验尸的机会,老汉一定竭尽全力为之,定还那两个孩子一个公道。” 白玉天道:“好,老伯,你吃完茶点就去县衙门口等着,我去请知府大人重审此案。” 老汉微微一躬,欢言道:“我替他们谢谢你!” 白玉天道:“老伯,你不用谢我,我半半也是为了我自己。”话别老汉,拉着张燕儿下得楼去,付完茶水钱,出得茶楼,朝龟峰上的府衙寻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69章 诉冤 一路前行,几经询问,两人来到龟峰峥嵘岭下。 府衙重地,一无拜帖,二没被邀请,三不相熟,贸然前往,实有不妥。但既然来了,就得上的山去。两人正不知该怎为好之际,忽有两个男子信步走来,穿着华丽的潇洒一身,穿着普通的悠闲从容,峥嵘岭看似跟他们老熟人一般,让人不胜欢喜。 白玉天摆好笑容,上前问礼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穿着普通的男子听白玉天外乡口音,斜斜地瞧了白玉天一眼,答话道:“我家少爷,知府大人长子,贺俊伟是也。” 白玉天有求于人,赶忙重重一礼,喜声道:“在下白玉天,见过贺大少爷。” 贺俊伟见白玉天懂些礼数,轻口问道:“那里来的野小子?” 张燕儿听过,火气直冒,就想用言语挤兑一番。 白玉天一把拦住,好生回话道:“鄱阳湖边来的。” 贺俊伟瞟了白玉天一眼,见其长相、穿着都可以,问道:“唤什么名啊?” 白玉天沉住气,将名字重新说了出来:“回贺大少爷,我的叫白玉天。” 贺俊伟冷言道:“昨日听人说起,西边来了个野小子,不安于本分,想去龙威镖局闹闹事,抢夺什么总镖头之位,可是你?” 白玉天笑答道:“正是白某。” 贺俊伟哼哼一笑,道:“看你人模狗样,也算乖巧,来此有何好事?” 白玉天有礼道:“贺少爷,事情严重,怕是不可轻易告知旁人。” 贺俊伟一听,对着家奴道:“跟瞿捕头说一声,将这个什么...白...白什么...” 白玉天说道:“白玉天。” “对,将他撵出衢州府,免得闹事。”贺家少爷话未说完,朝峥嵘岭走去。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引路人,怎可轻易放过,白玉天大喝道:“贺俊伟,听说你爹好官一个,你怎就没学到他半成好!” 贺俊伟一听,气冲冲地走了回来,怒喝道:“我就奇了怪了,你一个乡野小子,还教育我来了。信不信我抽你几个嘴巴子。”言语落,将巴掌伸了出来。 白玉天懒得瞧他那化骨绵掌,说道:“抽我嘴巴子,我看你是手长在了嘴上,生错了位置。昨日知县大人对王家小姐暴毙一案,不经详查,轻易判了孟良玉一个斩立决。你已知晓那实属冤案,难道不该向知州大人知会一声?” 贺俊伟虽不学无术,但也知道些轻重,事关人命,不可大意。连忙将拍向白玉天的手掌缩了回去,怒斥道:“你又怎么知道案子判错了?” 白玉天答道:“那当然是人证物证俱全了。” 贺俊伟道:“知县大人判错了案子,你找知县大人鸣冤去就是了,跑到这里来作甚?” 白玉天道:“贺少爷,你若是轻而易举地将事情做错了,你能轻而易举地改正过来吗?” 贺俊伟不假思索地回道:“白玉天,我看你那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既愿意将事情轻而易举地做错,又岂能轻而易举地改正过来。” 白玉天笑道:“知县大人轻易审错了案子,我若冒冒失失前去鸣冤,岂不是告诉众人,知县大人是个糊涂官。你觉得我会有好果子吃吗。” 贺俊伟道:“那还用说,无凭无据,诋毁知县大人,轰出公堂,若有不服,板子伺候。” 白玉天笑道:“有冤必伸,县衙不行,只好来府衙了。” 贺俊伟道:“白玉天,越级申报冤情,大宋律法可是没这一条的。” 白玉天道:“大少爷,人命大于天,那管得了这么多。县令大人判错了案子,一时难以发现自己的错误,知州大人若不去为民请命重审冤案,事后谁来担当这份责任。” 贺俊伟听过,对白玉天生出几分好感,正眼瞧了瞧,道:“你既决意如此,就跟我上去吧,有什么话,跟知州大人当面讲去。” 白玉天微微一礼,道:“多谢贺少爷。” 贺俊伟朝府山上走去,白玉天牵着张燕儿的手,紧跟贺俊伟主仆二人身后。 四人上得府山,入得府衙,在贺俊伟的引荐下,公务繁忙的贺知州接见了白玉天。 白玉天见知州大人容光焕发,威仪不凡,上前行礼道:“草民白玉天,见过大人,给大人问好。” 贺知州见白玉天一表人才,很是喜欢,道:“听说你认为昨日县衙有件案子审错了?” 白玉天道:“回禀大人,确实如此。” 贺知州道:“坐,坐下说。” 白玉天随着贺知州坐了下来,说道:“大人,东门码头王员外家的千金死于非命,不知大人您听说了没有?” 贺知州道:“那孟良玉对王家小姐求娶不得,因爱生恨,酿成惨剧,真是不该。” 白玉天感叹道:“谁说不是!可大人,我听人说起,杀死王家小姐的凶手不全是孟良玉,还另有其人。” 贺知州听过,很是吃惊,道:“白公子,人命关天,可不能信口雌黄。” 白玉天道:“大人,草民不敢胡说八道。据知情人士说,王家小姐极有可能是服毒身亡,并非外人使用暴力致死。” 贺知州见白玉天为人沉稳,不像胡言乱语之人,给上半分信任,道:“往下说。” 白玉天道:“大人,据草民所知,那王家小姐与孟良玉两情相悦,肚子里已怀上了孟良玉的孩子,说孟良玉对王家小姐见色起心,强暴未遂,殴打致死,于情理不合。” 贺知州道:“白公子,这等有辱门风之事,千万不可信口开河,有损他人清誉。” 白玉天道:“大人,事关人命,草民怎敢乱讲。” 贺知州道:“既如此,把你知道的说详细来。” 白玉天见知府大人通明事理,很是感动,起身微微一礼,道:“大人,王家小姐前天被父亲逼婚,无奈之下,找了个机会跟孟良玉见了一面,告知孟良玉她已怀上了他得孩子。孟良玉听后六神无主,一边舍不得放弃与王小姐的那段感情,一边又无能为力。回家后,告诉了邻居老汉,想让老汉给他些意见。老汉今朝碰到了我,被我问了出来。我特来相求于大人您重审此案,救下孟良玉那条贱命,还王家小姐一个公道。” 贺知州道:“白公子,看你口齿伶俐,也算个读书人,孟良玉那条贱命这种话可不能随口说出。” 白玉天道:“大人,孟良玉熟读四书五经,通晓事理,他应该知道,若不能打破门户之见迎娶王小姐,就不该贪恋人家的身子,让一黄花闺女未婚先孕,使她一生名节受损,羞于再嫁他人。孟良玉这种只顾自己一时欢愉,全不顾及她人名节的行为,妄为圣贤教化。为他伸冤,只是看在天理正道上的份上。” 知州大人懒得听与案件无关的话,轻声问道:“你说王家小姐服毒而亡,可有证据?” 白玉天答道:“大人,重新验尸,一验便知。” 知州大人起得身来,道:“重审此案,干系重大,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可是要负责任的。” 白玉天俯首道:“大人,重审此案,就得开棺验尸,有违大宋礼法。若不敢肯定,就是给草民一百个胆,草民也不敢多说一句。” 知州大人见白玉天的神情淡定,言语诚恳,不敢不信,道:“那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白玉天道:“大人,若草民猜测的不错,那王家小姐应是服毒自杀,身上的那些淤痕大有可能是死后加上去的。有人心生怨恨,挟私报复,以命抵命。” 知州大人问道:“谁如此心狠,丧尽天良,视人命如草芥?” 白玉天道:“大人,王小姐服毒身亡,谁是最大的受害者,谁的嫌疑最大。” 知州大人一惊,失声道:“你是说,挟私报复之人是王员外?” 白玉天道:“大人,王员外好不容易将王小姐抚养长大,只盼着她将来嫁个好人家,一生幸福美满。可女儿年轻识浅,受人诱惑,未婚怀孕,羞愤自尽,以至二十来年的抚养之恩与一生的盼望付之东流,试问哪个为人父母的不痛心疾首,不心生怨恨。” 知州大人道:“既是服毒自尽,要想重审此案,就得开棺验尸,辨出真伪。可当众开棺检验女尸,大宋律法里没这一条。” 白玉天道:“大人,案子判错了就该重审,人命大于天,自当从权。” 知州大人隐隐约约觉得白玉天言之有理,站起身来,脸色极为严肃地说道:“白玉天,若是你信口开河,糊弄本官,朝廷追究下来,本官可保不了你,你可得明白了。” 白玉天躬身道:“大人,草民坚信你老汉说的,此案绝对是冤案。” 知州大人道:“你要知道,王小姐已死了两天,尸体上的伤痕颜色定会变深,差不多看不清楚伤口的具体形态,而大宋律法中没有解剖尸体一条,只能通过体表来观察。” 白玉天道:“大人,据草民猜测,那王小姐身上的伤痕染色用的定是榉树叶。” 知州大人道:“榉树叶?你是说伤口是伪造的?” 白玉天道:“是的,大人。” 知州大人道:“那你跟我去验尸吧!”迈步往门外走去。 白玉天走在身后,道:“大人,验尸一事,还是交给仵作来吧,他的话信服力大些。” 知州大人回转身来,轻声说道:“那案子已审结,之前那仵作还是避嫌的好。” 白玉天道:“大人,告知我孟良玉之事的那位老汉,以前是邻县的一个仵作,已等在县衙大门口,只要大人能用他,定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知州大人道:“那你回去吧,我这就到县衙走一趟,重审此案。”跨步而去。 “大人好走!”白玉天礼送知府大人离开。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0章 请媒 府衙外,凉亭里,贺俊伟陪着张燕儿有说有笑,无话不谈,极为投缘。 见白玉天出得府衙,贺俊伟好似见到了挚友一般,连忙起身奔了过去迎接住,喜声道:“白玉天,听燕燕姑娘说,你那武功好的不得了,可是真的?” 白玉天见贺俊伟情绪激昂,像极了勇士,好似有着一场激战在等着他,正需要高手相助战个输赢,从而来个有利可图,笑答道:“贺大爷,你堂堂知州大人家的公子,喜文弄墨就成,怎在意起一介武夫的舞刀弄枪来了?” 张燕儿走了过来,欢言道:“他想请你去烂柯山帮他打上一架,来个说亲做媒,求得美人归,了了相思之念。” 白玉天朝峥嵘峰下走去,边走边说道:“贺少,那烂柯山以棋道闻名于世,何时变成谈情说爱之地了,还要以武功做媒人,真是怪闻奇谈。” 贺俊伟脸色羞红,羞羞地回道:“那烂柯山也是山,以棋道闻名于世不加,但山下的姑娘也是姑娘,若不来些谈情说爱,怎不能全部去做仙姑吧。” 白玉天笑道:“贺少,就算来些谈情说爱,也是口吐莲花戏玉露,手弹琵琶自逍遥。哪用得着舞刀弄棒,摩拳擦掌,一展武人雄风。” 贺俊伟深呼一口气,低沉着声儿说道:“馨儿他爹见我一介文弱书生,除了诗词歌赋就是四书五经,很是不喜。说他除了武艺就是棋艺,要我其中选一样,赢了他,再谈迎娶他女儿之事。我力不能扛鼎担山,棋不会排兵布阵,这不是为难我吗。” 白玉天道:“贺少,他这是婉言拒绝,你当顺应自然,知难而退,不可逆天而行。” 贺俊伟道:“我何尝不知。不知不可为而为之,蠢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可为了馨儿,我愿效仿圣人,明知不可为也当为之。” 白玉天问道:“为何是为了馨儿?” 贺俊伟答道:“馨儿她一直等着我,三两年下来都没有另觅意中人。” 白玉天笑道:“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贺少,你可以重金聘请人去啊。” 贺俊伟苦苦一笑,闷声说道:“我那里没想到,只是高人难觅,神仙难求。两三年下来,请了无数高手去烂柯山比试,可不知怎么的,那些人一两招就落败,我除了给他们出银子,就是渐渐失望,一次比一次心灰意冷。看着这美好时光如白驹过隙,瞬间就是两三年,干巴巴地看着年岁日渐坐大,真是心急如焚。” 张燕儿见贺俊伟一脸痴情,很值得相助,帮起腔来:“白大哥,听贺大哥说,那馨儿姐姐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儿。不仅貌儿美,琴儿好,还温柔宽厚,善解人意。要不你就帮帮贺大哥,会会那烂柯三友去。若是因为长辈们的自视清高,过于挑剔,误了馨儿姐姐的终身大事,那将叫人心疼的紧。”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贺少,你又不缺银子,带着馨儿姑娘私奔得了。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再来个携子成婚不就行了,她爹就是再怎么挑剔,也不敢拿女儿一生的幸福来赌气。” 贺俊伟听过,生起气来,怒喝道:“白玉天,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事是我能干的吗。我贺俊伟再不是,也是熟读圣人之言长大的,我喜欢馨儿,就得喜欢馨儿的一切不是。怎能因为她爹的挑剔,就让她未婚生子,损害她的名节。况且我爹还盼望着我日后能考取功名,报效朝廷,身为人子,怎不能为了一己痴情,什么都不管不顾吧!那样非大丈夫所为。” 白玉天欢欢一笑,道:“贺少,没想到你还心存大丈夫气节来着。” 贺俊伟胸脯一挺,很是自豪地说道:“那是自然。我贺俊伟活了二十多年,诗书满腹,壮志在胸,未干过半点坏事,有时还力所能及地帮帮人,怎能不算个大丈夫!” 白玉天打住脚步,欢言道:“贺少,就看在大丈夫的面儿上,我决定帮你去试试。不过你得告诉我,馨儿他的爹武艺怎么样,高深莫测吗?” 提到武功,贺俊伟有些不自信起来,小声答道:“他爹的武功好像深不可测,那壮志拳与凌云掌甚是厉害,连龙威镖局的蒋总镖头都败下了阵来。” 张燕儿惊奇道:“蒋伯伯也去过了?” 贺俊伟叹息道:“去过了。我娘见我一心想着跟馨儿成其好事,爱子心切,让我爹相求蒋总镖头出面为我做媒,去了烂柯山,害的蒋总镖头折了不少颜面。” 白玉天心头暗暗吃惊,轻声问道:“蒋总镖头武功极高,怎就输了?” 贺俊伟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下得烂柯山来,蒋总镖头劝我死了那份心,说什么我这一生怕是难以请到武功能与心儿他爹相配美之人了。” 张燕儿道:“白大哥,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住在这烂柯山上算是隐居,怎又怕无人知晓,甚不合常理。” 贺俊伟道:“没什么不合常理的,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烂柯山人。” 白玉天道:“既合常理,那你今日备齐礼单,明日一早同我赶往烂柯山,把这门婚事定了,免得你们各自一方,饱受那相思的煎熬。” 贺俊伟小声问道:“白玉天,你武功行不行啊?听蒋玉凤说,你可是来争夺龙威镖局总镖头之位的。若是为了我这点私事,让龙威镖局的两任总镖头都折了面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安心的。” 张燕儿笑道:“贺大少,白大哥既敢胯下海口,那有不行的。你就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贺俊伟听过张燕儿话,信以为真地说道:“白玉天,你若能帮我成就其好,你愿与你结为兄弟,一生奉你为兄长。” 张燕儿笑道:“贺大哥,这不好吧,你年龄比白大哥大个两三岁呢。” 贺俊伟笑答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英雄不问出处,更无须在于年纪大小。” 正在这时,知州大人带着十来个官差快步走了来,贺俊伟带着白玉天、张燕儿避在一旁,朝擦肩而过的贺知州说道:“爹,我明日请白玉天少侠去烂柯山帮我提亲说媒,你记得早点回家。” “这事跟你母亲商量就好。”贺知府回头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轻轻一句了之,朝着前方走去。 等贺知府带着官差走远,贺俊伟朝白玉天说道:“白玉天,你切莫在意,我爹是看你太过年轻,前边连蒋总镖头都败下阵来,对此事没抱多大的希望而已。” 白玉天笑道:“蒋总镖头武功高强,义薄云天,他都败下阵来,知州大人心灰意冷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贺大公子信心满满就成。” 贺俊伟满怀豪情地说道:“馨儿看好我,我也看好我自己,更看好这段缘分,不到最后一刻,我贺俊伟绝不认命。那有不看好你之理。” 张燕儿听过贺俊伟的言语,大拇指一伸,鼓励道:“贺大哥,好样的。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可以认怂,唯独对待意中人的情意,那是万万不可以认怂的。”回过脸,对着白玉天问道:“白大哥,我说的对吗?” 白玉天笑答道:“只要听着舒心,燕儿姑娘说什么都对。” 贺俊伟欢欢一笑,朝着白玉天、张燕儿温文有礼道:“两位,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准备聘礼去,恕不远送。” 白玉天道:“明早山下等我。” 贺俊伟将手一拱,喜声道:“多谢白兄,不见不散。” 白玉天、张燕儿朝山下走去,走过百来步,两只画眉鸟在竹丛中嬉戏打闹,张燕儿见之心喜,一把挽住白玉天的手臂,怯羞羞地说道:“白大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白玉天深呼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贺俊伟都说了,君子不随意,随意不君子。” 张燕儿很是失望,小嘴一翘道:“就知道君子,君子。君子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 白玉天苦笑道:“君子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但君子不趁人之危。” 张燕儿道:“什么趁人之危,我有危险吗,我那里有危险了?” 白玉天道:“你没危险,是我危险,怎行了吧!我要请你帮忙,等会儿好好请你吃顿饭。” 张燕儿道:“请我吃饭,怎的拿出点诚意是吧。” 白玉天微笑道:“敢问张燕燕姑娘,需要在下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是好?” 张燕儿道:“表达诚意的方式千百种,今日也不为难你,跟我吃的一样,且要一样多。你做的到吗?” 白玉天将张燕儿的秀发拂了拂,嬉笑道:“好,燕燕姑娘吃的少,我跟着饿;燕燕姑娘吃的多,我跟着撑,吃的一样,且一样多。” 张燕儿嘻嘻一笑,道:“这还差不多,原谅你了。”迈着大步朝山下奔去。 白玉天瞧着张燕儿春韵挤满一身,立马后悔起来。心想,我怎么这么傻啊,送上门来的美色怎就抓不住呢!摇头一笑,追赶而去,生怕张燕儿一步没走好,跌进了他人的怀抱,那可不是他想见到的。 【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少有私定终身。】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1章 倾盖 白玉天、张燕儿下得府山,往北走了走,寻得一处饭馆,将午饭吃了个大好。付完饭钱,出得饭馆,朝北边走去,只因店小二说起那菱湖于衢州府来说,算个游玩的好去处。 两人东逛逛,西瞧瞧,闲庭信步,惹来不少友好的目光。女的见白玉天俊俏就想偷香,男的见张燕儿貌美就想窃玉,弄得两人渐渐觉得好如天造地设的一对,总想做出些出格的行为来,打情骂俏一路。还好菱湖近在咫尺,半个来时辰过去,到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俩想犯错也没了机会。 两人来到菱湖岸边,柳枝飘舞在碧水旁,画船荡漾在波光上,琴音悠扬在画船里,见之心喜,闻之心醉,先前的一切欢声笑语犹如耳旁风,胡思乱想好如韦陀花,稍纵即逝。 一丫头见不得两人欢愉快乐,悄无声息走了来,欢声有礼道:“白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白玉天朝丫头看了一眼,有些儿眼熟,好似在那里见过。往回想了想,记了起来,是苏真儿的贴身丫头秀儿,连忙回话道:“见过秀儿姑娘。你家姑娘住在这附近吗?” 丫头秀儿笑答道:“我家姑娘在楼阁里见着二位玩的极为开心,心情大好,特邀公子去庄园喝杯水酒,话话情意。” 张燕儿一把拉住白玉天的衣袖,好似在说:“不去的好。” 白玉天觉得要解决好龙威镖局之事,跟苏真儿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将张燕儿的小手扯下,对着秀儿姑娘说道:“我也想见到我那姐姐,请带路。” 丫头秀儿甜甜一笑,走在前头,朝着两百步开外的一楼阁走去,白玉天、张燕儿紧随其后。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三人入得庄园,跨过几个门槛,来到一花园里,苏真儿陪着蒋龙威坐在那里,把玩着酒杯茶杯,趣意融融,像极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丫头秀儿引着白玉天两人走了过去,欢声道:“姑娘,蒋大少爷,白公子来了。” 白玉天牵着张燕儿靠近前去,朝着苏真儿有礼道:“见过苏真儿,姐姐安好。” 苏真儿欢欢一笑,牵上身边蒋龙威的手,道:“白玉天,这就是蒋家少爷,蒋龙威。” 白玉天没有深感意外,朝着蒋龙威行礼道:“见过姐夫,姐夫好。” 一句“姐夫好”让蒋龙威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回话,还好他心思机敏,以不变应万变,道:“坐吧。” 白玉天牵着张燕儿坐了下来,为了让气氛轻松活跃些,喂了张燕儿几口茶水。在陌生人面前让“丈夫”’服侍“妻子”不太好,张燕儿觉得有些受之有愧,渴过两口就停了下来。 蒋龙威见白玉天跟自己一样,算个情种,敏锐的眼神不自觉地放轻松了些来,脸上现出了几丝难得的笑意,这让坐在一旁的苏真儿好过了许多。 白玉天见蒋龙威消散了不少敌意,微笑道:“蒋大哥,我白玉天受你父亲蒋总镖头所托,来衢州继任龙威镖局总镖头之位,希望你能多多支持。” 蒋龙威身为龙威镖局的大少爷,身体里流淌着瞿、蒋两家的血液,理是龙威镖局的合法人选,哪能对瞿、蒋两代人亲亲苦苦经营出来的家业不管不顾,自是要好好支持一番。淡淡一笑道:“那还用说,定当多多支持,好好支持。”支持是要支持,不当给白玉天,当给自己。 白玉天见蒋龙威言不由心,为消散些蒋龙威对自己的敌意,将手儿放到张燕儿的肩膀上,慢言慢语道:“你爹赶往龙虎山,在路上被张一帆用百丈青之毒所伤,后又被秦浩明与张一帆围攻,不幸逝世。杨镖头发现他们时,见着地上有‘传位于白玉天’六个用鲜血写的大字,便以为是蒋总头的临终遗言。不过事后想想,按当时的情况来说,那遗嘱应该是徐三娘在自杀殉情前留下的,并非蒋总镖头亲手所书。” 这话说的,不是不打自招吗,你连继任总镖头之位的遗嘱都有假,还来衢州做什么,是欠揍吗!蒋龙威很是敏锐地从白玉天的言语里听出弦外之音,小声问道:“徐阿姨为何如此,她跟你相熟吗?” 白玉天笑答道:“一共见过两三回,谈不上相熟。” 张燕儿接话道:“龙威哥哥,徐姨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觉得你惹不起那些暗害蒋伯伯的人。又见白大哥武艺高强,心地纯正,便想到借白大哥之手来帮龙威镖局抵挡劫难,护住蒋伯伯一生的心血。” 蒋龙威虽然为了母亲反对过他爹蒋道功迎娶徐三娘为妻,但也深知徐三娘深爱着自己的父亲,几十年如一日跟着父亲东奔西跑,这是一份难得的情意,便也加以原谅过来。朝张燕儿问道:“你是谁,怎么叫我哥哥?” 张燕儿颜颜一笑道:“你不记得了,十年前,你还带着我偷邻居家的板栗吃呢!” 蒋龙威回想起来,欢欢一笑道:“是你啊!张燕儿。长的太漂亮了,切莫怪罪。” 苏真儿笑道:“女大十八变,十来年过去,不认识了情理之中。” 蒋龙威看了白玉天一眼,见白玉天长的不赖,像个好人家的孩子,便也认同下来,道:“你跟他订婚了?” 张燕儿羞羞一脸,道:“没有,父母还不知道。” 蒋龙威取笑道:“那怎么这般亲热,新婚燕尔似的,好不羞羞。” 张燕儿低下头,小声道:“龙威哥哥,不是那样的。” 蒋龙威笑道:“你就这么相信他。都说十个男人九个坏,唯一那个好的穷苦人。” 张燕儿微微抬头,道:“为什么?” 白玉天接话道:“只因为他没条件,想坏都坏不起来。” 张燕儿道:“白大哥,难道你往后也是九个坏人里面的?” 白玉天拂了拂燕儿的秀发,笑答道:“我一身白衣,无名无望,做个穷苦人都唯恐不及,怎会是那九个坏人里面的。如来佛祖的五指山,这辈子怕是难以逃脱出去了。” 张燕儿欢喜道:“真的啊!” 白玉天笑答道:“真的,一生不求名来不求利,抱着意中人滚好床席。” 张燕儿快乐地低下头,道:“不理你了,没一句正经的话语。” 不理就不理,白玉天朝蒋龙威说道:“蒋大少,那让我接任龙威镖局的遗嘱虽是徐三娘所写,但也无人能证明不是你爹亲手所书,我还是会遵照那遗愿争上一争,你可得准备好了。” “好,我在龙威镖局等着你。”蒋龙威起身,袖子一甩,快步出得花园而去。 张燕儿见蒋龙威愤怒的离开,有些搞不懂,道:“白大哥,你无心争夺总镖头之位,干吗要这样讲话啊!龙威哥哥定是信以为真了。” 白玉天笑了笑,对着苏真儿道:“问你真儿姐姐就行了。” 张燕儿道:“苏姐姐,这是为何啊?” 苏真儿笑答道:“若是不争,那些坏人就不会浮出水面,你龙威哥哥岂不会跟你蒋伯伯一样,什么时候什么人想加害于他都不知道,龙威镖局日后又拿什么来逃过劫难。” 白玉天松开张燕儿,喝了两口茶水,对着苏真儿说道:“苏真儿,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苏真儿答道:“白公子有话尽管问。” 白玉天脸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苏真儿真是想跟蒋龙威来个百年之好,还是因为有说不出的苦衷而托情于他?” 苏真儿一本正经地说道:“白公子,一个女人能有几个身子,我苏真儿岂是那种看好身子清白的人。像我这种女人生来命苦,遇见个能托付终身的好人儿实属不易,又岂敢就此不加珍惜而失之交臂。” 白玉天打开笑颜,道:“苏真儿,你说有人叫你雀女,你定是什么朱雀堂堂主来了。” 苏真儿答道:“白公子既然知道了,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白玉天道“你现在所处的那个邪恶组织叫什么名字?” 苏真儿道:“白少侠,你若不能消灭那个邪恶组织,这种话最好别问,免得记到了心里,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祸端。” 白玉天道:“我已决意与这个邪恶组织为敌,消灭它是我全部的正义所在,再无祸端一说。” 苏真儿道:“屠龙会。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今日一并问出来得了。” 白玉天道:“屠龙会暗害蒋总镖头,是不是想借龙威镖局护送贡银之机,来个监守自盗,发一笔横财,解决屠龙会资金短缺的问题。” 苏真儿一惊,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白玉天几眼,小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玉天答道:“蒋总镖头一心走镖,从不随意过问江湖是非,从未想过要在江湖上争夺什么呼风唤雨的名望,跟屠龙会起不了什么冲出,更不会有什么过节。若不是曾经帮衢州府护送过几趟贡银,屠龙会用不着对他狠下杀手,也用不着派你来勾引蒋龙威。” 苏真儿没想到白玉天年纪轻轻,思考事情来心思却如此缜密,性子还直来直往,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心中不自觉地为白玉天暗暗叫好。微笑道:“你既已知晓此事,可有什么打算?”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2章 相问 白玉天端起茶杯,让张燕儿喝了两口,道:“不知我是在跟朱雀堂堂主雀女合作,还是在跟龙威镖局未来的女主人合作?请苏真儿给个明确的答复。” 苏真儿笑答道:“是不是龙威镖局未来的女主人,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跟你合作的决不是朱雀堂堂主雀女。” 白玉天问道:“既如此,你可知谁在操控着屠龙会?” 苏真儿答道:“外号屠龙,我们称之为主公。” 白玉天道:“屠龙是谁?屠龙会的总坛在那里?可否轻易破之?” 苏真儿道:“我没见过屠龙的真身,不知道他是谁。总坛设在吕梁石州龙王山,高手如云,若是能轻易破之,下边的人就不会情愿一死也不愿出卖屠龙会的行踪了。” 白玉天道:“屠龙派你来接近蒋龙威,是不是有意让蒋龙威继承总镖头之位,便于日后操控?” 苏真儿道:“青龙堂上报总坛,蒋龙威纨绔子弟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就是不务正业。让我接近蒋龙威,缚以情感绳索,若蒋龙威日后不听使唤,就以我做要挟,逼他就范。” 白玉天道:“蒋总镖头被人暗害,龙威镖局的江湖威望大大受损,就算蒋龙威继任总镖头之位,能维持龙威镖局不倒,怕也是难以得到衢州府衙的信任,就不怕龙威镖局再无押送官银进京的机会。” 苏真儿道:“既然蒋道功必须死,自然考虑到了龙威镖局现在的状况,衢州府衙对龙威镖局的信任绝不让其减少半分。” 白玉天道:“衢州知州是你们屠龙会的人?” 苏真儿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白玉天道:“听焦鹿廷说,你们屠龙会下设三垣四象,朝中有人。” 苏真儿道:“知州大人是不是屠龙会的人,这我不清楚。不过就算跟屠龙会没有关联,青龙堂堂主也应该有办法逼他就范,或是换一个能够同事的知州来。” 白玉天道:“昨日知县老爷稀里糊涂错判了一桩人命案,一旦事情败露,朝廷问罪下来,不仅知县大人有罪当罚,知州大人也会连坐其罪。这是不是青龙堂堂主未雨绸缪,为龙威镖局日后押送官银进京做的准备?” 苏真儿道:“你怎么知道?难道知州大人重审此案,是你在鸣冤不成?” 张燕儿笑答道:“就是白大哥去鸣的冤。” 苏真儿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玉天道:“龙威镖局要是押送官银失了镖,等于自杀,自是要阻止这类事情发生了。” 苏真儿苦苦一笑道:“屠龙会可借押镖抢夺官银,你也可借押镖消灭屠龙会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势力,干吗非得堵死了这条道。” 白玉天道:“我现在人手不够,没办法与屠龙会正面抗衡,不能确保押送官银进京万无一失,也不知道知州大人跟屠龙会有没有关联,自是不押送官银的好。再者,若知州大人跟屠龙会没有关联,日后若有能力跟屠龙会一较高下,龙威镖局押送官银进京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苏真儿道:“这话怎么说?” 白玉天道:“明日我陪同知州大人的公子贺俊伟去烂柯山求亲说媒,若是此事能成,定能在知州大人那里赢得一份人情。日后若为了对付屠龙会而有求于官府,就算知州大人要公事公办,贺俊伟也会从侧旁说句好话。” 张燕儿听过,不经意地看向白玉天,小声问道:“白大哥,你事事都有目的,瞬间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也是出于什么目的啊?” 白玉天道:“你一路陪着我,对你好是应该的,若说没有其他的目的,那也是假的。” 张燕儿见白玉天言语诚恳,消除几分不开心,问道:“你处于什么目的啊?” 白玉天微微一笑,答道:“当然是迷惑敌人了。今早我追赶赵玉恒到曲柳山庄,偷听到赵玉恒与一个叫什么曲堂主的谈话,得知蒋玉凤善于用美色勾引男人。现在同住一个屋檐下,万一她觉得我无女人在身边,用美色这一招来对付我,我岂不是很为难。为了打消她用美色威胁我的念头,只好将你搬了出来,意在告知她,我有张燕儿这种大美人关爱着,不需要其他女人投怀送抱。” 张燕儿听过,觉得这理由好,心里好受了很多。 白玉天见张燕儿心里的怨气已消,对着苏真儿问道:“那青龙堂堂主什么人来着?” 苏真儿答道:“你信我说的话吗?” 白玉天笑答道:“看你问的,我若不信你,干吗问你。” 苏真儿说道:“你别笑话,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只听我师父说起过,青龙堂堂主武功极高,跟北边的玄武堂堂主一样,他们的真容只有主公见过,现在用的姓名应该是假的。” 白玉天问道:“你师傅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苏真儿想了想,道:“青龙堂堂主应该是两浙人,玄武堂堂主应该是中原人或河北人。” 张燕儿问道:“苏姐姐,这是为何?” 苏真儿答道:“一来熟人熟地,办起事来方便些,二来我师傅听过他们的口音,姓曲的两浙口音,玄武堂堂主中原口音。” 白玉天有些疑惑,问道:“那白虎堂堂主秦浩明怎么以真身示人了?” 苏真儿道:“江澄清老前辈消失了近二十来年,将秦浩明抛出来,应该是为了确认一下他到底还健不健在。” 白玉天问道:“那韶关清风寨寨主徐桂寿,裕盛镖局的钱郝仁,鹭岛的曹公鹭,三位前辈被人暗害,惨遭灭门,秦浩明可有参与?” 苏真儿答道:“据我所知,秦浩明身为白虎堂堂主,只过问西边之事,还轮不到他来东边指手画脚,自然没有机会参与。” 白玉天道:“可徐桂寿、钱郝仁、曹公鹭三位老前辈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世间难有敌手,还门人兴旺,轻易被人灭了门,青龙堂堂主真有如此能耐不成?” 苏真儿答道:“其中的关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们应该都是防不胜防被人偷袭,中了百丈青之毒,内力全失,任人宰割。” 白玉天朝张燕儿看了一眼,朝苏真儿问道:“依你看,那三位老前辈遭人暗算,有没有可能是龙虎山庄的张一帆暗下的毒手?” 苏真儿道:“极有可能,张一帆伪君子一个,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十年前见到我,想将我收了陪伴于他,做他的玩物,不是主公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我真就只能与他玉石俱焚了。” 白玉天道:“那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两个美人,都是你家主公赏赐给他的吗?” 苏真儿痛惜道:“那个老东西,说他为屠龙会做事,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几个绝色女子就行。主公想着多个帮手比多具尸体好,睁一眼闭一只眼,让他带走了我师傅新招的两个小师妹。” 张燕儿听过,一言不发,无地自容,毫无意识地将脸蛋埋进了白玉天的怀里,泪水不停地往心里咽,苦味装满一腔。 白玉天将张燕儿拂了拂她的秀发,温言道:“你不用难过,他的事跟你扯不上半点关系。” 苏真儿不解地问道:“燕儿妹妹这是怎么哪?” 白玉天小声答道:“张一帆是她师公,听了你的话,自然伤心来着。” 苏真儿愤然说道:“这有什么好伤心的。那种人假仁假义,满口仁义道德,到处示好,一副君子模样,骗了无数人,暗地里却心如蛇蝎。不过这样也好,他那三寸阴脉终因阳气不足,修炼不成,不敢在江湖上明着作恶,少害了好多人。” 白玉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师傅是谁?” 苏真儿笑答道:“白公子,这恐怕爱莫能助了。我背叛屠龙会,一是不想再做害人的工具,二是想给自己找个归宿,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从未想过要出卖我师傅的。” 张燕儿小声问道:“苏姐姐,这是为何?” 苏真儿笑答道:“我一个孤儿,被师傅收留,教养成人。若是连她都能背叛,那活着也就一行尸走肉,还谈什么美好未来。” 白玉天说道:“我决意与屠龙会为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消灭屠龙会这个邪恶的组织,问及你师傅,只是不想大开杀戒,留些善念罢了,绝无恶意。” 苏真儿笑道:“白公子,你既有如此好心,等你有所出破,能让我看到你能消灭屠龙会时,我绝对如实相告,毫不保留。” 白玉天微微一笑,牵着张燕儿起得身来,道:“我们就此别过,蒋龙威的事就劳烦你了,切莫让他记恨于我,我无心抢夺他的龙威镖局。” 苏真儿起身相送,道:“好,公子放心,一定尽力为之。” 白玉天牵着张燕儿出得庄园,看了天边的日头,微笑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张燕儿一把挽住白玉天的胳膊,撒起娇来,小声说道:“今天玩累了,要不你背我回去。” 白玉天见张燕儿太过娇俏可爱,跟着自己累了一天,欢快地俯下身,让燕儿爬上他的后背,一把背好,话别苏真儿,朝城西的瞿府快步而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3章 中立 太阳西落,白玉天同着张燕儿回到瞿府,正要入得大门,不料杨镖头从府门内走了出来。 白玉天问好道:“杨镖头,你有事吗?” 杨镖头笑着回道:“今日见到道长,才得知你来了,忍不住过来瞧瞧。” 白玉天微笑道:“见你这一身的忧虑,是不是事情有些为难?” 杨镖头苦笑道:“白少侠,整个镖局上下,包括道长,目前就四个人支持你,蒋总镖头的遗愿恐怕难以实现了。” 白玉天听过,当做没听到,只因他深知言语随意,切不可当真,笑答道:“没什么,只要有人支持就够了,成不成那是龙威镖局自家的事,你我尽到心意就行。” 杨镖头将手一拱,欢声道:“白少侠,你能如此看得开,我杨怀陵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此告辞。” 白玉天将手一拱,道:“杨镖头好走。”目送着杨镖头远去。 张燕儿见杨镖头走远,小声问道:“白大哥,你怎么连杨镖头都不信任了啊?” 白玉天温言道:“总镖头没确立之前,衢州府城内,我除了信任你跟道长,就是苏真儿了,其他人,少信任些为好。以后你万事都要小心些,在这衢州府城内,除了道长、你青姐姐他们,不要轻信任何人,知道吗?” 白玉天江湖行走,化身乞丐一年多来,很多时候都是跟市井小民打交道,受尽他人白眼,饱受人间冷暖,那些人可信,那些人不可信,半半分的清楚,那句“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人生格言早已倒背如流。可张燕儿从小到大有着父母呵护,心儿纯洁,不知人心险恶,容易感情用事,极易受到他人的欺骗、利用或伤害。 张燕儿小声问道:“白大哥,你怎么这么小心啊?” 白玉天道:“我来衢州,是为了总镖头之位,对那些利益相关联者来说自是敌人,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怨。攻击敌人的最佳方法,莫过于找出其软肋,以求一击即中,事半功倍。我烂命一条,懂取舍,知进退,恶毒的法子一般对我无效。他们若对付不了我,就会想到来对付你们,以做要挟或报复。你多长个心眼,少相信他人的花言巧语,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我不一定能时刻守在你身边看顾你。” 张燕儿听到白玉天怕自己成为他的软肋,有着高兴,也有着难过。高兴的是,能成为他的软肋,说明他心里有自己。难过的是,自己若真成为了他的软肋,定会给他带来麻烦,甚至危险。小声问道:“白大哥,你怕我成为你的软肋吗?”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那有的事。只是怕坏人见伤害我不成,迁怒我身边的人,将本应该我来承受的仇恨发泄到你们身上,牵连无辜。” 张燕儿微笑道:“那还不是一样,伤害你就是伤害我。” 白玉天道:“你就一个傻姑娘,那有伤害你就是伤害我的,以后可不能这样想。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受点伤害没什么,疗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女人脆弱,若不是坏透了,是不该受到伤害的。” 张燕儿道:“那你往后岂不很辛苦,既要做矛,还要当盾。” 白玉天哼哼一笑道:“知道就好。往后别轻易相信他人的花言巧语,猎人都是诱饵在前,狠心在后。天上不会掉馅饼,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就算有,还要看看自己承不承受得起。” 张燕儿小声问道:“白大哥,对莺莺姐来说,你也算个猎人吗?” 白玉天苦笑道:“也算是吧。想方设法对她好,不过是想获取她的芳心,让她快快乐乐地奉献美色,高高兴兴地生养孩子,开开心心地陪伴到老。总之一句,少年夫妻老来伴,所图者大,起心不善没冤枉人。” 张燕儿欢笑道:“所图者大好,就是不能当饭吃,稍微有点不足。” 白玉天道:“你就饿了?” 张燕儿嬉笑道:“跟你跑了一整天,中间就吃了一顿饭,那有不饿的。” 白玉天道:“那好吧,进去吃饭先。” 张燕儿原地不动,看着白玉天,笑容一脸,就是不说话。 白玉天问道:“怎么哪?还想我背着你进去吗?” 张燕儿笑脸一歪,道:“你想用我挡去不该有的麻烦,难道不能对我好些吗?” “燕儿姑娘聪慧,我这种笨人就该多出把子力气。”白玉天欢欢一笑,蹲下身子,背上燕儿,朝府内走去。 净隐道长跟蒋玉凤坐在饭桌旁,见白玉天背着张燕儿走来,笑容一脸相迎。 净隐道长说道:“玩开心了?” 白玉天回道:“搂搂抱抱一整天,那有不开心的。” 燕儿下得地来,坐了过去,欢笑道:“道长,要不你明日教我些剑法吧?” 道长不解,问道:“怎么哪?明日他不陪你玩了?” 燕儿笑答道:“他说陪我闲逛太累,明日想独自玩去。” 蒋玉凤调侃道:“能不累吗!进门还要人家背着,好不害羞。” 白玉天给燕儿倒了一杯茶水,道:“这不能说她,是我自愿的。谁叫我除了喜欢她就喜欢不上别的女人。还好她愿意跟我好,不是我这一辈子就得光棍下去了,幸运!好险!” “得了,别显摆了,吃饭要紧。”道长轻轻一笑,提起酒杯喝了起来。 白玉天提起酒杯,跟蒋玉凤碰了一个,道:“蒋姑娘,你哥对我的成见好像很深。” 蒋玉凤道:“那有的事,我哥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 白玉天喝过杯中酒,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蒋总镖头让我来继任总镖头之位,定有他的考量。况且能不能继承总镖头之位,执掌镖局,还得镖局里的人认同才行。” 蒋玉凤听过,满腔的忧虑写到脸上,轻声问道:“白少侠,你的武艺怎么样?” 白玉天答道:“那还用说,一等一的好。不知姑娘问这个干吗?” 蒋玉凤喝下杯中酒,轻声回道:“白少侠你初来乍到,镖局里的人大多跟你不熟,若是以人气获胜,怕是不可能。不如来个以才华论英雄,以武功定胜负,免得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伤了和气。” 净隐道长附和道:“这个好,既简单,又直接,一团和气。下边的人不会因为想支持谁而各自为营,彼此间出现嫌隙,于镖局日后的发展有利。” 白玉天给张燕儿夹了些菜,借机斜瞄了蒋玉凤一眼,见其眼中渴望着自己赞同此事,便也来个顺坡下驴,故作忧虑之姿,叹气道:“哎!就怕蒋大少不同意此等好事。” 蒋玉凤微笑道:“那有的事。我哥虽然表面贪玩,不务正业,人还是通情达理的。况且你有我爹爹的遗命在身,我也是蒋家的一份子,有权发表自己的意见不是,哪能随了他一个人的心意。” 净隐道长接话道:“凤儿最明白事理,我看就这样定了,武功论胜负。” 蒋玉凤见净隐道长极力支持她的想法,欢快地将酒杯斟满,端起杯子,来了个满敬,喜声道:“白少侠,我看就这样好了。” 白玉天欢快地端起酒杯,很是勉强地说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认为,我也想不出好的法子,那就这么着吧。” 蒋玉凤道:“干!痛饮此杯!” 四人杯起酒干,各自快活,心想事成。 白玉天放下酒杯,见张燕儿吃的津津有味,这才发现自己饿的厉害,两碗米饭下肚,感觉极为实在,心情舒畅不少。 一阵好吃好喝,四人吃饱吃好,喝过茶水,下得桌来。 白玉天将自己漱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向张燕儿的卧房。 来到房门前,用手去敲门,谁知手指一触碰到门儿,门儿自动开了来。往里一眼看去,只见张燕儿穿着单薄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理着秀发,身姿凹凸有致,笑容美好。见到如此景象,白玉天那脆弱的心儿有些发抖,连忙拉上房门。 张燕儿听过关门声,连忙说道:“白大哥,你进来。” 白玉天为了回应张燕儿的言语,开门走了进去,掩上房门,温言道:“你睡吧,我在外头守着你就行。” 张燕儿放下梳子,起得身来,走到白玉天身前,一把躲进白玉天的怀抱,小声道:“青青姐跟我说,我若想留住你的心,就得先留住你的身。你说她说的对吗?” 白玉天轻轻一笑,将张燕儿扶出怀抱,道:“听她瞎说。你生的这么美,比黄金、珍宝还吸引人的眼球,只要你吆喝一声,年轻男子都想获得你的芳心,我自不会例外。” 张燕儿道:“那你怎么对我忽冷忽热的?” 白玉天道:“对你冷,我是有妇之夫,不能伤害你。对你热,你是我朋友,我该关心你。” 张燕儿低下头,小声说道:“白大哥,只要你喜欢,我不怕被你伤害的。” 白玉天身受感动,拂了拂张燕儿的秀发,微笑道:“好。等那天有人告诉我,伤害你是应该的,伤害的越深越好,我定将你伤害个体无完肤,直到失去了能力为止。” 张燕儿抬起头,柔声细语道:“那要是我现在告诉你,你伤害我是应该的呢?” 白玉天听过,内心好似喝过蜂蜜一般,甜入心底,有气无力地回道:“你是当事人,言语夹杂着情感,听起来就不真实,我就当没听见。” 张燕儿道:“是我承受伤害,又不是别人承受伤害,别人说的话才不真实呢。” 所谓忍无可忍,何须再忍。白玉天一把将张燕儿抱起,大踏步地走向了那张梦幻了很久很久的床铺,激动的心再也无法停下,除非生命戛然而止。 千里之外,是崔莺莺那个早已身心合一的妻子;怀抱之中,是张燕儿这个时时朝思暮想的意念。他的心儿左右摇摆,偏向崔莺莺,是不知好歹,偏向张燕儿,是见异思迁。唯有将心一横,保持中立,做个安分守己的寂寞人儿,让满心的欲望化成正气,流淌一身。 白玉天将张燕儿放上床,坐到床沿边,用几个陈年往事将张燕儿哄入美梦中,跨步离开,拉好房门,飞上屋檐,躺在月亮之下,让缕缕清辉净化心中邪念,纯阳真气流动一身,安然睡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4章 出征 白玉天听着不远处有偷偷的开门声,苏醒过来,睁眼见东方微亮,想起贺俊伟去烂柯山之事,起身跃下屋檐。见张燕儿的卧房有着光亮,走到房门边,轻轻地敲了两下。 张燕儿睡的香甜,听过敲门声,醒来,坐起身,小声问道:“白大哥,是你吗?” 白玉天回道:“是我。今日去烂柯山,现在就出发,你记得别四处乱跑。” 张燕儿下得床来,走到房门边,拉开房门,见白玉天腾飞而去,小声喊话道:“那你要小心些,切莫硬来,男女之事讲究些缘分的。” 白玉天已跃出瞿府,朝着府山飞奔而去,应该没有听见。 府山下,贺俊伟同着两个仆人等在那里,见天空越来越亮,生怕白玉天爽约,来回踱着步子,忧虑一身。 白玉天三两个纵步飞跃过去,道:“贺少,早啊!” 贺俊伟回道:“早什么早,太阳都出山了。” 白玉天看了一眼天空中飘荡的云彩,微笑道:“太阳还没照到脸上,路上不见行人,那有不早的。” 贺俊伟看了白玉天一眼,叫家仆牵来马匹,跟白玉天一人牵着一匹,朝南门走去,道:“你那武功到底怎样,跟蒋总镖头相比如何?”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答道:“蒋总镖头的武功大开大合,堂堂正正,总是正面迎敌,输了个一招半式不足为奇。你我年纪轻轻,用不着讲那么多规矩,只要能赢,用些旁敲侧击之法也无所谓。” 贺俊伟跨上马背,道:“若不是你昨日前去帮孟良玉鸣冤,我爹重审了孟良玉那案子,跟你推想的一模一样,我爹觉得你这人心思缜密,且有些侠骨之风,值得信上一信,恐怕今日我也不用去烂柯山了。” 白玉天跨上马背,问道:“你去不去烂柯山,跟那冤案有什么关系?” 贺俊伟说道:“我娘对馨儿他爹的故意刁难早已心存不满,我那表姨妈又来信为她的女儿求亲,一直念叨着馨儿跟我门不当户不对,不让我再去烂柯山提亲。” 白玉天道:“那你怎么又出来了,还准备好了聘礼?” 贺俊伟道:“张燕儿姑娘说你武功天下无敌,我只好信以为真,向我爹苦苦哀求再给一次机会。我爹见我模样儿可怜兮兮,又加上我昨天带你上山鸣冤,为府衙大堂那快‘正大光明’的匾额抹尽了灰尘,便给了我这最后一次机会。” 白玉天笑道:“那岂不是没有了下次?” 贺俊伟马鞭一扬,道:“谁说不是。所以今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白玉天马鞭一扬,几个奔跑,道:“尽力吧。” 贺俊伟回过头,大喝道:“什么叫尽力吧,是全力以赴。” 白玉天大喝一声:“看在你这一片痴情的份上,全力以赴就全力以赴。” 路上难见行人,马儿一路飞奔,出得南门,朝着东南方一路狂奔,穿行于山林树木之间,纵跃于乡野小道之上,跨过溪涧,穿过山谷,越过山丘,与花草树木为伴,与飞鸟蜂蝶为伍,喜气一路。 烂柯山又名石室山、石桥山,坐落在衢州府城东南三四十里外的室石村东,西临乌溪江,群山盘回,黛峰翠嶂,景极幽邃。远眺烂柯主峰,如一座巨大的石桥,真乃鬼斧神工,蔚为奇观。相传王质于青霞洞观仙人下棋,看完一局,发现斧柯烂尽,回到村子,无一人相识。 近两个来时辰过去,贺俊伟带着白玉天来到乌溪西岸,见着东岸不远处的烂柯山,心情激动,下得马来,道:“白玉天,对面就是烂柯山,馨儿家就在那山下。” 白玉天朝东岸的烂柯山望了望,下得马来,道:“贺少,这两匹马儿怎么处置?” “把缰绳给我,我自有寄管之处。”贺俊伟微微一笑,接过白玉天递过来的马缰,牵着两匹马儿朝不远处的几户人家走去,步子极为娴熟。 白玉天眺望着烂柯山,回想起艰难跋涉一路的旅程,有些儿想不通。 心想,县城离这里这么远,除了山就是溪涧,道路难行。若不是有马儿相帮,脚步不结实的人,恐怕从早走动晚都不一定能走到。他俩怎么就对上了呢!难道缘分真有这么大的能量不成? 就算有个一见钟情,没来几个情意萌萌的幽会,也难以做到两情相悦。何况他俩还是一个非你不娶,一个非你不嫁,半半成了生死鸳鸯。岂是一两句信誓旦旦的好言好语所能达到的,需要时间来撮合。 想了回来,自己跟崔莺莺也就几个回合的相识,便达成了山盟海誓,成了夫妻。立马又想了想,自己跟崔莺莺有些不一样。自己不仅看过了莺莺的身子,还在水下营救莺莺时,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莺莺一个姑娘家不该被陌生男人触碰的隐私部位,自己这才春情萌动地许下了山盟海誓,为求得君子之道而履行诺言的。 贺俊伟走了来,见白玉天心不在焉,有些儿奇怪,问道:“白玉天,你想些什么呢?” 白玉天缓过神来,道:“贺少,你跟馨儿姑娘是怎么相识的,能说说吗?” 贺俊伟抿了抿嘴唇说道:“四年前,我爹调来这里就任知府,我听他人说起这烂柯山景色怡人,便怀着好奇心来这里游玩一番。那日不巧,刚进的山去,天空就下起了雨点,便走进了烂柯寺避雨。我一个读书人,入得寺庙,那有不烧香拜佛的道理。刚跪拜下去,旁边一女子也跪了下来,谁知她跟我许的愿望都一样,盼个风调雨顺,求个五谷丰登。” 白玉天笑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心同德,天作之合。” 贺俊伟笑道:“我见姑娘心地好,起身时,情不自禁地扶了一把,照了个面,那脸蛋生的真暖人心怀。” 白玉天笑着问道:“不会就这么一面之缘,你就来了秀色可餐,相思难解了吧?” 贺俊伟笑答道:“看你说的,我堂堂书香门第,怎会这般轻浮。三年前,馨儿跟着她母亲进城办年货,城里那些轻浮男子见乡下姑娘长的漂亮,不免有着觊觎之心,正要给馨儿来个轻薄时,恰巧我打那儿经过。看到如此一幕,不免心存正气,来了个多管闲事。” 白玉天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失为男儿本色。馨儿姑娘不至于芳心暗许吧?” 贺俊伟浅浅一笑,道:“那有的事。我赶走了那几个轻浮浪子,就赶着回家了。” 白玉天问道:“那后来怎么就对上了?” 贺俊伟答道:“我舅妈来这里探亲,山高路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我娘想着四围的好山好水就烂柯山近些,便让我陪着她们游览烂柯山。谁知进山时,馨儿姑娘正好进山采药,好像是为了报答我上次解围之恩,便做了我们的向导,带着我们几人将烂柯山好好地游览了一番,各地的景色看了个遍,没多走一步冤枉路。我当时甚是感激。” 白玉天笑道:“该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语投机句句欢,两心相见惟恨晚,切盼自有相会时了。” 贺俊伟微笑道:“在山中游玩了小半天,馨儿姑娘心地淳朴,任劳任怨,活泼爽朗,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我一心感动,心儿不自觉地鬼迷心窍起来,暗暗地将她记下了。” 白玉天取笑道:“哎!原来乡野之间,竟有这般好的女子,让人不灵魂出窍都不行。” “好不正经,不跟你说了。”贺俊伟甜甜一笑,朝着从东岸划过来的一艘船儿走去。 白玉天跟上贺俊伟的脚步,上的渡船,过的乌溪,上的江岸,迈步朝烂柯山下的室石村走去。 两人走在一起,把玩着路边的花花草草,驱赶着蜜蜂蝴蝶,好不开心。 贺俊伟道:“等会儿见了馨儿他爹,你只管跟他比试,其他的都不用理睬。” 白玉天道:“那不行,一言不发,闷死人的。” 贺俊伟道:“你今日是我的一双拳头,那有拳头开口说话的。” 白玉天道:“我虽是一双拳头,但也是一双会说话的拳头。” 贺俊伟看了白玉天一眼,见让这么一个年轻人不开口说话真有些难,选择退一步,道:“要说话可以,等打赢了再说。” 白玉天道:“万一开打之前,必须说几句呢?怎不能故意装成一个哑巴吧,那样太没礼貌了。” 贺俊伟见白玉天不愿让步,来气道:“那你明说吧,今日有没有把握帮我说亲做媒成功?” 白玉天笑答道:“我白玉天拜了五个师傅,诗书,拳脚,兵器,暗器,轻功,样样数一数二。今日好不容有次机会用武功做媒,若是不能取胜,日后传出去,岂不将师傅们的脸都丢尽了。” 贺俊伟听过,见白玉天笑意从容,好有胜券在握之架势,便也稳下心来,道:“既然你有如此信心,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只要不把事情搞砸了就行。馨儿对我来说,可是一份难得的姻缘,机会就这么一次了,你切不可大意。” 白玉天笑道:“瞧你说的,我若想着大意,又何必要来,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你以为这么远的山路很好走啊!” 两人绕过几处村宅,看见几颗高大的杉树耸立在一瓦屋前,贺俊伟激动地说道:“到了,就是前边那栋房子,见人记得打好招呼,我们都是读书人,不能亏了礼数。” 白玉天停步瞧了瞧,只见一姑娘朝他们看来,幸福装满一脸。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5章 说亲 贺俊伟两眼金光闪闪,连忙迈开大步,朝着姑娘冲了过去,四手相接,情意一片。 “馨儿,今日若不能定下亲来,你我就得认命了,切莫怪我,我实在不知道往那里寻找武林高手来说亲做媒。”贺俊伟言语低沉,歉意满满。 馨儿姑娘浅浅一笑,牵着贺俊伟在场地上坐了下来,温言道:“都是我不好,害你左右不是,一次次折损面子,空欢喜一场。” 白玉天走了过去,道:“馨儿姑娘,你若真对贺俊伟有情,就让你爹爹出来吧。我们快快见个高下,也好看看这顿午饭该不该在你这里吃,马上就到饭点了。” 馨儿听过,没有生气,起得身来,正要朝屋内走去,一对中年夫妇刚好出得房门来。 那中年男子四十多岁,脸相清秀干净,中年女子四十来岁,秀秀丽丽,越看越暖心。 贺俊伟起身行礼道:“见过叔叔!见过阿姨!” 中年女子道:“坐吧,跑了这么远,定是累了。” 白玉天对着中年男子微微行了一礼,道:“叔,今日我特来为贺少爷说亲做媒,不知你这里的礼道如何?” 中年男子朝白玉天看了一眼,有些儿吃惊,随即缓过神来,道:“我这里的礼道好简单,棋盘、拳脚任选一样,赢了将馨儿带走。” 白玉天上前一步,道:“晚辈对棋道一窍不通,就选拳脚,请叔叔赐教。” 馨儿她娘见白玉天直入正题,很是欢喜,好好地看了白玉天几眼,小声问道:“公子可是姓白?” 白玉天一惊,见妇人眉宇间有着几分亲善,看不到有什么坏的心思,好好地回话道:“回阿姨的话,晚辈的确姓白,不知有何见教?” 妇人被丈夫拉了一下衣袖,回话道:“见公子长相清秀白净,言辞简洁干练,直入正题,不像以往的来客,先是神气十足,事后垂头丧气,前后判若两人,不免多问了声罢了。” 白玉天对着中年男子手一拱,道:“叔,我早饭没吃,肚子饿的紧,还是快点动手吧,看看能不能在你这里蹭顿午饭。” 馨儿他爹听过,脸色平静,问道:“公子是用腰间那柄木剑,还是拳脚并用?” 白玉天答道:“叔,你觉得我用什么好我就用什么。” 馨儿她娘接话道:“拳脚功夫讲究内力,需要些年月,公子年轻,不过二十来岁,还是用剑好些。” 贺俊伟听过,先是吃惊,后是高兴。心想,今日这是怎么哪,难道是踩到狗屎运了!往日他人想用剑都不可以,今日反了过来。 白玉天解下腰间桃木剑,有礼道:“叔叔,请!” 馨儿他爹轻轻一跃,折下一条松枝,剃去旁边的枝节,再折下前段,后段紧握在手,作为宝剑,道:“你用桃木,我用松枝,输赢全看技艺。” 两人来了个拱手礼,白玉天桃木出鞘,一招“苍松迎客”使出,直入正题。 馨儿他爹左迈半步,挑开白玉天的桃木剑尖,松枝下拖,回手一招“金雁横空”。 白玉天一惊,他怎么知道用这招“金雁横空”来破防我的“苍松迎客”?转念之间左跨半步,桃木剑回手,拨开松枝,半个画圆,顺势一招“有凤来仪”送向馨儿他爹的胸前。 馨儿他爹见白玉天剑法纯熟,心中愕然,赶忙拨开白玉天的剑尖,来上一招“白虹贯日”,直逼白玉天的小腹。 白玉天也是一惊,自己用的虽是一剑门的剑法,却是被爹爹修改过的,他这两招怎么都跟自己的一模一样,都是反守为攻,毫无间隙。由于思绪混乱,白玉天后退半步,使出一招“春燕衔泥”,虚虚实实两道剑影送出,刺向馨儿他爹的左右胸膛。 馨儿他爹采用就近原则,使出一招“花开一路”破解白玉天的“春燕衔泥”,再来一招“泾渭合流”直逼白玉天的跨下,想逼着白玉天腾空跃起,出招时无力可借,露出破绽。 白玉天才不上当,后闪半步,挑开松枝,借势前进一大步,回礼一招“泾渭分明”直逼馨儿他爹的左右双肩,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馨儿他爹没想到白玉天年纪轻轻,剑法却如此老道,一时大意,见避无可避,赶忙用松枝砍向白玉天的桃木剑,松枝被桃木剑割断,胸前衣裳被桃木剑划过一道极浅的口子。 馨儿她娘见之,连忙说道:“好了,宁安,还有什么好比的,这位白公子赢了。” 白玉天收剑入鞘,温文有礼道:“谢叔叔承让,晚辈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坐在一旁观看的贺俊伟跟馨儿姑娘见到如此一幕,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一个四手相握,再一个深情拥抱在一起,如痴如醉,好不幸福。 馨儿他爹扔掉手中的半截松枝,对着走过来的妻子说道:“秀兰,准备午饭吧。” 馨儿她娘朝陶醉于情爱中的女儿喊话道:“阿馨,还不给两位公子上茶。” 馨儿姑娘松开贺俊伟,脸儿羞羞地跟在母亲的身后,朝屋内走去。 贺俊伟甚是懂礼,连忙走了过去,挽住馨儿他爹的手臂,走向座椅,陪着坐了下来,道:“宁叔叔,聘礼就在后边,盼望今日能将婚事定下来。两地相隔,难以见面,朝思暮想的,好生难受。” 宁安将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见其长相俊美,气度不凡,眼神干净,朝贺俊伟回话道:“聘礼你带回,馨儿你带走,选个好日子,将婚事办了吧。” 贺俊伟连忙起身,朝着宁安就是深深一躬,激切地说道:“多谢叔叔成全!” 白玉天坐在一旁微笑道:“是岳父大人。” 贺俊伟连忙改口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宁安浅浅一笑道:“不必谢我,往后诚心诚意待馨儿那孩子就行,男子汉大丈夫,讲究的是说话作数。” 贺俊伟欢言道:“岳父大人放心,我好不容易撞到了白公子此等人物来玉成此事,若日后不能一心一意待馨儿好,岂不有违上天美意。” 馨儿托着一木制茶盘走了来,欢欢喜喜地给三人一人送上一杯好茶,坐了下来。 四人将茶水喝好,宁镇安见贺俊伟跟馨儿眉眼相对情意融融,温言道:“馨儿,你陪俊伟去走走吧,我跟白公子有些话说。” 馨儿高高兴兴地牵着贺俊伟起身,走向了前方的松林,倩影秀美一路。 宁安见两个孩子走远,放下茶杯,朝白玉天问道:“公子刚才使用的剑法好生眼熟,是出自龙门伊阙一剑门吗?” 白玉天听之,没从正面回答宁安的话,反问道:“小侄刚才见宁叔叔的剑法炉火纯青,的确是一剑门的剑法,不知叔叔跟一剑门有何渊源?” 宁安看了白玉天一眼,见其脸相、身材甚是相熟,心生亲近之意,答道:“我这剑法乃一位姓白的哥哥所授,跟他相比,炉火纯青四字可受当不起。” 白玉天朝宁安好好看了一眼,笑着问道:“不知小侄能否称呼叔叔为宁镇安叔叔?” 宁安欢欢一笑,道:“公子的武艺已在我之上,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白玉天放下茶杯,起身,朝着宁安深深一躬,然后一拜在地,道:“小侄白玉天,拜见三叔。” 宁镇安连忙起身,扶起白玉天,喜声道:“我大哥白天宇可好?” 白玉天欢喜道:“父亲很好,时刻想念着三叔,只因不便与在江湖上走动,没能来看望三叔,望三叔见谅。” 宁镇安在白玉天的双肩上拍了拍,喜声道:“好,大哥安好就好,我也时刻想念着他。” 白玉天扶着宁镇安坐了下来,微笑道:“三叔,我爹隐居在庐山脚下,酿了好多桃花酒,好喝的紧,你哪日有空就去喝些,他一定欢喜坏了。” 宁镇安笑答道:“明日就起程,一口气喝他个二十年光阴,错过的全部补上。” 白玉天笑道:“好,三叔,你到了庐山南麓,就去蓼花酒馆喝杯好茶,向老板娘问及白云山庄就成,自有人带你去。” 宁镇安问道:“你不跟我同去?” 白玉天答道:“三叔,蒋道功总镖头被人暗害了,临终前留下遗愿,让我来接任总镖头之位,化解龙威镖局将要面临的危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一时走不开。” 宁镇安有些吃惊道:“蒋道功武艺高强,为人虽有些耿直,但也没有什么生死之敌,怎就惹来杀身之祸了?” 白玉天答道:“三叔,暗害蒋总镖头的是一个叫屠龙会的杀手组织,龙虎山庄的张一帆先下的黑手。” 宁镇安听到“屠龙会”三个字,感慨道:“那就难怪了!” 白玉天听之,有些儿莫名其妙,小声问道:“三叔,你也知道屠龙会?” 宁镇安答道:“二十年前,你爹爹出事以后,我暗中查访,就想弄个明白到底为何陷害你爹,谁是幕后黑手。让人没想到的是,那起武林冤案竟然是朝廷一手策划。我便接着往下查,慢慢发现,朝廷利用屠龙会清除江湖中有名望的豪杰,意在消除以武犯禁的危险,防止地方暴动。那屠龙会渐渐脱离了朝廷的管控,反过来利用官府四处作恶,壮大自己的势力。” 白玉天大梦方醒,小声问道:“三叔,你故意刁难贺俊伟,让他四处聘请高手来说亲做媒,就是想看看贺俊伟他爹有没有跟屠龙会勾连在一起,是吗?” 宁镇安答道:“馨儿跟俊伟那孩子两情相悦,真心相爱,我岂能看不出来。但贺俊伟他爹若是跟屠龙会勾连在一起,我将女儿嫁过去,就是羊入虎口,同时也对不起你爹我大哥。当年可是官府跟屠龙会勾连在一起,陷害你爹的。” 白玉天说道:“那依你看来,知州大人应该没跟屠龙会勾连在一起了?” 宁镇安道:“应该没有。两年多下来,贺俊伟那孩子为了跟馨儿成其好事,请了十几位武林好手来说亲做媒,次次无功而返。若贺知州真跟屠龙会勾连在了一起,屠龙会就算再精明,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最起码会派人来烂柯山探个究竟。我在这里坐等了两年多,一个形迹可疑的鬼影都没见到,甚是不合常理。” 白玉天欢言道:“听三叔这么一说,我日后若有事请贺知府帮忙,安心了不少。” 宁镇安见馨儿牵着贺俊伟的手儿走了回来,起身道:“肚子饿了吧,吃饭先。”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6章 忽恍 白玉天起身说道:“恭喜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贺俊伟答谢道:“多谢白少侠。” 馨儿她娘在大门口喊道:“饭菜上桌了,吃饭。” 四人走进客堂,五人围坐一桌,笑容对笑容,喜气融融。 白玉天将五个酒杯斟满酒,贺俊伟开个好头,端起酒杯起身敬向两位长者,杯起酒干。白玉天给三人的杯子斟满,贺俊伟携着馨儿一起敬了两位长者一杯,杯起酒干。白玉天给四个杯子斟满,起身敬了宁镇安夫妇一杯,一口尽饮。 酒过三巡,筷子开动,饭菜入口,肠胃欢愉。 贺俊伟、白玉天两人由于没来得及吃早饭,一碗米饭很快下肚,馨儿给两人盛了第二碗。 宁镇安停下碗筷,温言道:“馨儿,吃完饭,你就跟俊伟走吧。成婚之事,找你白大哥商议,他全权代表父母做主。” 馨儿跟贺俊伟很是诧异。馨儿问道:“爹,娘,白大哥是...?” 宁镇安回道:“他是你白大伯的儿子,日后就是你亲大哥,敬他一杯酒吧。” 馨儿端起酒杯,敬向白玉天,道:“小妹敬白大哥。” 白玉天喝下杯中酒,道:“多谢妹妹。” 王秀兰道:“馨儿,俊伟,你们以后有事找天儿商量就成。” 馨儿问道:“爹,娘,你们这是要出远门吗?” 宁镇安道:“你妈想趁着脚步还稳健,出去走走,四处游玩一番。” 馨儿问道:“爹,若是俊伟他爹迁往其他地方为官,你怎么找到我啊?” 王秀兰笑道:“你这孩子,自家女儿,那有找不到的道理,不是还有你白大哥在衢州府吗?若你白大哥也离开了衢州,就到龙威镖局留个信,我到那里问问不就行了。” 馨儿道:“娘,那你们什么动身啊?” 王秀兰答道:“今日将房子清理一下,明早动身。” 贺俊伟朝白玉天说道:“白玉天,那我们今晚也在这里住上一晚吧。” 宁镇安笑道:“你这孩子,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留住那份好心情岂不更好!” 贺俊伟端起酒杯,敬向两位长者,道:“爹,娘,那就随你们的心意了。” 宁镇安夫妇端起酒杯,慢慢喝下,道:“好,下次见面时,记得让我们有孙子抱。” 馨儿羞羞地说道:“爹,你怎么说起这话来了,还没成婚呢!” 贺俊伟握住馨儿的手,微笑道:“爹娘放心,不生儿育女,岂不慢待了我家娘子不。” 白玉天第二碗米饭下肚,喝了几口汤,放下碗筷,道:“叔,婶,我吃饱了。” 王秀兰道:“馨儿的事,靠你多费点心了。” 白玉天道:“叔、婶,放心好了,知府大人家书香门第,定是事事如意。” 宁镇安端起酒杯,道:“来,喝了这杯团圆酒,吃完饭,你们就回城吧。” 五人一个碰杯,酒水入胃,饭菜入口,很快就吃好了来。 王秀兰回房帮馨儿搜捡了两套衣裳,两三件首饰,一个打包,将孩子送出家门。 贺俊伟牵着馨儿,同着白玉天向宁镇安夫妇行过礼,依依不舍地离去。 王秀兰送走女儿的倩影,眼眶装满泪水舍不得落下,被太阳一照,金光闪闪,灿烂一片。 宁镇安将妻子扶入怀中,宽慰道:“鸟儿长大离开巢穴,孩子长大离开父母,不用太难过。” 王秀兰硬咽道:“可那是官宦之家,我们一个平头百姓,总叫人心底不踏实。” 宁镇安笑道:“我们虽是平民百姓,但我们女儿不比大户人家的孩子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美貌动人、活泼爽朗不说,还心地淳朴、勤劳聪慧、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试问那个大户人家能生养出这么好的闺女。放心好了,贺俊伟那孩子心地不坏,若是连这么好的妻子都不能善待,岂不蠢到了家。” 王秀兰道:“可是......” 宁镇安道:“没什么可是的,相信孩子们就是相信幸福。两口子过日子,靠的是那两口子,父母的忧心有时只会帮倒忙,起不了什么作用。况且我们该教给孩子的好都教了,她若不能为自己守好幸福,只能怪她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牵着妻子朝屋子走去。 话说白玉天三人出得室石村,过的乌溪江,贺俊伟要回马匹,三人骑坐上去,照原路返回衢州府,于路上碰到贺俊伟两个护送彩礼的家仆,让他们按原路返回。 太阳西落,三人回到衢州府城,白玉天将马缰交给馨儿,于南城门分手话别。 白玉天一路快步行走,小半个时辰过去,回到瞿府。 张燕儿闲着没事,一直守在瞿府大门口,就盼望白玉天早点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白玉天没叫她失望,黑幕降临的那一刹那,出现在了张燕儿的面前。张燕儿一把将白玉天迎接住,挽住其手臂,柔声道:“白大哥,你好让人牵肠挂肚,以后带上我好吗?” 白玉天道:“好,以后多带上燕燕姑娘。”想府内走去。 张燕儿从白玉天的怀里钻了出来,出发奇想,小声道:“白大哥,要不今晚你别睡屋檐了?” 白玉天故意问道:“不睡屋檐,那睡那里?你不会是我睡房门口吧。” 张燕儿低下笑脸,小声答道:“房里不是有张床吗。” 白玉天笑答道:“那是你睡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那敢。” 张燕儿羞羞道:“你连莺莺姐那样的女侠都敢动,有什么不敢的。” 白玉天道:“那不一样,崔女侠跟我磕过头,名正言顺的夫妻。” 张燕儿小声道:“磕头多简单,今晚我们就磕一个怎么样?” 白玉天在燕儿的笑脸轻轻一拂,朝瞿府大门走去,边走边说道:“这磕头哪能轻率行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情相悦,一样都不该少。” 张燕儿跟上白玉天的脚步,小声问道:“你跟莺莺磕头时,有这些吗?” 白玉天道:“哪没有。我敬了她娘一杯酒,古前辈做的媒,两情相悦就不说。” 张燕儿很是失望地说道:“那你好好睡屋檐吧。” 白玉天哼哼笑道:“好。人在屋檐下,刚好做个梁上君子。” 张燕儿打趣到:“你那不是梁上君子,是一只满怀忠诚守夜犬。” 白玉天道:“守夜犬就守夜犬,比什么都不是的好。” 两人来到客厅,坐上饭桌,白玉天端起酒杯,敬了净隐道长跟蒋玉凤,让他们久等,深感歉意。 净隐道长喝下美酒,道:“今日在外头可玩的开心?” 白玉天答道:“衢州府四围尽是好山好水,那有玩的不开心的道理。” 净隐道长道:“你是玩开心了,可苦了我。” 白玉天笑道:“我玩我的,怎么苦了你了?” 坐在一旁的蒋玉凤笑答道:“在院子里陪着燕儿妹妹练剑,在镖局一起为你撑腰,那有不辛苦的。” 白玉天给酒杯满上,敬了净隐道长跟蒋玉凤两人一个,道:“那真是辛苦二位了,我在这里赔个不是,等接任了总镖头之位,一定请二位喝杯好酒。” 张燕儿道:“我也要喝。” 白玉天笑道:“好酒哪能少了燕燕姑娘。” 净隐道长两杯小酒下肚,吃起饭菜来,道:“后天,各路人马到齐,是选总镖头的好日子,你可得做好准备,别到时输了气场。” 白玉天朝蒋玉凤看了一眼,道:“有玉凤姑娘在,气场绝对输不了。” 蒋玉凤欢欢一笑,道:“有道长在,那些前来吊唁的客人多少会给些情面,气场定是输不了的。”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陪着张燕儿吃起饭菜来。两碗米饭下肚,喝了一小碗鸡汤,觉得身体很是热乎,下得桌去,漱洗去了。 张燕儿见到白玉天离开,也话别道长跟蒋玉凤,回到后院,入得卧房,坐到在梳妆台前,将自己好好打理一番,好将那份美丽的情感打上一个同心结,死死地套牢白玉天的心。 白玉天来到后院,走到张燕儿身边,正要跟她话个晚安,话到嘴边,张燕儿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张燕儿柔情似水,白玉天情意实难受控,情海翻涌,将张燕儿抱起,朝床沿走去。 相由心生,无我无相。空由心生,无我无空。 刚将张燕儿抱上床,面对张燕儿的美貌与柔情,他欲念纷呈,正想去脱下张燕儿的衣裳时,突然意识到这是夫妻间该有的行为,而他有了名正言顺的妻子崔莺莺,不由自主将伸出去的手儿缩了回来。 白玉天心里非常清楚,崔莺莺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可以宽解的女人,他无理由选择去伤害她,他也不敢去伤害她。他心里也一直觉得,他喜欢上崔莺莺,跟喜欢上张燕儿一样,都是自发性的,没有任何外界助力。纯粹是那一眼见过,内心瞬间生长出一个美好愿望,佳偶天成。 可好男人就该像女人一样对爱情忠贞不二。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一开始就不该以貌取人,不该偷偷喜欢上张燕儿,更不该没事就招惹她,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可以移情别恋的人。 【《老子》:“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忽恍。”】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7章 选人 白玉天坐在床沿边,撇开张燕儿失落的眼神,为打破尴尬的气氛,小声问道:“你觉得你龙威哥哥跟你玉凤姐姐,那个更适合继任总镖头之位?” 张燕儿满腔的柔情受到了白玉天的冷落,自是难受,漫不经心地回道:“我自己的事情都忙不好,那有闲心管他们的闲事,你问错人了。” 白玉天赔笑道:“燕燕姑娘的心灵跟她的外表一样美丽动人,定不会这么小气的。” 张燕儿小声说道:“你去雀楼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白玉天微笑道:“哦!” 张燕儿道:“你不是说那个赵玉恒在玉凤姐姐那里过过夜吗,若是雀楼里没有龙威哥哥的身影,优劣立判。” 白玉天微笑道:“还是燕燕姑娘聪慧。”起得身来。 张燕儿一把拉住白玉天的手,小声道:“你晚上不睡屋檐了,进屋抱着我好不好?” 白玉天拂了拂燕儿的鬓发,很是为难地说道:“我也想,就怕半夜一个情不自禁爬上你的身子,那样就不好了。” 张燕儿羞羞道:“我保证不让你爬上我的身子,只让我躲进你的怀里,怎可以了吧!” 白玉天哼哼一笑道:“燕燕姑娘,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你躲进我的怀里,我欲望无穷,不受人控,那有不爬上你身子的。这事要不得。” “那你抱抱我再走。”张燕儿张开双手,迎接着白玉天的怀抱。 白玉天很想抱过去,可又不敢,苦苦一笑,走离床沿,出得房门而去。 张燕儿内心极为难受,几滴无辜的泪水很是无辜地流了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男子,为了得到他放弃了女儿家该拥有的一切矜持,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冷若冰霜,真不知该不该再继续努力下去。 夜深人静,白玉天几个纵跃,离开瞿府,腾飞而去。转转大半个时辰过去,白玉天来到菱湖边,刚跃入雀楼的院子,丫头秀儿放出声来:“白公子,你来了?” 白玉天走了过去,微笑道:“怎么,你知道我要来?” 丫头秀儿笑答道:“我家姑娘晚饭都帮你准备好了,可惜你现在才来,白浪费她一份心思。” 白玉天问道:“你家姑娘睡了没有?” 丫头秀儿笑答道:“今晚不见到你,哪能睡的着。” 白玉天道:“那带路吧。” 丫头秀儿走在前头,白玉天跟在后头,上的楼去,入得会客厅,苏真儿正坐在里边喝茶。 白玉天走了过去,坐了下来,接过苏真儿递来的茶杯,喝了两口,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苏真儿笑答道:“你不想做总镖头,他俩兄妹你总得选一个吧。” 白玉天道:“那依你看,他兄妹俩哪个合适些?” 苏真儿笑答道:“我心里装着蒋龙威,自然想着过上少奶奶的舒心日子。但暗处的敌人是屠龙会,担心他的安危,自然不想他来继任这个总镖头之位。” 白玉天见苏真儿言语诚恳,喝过两口茶水,轻声说道:“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行吗?” 苏真儿道:“问吧,于现在的处境而言,我这里对你来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 白玉天问道:“苏姐姐,蒋大哥得知他父亲去世后,在你这里过过夜吗?” 站在一旁的丫头秀儿接话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得知蒋总镖头过世后,蒋大少爷每次来这里,要么喝杯茶,要么陪我家姑娘吃顿饭,从未在这里多逗留过片刻,别说过夜了。” 苏真儿给白玉天加好茶水,道:“你问这个干吗?” 白玉天笑答道:“我刚才问燕儿姑娘,蒋龙威跟蒋玉凤兄妹谁接任总镖头之位好。她说,赵玉恒在蒋玉凤那里过过夜,让我来这里问问,蒋龙威有没有在你这里过过夜。” 丫头秀儿疑惑地问道:“白公子,这继任总镖头之位,跟过夜有什么关系啊?” 白玉天笑答道:“那些当官的,父母去世,都要辞官回家守丧三年,视为孝道,才有了‘丁忧’一词。普通人家的父母去世,身为子女的虽无须那般虔诚,如若诚心守几天孝都做不到,说明这人的人品有问题,又怎配继承父母的事业。” 苏真儿道:“听你这话的意思,谁来继承龙威镖局的大业,你心里已有了人选了。” 白玉天道:“旁人都说蒋龙威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风流成性,我看不然,他最少懂得节欲,光这一点就比蒋玉凤强多了。一个不懂得节欲的人,越有才,心机越深,除了害人就是害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苏真儿隐隐有些忧虑,小声说道:“可是蒋龙威心机不深,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妹妹背着他干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更不知道我当初接近他的真正目的,让他对付屠龙会,怕是凶多吉少。” 白玉天微笑道:“不是还有你在他身边吗?” 苏真儿苦苦一笑道:“我,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拿什么来帮他。一旦屠龙会知道我暗中帮着龙威镖局,定会将我的身份道破,到时我定是里外不是人。你别忘了,屠龙会要加害蒋道功,我是知情的,却没有提醒蒋道功,更没有向蒋龙威提及,他定会恨我的。” 白玉天道:“蒋总镖头的死,怪不到姐姐头上,姐姐切莫自责。姐姐就算告诉了龙威镖局又能怎样,除了多死点人外,什么都改变不了。况且你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你,更别说让他们去提防一个他们从未听说过的杀手组织了。” 丫头秀儿喜喜一笑,接话道:“白公子,我家姑娘猜的真准,你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世间若都是你这般明白事理的人,不知道能消除多少莫须有的误会。” 白玉天喝了两口茶水,朝苏真儿问道:“姐姐,屠龙会这几天是不是在筹谋对付龙威镖局各分局前来吊唁的人,用来嫁祸于我?” 苏真儿浅浅一笑,道:“既然你都猜到了,就无须相问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安排江氏三雄在西边接应,怕是分量不够。” 白玉天道:“姐姐怎么这么说?” 苏真儿道:“你那日只用一掌就击杀了至善和尚,青龙堂堂主极为震惊,怕对付不了你,去信丹阳子秦浩明,让他来这里增援。如若猜的不错,秦浩明到这里也就是这一两日的路程,若是正好赶上那里的事情,江氏三雄怕是凶多吉少。” 白玉天听过,静了静,道:“有个问题我还是想提前知道一下,若是蒋龙威继承总镖头之位,屠龙会用什么手段逼他就范?” 苏真儿微微哼了一声,道:“还能有什么手段,绑架我来要挟他一番。如若不成,直接用对付他爹的那一套来对付他,再扶持他妹妹上位。她妹妹如若再不尽人意,直接让外姓人来执掌龙威镖局了。” 白玉天道:“既然这样,他们直接扶持蒋玉凤上位不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苏真儿道:“若不是蒋道功留下遗愿,让你来执掌龙威镖局,留着蒋龙威来对付起你更名正言顺些,蒋龙威可能早死于非命。毕竟蒋玉凤是个女儿家,女生外向,出嫁从夫,正常情况下,龙威镖局是该由儿子来执掌,而不是由女儿来执掌。” 白玉天起得身来,肃严地说道:“今晚我与你就此达成约定,屠龙会日后的一切谋划,就好如我跟蒋龙威不知道一般,按着他们的意愿发展,直到镖银出城,再跟他们一决高下。” 苏真儿道:“你已想好要接押送镖银对付屠龙会了?” 白玉天道:“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要想保住龙威镖局,不让灭门惨案再度发生,就得将屠龙会盘踞在长江以南的势力消灭干净。” 丫头秀儿接话道:“我家姑娘的未来怎么办?” 白玉天欢欢一笑道:“在我这里,好心人自有好报,有情人终成眷属。”起身朝房门走去。 苏真儿起身相送,在白玉天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小声道:“今日听龙威说,后天推举总镖头,你那红颜知己张燕儿不食人间烟火气息,可得看紧些,别让坏人利用了去。那些人在屠龙会呆久了,早已不讲了什么江湖道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白玉天回头朝苏真儿微微一笑,感谢道:“多谢姐姐提醒。作为报答,你的身份之谜,我明日找个时间跟蒋大哥说个明白,定不会让姐姐白忙活一趟。” 苏真儿礼送在后,目送着白玉天出得雀楼,消失在夜色中。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8章 剑气 白玉天离开雀楼,一路飞奔,在县衙附近一条由西向东的街道口,见两条黑影朝东边纵步而行。 一条黑影大些,背着一个大麻布袋,脚步有些吃力,被前边的那条黑影渐渐甩在后头,距离慢慢拉大。 前边那条黑影微微放慢脚步,等后边那条黑影追赶了上来,埋怨道:“背这么一个小姑娘就跑不动,你是不是老了。” 负重的黑影不服气道:“小姑娘,说的轻巧,你来背着试试。” 另一条黑影也不示弱,接过负重黑影肩上的姑娘,一把背起,朝东边飞奔而去。 白玉天很是奇怪,半夜三更,黑衣出行,还背着姑娘,非奸即盗,很是小心地尾随而去。 两条黑影一路飞奔,偷偷出得东城门,越过东码头,来到曲柳山庄,跨墙而入。 白玉天追赶过来,见庄园内有着光亮,不敢随意跃入,找了个偏僻所在,偷偷地进得庄园。几经寻找,来到庄园待客厅,见里边灯火通明,一个倒挂金钩上的房梁,化身一只蝙蝠几个攀援往前,来到大门口的上方,找了一条缝隙往里观看。 一眼望去,极为吓人,里边十几二十个金丝边、银丝边的黑袍人,头罩黑布,唯有赵玉恒以真容示人,身旁地上躺着一哥姑娘。 “堂主,这小妞长的真不赖,要不赏给我,今晚也好快活快活。”一银丝黑袍人靠近地上的姑娘,蹲了下去,刚将话语说完,手掌就伸向了姑娘的身子。 一金丝黑袍人好像觉得那银丝黑袍人在他面前调戏女人有辱他的人格,连忙拔剑出鞘,将闪闪发光的剑刃架到了银丝黑袍的脖子上,大声说道:“堂主还没发话,你就这般性急,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面对金丝黑袍人的剑刃,银丝黑袍人好像有些儿心虚,将下贱的手掌从姑娘的大腿上撤了下来,起身道:“陆连海,你别忘了,这小妞虽是你结义兄弟的闺女,但你已罩上了黑布,再无江湖道义可讲了。” 陆连海冷笑道:“什么是江湖道义我不知道,但我还没有摆脱吃喝拉撒,还是个人。她叫了我十几年的伯父,你在我面前轻薄于她,就是不行。” 银丝黑袍人转向高坐大位的黑袍人,道:“曲堂主,陆连海这是要造反不成?” 堂主开口道:“陆大侠,就一个无关紧要的美人,让给猎鹰玩玩又何妨,何必较真。” 陆连海大声说道:“堂主,你若真要把这孩子赏给猎鹰,就出手杀了我先。” 赵玉恒道:“老陆,你这是何必呢?” 陆连海道:“赵公子,我陆连海虽带上了黑布,但还没变成地狱幽灵,还是个人。张天昊不仅帮我葬了父母,报得父母大仇,还三次身负重伤救我性命,叫我大哥,若是连他的女儿都能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与禽兽何异。” 赵玉恒转向堂主说道:“曲堂主,我看陆大侠心意已决,还是给他几分薄面吧。好看的姑娘那里没有,等平息了龙威镖局之事,多给猎鹰几个银两,让他到楼子里去玩个够。” 曲堂主站起身来,道:“猎鹰,赵公子言之有理,我看就给陆连海几分薄面,放过这女子。” 猎鹰微微哼声道:“既然堂主发话,我就不跟陆连海这匹夫计较了。” 曲堂主大笑一声,道:“好。将人关入柴房,后天当礼物送给白玉天,看他是要总镖头之位,还是要这女子为妻。” 猎鹰一把将张燕儿抱起,放到肩膀上,走出大厅,朝着西边的偏房走去,手儿在张燕儿的大腿间忙个不停。 白玉天下得地来,趁着夜色,尾随而去。 猎鹰背着张燕燕来到靠西边的柴房,推门进去,将张燕儿扔到柴堆上,找了根绳子来,痛下心,将张燕儿绑成一个大粽子,拉好门走了出来。走开几步,又走了回去,进得房内,连忙将绳子解开,一把摸上张燕儿的脸蛋,情意绵绵第说道:“美人,让我带你梦游仙界吧!” 白玉天蹲在外头实在受不了,像个鬼影般闪了进去,点中猎鹰的穴道,从他的怀里拉开张燕儿。见燕儿的眼珠闪动,才知道她不是昏迷,是被人点了穴道,内力运入掌心,帮她推宫过穴。 不过一会儿,张燕儿活转过来,扑入白玉天的怀里,嚎嚎大哭道:“白大哥,我不活了!” 白玉天轻拂着燕儿的秀发,宽慰道:“张燕燕姑娘,美丽纯洁,哪会轻易寻死觅活的不是。” 张燕儿哭泣道:“你不会从此看不起我吧?” 白玉天宽慰道:“在白大哥的心里,张燕儿姑娘永远洁净如玉,不带一点瑕疵。” 张燕儿硬咽道:“白大哥,你真的不嫌弃我啊?” “白大哥只嫌弃自己没有练成分身之术,不能时刻守候在你身边保护你。”白玉天将张燕儿从怀抱里送了出来,道:“跟白大哥回去,好吗?” 张燕儿将脸蛋靠近白玉天的怀里,心内很是虚空地说道:“那你不能嫌弃我。” 白玉天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全部发自肺腑,将张燕儿的脸蛋摸了摸,鬼使神差地将她的额头亲了一下,道:“对你跟莺莺来说,白大哥愿意化身大海,帮你们洗去一切人世间的尘埃,让你们如冰之清,如玉之洁。” 张燕儿冰冷的心暖和过来,小声道:“那我们走吧,你以后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白玉天扶着张燕儿起得身来,桃木剑出鞘,在猎鹰的咽喉上划过,道:“猎鹰,杀你不是因为你非礼了张燕儿姑娘,是你答应了陆连海却不敢做到,已经完全只有自己,没有了江湖道义,不配再在江湖上行走。” 白玉天扶着张燕儿走出柴房,见东边有人寻来,赶忙一把将张燕儿背起,内力运入脚掌,腾空跃起,出得曲柳山庄,腾飞而去,有如黑夜幽灵,三两下消散在夜色里。 从东边走来的黑衣人正是陆连海跟赵玉恒,入得柴房,用灯笼一照,大惊失色。两人赶忙出得柴房,朝东边走去,入得会客厅。 赵玉恒走上前去,对着高高在上的曲堂主说道:“猎鹰被杀,那姑娘被人救走了。” 言语一出,空气凉冷,二十来双眼珠定在一起,放射出来的眼光都是“怎么可能”。 曲堂主站起身来,失声道:“什么?” 陆连海道:“按猎鹰的死状来看,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一个金丝黑袍人站起身来,道:“怎么可能!一招置猎鹰于死地,主公都不一定能做到。” 曲堂主道:“是啊!陆连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切莫胡言。” 赵玉恒接话道:“曲堂主,陆大侠所言非虚。” 曲堂主走下座椅,道:“当今武林,有如此能耐者,除了主公,就是江澄清、白天宇,还有碧落湖的武圣人,此三人里,两人生死未卜,武圣人也不走出碧落湖。” 赵玉恒道:“曲堂主,此等夜色,若是突然偷袭,也无需武圣人那般人物。” 一金丝黑袍人疑问道:“你是说猎鹰口是心非,没将曲堂主的话放到心里,色心未改,被人偷袭。” 赵玉恒答道:“猎鹰临死前腰带已揭开,双手环抱,上下呈半圆形,应该是正在轻薄那女子时受人偷袭,被点了穴道。那人应该是为了报复,在猎鹰的咽喉上划了一剑,猎鹰气绝而亡。” 一银丝黑袍人站了出来,道:“既然是为了报复而杀的猎鹰,那人基本是白玉天了。” 赵玉恒有些疑惑,道:“猎鹰咽喉上的剑痕又深又窄,明显是锋利的宝剑所为。白玉天使用的是一把桃木剑,划不出这样的伤口。” 陆连海道:“若他已练成三尺剑气,木剑也可划出这样的剑痕。” 曲堂主看了赵玉恒一眼,问道:“赵公子,陆大侠,你俩都跟白玉天交过手,他的桃木剑能不能使出三尺剑气,你们应该知道吧?” 赵玉恒道:“曲堂主,我还没能成为一流剑客,他跟我比划,就算练成了三尺剑气,也用不着不是。” 陆连海说道:“白玉天那小子的剑法稀松平常,只不过是将一些普通的招式连接起来使出,天衣无缝,变化无常,找不出破绽,一时不慎就着了他的道。我跟他比试,是以武会友,切磋交流,点到为止,他无须使出三尺剑气。” 一金丝黑袍人很是不耐烦地说道:“陆连海,堂主是问你,那小子到底有没有练成三尺剑气,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陆连海嗤笑道:“老杨,你是蠢到家了吗!他都不需要使出三尺剑气,我到那里观看他的三尺剑气去。” 姓杨的黑袍人气急败坏地说道:“你...!” 曲堂主大喝道:“行了,大家回去休息,明早赶往北边跟西边,截杀龙威镖局各地分局前来吊唁的话事人,如若失手,提头来见!散了吧。” 众人朝曲堂主一个行礼,出得会客厅,四散而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79章 入城 白玉天背着张燕儿一路飞奔,来到东城门外,见城内宵禁,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城防官兵又来回走动,不敢硬闯,沿着城墙走了开去。 张燕儿伏在白玉天的背上问道:“白大哥,进不去了吗?” 白玉天回道:“没有,我只是想找个稍微僻静点的所在入得城内,免得跟守城官兵发生口角之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燕儿小声道:“那你放我下来吧,我想跟你一起走走。” 白玉天觉得此话有理,便将张燕儿从背上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朝前边走去。 两人走过一小段路程,见跟城楼有了些距离,应该不会有官兵把守,朝城墙靠近了去。 张燕儿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城墙,见有两三丈高,心儿生畏,不自觉地说道:“白大哥,这城墙太高了,怕是很难上得去。” 白玉天笑了笑,小声问道:“我要是能将你扔上去,你害怕吗?” 凭着张燕儿的想象,往城墙上扔一块小石头都难,别说扔个百来斤的活人上去了,实难相信白玉天有这种本事。可白玉天从未在她面前夸过海口,又不得不将信将疑起来。 张燕儿微微笑了笑,答道:“我当然害怕了,这么高,万一摔下来,岂不是要摔个稀巴烂。” 白玉天自知张燕儿是不想损他的面子才这么说的,笑了笑,以资鼓励,打气道:“不用害怕,就算摔下来,白大哥也能将你接住。” 张燕儿见白玉天是要来真的,又将城墙看了看,心生畏惧,不自觉地往后退缩了一两步。 白玉天见张燕儿有着恐高之感,一把将她拉住,宽解道:“没事的,心儿放宽松些就是了。” 张燕儿见退无可退,硬着头皮说道:“白大哥,我准备好了。” “好。”白玉天见张燕儿在自己面前一副无所畏惧的勇士模样,很是感动,牢牢地握住张燕儿的两个胳膊,就地旋转两圈,一个发力,将张燕儿往上抛起,张燕儿瞬间化成一只凌空翱翔的彩凤,腾空而上,转眼间,轻飘飘地降落在城垣之上。 张燕儿云里雾里,慌慌张张一个站稳,冷汗滴落,将心情好生调整过来,对着下边的白玉天看了一眼,小声喊话道:“白大哥,你也上来吧。” 白玉天微微一笑,后退几步,几个纵跃,一个借势发力,飞奔于墙面之上,如履平地,三两下快跑,转瞬间出现在张燕儿的眼前。张燕儿连忙伸出玉手,轻轻一拉,白玉天跃上城墙,站稳了来。 张燕儿问道:“白大哥,你刚才扔我上城墙用的是什么武功啊?” 白玉天将张燕儿一把抱起,跃下城墙,将她放下地来,牵上她的手,边走边说道:“青龙取水。” 张燕儿听过,高兴地说道:“就是上次在青竹林,你隔着一丈的距离,凌空取水壶时用的青龙取水吗?” 白玉天笑答道:“那是大材小用,真正的青龙取水,是将全身的内力聚集于丹田,化成一掌之力,瞬息之间打出去。” 张燕儿挽住白玉天的胳膊,将头靠在白玉天的手臂之上,微笑道:“那对我这种武林高手来说,岂不是一掌就能将其身子击穿!” 白玉天笑答道:“你这种武林高手,不会被击穿,最多被送出五六丈外,安然无恙,吃喝照旧。” 张燕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笑答道:“你这种武林高手,我爱惜都还来不及,怎会出手伤你。就算出手,最多像刚才那样,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凤翔九天、翱翔直上的感觉。” “那是,白大哥武功越高,人越好,人越好,对我越好,自然用不着了。”张燕儿欢欢一笑,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步子也显得无精打采。 白玉天问道:“你怎么哪?累了吗?” 张燕儿沉沉地靠在白玉天臂膀上,小声答道:“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哪,好像比往常累了些。” 白玉天想起曲柳山庄之事,心想张燕儿定是被人所掳掠,紧张一路造成的,俯下身,微笑道:“来,我背你一段。” 张燕儿想起白玉天忙活了一天,定是累的紧,有些舍不得爬上他的后背,强打欢颜地说道:“白大哥,不需要的,你也应该累了。” 白玉天蹲了下去,扶稳张燕儿的双腿,强行将她背了起来,温言道:“白大哥练的是纯阳真气,只要吃饱了饭就行,没有累的时候。” 张燕儿轻轻地抱住白玉天的脖子,小声问道:“白大哥,那纯阳真气真有这么好吗?” 白玉天笑答道:“当然有这么好了。背着你跑了那么远,要不是纯阳真气,早累坏了,哪能扔你上的城墙来。你说是不。” 张燕儿浅浅一笑,小声问道:“那你师傅怎么没有练成青龙取水啊?” 白玉天答道:“我师傅只知纯阳掌,不知泣血剑,没练过泣血剑中那一招‘回环往复’,自然不知道怎么修炼青龙取水了。” 张燕儿问道:“什么是回环往复啊?” 白玉天答道:“所谓的回环往复,不过是将数十道剑影瞬间收合成一剑,然后又将这一剑分散成数十道剑影,如此循环往复地练下去,最后练成泣血剑中的一剑无影。” “哦,我知道了,所谓的一剑无影,不过是出剑跟收剑快如电光,瞬息之间,一般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张燕儿明白过来,小声问道:“你练成了一剑无影吗?” 白玉天答道:“我没有,我爹爹练成了。” 张燕儿不解,问道:“是你爹爹舍不得教你吗?” 白玉天笑了笑,道:“瞧你说的,我爹爹就我一个儿子,那有舍不得教的。” 张燕儿问道:“那你为何没练成啊?” 白玉天答道:“那是我爹爹将修炼一剑无影的功法告诉我时,我突发奇想,若是用这个原理来修炼纯阳掌,是不是能修炼成早已失传的青龙取水。我师傅得知后,鼓励我这么做,我又急着出来找你莺莺姐,就没时间修炼那一剑无影了。” 张燕儿似懂非懂,问道:“你怎么用这个原理来修炼纯阳掌的?”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答道:“其实很简单,我不停地将真气凝聚,又不停地将真气分散,凝聚、分散、凝聚、分散...当速度达到一个极限时,所有的真气就能凝聚成一掌之力了。” 张燕儿欢喜过来,道:“白大哥,你真厉害,触类旁通,真是个练武的奇才。” 白玉天笑道:“其实不是我是厉害,纯阳祖师当年就是这么修炼纯阳功的。” 张燕儿疑问道:“那怎么后边的传人就没有一个练成的呢?” 白玉天也有些迷糊,说道:“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纯阳祖师将纯阳功化成了纯阳掌跟纯阳剑,后人由于没有人学全面,应该是不知其中的奥妙而已。” 张燕儿笑道:“难怪那天你在湖面上舞剑,好像半个仙人,原来是纯阳祖师的纯阳掌跟纯阳剑合二为一了,你修炼的是纯阳祖师的纯阳功。” 白玉天轻轻一笑,道:“等我修炼成了一剑无影,勉勉强强可以说修炼的是纯阳功。” 张燕儿问道:“难道纯阳掌的青龙取水,就没有泣血剑的一剑无影厉害吗?” 白玉天笑答道:“不是纯阳掌没有纯阳剑厉害,只是纯阳掌讲究的是防守,纯阳剑讲究的是进攻,等修炼成了一剑无影,才可以说是真正攻防兼备了。” 张燕儿欢喜道:“白大哥,那你以后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白玉天笑答道:“你说到那里去了,我一个江湖浪子,何来天下无敌之说。都说仁者无敌,真正无敌的不是个人武功,是万众一心。” 张燕儿小声说道:“也是,君王是天下的中心,只要他爱民敬民,得到国民拥戴,就没有人能打得赢他。” 白玉天感觉到张燕儿的身子慢慢往下沉,自是困了,温言道:“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张燕儿小声回道:“白大哥,这夜色平静如水,若是我睡着了,你岂不挺寂寞的。” 白玉天笑答道:“你伏在我背上,我时时刻刻感受着你,不会寂寞的。” 张燕儿小声说道:“白大哥,那我睡了,你若是觉得寂寞了,就叫醒我,我愿意陪着你的。” “好!”白玉天将张燕儿背好了来,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了些,步子随之越放越慢,越来越稳,只为让张燕儿睡的安稳些。 张燕儿伏在白玉天的背上,倍感舒坦,闭上眼睛,一不在意,睡了过去,留下夜色一片,白玉天享用不尽。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0章 偶遇 山道幽静,阳光明媚,清风送爽。 五个长者六十多岁,一般长相,从西边一路走来,出得东南边的山坳口,忽见不远处一面绣着“清凉茶馆”四字的旗帜迎风招展,甚是招人喜欢,跨开大步,活蹦乱跳而去。 那旗帜旁的茶棚下,摆放着三四张木桌,分列两边。 靠北边做着秦浩明,后边竖立着十来件黑袍;靠南边坐着九人,镖师打扮。 秦浩明道:“游一埠,廉志清,霍同傲,你们如若不想死,就此照原路返回,就当没见过。” 南边居中坐着的汉子站起身来,回话道:“秦浩明,这是衢州地界,不是你家花园,切莫枉自托大。” 秦浩明道:“游一埠,尔等是真要往前走了?” 游一埠道:“秦浩明,不怕告诉你,我等从加入龙威镖局那时起,就已发下重誓,如若不是总镖头撵我们走,我等生为镖局的人,死为镖局的鬼,一生为镖局效劳。” 秦浩明端起桌上的茶杯,悠闲地渴了两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转头朝身后的黑袍人说道:“我秦浩明不喜欢杀戮,他们几个也实不配跟我动手,你们送他们上路吧。” 一黑袍人走出茶棚,对着九个镖师说道:“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你们既这般冥顽不灵,不识好歹,那就请吧!” 镖师们见打斗在所难免,走出茶棚,亮好家伙,等着黑袍人来对攻。 黑袍人实在瞧不起九个镖师们,一共走出三个,来个一对三。 洪都府三人一组,武昌府三人一组,长沙府三人一组,各自挑选了一个黑袍人对战起来。 黑袍人武艺高强,一对三,游刃有余,三两下交手,就让镖师们顾左顾不了右,顾前顾不了后,上下为难,乱作一团。 镖师们心系镖局,总舵有难,那有一遇到危险就半路返回之理。见在劫难逃,各自相互看上一眼,刀剑重新握紧,朝着黑袍人猛冲猛攻,好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秦浩明见镖师们个个热血好男儿,过往也无恩怨,他要的是办好事情,不是多添杀戮,大喝道:“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按原路返回,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游一埠大喝道:“秦浩明,大丈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想杀就杀,不必多言。” 秦浩明朝着战圈中的三个黑袍人说道:“如他们所愿,送他们往生极乐。” 三个黑袍人握紧手中兵刃,认真朝镖师们招呼起来,再无顾忌。 十来个交锋,三个镖师躺地,三个镖师受伤,三个镖师狼狈不堪。 就在三个黑袍人要对其他三个受伤的镖师往生极乐时,江氏三雄突然现身,加入战圈之中,跟三个黑袍人几招拆解,三个黑袍人不敌,撤出战圈。 秦浩明起身离座,走出茶棚,朝江氏三雄大声喊道:“江郎峰,你们自毁诺言走出江郎山,是为了给蒋道功陪葬吗?” 江郎峰瞟了秦浩明一眼,冷言冷语道:“秦浩明,你不将自己藏着掖着,还这般抛头露面,就不怕白天宇得知后,寻上门来,取你狗命?” 秦浩明嗤笑道:“白天宇,一个武林公敌,于我眼中,他早已不存在了。二十年前不是我的对手,二十年过去,照样是我的手下败将,何惧之有。” “跟他废话什么,直接送他到如来佛祖那里受教得了。”江亚峰脚一个蹬地,朝着秦浩明就是一剑送去,剑光闪烁,好如彗星。 秦浩明往侧旁轻轻一闪,凌空一掌还给江亚峰。 江亚峰一剑刺空,被秦浩明的掌风挡了回去,于五步开外落地站稳,胸口气闷,有些难受。见江灵峰一剑刺向了秦浩明,赶忙说道:“三弟,不可大意,这小子的纯阳掌掌力甚是霸道。” 江灵峰有了江亚峰的提醒,见秦浩明一掌劈来,急忙半路撤回剑招,避开秦浩明凌空一击。 秦浩明见江氏三雄对自己的纯阳掌心有畏惧,很难近自己的身,很是得意地说道:“江郎峰,当年绝情谷一战,你们伤了白天宇,帮了我的大忙,我们也算朋友。今日只要你重回江郎山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可念及往日交情,放你们一马。” 江郎峰冷冷一笑,大声说道:“秦浩明,大丈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住的宅子宽广,站的位置正确,走的大道光明。就凭你秦浩明现在这般模样,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里,担心他人来取你狗命,好如一具行尸走肉,能吓唬谁去?” 秦浩明向来嘴笨,不具备跟他人口角之争的本事,心中戾气没地方发泄,朝身后说道:“他江氏三雄想做江郎三狗,你们何不成全他们。” 十个黑袍人一听,跃出茶棚,蜂拥而上,将江氏三雄与六个镖师围了起来,兵刃出鞘,斗在了一起。 顿时,剑光闪闪,刀光烁烁,热热闹闹。 三两个交手,六名镖师躺下三个,地上血水倒流。 再三两个交手过去,游一埠、廉志清、霍同傲三人的小胳膊小腿再次中剑,落败在地。 秦浩明见江氏三雄互为一体,越斗越勇,七八个手下多多少少受到他们点剑伤,看不过去,找了个机会,给江郎峰偷偷送去一记掌力。 江郎峰没有在意,肩膀受了秦浩明凌空一掌,又被三个黑袍人一个夹攻,自身难保,失去了对其他两兄弟的策应之能。顿时战况反转,江氏三雄各自中剑受伤,慢慢将进攻转为防守,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隐隐要败下阵来。 秦浩明见到如此一幕,很是高兴地回桌喝了两口茶水,缓缓地说道:“江郎峰,你我无冤无仇,如若你愿意重归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今日权当没见过。” “既走出了江郎山,那有重新归隐的道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秦浩明。”声音从西边传来,清清晰晰,沉稳有力。 这声音好生熟悉,秦浩明听后极为难受,不自觉地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五位长者已来到五丈之内,还继续往前迈进,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秦浩明见五人相隔不过两丈停了下来,情不自禁地上前行礼道:“五老,你们怎么来了?我师傅老人家还好吧!” 这五人秦浩明很熟,正是一金、二木、三水、四火、五土之五柳兄弟,他授业恩师江澄清的五个朋友,那是看着秦浩明长大的,多多少少还传授过秦浩明一些武艺。 柳一金上前说道:“秦浩明,你师父身子骨健朗,不用挂心。你若愿意回家,就自废武功,从此不过问江湖是非,扛起锄头种地去。” 秦浩明听到师傅还健在,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况且他相信自己活不了百年,自觉没回头的必要。朝柳一金说道:“一金叔,你让我种种花还行,让我扛起锄头种地,我看有些强人所难。” 柳二木上前两步,大声问道:“你真扛不起锄头了?” 秦浩明温温一礼,极为诚恳地回话道:“二木叔,每一行、每一业都是一门功夫,需要时间来打磨,慢慢适应,渐渐喜欢,才会得心应手,活的自在。所谓七十古来稀,我已走过了四十多个春秋,还能好活几年?若是将所有的时光都用来适应那把锄头,定是活的不自在。既如此,又何必要强行逼迫自己那样活着呢!” 柳三水上的前来,微微一笑道:“好,浩子,不让你重新选一次,我们心有不甘,毕竟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让你选了,你觉得我们的话有些多余,那只好按照你师傅江澄清的意思办了。出手吧,看看棺材跟眼泪,你最后愿意选哪个。” 秦浩明对着五柳兄弟深深一躬,道:“五位叔叔,当年教养之恩,只有来生再报了。” 柳四火什么也没说,火急火燎地一掌朝秦浩明劈来,直取秦浩明的心脏,好叫他来生做个本分人,切莫忘恩负义。 秦浩明向后飘出,让那弱下来的掌力打中自身,以示对五位前辈的敬意。 柳五土见之,上的前来说道:“秦浩明,你不用讲这些不值一文的虚礼,尽管还手便是。于你而言,我们现在是你的敌人,无须再谈情意这类的东西。” “是,柳五叔。”秦浩明温温一躬,朝十来个黑衣人说道:“上。” 黑衣人一听,跟上秦浩明的脚步,朝着五柳兄弟围攻过去,斗在了一起。 顿时,刀剑闪光,掌风袭袭,衣袖乱飘,尘土飞扬,乱成一片。 一开始,五个长者各自为战,交手几个回合下来,被攻了个避实击虚,险些不敌。 柳一金见十来个黑袍人的身手比想象中的还要利索,便也认真对待起打斗来,唤来四个兄弟一个五行归位。五人连为一体,五行相生,攻防兼备,战力瞬间提升,三两下就将秦浩明等人逼退一丈。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1章 破阵 五柳兄弟的五行阵,秦浩明以前虽见过,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到自己身上,当年便没怎么在意,更未想过如何去破解它。见手下们面对五柳兄弟的五行阵法一筹莫展,心中不自觉地感慨道:“哎!今日真是应证那句老话,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感慨归感慨,还是要办法破了五行阵才行。 秦浩明见双方僵持起来,停止了交手,赶忙抽身到一边,安安静静地思考起五行阵的破解之法来。心想,五柳兄弟要来攻击他们,就得放弃五行阵法,各自为阵,到那个时候,就可以独个击破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不去攻击他们,他们也可以不来攻击自己啊!很明显,等着别人来攻不是办法。 何为五行?天地未分之时,混沌一片,天地乾坤混在一起,日月星辰没有生成,昼夜寒暑没有交替出现,上无风雨雷电,下无草木、山川、人禽虫兽。只有一股灵气在里面盘结运行,从太易中生出水,从太初中生出火,从太始中生出木,从太素中生出金,从太极中生出土。 五行相生,化零为整,连为一体,相互依赖,形成大自然。 五行相克,一旦五行或缺,那大自然就会中断,化整为零。 木若无土,有失栽培之力;火若无土,不能照四方;金若无土,难施锋锐之气;水若无土,不能借地势流溢四方;天若无土,不能覆盖大地;地若无土,不能承载万物;人若无土,不能自然繁衍,何谈仁、义、礼、智、信五常并立。五行以土为载体,相辅相成,万物滋养。 想到此处,秦浩明心中划过一道亮光,一掌朝柳五土劈去,快如闪电。 柳一金极为震惊,赶忙道:“你们答应放了我那五个手下,我放了这小姑娘。如若不然,大家来个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好了谁。” 古槐随口答道:“好,你放了她。” “等他们走远了,我自会放人。”秦浩明说完话,挟持着秦芳朝黑袍人那边走去。 古槐等人若想从秦浩明手中抢人,谈何容易,无可奈何地跟在后头。 来到茶棚前,秦浩明对五个黑袍人说道:“你们走。” 黑袍人一听,心存感激地说道:“堂主你...” 秦浩明冷笑道:“你们走便是,他们为我而来,今日若不能见个生死,日后也不会善罢甘休。” 五个黑袍人一听,重新亮出家伙,朝着古槐等人走去。 秦浩明一把喝住:“我挟持小姑娘做人质,只为换你们离开,我们之间从此两不相欠。” 五个黑袍人停下脚步,转身朝秦浩明行礼道:“堂主保重!”宝剑入鞘,托着有气无力的身子缓缓而去,消失在不远处的山林间。 古槐见黑袍人远去,上前说道:“秦浩明,人已经放走了,你也该放人了吧。” 秦浩明将手掌从秦芳的脖子上撤了下来,大喝一声:“来吧,今日就见个高低,判个生死,免得你们日后惦记。”腾空飞出,一掌朝古槐劈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2章 逼降 古槐避开秦浩明的掌风,一剑直取秦浩明的咽喉,干净利索。秦浩明上身一侧,随手就是一掌击向古槐的腰间,迅如疾风。古槐腰身一扭,宝剑下挑,割向秦浩明出掌的右手腕。秦浩明右掌撤回,左掌出击,掌风射向古槐的面门。古槐头一偏,一剑回礼,斜挑秦浩明的左肩。秦浩明后撤半步,双掌夹住剑尖,迅速顺势前移,手掌靠近剑柄时,将宝剑往右边一带,双掌齐出,攻向古槐的左右胸膛。古槐震惊之余,为求不被秦浩明的掌力所伤,慌忙弃剑闪躲,瞬间跟秦浩明变成了徒手搏斗。 古槐号称“黄河一剑”,厉害之处当然是剑法,现弃剑不用,跟秦浩明比拼掌力,哪是秦浩明对手。三两下交手,为了不受伤害,借着秦浩明的掌风跃出一丈之外。 秦浩明见古槐遁逃,并不追赶,转身来个逃窜,不够幸运,被胡一秋提前抄了后路,迎来一剑,闪身躲过,顺手还去一掌,逼退胡一秋。 张天昊见古槐只一招不慎,就被秦浩明夺了宝剑,怕胡一秋重蹈覆辙,宝剑出鞘,刺向秦浩明的后背,跟胡一秋来了个前后夹击。 两人的剑法虽没剑魔白天宇那般出神入化,但也是当今武林中的剑术名家,秦浩明再狂,也不敢不慎重对待。秦浩明心生几分敬畏,不敢正面迎接,左闪右躲,抓住机会就还手一掌。 胡一秋、张天昊兄弟一击未中,又追上一剑,上下相攻,左右相顾,好有双剑合璧之架势。 秦浩明不通剑法,看的眼花缭乱,闪身躲过,凌空发出两掌。 秦浩明的纯阳掌由于没练成青龙取水,不能像白玉天一样,于瞬息之间凝聚大量的纯阳真气打出,掌力力道显然不济,打在胡一秋跟张天昊的身上,最多将他们逼退,构不成什么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胡一秋跟张天昊虽是剑客,内功底子却极为深厚,秦浩明瞬息之间打出的凌空掌力对他们构不成多大威胁,自然难以阻挡他们的进攻。加上两人本是多年好友,一有机会就在一起研习、切磋剑法,交流心得,对彼此间的招数虽不能说是知根知底,但也早已跨过了“互通一二”的门槛。跟秦浩明十来个回合的交手过后,两人渐渐心意相通,剑招跟剑招之间越来越亲密无间,好如一人分身两人,你攻上,我就攻下,你攻左,我就攻右,你攻前,我就攻后,剑影纷飞,像极了一个樊笼,将秦浩明罩在其中。 秦浩明虽难以在瞬息之间凝集大量内力以掌力打出,但内力精湛,腾挪躲闪迅速,张天昊、胡一秋不管对他攻击怎么迅猛,很难伤到分毫,更别说在他面前想一剑定输赢了。 柳一金鉴于此,对古槐说道:“古槐,放虎归山,后犯无穷。今日不拿下秦浩明,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古槐本不想加入战圈,觉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日后传入出去也有损自家颜面。可柳一金的话很有道理,勉为其难地捡起地上的宝剑,一个纵跃过去,加入战圈。 秦浩明面对张天昊、胡一秋的两把宝剑就有些力不从心,何况现在古槐又送来一把,更是吃不消,三两下交手,就想逃遁。 可天堂有路你没走,地狱无门你硬闯,哪能随心遂愿。随着战斗延续下去,秦浩明几个不慎,受了几剑。虽不要命,但伤口流血,身法也没有先前那般灵敏,战况对他来说,越来越不利。 张天昊、秦浩明两兄弟跟秦浩明没什么交情,有的只是仇怨,毕竟先前若不是有白玉天在,萧若云、张燕儿、卓一飞就差点直接或间接地伤在或死在秦浩明那般人的手里。既有着旧怨,那下手自然是不分轻重,趁你病,就该要你命。秦浩明反应越迟钝,张天昊、胡一秋两人的剑招就显得越灵巧,且越狠越快。真是不判生死,难见输赢。 古槐见秦浩明新伤旧伤加在一起十几处,鲜血哗啦啦地乱飞,有些儿心疼,撤出战圈,讲起道理来:“秦浩明,你现在降了还不晚,最少可以保住性命。” 秦浩明师承纯阳门江澄清,骄傲了半辈子,若是说降就降,那不让人笑掉下巴。找了个空隙,回古槐的话道:“古槐,我秦浩明为了一女子跳入水中捕鱼,不知年月,到头来一无所有不说,半辈子才爬到岸边。刚感受到四处走动的美好,你们就要我自废武功,不见天日地躲起来过日子,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张天昊清醒、刚正一生,从无问心有愧之时,才懒得听秦浩明废话,一剑直取秦浩明的胸膛,就想刨开他的心房看看,心脏是不是长错了位置,这般冥顽不灵。 胡一秋见秦浩明不认错也就算了,还敢对张天昊还手,赶忙向秦浩明的后背送上一剑,誓要让他尝尝被人偷袭、夹攻的滋味。 秦浩明一边要跟古槐对话,一边又想给张天昊送上一记重击,从而少一个对手。一时疏忽,没来得及躲闪掉胡一秋的一剑,让胡一秋的宝剑刺穿了左肩。为了报复,在胡一秋从他身体抽出宝剑的那一刹那,给了胡一秋一掌,将胡一秋送出一丈之外,胡一秋站起来时,口角挂着少些血丝。 秦芳见两条血流哗哗地从秦浩明左肩的前后流下,再也忍耐不住藏匿在内心深处的情意,跑到秦浩明身边,将单膝跪地的秦浩明搀扶着坐了下来,小声说道:“阿爹,要不为了我跟妈妈,你就降了吧!” 秦浩明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会叫他“阿爹”,一时激动,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一双了无生气的眼睛饱含着泪水,死死地盯住秦芳的脸颊看了又看,好像永远都看不够,很不自信地说道:“你怎么叫我阿爹了,孩子!” 秦芳泪水滴下,微笑道:“白天宇伯伯说,我父亲是外公的徒弟,叫秦浩明,为了我妈妈而陷害于他,害的他成了武林头号公敌。” 秦浩明苦苦笑了笑,咳嗽两声,小声问道:“他白天宇没有为难你们吧?” 秦芳答道:“白伯伯跟妈妈结拜成了兄妹,跟外公一起照看着我们,没事就请我喝他自酿的桃花酒,可好喝了。妈妈还在白伯伯的资助下,开了一家酒楼,生意很是红火。” 秦浩明微笑道:“好,白天宇不愧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没羞辱他那把好剑。” 秦芳道:“阿爹,你跟我回去吧。外公说,只要你愿意回头,看在妈妈的份上,往日的是非对错可以一笔勾销的。” 秦浩明苦苦一笑,叹息道:“孩子,晚了,爹爹回不了头了。当年绝情谷一战,好多人都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天天晚上要求我梦见他们,跟他们聊会儿天。” 秦芳掏出手巾,帮秦浩明擦抹掉嘴角边的血水,说道:“阿爹,你能回头的。白伯伯说,当年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追杀他,全是由于一个虚名,那些人都想踩着他的尸身扬名立万,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武林正义。因为很多人心里清楚,白伯伯他不可能去加害晦明禅师与春山道人的,一无冤仇,二无利益往来,白伯伯害死他们两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柳一金走过来说道:“秦浩明,你师傅江澄清事后查验过晦明禅师的尸体,你打的那一掌不足以让他致命,是事先有人给他下过毒,毒发身亡,你也是被人嫁祸的。那春山道人被江玉郎所败,都是事先被人下过毒,不是凭你俩的武功修为,根本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古槐道:“秦浩明,邪恶会害你一生,你还想为邪恶卖命,是你蠢到了家,还是他们暗中给了你莫大的好处?” 秦芳道:“古爷爷,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爹爹都成这样了,那邪恶能给什么他好处。” 颜落霞扶着胡一秋走了过来,道:“秦浩明,我丈夫刺了你一剑,你也还了他一掌,恩怨就此两清,你要走要留,请自便。” 张天昊接话道:“嫂子,你这说的什么,那有什么恩怨两清之说。要么降了,从此做个好人;要么死了,不再害人。” 江氏三雄搀扶着走了来,江郎峰说道:“秦浩明,我们兄弟可以不杀你,但若别人动手杀你,我们不仅不会阻止,还会拍手叫好。” 秦浩明被人逼迫如此,虽有一百个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站都站不稳了,那还有跟人打斗的能力,口中溢出污血。但身为男子汉,连死都毫无所惧,怎会受人胁迫而降,简直痴人说梦。 秦芳见秦浩明一身傲骨,很是高兴,劝慰道:“阿爹,要不我陪着你一起降了吧,妈妈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秦浩明看了女儿秦芳一眼,朝柳一金说道:“五柳叔,我秦浩明一身武功乃家师所受,你们无权轻言废去。” 柳一金知道秦浩明从小性子倔强,受如此逼迫,若不是碍于女儿的心意,定不会降。假若事事对他硬来,只会适得其反,便也退上一步,说道:“若你真心投降,武功一事,等你伤好了后再说。” “多谢各位前辈!”秦芳朝着所有的长者一个鞠躬,将秦浩明从地上搀扶起来,道:“阿爹,我扶你到茶棚下歇一会儿,处理一下伤口先。” 秦浩明得知妻子始终如一地想念着自己,又有个女儿长大成人,内心宽慰,骨头软了下来,在女儿的搀扶下,朝着茶棚走去。 萧若云见秦浩明已降,过往恩怨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好心地掏出金仓药,递给秦芳,悄悄地找来店家,点上饭菜,坐等填饱肚子。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3章 袖里 萧若云见秦浩明已降,过往恩怨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好心地掏出金仓药,递给秦芳,悄悄地找来店家,点上饭菜,坐等填饱肚子。 张天昊、胡一秋对龙威镖局来说,可说是老朋友了。特别是张天昊,龙威镖局里的一些主事之人,没几个不相熟的。见游一埠、廉志清、霍同傲三位镖师全身是伤,便走了过去,将三人搀扶到茶棚里坐下,帮其清理伤口,敷上金仓药,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三人感激不尽。 江氏三雄,五柳兄弟,胡一秋,都检查过伤口,敷过药后,为性命安在而感到庆幸。 茶棚下的人儿,除秦芳外,都是江湖上的老油条,风里来雨里去,打打杀杀多年,对“人情如纸薄、交往如流水”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心里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事,有事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人跟事扯在一起,就是所谓的江湖。真正的人和事,又有多少是自己心中想着的那般美好。既不能随心遂愿,又何必事事较真,能瞎蒙就瞎蒙吧,有了宽恕,方能一生轻松。 店家端来酒菜,上上桌,三个镖师看在江澄清那“江湖第一号大侠”的面儿上,勉为其难地跟大伙儿一起举杯,与秦浩明之间的恩怨来个从此两清。 一口尽饮杯中酒,空杯也有渡情时。人不安分负生死,奈何一曲望年少。 行走江湖,要的就是一份好心情,万事不强求,身心皆自由。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当温润如玉。它强任它强,清风拂山岗;它横由它横,明月照大江。忘记过往,活好当下,展望未来。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吃饭吃菜,肚皮随之慢慢鼓了起来。 古槐等人刚放下碗筷,正打算讨论一下该怎么安置秦浩明时,一片黑云席卷而来,二十来个黑袍人将茶馆围了一圈,让人好有一股大军压境之感。 秦浩明忍着伤痛,撑着桌面勉强站起身来,正想说话,话头被一金丝黑袍人抢了去:“秦浩明,你弃友投敌,出来受死吧!” 古槐见秦浩明站都站不稳,也就半条命,出去就是送死,动了恻隐之心,代他站了出去,说道:“那里冒出来的地狱鬼魂,不想灰飞烟灭,留下姓名赶紧滚,如若打扰了你爷爷我喝茶的雅兴,定教尔等魂飞魄散。” 靠在最前的金丝黑袍人嗤笑道:“古槐,你能在黄河里待着不死,不是你有多厉害,是那里的水浊。长江水清,你若强行出头,丢了性命,可别怨没人提醒你。” 古槐冷冷一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生死有命,全靠手中这柄宝剑。水清有什么好怕的,怕的就是水不够深,不够广,不能自在畅游。” 另一金丝黑袍人走上前来,大喝道:“古槐,黄河一剑名声是响,不知是徒有虚名,还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出来见个真章吧。” 古槐深知一场大战迫在眉睫,走了出去,大声回话道:“我古槐虽没多大能耐,也从不杀无名之辈,是骡子是马,报上名来先。” 那金丝黑袍人嗤笑道:“古槐,出剑便是,赢了什么都好说。” 秦浩明见古槐拔出了宝剑,决斗在所难免,小声说道:“小心他袖中短剑,剑锋剧毒无比。” 张天昊听过,一把拉住古槐,好言道:“古老,你先喝口茶,让晚辈先来。” 古槐朝五柳兄弟、江氏三雄等人看了一眼,温温一笑道:“就我俩能打了,谁先来都一样,你好好蓄蓄气,等会儿切莫折了面子。” 金丝黑袍人大笑道:“古槐,张天昊,你俩别争了,谁先来都一样,今日难逃一死。” 古槐从不打诳语,自不喜欢猖狂之辈,宝剑出鞘,一招“黄河三叠浪”走起,三道剑影化成一个三角形,朝那金丝黑袍人覆盖过去。 那金丝黑袍人自视甚高,不屑一顾地出剑相迎,刚化去三道剑影,就迎来古槐的第二招“黄流万里”,猝不及防,硬挡一剑,后退五步,手心发麻,袖子被古槐的剑锋削去半截,手臂留下一道剑痕,血珠四溢。 古槐大笑道:“如此小丑,还敢出言不逊,真不知天有多高了。” 那金丝黑袍人输了一招,自认不是输在武艺,而是输在轻敌。见古槐的言语不中听,一个纵步跃起,剑尖带着三朵梅花朝古槐扑来,衣袖飘飘,剑风寒冷一片。 古槐刚赢了一招,士气正旺,手中宝剑一抖,一招“白雪皑皑”’将黑袍人的三朵梅花覆盖住,再一剑直取黑袍人的胸膛,迅如疾风。 那金丝黑袍人由于前一招攻的太猛,剑身离位,宝剑瞬息间来不及抽回,只好脚尖往后一蹬,向后飘出,胸前衣裳留下一道剑痕,还好纵跃及时,皮肉安好无碍。 三两个回合的交手,那金丝黑袍人不管是被动防守,还是主动进攻,都败下了阵来,深感古槐的剑术好于自己,正面硬扛实难取胜。为求取胜,恶念丛生,一个思虑过后,想到了兵法中的“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灵机一动,双脚蹬地,往前飞出,好如一支箭羽朝古槐的胸前射去,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不成功则成仁。 古槐身负保护他人的重任,跟个无关紧要的黑袍人来个两败俱伤,觉得犯不着,身子迅速往右一闪,侧身躲过黑袍人凌厉的一剑。 秦浩明见之,大叫一声:“不好!袖里乾坤。” 那金丝黑袍人要的就是古槐侧身闪躲,左手袖子迅速一挥,从古槐的左臂上轻轻拂过,留下一道剑痕。 古槐方知中计,为时已晚,情急之下,朝着从身边掠过的黑袍人就是一招“黄河咆哮”,迅如电光一剑劈向黑袍人的左臂。 那金丝黑袍人刚落得地来站稳,左臂离身,血水喷出,愤然之下,转身就是一剑朝古槐刺来。 古槐正想使出一招“好做君子”,却发现手臂难听使唤,觉知毒发,情急之下,只好跃出战圈,以求张天昊的庇护。 张天昊见黑袍人追赶而来,宝剑出鞘,化去黑袍人送来的一剑,接着一招“止于至善”’割断那黑袍人的右手腕,再接着一脚踢中黑袍人的腹部,黑袍人向后飘出一丈。 柳一金见古槐左手臂剑痕处流出黑血,已知不妙,连忙伸出手指在古槐的左肩膀上点了几下,意在帮他封住左臂的穴位,延缓毒发。 领头的金丝黑袍人走到受伤的金丝黑袍人跟前,蹲下去帮他封住穴位,止住了血后,站起身来说道:“张天昊,是你自己出来送死,还是让我过去取你狗命?” 张天昊从小就一血性汉子,为了亲人可以忍辱负重,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上前两步,冷言答道:“别以为你们人多,不怕死的放马过来。” 金丝黑袍人哼哼几声大笑过后,内力倾注掌心,衣袖一舞,脚一蹬地,身子瞬息间化成一条夜色,好如一条暗黑的电光朝张天昊射来。 萧若云心惊胆战之下,冲到张天昊的身前,闭上眼睛,幻想着能为丈夫化去这一掌力。谁知没能如她所愿,等她睁开眼睛,身前已站着一人,正是白玉天。 那金丝黑袍人被白玉天一掌亲做媒?” 白玉天笑答道:“三叔,你我恩怨,不关馨儿妹妹什么事。” 宁镇安呵呵一笑,道:“公私分明,很好!贤侄,出手吧。”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4章 退敌 二十来个黑袍人听过宁镇安的言语,陡然围攻过来,茶棚瞬间变成了一间屋子,四围挂满黑色布帘。 江氏三雄、三个镖师、秦浩明、柳四火、柳五土等都身负重伤,萧若云、颜落霞、秦芳三个女流,若是群殴,自是难以自保,很有可能断送性命。到时,就算将黑袍人全部杀死,为他们报得血仇,也是人死不能复生,徒添杀戮罢了,于己于人都无益。白玉天见此,站了出来,朝宁镇安喊话道:“三叔,先别急着动手,小侄有话要说。” 宁镇安见茶棚下坐着的都是当今武林的成名人物,并不知道他们大多已受伤不轻。再者,跟白玉天两次交手,白玉天的剑法与内力丝毫不弱于自己。心想,若真打起来,除了两败俱伤,应该捡不了什么便宜。于是朝白玉天回话道:“贤侄,有话就说,你叔我听着呢。” 白玉天说道:“三叔,双方人数不相上下,要是真来个大打出手,不管那边赢了,除了多死多伤,谁都讨不了好不是。” 宁镇安道:“贤侄,相逢就是有缘,总得见个高低吧,不能白忙活一趟。” 白玉天微笑道:“三叔,你看这样好不好。” 宁镇安道:“怎样?” 白玉天道:“你那边任选三人,对战我一人,我若是败了,我们束手就擒,要杀要剐随你心意。” 秦芳跑到白玉天身边,小声说道:“哥,不可。” 宁镇安听过,很是喜欢,故作忧虑之姿,问道:“那若是你赢了,又当如何?” 白玉天答道:“若是我赢了,今日双方就当没见过,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下次若有相会时,再做计较。” 宁镇安听过,觉得很合情理,手往外一伸说道:“贤侄,就依之言,请!”心想,赢了,不仅能名正言顺地消灭白玉天这个好管闲事的劲敌,白天宇跟江澄清也没有复仇的借口,还能将秦浩明等人杀个干净,免除后患。若是三对一都不能取胜,就算将对面的弱者全杀了,自己这边免不了元气大伤,得不偿失。 秦芳拉住白玉天的衣袖说道:“哥,不行的。” 萧若云想起自家女儿燕儿来,附和道:“白少侠,秦姑娘说的对,没这个必要。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来个鱼死网破。” 白玉天朝众人看了一眼,见大多都是侠义之士,让他们无辜枉死,心有不甘。微微一笑,拂了拂秦芳的秀发,小声说道:“你见你哥败过吗?没有是不是。” 秦芳答道:“可他们穷凶极恶,有备而来,不一样的。” 白玉天笑答道:“你哥在坏人面前也是穷凶极恶的,也是有备而来,一样的。” 秦芳心里也清楚,单打独斗是最好的选择,见其他人不支持她,又说不过白玉天,便也不再纠结起来,将白玉天抱了抱,小声说道:“哥,那你要小心点,打不赢就叫我,我的剑法比以前进步多了的。” “好,兄妹齐心,其利断金。”白玉天笑了笑,解下腰间的桃木剑,朝着前边三件金丝黑袍走了过去,朝着中间一件金丝黑袍拱手说道:“三叔,请!” 宁镇安等三件黑袍也不失礼数,手一拱,宝剑出鞘,一个移动,成东、南、北三足鼎立之势,一人手握一道寒光朝白玉天刺来。 白玉天向南、北两个方向凌空两掌击出,桃木出鞘,攻向东边的宁镇安。 叔侄俩快如闪电般的三两招剑法比划,纯阳掌对碰摧心掌,相互弹开。 南、北两剑趁白玉天立足未稳,快速刺来,白玉天凌空一掌送给从北边攻来的黑袍人,再持剑迎接南边黑袍人送来的一剑。 白玉天出剑快如闪电,黑袍人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法,三两招比划,一个应接不暇,就在宁镇安跟另一黑袍人快要近得身来之时,被白玉天快如电光般的一掌击中,往后射出一丈之外,卧地不起。 白玉天面对宁镇安跟另一黑袍人的攻击,故技重施,凌空一掌击向北边的黑袍人,将其震开,持桃木迎接宁镇安的一剑。 叔侄俩又是快如闪电般的三两招剑法比划,纯阳掌对碰摧心掌,一个弹开。 白玉天在空中飘飞的那一会儿,桃木入鞘,前脚刚落地,后脚就来了个气运丹田,双掌夹住北边黑袍人递过来的剑尖,顺势前移,手掌刚触碰到黑袍人手中的剑柄,丹田之气瞬息间运入掌心,强力一震,在黑袍人由于内力不济、剑柄脱离手心之际,双掌瞬间齐发,攻向黑袍人的胸膛。黑袍人反应灵敏,双掌迎接白玉天的双掌,被白玉天的掌力送出两丈之外,两个臂膀全部脱臼,跌落在地。 宁镇安送来一剑,白玉天躲过,再送来一剑,白玉天用桃木剑迎接。接着三两招比划,各人不自觉地打出一掌,相互弹开。 宁镇安飘出一丈,站稳了来,道:“贤侄,后会有期。” 白玉天双手一拱,道:“三叔,请!” 宁镇安朝东边走去,其他黑袍人搀扶着两个受伤的金丝黑袍人紧随其后,三两下消失在东边的林木中。 秦芳见强敌远去,高高兴兴地冲到白玉天的身边,欢喜道:“哥,你这逐个击破的打法也太神奇了,帮它起名了吗?” 白玉天笑答道:“避重就轻。远程攻击弱的,近程攻击强的,再借机消灭弱的,最后迫降强的。简单吧。” 秦芳微笑道:“简是简单,就是学不来,你那纯阳掌力太强了。” 白玉天浅浅一笑,牵着秦芳朝茶棚走去。 秦浩明见女儿与白玉天亲如兄妹,便也放下戒心,问道:“你那纯阳掌怎么在瞬息之间能凝聚这么浑厚的内力?” 秦芳跳到秦浩明的身边,笑答道:“阿爹,天哥哥已修炼成了青龙取水,于瞬息之间可以打出自身功力六成以上的掌力。” 秦浩明听过,突然感悟过来,小声道:“哦,原来如此。修炼青龙取水,不过是缩短凝聚内力的时间,全被误导了。” 白玉天见秦浩明父女相认,很是高兴,走了过去,掏出一粒药丸给秦浩明服下,说道:“师兄,其他的别想了,回匡庐山将伤养好吧。只要你今后不用纯阳掌随意伤人,害人性命,师傅他老人家也不一定非要你自废武功的。毕竟废了你的武功,你全身经脉受损,形如废人,跟杀你无异。” 秦浩明听过白玉天的言语,心头瞬间好过了许多,脸上有了半丝笑容。 江郎峰见白玉天坐了过来,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危险,还来的这么及时?” 白玉天给他加上茶水,答道:“苏真儿跟我说我师兄已东来,心里想着,就算不能帮你们一把,最少也该来给你们通个信,时间紧迫,就连夜赶来了。” 柳一金接过话头道:“你刚才叫那黑袍人三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玉天答道:“他是我爹当年的结义兄弟,宁镇安,排行老三,就叫他三叔了。” 古槐问道:“当年是他出卖了你爹的行踪?” 白玉天答道:“不是他还能有谁。我爹带着我娘赶往绝情谷暂避一时,只有他跟周叔叔知道,周叔叔为了保护我,东躲西藏,怎么可能出卖我爹。” 萧若云道:“那你怎么放他走了,这种人坏事做尽,就不该再活在世上。” 张天昊接话道:“若云,他宁镇安是该死,可我们也该活啊!若不放他走,就得全力开战,江氏三雄、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还有秦浩明都身负重伤,那里经得起一战。” 胡一秋微微咳嗽两声,插话道:“就是,我们的命如此金贵,岂是他宁镇安那等贱命所能相提并论的。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宁镇安加入了屠龙会,坏事做尽,终须一死,迟早的事。” 白玉天环顾一周,见除了古槐跟张天昊,其他一脸伤痛,小声问道:“五柳叔,何去何从,你说句话,怎不能在这里过夜吧?” 柳一金看了秦浩明一眼,见他半死不活,担心黑袍人来找他麻烦,答道:“要不找个镇子住上一晚,等秦浩明能行动自由了,再赶往衢州府。” 秦芳接话道:“我看这样好。” 白玉天起身,朝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三人一个行礼,道:“小弟白玉天,不知三位大哥怎么称呼?” 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三人还之以礼,自报姓名。 白玉天道:“游大哥,廉大哥,霍大哥,我师兄秦浩明现已脱离屠龙会,先前加害蒋总镖头之事,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多多海涵。毕竟冤冤相报不是什么好事,能宽恕的,我们应尽可能宽恕一二。” 游一埠三人心里清楚,秦浩明若是好杀之人,他们仨应该活不到现在。况且刚才宁镇安也亲口承认了,屠龙会之所以加害蒋总镖头,是为了打官银的主意,让龙威镖局做替罪羊。有此恶毒的计划在,就算秦浩明不出手,宁镇安他们也会出手,龙威镖局在不知情的境况下,蒋总镖头实难逃厄运。 游一埠代三人回话道:“白少侠,蒋总镖头临终前选你为掌舵人,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白玉天牵着秦芳向游一埠三人深深一躬,感激道:“多谢三位!” 古槐起身说道:“既然龙威镖局愿意原谅秦浩明一时的过错,那起程吧,找个地方喝好一杯酒,安安心心睡好一觉,说不定龙威镖局还等着大家去帮忙呢。” 颜落霞欢声道:“古老,你这毒解了?” 古槐微微笑了笑,朝着西南角的九匹马走去,道:“崔永月别的本事平平,这解毒、下毒的能耐,他若不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5章 说教 柳青两个大跨步跃上山岗,见明智上人睡在两颗大松树下边一块平整的青石上,纵跃过去,说道:“李老,怎么还睡着啊!屠龙会的人都出发了。” 卓一飞与胡燕青从旁边丛了过来,问道:“赶往那里?” 柳青答道:“前边两里处的小峡谷。” 卓一飞道:“李老,那地方好,适宜打埋伏。” 柳青问道:“卓大哥,适宜打埋伏有什么好,那龙威镖局的人岂不死定了。” 卓一飞笑道:“哎,柳青,里三层,外三层,你这都不懂。” 柳青缓过神来,道:“卓大哥,你是说他们里三层,我们外三层?” 卓一飞笑答道:“这不就结了吗,里外夹攻,他们焉能不败。” 明智上人坐了起来,道:“什么里三层外三层的,那是行军打仗,不是江湖人私下斗殴,简直扯淡。” 胡燕青接话道:“李老,白大哥都说,斗殴跟打仗一样,讲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不能未开战就先输了谋划。” 明智上人跃起身来,朝前方的小峡谷方向走去,冷冷说道:“白大哥,白大哥,一天到晚你白大哥。白玉天那野小子说什么都对,你们找他去,别跟着我了。” 柳青哼哼一笑,追了上去,微笑道:“李老,我可没说,可以跟着你吧?” 明智上人小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柳青答道:“刚一眼瞧过,十来人。” 明智上人道:“那还不叫他们跟上。” 柳青笑答道:“李老,你不是叫他们找白大哥去吗?” 明智上人冷言道:“我就是一掌一个,也要发十来掌,等我把他们打趴下了,你觉得龙威镖局那些糊涂虫还能站着吗?” 柳青笑答道:“那些个糊涂虫,绝对早被人打趴下了。” 明智上人道:“既然都趴下了,那你们这几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岂不白受罪了。” 柳青觉得不能白受罪,清醒过来,小声问道:“李老,你的意思是,我们重在保护好龙威镖局的人免受伤害,其他的能过则过?” 明智上人见柳青也不算太笨,随口说道:“你愿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柳青甜甜一笑,朝着卓一飞、胡燕青喊话道:“你们俩愣着干吗,还不赶紧跟上,硬要李老请你俩不是。” 卓一飞微微一笑,牵着胡燕青追了上去,四人走在了一起。 柳青朝卓一飞说道:“卓大哥,李老刚才说的很有道理,此次任务,重在保护好龙威镖局的人,不在于多杀多伤。” 卓一飞道:“李老,屠龙会那些人,你不将他们打趴下,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定会阴魂不散的。” 明智上人说道:“卓一飞,你若觉得你爹不喜欢杀人错了,那你就多帮他杀几个,回去让他请你喝杯犒劳酒。” 胡燕青听过,接话道:“李老说的没错,光靠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少死少伤好。卓大哥,你说是吧?” 卓一飞见四人就他一人意见相左,自是应该少数服从多数,微笑道:“那还是少死少伤好。” 明智上人听过,脸色闲散下来,训诫道:“卓一飞,以后记住了,若是你被人随意伤害了,你妻子胡燕青除了伤心难过什么都得不到。你别看那些人穿上黑布,无恶不作,可大部分人都是有老婆需要疼爱,有孩子需要抚养的。随意要了一人命,等于害了一家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卓一飞道:“可黑衣人随意杀戮,难道那些被杀的人就活该倒霉!” 明智上人道:“难道别人想错了,做错了,你就得跟着错下去不成?明知他们做错了,你还跟着错下去,岂不是错上加错,那还需要明事理干吗!” 胡燕青微笑道:“李老,你这话说的太好了,卓大哥早听进去了。” 明智上人说道:“听进去了最好。若不是白玉天有意邀请他一起剿灭那邪恶组织,寄以厚望,我才懒得跟他说这么多。” 柳青道:“李老,屠龙会里边那些人早已丧尽天良,不讲了仁义与道义,若不及时铲除,留着只会祸害武林,贻害无穷。” 明智上人答道:“柳青,你师傅当年也是个正派人士,之所以断送了性命,是由于他难以摆脱心中的邪恶。只要铲除了心中的邪恶,很多像你师傅一样的黑衣人,就会从黑暗中走向光明,谁愿意常年累月地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见天日地活着。” 胡燕青想起父亲的好朋友焦鹿廷来,觉得明智上人的话很有道理,问道:“李老,难道白玉天决意要铲除那邪恶组织,为了他人心中存有天日二字?” 明智上人小声答道:“应该是吧。从他毫不留情地一掌毙了至善和尚,又毫不犹疑地放了焦鹿廷来看,应该是想留着‘天日’二字大家一起共享。” 胡燕青道:“那以后不能轻言杀戮,都是娘生娘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轻易地为他人的生死做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明智上人一边吟唱着,一边迈开大步往前飞奔而去,衣袖飘飘,像极了半个神仙,可怎么也摆脱不了脚下那片厚实的大地,没她真就无处借力。 卓一飞、胡燕青、柳青三人跟上明智上人的身影,一路飞奔,很快就来到峡谷不远处。 其实不算什么峡谷,充其量就是一个狭长一点的山谷。 明智上人见到山谷口上十来件黑袍坐等在树丛里,不自觉地停下了腾飞的脚步,也找了个隐秘的所在坐了下来。 卓一飞三人跟了上来,见到黑袍人,向明智上人那儿靠了过去,坐了下来。 胡燕青道:“李老,要不我们现在就冲过去,跟黑袍人交战一番,将其赶走,免得龙威镖局的人来了,一个不敌,有所损伤。” 柳青说道:“可若是这样,龙威镖局的人就不知道是白玉天在帮他们,回到镖局,自然不会支持白玉天当选总镖头的,我们岂不白忙活了一场。” 胡燕青道:“李老,我看白大哥也没想过要接任总镖头之位,龙威镖局的这些镖师支不支持他为所谓。” 卓一飞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想接任总镖头之位?” 胡燕青笑答道:“一个贪恋权位跟财富的人,自然贪恋美色,若他贪恋美色,我这里那有你说话的份。” 卓一飞听过,气从心起,小声问道:“你喜欢着他是不是?” 胡燕青见卓一飞菜色一脸,偷笑道:“我喜欢着他什么,他若贪恋我的美色,岂会有我来求着你喜欢我,娶我。你别忘了,是他先见着我受人欺负,请你来帮我解围的。” 卓一飞听过,心中闷气瞬间顿消,微笑道:“李老,我娘子说的对,要不现在就打过去,吓唬一下他们得了。” 明智上人听到卓一飞嘴里竟然说出了“吓唬”二字,很是高兴,道:“那你就说说,怎样一个吓唬法?” 卓一飞笑答道:“我们冲过去,就说我们是龙威镖局派来接应各地分舵话事人的先头部队,后面的大军马上就到。他们见到他们的阴谋被识破,先头部队又这么厉害,定会心虚而散的,不就避免伤亡了吗。” 柳青接话道:“李老,卓大哥这注意不错,我赞同。” 明智上人微微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打头阵吧,我随后就到。” 柳青信以为真,一个纵跃,两个纵跃,三个纵跃,第四个纵跃过后,立在了十个黑袍人的跟前,大喝一声:“什么人?” 十个黑袍人蒙了过来,不知那里来的野小子这般不要脸,敢在山野之间对他们大喊大叫,看样子真是不想活了。 卓一飞见黑袍人起得身来,靠向了柳青,身为伙伴,不得不过去助助威。硬着头皮,几个纵步飞跃而去,胡燕青紧跟其后。 领头的黑袍人见是三个娃娃,很是大气地说道:“不想死的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破坏大爷的好事。” 胡燕青听过,微微一笑,道:“大爷,你是不是在等龙威镖局的人啊?” 黑袍人一惊,心里很是想不通,随口问道:“你怎的知道?” 卓一飞笑答道:“大爷,我们就是龙威镖局的啊!你不知道吗?” 另一个黑袍人走上前来,调侃道:“小娃娃,你们这般年轻,定是还没活够,切莫乱说话,有时候说错了话,是有罪过的。” “什么乱说话,他们仨就是龙威镖局请来帮忙的,见你们鬼鬼祟祟,不像好人,特来问问而已。”明智上人三两个纵步飞跃而来。 一个金丝黑袍人走了出来,道:“明智上人,你不会也是龙威镖局请来帮忙的吧?” 明智上人轻轻一笑道:“你觉得我像吗?陆连海。” 胡燕青一惊,卓一飞一愣,柳青就想说话。 陆连海笑答道:“我看不像。” 明智上人嗤笑道:“你错了,陆连海,刚才是不像,现在像了。” 陆连海奇了怪了,冷笑道:“上人,怎么转变的这么快啊?晚辈还真有点犯糊涂。” 明智上人冷言答道:“三个孩子现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若不帮着他们点,就算你怀着故旧之情不愿动他们,其他人也会杀他们灭口的。”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6章 倚老 一金丝黑袍人见明智上人胡子、头发全姓白,已是风烛残年,且在江湖上除了不受人待见,没听说过他有多好的武功,跳了出来,嘲讽道:“就你一个老匹夫,还是省省吧,依我看,留着把老骨头帮他们收尸比什么都来的强些。” 明智上人哼笑一声,凌空一掌朝那金丝黑袍人击去,只因他言语不周。 金丝黑袍人见掌风袭来,奋力一掌道:“李前辈,就算你今日放了我们,我们日后也不会领你这份人情。” 胡燕青道:“陆叔叔,李老愿意放过你们,没想过要你们还他一份人情,他不过是觉得他无权决定你们的生死。” 陆连海朝着明智上人拱手道:“前辈,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转身走开,其他七人跟上。 明智上人见陆连海八人的背影极为阴沉,暗淡无光,忍不住大声喊话道:“陆连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青龙堂坏事做尽,不管它多神秘,多厉害,只要浮出了水面,自会有有得到应有报应的一天。自古邪不胜正,希望你好自为之。” 陆连海听过,打住脚步静待片刻,迈开大步扬长而去,消失在山林里。 八个黑袍人的背影一消失,东北边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柳青听后非常高兴,欢颜道:“李老,他们来了。” 明智上人冷冷说道:“来就来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胡燕青道:“要不请他们过来向你问声好?” 明智上人道:“走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坏了白玉天那孩子的名声。” 卓一飞、胡燕青、柳青三人欢欢一笑,跟在明智上人的身后,走在通往衢州府的山道上,几匹马儿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送给他们一片尘土,遮眼呛鼻,难受的紧。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7章 止水 话说白玉天等人离开清凉茶馆,一路往东南边行走,来到金溪河边的招贤渡口。见有十九人,租了一艘大货船,买好酒肉、煎饼,托管好马匹,上得船去,顺江而下,赶往衢州府。 秦浩明刚弃邪从正,自是一时难以合群,还好秦芳是他女儿,再怎么陌生也是血溶于水,时不时陪着他,言语一堆,消散寂寞。 白玉天跟古槐、张天昊、胡一秋、五柳兄弟、江氏三雄等人喝过酒,因懂些医术,顺便帮他们检查一遍伤口,见伤口都无异样,便拿着两壶酒、小半包羊肉、三个煎饼,走向后仓的秦浩明父女俩。来到父女俩身边,坐了下来,铺开食物,递给秦浩明一壶酒,打开微笑,闲聊起来。 秦芳接过白玉天手中的酒壶,喝了两口,吃过一小块羊肉,问道:“哥,我那嫂子你找到了没有?” 白玉天接过酒壶,跟秦浩明轻轻碰了一个,苦苦笑了笑,说道:“找是找到了,不过很可惜,刚磕过头成了夫妻,她又悄无声息地走了,我还得重新去找她一次,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她。” 秦芳给秦浩明递去半个煎饼,问道:“哥,你们都成夫妻了,她怎么还要走啊?像你这种出身名门、武艺超群、长相俊美、情深似海的公子爷,很少的,她怎么不知道珍惜来着。” 白玉天呵呵一笑道:“我妹妹说我像宝,她却视我如草,可惜了!” 秦浩明喝了两口酒,小声说道:“她崔莺莺跟你不适合,如若能放下就放下,切莫为了落实一个夫妻的由头,而勉为其难。” 白玉天笑答道:“师兄,才不是为了寻个夫妻的由头,我是真心喜欢她,若不是习惯了睡觉时修炼纯阳真气,我能整个晚上想着她的。” 秦浩明很是奇怪,小声问道:“睡觉时修炼纯阳真气,谁教会你的?” 秦芳笑答道:“爹,不是谁教的,是天哥哥自己感悟出来的。” “感悟出来的?”秦浩明微微摇头,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为了练好纯阳掌,琢磨了一二十年,也没思虑出个什么名堂来。 秦芳说道:“那年冬天,天哥哥陪着我去五老峰上玩,我玩的有些累了,天哥哥便陪着我到道:“一觉睡去,必须是心如止水,全心入眠。爷爷被凡尘琐事累了大半生,况且年纪也大了,见妈妈又为了等你而不愿意另觅幸福,心里有太多的放不下,在他那里早已没有心如止水一说了。” 秦浩明听过,情海深处荡漾着愧疚的浪潮,一个不在意,被芳儿帮他抹去了两滴眼泪。见女儿也随着自己一起忧伤起来,觉得不应该,露出少许笑容,对白玉天说道:“你心里不是也有了凡尘琐事了吗,现在怎么还能做到?” 白玉天浅浅一笑,答道:“开始练习的时候,必须做到心如止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就会习以为常。到了这种地步,只要一进入状态,自然而然就心如止水了。习惯成自然。” “难怪你的纯阳掌力如此醇厚,原来每天至少修炼了三个时辰的纯阳真气。”秦浩明终于明白过来,朝着秦芳小声问道:“你也修炼了吗?” 芳儿笑答道:“没有,一般人都修炼不了。” 秦浩明将心中的疑问倒了出来:“怎么就修炼不了?” 芳儿答道:“天哥哥为了进入那状态,一个冬天下来,没睡过一个好觉,差不多都是与寒冷为伍。若不是崔爷爷医术精湛,天哥哥他早老态龙钟了,你绝对看不见他现在这般模样。他们那些大人怕我一个女孩子家修炼,会提前衰老,也就没一人赞同我修炼了,少数服从多数,我便选择听话了。” 秦浩明见女儿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很是欣慰,道:“听话好。世间事,大部分都是有得就有失,为了一份虚幻,失去应该拥有的美好,得不偿失。” 白玉天见秦浩明父女俩相处融洽,很是高兴,跟秦浩明碰了一个,道:“师兄,崔莺莺原是你的手下吗?” 秦浩明喝了一口酒,答道:“不是我的手下,在龙虎山,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照看她一下而已。” 白玉天喝了一口酒,接着问道:“是受她娘之托吗?她娘是什么人?” 秦浩明静了静,不知道该不该回答白玉天的问题,连续喝了好几口酒。 秦芳见之,送了一小块羊肉到秦浩明的嘴里,微笑道:“阿爹,爷爷说,屠龙会应该是意在反抗朝廷,幻想着推翻大宋统治。若大宋不保,天下重归战乱,真正受害的,是我们这些贫苦百姓,他姓赵的最多在亡国时受到些伤害而已。” 白玉天道:“是啊!师兄。你已经脱离了屠龙会,屠龙会就是你的敌人,它的那些秘密,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秦浩明喝了一口酒,道:“你想知道些什么,尽管问吧。” 白玉天问道:“崔莺莺她娘,到底是干什么的?跟屠龙会有关联吗?” 秦浩明答道:“崔莺莺她娘,董晓婉,白莲教教主。至于跟屠龙会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白莲教跟屠龙会没有直接联系,其背后好似有一股神秘力量牵制着它们。” 白玉天听到董晓婉是白莲教教主,极为震惊,好生难过,问道:“师兄,二十年前,董晓婉是不会武功的,怎么短短二十来年,就成了白莲教教主了?” 秦浩明答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的武功,很可能师承碧落湖。” 哎哟他妈!听到这样的消息,白玉天一时接受不了,赶紧问道:“师兄,碧落湖从未跟江湖来往,怎就跟白莲教搅合在一起了?” 秦浩明冷笑道:“世间事,谁能说的清楚。它碧落湖到底有没有跟江湖来往,只有碧落湖它自己知道,或许知道的人都死了。”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 白玉天觉得秦浩明说的很有道理,但同时也更加难过,若真如秦浩明说的这般,他要想让崔莺莺陪伴他一生,就得到碧落湖去求亲。可那地方,他师傅江澄清都有些望而生畏,何况现在的自己,更是望而却步了。 秦芳见白玉天脸色难看,关心道:“哥,你怎么哪?” 白玉天缓过神来,苦苦地笑了笑,小声答道:“如若你爹说的是真的,我要想娶到崔莺莺为老婆,就必须杀死武圣人。可我现在连师傅都不一定能打的过,又拿什么去杀死他呢!” 秦芳说道:“哥,不就一个武圣人吗,没什么好怕的。今年打不过,不是还有明年吗,你比他年轻,总有一天能打过他的。” 白玉天见秦芳比他豪气,也跟着自信起来,欢言道:“好,就听我妹妹的。等我练成了一剑无影,就到碧落湖去走走,他碧落湖若不给我面子,我让他跌落神坛。” 秦浩明听过,主动跟白玉天碰了一个,道:“就应该这般。” 白玉天喝过一小口酒,起得身来,道:“师兄,我到前边去看看,五柳叔他们太喜好酒,可出门在外,不能喝醉了。” “去吧!”秦浩明目送着白玉天出得仓门。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8章 交心 船儿沿水东行,顺风顺浪,天黑时分,抵达衢州。 众人下得船来,因有十来人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就近找了一家大客栈住下。 吃过晚饭,白玉天因心里装着张燕儿的安危,话别众人离开客栈。一阵快步赶过,回到瞿府老宅,走近大门,只见张燕儿背靠着门框,坐在门槛上睡着了,眼角边闪烁着点点星光,心儿顿时隐隐作痛起来,他没想到张燕儿痴情到了不顾安危的地步。走了过去,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扶入怀中。 张燕儿惊醒过来,见是白玉天,不安的内心立见欢愉,小声说道:“白大哥,你去那里了,我好担心你。” 白玉天将她的秀发摸了摸,将肺腑润了润,回话道:“昨晚听苏真儿说,我师兄从西边东来。我怕江氏三雄不敌,便趁夜赶了过去,一探究竟。” 张燕儿问道:“你师兄真的来了吗?” 白玉天答道:“来了,可惜去晚了些,六个镖师无辜丢了性命。” 张燕儿坐正身来,将白玉天全身看了看,问道:“你没受伤吧?” 白玉天回道:“没受伤。不过...” 张燕儿小声问道:“白大哥,不过什么?” 白玉天温言道:“你爹娘也来了,我怕...” 张燕儿小声问道:“白大哥,你是不是怕我爹娘将我带走,咱们以后见不着了啊?” 白玉天言不由衷地答道:“那有的事。你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跟他们待在一起省去了不少的牵肠挂肚,我高兴来着都唯恐不及。我一个外人,若是将你留在身边,岂不良心被狗吃了,坏到了极点。” 张燕儿有些力不从心地问道:“白大哥,我待在你身边,你是不是过的不舒坦啊?”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答道:“怎么说呢,我其实很想见到你的,也很想跟你待在一块儿。不过每当我想起莺莺的时候,我会不自觉地想着疏远你,跟你保持着距离,这样我会好过些。” 张燕儿道:“莺莺姐真的不喜欢我跟你待在一起吗?” 白玉天笑答道:“应该是吧。我每次想起她的时候,就害怕见到你。” 张燕儿小声问道:“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害怕见到她啊?” 白玉天道:“也许吧。不过我害怕见到你那种感觉,比害怕见到她的那种感觉,每每要来的强烈些。” 张燕儿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道:“或许是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你比她更善良,更具包容心吧。” 张燕儿道:“白大哥,要是莺莺不愿意我们在一起,你是不是真就不喜欢我了啊?” 白玉天道:“大有可能的。我不能因为你而伤害了她,更不能因为她而伤害了你。她已是我磕过头的妻子,只要她还爱着我,我就没有权力抛弃她,我有义务护着她,让她一生平安喜乐。” 张燕儿的眼泪流了出来,小声问道:“白大哥,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 白玉天苦苦笑了笑,小声答道:“或许吧。夫妻同心,莺莺不接受他的丈夫有着别的女人,我身为她的丈夫,自然不能有着别的女人。这是命,我改变不了,也不能改变,只因我还爱着她,是发自内心的爱着她。” 张燕儿道:“你怎么爱着她了,你们才相处那么点时日。” 白玉天犹疑片刻,小声说道:“想起她,我的内心深处很是和暖,好像冬日泡在温泉里一般的好受。” 张燕儿摸了摸泪水,问道:“那你想起我呢?” 白玉天道:“见到你,就像见到一片花海,两眼喜乐,一心芳香。” 张燕儿扑入白玉天的怀里,羞怯怯说道:“那让我陪伴你一晚吧,让那片花海永远定格在春天里,喜乐一世,芳香一生。” 白玉天听着好生感动,将张燕儿轻轻地从怀抱里扶了出来,小声说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要辜负你的一片深情,本就错了,若再让你为我做出傻事,岂不是错上加错。此事以后切莫提及,断断不行。” 张燕儿羞愧一脸,问道:“白大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白玉天道:“我是喜欢你来着的。不过...喜欢归喜欢,拥有归拥有。若是喜欢就要拥有,那人与人之间除了争斗不休,就是你死我亡,那还需要情意做什么。” 张燕儿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所能付出的一切,若是不能做到拥有,岂不白白糟蹋了这份独一无二的情意,又岂会甘心。听过白玉天的话,眼泪崩了出来,泣涕有声道:“白大哥,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的,我这一生只想为你而活着。” 白玉天将张燕儿的小脑袋扶入怀中,拂了拂她的秀发,宽解道:“傻姑娘,你的一生当为你自己而活,不当为任何人而活。女人的幸福是男人用付出得来的,找个愿意为自己付出的人,比找个自己愿意为他付出的人来的实在。我不能为你倾尽所有,不值得你为我而活,知道吗?” “白玉天,有你这句话,我爹总算没看走眼。”一个声音开开心心地传来。 白玉天放眼一望,蒋龙威从两丈开外走了来,扶着张燕儿起身相迎道:“蒋大哥,你怎么来了?” 蒋龙威笑答道:“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来。” 白玉天帮张燕儿抹干眼泪,微笑道:“那是,小弟言语有失。” 蒋龙威道:“心情好吗?我有事跟你聊聊。” 白玉天道:“蒋大哥,若不怕隔墙有耳,请到屋内叙话。” 蒋龙威笑道:“这是我家,就算隔墙有耳也是我家里人耳朵,有什么好怕的。” “那就请吧!” 白玉天手一伸,陪着张燕儿走在蒋龙威的后头,进得府内,来到张燕儿居住的那个院子,坐到院中的石桌边,做好了开聊的准备。 蒋龙威道:“今日听我家小桃红说,你无心继任总镖头之位,可是真的?” 白玉天答道:“龙威镖局是你外公与你爹两代人打拼出来的,可谓是用心血凝聚而成,我一个外人无权强行占有,理应无继承总镖头之位之心。” 蒋龙威心里有些疑惑,问道:“那你为何让杨镖头他们在镖局里为你拉帮结派,让净隐道人为你摇旗呐喊,让我妹妹为你站岗助威?” 白玉天笑答道:“蒋大哥,镖局的运行,全靠手低下那些镖师。新主继位,若看不见那些人是真心拥戴,那些人是假心假意,那些人是见风使舵,你日后如何巩固地位,又拿什么来振兴镖局,守住祖辈们的心血成果。” 蒋龙威埋怨道:“可你这么一闹,镖局里的人开始离心离德,四分五裂。就怕到时我当上了总镖头,实力也将大不如前,镖局衰败已是迟早的事。再者,总不能由于心意不合,将他们全部赶走换成新人吧,难道新人真就那么好用。” 白玉天见蒋龙威想的长远,有着忧患意识,很是欣慰,微笑道:“蒋大哥,为了镖局的长治久安,该换人还是要换人的,切莫用情意填充了智慧,瞻前顾后,心慈手软。我已帮你物色好了几个人,若是你介意,愿意接纳他们,尽心尽力地经营镖局,他们是可以保镖局平稳过度的。” 蒋龙威问道:“你物色了几个谁?” 白玉天答道:“江氏三雄,卓一飞,柳青,苏真儿。” 蒋龙威问道:“卓一飞是谁?柳青是谁?苏真儿又是谁?” 白玉天答道:“卓一飞是胡庄主胡一秋的女婿,柳青是九凝山的弟子,苏真儿是屠龙会朱雀堂堂主,也就是你现在的意中人小桃红。” 蒋龙威听过,犹如晴天霹雷猛击着自己的脑袋,道:“苏真儿,屠龙会,朱雀堂,小桃红。白玉天,你若是信口开河,我绝绕不了你。” 白玉天浅浅一笑,道:“蒋大少爷,我与苏真儿是盟友,也认了她做姐姐。若不是她一心想与你修成正果,她爱你之心比你爱她之心还来的真诚,我才懒得将她推荐给你。” 蒋龙威已从净隐道长的口中得知,是屠龙会害死了他爹,而小桃红竟然是屠龙会的人,让他好生心痛,但又不能避开不谈,问道:“白玉天,你如实告诉我,苏真儿是不是事先就知道屠龙会要谋害我爹?” 白玉天痛痛快快地答道:“知道。” 蒋龙威一掌劈打在石桌上,石桌裂了一条大缝,站起身来,顺便将眼泪撒进石缝间。他是多么想白玉天回答他一个“不知道”,就算将他当成傻子,忽悠他一下也好。 白玉天见蒋龙威起身走开,站起身来,道:“蒋大哥,其实苏真儿她告诉你,或不告诉你都一个样,改变不了什么,你无理由记恨于她。” 蒋龙威终于听到了一个能原谅苏真儿的话头,打住脚步,转过身来,道:“她若真的想跟我在一起,为何明知道有人要害我爹,却不告诉我?” 白玉天走了过去,将蒋龙威拉到石桌边坐下,答道:“她若不说出她是屠龙会的朱雀堂堂主,是屠龙会派她来勾引你的,你会相信有一个凭空出现的屠龙会吗?别说你不会相信,就怕连你爹都不一定会相信。就算你愿意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你又拿什么来与屠龙会为敌,他们心如蛇蝎,组织严密,势力庞大,且又躲在暗处,不是哪一个帮派可以抗衡的。”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89章 合谋 蒋龙威反问道:“那你怎么敢站出来与之为敌了?” 白玉天笑答道:“为什么不能呢!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除非他们能杀了我,不是就只有我找他们麻烦,没有他们找我麻烦。” 正所谓了无牵挂,一身轻松。 无须左顾右盼,将是勇往直前,无欲则刚。 蒋龙威觉得白玉天说的不无道理,心情渐渐平和了下来。 白玉天问道:“蒋大哥,你深夜来访,不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我有没有心竞选总镖头之位吧?” 蒋龙威小声说道:“今日苏真儿给我介绍了一个帮手,东城外曲柳山庄的曲庄主,说是她的义父。” 白玉天道:“你答应下来了没有?” 蒋龙威答道:“当时碍于苏真儿的好意,答应了下来。” 白玉天欢喜道:“好!终于现身了。” 蒋龙威道:“什么终于现身了?” 白玉天道:“蒋大哥,害死你父亲的真正凶手,往大一点说,是屠龙会,往小一点说,是青龙堂,秦浩明跟张一帆只是他们手中一把杀人的刀而已。” 蒋龙威道:“你是说,那个假扮苏真儿干爹的人,是青龙堂派来的?” 白玉天笑道:“蒋大哥,若不是青龙堂堂主、或是屠龙会里更高级别的人,哪个敢冒充苏真儿的干爹,苏真儿可是朱雀堂堂主。屠龙会一个杀手组织,若不等级森严、尊卑有序,又靠什么来维持内部秩序。” 蒋龙威道:“那明天是让他参加进来,还是不让他参加进来?” 白玉天思虑了一番,答道:“你不仅要让他参加进来,还要不露山不显水,装作不知情,亲近他们,任由他们慢慢把控住你。” 蒋龙威道:“他是暗害我爹的仇人,让我熟视无睹,我做不到。” 白玉天道:“蒋大哥,为了你爹,为了龙威镖局,做不到你也要做到。听苏真儿说,那个冒充苏真儿干爹的曲庄主,大有可能不是青龙堂堂主本人,只是青龙堂堂主的一个替身。” 蒋龙威问道:“那青龙堂堂主本人是谁,苏真儿心中可有眉目?” 白玉天答道:“苏真儿不知道青龙堂堂主本人是谁。但明日只要知州大人走进龙威镖局,我就可以将真正的青龙堂堂主给揪出来。” 蒋龙威听过白玉天的话,很是费解,问道:“怎么,青龙堂跟官府有什么勾连?” 白玉天答道:“前几日,我去过府山一趟,跟知州大人有过一面之缘。知州大人一个五十来岁的文弱书生,步子轻盈,内息极为沉稳,不是我倾尽全力倾听,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呼吸声,明显一位内家高手。” 蒋龙威问道:“他既然内力如此深厚,为什么还要请我爹去烂柯山为他儿子说亲做媒?” 白玉天答道:“他为什么请你爹去烂柯山说亲做媒,我一时也捋不清。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青龙堂的人不知道知州大人会武功,且知州大人也不想外人知道他会武功。还有,宁镇安之所以极力撮合贺俊伟跟他女儿的姻缘,都是受了青龙堂堂主的指令,意在借比武之机,谋害你爹。宁镇安不想在他的妻女面前杀人,暴露他屠龙会杀手的身份,便没有遵照青龙堂堂主的意愿行事。” 蒋龙威道:“那要是知州大人就是那青龙堂堂主呢?” 白玉天道:“知州大人绝不可能是青龙堂堂主,但跟屠龙会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蒋龙威道:“为什么?” 白玉天道:“如若知州大人是青龙堂堂主,他完全可以来个监守自盗,牺牲一些青龙堂的教众就可以了,无须大费周章地让龙威镖局来押送官银。由龙威镖局来押送官银,风险极大,一步没走好,可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蒋龙威听到此处,有些不解,问道:“什么让龙威镖局押送运官银?” 白玉天解释道:“屠龙会加害你爹,打的就是衢州府上交给朝廷贡银的主意。” 蒋龙威道:“既然这样,那你怎么又说知州大人跟屠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玉天道:“有镖局以来,从未有过镖师押送官银的先例,龙威镖局却协助官军押送了两次官银。这绝对是知州大人有意为之,意在给龙威镖局全权押送官银铺路。” 蒋龙威问道:“既然知州大人有可能是屠龙会的人,为何不对前两次运送的贡银下手?” 白玉天答道:“前两次的贡银,都是由官军押送,龙威镖局只是协助,就是丢了,这个锅也甩不到龙威镖局的头上。一旦被劫,朝廷追究此事,衢州知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轻者贬官,重则仕途从此结束。屠龙会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地方大员为手下,岂可轻易让他冒险,做那丢下西瓜捡起芝麻的蠢事。” 蒋龙威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官府让龙威镖局护送贡银就行了,他们为何要加害我爹?” 白玉天答道:“你爹闯荡江湖几十年,实至名归的一代大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是屠龙会能轻易把控的。先不说你爹会不会接受全力护送贡银一事,就是接受,他也会将他那些好朋友,像张天昊、胡一秋、乐啸天、黄道庭等人邀请来护镖,确保贡银万无一失。这样一来,屠龙会就得倾巢而出,一击命中。一旦失手,当地官军赶来支援,屠龙会要想劫掠贡银,就得死拼到底。到那时,屠龙会定会元气大伤,数年的苦心经营将付之东流,他们岂敢冒如此大的风险。” 蒋龙威明白过来,问道:“那我们这次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白玉天道:“为了抚慰蒋总镖头的在天之灵,为了给江湖武林清除屠龙会这一祸害,只要官府让你押送官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但你要装作不知情,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说事,扯东说西,显示出各种顾虑与不情愿,好像是碍于知府大人的虎威才勉强接下这趟镖。” 蒋龙威道:“那明日推举总镖头之事,你打算如何善终?” 白玉天答道:“若是知府大人到场,你顺理成章成为总镖头;若是知府大人不到场,咱们就扬言以武功定胜负,逼知府大人到场,因为青龙堂的人知道你的武功不如我。” 蒋龙威道:“那你打算用什么法子揪出真正的青龙堂堂主?” 白玉天道:“杀死假的青龙堂堂主,逼真的青龙堂堂主现身主持大局。” 蒋龙威朝白玉天深深一躬,道:“多谢白公子相助我龙威镖局!” 白玉天快速扶起蒋龙威的双手,道:“蒋大哥,你若真想谢我,就为我做两件事。” 蒋龙威快言快语地回道:“白兄弟请讲。” 白玉天说道:“第一件,你要将我们今晚的谈话,一字一句都烂在肚子里,向谁都不要提及,包括你妹妹蒋玉凤。第二件,明日之后,你要不计前嫌,娶苏真儿为妻,一辈子真心真意地待她好。她为了成为你的妻子,倾尽所有做赌注,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太难得了,世间少有。” 蒋龙威道:“白兄弟,蒋玉凤是我亲妹妹,是龙威镖局的一份子,按道理,我不该瞒着她的。” 白玉天叹息道:“蒋大哥,她蒋玉凤为了得到龙威镖局这份大家业,早已忘记了你爹是谁害死的,早已没把你当成亲哥哥,早已跟你们蒋氏一族离心离德了。以后,你千万要当心,你死了,她蒋玉凤将是龙威镖局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蒋龙威听后,道:“既然白少侠是真心待我龙威镖局好,我蒋龙威也就此起誓,后天就娶苏真儿为妻,有生之年,绝不相负于她。” 白玉天手一拱,道:“我替苏真儿姐姐感谢蒋大哥大度,不计前嫌。也祝愿你们俩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多谢!告辞!”蒋龙威温温一躬,转身跃墙而去。 白玉天跃上屋顶,四处张望一番,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下得屋顶,走到石桌边,朝坐在一旁的张燕儿说道:“你累了就去睡吧,我在外头守着你。” 张燕儿道:“白大哥,你为什么情愿守着我也不愿意抱着我啊?” 白玉天笑答道:“傻丫头,有些事情,讲究个先来后到,缘分也是一样。愿意守着你,是我心里有你;不愿意抱着你,是我心里除了有你,还有着崔莺莺。她是我的妻子,她为大,也当为先。” 张燕儿道:“白大哥,你是不是有点傻啊!别人家的夫妻,都是夫唱妇随,你怎么妇唱夫随了。” 白玉天道:“要想生出孩子,延续香火,女人、男人缺一不可。从这一点上看,我白玉天认为男女该是平等的,不该分什么夫唱妇随、妇唱夫随,当是夫妻同心,万事有商有量。” 张燕儿道:“我真希望莺莺姐能接受我,让我陪伴你一辈子,拥有个男女平等之家。” 白玉天道:“去睡吧,若有来生,我一定让你如常所愿。” 张燕儿道:“是你说的,不可反悔的。” 白玉天笑答道:“只要来生你在我未婚之前还记得我,愿意跟我好,我一定对你倾尽所有。” 张燕儿起得身来,在白玉天的脸上快速亲了一下,朝着房门欢跑而去,回头一笑道:“香吻为誓,此生若不能如愿,来世一定如愿以偿。” 白玉天苦苦一笑,目送着张燕儿关上房门,跃上屋檐,环抱着天边的崔莺莺,安然入睡。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1章 旁落 “黄道庭,乐啸天,那屠龙会三十多年前就存在,这个时候重新冒了出来,必定所图者大。他们处心积虑暗害蒋道功,却又故意将丹阳子抛了出来暴露其身份,若就此善罢甘休,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古槐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今日一战,既可看作是屠龙会正式向江湖武林正道宣战,也可看作是江湖武林正道正式向屠龙会宣战。谁输谁赢,将关系到江湖武林日后的气运,既不可等闲视之,更不可粗心大意。” 黄道庭说道:“古大侠放心,我黄道庭行走江湖几十年,虽少读诗书,没弄懂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大智慧,但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这等小道理还是懂得些的。屠龙会竟敢挑起江湖纷争,危害武林,我黄道庭身为江湖人,誓与屠龙会势不两立。” 乐啸天见黄道庭慷慨大方地表明了心迹,怎敢落后,豪言道:“屠龙会害死了蒋大哥,就是乐啸天的死敌,不消灭屠龙会,誓不为人。” 胡一秋听过两人的豪言壮语,倍感欣慰,蒋道功跟他俩称兄道弟二十来年,掏心掏肺总算没浪费,道:“黄掌门,乐贤弟,那罗灵峰、凌孤雁、陆连海已加入了屠龙会,日后碰到,你们可当心些,不可大意。” 乐啸天那敢相信此等言语,疑问道:“胡大哥,这三人可是南方武林一等一的侠士,怎么可能说变就变,沦为他人手中之刀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天昊道:“陆连海与我有八拜之交,往日也与胡大哥亲如兄弟,若没真凭实据,胡大哥何至于说出此等话来。” 胡一秋惋惜道:“嗨!不会有错的了。秦浩明是屠龙会白虎堂堂主,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提到了他们,昨日李老跟他们交过手,也得到了证实。” 乐啸天还是不愿相信,道:“可是老张、老胡,往来相交这么些年,他们三人平常真就没做过什么恶事,这点你我心里都清楚。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啊?” 古槐接话道:“就算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能向屠龙会低头,与武林正道为敌,成为他人手中的杀人之刀。” 黄庭道人见事实摆在面前,没有为他们辩护的理由,叹息道:“哎!连他们三个这样的人都甘为屠龙会的杀人之刀,愿为其卖命,看样子,这屠龙会不仅来头不小,还是有备而来。” 明智上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朝柳青说道:“柳青,你去看看白玉天那小子干吗去了,都这个点了,还不出现。” “是,李老,我这就去。” 柳青话别众人,朝着镖局外走去,跨过几道门槛,出得镖局,见蒋龙威身边几个镖师的眼光不够友善,离他们远些。朝远处环顾一周,将从南边走来的三人细细一个打量,正是白玉天、张燕儿、净隐道长,很是欢喜地迎接而去。 张燕儿见柳青走了来,微笑地问道:“柳大哥,你们怎么比我们还来的早啊?” 柳青听后,连连摇头,指着天空中的太阳,打趣道:“张燕燕姑娘,你看看,太阳都准备吃午饭了。若白天黑夜一个样,这日头定是你家说了算。” 张燕儿挽住白玉天的手臂,撒娇道:“白大哥,柳大哥他欺负我!” 白玉天道:“你柳大哥真没说错,今天的日头真是你张燕燕家说了算,白天黑夜一个样。” 张燕儿嬉笑开来,道:“柳大哥,你听到了没,今天的日头就我家说了算,白天黑夜一个样,我说早它就早。” 柳青同着三人走在一起,欢声道:“好,今日这日头张燕燕家说了算,白天黑夜一个样。” 张燕儿喜声道:“这还差不多。原谅你了。” 净隐道长有些事情没想通,沉默一路,见两个孩子言语欢趣,不免有了些说话的兴致,张口问道:“柳青,江氏三雄他们到了没有?” 柳青答道:“到了,茶都喝好了一杯。” 白玉天问道:“是不是李前辈有些事情想不通,急着见我?” 柳青笑答道:“李前辈觉得今天有架要打,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净隐道长说道:“架肯定是有得打的,就看跟谁正面交手,用什么法子分出胜负。” 白玉天道:“正面的敌人是龙威镖局里面的镖师,背后的敌人是屠龙会,先打败屠龙会,再帮龙威镖局清理门户。” 柳青说道:“那我回复李老去了?” 白玉天答道:“去吧。” 柳青听过,快步走向镖局的大门,入得镖局而去。 张燕儿慢悠悠地跟在白玉天身边,见白玉天没把竞选总镖头当回事,有些不解,说道:“白大哥,你这无所事事的样子,看起来好生悠闲。” 白玉天笑答道:“我们越悠闲,越淡定自若,对手越猜不透我们的心思,心里越慌乱,越不知所措。你说,我们该不该悠闲起来啊?” 张燕儿笑答道:“那必须悠闲起来,再悠闲些更好,急死他们。” 三人走到了龙威镖局的大门口,蒋龙威正要给净隐道长问好,身旁的几个镖师没收到任何指示就往大门口一站,排成一条线,挡住进入大门的去路。 白玉天见之,笑容没有落下,好似早在意料之中,不慌不忙地朝蒋龙威说道:“少镖头,龙威镖局这等待客之道是不是有些特别啊!我可是奉了蒋总镖头的遗命而来,再不是也是龙威镖局总镖头的候选人之一,他们竟敢如此无礼。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这份忠诚是不是太过了些?” 蒋龙威极为疑惑,是谁给了花彪、卢照宁等人这份狗胆,不需要自己发话,自告奋勇地做出这等惊人举动。朝几人横了一眼,厉喝道:“白少侠是我父亲请来的贵客,怎可如此怠慢,还不让开!” 花彪、卢照邻等镖师瞧了蒋龙威一眼,见其目光犀利,相互对看一眼,很不情愿地站到两边,勉勉强强让出一条空隙来,不够一个大汉轻松通过。 白玉天见之,朝蒋龙威浅浅一笑,道:“少镖头,你的话若是这般不好使,白某愿意代劳。” 花彪站了出来,板着脸说道:“白玉天,你想过就过,不想过就回去,没人想留你在这里。” “少镖头,这等欺主之辈,还是我来吧。”白玉天话未说完,一巴掌闪在花彪的脸上,噼啪一声响起,回音数里。 花彪一个没站稳,横着倒地,爬起身来,一大口血吐在地上,地上多了三颗牙齿。 卢照宁等镖师见之,围攻上来,正要动手,被一个声音挡了回去。 “谁给你们的胆子,还不退下!” 蒋玉凤从里边走了出来,来到跟前,将卢照宁等人斜看一眼,卢照宁等人好像接到圣旨一般,立马退了回去,好好地站成两排,纹风不动。 蒋龙威见到如此一幕,心中骇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成了一个摆设,早已被自己的亲妹妹架空。若不是白玉天是他亲爹亲选的继承人,答应帮他拯救龙威镖局,他定会就此离开镖局,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却余生,免得在人前丢人现眼,辱没自尊。 白玉天见蒋龙威脸色难看,连忙说道:“少镖头,人儿到齐了没有,我们该进去分个胜负了。” “刚刚好!”一个声音从东边传来,慷锵有力,霸气十足。 蒋龙威连忙朝着声音来处相迎过去,拱手问礼道:“曲庄主来了,蒋龙威有失远迎!” 曲庄主目睹了刚才一幕,得知蒋龙威在镖局里已被人架空,正是用的着自己的时候,欢欢喜喜地打开笑容,说道:“那里,那里。琐事耽搁,来晚了,少镖头切莫介意。” 蒋龙威欢欢一笑,道:“曲庄主这说的那里话,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晚辈除了欢喜之至,就是感激不尽。” 曲庄主受到蒋龙威的盛意相迎,得意春风,步子含香。走到白玉天跟前,见张燕儿挽着白玉天的手臂,了然于胸,轻描淡写地瞟了白玉天一眼,故意问道:“少镖头,这位公子是...?” 白玉天连忙回话道:“在下白玉天,不知贵客是...?” 曲庄主淡淡一笑,答道:“老朽曲文峰。” 白玉天郑重其事地朝他身边的苏真儿好好看了一眼,微笑地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曲文峰笑容连开,欢声答道:“小女,曲瑛桃。” 苏真儿上的前来,朝白玉天微微一个屈膝躬身,低头有礼道:“小女子曲瑛桃,见过白公子。” 白玉天回礼道:“小生白玉天,见过曲小姐。” 苏真儿见后边有好些人儿间间隔隔地走来,朝曲文峰说道:“阿爹,咱们进去吧,别耽搁了少镖头迎接其他的客人。” 曲文峰笑道:“好,就听姑娘的。” 蒋龙威连忙手一伸,欢言道:“曲庄主,里边请!” 曲文峰脸带欢笑,被苏真儿挽着胳膊,慢悠悠地朝大门内走去,步子轻盈,背影清甜,像极了热恋中的年轻汉子,蒋龙威见之好生难受。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2章 开弓 白玉天朝不远处的来客斜瞄了一眼,见宁镇安、陆连海、赵玉恒走在一二十个汉子之中,快速牵上张燕儿的手,跟在苏真儿的后边,朝镖局内走去。 蒋龙威见来客大多面孔陌生,朝蒋玉凤问道:“妹妹,那些人你认识吗?” 蒋玉凤朝来客看了一眼,见其中有着赵玉恒,笑答道:“就那陆叔叔、罗叔叔、凌叔叔、朱叔叔认识,其他人不相熟。”、 蒋龙威见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四人夹在人流中慢步走来,不知是眼花的缘故,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四人的头上长着角,肩上有着疮疤,一副牛马般的辛酸模样,见之心痛。 宁镇安、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赵玉恒等人相继到来,蒋龙威同着妹妹蒋玉凤一起一一笑脸相迎,问好声不断,顺手将人往镖局里请。 镖局内,前来观礼的江湖豪杰们见太阳快要当空,心情焦急,渴望着蒋龙威早点出场,早点看过热闹,早点喝过喜酒,早点来个好聚好散。 蒋龙威没让人失望,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双手抱拳一路走来,笑意盈盈,言语欢欢,一副实打实的主人模样。 客人们跟随在蒋龙威的后边,开进院子后边的大礼堂。有头有脸的找了把大椅子坐下,江湖地位不够显赫的很是紧凑地竖在椅子后边,一起将目光聚焦给前座,龙威镖局未来的主人。 蒋龙威站立堂前中央,双手抱拳,表情严肃,大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家父不幸逝世,留下一个偌大的镖局。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我们龙威镖局也不例外,急需推选一个总镖头出来,主理镖局事务,今日烦请各位做个见证。” 一个声音喊了出来:“少镖头,这还用选吗,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另一个声音喊了出来:“蒋总镖头临终遗命,由白玉天少侠担任龙威镖局总镖头之位,尊从遗命,顺应法理。” 一个声音喊道:“子承父业!” 一个声音喊道:“遵照遗嘱!” ...... 声音往往复复,除了越来越响亮,加入的人儿越来越多,就是一个不分高下。 蒋玉凤坐于一旁,听着这些声音有些儿烦躁,不耐烦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我哥蒋龙威继承大位,是子承父业,顺理成章;白玉天少侠继承大位,是遵照父亲遗命,遵从礼法。两人继承大位,可说是师出有名,合规合矩,无可非议。但龙威镖局总镖头之位独一无二,两位继承人只能二选一,理应给他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竞选方式。” 一个声音喊了出来:“蒋家大小姐说的不错,公平公正地竞选,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一个声音喊了出来:“两人都是合规合矩的继承人,不该偏袒哪一方,当以自身才华论个输赢。这样既可做到了一视同仁,也可做到公平公正。” 一个声音喊了出来:“身为镖局中人,行镖,免不了睦邻友好,讲究一个为人处世;护镖,免不了打打杀杀,讲究一个武艺过硬。为人处世属于内在修养,一时不易辨识,不能拿来说事;武艺过不过硬,一试便知,正适合当下。” 一个声音大声喊出:“以武会友,谁武功更胜一筹,谁当选总镖头。” 一片声音喊了出来:“江湖人以武功论胜负,方显本色。” 一片声音喊了出来:“擂台比武,胜者当选,合情合理。” “感谢各位武林豪杰心无偏私,一视同仁,秉承公平公正,白玉天在此谢过!”白玉天站了出来,手一拱,深深一个鞠躬,迎来一片掌声。 一个声音大胆地喊了出来:“少镖头,这法子好,你不会要来个瞧不起吧,那样就太让人寒心了。” 蒋龙威站起身来,为了迎合大家的心意,将先前难看的脸色换成一片灿烂的笑容,大声喊话道:“半斤对八两,要的就是公平公正,我蒋龙威何来异议。” 一个声音喊了出来:“少镖头,好样的,虎父无犬子。” 一个声音喊了出来:“少镖头豪气干云,一派大家风范,蒋总镖头在天有灵,也可心怀慰藉了。” 白玉天朝所有人眺望一眼,除了曲文峰及身旁十几二十人脸色难看,还有个别人离场外,其他人要么脸色平和,要么笑容一脸,等待着接下来的热闹。 蒋龙威环顾众人一眼,顺其大家所好,大声说道:“各位,既然以武功定胜负,那就移步前边的院子,一起做个见证。请!” 众人刚打算移步,一个声音喊了进来:“慢着!” 白玉天朝来人看去,只见三个镖头从外边走了进来,正是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三人,一副正气满满、大义凛然的模样,大多数人见了就喜欢,少数人见了很是难过。 蒋龙威见三人来到身边,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很是难受地问道:“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你们三人到底有何事不能私下里说,非得大喊大叫。” 杨怀陵大声回道:“少镖头,龙威镖局乃你外公瞿老英雄一手所创,由你父亲蒋总镖头一手发展壮大,经过两代人的心血浇灌,才有今日这般模样。白玉天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若是让他轻而易举给夺了去,我杨怀陵不仅为之心疼,且第一个不服。” 一片声音立马附和起来:“我耿尽忠第二个不服。”“我林孝恬第三个不服。”“我花彪第四个不服。”“我卢照宁第五个不服。”“我齐万山第六个不服。”“我...”...... 蒋龙威听不下去,大声喝道:“这是我蒋家的家事,用不着你们服不服?” 花彪道:“少镖头,我等自从加入龙威镖局开始,就将龙威镖局当成了自己的家,怎忍心看着龙威镖局不姓蒋而姓其他。” 一片声音蹦跳出来:“是啊!有如此忠心的手下,难怪龙威镖局蒸蒸日上。” 蒋龙威听过,好生为难地说道:“花彪,如何做,才能让尔等心服口服?” 杨怀陵大声喊话道:“若白玉天少侠获胜,赢得总镖头之位,必须迎娶蒋玉凤小姐为妻,终生敬她爱她。若是不能做到这点,我杨怀陵就算血溅当场,也要帮蒋氏一族守住镖局。” 在场的镖师们随之拳头举起,大声呼喊:“迎娶小姐,守护镖局。”“迎娶小姐,守护镖局。”...... 声音响彻大堂,振聋发聩,诱惑人心。 蒋龙威心地迷茫,大声怒喝道:“你们这是要反了不成!谁给你们的胆子?” 镖师充耳不闻,就是高呼:“迎娶小姐,守护镖局。”“迎娶小姐,守护镖局。”...... 面对镖师们振聋发聩的高呼声,无人可以插进一句话,更别说据理力争了。 镖师们巧妙地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说话,就一句“赢取小姐,守护镖局。”,不仅道:“你们这是威逼,我抗议,我抗议。” 镖师们懒得回白玉天的话,又是一阵声音响起:“迎娶小姐,守护镖局。”“迎娶小姐,守护镖局。”...... 明智上人见人心浮动,白玉天抗议无效,站了出来,说道:“各位,静一静,静一静,容老夫说两句。” 杨怀陵手一摆,大家静了下来,拱手说道:“上人,你德高望重,切莫只帮他人而不相帮龙威镖局。” 明智上人大声说道:“谁都帮,谁都不帮。” 耿尽忠道:“既然如此,上人有话尽管讲。” 明智上人道:“大家心知肚明,龙威镖局乃是瞿、蒋两位镖头一生的心血凝聚,轻易被外人窃取是为不该。但白玉天少侠有蒋总镖头的遗嘱在手,就算比武获胜,赢得了总镖头之位,也不算窃取。至于当选为总镖头后,需不需要迎娶蒋家大小姐,也要蒋家大小姐本人同意不是。” 林孝恬道:“那是自然,上人,何不帮我们问问大小姐的心意。” 明智上人转向蒋玉凤问道:“蒋家小姐,你若觉得白玉天少侠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就点点头,以示同意。若觉得此人不是你心目的那种好男人,不配做你的终生伴侣,就回房休息去,也算表明了你的态度。” 杨怀陵大喊道:“迎娶小姐,守护镖局。” 镖师们响应:“迎娶小姐,守护镖局。”...... 蒋玉凤见镖师们的好意难却,在轰轰烈烈的呼喊声中,羞羞怯怯地微微点了点头,以示愿意。 明智上人见此,手一伸,大声说道:“蒋小姐心意已定,若白玉天少侠胜出,当选总镖头,她愿意嫁给他为妻。” 赵玉恒跟张燕儿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大喊道:“我反对。”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3章 随性 “迎娶小姐,守护镖局!”“迎娶小姐,守护镖局!”......杨怀陵等镖师听过那一声“我反对”,立马将口号大声呼喊起来,试想挡去一切。 赵玉恒插不进话,想到蒋玉凤已表明了心迹,不敢自讨没趣,只好暗自愤懑,拂袖而去。 张燕儿却不一样,怀里揣着白玉天有可能陪伴她一辈子的美好念想,挣脱萧若云的手,不知天高地厚地冲到白玉天的跟前,扯着白玉天的衣袖,恳求道:“白大哥,咱们不要这个总镖头了好不好?” 大敌当前,白玉天哪顾得上自个儿的儿女私情,对张燕儿的率性而为虽有些难以接受,但还是拥抱着好男儿的肚量,小声说道:“你先下去。” 张燕儿心地单纯,对白玉天的爱太过丰盈,顾不上白玉天的感受,一头扑进白玉天的怀里,将其抱住,哀求道:“白大哥,咱们回去,不要这总镖头了,好不好。” 开弓哪有回头箭。况且千里迢迢从余干跑到衢州府来,只为帮龙威镖局摆脱厄运,可说是煞费苦心,若是说回去就回去,岂不白忙活了一趟。白玉天有着自己的谋划,岂能因为张燕儿几句不合时宜的话语,就来个前功尽弃。面对张燕儿的纠缠不清,只好来了个快刀斩乱麻,快速将张燕儿推出怀抱,一掌将其振飞。 张燕儿哪来得及躲闪,如坐云端般地飘然飞向她父母那里,看的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张天昊一把将女儿接住,未见她有任何异样,惊叹白玉天的武功高深莫测之余,对女儿这冒失的行为有些不可理解,斥责道:“你跟他又无婚约,这般不顾场合地纠缠不清,简直是胡闹。” 张燕儿躲进她母亲的怀里,哭泣道:“妈,我不想失去白大哥。” 萧若云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宽慰道:“世间好男儿多的就是,又不是只有他白玉天一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女儿无须要他来照顾。” 张天昊听着萧若云的言语很不顺耳,反驳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自家女儿没教养好,不知轻重缓急,看不清场合,率性而为,随意胡来,你不仅不说自家女儿的不是,还在刻意责怪人家,那有你这般娇惯儿女的。” 明智上人见场面难以安静下来,大声喊话道:“白少侠,你若赢了比武,得了总镖头之位,愿娶蒋玉凤小姐为妻,一生爱她敬她否?” 白玉天少了张燕儿的纠缠,头脑清醒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回话道:“我若是龙威镖局的总镖头,蒋玉凤小姐自然可以是总镖头夫人,一生爱她敬她。” 明智上人大声说道:“各位,白玉天少侠若赢了比武,成为龙威镖局的总镖头,将迎娶蒋玉凤小姐为妻,一生爱她敬她。” 众人听过,终于想起了“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句谚语来,情不自禁地为蒋氏兄妹的智计无双点赞,掌声四起。 张燕儿听过此起彼伏的掌声,感觉到无比的绝望,绵软无力在萧若云的怀里,泪如雨下,痛苦无声,失声说道:“妈,白大哥怎么说变就变了啊?” 胡燕青走了过来,在张燕儿的头发上拂了拂,安慰道:“哭什么,你现在要死要活的他又看不见,听不到。等龙威镖局的事儿平息了,再慢慢哭给他听也不迟。” 张燕儿哭泣道:“等他当上了总镖头,一切都晚了。” 胡燕青哼笑道:“你一个傻妹子,放心好了,他当不上总镖头的。” 张燕儿将头从萧若云的怀里伸了出来,小声说道:“真的吗?” 胡燕青见过张燕儿那为情所困的呆傻模样,忍不住呵呵一笑道:“你啊!真就一个傻妹子,除了痴情,还不长脑子。他白玉天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连富贵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他人又岂会轻易让他拥有富贵,任他逍遥。况且,他喜欢你,都不敢轻易接受你的情意,这般轻易答应与蒋家小姐的婚事,定是有着说不出的苦衷,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燕儿小声说道:“那他怎么不告诉我啊?” 卓一飞哼笑道:“你傻乎乎地爱着他,一心想着自己那点男欢女爱,他让你爱着本就是自寻烦恼。如若他再傻乎乎地跟你说一些傻乎乎的事情,让你傻乎乎地惦记着他,岂不是没事找事,自寻不快活。” 胡燕青给了卓一飞的袖子就是一掌,说道:“那有你这般说话的,一点都不知道疼惜自己的妹妹,白叫你卓大哥了。” 卓一飞见众江湖豪杰都往外走,说道:“燕燕,你就不想出去看看热闹?” 萧若云见女儿的泪水未干,很是心疼,随口说道:“两个臭男人为了一份家产大打出手,除了辱没斯文,有什么热闹好看的。” 卓一飞、胡燕青、柳青、张天昊听之,觉得是这么回事,不自觉地哼哼两下笑出了声来。 胡一秋走了过来,朝张天昊说道:“贤弟,真没想到蒋玉凤那孩子如此工于心计,真是不简单。还好蒋大哥有先见之明,留下遗愿让白少侠来继承总镖头之位,不是着龙威镖局真就不姓蒋了。” 张天昊道:“胡大哥,就算是凤儿执掌龙威镖局,镖局不还是姓蒋吗。” 胡一秋道:“贤弟,你别忘了,你我的孩子是跟父亲姓的。蒋玉凤连不该属于她的镖局都敢抢夺,难道不会抢个英俊的男人做丈夫吗。世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龙威镖局日后自然不姓蒋了。” 柳青疑问道:“胡大侠,你是说刚才这一幕都是蒋家小姐整出来的?” 胡一秋微微笑了笑,答道:“你我敢说不是吗。要知道,蒋龙威的武功再厉害,绝不是白少侠的对手,只要白少侠有心夺得总镖头之位,蒋龙威是没有希望的。她蒋玉凤要想从蒋龙威手里抢夺龙威镖局,就得兄妹相残,世人是不可能接受。日后要想从白少侠手中抢夺龙威镖局,只要一封修书或一个陷害就可以了,世人不仅会接受她的行为,还会夸赞她是女中豪杰。” 卓一飞道:“爹,按你这么说,我们还真小看了这个蒋玉凤。” 张天昊道:“有什么用,大的方向把握不住,越聪慧越会害了镖局。” 柳青想了想,道:“也是,他爹蒋总镖头那么好的武功,那么好的威望,都摆脱不了被人暗害的命运,就凭她蒋小姐这三脚猫的本事,能让龙威镖局走出败亡的命运,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颜落霞道:“算了,蒋玉凤这点出息也没什么不对,多说无益。还是去看看白玉天这孩子怎么化解这场劫难吧。” 张天昊朝张燕儿的泪痕看了一眼,道:“燕儿,你那天随意刺白少侠背后一剑,爹没有说你。今日你随意上台胡闹,差点误了白少侠的好事,爹也不说你。事不过三,若有下次,你直接回老家不用出来了,免得日后随意祸害人。” 张燕儿哪受得了张天昊这般言语,眼泪泼了出来,流成一线。 萧若云见孩子伤心难过,为其打抱不平,道:“那有你这般说孩子的。” 张天昊道:“若云,那宁镇安、胡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赵玉恒等人就站在那把椅子背后,你是没看见还是看不见啊!屠龙会的杀手都以真身示人了,龙威镖局这趟浑水,就凭白玉天跟蒋龙威的一场比武,你觉得能平息得下来吗?” 颜落霞小声说道:“还好白玉天身后站着白天宇、江澄清跟崔明月,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不然的话,想想就害怕,哪用得着坐在这里惹火上身。” 胡一秋宽解道:“贤弟,算了,不说了,蒋玉凤她想作死,由着她,我们管不了。但蒋龙威那孩子是无辜的,且蒋道功往日的情意也还在,能帮着点就帮着点。还是出去看看白少侠需不需要帮忙吧。” 张天昊看了女儿的眼泪一眼,说道:“燕儿,爹也不想对你说重话,但有些时候,有些场合,任性胡闹,是会害死人的。”同着胡一秋等人走了出去。 张燕儿见其他人走了开去,朝萧若云问道:“妈,我刚才是不是真有些任性妄为了?” 萧若云听到女儿说出这种话来,定是成熟了不少,很是高兴帮她抹了抹眼泪,微笑道:“那个白玉天不值得你这样对他好,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张燕儿低下小脸,小声道:“妈,我是真心喜欢白大哥的。” 萧若云道:“燕燕,他白玉天可是有了妻子的人。” 张燕儿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知道。” 萧若云抹去两滴小眼泪,低声说道:“可二女共事一夫,真是你想要的?” 张燕儿小声答道:“妈,我长这么大,就喜欢上了白大哥,为了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接受的。” 萧若云见着女儿一脸的痴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有些东西要是现在不说,又怕将来再说会有些晚,还是不自觉地说了出来:“燕儿,相爱容易相守难。恋爱时是那些甜甜蜜蜜,可相守却是旷日持久的柴米油盐,你可要想清楚了。” 张燕儿帮萧若云抹去泪水,微笑道:“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为我担太多的心。既然喜欢上了,白大哥也承认喜欢着我,就顺其自然吧。” 萧若云见女儿心意已定,说再多也拉不回来了,只好怀着幻想,将微笑化成祝福,牵着燕儿的小手,朝外边走去,步子忧心忡忡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4章 中计 萧若云母女俩出得大堂,来到前边的院子,挤进人群中。放眼望去,只见白玉天与蒋龙威摩拳擦掌在院子中央,除了双目凝视着对方,就是随着一个隐形的圆圈走动,好像谁先动手,谁就要输掉比赛一般。 太阳当空,日头暴晒,实不好受。 看客们倍感无趣,只言片语四起,场面渐渐嘈杂起来。 一好汉觉得这样的比武实在没什么看头,有意无意地喊出话来:“少镖头,没必要这般相让,更无须非得他动手先,一掌毙了他就行了。” 蒋龙威也觉得再磨磨叽叽下去不是事儿,顺着看客们的心意,一掌朝白玉天击去。 白玉天见蒋龙威的掌风柔软,便也使出三分内力,一掌对上,相互弹开,各后退两三步,不分胜负。 蒋龙威听见看客们为之叫好,心情宽松不少,将喝彩声转化成真气运入掌心,一掌扑向白玉天的脑门。白玉天一掌迎上,随手再出一掌直取蒋龙威的腹部。蒋龙威闪身躲过,一脚直取白玉天的小腹。白玉天眼疾手快,左手顺势一搜,抓住蒋龙威的脚腕往上一提,右掌一掌拍在蒋龙威的脚板之上。蒋龙威往后一个跟斗翻出,飘出一丈落地。 白玉天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等蒋龙威勉强站稳了来,再迎面一掌朝蒋龙威击去。蒋龙威见白玉天虽来势凶猛,出招却是堂堂正正,为求颜面,不好躲闪,内力倾注于掌心,正面出掌相迎。白玉天好像听到有人说知州大人进来了,连忙往掌心添加一成的内力,与蒋龙威的双掌相交,将蒋龙威往后振飞,乘势而进,一掌跟上蒋龙威往后飘出的身子。 大部分看客正要为蒋龙威的败北而捏一把汗时,一个绵柔厚实的声音传了来:“住手!” 白玉天一见喊话的是知州大人,连忙来个凌空驻步落下地来,打开笑容上前迎接,拱手躬身道:“草民白玉天,见过大人。” 知州大人走近前来,朝整个院子环顾一眼,看向白玉天说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曲文峰走了过来,躬身有礼道:“回禀大人,两位候选人正在为争夺龙威镖局的总镖头之位,以武功论胜负。” 知州大人听过,朝一丈开外的蒋龙威看了一眼,轻声说道:“蒋龙威,你也过来,本官有话说。” 蒋龙威走过来躬身行礼道:“草民蒋龙威,见过大人。” 知州大人说道:“西北边李元昊脱离我大宋管控,建国称帝,州府兵马大部分已被朝廷征调北上,增援西北战事去了。今年上交给朝廷的官银,全权委托龙威镖局押送进京,你们可愿意接下这趟镖?” 白玉天拱手道:“大人,官银乃地方上交给朝廷的赋税,数十上百万百姓一年的心血汗水,容不得有半点闪失,龙威镖局怕是难以胜任。” 知州大人见白玉天言语拒绝,眼睛一横,怒喝道:“蒋龙威,你不会也要跟白玉天一样,说龙威镖局不能胜任这趟镖吧?” 蒋龙威俯首道:“大人,山道上龙蛇混杂,险象环生,危机四伏。家父被害,龙威镖局的威严已不复往昔,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知州大人见蒋龙威婉言拒绝,不好强迫,温言道:“蒋龙威,并非本官强人所难,前两年的官银护送进京,龙威镖局已有参与,也算轻车熟路。护送官银进京,乃各地州郡事务中的重中之重,找别的镖局来护送,本官实在放不下这个心。” 白玉天道:“大人,护送官银事关重大,容不得半分差池,一旦有失,百死莫赎其罪。天下镖局这么多,比龙威镖局有资格护送官银的数不胜数,何必硬要让已经日渐衰败的龙威镖局来护送呢。” 知州大人瞟了白玉天一眼,朝蒋龙威说道:“蒋龙威,本官告诉你,护送官银进京是为朝廷效力,这趟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若有什么困难,早点说出,本官与你们一起分担便是。” 蒋龙威脸带苦色回话道:“大人,草民地位低微,武艺不精,刚才对战这位白公子都有些力不从心,更别说去应对一路上的绿林好汉了。况且镖局之中,人才匮乏,论武功,都是些庸碌之辈,难以与江湖上各路豪杰争锋。实在是怕接下这趟镖,好心做了坏事,帮倒忙不说,还连累到大人。” 知州大人笑道:“这个好办,人才储备不够,向外聘请就是了。所谓高压之下,必有良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曲文峰微微一笑道:“大人,今儿真赶的巧,整个江南武林的侠客豪杰大部分都在场,何不就地选拔聘任,一举落实到位。” 知州大人听过,环顾一周说道:“蒋龙威,若你来护送这趟镖,需要多少武林高手帮忙,才有信心将官银安全护送入京?” 蒋龙威答道:“大人,护送官银进京,来不得半点闪失,人手自是越多越好。但成名的侠客豪杰都名声在外,请他们护镖,相应的报酬是一般镖师的几倍、甚至十几二十倍。平时护送一趟镖利润小,请上一两个侠客豪杰来护镖就有些吃不消。鉴于现在是帮官府护送官银,利润大些,道:“少镖头,我看搭建擂台就不必了,搭了又得拆,吃力不讨好,麻烦人来着。” 蒋龙威看向苏真儿,见她眼神儿极为清澈,心地儿也好似极为干净,和声问道:“瑛桃,没规矩不成方圆,怎得设个依托,定个胜负,免得无休无止地争斗下去。” 苏真儿回道:“太史公有言,画地为牢势不入,削木为吏议不对。少镖头暂时虽身陷囹圄,势单力薄,只要心中装着崇高的人生信念,矢志不渝,做到‘恃人不如自恃,明于人之为己者不如己之自为’,定能打破禁锢,走出他人设置的樊笼,成就自我,一生圆满。” 蒋龙威听过,心受感动,说道:“好,就听你的,画地为牢。”言语落,叫来瞿管家,一边准备开席,一边命人到院子中央,用染色的石灰粉画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作为比武的擂台,参赛者在圈内交手,出线者落败。 瞿管家一阵张罗,客人们欢欢喜喜地走向饭桌,把酒言欢起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5章 开战 白玉天、明智上人、古槐、净隐道长、张天昊、胡一秋、黄道庭、乐啸天围坐一桌,胡一同、卓一飞、柳青、颜落霞、萧若云、胡燕青、张燕儿等人坐成一桌,两桌靠在最西边的角落,跟蒋龙威、曲文峰、宁镇安最东边的两桌遥相呼应,中间隔着知府大人与其官差们,不通往来。 白玉天端起酒杯,走到胡一同身边,敬了胡一同那桌一杯酒水,道:“胡大哥,你跟卓一飞、柳青他俩上场,只求败不求胜,让你无缘无故折损面子,小弟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胡一同端起举杯,笑答道:“白兄弟,就凭蒋道功往日那一副侠肝义胆,我胡一同今日为龙威镖局出点力,实乃理所应当,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白玉天跟胡一同、卓一飞、柳青三人一个碰杯,喝过杯中酒,看向张燕儿。见燕儿低着头,好像生着气,便走了过去,小声问道:“还生我气啊?” 张燕儿羞红着小脸,小声答道:“没有,我生我自己的气。”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道:“没有生我的气好。生我一个粗糙汉子的气,实在犯不着。” 胡燕青坐在一旁微笑道:“白大哥,忙你的去吧,燕儿妹妹早原谅你了。” 白玉天轻轻一笑,慢步走开,回到座位上。 明智上人道:“你让胡一同他们三人只输不赢,是何用意?” 白玉天将在座的看了一眼,答道:“黄掌门说,罗灵峰、凌孤雁、陆连海三人,当年都是响当当的豪侠,现委身屠龙会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应当帮他们寻求脱离屠龙会的机会,而不是随意将他们划入十恶不赦之徒的行列。” 胡一秋道:“可要是他们已完全变坏,就怕养虎为患。” 古槐道:“小子,别忘了,人都是在作恶中沉沦。一旦沉沦了下去,很少会有坏人变成好人的,切莫对他们心存幻想。” 白玉天敬了古槐一个,道:“古前辈,陆连海他虽委身屠龙会,却没有践踏江湖道义的底线,赶尽杀绝于他来说,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胡一秋问道:“白少侠,此话怎讲?” 白玉天说道:“前天晚上,燕儿被青龙堂掳掠了去,有个叫猎鹰的杀手要轻薄她,陆连海念及与张大侠昔日的情义,用生死相逼青龙堂曲堂主,要他放过燕儿。我当时就想,像陆连海这种没有践踏道义底线的杀手,只要不十恶不赦,以后能放过就放过。” 净隐道长说道:“江湖中人,不管是豪杰侠士,还是地痞流氓,一遇到什么难处,或多或少会给自己找些借口,说什么身不由己,由好变坏,或由坏变好。好人变成坏人,半半是活给自己看的,大多是因某些坎儿一时跨不过去,被逼无奈之下,用作恶来换取某些既得的好处。坏人变成好人,大多是被迫从良,是活给别人看的,只因按原来的路数没法活下去。” 白玉天微笑道:“道长说的好。若是我们的所作所为能让好人不愿意变坏,能让坏人愿意变好,何愁屠龙会不灭。” 明智上人道:“小子,佛渡有缘人,你若觉得跟他有缘,就渡他一渡,救人总比杀人来的有意义些。” 白玉天答道:“是,李老。” 张天昊道:“那个宁镇安的摧心掌太过厉害,今日必须想办法将其除去。” 乐啸天道:“可这十场比试,出场没有顺序,也不知道他宁镇安什么时候出场,要想在擂台上将他除去,恐怕实难做到。” 古槐喝过一杯酒,道:“不就摧心掌吗,一剑将他那手掌砍下来,红烧着吃了不就行了,有什么好怕的。” 白玉天笑道:“古老,切莫大意,我三叔他可不止摧心掌这一门武功,剑法可能也不在你们之下。你们与他交战,若是感觉不敌,只管认输,切莫恋战。” 明智上人道:“小子,你别乱说,据我所知,摧心掌一门,可没有擅长剑法的。” 白玉天答道:“李老,摧心掌一门是没有擅长剑法的,可他宁镇安是个例外。宁镇安当年拜我爹爹为大哥,要我爹爹教他剑法,我爹看在兄弟情分上,便将一剑门的剑法悉数传授给了他,还加以点拨,他现在的剑法不比我差。” 张天昊道:“白少侠,按你这么说,宁镇安这一战,我们只有认输的份了?” 白玉天道:“今日赢下四场比试就行。” 黄庭道人端起酒杯,道:“这么多高手就位,赢下四场比试,那是小菜一碟。来,喝好吃好先,别让饭菜凉了。” 八人一个举杯,杯起酒干,好不快哉! 几杯小酒下肚,饭菜注入肠胃,众人吃饱喝好,欢欢下桌。 知府大人起身,走向大院子,见官差前边有着一张大椅子,走过去坐上,只为见证接下来的比武论英雄。 两边人手到位,分坐东、西两面而坐,蒋龙威面向西边,白玉天面向东边。 两人各带着手下十人起身,走到知府大人跟前,签起生死状。生死状上,清清楚楚写着:圈外被杀者,属于被蓄意谋杀,捉拿凶手;圈内被杀者,属于撒赖寻死,无罪论处。 东边出战的第一人雁荡山的凌孤雁,西边出战的第一人胡一同,同时走进圈子,一个拱手行礼,亮出兵刃,开打起来。 胡一同上场,是求败,自然来个以静制动,招招错失先机。凌孤雁上场,是求胜,自然来个主动进攻,招招杀机满满。两人十来招拆解,胡一同挡住凌孤雁斜劈过来的一剑,没挡住凌孤雁直踢过来的一脚,后退两步,出得圆圈,落败无痕。 东边赢了一局,自是信心满满;西边输了一局,自是士气低落。 赢的一方先选人出战,输的一方派人跟上,圈中一个相遇,拱手礼行过,兵刃亮出,仇人眼红。东边大刀名为裘一败,西边宝剑名为乐啸天,刀剑相碰,火花四溢,两人越斗越勇,三十招一会儿拆解完毕。 乐啸天觉得再不将裘一败拿下,不仅有辱手中名剑,还有损乐天镖局的名声。剑走轻灵,三道剑光拔地而起,直逼裘一败的脑门、胸部、肚脐眼。 裘一败金刀无敌,在他面前,不管是刻刀、蔑刀、镰刀、菜刀、单刀、双刀、柳叶刀、鬼头刀、大砍刀、斩马刀统统不叫刀,除了刀身被折断,就是用刀之人灭迹江湖。面对乐啸天的一招“三阳开泰”,赶忙连上一招“四季发财”,砍向乐啸天的左臂、右臂、左腿、右腿,虚中带实,实中就虚。 乐啸天眼疾手快,避实就虚,顺势而行,送上一招“五子登科”,直取裘一败的命根子。裘一败出招太狠,金刀过重,收刀回挡不及,跨下中招,为求释放心中恨意,刀身横扫出去。乐啸天闪身躲过,一剑直取裘一败的手腕,疾速划过。 裘一败手腕受伤,金刀刚落地,迎来乐啸天的一剑封喉,闪躲不及,中剑。心中恨意无限,嘴巴上下张合,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追了乐啸天一小段距离,无声倒地。 乐啸天新旧怨憎加在一起,有意无心地杀死了裘一败,生怕知府大人拿他问罪,连忙一个闪身回归来处,让白玉天帮他消灾解难。白玉天有生死状在手,不怕对方耍无赖,让胡一秋出战。 东边刚开战就死伤了一员大将,蒋龙威等人无不震惊,曲文峰见对方第二个出场的是胡一秋,让宁镇安出场,意在杀死胡一秋赢下这一局,鼓舞斗志,再接再厉。 白玉天见宁镇安出场,心知胡一秋有伤在身,不是其对手,小声说道:“胡庄主,你内伤未愈,若是预感不敌,就撤出圈子,切莫硬撑。我们的目标是消灭屠龙会,任重而道远,不以一时输赢论英雄。” 胡一秋微笑道:“白少侠放心,面子事小,性命是大。”见宁镇安杀气腾腾地走来,便也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 两位圈中一个相遇,拱手礼行过,各自亮出宝剑,直攻对方要害。顿时剑影四起,尘土纷飞,看客们喝彩声不断。 宁镇安意在为裘一败报仇雪恨,将平生所学倾注于三尺长剑之上,一剑比一剑来的快,一剑比一剑来的狠,只求下一剑送胡一秋归西。目标明确,意志极为坚定,越斗越勇。 胡一秋昨日中了秦浩明一掌,内伤未愈,剑术虽高超,真气却不足。二十来招比划下来,面对宁镇安的强势进攻,抵御起来出剑一剑比一剑慢,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可身为剑术名家,几十年威名在外,若是输的太过窝囊,往后定是贻笑大方。虽有不敌之势,还是勉力支撑。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6章 过渡 三十招比划过去,宁镇安瞧见虚汗爬上了胡一秋的额头,心中大喜,一剑疾刺胡一秋的咽喉,意在让胡一秋用剑格挡,好用摧心掌偷袭胡一秋的心脏,取走胡一秋的小命。 胡一秋,盛名之下无虚士。江湖成名之路,是一条从无到有的莽荒之路,全靠手中宝剑一路披荆斩棘开道,鲜血挥洒一路而成。此时虽身负内伤,难以驾驭手中宝剑,但心智未受损,宁镇安这等小小伎俩岂能瞒过他的双眼。面对宁镇安攻来的迅疾一剑,后退半步用剑格挡,迎上宁镇安偷袭而来的摧心掌,借力往后跃出战圈,迎面送给宁镇安一口唾沫,吐了宁镇安半脸。 宁镇安偷袭不成反受辱,心意难平,随手一剑追上,誓要雪耻,不知已在战圈之外。 白玉天见宁镇安杀心已起,若不及时出手阻止,胡一秋非死即伤。闪跃过去,使出青龙取水将胡一秋的身子一吸,胡一秋凭空往后移动三尺。 宁镇安一剑未中,迅速追上,催动摧心掌力,一掌拍向胡一秋的胸口。胡一秋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死马当活马医,出掌迎接。两掌相交,宁镇安向后弹出一丈,刚站稳脚跟来,肺腑之气不顺畅,一个咳嗽,口中血沫四溅,将在场的大部分看客吓傻了过去。 原来白玉天刚闪到胡一秋身后,宁镇安的摧心掌力已然打来,情急之下,一掌拍打在胡一秋的后背上,将内力借用胡一秋的手掌打出,来了一招隔山打牛。而对宁镇安来说,隔山打牛可是神仙才能练成的掌法,当今武林中从未听说过有人会此神功,可年纪轻轻的白玉天偏偏就练成了。宁镇安若不是内力深厚,小命差点就交代了。 胡一秋缓过神来,朝白玉天感谢道:“多谢少侠相助。” “胡庄主,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白玉天目送走胡一秋,朝着端坐北边的知州大人说道:“大人,刚才这一战,不知你怎么判?” 一个声音喊出:“两人未分出胜负之前都出圈,胡庄主虽先出圈,但后落地,硬要判个输赢,胡庄主赢了这场比武。” 一个声音喊出:“对,胡庄主赢。” 一个声音喊出:“要么都判输,要么判胡庄主赢。” 场地言语纷纷,嘈杂一片,大部分人认为胡一秋赢了比试。 众怒难犯,知州大人起身说道:“刚才的比试,两人未分胜负之前都出圈,本官判定,两人都无资格被龙威镖局聘用。” 白玉天拳头一举,大声喊话道:“大人英明!” 场地随之一片附和之声:“大人英明!” 知州大人享受过众人的赞美之声,打开微笑,高高兴兴地回座。 白玉天回到阵营,朝黄庭道人问道:“黄掌门,依你看,这一场,他们会派谁上场啊?” 黄庭道人朝对面的阵营好好注视了几眼,道:“据我所知,宁镇安落败,陆连海、罗灵峰的武功在对面阵营可排入前三,后边只剩下七场比试,他们要想胜出,必须赢下四场。为了鼓舞斗志,这一场应该会是陆连海、罗灵峰两人中的一人出场。” 白玉天听过,朝卓一飞道:“卓一飞,这一战你来,若是陆连海或罗灵峰跟你对阵,只输不赢,若是其他人,只赢不输。” 胡一秋见卓一飞站起身来,温言道:“飞儿,对面已一死一伤,为达目的,定会不择手段,当心些。” “是,爹。”卓一飞握好宝剑离座,朝场地中央走去。 不出所料,朝卓一飞迎面走来的正是飞来峰的罗灵峰。 两人走进圈中,卓一飞拱手有礼道:“小侄卓一飞,拜见罗叔叔。” 罗灵峰见卓一飞彬彬有礼地叫他叔叔,不免有些好奇,道:“贤侄,不知你是...?” 卓一飞回话道:“家父卓林峰,岳父胡一秋。” 罗灵峰听过,微微笑了笑说道:“贤侄,今日各为其主,只论输赢,且刀剑无眼,切莫念及往日情义。” 卓一飞手一拱,道:“叔叔请赐教!” 罗灵峰拔出出鞘,剑锋一闪,一招“蛟龙出涧”朝卓一飞的胸膛疾刺过去,寒意袭人。 卓一飞右脚前跨半步,转身向北,从右往左挡开剑锋,剑尖斜进,一招‘飞鹤穿云’刺向罗灵峰左胸。 罗灵峰往后侧身,一招‘古树盘根’使出,缠住卓一飞的剑尖三寸,身子迅速往前,附上一招‘白蛇吐信’疾刺卓一飞的下颚。 卓一飞宝剑回收,往右迈上一步,一个俯身,剑身刺出,直指罗灵峰的腹部。 罗云峰剑尖下挑,往前弯腰收腹,拨开卓一飞的剑锋,剑尖画圆,自上而下刺向卓一飞的胸膛。 卓一飞沿地半个打滚,顺手一招“朝天一炷香”,由下而上地刺向罗灵峰的小腹,迅如闪电。 罗云峰为求自保,疾速后退两步,卓一飞也抓住时机迅速起身。 剑术分为三品,上品剑神、剑仙,以意御剑,以气伤人;中品剑客,以法取胜,以剑伤人;下品剑士,徒具形式,以剑起舞。 廖廖几招比划,卓一飞跟罗灵峰不逞多让,算是打成平手。 看客们则不这么认为,卓一飞乳臭未干,却能将罗灵峰这种成名已久的剑客逼退两三步,实力惊人,跻身一流剑客的行列指日可待,实不容小觑。顿时言语纷纷,相互打听起卓一飞这年轻人的来历出处,免得日后见到此少年却不知道他是谁,有辱自己手中兵刃。 卓一飞前边几招比划下来,做到寸步不让,甚至还得寸进尺,只不过是为了借机给他卓家的碧水剑法扬名一番。见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在场武林豪杰的认同,于是放开心怀,只求一败。 罗灵峰见卓一飞没有乘胜追击,眼神里还夹杂着友善,想起胡一同跟凌孤雁的比试来,心中豁然开朗,理会到白玉天让卓一飞出场的真正用意,是让卓一飞求败来了。心想,自己采取偷袭求胜,虽输了些长辈风度,却可让卓一飞输的颜面俱存,一举两得。心意已定,疾速一剑刺向卓一飞,直取其下腹。 卓一飞已打算求败,见是时机做出让步,腾空跃起。 剑术讲究轻灵走巧,而这轻灵走巧必须借助灵敏的步伐,一旦腾空跃起,就会无处借力,所有的空当暴露于对手面前,对手想怎么攻击你,就可怎么攻击你。 罗灵峰见卓一飞腾空跃起,是为求败之机,赶忙一剑刺出,让卓一飞有机会格挡,再顺手一掌击出,让卓一飞避无可避。 卓一飞一掌迎接,往后飘出,落地时,一只脚已在圈外,看客们无不为之惋惜。 罗灵峰见卓一飞出得圈子落败,搁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道:“贤侄,多谢承让。” 卓一飞手一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甩向众人,拂袖而去。演戏演个全套,少露破绽好。 赢的一方先选人出战,输的一方派人跟上,场地中央一个相遇。 东边选手拱手说道:“古槐,你这条老鲤鱼,不在黄河里待着,跑到长江以南来耍什么威风,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嫌弃自己活长了?” 古槐冷言道:“司马正,今日是比武,不是比谁嘴贱。你若觉得你能说会道,等会儿到阎罗王那里好好说个痛快,顺便让他告诉你一声,嘴贱加心坏,该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见面就挤兑,言语难听,出手自然也不会友善。正所谓,手伤人,痛一时;言伤人,记一世。 司马正拔剑出鞘,一招“狡兔三窟”使出,三道剑影虚虚实实,剑风嗖嗖,寒气逼人。 古槐剑出中原,百战之地,对虚虚假假的人与虚虚假假的世道早已见怪不怪,不慌不忙使出一招“探海寻珠”。心想,管你游来多少鱼,一网打尽就是。 司马正见古槐技高一筹,赶忙变招,剑锋一转,剑尖下撩,以实求实,一招“斜燕翻飞”’从上往下刺向古槐的小腹。古槐回剑一拨,向前迈一大步,剑随身游,剑尖上撩、直进,捅向司马正的腹部。司马正见退避不及,一掌拍向古槐的胸口,想将他击退,以求自保。 古槐杀心已起,哪会就此罢手,三尺剑锋捅入司马正身体里一尺,宝剑用力一搅,剑锋所到之处,司马正的肠子寸断。随即中了司马正一掌,飘出一丈。 司马正剑伤太重,无力支撑,两膝一软,瘫坐在地,道:“你为何这般心狠,情愿身受重伤也要杀我?” 古槐嘴挂血丝说道:“你性急什么,有话到阎罗王那里说个痛快,他定会有问必答的。” 司马正见求救无望,将宝剑用力一扔,砸向古槐。可力道不够,半空坠落,人、剑同时平躺在地,寂静无声。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7掌 平手 五场比试下来,东边阵营两死一伤,后面五场比试的参赛者们心地凉了一片,未开赛前的雄心壮志已在嘴边荡然无存。见西边阵营第六个出场的是张天昊,东边已做好了准备出战的鱼化龙好像底气不足,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沉默不语。 屠龙会相帮蒋龙威,不过是蒋龙威年轻识浅、势单力薄,便于操控。一旦输了比试,不仅蒋龙威跟总镖头之位无缘,他们往日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将付之东流,徒劳无功。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曲文峰为扭转败局,急需找出一位武功高、且不畏死的勇士出来,力挽狂澜,鼓舞士气。可相互看来看去,就陆连海一人脸无惧色,双眼炯炯有神。陆连海与张天昊是结义兄弟,曲文峰怕他故意放水,输了比赛,特意提醒道:“陆连海,只剩下五场比试了,要想帮少镖头赢得总镖头之位,不徒劳无功,赢下此局实为关键,望你郑重其事。” 陆连海起身走向了站立在场地中央的张天昊,步子看上去沉稳有力,内心却早已忐忑不安。张天昊有多少分量,曲文峰他们不一定知晓,他陆连海作为张天昊的结义大哥,再清楚不过了。要想从张天昊那里取胜,必须抛弃以往一切情义,殊死相搏,有还须得下个黑手。 张天昊见陆连海走近前来,行礼道:“陆大哥,小弟不知道你委身屠龙会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希望此战之后,你能看在昔日跟蒋大哥一起痛痛快快喝酒的份上,为帮他守住龙威镖局尽一份力。” 陆连海听过张天昊的言语,有些不知所以然,但想起前边五场比试下来,唯独凌孤雁与罗灵峰毫发无损地顺利过关,又不得不信。大声说道:“张天昊,多说无益,出招吧。” 张天昊宝剑出鞘,道:“兄长请!” 陆连海拔出宝剑,手腕一抖,十几道剑光由上往下朝张天昊覆盖过去,好有一股泰山压顶之势。 观众们见陆连海上来就是一招“数九寒天”,感知此战定是兄弟间的一场生死较量,后边的打斗定会精彩纷呈,兴奋不已,提前鼓起了掌声,喝彩声不断。 张天昊见陆连海来势凶猛,后退一步,快速使出“日出三伏”,瞬间寒意顿消。 双剑相交,陆连海随着迸射出来的数道电光一起落地,急速变招,中门直进,一剑刺向张天昊的心窝,士为知己者死。 张天昊本是为成全陆连海而来,但作为剑术名家,得为日后的名声考虑,就是故意认输,也要输得里里面面。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躲过陆连海刺来的一剑,还之一招“花为悦己者容”,情义横生,杀意全无。 陆连海心中虽接受其情义,但剑招可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拨开张天昊绵软无力的剑身,一剑直取张天昊的咽喉。张天昊竖剑格挡,上前一步,剑尖下撩,剑身躺平,中门直入,一招“掏心掏肺”给陆连海的心脏部位送去。 陆连海心里明白,要想让张天昊输的颜面俱存,且不露痕迹,就得一步步将他逼到或骗到圆圈的边缘,然后一掌将他震出圈外,来个天作之合。主意已定,躲过张天昊的剑锋,一阵快剑攻向张天昊,迎来张天昊一阵疯狂的反扑,再来个诱敌深入,悄无声息转战到圈子边缘。 张天昊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哪能看不清形势,故意一剑撗着砍向陆连海的脖子,好让陆连海接上一招“狂风扫地”。 陆连海哪能不懂张天昊的用意,顺势而为,以剑化棍,俯身就是一剑横扫张天昊的小腿。一等张天昊借机跃起,剑尖上挑,快速一招“猴子偷桃”刺向张天昊的跨下。 张天昊用剑斜砍,化去陆连海的一剑,迎来陆连海的一掌,连忙对上,被掌风送出圈外,落败。 陆连海宝剑回鞘,一个拱手礼走起:“承让!” 张天昊宝剑入鞘,衣袖一拂,两个纵步跃起,朝着西边飘然而去,在看客们看来,好生无礼。 西边赢了一局,东边明面上自是要做个调整,紧张一番。白玉天见对面抛出了鱼化龙,对着黄庭道人说道:“黄掌门,赢下这一局。” 黄道庭笑答道:“白少侠放心,一条咸鱼还想化龙,简直是自不量力。定会扒了他鱼鳞,抽了他得鱼筋,绝了他的意念,一生默默守死。” 古槐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这小子参加了龙虎山的伏击战,手上沾满鲜血,还屡教不改,送他到西方极乐受教就行了。” 黄庭道人听过,看向明智上人跟白玉天,只为征求一下意见。 明智上人冷言道:“既然他已心无善念,做不回好人,让他停止为恶也不失为在帮他。” 胡一秋接话道:“鱼化龙的武功全靠他那只握剑的右手,砍下便了,没必要伤他性命。点苍派就他一个传人,帮人留点传承不是什么坏事。” 白玉天道:“就按胡庄主说的,帮点苍派留点传承。” 黄庭道人起身走向鱼化龙,一个相遇,说道:“鱼化龙,今日一战之后,盼你回到点苍山归隐,一心传承点苍派的武学,莫再作恶。” 鱼化龙虽听说过黄庭道人的大名,未曾有机会交手,不知黄庭道人武功深浅。况且青龙堂那些高手大多见识过黄庭道人的厉害,为了让鱼化龙信心百倍地出战,帮他们顶包,少不了将黄庭道人、龙啸天极力贬低,说的一文不值。 黄庭道人虽处于好意,鱼化龙听起来却不怎么顺耳,不免觉得黄庭道人损贬了他,回话道:“黄道庭,闭上你那张臭嘴,我回不回点苍山,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你若真有能耐,白玉天也不会让你第七个出场了。” 黄庭道人听过,拱手说道:“既如此,出招吧。” 鱼化龙拱手礼也懒得行了,宝剑出鞘,干干净净一招“山明水秀”使出,只为给点苍山捞个好彩头。 黄庭道人深知点苍派的剑法轻灵飘动、温良如玉,不便硬扛,后退两步,闪身躲过,也算是对点苍派开山祖师和历代掌门有着由衷的敬意。 三两招比划过去,鱼化龙见黄道庭只知躲闪,不知进击,产生幻觉,以为黄道庭虚有其名,于是大胆进攻起来。先来一招“狂影追风”,接上一招“百步飞花”,再来一招“狂风舞柳”,逼的黄庭道人一退再退,差点退出圆圈。 黄庭道人一生跟人比剑数十次,就在白天宇手中败过一次,同时也学会了一个道理,真正的高手过招,不仅要先下手为强,还要懂得以静制动,后发制人。面对鱼化龙的疯狂进攻,黄庭道人不闻不问,一个劲的闪躲,只为看出这个陌生的对手到底有多少分量,顺便从他的剑法中找出破绽,来个一招制敌。待到鱼化龙的剑招差不多都使用了一遍,有些剑招开始重复出现,半半也猜摸到他这一招使过、下一招是什么。于是手腕一抖,在鱼化龙切换剑招的那一瞬间,抢占先机,一招“回风割柳”使出,剑锋快如闪电地从鱼化龙的手腕上拖过。 鱼化龙手腕被割,右手已废,宝剑落地,一身武功净废。为了保住性命,放弃比试,左手捡起宝剑,离开战圈。 黄庭道人圆满完成任务,高高兴兴地回到西边阵营,迎来盟友们的笑脸相迎。 七场比试过去,三比三。 东边阵营像极了热锅上蚂蚁,焦急万分,坐立不安,不知道下一场派谁出场。 西边阵营却是悠闲自若,正是春风得意时,为了吓一吓曲文峰那伙人,让他们自乱阵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傻事来。白玉天故意将明智上人、净隐道长、柳青送出了座椅,到前边亮明身份。 曲文峰见净隐道长走进了战圈,又见自己的阵营没一人敢出战,为了赢下比试,让蒋龙威赢得总镖头之位,再三思虑过后,起身离座,朝净隐道长走去。 净隐道长见曲文峰慢步走来,步子落地无声,心中不免隐隐有些不安,犯起了嘀咕来。按白玉天从苏真儿那里听来的消息,曲文峰应该武功不强才对,可步子这般沉稳厚实,显然就是个内家高手。难道他不是那个假冒的青龙堂堂主?思绪刚打开,曲文峰就来到了跟前,只好停止思考,正面迎接住敌手,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相互见起礼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8章 出局 曲文峰朝净隐道长嗤笑道:“道长,你一修道之人,不在道观里好好修炼那羽化成仙之道,怎就跑到这里管起凡尘琐事来了?” 净隐道长浅浅一笑,答道:“道门是讲求苦修,以羽化登仙为终极理想。可仙人的职责是替天行道,济世度人,可见修道之人的终极目标就是替天行道,济世度人。尔等扰乱武林,残害江湖同道,有违天道。身为道士,下山替天行道,责无旁贷。” 曲文峰一本正经地说道:“道长,那我们真是不可调和的敌人了?” 净隐道长回话道:“做朋友没什么不可以,只要你弃恶从善就行。” 曲文峰说道:“这辈子算了,下辈子我收你做小弟吧。” 净隐道长笑答道:“想做我道门的大哥,不知道你够不够这个分量?” “试试不就知道了。”曲文峰朝净隐道长一掌劈去。 掌风太过强劲,净隐道长选择闪躲,快速拔出宝剑。 曲文峰一掌未中,选择再出一掌,加上一掌。 净隐道长一个闪躲接上一个闪躲,抓住空隙,向曲文峰递上一剑,以作回礼。 曲文峰极为自信,双掌迎住宝剑,一把夹住剑身,内力运入掌心,用力一折,宝剑从中间折断,两掌齐出,攻向净隐道长左右胸膛。 净隐道长极为震惊,慌忙丢弃剑柄,借着扑面而来的掌风往后跃出,只为调整一下惊慌失措的情绪。 曲文峰见净隐道长面对自己霸道的掌力虽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心中甚喜,一掌接着一掌朝净隐道长招呼过来,犹如暴风骤雨。 净隐道长虽内力不弱,若以拳脚功夫跟曲文峰正面硬扛,自问不是其对手。为了免受伤害,留住小命,除了闪躲还是闪躲,要不是有个圈子在,活动的场地受限,他真想引着曲文峰将整个镖局跑上一遍,顺便捉个迷藏。 三脚驴儿跳上天,泥牛入海无踪迹。 曲文峰见自己的掌力一下一下的落空,还像个影子一般跟在净隐道长的身后转个不停,真是又气又恼,要不是急着送净隐道长归西,真想停下来暴跳如雷一番。 一阵纠缠下来,净隐道长发觉自己虽掌法不如曲文峰刚猛,却比曲文峰身手敏捷,于是越躲越起劲,越逃越快,累得跟在他身后的曲文峰气喘吁吁起来。 曲文峰见这样追赶下去不是办法,内力消耗过快不说,人还累得够呛,于是停了下来,不再追赶。 净隐道长见曲文峰不再追赶,非常高兴,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一下该怎么对敌了。静下心来想了想,脑子突然灵光一现,记起了白玉天对战至善和尚来,要是身边有张桌子,他真想拍案叫绝一番。 曲文峰见净隐道长神情恍惚,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心儿高兴,一掌拍打过去。兵不厌诈,净隐道长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是做给曲文峰看的,意在引诱曲文峰出掌攻击他,见掌风袭来,赶忙来个闪开。曲文峰没想过修道之人也这般狡猾,中计,出掌一掌比一掌快,掌力却是一掌比一掌弱。 净隐道长这次只选择躲闪,保持相应的距离,不选择逃跑,只为看准时机给曲文峰来个一击致命。 曲文峰见净隐道长不再逃跑,很是欢喜,一掌接着一掌劈打过去,不管距离远近,不管掌力强弱,只图能击中净隐道长。 净隐道长见曲文峰为了能击中他的身子已发了十来掌,掌力定是只有先前掌力的五六成了,于是拉大距离,等着曲文峰攻来。 曲文峰为了击中净隐道长,除了加快出掌的速度就是加快出掌的速度,那里会想那么多,第十三掌朝净隐道长长途奔袭过去。 净隐道长这次不选择闪躲,而是将内力倾注于掌心,一掌对了上去,接着一掌攻向曲文峰的胸膛,再接着一掌攻向曲文峰的胸膛...一掌接着一掌,一掌比一掌快,一掌比一掌狠,掌掌击中曲文峰的胸膛。 曲文峰终于承受不了净隐道长的攻击,在净隐道长发出第十掌时,被震飞了出去,躺在圈子外,肺腑早已爆裂,下巴早已铺满鲜血。他本想说几句话再闭上眼睛,由于伤害过重,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一命呜呼。 这突如其来的比试,打乱了所有人原有的思绪。 看着曲文峰死去,看着明智上人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蒋龙威再也把握不准白玉天到底是想他做总镖头,还是骗了他,自己想做总镖头。 面对蒋龙威一脸的狐疑,苏真儿小声说道:“少镖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很多时候,看得见的不一定是真的,意想不到的也不一定是坏的。” 蒋龙威听过,心怀侥幸地相信起白玉天来,见对面让柳青出战,对着身边的勇士们说道:“这一场谁上?” 众人见柳青一个名不经传的野小子,都踊跃报名。可名额就一个,苏真儿发话,让野猪寨寨主朱四武出战。 朱四武倍感荣幸,提着大斧,步子欢快地走向了场地中央。 两人在圈子中一个相会,柳青朝朱四武彬彬有礼地说道:“小弟柳青,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朱四武见柳青懂些礼道,又是一个小毛孩,好声答道:“野猪寨寨主,朱四武是也。” 柳青微笑道:“朱大哥,这一局,你赢我输,可好?” 朱四武答道:“小兄弟,输赢全凭本事说话,不存在你赢我输一说。” 柳青说道:“请赐教!” 朱四武嘘嘘一笑,朝柳青出其不意就是一板斧闪了过去,来了个直劈华山。 柳青往右一闪,侧身回上一剑,直取朱四武的手臂。 朱四武收回板斧一挡,顺势将板斧往前一送,撞向柳青的腹部。 柳青急忙一个闪躲,刚站稳脚跟,就迎来朱四武拦腰一板斧,只好后退两步,以求自保。 朱四武见柳青步子文雅,更对自己的武艺增添几分自信,一板斧一板斧的施展出来,虎虎生风,差点将柳青吓出了冷汗。 柳青本是来求败的,见朱四武的斧头太过刚猛,不禁有着几分敬畏之心,除了不停地躲避斧头的锋芒,就是偶尔递上一剑,阻断一下朱四武那不可一世的蛮劲,免得他太过粗心,露出太多破绽,让自己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左右为难。 随着一板斧一板斧耍将下来,朱四武隐隐感觉到柳青没多少能耐,于是得意起来,一板斧接着一板斧朝柳青招呼起来,没完没了。 柳青生怕被板斧所伤,只好节节后退,正当无路可退之时,朱四武很是勇猛地递来拦腰一板斧。没有办法,只好再退一步,出得圈子落败。 这不可思议的胜利,让蒋龙威无比欣慰,但又见着对面站着的是明智上人,心中很是难过地说道:“最后一场比试,你们谁来?” 青龙堂的人好像没有听到一般,都往后边缩了去。不是他们怕输,也不是他们输不起,只是不想像宁镇安、鱼化龙那般被打成残废,更不想像裘一败、司马正、曲文峰那样横着被抬回来。 正在蒋龙威对身边的人感觉到无比绝望时,苏真儿站了起来,小声说道:“少镖头,这最后一场,我来顶上吧。” 蒋龙威一把拉住苏真儿的手道:“就是宁镇安宁大侠上,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你上,还不如直接认输得了。” “现在认输,那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哪对得起宁大侠跟鱼掌门,更对不起这地上的三具尸体。”苏真儿朝地上的三具尸体看了一眼,朝着场地中央走去。 蒋龙威望着苏真儿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说道:“你要小心啊!我真不在乎总镖头这个位子的。” 苏真儿听过,回头朝蒋龙威甜甜一笑道:“好!” 明智上人见是一个姑娘家上场,很是高兴地坐了回去,说道:“我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不便跟姑娘家动手,重新选人。” 白玉天没法,只好将眼光投向胡燕青,希望她来顶包。 胡燕青很是纳闷地说道:“我不一定能打得过她的。” 胡一秋说道:“没叫你赢,只要不伤着她,也不伤着你自己就好。” 白玉天微笑道:“去吧,听你爹的话,求个圆满。” 胡燕青起得身来,小声说道:“那我去了?” 古槐欢言道:“去吧,好不容易能见到女子比武,图个新鲜。” 胡燕青翘着小嘴笑了笑,提着宝剑走向了场地中间,跟苏真儿一个照面,拱手道:“姐姐,你下手轻点,我是来帮我燕儿妹妹抢意中人的。” 苏真儿听过,微笑道:“好。妹妹请!” 胡燕青缓缓地拔出宝剑,握稳了来,微笑道:“姐姐请!” 苏真儿宝剑出鞘,一招“春暖花开”朝胡燕青刺去,胡燕青迎上一招“春燕衔泥”,两柄宝剑相交,春光四溢,美不胜收,迎来看客们一阵掌声。 听到掌声,两个美人渐渐化成了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手中宝剑极为害羞地你来我往,嬉戏打闹个不停,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笑意融融。 苏真儿为了蒋龙威的总镖头之位,还是狠心地割破了胡燕青的衣袖,将胡燕青逼出圆圈之外。 胡燕青见自己没有受伤,很是高兴地回到阵营,获得了白玉天的赞美之声。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099章 内讧 胜负已分,蒋龙威当选为总镖头,从此以后执掌龙威镖局,江湖地位瞬间直线上升。蒋龙威站立于太阳下,像极了一朵刚刚绽放的牡丹花,鲜活娇美,百里飘香。 江湖豪杰们化成一只只蜂蝶,飞扑而去,就算不能获得一口花蜜,闻上一缕香气也是好的,让蒋龙威应接不暇。 花枝红,有人捧;花枝败,有人踩。 白玉天有意无意地见到一个个冷漠的背影,听到一句句冷嘲与热讽,切身理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江湖,有利益有往来,无利益不相干。 张燕儿怕白玉天难过,闪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白大哥,我们走吧。” 白玉天本想扯开张燕儿的小手,张天昊、萧若云夫妇的颜面,便也顺了张燕儿的行为,朝古槐等人说道:“古老,道长,黄掌门,乐镖头,你们多多保重,就此别过。” 明智上人道:“走就是了,说这么多干什么。” 胡一秋、张天昊等人话别古槐、净隐道长、黄道庭、乐啸天四人,跟在明智上人的身后,出得镖局,朝好运客栈走去。 屠龙会青龙堂为了帮蒋龙威赢得总镖头之位,宁镇安、鱼化龙两人身受重伤,裘一败、司马正、曲文峰三人相继战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蒋龙威为感谢曲柳山庄的恩情,送走各路江湖朋友后,派人用马车将三具尸体恭恭敬敬地送往曲柳山庄。 曲柳山庄的门客们随着马车回到山庄,刚进得山庄的聚贤厅,很是意外地看到一金丝黑袍人端坐在青龙堂堂主的宝座上,左右两边站着一刀一剑,极为惊讶,更为诧异。 陆连海觉得此人太过大胆,走上前去,斥责道:“你是谁?堂主之位,岂是尔等的屁股可以玷污的。” 那金丝黑袍人冷眼瞧了陆连海一下,没加理睬,朝宁镇安说道:“宁镇安,你来告诉陆连海他们,我是谁。” 宁镇安走上前去,转过身,对着陆连海等人说道:“宝座上端坐着的,才是咱们青龙堂真正的堂主,百臂神拳贺振存。” 陆连海心中存疑,为了辨明真伪,口中念道:“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贺振存接道:“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凌孤雁念道:“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 贺振存接道:“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陆连海等人一听,行礼道:“属下拜见贺堂主!” 青龙堂堂主贺振存坐了下来,大手一挥,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坐吧!” 陆连海等人找好座次,分坐大厅两边,一起看向贺振存。 贺振存看了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四人一眼,大声问道:“陆连海,你们四人今日的比试,赢的是不是有些蹊跷啊?” 朱四武将板斧在手中掂了掂,笑答道:“堂主,有什么蹊跷的,那傻小子乳臭未干,岂是我这把板斧的对手。没将他劈成两半,算他识趣,跑的快。” 陆连海见贺振存那双黑色的眼睛太过幽深,心中不敢留有半点隐私,直言说道:“堂主,今日比武,白玉天那小子故意求败,让蒋龙威当选龙威镖局的总镖头,依属下看,其中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贺振存看向罗灵峰,问道:“罗大侠,依你看,他白玉天为何这么做?” 罗灵峰答道:“属下愚钝,猜不透其中用意,请堂主明示。” 贺振存又看向凌孤雁,轻声问道:“凌大侠,你说说,他白玉天让你们轻易获胜,却故意重伤宁镇安、鱼化龙二人,杀死裘一败、司马正、曲文峰三人,到底意欲何为?” 凌孤雁听过,感觉味儿不对,连忙说道:“堂主,我们四人跟张天昊、胡一秋、黄道庭、乐啸天等人往日交情颇深,特别是陆连海跟那张天昊有着八拜之交,让我们四人轻易获胜,定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卖个顺水人情,想从我们这里捞到什么好处。至于杀死裘一败、司马正,依属下看,应该是为了掩盖杀死曲文峰的真正动机。” 贺振存听过,欢言道:“不错,他们伤人杀人,就是为杀死曲文峰做掩饰,意在引青龙堂真正的堂主现身。” 罗灵峰接话道:“堂主,你这现身,岂不正中了白玉天那小子的下怀?” 贺振存哼哼一笑,道:“罗灵峰,你我相识吗?” 罗灵峰答话道:“属下愚钝,第一次跟堂主会面,岂会相识。” 贺振存笑道:“这就对了,你们都不知道我,他白玉天一个毛头小子,怎会知道我的存在。” 凌孤雁说道:“堂主,不可大意啊!他白玉天要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又怎会知道曲庄主是你的替身,故意杀死他而引你出来。” 贺振存大笑道:“还是凌大侠思虑周祥,定是你们之中有人泄密,让白玉天知道了曲文峰是个替身。” 此言一出,厅内的气氛立马紧张起来,众人相互对视,无辜的眼神射出无辜的光线,不停地交织在一起,快速形成一张网,就想将那泄密之人一网打住,让他插翅难逃。 贺振存站起身来,将那双罩在黑布里的眼睛对准宁镇安,大声问道:“宁镇安,我是谁,除了你知道,不知还有谁知道?” 宁镇安听过,内心深处不禁打了个冷战,连忙站起身来,说道:“请堂主明察,属下实在不知。” 贺振存冷冷一笑道:“是该好好查查。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是你跟曲文峰出面招来的,如若你都不知道,他们更不知道了。” 凌孤雁沦落为屠龙会的杀手,变成了地狱恶鬼,面对曲文峰跟宁镇安,什么都没有,就一个“恨”字,巴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现曲文峰已死,恨意也只能对准宁镇安了,连忙插话道:“堂主,你莫不是怀疑宁镇安出卖了你?” 陆连海见贺振存看宁镇安的眼神不对劲,接话道:“堂主,曲庄主一死,你就得现身主持大局,他宁镇安不会傻到如此地步的。” 鱼化龙被屠龙会拉下水,失去了一身的修为,早已心气不平,口里虽不敢发什么牢骚,心里却对屠龙会恨之入骨。见有可能将宁镇安拉下水,内心兴奋不已,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宁镇安,曲庄主是贺堂主替身一事,就你一人知晓,若不是你泄密,谅他白玉天再聪慧十倍,也不可能想的到。” 宁镇安朝鱼化龙大喝道:“鱼化龙,你这般血口喷人,就不怕遭报应。” 其他人一听,为了帮自己摆脱嫌疑,立马大声喊出话来:“堂主,宁镇安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不知悔改不说,还在这里要挟鱼掌门。今日若不杀他,往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死在他的手中。” 宁镇安听过,直冒冷汗,朝贺振存说道:“堂主,我宁镇安就是再傻,也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之事。出卖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一人站了起来,冷笑道:“宁镇安,你别忘了,在招贤,那白玉天就叫了你一声三叔,你不仅放过他们性命,还亲口告诉他,我们青龙堂之所以打龙威镖局的主意,就是为了让龙威镖局日后为衢州府丢失官银顶罪。” 宁镇安怒喝道:“关勇,我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这般落井下石?” 关勇大声回道:“宁镇安,你没地方对不住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心想,若不是你跟曲文峰他们苦苦相逼,我怎会成为屠龙会的一把屠刀,再无光明正大之时。 贺振存犀利的目光射向宁镇安,冷言道:“宁镇安,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 “贺振存,你既杀心已动,又何必惺惺作态,谁动手不是一样。”宁镇安冷笑一声,立马跃离座椅,只为免遭身旁之人的黑手。 贺振存冷笑一声,道:“宁镇安,你已身受重伤,不配跟我动手。” 关勇听过,为表忠心,想都没想,朝宁镇安就是一飞镖射去。 宁镇安借机一个纵跃,往大门遁逃,陆连海等人连忙追赶在后。 出的大厅,宁镇安有内伤在身,丹田虽真气满满,就是难以运用自如。没逃离二三十步远,就被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三人追了上来,不得不宝剑出鞘,殊死搏斗起来。毕竟是有家室的人,自己死了不打紧,就怕连累家人跟着自己遭罪。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三人武功高强,宁镇安就是没受伤,他们也不虚他,何况宁镇安现在只剩下半条命,更不虚他。 三四个回合下来,宁镇安就挂彩十余处,还好内力深厚,剑法精湛,不是早就可以丢剑认输,或抹脖子自杀了。 贺振存走出聚贤厅,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之上,大声说道:“宁镇安,你现在自行了账,还来得及。即可免受皮肉之苦,还可以求我放过你的家人。” 宁镇安化去陆连海攻来的一剑,闪身躲过关勇射来的一镖,大喝道:“贺振存,你这种地域恶魔,早已没有了人性。信你,还不如信我手中的三尺长剑,至少它害人不欺心。”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正要围攻上去,见腾空跃起的宁镇安被贺振存凌空一掌击落在地,起了怜悯之心,不愿再上前乘人之危。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我们之间的恩怨,只有来生再来做个了断了。”宁镇安跃起身来,对着陆连海三人冷冷一笑,口中鲜血直冒,见自己内伤过重,再无逃生的希望,心里装着一份希冀,闭上眼睛,握住宝剑,朝脖子上抹去。 贺振存本想大笑一声,见一个小石子飞向了宁镇安握剑的手腕,很是不放心地凌空一掌击出,直取宁镇安的心脏,生怕他自刎不成。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0章 三绝 宁镇安手中的宝剑被小石子击落在地,见贺振存一掌击来,因来不及闪躲,为求活命,硬着头皮一掌顶上,虽后退五步,还是勉强站稳了来。 陆连海等人并不吃惊,毕竟贺振存与宁镇安相隔一丈有余,打出的掌力再强劲,也会像风儿般一路消减,由强变弱。 贺振存见宁镇安不仅化去了自己的一记掌力,还站立如松,很是不喜,对着下属们说道:“动手,杀了他。”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三人虽靠宁镇安最近,却没有上前动手,一来他们三人觉得君子不乘人之危,二来他们三人给宁镇安增添了十几处剑伤,私人恩怨早已两清。 宁镇安刚忧心忡忡地捡起掉落在地的宝剑,就迎来一伙人的围攻,内伤、外伤加起来虽差不多夺走了他半条命,但他总觉得还有好多心愿未了,实不想就这样死去,将从白天宇那里学来的一剑门剑法悉数耍展开来。 关勇、朱四武等人见陆连海三人没有上前迎战,无形中少了三个争抢功劳的劲敌,极为欢喜。将心中武艺全部搬出,照着宁镇安的身子紧锣密鼓地招呼过去,生怕宁镇安多活了片刻而引起后患,毕竟梁子结起来容易,化解起来难。 交战十几个回合下来,宁镇安为了杀死一两个实在看不惯的敌手,又增添了剑刺、刀砍、鞭抽、钩挎、斧劈等十来处新伤,最可气的是,关勇送给他的镖上有毒,他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了起来。 贺振存见宁镇安的命虽然越来越卑贱,却耐用得很,众人怎么也撂不倒他,实在看不下去,不自觉地凌空一掌劈打在宁镇安的后背上,将其推出一丈外,来了个饿狗扑食。 宁镇安本想爬起身来,继续垂死挣扎一番,就算不能来个侥幸逃生,也要像个英雄一样站着死,不管死后是不是照样横躺在地任人践踏。不够幸运,内伤过重,外伤流血过多,他几经挣扎,就是爬不起来,可惜了一颗不愿甘于平凡的心。 一好汉见宁镇安横卧不起,冲了上去,抡起宝刀,就想砍下宁镇安的脑袋,从此来个恩怨两清。天不遂人愿,刚将祖传宝刀抡了起来,还未来得及砍向宁镇安的脖子,就迎来一股强劲的掌风,身子不由自主地被送出了一丈。他忍无可忍,为了释放心中闷气,一口血水喷了一地。 贺振存跟其他人一样,惊讶之余,见一人身穿青袍、脸蒙黑布,从不远处闪跃而来,两个纵步过后,立在了宁镇安的身前。 那蒙面人刚站稳脚跟,开口说道:“这么多人围攻一个早已重伤之人,好不要脸!” 贺振存见天色暗淡,那人脸上又围着黑布,不好辨认,好声问道:“阁下是谁?可否报上名来。” 那蒙面人冷笑道:“贺振存,只要你摘下黑布头罩,我也摘下脸上的遮羞布。” 贺振存之所以对宁镇安起了杀心,不过是宁镇安在向陆连海等人介绍他时,有意无意地说出了他的名字,让属下全都知道了他就是百臂神拳贺振存,他那隐藏了数十年的身份于青龙堂众人来说,再无秘密可言,日后定是危险重重,麻烦不断。 他心里清楚,虽然陆连海等后进之辈、或者包括宁镇安在内,都不一定有人认识他的真容,可他们只要有心,到江澄清、明智上人等那些前辈高人那里一个打听,他贺振存那张隐秘了几十年的鬼脸自然可以被画出来。 那蒙面人见贺振存没有摘下黑布头罩的念头,心情大好,只因无需担心自己会主动摘下黑布,让人见到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贺振存隐隐感觉到那蒙面人有着一两尺气墙附身,为了验证一下是不是错觉,真气运入掌心,一掌劈了过去,劲力十足。 那蒙面人一掌迎上,再迎上一掌,跟贺振存酣斗在一起。 十几招比划过去,两人双掌碰撞,一个弹开,各后退数步,不分胜负。 围观者除了在两人对掌时有一股劲风吹向自己,倍感凉爽外,其他的什么都没察觉到,唯有几个靠得近些的见到那惊人的一幕,两人手背凸显的青筋慢慢消隐了去。 贺振存缓过神来,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怎会这泰岳三绝掌。” 蒙面人冷言说道:“贺振存,有人会这门功夫,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三十多年前,你为了将这‘泰岳三绝掌’据为己有,毒死师傅,偷袭师兄,残杀师弟,甚至连爱你的小师妹都不愿意放过,将她骗进石室活活饿死。你天良丧尽,到头却是梦幻一场,还是有人会这门功夫。我若是你,立马自刎以谢其罪,绝不再罩着黑布苟活于世。” 贺振存见蒙面人会泰岳三绝掌,本就想除之而后快,蒙面人又将他过往所做下的恶事全抖了出来,岂能再容忍蒙面人活在世上,大喝一声:“杀死此人者,从此获得自由身,屠龙会跟他再无瓜葛。”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等人好像没有听见,一动未动。他们心想,这可是人家的私仇,不是屠龙会的任务,他们没有义务去履行职责。况且人是群居的,如若自己不愿做那欺师灭祖之人,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徒子徒孙做那欺师灭祖之事,又岂敢相帮贺振存这种忘恩、负义、绝情之人。 蒙面人见之,大笑几声,道:“贺振存,你这欺师灭祖、屠戮同门、薄情寡义的畜生,今日连你这些下属都不愿帮你,你还有何面目存活于世。” 蒙面人自动送上门来,贺振存自然不会放过,两手一伸,身旁的一刀一剑上前五步,刀剑出鞘,两道寒光朝蒙面人的眼睛照了过去,寒意逼人。 蒙面人跃后几步,说道:“断魂刀杨云风,夺命剑柳云雨,你们也算江湖成名的人物,今日真要相帮贺振存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不成?” 断魂刀杨云风答道:“这曲柳山庄可是青龙堂的地盘,你在这里挑战贺振存,就是在跟青龙堂作对,我兄弟岂能容你在这里肆意妄为。如若不想死,就此离去,我们就当没见过。” 蒙面人很是激动地说道:“我曾立下誓言,泰岳三绝掌练成之后,要为泰岳派报得灭门之仇。苦苦找寻贺振存十年有余,今日好不容易相遇,怎可就此离去。” 夺命剑柳云雨冷言道:“既如此,多说无益,出招吧。” 蒙面人真气运入掌心,凌空就是两掌,步子跟上。 杨云风、柳云雨左右一闪,刀左剑右,迎了上去,跟蒙面人缠斗到一起。 刀名断魂,剑曰夺命,刀剑之下冤魂无数,江湖无不为之胆寒。 蒙面人好像艺高人胆大,以一敌二不仅不虚,反而越斗越勇,一有机会就送给两人一记重掌,逼的刀、剑难以合璧。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等人观看着三人的打斗,惊叹之余,无不为自己的心里装着正义而高兴。心想,若是自己去跟那蒙面人交战,幸运的话,十来招落败,不幸运的话,二十来招送死,绝对走不过三十来招。 四五十个回合缠斗下来,蒙面人的掌力好似没有先前那般凌厉,面对‘刀剑合璧’渐渐感到力不从心,除了躲闪还是躲闪,有时由于闪躲不及时,衣服已多处被刀剑划破,还好口子上没有出现血迹。 贺振存见蒙面人被“断魂刀”与“夺命剑”逼退数步,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心中大喜,丹田运气,内力运入掌心,等待机会偷袭。 机会来了,蒙面人被“断魂刀”一个横扫千军逼的腾空跃起,刚好背对着贺振存,贺振存想都没想,就是一掌倾尽全力地击打过去。 蒙面人虽感觉到有股强劲的掌风从背后袭来,但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只好内力走遍全身,老老实实地受了贺振存突然袭来的一掌,往前飞出两丈,扑倒在地。还好蒙面人头脑清醒,快速就地几个打滚,再一个纵跃而起,不仅躲过了贺振存的几记凌空掌力,还迎接住了贺振存送过的一记重掌。 由于贺振存是主动进攻,蒙面人是被动迎战,且先前不仅耗费了大量的内力,还受了一记重掌的偷袭,跟贺振存交战数掌,自是不敌,被强劲的掌风往后送出一丈,一个站稳,血水极不情愿地溢出口腔。 贺振存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内力运入掌心,两脚一蹬,化成一道黑影朝蒙面人激射过去,两掌直击蒙面人的胸口,只为取下蒙面人的小命。 蒙面人虽已身负重伤,却没有选择闪避,双掌迎上,向后连退数步。 贺振存乘胜追击,手掌在空中闪动,十数个掌影朝着蒙面人铺盖过去。 蒙面人刚站稳脚跟,见劲风袭卷而来,连忙发掌抵御劲风。因内伤太重,丹田真气难以凝聚,出掌不够迅捷,胸前中掌,被震飞一丈,跌落在地,口中鲜血直冒,慢慢地爬起身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1章 小赌 话说白玉天吃过晚饭,话别众人,正打算去漱洗一番卧床休息,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料房门被敲响。问了一声不见有人答复,走去开门一看,除了门槛边晃动着一个小纸团,什么都没有。捡起纸团,打开一看,“曲柳山庄”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没做多想,转身回到床沿边,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出得客栈,朝着东边快步而去。 一阵快步迈过,出得府城,朝着曲柳山庄一路飞奔,很快就来到庄园外。刚越过围墙,落在一棵桂花树旁,就见到那蒙面人很是艰难地爬起身来,还未站稳,贺振存就朝着蒙面人一掌击来。情急之下,白玉天来了个就地取材,摘了几片桂树叶子朝贺振存投掷了去。 天色暗淡,贺振存见几个像飞镖一样的薄片不偏不倚地向自己的胸膛射来,看不清是什么,怕是有毒的暗器,不敢硬接,连忙闪身躲避,顺手给了蒙面人凌空一记掌力。 蒙面人因身受重伤,真气难聚,反应迟缓,没能躲过,仰倒在地。 白玉天看不过去,闪上前来,接住贺振存发来的第二掌,顺手拍出一掌,将贺振存逼退一丈。 贺振存落地站稳,朝地上的暗器瞧去,见是几片桂花树叶子,大惊失色之余,问道:“阁下何人?请报上姓名。” 白玉天哼哼一笑,戏言道:“你摘下头上的黑色头罩,我就告诉你。” 关勇以为贺振存真的不认识白玉天,小声说道:“这就是那个跟蒋龙威争夺总镖头之位的臭小子,白玉天。” 贺振存借着晦暗的光线将白玉天好好看了几眼,见其太过年轻,不以为意,轻言道:“白玉天,自从我戴上这黑布头罩之后,没经过我允许,想看我真容的人都死了,你不会是想步其后尘吧?” 白玉天冷笑道:“或许吧!不过,我总觉得我该是个例外。” 贺振存道:“例不例外,全看本事,不是由嘴巴说了算的。” 白玉天笑答道:“想你那张鬼脸除了狰狞可怖,也没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不过,身后这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我必须带走。” 蒙面人既是泰岳三绝掌的最后传人,又是为泰岳派寻仇而来,贺振存若是让他活着离开,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白费,觉不容许此等事情发生。 贺振存认认真真地说道:“我要是说不行呢?” 白玉天答道:“贺堂主,交友须带三分侠气,做人要存一点素心。我看你还是大方点好,切莫因小失大。我既然敢开口,自然有把握将他们带走。” 贺振存冷言道:“白玉天,我贺某人虽难以交往,但也不是不讲情理之人。你要是能将道理说好了来,摆正了来,让我信服的五体投地,或许我可以网开一面,让你将人带走。” 白玉天笑答道:“贺堂主,我天生嘴笨,不善于讲什么狗屁道理。除了手中三尺长剑,就是一对拳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贺振存冷笑道:“没关系,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就是不知道你那柄宝剑跟那对拳头好不好使,是精钢炼制的,还是朽木雕刻而成?” 白玉天笑答道:“贺堂主,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是精钢炼制而成也好,是朽木雕刻而成也罢,只要你喜欢,它就能杀人于无心,饶人于有意。” 贺振存道:“白玉天,你别以为来‘摘叶飞花就想吓唬人,这里可是青龙堂的曲柳山庄,不是你家的菜园子,你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想在这里横行无忌,怕是不行。” 白玉天说道:“贺堂主,是不是三脚猫功夫,比过才知道。要不要在这里横行无忌,也是由我说了算,你又何必急着用嘴巴来话个输赢呢!” 断魂刀杨云风站了出来,大喝道:“白玉天,废话少说,赢了我再说其他的。” 白玉天看了杨云风一眼,顺便将他身边的柳云雨也瞧了一下,肺腑间不自觉地刮起阵阵寒风。心想,若是他们一起上,很有可能自身难保,别说救人了。 焦急之余,脑海中突然蹦入一句话来,“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心中大喜,朝杨云风答话道:“杨云风,你那断魂刀是耍的好,虎虎生威,大气磅礴。可我总觉得你还欠些火候,进攻刚猛有余,防守却阴柔不足,若碰到一个用剑快手,一剑就能挑断你的手腕。不知你信是不信?” 断魂刀法纵横江湖武林上百年之久,不管是生死搏斗,还是闲暇切磋,经历打斗无数,学此刀法之人的武功就是再不济,落败也是几十、上百招之后的事情,从未听说过有人一招就胜了断魂刀的。 杨云风自问不是断魂刀法最强传承者,但也绝不会是最弱者,岂能相信白玉天的大话、鬼话。哈哈大笑一声后,冷嘲道:“行,行,行。白玉天,我信你还不行吗!要不咱们来比试一下先,看看你是怎样一招就让我落败的。” 白玉天见杨云风这条鱼儿上的钩来,很是欢喜第说道:“杨云风,我若真就一招赢了你,你当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笑声不断,轻蔑之意落满一脸。于他们眼中,白玉天就一个小伙,毛都还不一定长全,能一招赢了他杨云风,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杨云风呵呵地笑上几声,反问道:“白玉天,你若一招赢不了我,又当如何?” 白玉天笑答道:“我若一招打不掉你手中之刀,从此拜你为师,叫你师傅,任凭你差遣。” 杨云风做梦都想找一个内力深厚的传人,让断魂刀法名扬天下,大放异彩。白玉天自动送上门来,自是欣喜不已,连忙说道:“你若一招打掉了我手中之刀,今日就当我没见过你,你办你的事,我喝我的茶。” 白玉天虽未跟杨云风打过交道或交过手,但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断魂刀的事迹,杨云风虽刀法狠毒,却是个极讲信义之人。从腰间解下桃木剑,桃木出鞘,拱手行礼道:“杨大侠,请!” 杨云风宝刀出鞘,内力运入掌心,紧握刀身,一招“我有迷魂招不得”使出,刀身从右下方往左上方斜砍向白玉天的腰身,迅如疾风。 白玉天纵身一跃,半个跟斗,一个倒挂金钩,桃木出手,就是一招“雄鸡一声天下白”使出,剑尖快如闪电地伸向杨云风握刀的手腕,几个点击,杨云风手腕上的太陵穴、神门穴、阳溪穴瞬间闭塞,宝刀脱手,飞出。 贺振存见白玉天倒立在空中,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将早已聚集在丹田的真气运入掌心,朝白玉天一掌击去。白玉天见劲风袭来,内力运入掌心,一掌对上,借着劲风飘出丈余,缓缓落地,眼睛里全是杀意,瞬息之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着夜色,谁也没有看到。 杨云风转过身,对着贺振存怒吼道:“贺振存,你真是个卑鄙小人。看样子,那号称忘恩负义、轻言寡信、薄情寡意的三绝掌,你是真的练成了。” 贺振存脸色一变,怒喝道:“你...!” 杨云风袖子一甩,上前捡起宝刀,扬长而去。 柳云雨见白玉天的武功好生邪门,杨云风又拂袖而去,自觉不是敌手,朝着贺振存说道:“堂主,那两人反正也活不成了,今日之事不如就此作罢。” 贺振存见杨云风败走,柳云雨又无心开战,陆连海等人有可能是墙边草,仅凭一己之力又不见得能拿下白玉天,为求稳妥,朝白玉天好声说道:“白玉天,老夫就给你个面子,这两个废物你就带走吧。” “多谢贺堂主!后会有期。” 白玉天朝着贺振存手一拱,桃木入鞘,挂好宝剑,走到蒙面人与宁镇安的身边,一手提着一个,跃出曲柳山庄,朝着不远处的山林中飞奔而去,就怕贺振存等人尾随追来。 夜色沉沉,月光微弱,虫鸣鸟唤,山野更显幽静。 白玉天提着宁镇安与蒙面人一路飞奔,转眼间相去曲柳山庄十来里地,入得一片茂密的林子,找了一个隐秘之地,将两人放下地来。 蒙面人自觉内伤太重,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活下来,内心装着几许失落,几滴眼泪好不听话,从眼睑间挤出,无不让人心生怜悯。 宁镇安喘了一口粗气,强打精神,小声说道:“贤侄,你不用管我,救活知州大人就行,泰岳派还得靠他来报灭门之仇,重塑门户。” 白玉天哼笑道:“三叔,我不是三岁小孩,什么灭门之仇,什么重塑门户,说一遍就行了。你想我救下贺大人,不过是怕贺大人死了,屠龙会查出来,残害他的家人,牵连到馨儿妹妹。” 宁镇安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白玉天一眼看破,苦苦躺在地上静默无语,只求白玉天不将上一代的恩怨加到下一代的身上,迁怒于他女儿。但他不知道,白玉天既愿冒着生死将他从曲柳山庄提了出来,自是早已淡忘了过往仇怨。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2章 疗伤 白玉天将两人扶着坐了起来,一人给上一掌拍打在他们的后背上,一边输送着真气助他们打通闭塞的经脉,一边说道:“贺大人,三叔,今日我若是救活了你们,希望你们也送我一份厚礼。” 随着白玉天的真气缓缓输入体内,贺大人多处闭塞的经脉畅通了来,气息也均匀了许多,小声答道:“白少侠,我贺景荣今日欠你一条命,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不有违朝廷法度,不损害百姓利益,尽管开口。” “好。先谢过大人。”白玉天转向宁镇安,轻声问道:“三叔,你那闭塞的经脉畅通了些没有?” 宁镇安小声答道:“应该通了,真气差不多能缓缓流动全身。” 白玉天从他们的后背撤下手掌,两人转动半圈,六个手掌相互交合,围坐一圈,凝神静气,真气联通,疗起伤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贺景荣跟宁镇安内心不安,手掌不自觉地撤离白玉天的手掌。白玉天察觉,用内力一把将其吸住,小声说道:“天塌下来,还有树木这么多干什么。”凌孤雁看了白玉天三人一眼,拉着陆连海朝前方一路敲打而去。 两人走远,归于平静,夜色暗淡,虫鸣不断。 两个来时辰过去,宁镇安与贺景荣体内流动着的真气越来越丰盈,白玉天很是高兴,撤下手掌,让两人四掌相交,连为一体,相互为对方疗伤。 又是两个来时辰过去,天空微亮。白玉天醒来,从树上跃下,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的眉宇间有了活气,小声问道:“贺大人,生死关过了,你能说话了吗?” 贺景荣收气归元,撤下手掌,睁开眼睛,看向白玉天,小声答道:“白少侠,你有话就问吧。” 白玉天坐了下来,问道:“贺大人,你是怎么加入屠龙会的?” 贺景荣自是一惊,扯下脸上的黑布,小声答道:“三十年前,我第一次进京赶考,刚好赶上一场大雨,便忙着寻找地方避雨。进得一早已荒废的住宅,怀着好奇心四处看看。走到后院,脚下一个打滑,一头撞到一石墩上,那面厚实的墙体从中间开出一个门来。我当时以为见了鬼,惊慌失措之下,就往外跑。可外边大雨倾盆,跑出去就得淋雨,慢慢缓过神来后,便走了回来。发现没有异样,壮大胆子,怀着好奇心,打着火把走了进去。” 白玉天问道:“里面是不是有着死人?” 贺景荣苦苦一笑,答道:“里面就一具尸体,早已腐化,看不出是男是女。当我用火把照向石壁时,眼泪顿时泼了出来,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凶残之人。” 宁镇安问道:“石壁上是不是记录了贺振存对泰岳派所犯下的罪恶?” 贺景荣想起往事,情不自禁地挤出了两滴眼泪,小声说道:“石壁上全是歪歪斜斜的红色字迹,我借着火光半猜半就地看了几遍,才发现这些字是死者生前所书,记录了贺振存如何欺师灭祖,戕害同门,如何将她骗入石室,让她活活困死在里面。” 宁镇安小声问道:“你那三绝掌,是不是从石壁上学来的?” 贺景荣答道:“泰岳三绝掌,那女子也没有练成,只是将她的认知用鲜血涂写在了石壁上,并不完整,最后用一句话草草结束。” 白玉天说道:“是不是哀求他人帮她报得师门大仇?” 贺景荣答道:“那女子写道,有缘人若帮我报得师门大仇,我愿三世甘为牛马,报答大恩。我当时身受感动,将石壁上的三绝掌心法抄录下来,抹去石壁上的字迹,当场立下誓言,此生若能炼成三绝掌,定要为泰岳派讨回公道,将三绝掌传承下去。” 白玉天道:“你就是要为泰岳派讨回公道,也用不着加入屠龙会啊?” 贺景荣答道:“那抄录下来的三绝掌功法不全,我花了十五年才将三绝掌补全,练成。可此时的贺振存早已不知去向,我四处找寻,就是寻不到半丝痕迹。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一个同僚那里得知了屠龙会这个组织,我猜想贺振存应该藏身其中。为了找出贺振存,报得大仇,在那个同僚的介绍下,加入了屠龙会。” 白玉天道:“你为何到现在才找到贺振存?” 宁镇安接话道:“贤侄,你是不知,屠龙会组织严密,尊卑有序,下属们是没有资格知道上级身份的。贺大人一个官府里的暗哨,哪能轻易地找出贺振存是谁,况且他也没见过贺振存的真容。” 白玉天道:“你们找不出他是谁,可以找一些老前辈问问,画出他的画像不就行了?” 宁镇安冷笑道:“贤侄,你说的轻巧,屠龙会里边的人见面,一般都蒙着黑布,何况贺振存还找来了一个替身,十几年都没以真身示人。要不是你这次将曲文峰那个替身给杀了,他贺振存为主持大局不得不现身,就算你拿着画像站在他面前,你也不一定知道他是谁。” 白玉天道:“为何?” 宁镇安道:“贺振存此人极为狡猾,相熟的环境用京城口音,陌生的环境才用两浙口音,好像还会易容术,在好些场合我没见过他,他却见过我。” 白玉天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道:“三叔,那他今天要杀你,只因前边我去过烂柯山一趟,还将馨儿妹妹带出了山,他心中起疑你出卖了青龙堂。” 宁镇安说道:“也学是吧。可能还是因为我昨天简绍他时,不小心将他的名字说了出来,他想着日后的安危,自认为我有意抢夺他的堂主之位,才痛下杀手的。”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3章 有约 白玉天看了一眼东方升起来的太阳,说道:“三叔,依你看,昨晚他们认出了贺大人没有?” 宁镇安答道:“应该没有。贺大人一地方文官,从未以武功示人,且平时与他接头的曲文峰也死了,不是他昨晚出手,我都不知道他会泰岳三绝掌,更别说旁人了。” 白玉天道:“贺大人,接下来不知你有什么打算,能否如实相告?” 贺景荣小声答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贺振存既已现身,我就算搭上这条小命,也要为泰岳派报得那血海深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白玉天道:“贺大人,我一万个支持你报得这灭门之仇。不过,你能不能暂时将这仇恨放下,就我一个好先。” 贺景荣说道:“白少侠,只要不妨碍我报这血海深仇,有什么话尽管说,能行得通的,一定就你好。” 白玉天转向宁镇安,轻声问道:“三叔,你那日在烂柯山跟我说,二十年前,用来陷害我爹的那起武林冤案,是朝廷跟屠龙会背后一手策划的,是不是真的?” “贤侄,当年你爹出事,我一家三口被屠龙会的人围攻,万般无奈之下,我选择了亲情,说出了你爹的藏身之处。事后得知你爹带着你娘跳崖自尽,围攻你爹的那些人却没有找到你爹娘的尸身,我猜想你爹娘一定还活着。为了弥补那日之过,我便暗中查访他们陷害你爹爹的真正原由,想着日后你爹若是能重现江湖,也好知道该向谁复仇。” 宁镇安慢慢换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了宁问安大人,才知道屠龙会是朝廷的鹰犬爪牙,依照朝廷的旨意办事。后来我继续暗中探查,渐渐发现屠龙会明面上依照朝廷的旨意办事,背地里却聚集力量,干着反朝廷的事。” 贺景荣听过,很是诧异,问道:“你是说,屠龙会的本意就是反叛朝廷,臣服于朝廷只是为了排除异己,聚集力量,借机发展壮大?” 宁镇安答道:“大人,你以为呢!这次暗害蒋道功,扶持蒋龙威上位,不就是看中了衢州府有意让龙威镖局护送贡银进京,好来个半路抢劫。” 贺景荣道:“抢劫贡银,形同造反,此事岂能轻易善了。一旦丢失官银,朝廷定会派人彻查此事,屠龙会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宁镇安笑答道:“大人,事后定是由官府出面,来个栽赃嫁祸,判龙威镖局一个监守自盗之罪,赔偿丢失的官银。朝廷相隔千里,既有人承担了罪责,又追回了官银,自会不了了之。” 白玉天接话道:“好精巧的谋划,屠龙会既获得了几十万俩银子的活动经费,又保住了贺大人这个官府里的暗哨,还顺便铲除了龙威镖局这个武林劲敌,一举三得。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蒋道功临死时,竟然打破固有传统,留下遗命,让我来继承龙威镖局的总镖头之位,打乱了屠龙会原有的步骤,青龙堂一时无以适从,被逼无奈地从暗处转到了明处。” 宁镇安道:“贺振存一开始得知此事,打算顺其自然,让你来继承这总镖头之位。只是你一掌将至善大师毙了,武功之高,让贺振存脊背发凉,不得不重新起用原来的设想,让蒋龙威来继任这个总镖头之位。” 白玉天转向贺景荣微笑道:“现在好了,贺大人,就看你的了。” 贺景荣不解,问道:“白少侠,此话怎讲?” 白玉天答道:“大人,你想啊,屠龙会为了帮蒋龙威争夺总镖头之位,折损了十几位高手不说,还失去了白虎堂堂主秦浩明,其他的杀手也现出了真容,屠龙会设在长江以南的组织暴露无遗。如此代价,他贺振存为了消除屠龙会对他的责罚,只要官银出库,定会全力以赴来抢劫,以将功赎罪。” 宁镇安道:“只要不让龙威镖局护送官银,贺振存定会前功尽弃,乖乖地接受屠龙会对他的惩罚,青龙堂堂主之位定是保不住的了。” 白玉天道:“三叔,你错了。我们要的不是贺振存失去青龙堂堂主之位,而是将他引出来,杀死他的同时,将屠龙会在长江以南的势力一并铲除干净,还南方武林一份真正的安宁。” 宁镇安道:“可现在他知道你们的真正用意,怕不会那么轻易上钩,要想将他们连根拔起,谈何容易。” 白玉天道:“这就要看贺大人的了。” 贺景荣道:“白少侠,只要能杀死贺振存,为泰岳派报得大仇,你想我怎么做,尽管说。” 白玉天答道:“贺大人,你若能做到下边几点,不仅能为泰岳派报得大仇,还能为朝廷铲除屠龙会这个邪恶组织建功立业,一举两得。” 贺景荣道:“白少侠,既如此,你但说无妨,本官绝对照做无误。” 白玉天道:“大人,第一,你让龙威镖局护送官银进京;第二,你暂时放下与贺振存之间的仇恨,跟他打成一片,鼓励他来抢劫官银;第三,若是屠龙会的杀手想乔装成龙威镖局的镖师一起护送官银,你可以学着睁一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得偿所愿。” 贺景荣道:“白少侠,至于第三点,我这里没问题,就怕龙威镖局的蒋龙威不愿意,毕竟万一丢了官银,他将是最大的受害者。” 白玉天道:“贺大人,他蒋龙威没有不乐意的,你这边可以增加人手,他那边不也可以增加人手吗。力量旗鼓相当,青龙堂还能得知镖局的一举一动,贺振存自会将其他暗处的杀手全部调来增援,一举夺下官银。到那时,你负责报仇雪恨,我负责剿灭青龙堂,两不耽误。” 宁镇安道:“贤侄,就算这样,贺振存那伙人可在暗处,不知道他们从那里动手,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贺景荣道:“是啊,白少侠,一着不慎,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玉天微笑道:“贺大人,三叔,放心好了,这等大事岂能有失。一等官银出城,我就派人提前到去往京城的路上散播消息,让各路绿林好汉争相来抢。贺振存惟恐有失,以免夜长梦多,定会提前下手。雁过尚且留声,人过岂能无痕,要的就是他贺振存动起来,不留余力地来争抢官银,我们也好来个一劳永逸,不留隐患。” 贺景荣站起身来,拱手说道:“白少侠,今日约定就此达成,未见到贺振存来抢劫贡银之前,不相往来,形同陌路人。” 白玉天起身,拱手话别道:“就此别过,贺大人一路好走。” 宁镇安起身,朝贺景荣拱手话别道:“大人,你最好别从东门进城,以防青龙堂留有眼线。” “多谢提醒,就此别过。”贺景荣一个拱手,迈开大步,朝树林外走去。 白玉天目送走贺景荣,朝着宁镇安说道:“三叔,你当年为了亲情,迫不得已出卖了我爹的行踪,我爹从未记恨过你。他时常告诫我,生活本就不易,切莫让一无是处的恨意吞噬了本该可以拥有的美好情意。你以后莫要再为那事耿耿于怀,若是有心,不如到匡庐山去走走,喝杯我爹自酿的桃花酒,来个一杯浊酒泯恩仇。” 宁镇安痛痛快快地一笑,眼球边无意识地湿润了来,微笑道:“好,等杀死了贺振存,我定会去匡庐山走走,喝杯我大哥自酿的桃花酒,跟他说声对不住。” 白玉天朝着宁镇安微微一躬,话别道:“三叔,就此别过,这几天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到好运客栈来找我,我目前孑然一身,不畏麻烦。” “好,就此别过。”宁镇安转过身,迈开大步,朝东南方走去。 白玉天目送走宁镇安的身影,腾空跃起,朝着西边狂奔而去,就想快速入得城内,找个地方吃个早餐,清除肠胃对自己的恨意。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4章 早饭 好运客栈后边的大院子中间,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边摆满包子、饼、油条、稀饭,还有一大壶茶水,披上暖暖的阳光,光彩闪耀,鲜活可爱极了。 明智上人、胡一秋、张天昊、卓一飞、柳青、柳氏五个老头、秦浩明坐在桌子旁边,眼睛很不友好地盯着满桌的食物,喉咙微动,好想将它们就地消灭,落个眼不见为净。 坐在一边的萧若云、颜落霞、胡燕青、秦芳好像也有些饿,朝站在院子门口的张燕燕姑娘看了又看,眼睛里好像有着话语:“燕燕,你的白大哥到底去那里了啊?这样堵着不让他人吃饭,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张燕儿站在门口张望着外边,不听话的肚子轻微地“咕咕”叫了两下,好像是为大伙儿打抱不平似的,转过脸来,朝大伙儿涩涩一笑,心怀着歉意地说道:“我们再努力一下,白大哥很快就回来了!” 明智上人听过,很是不爽,对着张天昊发起了牢骚来:“我说小张,你家姑娘平时是不是都这样对你的啊!要是这样,真用得好好教导一番,等一个人,饿着十几个人,这也太因小失大了些。” 张天昊微笑道:“李老,要不先吃?” 柳青接话道:“张叔,还是等等吧。燕儿妹妹好不容易有这份心情,若是被我们给破坏了,岂不显得我们对她那份伟大的事业没个支持,那太不尽人情了。” 秦芳插话道:“我赞同柳青大哥的意见,我哥从来都是只忙着做事,从来不忙着吃饭的,今日等了他,下次绝对不用再等了的。” 胡燕青微笑道:“为什么今日等了,下次就不用等了?” 秦芳笑答道:“因为他下次出去时,会跟你说一声啊,不用等我吃饭了!” 卓一飞听过,朝着张燕儿喊话道:“燕燕,白玉天昨晚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不用我们等他回来吃饭啊?” 张燕儿回头一笑,道:“卓大哥,等他回来,你自个儿问他吧。” 卓一飞道:“那你还让我们等他回来吃早餐,要是他晚上回来,我们岂不要早饭当成晚饭吃了!” 张燕儿笑答道:“卓大哥,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白大哥都可以等着你娶了青青姐才离开胡家庄,你等他吃顿早饭都等不起啊?” 卓一飞道:“千事万事,吃饭是大事。这两件事情八竿子打不着干系,怎能相提并论。” 胡燕青听过,脸色挂了下来,吆喝道:“卓一飞,是不是娶老婆还没有吃一顿早饭来的重要啊?” 卓一飞反应过来,赔笑道:“娘子,我错了,娶老婆比吃两万顿早饭还重要。” 正在这时,张燕儿往外飞奔而去,看得众人都傻了眼,欢喜不已。 不过一会儿,白玉天被张燕儿挽着手臂走了进来,看着众人很是难过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慌乱,连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怎么同一副表情,好吓人的。” 卓一飞答话道:“白玉天,要我说你什么好,出远门也不打声招呼,害的大家为你提心吊胆,生怕这顿早饭没有了着落。” 白玉天看向饭桌,明白过来,吃下张燕儿的小手,朝着大家微微一躬,欢言道:“小生白玉天这厢有礼了,这次失误,让大家久等。下次出门,定会跟大伙儿说一声,不用等我吃饭了。” 明智上人接话道:“中午的饭你请,其他的没有。” 白玉天走了过去,坐了下来,欢言道:“好,中午我请大家吃顿好的,晚上再请大家吃顿更好的,明日接着请。” 萧若云、颜落霞、胡燕青、秦芳坐了过去,十几人围成一个大圈,开吃起来。 张燕儿给白玉天拿了一个包子,小声说道:“白大哥,你去那里了,我好生担心了一个晚上。” 柳一金吃下一个包子,说道:“是啊,你去那里了,不说清楚,午饭你就不用请了。” 白玉天将包子咬了一口,嚼了嚼,接过张燕儿递来的茶水,喝了两口,说道:“有人请我去曲柳山庄走一趟,盛情难却,忘了跟大家说一声。” 柳青问道:“是不是那里出事了?” 白玉天渴了两口稀饭,答道:“那个百臂神拳贺振存出现了,等我赶去的时候,刚好将知州大人贺景荣,还有我那三叔宁镇安打成重伤,我看不下去,就将两人救了。” 张天昊接话道:“一丘之貉,狗咬狗,你救他们做什么?” 白玉天笑答道:“不是有句俗语说的好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只要以后相互迁就,各取所需,还是可以做个盟友的。” 胡一秋喝完一碗稀饭,接话道:“他们一个锅里吃饭,瞬间闹腾起来,怎的有个原由吧?” 白玉天朝明智上人问道:“李老,以前是不是有个泰岳派啊?” 明智上人答道:“三十年前惨遭灭门,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你问这个干吗?” 白玉天答道:“今早听知州大人说,泰岳派的灭门惨案是贺振存所为,属于同门相残,就为了将泰岳三绝掌据为己有,一人独享。” 张天昊有些疑惑,问道:“孩子,你是不是听错了?泰岳派灭门之时,贺振存正侠名满江湖,我师傅当年还夸赞过他。” 明智上人接话道:“有什么听错的。泰岳派灭门之后,贺振存就没做过一件好事,不久就销声匿迹,到现在才冒出来,还是青龙堂堂主,定不是什么善类。” 张天昊看向白玉天,温言道:“你没跟他交手吧?” 白玉天答道:“多谢张大侠关心,就对了一掌,他的内力是真的好强。” 张天昊道:“下次要小心些,那三绝掌有一招‘神鬼三连环’,最适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当年江湖武林之中,没几人能躲得过去。” 明智上人不屑地说道:“怕什么,纯阳掌的三星抱月,不就是那神鬼三连环的克星吗,只要内力不输给他,对纯阳掌来说,那就是废招。” 白玉天以茶代酒,敬向明智上人,道:“多谢李老指点。” 柳五土道:“老李,你对纯阳掌这么熟悉,是不是老想着破解纯阳掌啊?” 明智上人喝了口茶水,哼笑道:“就你脑子灵光,江澄清一共跟我打了十来架,你去问问他,他那次得了什么大便宜,我需要想方设法破解他的纯阳掌吗。况且纯阳掌碰上真正的高手,重在防御,只要内力不输于对方,根本就无懈可击,那里用得着破解。” 柳一金道:“照你这么说,上次江老头跟赵明秀比试,输了一招,是内力不济了?” 明智上人冷言道:“高手过招,差不得分毫。两人功力不相上下,赵明秀熟知纯阳掌法,有备而来,而江老头不知道赵明秀的武功路数,输个一招半式,情理之中,用不着大惊小怪。” 柳一金朝秦浩明说道:“秦浩明,以后长个记性,不是生死决斗,旗鼓相当就学会撤,硬要跟人家挣个长短干吗!若不是你师傅命大,还有个崔永月活着,凭你的所作所为,纯阳门恐怕已经在武林中消失了。” 白玉天以茶当酒敬向柳一金,微笑道:“一金叔,以后这种话就不说了。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师兄已经归正,不能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了。” 柳一金喝了口茶水,道:“行,以后不说了,算我多嘴。” 白玉天笑着道:“叔,你要是想说就说我,我最小,受的住。” 柳二木道:“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说说你。什么时候把那杯喜酒请了,没事张大侠、萧女侠的叫,我们听着都有些别扭,别说他俩了。” 胡一秋道:“白少侠,柳二爷说的对,张大侠、萧女侠这般叫着,听起来多生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燕儿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了钟情之人,定是一生都不会放下的,你可得为她想着点。” 白玉天听过,端起茶杯,朝着张天昊与萧若云敬了过去,道:张大侠,萧女侠,不是我不喜欢张燕燕姑娘,是我已有了妻子,实不配做你们的女婿,望你们原谅一二。若来世有缘,定要报答燕燕姑娘的一番情意,觉不相负于她。” 明智上人道:“张天昊,萧若云,把就喝了,这是孩子对你们最大的尊重。” 张天昊同着萧若云把酒喝了,朝白玉天说道:“多谢你心底坦诚,没看轻我家女儿。” 柳一金道:“话已说开了比什么都好。小子,你打算让我们离开这客栈啊?” 白玉天笑答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处大宅子,容得下咱们这些人,等会儿就去盘下来,搬过去住。” 颜落霞喝过茶水,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宅子盘下来需要多少钱,你也不数数。” 白玉天笑答道:“钱由龙威镖局出,我们只管住就行。” 胡一秋道:“这怎么能行,我们住着房子让他人出钱,不成!” 白玉天笑答道:“胡大侠,我们只是借住一下而已,没什么不成的。我们走了后,这房子还不是龙威镖局的财产吗。” 明智上人微笑道:“你看看,还是年轻人脑子好使。我看吃完午饭就搬过去住,免得在这里懒腰都没地方伸,人都快憋闷坏了。” 秦芳站起身来,朝白玉天问道:“哥,有了自己的房子,谁做饭啊?” 白玉天笑脸一偏,喜声道:“一有机会就惦记着你哥那点厨艺,你羞不羞!” 秦芳嬉笑道:“哥,这可不能怪我,所谓能者多劳,谁叫你的厨艺那么好,谁叫我又喜欢吃你做的饭菜呢!” 白玉天欢笑道:“行,我妹妹喜欢他哥做的饭菜,他哥以后就能者多劳,天天做好吃的哄着妹妹的肠胃开心快活,这样怎行了吧!” 秦芳欢喜道:“哥,这就对了,能者多劳,这家庭才和谐美满。” 白玉天接过张燕儿递来的一碗稀饭,一口气喝下,欢言道:“好,就听我妹妹的,能者多劳,天道酬勤。” 胡燕青欢言道:“那大家快点吃,等着搬新家。” 众人一个笑容绽放开,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只为吃出一个合家欢喜,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5章 勇闯 一阵忙活,十七人断断续续地将早饭吃好了来。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第一个放下碗筷,他人都下得桌来,他还端着一杯茶水慢喝细品,以为他淡忘了去盘下住宅的正事,忍不住提醒他一下:“喝这么多干嘛!没喝够到龙威镖局里喝去,那里的茶叶比这里的好多了。” 白玉天听过,快速将茶水喝完,起得身来,道:“卓一飞,柳青,你俩跟我一起去。万一镖局里的镖师无理取闹,你俩只管动粗,不用对他们客气。” 胡燕青觉得白玉天心眼太坏,责问道:“白玉天,他俩负责打架,那你做什么去啊?” 白玉天轻轻一笑,答道:“办事情,当然是文武并用的好,他俩负责动手,我负责动嘴。让龙威镖局出钱帮我们盘下宅子,顺便还要点散碎银子维持一下日常开支,让你们大家吃好点喝好点,出门逛街,也不怕没钱买点金银首饰什么的。” 颜落霞说道:“你这孩子,真赖上人家了,就不怕到时候还不起。” 白玉天笑答道:“怕什么,没坐那总镖头之位,就很给蒋龙威面子了。大老远跑来,若是连这点小便宜都不会占,岂不辜负了蒋总镖头的一番好意不是。” 萧若云微微摇头,欢声道:“你这孩子,真是个不愿吃亏的主。” 卓一飞接话道:“萧阿姨,他白玉天不种田不种地,又不是官家的人,若是连这点小便宜都不会占,燕儿妹妹日后若是跟着他,岂不是要饿这肚子。江湖中人,没家没业的,还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好。” 柳一金道:“别耍嘴皮子了,快去快回。” 白玉天接到命令,同着卓一飞、柳青话别众人,走出院子,出得客栈,朝龙威镖局寻去,步子轻快。 一段路程走过,柳青心里憋着一些话儿,不吐不快,可几次话到嘴边,却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生怕说出来得不到认同,让自己难堪,苦闷的表情爬满一脸。 白玉天见之,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关心道:“柳青,你这脸色好生难看,是那儿不舒服吗?” 柳青苦涩一笑,小声答道:“没有不舒服,只是......” 卓一飞性子直爽,不喜欢婆婆妈妈之人,接话道:“一个年轻汉子,有话就说,磨叽什么。学学人家小白,直肠子一根,做朋友的一看便知,既省事,又教人心安。” 柳青小声说道:“我说出来,你们不可说丧气话,还得帮我。” 白玉天笑答道:“我与卓一飞也算你半个朋友了,有话就说,没必要怕这怕那,大不了来个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不留下。” 卓一飞说道:“你们有没有发觉,李前辈一身本事举世无双,却偏偏缺个可靠的传人啊?” “这还真没发觉。”卓一飞哼笑一声,故意朝白玉天问道:“小白,你发觉了吗?” 白玉天笑了笑,答道:“听柳青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李老学富五车,眼界太高,一般人怕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柳青听白玉天这么一说,内心更虚空几分,但欲念太重,不想向困难低头,小声问道:“白玉天,依你看,我若诚心拜李老为师,能达成所愿吗?” 白玉天答道:“一眼看过,一心想过,怕是难以达成所愿。不过,诚心二字,有好几种解法,若是解对了,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柳青听过,脸色欢愉了不少,接着问道:“那依你看,这诚心二字,该怎样解读为好?” 卓一飞接话道:“柳青,我想问问你,你为何非得拜李老为师啊?” 柳青不假思索地答道:“这还用说吗,名师出高徒,学好本领,了却师傅的临终遗愿,剿灭屠龙会,将苍梧一派的武学发扬光大。” 白玉天听过,忧虑写到脸上,说道:“柳青,你若只想将苍梧一派的武学发扬光大,要李老收你为徒,恐怕实难如愿。” 柳青问道:“那你说,我怎么做,能让李老收我为徒?” 白玉天答道:“柳青,我问你,我们中华文化现以那几家见长?” 柳青想了想,答道:“儒家治国安邦,佛家导人向善,道家修身养性,三家并存,护我中华万年昌隆。” 白玉天道:“李老以儒学为根基,融通佛、道两家精义,梦想着三教合一,志存高远,岂是一座苍梧山所能容下的。你还是另作他想吧。” 柳青苦言道:“白玉天,我出自苍梧一脉,是不争的事实,岂能忘本。” 白玉天见柳青苦色一脸,问道:“柳青,我问你,苍梧山是中华的山脉不?” 柳青答道:“永州是大宋的郡县,苍梧山自是中华的山脉,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白玉天微笑道:“那不就行了。你既知道苍梧山是我们中华的山脉,何不将苍梧山无限放大,转化成我中华一族所能涉及到的疆域。到时,你开宗立派,心中所要发扬光大的自是中华之武学,又何须硬要在你那身本领上面盖上‘苍梧’二字呢。” 柳青听过,想了想,心中豁然开朗,欢喜道:“白玉天,你这想法是那里生成的,我怎么就想不到?” 白玉天笑道:“啥事往大处想,将格局放开些,眼光自然放得开些。儒、释、道既是我中华独有之文化,只要心存中华,‘三教并存’与‘三教合一’又有何区别。” 柳青微笑道:“我一直怀着感恩之心,放不下‘苍梧’二字,自然不敢往前迈上一步。经你这么一说,只要我没将我师傅教会我的本领忘记,日后能将它传承下去,于我大中华而言,加不加上‘苍梧’二字,已无关紧要了。” 白玉天微笑道:“这就对了。只要你是中国人,中华二字比苍梧二字大多了。” 柳青欢喜道:“明日李老若是问我,为何要拜他为师,我将如何作答?” 卓一飞哼笑一声,道:“柳青,我真想问一下,你是记性不好,还是真不长记性?刚才都知道只要心存中华,‘三教并存’跟‘三教合一’没什么区别,怎过一会儿就忘了,你是为了将中华武学发扬光大而拜师学艺的。” 柳青欢喜道:“对,我就是为了将中华武学发扬光大而拜师学艺的。” 三人转过街头,见到了龙威镖局的大门,快步而去。 走到离龙威镖局五十步远处,见到四个镖师站在大门口,白玉天朝卓一飞、柳青两人说道:“等会儿,若是有人拦路,你俩只管动手就是,打伤了人,蒋龙威自会出医药费的。” 柳青不解,问道:“白大哥,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太蛮横了些?” 白玉天答道:“蒋龙威在镖局里,差不多已被他妹妹蒋玉凤架空了,我们对他们蛮横不讲理,半半是在为他蒋龙威日后执掌镖局树立威信,凝聚早已涣散的人心,对龙威镖局有益无害。” 卓一飞道:“既如此,我负责打人,你负责善后。” 白玉天笑答道:“尽管动手,只要不死人,其他的一概不负责任。” 卓一飞轻轻一笑,同着柳青快步往前走去,三两下就来到了龙威镖局的大门口。 镖师们见白玉天走在后头,四人一个并排,挡住去路,朝卓一飞、柳青说道:“你们有什么事?” 白玉天走上前去,好言问道:“你们总镖头在家吗?” 花彪冷冷地瞥了白玉天一眼,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极不耐烦地说道:“有什么事快说,没什么事快滚,别妨碍大爷我看风景。” 白玉天将卓一飞与柳青看了一眼,道:“你俩去跟他们讲讲,什么是应有的待客之道,什么话是他们可以说的,什么话是他们不可以说的。” 卓一飞迈步上前,二话没说,一脚踢向花彪的腹部。 花彪从未想过卓一飞敢在他的地盘对他动粗,一个闪避不及,仰翻在地。 其他三个镖师一见,连忙拔出兵刃,扑向卓一飞。 柳青不想卓一飞孤军奋战,立马闪跃过去,同三个镖师斗在了一起。 三两下比划,三个镖师武艺不精,不敌,躺倒两个,一个还左晃右晃、站立不稳。 花彪爬起身来,就往镖局内冲去,留下一句话:“给我等着!” 白玉天走上前去,对着那个挡道的镖师就是一掌拍倒在地,冷言道:“你们以后记住了,龙威镖局的总镖头是蒋龙威,不是你们家小姐蒋玉凤。日后若还想在龙威镖局混口饭吃,就将你们的忠诚拿出来,献给蒋龙威。如若不然,今日就打包走人,免得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卓一飞、柳青跟上白玉天的脚步,朝镖局内走去。 三人刚越过前厅,踏进后边的大院子,二三十个镖师眼睛里冒着火光,手持兵刃,亮闪闪大半圈,挡在三人的前方,让人看了好不心虚。 白玉天本就是为打架而来,小瞧了他们一眼,道:“卓一飞,柳青,是你俩扬名的时候了,切莫心慈手软,但也别闹出人命,都是娘生娘养,命虽贱,但也金贵的很。” 卓一飞、柳青挺身而出,宝剑出鞘,朝着镖师们扑去,管他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打。真是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勇往直前,锐不可当。 战斗打响,寒光闪闪,尘土飞扬,哀嚎有声,血水抛撒,乱成一片。 兵器的碰撞声大胆响起,杂乱无章,渐渐由强变弱,很快就稀少下来,转瞬间寂静无声。 白玉天见战斗停止,走上前去,对着那些躺着、趴着、坐着、站着的镖师们环顾一眼,说道:“你们就是不长记性,我是你们蒋总镖头亲选的继承人,若是没有两下子,他怎敢将龙威镖局托付于我。”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6章 淘沙 一个身影从后堂闪跃而来,于一丈外腾空跃起,一掌拍向白玉天的后背。 白玉天转身一掌对上,将人送回原地,好声说道:“赵玉恒,这里是龙威镖局,不是曲柳山庄,你这般贸然出手,可想清楚了后果?” 蒋玉凤快步走来,远远地接话道:“白玉天,你一来就伤我龙威镖局这么多手下,到底意欲何为?” 白玉天笑道:“蒋玉凤,不是你龙威镖局,顶多算你们龙威镖局,日后措辞注意些。” 赵玉恒道:“白玉天,我看你是未老先衰,脑子糊涂了。龙威镖局姓蒋,蒋家就玉凤跟他哥,她有何说不得‘我龙威镖局’。” 白玉天鄙夷一笑道:“赵玉恒,我看老糊涂的是你,这般不明事理。你若娶了她蒋玉凤为妻,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人对她蒋玉凤将以赵夫人相称。连姓氏都改了,她若说‘我龙威镖局’,到底龙威镖局是姓赵啊还是姓蒋?” 赵玉恒跟蒋玉凤异口同声道:“你...!” 白玉天厉声道:“我什么!蒋玉凤,我告诉你,就算蒋龙威被你拉下了总镖头的宝座,这龙威镖局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可是你爹亲选的继承人。” 蒋玉凤见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关勇等人赶来,气势威威地围在赵玉恒的后边,觉得有了依靠,大声说道:“白玉天,看样子,你今日是来砸场子的了?” 白玉天见蒋龙威带着苏真儿、净隐道长、古槐、黄庭道人、乐啸天、江氏三雄、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等人走了来,正是兴风作浪之时,大声回话道:“蒋玉凤,不怕告诉你,我今日就是来砸场子的,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蒋玉凤很是欢喜地朝赵玉恒、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等人扫了一眼,道:“白玉天,你今日这般目空一切,胡乱伤人,若不赔礼道歉,赔偿他们的医药费,休想竖着离开龙威镖局的大门。” 白玉天就怕赵玉恒他们不动手,转过身,屁股一翘,轻轻一掌,挑衅道:“蒋玉凤,你若愿意亲我屁股一下,保不齐我跟你说几句好话,安慰一下你那受伤的心灵。” 赵玉恒七窍生烟,纵身一跃,朝白玉天迎面一掌劈来。 白玉天就想将事情闹大,一掌迎上,再唰、唰、唰三掌连发,被赵玉恒接住了两掌,第三掌将赵玉恒送回原地。等他人见到赵玉恒站稳了来时,赵玉恒已捂着胸口,微微咳嗽不止,嘴唇边上挂上了血丝,看得蒋玉凤好生心疼。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四人见蒋龙威走了来,连忙纵跃上前,将白玉天一把围住,等待着其他帮手上前帮忙。 关勇等人不明事理,跃上前来,刚将兵刃拔出,照着白玉天的身体找过去,就迎来蒋龙威的一声大喝:“我看谁敢动手!” 蒋玉凤为了自己显示自己的威严,大喝道:“动手!” 关勇接到命令,随手就是一飞镖射出,直取白玉天的心脏。 白玉天跟关勇不熟,为了将事情闹大,接住飞镖,发射回去。关勇躲闪未及,咽喉被飞镖射了个对穿,在场者见之,无不毛骨悚然。 关勇见自己已无可救药,握住咽喉,朝白玉天扑来,十指抓向白玉天的脸颊,就想用咽喉处的毒血伤害白玉天的双眼。 白玉天向后跃出,凌空一掌将关勇震飞,从关勇咽喉处喷射出来的污血随着关勇的身体在空中泼洒一路,好几个屠龙会的杀手没来得及闪避,被血水溅到眼睛,捂着眼睛大喊大叫起来。 赵玉恒见自己人一死多伤,恨意拉满,朝陆连海等人大喝道:“杀死他!”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等人身为屠龙会杀手,自然要为同伴报仇雪恨,刀剑抖动,朝白玉天围攻过去。 白玉天不想伤害陆连海等人,纵身跃出战圈,一掌将腾空飞来的赵玉恒送回原地,就迎来蒋龙威的一声大喝:“陆叔叔,你们若再不停手,就别怪小侄不念旧情,将你们赶出龙威镖局。” 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四人本就不想跟白玉天为敌,见好就收,跃出战圈,宝剑入鞘,等着蒋龙威来收拾残局。 蒋龙威走上前来,朝白玉天问道:“白少侠,什么事需要你大动干戈,打伤这么多人?” 白玉天笑答道:“蒋大少,你当选总镖头,我特来道声喜。谁知大门口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借着有蒋玉凤为他们撑腰,不仅不让我三人进门,还恶言相向。没办法,为了见你一面,只好强行闯入了。可不料进得门来,这些不要命的东西想要我三人的性命,为求自保,只好应战了。这真刀真枪的生死搏斗,损伤在所难免,你切莫在意。” 蒋龙威见花彪、卢照宁、齐万山等人身上都挂着彩,开口问道:“花镖头、卢镖头、齐镖头,白少侠说的可是真的?” 花彪三人相互对看一眼,齐声答道:“是他们先动手打的人。” 蒋龙威厉声喝道:“花彪,卢照宁,齐万山,白少侠是我爹请来相帮我们镖局的朋友,你横加阻拦,还恶言相向,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蒋玉凤接话道:“大哥,他白玉天见人就伤,何来朋友一说。你这般怕他做什么?” 蒋龙威怒色一脸,朝蒋玉凤说道:“小妹,我就你一个亲人,你若觉得你比你哥做这个总镖头更合适些,说出来就行,你哥我没有不如你所愿的。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将朋友当成敌人,将敌人拿来做朋友,弄得镖局上下离心离德,又是何苦呢!难道让坏人有机可乘,毁了龙威镖局,就是你莫大的心愿不成?” 蒋玉凤说道:“哥,你这般轻信他人之言,诋毁你亲妹妹,就不怕爹娘在天有灵,为之心寒?” 蒋龙威朝蒋玉凤微微一躬,赔礼道:“玉凤,既是哥哥冤枉了你,做哥哥的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你既无执掌龙威镖局之心,那往后龙威镖局的事,你就不用再过问了。如若不然,为了祖辈两代人的心血,到时别怪做哥哥的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将你赶出蒋家。” 白玉天见蒋龙威有了一家之主的气势,跟蒋玉凤划清了界线,就想来个趁热打铁,连忙接话道:“蒋大少,龙威镖局已一盘散沙,人心实难聚拢,是该清理一下门户了。” 苏真儿趁机接话道:“不知白少侠可有什么高论?” 白玉天大声答道:“白某能有什么高论,不过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罢了。谁愿意拥立我为主,谁就跟我混,谁要是左顾右盼,阳奉阴违,谁就趁早打包走人。山野之间,吃不饱、穿不暖的剑客、刀客不计其数,难道就找不到几个愿意做镖师的人,我就不信了。” 净隐道长走上前来,插话道:“总镖头,这话虽粗,理却不糙,可以借鉴一下。” 蒋龙威早就想凝聚人心,一直苦于没个由头,今日有此良机,自是不能放过。朝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等人看去,问道:“游叔,廉叔,霍叔,杨叔,耿叔,林叔,依你们看,白少侠这个法子可否行得通?” 游一埠跟着蒋道功二十多个年头,龙威镖局的日渐壮大,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情海深处早已将龙威镖局当成了自己的家,自是希望龙威镖局永盛不衰,能终身效力,老来颐养天年也有个靠头。站了出来,大声回道:“游一埠事事唯总镖头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廉志清、霍同熬、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等人立马站了出来,齐声说道:“事事唯总镖头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好!”蒋龙威大喝一声,看向其他镖师们,大声说道:“各位伯伯、叔叔、兄弟,我蒋龙威今日开始,正式执掌龙威镖局,行使话事权。你们若觉得我蒋龙威能够做好这个总镖头,愿意相助于我,就站到我的左手边,日后善言善行。若觉得我蒋龙威不配做这个总镖头,不屑与我为伍,就站到我右手边,等会儿到账房取点银子走人,就当我蒋龙威对不住各位了。” 游一埠、廉志清、霍同熬、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等人听过言语,快速走到蒋龙威的左手边站好,净隐道人、古槐、黄庭道人、乐啸天、苏真儿为了全力支持蒋龙威,也走到了蒋龙威的左手边站好。 那些被蒋玉凤以色相、银子、承诺给收买了的镖师们心里很是为难,不知道该往那边站,相互看来看去,就是拿不准自己的心意。只因那心儿深处,不仅藏匿着对美色的渴望,也藏匿着对屠龙会的畏惧,还藏匿着对蒋龙威的不再信任。 赵玉恒见之,很是高兴,连忙走到蒋龙威的右手边,一个站好,竖立好旗帜,等着志同道合者来云集响应。 天不负有心人,花彪、卢照宁、齐万山三人背叛蒋龙威在先,怕蒋龙威有个秋后算账,走到了赵玉恒的身边,寻求入伙,获得了赵玉恒的笑脸相迎。 二十来个镖师觉得蒋道功那么好的武功,那么好的名望,都逃脱不了被他人暗害的命运,相信蒋龙威定会重蹈他爹的覆辙,选择离开龙威镖局将是明智之举,割舍掉与龙威镖局建立起来的情义,心有不甘地走到了蒋龙威的右手边。 其他十来个镖师看了蒋玉凤一眼,又看了赵玉恒一眼,最后将目光递向了白玉天。见白玉天英姿勃发,一看就是好心人,也像个做大事的人,怀着一份莫名其妙的希冀,走向了蒋龙威的左手边,安安静静地跟那些老朋友站到了一起,立志共赴劫难,求个有始有终。 蒋龙威很是高兴,朝右手边的镖师们说道:“花彪、卢照宁、齐万山,你们既已选择了离开镖局,为感谢你们这些年来对龙威镖局的付出,等会儿到账房每人领取三十两银子离开。从今往后,龙威镖局跟你们再无干系,龙威镖局的大门就不用再入了。” 花彪等人对着蒋龙威拱手道:“谢总镖头!”跨步离开。 蒋龙威目送走二十多人的背影,对着游一埠等镖师深深一躬,大声说道:“我蒋龙威感谢大家选择留在镖局共患难。但也希望大家记得今日选择,做到同心同德,守望相助。只要龙威镖局不倒,什么时候都是你们的家,永远的依靠。” 众人听过,鼓起掌声,送给蒋龙威,送给日后战胜劫难的决心。 听过热烈的掌声,蒋玉凤自觉无趣,朝镖局外头走去,赵玉恒紧跟其后。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7章 三事 凌孤雁、陆连海等人深知贺振存一只老狐狸,生性多疑,见赵玉恒追随蒋玉凤而去,就怕在龙威镖局过多逗留,贺振存抉瑕擿衅,于是向蒋龙威、黄庭道人、乐啸天等人告辞。 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四人本是蒋道功多年好友,虽加入了屠龙会,对蒋龙威来说,毕竟是长辈,不说礼敬有加,一般的礼道还是要的。不失礼数地挽留道:“陆叔叔,罗叔叔,凌叔叔,朱叔叔,酒菜都派人准备去了,吃了午饭再走也不迟啊!” 陆连海等人拱手还礼道:“多谢贤侄美意,吃了一样。告辞!” 蒋龙威双手抱拳,朝陆连海、凌孤雁等人行礼道:“叔叔们好走,恕不远送!” 陆连海等人搀扶着几个眼睛受伤的同伙,抬着关勇的尸体,朝镖局前院走去,步子略显沉重,背影隐隐涂抹着几丝不安。 蒋龙威目送走青龙堂等人,转向镖师们说道:“大家若没有其他事,就各忙各的去吧,午饭见。” “是,总镖头。”镖师们一个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蒋龙威见场地上只剩下净隐道长、古槐、黄庭道人、乐啸天、苏真儿主仆二人,都是可信之人,朝白玉天问道:“白少侠,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白玉天笑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问的有些见外了。” 苏真儿接话道:“这场地儿人来人往,又没个座儿,要不厅堂叙话?” 蒋龙威手一伸,欢言道:“诸位请!” “请!”白玉天走在蒋龙威的身边,同着众人,朝后边的大堂走去。 十人入得大堂,找好椅子坐好,仆人送来茶水,慢慢喝上。 白玉天见苏真儿眉头微锁,好似有话要说,开口问道:“苏姐姐,你跟总镖头的婚事定下来了没有?” 苏真儿浅浅地笑了笑,偷看了蒋龙威一眼,小声答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婚姻嫁娶之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白玉天说道:“姐,这时候不谈婚论嫁,什么时候谈婚论嫁。好年华,如高山流水,难觅知音,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回头之时,可不能空度。” 蒋龙威接话道:“可真儿明面上还是屠龙会的人,一旦跟我成了婚,青龙堂定然会提高警惕,对她起疑,日后要想蒙混过关,恐怕难上加难了。” 白玉天笑答道:“蒋大哥,你多心了。就算你俩不成婚,屠龙会该起疑的照样起疑,该警惕的照样警惕,只是不方便告诉你而已。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与其做个被动防守的智者,不如做个主动出击的愚者。” 乐啸天接话道:“白少侠,你这话可否说明白些?” “乐大侠,屠龙会志在劫掠官银,安排在我们身边搜集情报的人,绝不止苏真儿一人。若是他贺振存相信苏真儿,苏真儿提供的情报跟其他人的一样,对这情报定是深信不疑。如若他贺振存不相信苏真儿,苏真儿提供的情报跟其他人的一样,就算相信其他人,对这份情报也会产生质疑,甚至完全否定。” 白玉天喝了一口茶水,接着道:“鉴于此,我们何不敲锣打鼓地接纳苏真儿,让他贺振存对苏真儿完全失去信任。平时,让其他人获得真情报,让苏真儿提供假情报,最后的关键时刻,反其道而行之,让其他人获得假情报,让苏真儿提供真情报,他们一旦对假情报深信不疑,不就一战可定输赢乐。” 黄庭道人总算听了个明白,欢笑道:“平时的小打小闹,输了还可以补救,最后的生死相搏,输了就是输了,绝无重来的机会。” 古槐欢喜地接话道:“既然娶个老婆还有这般妙用,何不速速成其好事,多一天欢乐,多一分收获。” 净隐道长笑道:“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儿这日子再好不过了。” 蒋龙威稍微有些顾虑,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今日把好事办了,不会给日后留下隐患吧?” 白玉天笑答道:“蒋大少,在不知足面前,不仅要更好,还要最好。在知足面前,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你若承认自己不能掌控一切,顺其自然就是更好,也是最好。” 乐啸天说道:“这话我爱听,知足常乐。” 白玉天接着说道:“我们为了守护好龙威镖局,拼了命也要护镖;青龙堂为了劫掠官银,拼了命也想劫镖。事情已经白热化,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只不过,我们不仅要护住镖银,还要引诱他们来劫镖,然后将他们一举荡灭,永除后患。” 蒋龙威听过,觉得是这么个理,心中再无顾虑,朝苏真儿说道:“真儿,时间仓促,婚礼若是操办得简陋了些,你千万别介意。” 黄庭道人接话道:“什么简陋不简陋的,要的是心诚意真,能把后边的日子过好。这么大一份家业摆在这里,谁会说半句闲话。” 白玉天见过苏真儿的笑容,朝蒋龙威说道:“蒋大少,你的好事商定了,该商量一下我的好事了。” 蒋龙威欢言道:“白少侠,什么好事用得着我蒋龙威,尽管说来。” 白玉天笑答道:“我们那里十七人挤在好运客栈,花销太大,有些顶不住。特来向蒋大少要一套住宅,一来图个宽敞,二来图个进出方便,住着也舒心些。” 蒋龙威道:“白少侠,我家也就两套宅子,瞿府老宅跟镖局这里,你若不嫌弃,就搬到瞿府老宅住吧。” 白玉天说道:“瞿府老宅就不去了,那里住着你妹妹跟赵玉恒,没必要去惊扰他们的清梦。不过今早路过县衙那里,不远处有个柳府正张贴着告示,要卖掉那宅子。蒋大少若是有心,就去帮我们盘下来,让我们舒舒服服地住到镖车出城的那天。” 蒋龙威笑答道:“好,我等会儿就让瞿叔去将那宅子盘下来,你们明日就搬进去住。” 卓一飞接话道:“蒋大少,今日搬进去住最好,有好几人身上忧伤,喜好个清静地疗养。” 苏真儿微笑道:“既如此,秀儿,你去将瞿叔叔请来。”真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 “是,姑娘。”秀儿欢欢喜喜地走了开去。 白玉天见秀儿走远,朝蒋龙威说道:“蒋大少,今日二十多个镖师请辞,你不用急着去外边聘请镖师,等着就行。” 蒋龙威问道:“白少侠,若不到外边聘请镖师,恐怕到时人手不够。” 白玉天说道:“蒋大少,这你不用担心,如若猜的不错,明后日就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将人手帮你送来,且个个都是江湖好手。” 古槐接话道:“小子,你别这般自信,世间那有这等及时雨。” 白玉天笑答道:“古老,谁有求于龙威镖局,谁就是龙威镖局的及时雨。” 苏真儿接话道:“你是说青龙堂?” 白玉天答道:“还是姐姐聪慧,就是青龙堂的贺振存。他一心想劫掠贡银,自然盼望着押运镖银的镖师最好都是他的人了。” 蒋龙威说道:“白少侠,若再让他们的人来充当镖师,一旦他们来劫镖,我们人少,他们人多,岂不危险至极?” 白玉天答道:“明日送人来的必定是知州贺大人,你只要向他提出留十个名额给你自己选人就可,其他的都可随了他的愿。” 净隐道长道:“孩子,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冒失了?” 白玉天回道:“道长,冒失是冒失了些。不过,我们押送的是官银,需要人手的时候,只要出示衢州府的通关文牒,就可以到当地调来官差,到时人数绝对不会比他们少。再者,劫掠官银是大罪,只有让他们的人手占尽优势,让他们觉得只要奋力一搏就能成其好事,他们才会铤而走险,毕其功于一役。” 乐啸天接话道:“白少侠,青龙堂的杀手个个武艺不凡,像陆连海、凌孤雁之流,那可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不比我们弱,还是不可大意。” 白玉天道:“乐掌门放心,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那些人,只要看到剿灭青龙堂有着希望,定会临阵倒戈,相帮于我们,绝不会助纣为孽。” 黄庭道人接话道:“白少侠,这种事绝不能一厢情愿,来不得半点侥幸。” 白玉天笑答道:“黄掌门,昨晚青龙堂起内讧,他们一起围攻宁镇安,不是我到的及时,宁镇安差点就死在了他们手中。” 净隐道长说道:“这窝里斗,司空见惯,说明不了什么。你切莫被其表象给蒙蔽了,有可能是特意做给你看的。” 白玉天解释起来:“道长,这一次,他们绝对不是做给我看的。一来,宁镇安的武功,在青龙堂里边数一数二,可能就贺振存跟他不相上下,没必要拿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来冒险;二来,他们偏偏选择在昨晚攻击宁镇安,只因宁镇安昨日场上比试,受了我一记重掌,内伤很重,杀他轻而易举;第三,宁镇安当年出卖了我爹,我又是屠龙会的死敌,一般情况下,我绝不会救他。” 乐啸天问道:“白少侠,那依你看,他们为什么要杀宁镇安?” 白玉天答道:“贺振存要杀宁镇安,应该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毕竟宁镇安的武功跟他不相上下,一旦有机会偷袭他,他必死无疑。其他人要杀宁镇安,应该是出于仇恨,毕竟是宁镇安跟曲文峰使用为人所不齿的下作手段,将他们逼成了屠龙会的杀手。” 蒋龙威正要接过话来,瞿管家随着秀儿走了来,只好将话儿咽了回去。 瞿管家走到蒋龙威跟前,有礼道:“少爷,唤老奴来,是有什么事吗?” 蒋龙威说道:“你现在去将县衙旁边的柳宅盘下来,要快,今日就入住。” “是,少爷,老奴这就去办。”瞿管家走了开去。 蒋龙威目送走瞿管家,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宅子一盘下来,我就派人通知你们。” “那好,这就告辞了。”白玉天起得身来。 蒋龙威起身,挽留道:“白少侠,你们要不吃了午饭再走?” 白玉天笑答道:“午饭就不吃了,你若是有心,就赠送个二百来两银子给我,十七个人吃饭,还真有些点支付不过来。” 蒋龙威欢言道:“那请你跟我到账房走一趟不!” 白玉天手一伸,欢喜道:“蒋大少请!” 蒋龙威乐呵呵一笑,引着白玉天走出大堂,朝账房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8章 乞讨 话说白玉天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出得账房,来到大堂,话别蒋龙威、净隐道长、古槐等人,出得龙威镖局,同着卓一飞、柳青朝好运客栈走去。 柳青从小家境贫寒,父母亡故后,跟着师父四处奔走,有上顿没下顿,从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银两,对白玉天手上的那个小包袱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意,就想接过来提上一提。 卓一飞见柳青时不时往白玉天肩膀上的包袱看上一眼,不知其原由,小声问道:“柳青,你老偷看着那包袱做什么,上边绣花了吗?” 柳青腼腼腆腆地回话道:“不怕你笑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两,真想抱上一抱,晚上也好做个美梦,变成有钱人。” 白玉天微微一笑,将包袱朝柳青扔了过去,道:“给你,这些日子你就当家做主吧,我只论吃喝,正好落个清闲自在。” 柳青接过包袱,抱在胸前,像抱着一个婴儿般用心,回话道:“我只是想抱抱,享受一下有钱人的感觉。那些柴米油盐的活儿我一个粗糙汉子干不来,等会儿回去,一并交给颜阿姨跟萧阿姨就好了。” 卓一飞见柳青抱着二百两银子很是欢愉,问道:“柳青,有钱人的感觉怎么样?好吗?幸福吗?” 柳青笑答道:“卓大哥,你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就是包袱有些重,生怕有人来偷了、抢了去,患得患失的想法一堆堆,心儿七上八下的。” 白玉天笑答道:“现在知道蒋龙威守着龙威镖局是个什么感觉了吧。” 柳青答道:“那是自然,打江山血气方刚,守江山患得患失,抱着金山银山做噩梦,那个苦啊,简直跟人没法说清楚。” 白玉天笑道:“所以啊,没事就去龙威镖局要点银子花花,顺便帮他分担点忧愁,他一定会对我们感激涕零的。” 卓一飞道:“按你这么说来,他今天送这二百两银子与你,还是破财消灾,大呼过瘾了?” 白玉天笑答道:“你敢说不是吗!屠龙会想方设法害死他爹,为的就是抢夺他家的财产,据为己有。我们绞尽脑汁地帮他守护镖局,就是帮他守住那庞大的家业,他送这二百两银子给我们,定是乐善好施结善缘,功德无量。” 卓一飞冷嘲道:“白玉天,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勒索人家钱财还显摆着一副仁义的嘴脸,到底那礼义廉耻四个字在你这里管不管用啊?” 白玉天笑答道:“卓一飞,我是不懂礼义廉耻,你懂就好了。等会儿那顿美食,你可得少吃点,那可是我用礼义廉耻四个字换来的。” 柳青欢笑道:“卓老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白少侠甘愿牺牲礼义廉耻四个字为大家谋取福祉,我们怎么能说他不懂礼义廉耻呢!太不近乎人情了。” 正在这时,一位穿着破烂的老妇人伸来一个破碗,挡住了三人的去路。那乞求可怜的眼神朝着三人望穿秋水,吓得柳青立马将胸前的包袱抱紧了来,生怕被她那羸弱不堪的身躯给抢了去。 白玉天朝卓一飞说道:“卓一飞,这时候了,礼义廉耻到底值不值钱,你说句话吧,别让这位老妈妈久等。” 卓一飞苦涩涩一笑,很不情愿地说道:“我真没钱!” 白玉天从衣兜里掏出一两银子,放入老妇人举着的破碗里,温言道:“老人家,我们也过的拮据,只能意思意思一下了。” 老妇人一看是一两银子,连忙朝白玉天低头折腰起来,酸楚的泪珠崩出几滴,连声说道:“谢谢你啊!谢谢你!我家那老不死的终于可以喝碗苦药了!谢谢你!” 白玉天听过、看过,不自觉地从衣兜里左掏右掏,好不容易地掏出一两银子,很不情愿地放入那个破碗里,跨步走了开去。 老妇人见之,朝着白玉天的背影就是几个鞠躬,那两滴喜乐的眼泪终于掉落在地上,同着白玉天远去的脚印一起消失在泥土上,再无踪迹可寻。 卓一飞带着柳青好不容易追上白玉天的脚步,小声说道:“白玉天,我刚才言语有失,不知乞讨有时候还是一种善举,你切莫在意。” 白玉天微微一笑,慨然说道:“没什么,吃不饱,穿不暖,有病没钱医,别说礼义廉耻了,就是圣人站在身边都不话越来越不着边了,小心喝酒塞到牙缝。” 白玉天笑道:“喝酒能赛到牙缝,也是从李老开始,我还早着呢。” 柳青道:“白大哥,李老又没惹你,你怎么扯上他了。” 白玉天大声说道:“今儿有个好事还得全体通过一下,不是这酒喝起来就不够味了。” 秦芳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哥,什么好事,说,我第一个通过,我爹爹第二个通过。” 张燕儿快语道:“我第三个通过。” 白玉天欢欢一笑,转向胡颜卿说道:“胡家妹子,你呢?” 胡颜卿笑答道:“只要是好事,我第四个通过。” 白玉天看向李亦儒,说道:“李老,你呢?” 明智上人答道:“你能有什么好事,不说也罢。” 白玉天道:“李老,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从见到我开始,那里吃过亏了,能没有好事吗!” 明智上人道:“有事快说,没事开酒坛去。” 白玉天道:“李老,你是不是想找一个传人来继承你的衣钵啊?” 明智上人道:“你已经拜了江澄清为师,找不找传人跟你没关系。” 白玉天朝柳一金说道:“一金叔,你看这院子里,那个人适合做李老的衣钵传人?” 柳一金将院子扫视一眼,见柳青的眼睛里闪烁着金光,狐疑地说道:“你小子,不会是想将柳青那毛头小子硬塞给老李当宝贝吧?” 白玉天笑答道:“还是一金叔眼睛雪亮,一眼就看出了他俩有缘分,天造地设的一对师徒。” 明智上人听过,看向柳青,犀利的眼神甩了过去:“小子,你不会真有这想法吧?” 柳青见白玉天的手掌往下扑了扑,赶忙伏拜在地,大声说道:“晚辈做梦都想成为你的弟子,望前辈成全!” 白玉天走到明智上人身边,在他得肩膀上揉了揉,微笑道:“李老,你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本事若是不找个传人,岂不是暴殄天物,可惜的紧。” 明智上人叹息道:“可他出自苍梧一脉,苍梧山乃舜帝陵寝,德孝之源,我儒不儒,释不释,道不道,不配做他师傅。” 柳青俯首在地,答话道:“前辈,只要心中装着‘中华’二字,‘三教合一’与‘三教并存’没有区分,又何来儒不儒、释不释、道不道一说。望师傅成全!” 白玉天附和道:“李老,你看看,这么点年纪就能摒弃门户之见,知道殊途同归之理,多好的一个孩子。日后若能经过你的调教,岂不是万法归一,同宗同源。” 明智上人朝柳青问道:“柳青,你抬起头来。”见柳青太气了头,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啊?” 柳青直起身子答道:“弟子心意已定,学好本领,消灭屠龙会,为先师报得大仇,再将中华武学发扬光大。” 明智上人问道:“苍梧一派不要了?” 柳青答道:“苍梧山是中华的山脉,有中华就有苍梧,无中华何来苍梧。” 明智上人道:“起来吧!” 柳青就地拜了三拜,起得身来,躬身道:“谢过师傅!” 白玉天见明智上人对“师傅”二字没有反感,赶忙扶着明智上人起得身来,欢喜道:“恭喜李老,贺喜李老,好手艺终于找了个好传人。” 胡一秋双手合拳,朝明智上人有礼道:“恭喜李老衣钵有了传人!” 张天昊等人也一个跟上,欢喜道:“恭喜李老!” 白玉天吆喝一声:“那还等什么,开饭去,一杯美酒喝上,图个喜庆先!”扶着明智上人朝前边的客厅走去,步子欢快一路。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09章 乔迁 十七人陆续入得大堂,围坐两桌,酒菜上桌,酒水斟好,开怀畅饮。第一杯酒恭贺下午搬新家,第二杯酒恭贺明智上人开门受徒,第三杯酒恭贺蒋龙威与苏真儿喜结良缘。 三杯酒水下肚,碗筷开动,饭菜入胃,喜气融融。 张燕儿见白玉天喝的少,吃的慢,关切道:“白大哥,饭菜不合口味吗?” 白玉天笑答道:“很合口味。” 张燕儿道:“那怎么不吃啊?我都快吃饱了。” 白玉天道:“我在想,晚饭做些什么吃的,能在你们那儿获个赞。” 明智上人一口喝下杯中酒,快语道:“十天之内,每个菜品不重现就行了。” 颜落霞微笑道:“李老,你那赞,白少侠恐怕无福消受。” 明智上人道:“怎么,我不配为他点赞?” 颜落霞笑答道:“李老,那有的事。只是一天三顿,十天下来,三十顿,这么多人,一顿五六个菜,一百五六十来个菜品,若想菜品样式不重复,恐怕只有那皇帝老儿才能心想事成,我们小老百姓那有这等福分。” “是啊,李爷爷,就这么个衢州府,一时半会儿到那里凑齐这一百五六十种菜品样式。若想凑齐,不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恐怕不成。可这样做了,依我想,我哥应该也没时间做饭了。” 秦芳说完,喝了一口鸡汤,朝白玉天说道:“哥,不知道这里的城隍庙灵不灵验,不是你就去那里拜上一拜先,问问到那里能找齐这一百五六十种食材,免得四处瞎跑乱窜,白忙活。” 张燕儿接话道:“白大哥,需要我陪你去找个城隍庙拜拜吗?” 明智上人生气道:“拜什么城隍庙!若真有心,就去跟那些鸡啊、鸭啊、羊啊、牛啊、猪啊、狗啊、兔子啊、獐子啊、蛇啊、鹿啊聊聊天,问问它们,谁更蠢。” 柳青问道:“师傅,为什么啊?” 柳一金代为答话道:“柳青,你吃过猪嘴、猪耳、猪心、猪肝、猪肺、猪肠、猪脚、肥肉、瘦肉、排骨、五花肉没有?” 柳青道:“吃过。” 柳一金笑道:“吃过就好。” 柳青不解,道:“柳老,什么吃过就好?” 白玉天接话道:“柳青,食材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不能再来个清蒸、红烧、油炸、凉拌什么的。再说了,就一个鱼盘就有好多种样式,什么泥鳅、黄鳝、鲫鱼、鲤鱼、鲢鱼、草鱼、鲈鱼、黄花鱼,再将鲜活的、晒干的一个区分,这不也是几十个菜品。再配上一些蔬菜、糖果、点心,一百五六十个菜品差不多也就弄出来了。” 柳一金喝下杯中酒,叹息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看看你们这些女人,从早到晚捣腾锅碗瓢盆,怎就不如一个舞刀弄枪的山野汉子,实为让人想不通。” 卓一飞呵呵一笑,端起酒杯说道:“来,为十天之内菜品不重复干杯!” 大伙儿喝下杯中酒,迎来一位脸带微笑的客人,正是苏真儿的丫头秀儿。 秀儿欢欢喜喜地走了进来,走到白玉天的身边,递上房门钥匙一串,微笑道:“白公子,这是我家姑爷让我送来的,你收好。” 白玉天起身问道:“你吃午饭了吗?” 秀儿笑答道:“没有,不过不能在你这里吃,我家姑娘还等着我回去帮她梳理打扮一番,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呢!” 白玉天欢喜道:“那你快点回去,别让你家姑娘等急了。” 秀儿欢言道:“公子,我家姑娘说,你若是有空,就过去喝杯喜酒,她也好向你道声谢。” 白玉天笑答道:“你回去帮我转告你家姑娘一声,喜酒就不去喝了,不过‘祝福’二字过些日子一定送上。只愿她以后切莫患得患失,好好将龙威镖局当成实实在在的家,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秀儿欢欢有礼道:“谢谢公子,奴婢这就告辞,你们慢用。” 白玉天欢送丫头秀儿,走回饭桌边,举起酒杯,朝众人欢言道:“来,大家共同举杯,为一对新人喜结良缘送上祝福,愿他们挺过难关,一生幸福美满。” 众人举杯,杯起酒干,空杯渡情。 秦浩明放下酒杯,小声说道:“屠龙会凶残成性,对待背叛之人,从来是赶尽杀绝,就怕不会轻易放过苏真儿。” 白玉天道:“师兄,什么背叛,明摆着是脱离魔掌好不好。现在不是他屠龙会不放过苏真儿,是我们不放过他屠龙会。邪恶从未对正义有过怜悯之心,正义从来也是以消灭邪恶为己任。” 明智上人让柳青帮他的酒杯斟满,敬向白玉天,道:“小子,你比你爹,比你师父强多了,分得清善恶,理得清是非。来,老夫敬你一杯。” 白玉天斟满酒,端起酒杯,回敬明智上人:“多谢李老看好,不消灭屠龙会,不是好汉。” 柳一金说道:“好了,废话少说,快点吃饭,快点回房收拾行李,快点搬过去住上才是正理。窝在这儿,实打实的客人一个,那里像个四海为家的江湖逍遥人,烦都烦死了。” 众人相互一笑,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很快就下得饭桌去。 回到后边的院子,行礼一个收拾,相继出得房门,随着明智上人的一声令下,大家背好行礼走出院子,来到前厅,白玉天付过房费、饭钱,出得客栈,朝着城中的柳宅走去,步子欢快不已。 兴致半路,张燕儿见不远处有个人儿好生眼熟,朝白玉天说道:“白大哥,那好像是贺俊伟大哥。” 白玉天随着燕儿的指头看去,真是贺俊伟跟宁馨儿走在一起,连忙喊道:“贺俊伟,妹妹。” 贺俊伟朝这边看了一眼,连忙牵着宁馨儿小跑过来,微笑道:“怎么哪?你这是要离开衢州府吗?” 张燕儿答道:“没有,我们搬个地方住。” 宁馨儿微笑道:“哥,我俩方便过去看看吗?” 白玉天答道:“妹妹,那有不可以,要的就是你愿意动步。” 贺俊伟笑道:“白玉天,你这嘴儿真甜,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白玉天道:“一心与人为善,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贺俊伟温温一礼,欢声道:“多谢赐教!” 张燕儿见贺俊伟将宁馨儿的手儿握的紧紧的,小声问道:“贺大哥,你跟馨儿姐姐的好事什么时候操办啊?” 贺俊伟笑答道:“我爹说,等忙完了这阵子,就帮我俩好好操办婚事,不能委屈了馨儿。” 白玉天笑道:“那行,先到我们那新居去坐坐,免得来日过来,还不知道门口向东还是向西。”迈开步子,在前边带着路。 一阵欢快的步子迈过,走完几条街,终于在县衙不远处的东街寻找到了柳宅。白玉天开门,将众人迎了进去,迎来一片赞美声。 宅子不小,两进院落,住房十五六间,大小院子两三个,花园一两个,排列有序,还花香一片,蜂蝶一群,青桃两树,几大棵桂花树绿意浓浓,景致极好。最主要的,锅碗、桌椅、床柜等家具还一应俱全,安心入住。 见着如此宅院,明智上人、五柳兄弟欣喜如狂,情不自禁地在心底给白玉天点了一个赞,送来几个温馨的笑容。 白玉天见大家对这房子极为满意,很是放心地陪同着贺俊伟跟宁馨儿将屋子里里外外逛了一回,很是欢快地将两人送出宅子,言语欢欢地行礼话别。 送走两人,白玉天回到院中,见众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卧房,坐在一起闲聊,便也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加入到欢声笑语的队伍中。 柳一金想到晚饭,哪能如白玉天所愿,张口说道:“小子,所谓能者多劳,你还是做个能者吧,晚饭可不能亏待了在座的各位。” 白玉天见大伙儿心闲意惬,自己却要做那独行侠,很不情愿地起得身来,朝大门外走去,背影孤傲,让人瞧着就不爽。还好张燕儿懂事,快步跟了上去,死皮赖脸地跟在身后,甩都甩不掉,白玉天想做独行侠都没做成。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0章 恶客 话说贺俊伟牵着宁馨儿离开柳宅,一路闲逛,慢悠悠地回到峥嵘岭下,正要迈步上山,于路口刚好碰见一位长者。 长者年过六旬,五官精致,面如冠玉,头发漆黑,簇状的山羊胡子白了一小半,长长的眉毛下,两个眼珠极为灵动,细看过去,略含狡黠之色,宁馨儿极不喜欢。 贺俊伟见长者脸带微笑挡在路中,一副有事相求的姿态,上前有礼道:“老先生,你有事吗?” 长者笑答道:“我从京城来此省亲,听闻衢州知府姓贺名景荣,特来拜访一下,看看是不是昔日故友。不料府衙重地,闲人免入,不知小友能否行个方便,帮我引引路。” 贺景荣是贺俊伟的父亲,长者的言语虽真假难辨,但也不敢随意一笔带过。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官场如战场,大意不得。万一这位长者是位京官,若将人拒之门外,岂不无形中让他父亲失去一位朋友,增添一个敌人。 贺俊伟想到此处,朝长者很是友好地回话道:“前辈既是寻访故友,晚辈自当效劳,请随我一起上山吧。” 长者送上灿烂的微笑,跟在贺俊伟与宁馨儿的身后,朝山上走去,时不时跟贺俊伟说上一两句话语,算是套个近乎,打发一下时光。 山道走完,长者停了下来,走到路边的亭子旁坐下,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友,稍等一下,老夫我得喘口气,缓一缓。” 贺俊伟回转身来,牵着宁馨儿走了过去,微笑道:“无妨!山路是有些难走,我经常撞见知府大人上的山来,都要在这里缓口气,稍稍歇上一歇。” 长者道:“贺大人年不过五旬,怎么脚力也这般不耐用了?” 贺俊伟笑答道:“知府大人本就一文弱书生,勤于政务,少于锻炼。且每次下山办理公务,都是步行,来回全靠一双脚,上的山来,有些疲累,情理之中。” 长者微笑道:“衙门中人,就怕长途跋涉,出门不骑马坐轿,真是难为了贺大人。不过这样也好,不显官威,不摆架子,更显亲民爱民。” 贺俊伟说道:“知府大人常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想活的自由自在,全靠一双手一双脚,千万不能让它们老的太快。” 长者歇了一歇,呼吸很快均匀了来,起身道:“歇的也差不多了,还望小友好人做到底,引我去见见知府大人。” “好!”贺俊伟微微一笑,牵着宁馨儿朝府衙走去。 走到府衙门口,对着一衙卫交代几句,然后对长者说道:“老先生,由这位华大哥带你进去,可好?” 衙卫朝着府衙内手一伸,道:“老先生请!” “多谢小友!”长者朝贺俊伟道了一声谢,跟在衙卫的后边,朝府衙大门内走了去,步子极为轻盈,将贺俊伟吓了一跳。 贺俊伟正要追上前去,被宁馨儿拦了下来,忧心忡忡地看着那长者消失在视线里,想不通长者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 宁馨儿见贺俊伟一脸忧虑的表情,宽解道:“这是府衙重地,弓弩手成百上千,他本领再强,也不敢在此地放肆,放心好了。” 贺俊伟忧虑难消,道:“可要是他挟持我爹,弓弩手定会投鼠忌器,形同虚设。” 宁馨儿笑道:“你爹经常带五六个人下山办理公务,他若心怀歹意,也是在山下找机会动手,何必要多次一举,跑到山上来送死。” 贺俊伟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牵着馨儿朝府衙家属居住地走去。 话说那长者在衙卫的引路下,路过前堂、中堂,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在后堂的一偏房里见到了知州大人贺景荣。 贺景荣见长者黑发童颜,步履轻盈,神态自若,连忙将警惕之心掩藏好,消散全身真气,变成一个文文弱弱的年长书生,朝衙卫说道:“看茶!” 长者连忙说道:“不用,说几句话就走。” 贺景荣朝衙卫说道:“下去吧。” 长者没让贺景荣发话,选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见衙卫的脚步声远去,轻猫淡写地说道:“贺景荣,老夫今日前来,只为跟你商量一件事,望你放聪明些。” 贺景荣对着长者坐了下来,不温不火地回话道:“不知先生是何人,本官乃衢州知州,何至于要在你面前放聪明些。” 长者哼哼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掏出一块黑色的牌子,亮了亮,懒懒地说道:“你不认识老夫没关系,只要认识它就行。” 贺景荣将那牌子上三个金色大字好好瞧上一眼,道:“青龙令,不知先生何人,为何有此令牌?” 长者脸无喜色地答道:“见青龙令如见堂主,无须多问。” 贺景荣有礼道:“是。不知先生今日前来有何事相商,但说无妨。” 长者轻声说道:“不知龙威镖局相帮州府押运官银进京,哪天起程上路?” 贺景荣答道:“定在十日之后。” 长者道:“好。十日之内,你派人去将白玉天等人抓起来,送进牢房,关上个把来月。可有意见?” 贺景荣一脸菜色,温言回话道:“此事恐怕难办。一来,那些人武艺高强,实难抓捕;二来,那些人没有任何罪过,也无扰民之迹象,官府无理由关押他们;三来,白玉天上次为官府破获了一宗冤案,有功于朝廷,本官怎能恩将仇报,无辜加害大宋良民。” 长者站起身来,将“青龙令”一扬,大喝道:“看样子,这青龙令在你贺景荣这里已一无是处,就差没放入灶里烧掉了?” 贺景荣快速站起身来,对着“青龙令”俯首道:“小的不敢!” “不敢就好!”长者衣袖一拂,坐了下去,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十日之后,若让我知晓白玉天等人没有滚进牢房,你就等着为你的家人收尸吧!” 贺景荣坐了下来,苦言道:“可他们万一拘捕,逃脱...” 长者轻蔑地一笑,道:“贺景荣,你是不是淡忘了屠龙会对待叛逆之人的手段了?你若想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尽管推三阻四,不执行命令。我还真不介意你这么做。” 贺景荣卑躬屈膝地说道:“手下不敢!” 长者将青龙令揣入腰间,命令道:“还有,上午龙威镖局辞退了二十多个镖师,你明日带着我的人去镖局,让他们加入到护镖的队伍当中,一起护送贡银。” 贺景荣回话道:“聘请镖师,是龙威镖局内部的事,官府无权干涉。” 长者道:“贺景荣,护送贡银,天大的事,官府帮他龙威镖局挑选几个得力帮手,他蒋龙威应心存感激才是,怎么成了无权干涉了。” 贺景荣答话道:“不知先生为龙威镖局准备了多少帮手?” 长者答道:“不多,也就二十来个。” 贺景荣道:“若是龙威镖局不愿照单全收,该当如何?” 长者板着脸说道:“我只出人,至于蒋龙威给不给你知州大人面子,收下收下这二十多人,那是你知府大人的事,我管不着。” 贺景荣见长者太过盛气凌人,很是不喜,没给好脸色地回话道:“老先生,我贺景荣再不怎样,也是堂堂衢州知州,这衢州地界最大的官,你若觉得你在屠龙会里硬比我高人一等,我不介意你现在就动手将我杀了,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万万不行。” 长者听过,椅子上一掌,朝贺景荣飘移过来,一把掐住贺景荣的咽喉,嗤笑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脖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贺景荣哼哼连笑几声,冷言道:“就怕你不敢。曲文峰身为青龙堂堂主,都对我客客气气,你一个青龙堂的下属,还这般吆三喝四,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曲文峰什么东西!”长者眼睛一凶,手指瞬间发力,死死地扣住贺景荣的脖子,越扣越紧。 贺景荣开始喘不过气来,双手抓握住长者的手腕,拼命挣扎,力量实在是小的可怜,好如蚍蜉撼树。但他铮铮铁骨,就是不愿认怂示弱,嘴里还断断续续蹦出几个字:“你...你有种...就杀了我...” 长者见贺景荣一个柔弱之人,随时可以将他捏死,现在是用人之际,万一将他掐死了,反而不美。见贺景荣死不让步,只好自讨没趣,冷冷地松开贺景荣的脖子,厉声道:“贺景荣,我告诉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贺景荣快速地喘了几口粗气,让肺腑活转过来,小声答话道:“行与不行,不是由你说了算,也不是由我说了算,是由龙威镖局的蒋龙威说了算。我就尽力而为,要杀要剐随你意,反正入了屠龙会,早就没把自己当活人看了。” 长者怒气腾腾地说道:“你...” 贺景荣冷脸一挂,袖子一甩,厉声道:“我还有公务在身,你若没有其他事,就请回,这里可不是你这种粗鄙之人该待的地方。” “你!”杀又杀不得,长者对贺景荣无可奈何,只好衣袍往后一拂,朝门外走去。 “恕不远送!” 贺景荣坐了下来,将长者刚才的言行举止放入脑海之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隐隐地觉得有所发现,却又似有错觉,越想越不对味。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0章 画像 后院很是安静,两三个官员走了来,停在门口,朝处于静思中的贺景荣有礼道:“大人,天色已晚,下官们先走了。” 贺景荣醒过神来,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天色变暗,微笑地答道:“好。” 官员们慢步离去,贺景荣起得身来,将官服整理一下,出得房门,朝府外走去。 一段路程走过,贺景荣回到家中,入得大厅,贺俊伟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爹,那人没怎么样吧?” “没什么,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贺景荣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宁馨儿给贺景荣端来一杯热茶,小声说道:“爹,我哥白玉天今日换了住处,乔迁之喜,我想跟俊伟一起过去喝杯酒,道声喜。” 贺景荣接过茶杯,小小抿了两口,笑答道:“好,记得带上份礼物。” 宁馨儿道:“谢谢爹!”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欢蹦乱跳而来,窜到贺景荣身边,欢言道:“爹,哥,嫂子,饭菜上桌了,娘叫我来请你们用餐。” 贺景荣被贺小姐搀扶着站起身来,朝着饭厅走去,贺俊伟、宁馨儿牵着手跟在后头。 四人跨过两道门槛,来到饭厅,坐上饭桌,贺夫人带着丫鬟端来最后一个菜,一家五口欢欢喜喜地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起来。 贺景荣喝下一杯小酒,吃过两口鱼,放下筷子,朝身旁的贺夫人说道:“夫人,你那作画的手艺生疏了没有?” 贺小姐欢快地接话道:“爹,娘那手还灵巧的很,昨日还教我画了一幅老翁垂钓寒江图呢!” 贺夫人给贺景荣舀了一小碗鸡汤,温声问道:“今日怎么想起作画来了?” 贺景荣一边用勺子舀着汤水喝着,一边回话道:“今日有一人来访,交谈了几句,言行举止嚣张跋扈,不像好人。想夫人能将他画出来,明日交与他人帮我查一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好叫他不在衢州府为恶。” 贺俊伟给父亲的酒杯斟满酒,接话道:“爹,是随我上山的那位长者吗?” 贺景荣喝下小酒,答道:“是那老者,等会儿吃完饭,你俩陪陪你娘,好好将那长者的外貌描述给你娘听,越详细越好。” 夫人喝了口汤水,说道:“俊伟,好人坏人又不写在脸上,也不是几句无关痛痒的好言好语所能辨别得清的,以后别随随便便带人上山来了。” “是,娘。”贺俊伟给宁馨儿夹了一筷子菜,端着碗吃起饭来。 贺景荣喝完汤,说道:“别说孩子,他没做错。我身为地方长官,有人有事来访,哪能避而不见的。上次带白玉天上山,就消除了一宗冤案,救下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有功。” 贺俊伟得到父亲的夸赞,心里好过了许多,碗里的饭菜也香甜了不少。 夫人给贺景荣斟好酒,道:“孩子的婚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帮他们操办啊?街坊邻居们一见面就囔囔着喝喜酒呢!” 贺景荣微微笑了笑,看了两个孩子一眼,道:“最近城里来了好些江湖人,好像都是趁着龙威镖局而来,等平息了事端,就帮他们操办。” 夫人道:“江湖人之间的恩怨,你不是一向不过问的吗?” 贺景荣答道:“今时不同往日,衢州府里的部分兵马已被朝廷调去西北增援战事,运往京城的官银已交付给龙威镖局来押送,不得不关心起来。” 贺俊伟接话道:“爹,既然这样,官银何不让官军押送,也好免生事端。” 贺景荣微笑道:“你这孩子,城里的驻军本就不足了,要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借机闹事,引起暴动,随意调走官军,拿什么来帮朝廷巩固后方。现在西北战事已起,几番交战下来,我大宋兵马败多胜少,又不知北边的契丹什么心思,后方若是乱了,朝廷岂不内外交困。” 贺俊伟道:“爹,馨儿他哥白玉天,武功极好,一身正气,值得信任,要不请他来帮忙护送官银吧?” “请谁来护镖,那是龙威镖局的事,官府不强加干涉。”贺景荣喝下贺夫人斟的一杯酒,端起饭碗说道:“吃饭吧,等会陪着你娘将那长者的头像画好来就行。” 少了言语,五人只顾吃喝,很快就将晚饭吃好,下得桌来。 贺景荣扶着夫人入得书房,摆好纸张,磨好墨,带着贺俊伟跟宁馨儿,将那长者的外相从头发、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胡须、脸型,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甚至脸上那里长了一个黑痣或黑点都没有放过。 听过三人的一番描述,贺夫人拿起画笔,聚精会神地画了起来。 贺景荣怕打扰到夫人,带着孩子们走出书房,坐到大厅里,喝着茶水,一边喝着期待,一边喝着焦虑。 小半个时辰过去,贺夫人拿着画纸从书房走了来,递给贺景荣,接过宁馨儿递来的茶水,说道:“根据你们的描述,就只能画成这样了。” 贺景荣打开画纸,认真看过,笑容之花绽放一脸,欢喜道:“辛苦了,夫人。这画的几乎跟真人一模一样,特别是这副嘴脸,越看越像,越看越讨人厌。” 贺俊伟走了过来,接过画纸,看了看,道:“娘,你这本事真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同你一起画个全家福。” 贺小姐将贺夫人扶着坐了下来,欢喜道:“哥,你这想法不错。一家人坐到一起,妈妈帮我们四人画好,你再帮妈妈画好,不需要请外人就能画出一幅全家福。” 贺景荣高兴地坐了下来,道:“伟儿,将画收好,明日带给白玉天,让他帮忙查查,看看这位老先生是何方人物。” “是,爹。”贺俊伟慢慢地将画纸卷了起来。 贺夫人喝完茶水,见孩子们的脸上都有着倦容,说道:“夜深了,都睡去吧。” 三个孩子朝父母行礼话别,出得大厅,寻找各自的宿头去了。 等孩子走后,贺夫人见丈夫一脸愁容,小声问道:“你今日这般慎重其事,是不是画像中人有什么蹊跷之处?” 贺景荣小声回话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定婚之时,我跟你说起过的泰岳派灭门之事,我怀疑画像中的这位长者,就是那作恶之人。” 贺夫人听过,心儿隐隐不安地站起身来,走到贺大人身边,小声问道:“若真是那人,你打算怎么做啊?” 贺景荣轻轻地握住夫人的手,轻声答道:“我当年发过誓言,一旦练成了三绝掌,就要为泰岳派报得那血海深仇,不能言而无信。” 贺夫人小声说道:“可你现在是一州知府,造福万民,且有家有室,跟那样一个无恶不作之人拼命,实在是犯不着。” 贺景荣起得身来,将夫人扶入怀里,温言道:“孔夫子说杀身成仁,孟夫子说舍生取义,我身为他们的学生,岂能避开先师们的敦敦教诲。在正义面前,不能因为处境改变了,就找理由选择退缩。” 贺夫人苦声道:“可一旦不敌,不仅百姓失去了一位好官,我也将失去丈夫,孩子们也得失去父亲,你叫我们往后怎么活啊!” 贺景荣抚摸着妻子的头发,很是难受地说道:“泰岳一门,上下四五十口人命,死的不明不白,我身为他们的朋友,岂能坐视不理。现在,三绝掌就我父子俩学会,怎不能让伟儿去报这个仇吧。况且伟儿的使命,是帮泰岳派重塑门户,将三绝掌传承下去,绝不能有失。” 贺夫人无意识地挤出了几滴眼泪,泣声道:“要不咱们请些帮手吧,伸张正义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贺景荣将贺夫人抱紧了来,答道:“按武林规矩,门派内的恩怨,外人不能插手。就是请来帮手,他们也只能帮我留住此人,报仇雪恨这件事,还得由三绝掌的传人来做,不能假手于人。” 贺夫人极为难受,她真想劝阻丈夫不要去报仇。可他学了三绝掌,又怎能不履行诺言,去做那言而无信之人。情海极为酸苦,不管怎么安慰自己,眼睛就是难以听话,泪水哗哗直流。 贺景荣听到妻子的泣涕声,将她扶出怀抱,一边帮她擦抹着眼角边的泪水,一边宽慰道:“该来的来了,三十来年的等待没白费,即将如常所愿,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贺夫人破泪为笑道:“好,我为你感到高兴,祝愿你能如愿以偿地为泰岳派报得血海深仇。” 贺景荣微笑道:“你要相信正义,我是不会输的。我还想看着孩子成婚,帮泰岳派撑起门户,以告慰泰岳派先祖们的在天之灵。” 贺夫人没法劝慰住自己的丈夫,只好将心中的忧虑、苦楚化成微笑,挽着丈夫的手臂,朝着卧房走去。希望他睡上一觉醒来,忘记了昔日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心里装着的,只有家庭,只有一方百姓。 可君子一言九鼎,既是为正义而战,岂能说忘记就能忘记。 只盼他英雄无敌,消灭了敌人,还能保全自己。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2章 计成 大伙儿吃好早餐,坐在院子里品着茶水,悠哉乐哉。 张燕儿见白玉天两只手提满物品走了来,连忙飞奔过去,就想着帮白玉天分担点,没能如愿。只好走在一旁,高兴地说道:“白大哥,吃早餐的时候,李前辈说你打架一流,唱歌一流,舞剑一流,做饭也一流,不折不扣的一个才子。你觉得你像吗?” 白玉天笑答道:“本人江湖浪子一个,说些不三不四的言语讨美人欢心,马马虎虎,算不得才子。” 张燕儿快语道:“那你唱个歌,跳个舞,讨讨我的欢心,可以吗?” 胡燕青一旁接话道:“绝对不可以。今儿唱个歌,明儿跳个舞,后天定要半夜陪着喝酒。” 张燕儿朝胡燕青做了个鬼脸,朝白玉天道:“白大哥,不会的,别听青姐姐乱说。” 白玉天道:“真的不会?” 张燕儿道:“保证不会。” 白玉天欢声道:“那今儿给你唱个歌,跳个舞,以后不能再赖着我了。” 张燕儿欢声道:“好。”手往院子中间一伸。 白玉天放下手中的物品,朝院子里手一拱,欢声说道:“诸位英雄好汉,侠客豪杰,请你们一起做个见证,我白玉天今儿给张燕儿姑娘唱个歌,跳个舞,她日后不再纠缠于我。” 柳一金道:“唱你的跳你的就是,大伙儿又不耳背。” 白玉天深呼一口气,走到院子中央,将一套逍遥游掌法操演起来,前后出击,左右闪躲,上下腾挪,身法灵动飘逸,像极了舞蹈。歌声随着身形一起舞动,传唱开来: “南孔圣地,五路总头,衢州自古繁华。烟柳夹画桥,风帘卷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江堤,船篙拨绿水,天堑有涯。市布珠玑,户列裙钗,竞相夸。山水相映成趣,看三秋桂子,百亩荷花。羌管弄情,菱歌传话,嬉嬉钓叟莲娃。码头行旅复,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心底涂抹好景,携手归去养白发。” 大伙儿听着歌,观着舞,如痴如醉,简直梦幻一般。他们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年轻人早已被人间烟火气熏成了一个俗人,毫无羞涩之心,大男子气概荡然无存,如若站在台子上,简直一个地地道道的戏子。 胡燕青见白玉天停了下来,说道:“白玉天,没让你到台子上唱戏,实在是屈才了。” 秦芳朝张燕儿好声问道:“燕燕姑娘,还满意吗?跟你心中的风流才子差了多少?” 张燕儿嘻嘻一笑,道:“要是穿上一袭长衫,手折纸扇,满口之乎者也,足以以假乱真。” 秦芳道:“满口之乎者也,那是死读书,读死书,我哥可成不了那般人物。要不将风流二字改一改,换成别的?” 张燕儿问道:“换成什么?” 卓一飞打趣道:“能换成什么。下流生花心,移情别恋,四处留情。” 白玉天道:“卓一飞,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胡燕青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你狗嘴里吐个象牙出来啊!” 柳四火放下茶杯茶水,说道:“小子,废话什么,准备午饭去,好酒若没好菜,喝着无味。” 秦芳笑道:“哥,等会儿若有客人来,你岂能不加以接待一番。快点忙活起来吧。” 张燕儿道:“秦芳姑娘,不带你这样的,太欺负老实人了。” 明智上人道:“老实人好,勤劳出真知,淳朴守幸福,一生和和美美。” 白玉天走到食物旁,张燕儿小跑过来,抢着提东提西。 白玉天道:“刚才说好了的,你不再缠着我的。” 张燕儿道:“我哪缠着你了,做饭吃饭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明智上人道:“去吧!你给他讲故事,他给你洗菜做饭。” 胡燕青打趣道:“妹妹,饭菜养身,言语养心,身心合一,共振共鸣。” 众人呵呵一笑,目送走两人的背影。 两人来到厨房外头,白玉天拿把椅子给张燕儿坐下,摆好一个大木盆,装好清水,将中午吃的蔬菜放入水中,浸泡一会儿,再拿个小凳子坐到木盆边,清洗起蔬菜来。 洗好蔬菜,白玉天送走张燕儿,将肉类整理干净,有条不紊地将该剁的跺好,该切的切好,再将各菜品该蒸的蒸好,该炸的炸好,该煎的煎好,该酱卤的卤好。觉得一应到位后,脱下围裙,漱洗一番,来到客厅前边院子里。 未时将过,午时到来,院子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贺俊伟、宁馨儿、贺夫人,古槐、净隐道长、黄庭道人、乐啸天、江氏三雄、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早已坐在了院子中。 白玉天跟客人一一见过,带着柳青走向了厨房,一阵忙活,将饭菜做好了来。 酒菜上桌,客人就席,围坐三大桌,把酒言欢,碗筷开动,饭菜入口,人人都想为白玉天的厨艺点个赞,热闹非凡。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家将话语说好,将酒水喝好,将饭菜吃饱,下得桌来。 胡燕青、秦芳泡来茶水,每人一杯喝上,欢声笑语塞满院落。 贺俊伟想起一事,从衣兜里拿出画像,递给白玉天辨认。 白玉天接过,不认识画上人,请教于明智上人。明智上人接过画像,细细辨认一番,因三十来年未见过贺振存,不好辩论。 张天昊接过画像,也好好端详了一番,小声说道:“是有些像,五官虽随着年岁的增长有些差异,但神态跟当年一点未变,眼睛里尽是狡黠之色。” 白玉天心想,青龙堂来到衢州府,打的就是龙威镖局的主意,定在衢州府呆了不少时日,便将画像拿给杨怀陵看,看他是否见过贺振存的真容。 杨怀陵接过画像,偏着头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记起了点什么,道:“此人好像在那里见过,就是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耿尽忠、林孝恬听之,起身走了过来,接过画像看了看,惊奇道:“此人是那春香楼的老板,镖局去年还帮他押送过一趟镖去晋中。” 杨怀陵突然记了起来,喜声道:“对,是他,贺员外。” 白玉天连忙问道:“春香楼开在那里?” 耿尽忠答道:“城东菱湖边上。” 一旁的贺夫人起得身来,对着白玉天说道:“白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玉天手引着贺夫人入得后院,在一棵大桂花树下的石桌边坐了下来,说道:“夫人,有话请讲。” 贺夫人说道:“白少侠,我家夫君是否跟你说起过泰岳派灭门一事?” 白玉天答道:“的确说起过。不知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贺夫人说道:“我家夫君是三绝掌的传人,为了泰岳派,要找贺振存寻仇。身为人妻,自不想自家夫君为了仇恨,而有个闪失,想请少侠出面,帮帮他。” 白玉天答道:“夫人,此事晚辈怕是爱莫能助。一来,门派内部的仇怨,外人不宜插手;二来,就算我愿意出手相助,贺大人也不一定愿意接受。” 贺夫人听之,好生难过地说道:“我夫君跟那恶人修炼的都是三绝掌,要是论内力强弱,那恶人有可能还深厚些。就算我夫君能为泰岳派报得大仇,也将是两败俱伤,身为人妻,于心何安。” 白玉天宽慰道:“夫人,贺振存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就算贺大人不敌,不能亲手报得大仇,我身为屠龙会的死敌,也会将贺振存就地消灭,不会让他再有机会祸害武林。” 贺夫人听过,内心宽慰了许多,起得身来,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我夫君为官这么些年来,从未对不起朝廷,从未对不起他所管辖的地方百姓,我很是希望他有个善终。” 白玉天微笑地答道:“夫人放心,我身为江湖中人,虽少读诗书,不懂什么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但好人好报,恶人恶报,是非善恶还掂量得来。” 贺夫人微笑道:“白少侠,那我先告辞了。” 白玉天起身,手一伸,道:“夫人请!” 贺夫人出得后院,来到前院,带着贺俊伟跟宁馨儿告辞,白玉天相送在后。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走了回来,说道:“小子,贺景荣若要跟贺振存单打独斗,定不是其对手,你打算怎么帮他报得血海深仇?” 白玉天答道:“李老,门派内的恩怨情仇,不宜插手。” 黄庭道人似有忧虑,说道:“白少侠,若是提前对贺振存下手,屠龙会那些余孽怕是不能悉数清理干净,这样会不会留下隐患?” 张天昊道:“黄掌门说的极是,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秦浩明插话道:“我倒有一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行?” 白玉天道:“师兄,你若有什么好想法,但说无妨。” 秦浩明朝大家看了一眼,说道:“那贺振存三十来年未以真身示人,青龙堂那些人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那个替身曲文峰之所以能代替他贺振存操控青龙堂,不过是手里拿着一块青龙令牌。” 乐啸天接话道:“秦浩明想的没错,消灭了贺振存后,派一个人假扮青龙堂堂主,手持青龙令,四处传信,让青龙堂那些余孽来抢夺镖银,再一举将他们消灭干净。” 胡一秋道:“想法是好,可一时半会儿到那里去找这样的一个人。” 白玉天心中一亮:“胡庄主,你还别说,真有这么一个人。” 秦浩明道:“师弟,你是想让宁镇安来假扮这个青龙堂堂主?” 白玉天笑答道:“师兄,此事要想求个圆满,非我三叔不行。” 乐啸天觉得依靠宁镇安风险太大,插话道:“白少侠,宁镇安先前出卖其义兄,现在又背叛青龙堂,人品实在有问题,这么大的事交给他,怎叫人放不下这个心。” 白玉天道:“乐掌门,我三叔先前出卖我爹,是为了保住他的妻女,为了亲情放弃友情,实属被逼无奈之举。现在他女儿成了贺景荣的儿媳,他自己又被青龙堂追杀,他这时候帮我们,既是在帮贺景荣,也是在帮他自己。” 明智上人发言道:“就听白玉天小子的,先杀贺振存,再让宁镇安假冒青龙堂堂主,引来青龙堂的那些余孽现身,摘下他们头上的黑布,愿意改邪归正的,一律既往不咎,死不悔改的,一律格杀勿论,不留后患。” 古槐道:“既如此,明日就捕杀贺振存,以免夜长梦多。” 杨怀陵道:“白少侠,我等不知能否帮到什么忙?” 白玉天道:“杨大哥,一等截杀贺振存成功,你们龙威镖局的人立马攻打曲柳山庄。只有乱了起来,宁镇安才能轻易地凭借青龙令执掌青龙堂,成为青龙堂新的话事人。” 杨怀陵起身,拱手道:“好,白少侠,我等告辞。” 净隐道长、黄庭道人、乐啸天、江氏三雄、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也相继起身,朝明智上人、张天昊、胡一秋、柳氏五兄弟等人拱手话别。 送走客人,白玉天回到院中,朝明智上人说道:“李老,你们师徒要不现在就将拜师礼行了?” 柳一金搭话道:“那孩子昨天不是磕了三个响头了吗,还行什么拜师礼。” 胡一秋接话道:“柳老大,昨日是柳青这孩子磕头寻求拜师,师傅不作数。” “没错,昨天磕头时,徒弟一厢情愿,师傅还没答应,不作数。”白玉天连忙将一把椅子由坐北朝南摆正了来,扶着明智上人坐了过去,欢言道:“卓一飞,鞭炮响起,李老收徒,岂能不热闹起来!” 卓一飞走到一旁,点响一挂鞭炮,高高兴兴将柳青送到明智上人跟前。 白玉天鼓起掌来,大声喊话道:“恭贺李老今日开宗立派,收徒传艺。” 随着众人的掌声响起,柳青朝着明智上人深深一躬,就地拜上三拜,接过胡燕青递来的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送到明智上人手中,道:“师傅请喝茶!” 明智上人稳稳地接过茶杯,仪式性地喝上一口,递给一旁的白玉天,起身将柳青扶了起来,庄重地说道:“师门门规很简单,谨记十二个字,尊师重道,学好本事,做个好人。” 柳青深深一躬,答道:“师傅放心,弟子终生谨记。”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3章 旧事 明智上人七老八十的,五六十年前拜师学艺,五六十年来兜兜转转,一身本事,半生心得。开门收柳青为徒,只为了让自个儿没白活,找个人将体内储存着的那些东西传承下去,虔诚之心可昭日月。 看着自己选的传人柳青,好些话搁在心里,说了又觉得别扭,不说又有些难受,左来右去,欲说还休,只因他对贺振存欺师灭祖一事有了新的看法。 他总觉得,泰岳派灭门一事,不应该私下处置,当以武林公案视之,最好是让贺振存接受武林公审,光明正大地还泰岳派一个公道,算是对尊师重道的一种无形支持,也好让贺景荣将泰岳派的三绝掌传承下去,名正言顺地让泰岳派继续有个传承。 于是朝白玉天说道:“小子,不如将贺振存抓起来,先行关押,废而不杀。等消灭了青龙堂那些余孽,聚集武林同道,给泰岳派灭门一事来个武林公议,对贺振存屠戮同门的恶行来个公审。这样一来,即可对那些心存欺师灭祖之心之徒来个以儆效尤,弘扬武林正气,也可借机向武林正道人士宣读屠龙会的种种恶行,让屠龙会成为武林公敌。” 白玉天听过,好好想了想,答话道:“李老,你这想法是好,可召集武林人士前来公审,就是召开武林大会,以目前的境况来说,怕是实难办到。一来,你很少管江湖闲事;二来,胡庄主又已封刀归隐,蒋总镖头又已过世,若以我岳父大人一人之名义广发英雄帖,怕是名望不够,毕竟长江是长江,黄河是黄河,很少往来。” 柳一金说道:“你这孩子,这种事,用不着亲力亲为,假手于人就行。那江玉郎不是名动中原,一副正义的嘴脸挂了二十来年了吗,何不好好用用。” 张天昊接话道:“柳老说的没错,以江玉郎现在的身份地位,让他出面广发英雄帖召开一个武林大会,真不是什么难事,我看此法可行。” 白玉天道:“一金叔,张大侠,江玉郎是名声在外,让他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是不是什么难事。但屠龙会势力庞大,无孔不入,连官府都有人听命于它,江玉郎也不一定能独善其身。若他跟屠龙会有着利益往来,别说公审贺振存了,就怕是一个是看守不严,让贺振存偷偷跑了。” 胡一秋道:“江玉郎若是屠龙会的人,他定不会召开武林大会来公审贺振存的,毕竟贺振存是青龙堂堂主,屠龙会的骨干,屠龙会不可能见死不救,让他任其生灭的。” 白玉天朝秦浩明问道:“师兄,你在屠龙会待了好些年,可知道我二叔跟屠龙会有什么利益往来没有?” 秦浩明答道:“师弟,江玉郎到底是不是屠龙会的人,还真说不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屠龙会这些年,我真没见过江玉郎的踪影,也没听过江玉郎的声音。” 胡一秋道:“白少侠,先拿下贺振存,将这烫手山芋给江玉郎送去。若江玉郎不是屠龙会的人,屠龙为了凝聚内部人心,定会派人来搭救贺振存,我们也正好凭借此事帮屠龙会竖立一个新的敌人。” 白玉天道:“他江玉郎要是屠龙会的人,二十年前的旧怨一并了结,顺道将他一起灭了。” 明智上人道:“小子,江玉郎就算是屠龙会的人,你也不能对他下手。” 白玉天道:“李老,我爹之所以没去找他江玉郎复仇,只不过是碍于往昔情分,不想将仇恨继续下去。我不同,我跟江玉郎毫无情分可言,只要他是屠龙会的人,我就会对他下手,这点不存在任何疑虑。” 柳一金道:“你连秦浩明、宁镇安都能放过,为何对江玉郎的旧怨这么执着,难道不能放下?” 白玉天笑答道:“一金叔,当年之事,他们三人的性质不一样。我师兄陷害我爹是为了江阿姨,我三叔出卖我爹的行踪是为保护好他那无辜的妻女,他江玉郎陷害我爹是为了帮他师门找回颜面。” 萧若云接话道:“白公子,什么为师门找回颜面?” 白玉天答道:“我二叔的师傅叫乌志为,跟我爹的师门有着旧怨,曾一度偷袭我爹,结果被我爹所伤,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死了。江玉郎为了报得师门之仇,于江湖道义不顾,跟屠龙会、官府沆瀣一气,陷害我爹。” 秦浩明道:“师弟,据我所知,那乌志为的确是你爹伤了他之后就死了。” 白玉天道:“师兄,我爹当年是刺了他乌志为一剑,但那剑伤不在致命部位,也刺的不深,不足以致命,定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秦浩明有些疑惑,说道:“难道是假死不成?” 明智上人道:“武林中有一门‘龟息假死功’,内力达到一定火候后,短时间内能自闭气门,心跳微弱,跟冬眠的蛇一般,全身冰凉,可以假乱真。” 张天昊道:“可他乌志为也算一代掌门,何至于使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啊?” “乌志为曾为了一个女人,跟白天宇的师傅乔松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乌志为落败,不仅丢了面子,也失去了女人的芳心,从此结下梁子。乌志为咽不下那口气,更不服输,没事就找乔松的麻烦,几番较量,次次落败,仇怨越积越深。” 明智上人接过秦芳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乔松后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跟赵明秀结下了梁子,大打出手,中了赵明秀一记重掌,心肺受损,不久就过世了。乌志为为了报乔松当年夺妻之恨,见乔松已死,便纠集一帮武林好汉来一剑门闹事,企图灭了一剑门。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白天宇天生慧根,年纪轻轻却剑法大成,早已超越了他师傅乔松在剑法上的成就。乌志为等人跟一剑门一番较量,技不如人,死伤一半,不仅没有灭掉一剑门,还让白天宇从此名声大噪,渐渐成为中原武林最有名望的人。” 胡一秋心中有些疑惑,说道:“李老,既然一剑门跟飞鹤门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怨,他乌志为怎么会容忍江玉郎跟白天宇结拜成了兄弟了?” 柳一金插话道:“胡一秋,你真是没长脑子,江玉郎跟白天宇结拜成了兄弟,若是暗中偷袭,定是防不胜防,白天宇就是本领再强,也难逃其毒手。” 明智上人道:“可让乌志为没想到的是,江玉郎竟然是个白眼狼,不仅不听他的话,对白天宇暗下毒手,还把白天宇当成亲大哥。” 张天昊道:“李老,按你这么说,他乌志为跟白天宇交手,借受伤假死,就是为了激起江玉郎对白天宇的仇恨了。” 明智上人道:“若乌志为是假死,定是为了激起江玉郎对白天宇的仇恨,让江玉郎不得不在‘师门情意’与‘兄弟情义’之间做个选择。江玉郎几经挣扎,最后还是选择了师门情意,不顾江湖道义地陷害了白天宇。” 秦浩明道:“既然如此,白玉天找江玉郎寻仇也是人之常情,你怎么说他不能对江玉郎下手呢?” 明智上人道:“秦浩明,你就是个蠢货,江玉郎是你恩师江澄清的儿子,他白玉天若是杀了江玉郎,你叫他将后怎么面对他师傅江老头。” 此言一出,除了柳氏五兄弟,其他人无不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看懂的表情。 白玉天道:“李老,就算江玉郎是我师傅的亲生儿子,只要他跟屠龙会有什么利益勾连,陷害武林正义人士,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绝对不放过他。” 柳一金哼笑道:“小子,江老头收你为徒,就怕会有这么一天,早就让我对江玉郎的所作所为进行明察暗访。很可惜,他所做之事,从未有违江湖道义。” 白玉天微笑道:“一金叔,要想彻底消灭屠龙会,还得靠中原武林人士帮忙,你切莫为了亲情说假话。” 柳二木斥责道:“小子,你一金叔是说假话的人吗!江玉郎该不该死,可由不得你说了算,江老头还没死呢!” 白玉天道:“二木叔,江玉郎为了门派之争,昧着良心陷害我爹,有违江湖道义。若他再跟屠龙会有着勾连,就是我师傅站在这里,我照样会去找他江玉郎寻仇。屠龙会害的我爹英明尽丧不说,我娘也差点跟着无辜枉死,那屠龙还害死了崔老的师傅,现在崔莺莺又深陷其中,我与屠龙会仇深似海,谁是屠龙的朋友,谁就是我的敌人,没什么情理可言。” 柳三水微笑道:“孩子,你牛,消灭屠龙会,就需要你这种不讲情理的人。但你别忘了,当年陷害你爹,秦浩明也参与其中,他还是屠龙会的白虎堂堂主,你若真不讲情理,先把他杀了,免得日后有人说你徇私舞弊,一碗水端不平。” 秦芳道:“三水叔,不带你这样的,天哥哥若加害我爹爹,我娘那一关他怎么过,你这不是怂恿人干坏事吗!” 白玉天正想说话,隐隐听到大门被人敲响,起身走去开门。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4章 赶巧 大门打开,见是宁镇安、王秀兰两人,白玉天连忙上前施礼道:“小侄见过三叔、三婶。” 宁镇安将苦涩的笑容铺开半脸,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贤侄,可否让你三婶在你这里住些时日,避一避风头?” “三叔,你这说到那里去了,我正打算明日去请你们呢!”白玉天将两人迎进宅子,关上大门,见两人神情懒散,气色不佳,衣服上划破了好几处口子,破损的口子边上还留着些血渍,好像刚跟人打斗过一般,小声问道:“三叔,是不是青龙堂的人找到烂柯山去了?” 宁镇安直言相告道:“不瞒贤侄,我回到家中不久,青龙堂那些人就找去了,还好你三婶当时不在家中,不是就麻烦了。” “没事就好。”白玉天引着宁镇安夫妇朝里边院子走去。 入得前院,白玉天将宁镇安夫妇向众人介绍了一番,又将众人一一介绍给宁镇安夫妇,礼让着两人坐了下来。 秦浩明朝宁镇安说道:“宁镇安,青龙堂里边的事务,你可熟悉?” 宁镇安接过张燕儿递来的茶水,茶水不是很烫,一口气喝完了来,答话道:“贺振存自接任青龙堂堂主十多年来,从未以真身示人,青龙堂一切大小事务都委托曲文峰打理,我从旁协助。要说不熟悉,有些说不过去。” 明智上人道:“宁镇安,若是你手执青龙令,能否替代贺振存执掌青龙堂?” 宁镇安答道:“李老,秦浩明曾是白虎堂堂主,他是知道的,见青龙令如见堂主。不过我正被青龙堂追杀,若没有一个很好的契机,就算手执青龙令,怕是也难以取信于人。” 胡一秋问道:“宁镇安,那青龙令是否在贺振存的身上?” 宁镇安答道:“曲文峰死后,贺振存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执掌青龙堂,便主动现身,将青龙令收了回去,亲自管理起青龙堂来。” 明智上人接话道:“若是我们现在废了贺振存,让你执掌青龙令,以你目前的状况,创造一个什么样的契机,可让你取信于青龙堂那些余孽?” 宁镇安道:“李老,不知你们想让我来执掌青龙堂是何用意?” 白玉天说道:“三叔,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的心思相当直白,铲除屠龙会,为武林除害。废了贺振存后,想你执掌青龙堂,将青龙堂那些余孽全部聚集起来,抢劫龙威镖局护送的贡银。我们也好将屠龙会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势力彻底清除干净,来个一劳永逸,不留后患。” 宁镇安环顾一周,朝白玉天说道:“贤侄,屠龙会最初依附朝廷起家,下设三垣四象,势力庞大,且跟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若是朝中没有大人物为你撑腰,你就算灭了青龙堂,也不一定能彻底铲除屠龙会,有可能还会重蹈你爹当年的覆辙,这点秦浩明应该很清楚。” 白玉天问道:“为何?” 秦浩明说道:“当年那宗谁都能理明白的冤假错案,之所以能陷害你爹成功,是江湖跟朝堂联合在一起,共同发力所致。” 朝廷为什么要加害他爹白天宇,白玉天有些理不明白,问道:“师兄,我爹从未跟朝廷作对,朝廷为何要陷害我爹?” 秦浩明答道:“朝廷之所以要铲除你爹,是因为你爹的声望太隆,朝廷怕你爹将来欲念膨胀,以武犯禁,聚众闹事,生出乱子,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白玉天道:“那我要消灭屠龙会,为何要依附朝中大人物?” 宁镇安答道:“贤侄,你若能以一己之力铲除屠龙会,那你的威望比你爹当年不知高出了多少,朝廷对你又岂能放心!只要屠龙会跟朝中官员一个串通好,你将会成为朝廷的敌人,你自身都难保了,又能拿什么来铲除屠龙会。” 白玉天虽对政治一窍不通,但也读了些诗书,利弊权衡这样的小道理还是懂些的,于是问道:“何为朝中大人物?” 秦浩明接话道:“听说朝廷中有着朋党之争,一边以吕夷简、高若讷等人为首,一边以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等人为首,水火不容。屠龙会依附的是吕夷简、高若讷等人,你若想消灭屠龙会,就得与范仲淹等人交好来,消除朝廷对你的忌讳。” 白玉天一个山野村夫,跟官府都没打过一两次交道,对朝中政事更是一无所知,于是问道:“范仲淹,何许人也?” 秦浩明苦笑道:“师弟,这个我真就答复不了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 白玉天将很是友好的眼光朝明智上人投射过去,就想能得到个答复。 明智上人深呼一口气,说道:“范仲淹,为官二十年来,刚正不阿,亮节高风,有着为民请命的凛然大节。什么修扞海堰、赈灾济民、苏州治水、兴教办学,做的好事一箩筐,于大宋百姓来说,实实在在一个实干家。特别是那句‘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言语,更是高风亮节,天下正人之路,始公辟之,为士大夫之楷模。” 白玉天道:“此等好人物,依附于他定是好事,不知他现居何职?” 宁镇安答道:“听说西北边李元昊脱离我大宋称帝,建立夏国,闹腾的极为厉害。朝廷因边事吃紧,皇帝陛下以范仲淹众望所归,将他从越州召回京师,十有八九让他到西北去御敌。” 白玉天听到范仲淹十有八九会去西北御敌,心中极为欢喜,只因他心中爱人崔莺莺就在西北,笑着问道:“李老,那范仲淹大人的武功很高吗?”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像极了一个白痴傻蛋,内心隐隐发笑,答道:“我问你,秦皇汉武,他两人的文治武功怎么样?” 白玉天见过明智上人一脸轻蔑的笑容,内心有些苦涩,勉勉强强地答道:“这两位大人物,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始皇帝一个矮子,一扫六合,开创封建集权郡县制,统一度量衡,武功之高,万古流芳。汉武帝凭一己之力,将匈奴打的哭爹喊娘,从此华夏有了大汉民族,武功之盛,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明智上人说道:“此二人若到江湖上来混,武功高吗?” 白玉天笑答道:“一脚踢飞两个,全都乘鹤西归。” 明智上人说道:“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人家大人物,要的是脑子灵不灵光,而不是胳膊粗不粗壮。朝廷都敢派他范仲淹去西北治军御敌,他武功要是不好,岂不是大宋的大不幸。” 张燕儿听到王秀兰的肚子好像轻微地“咕咕”叫了几声,走到白玉天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三叔他们好像没吃午饭,你要不问问?” 白玉天交谈太过投入,没在意这些事,听过张燕儿的言语,静下心来一听,宁镇安的肚子真就有着“咕咕”的响声,朝张燕儿微微一笑,对宁镇安夫妇问道:“三叔,三婶,你们吃过午饭了没有?” 宁镇安涩涩一笑,答道:“从烂柯山到城外,被人一路追赶,忙于逃命,躲躲闪闪一路,真没来得及顾上。” “那你们宽等一会儿,我这就帮你们弄去。”白玉天朝厨房走去,张燕儿紧跟在后。 离开前院,张燕儿伴在白玉天的身边,边走边说道:“白大哥,你三叔当年出卖了你爹娘的行踪,你见到他们,怎的跟没事一般啊?” 白玉天笑答道:“三叔当年那么做,也是被逼无赖,我不能记恨于他。况且,于一般人而言,友情轻于亲情,人之常情,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妻儿无辜受他人牵连,枉死在自己面前的。” 张燕儿小声问道:“那你以后,要是在万般无赖之下,也会为了亲情而抛弃友情吗?” 白玉天停下脚步,苦涩地笑了笑,答道:“亲情在于割舍,友情在于信任,我可能不会那么做。我师傅说过,纯阳门人,一生当活的坦坦荡荡,心中充满正气,就算死了老婆,可以殉情自杀,绝不能受任何要挟,任人摆布。” 张燕儿听过,心儿有些难受,小声说道:“那你岂不是个坏人?” 白玉天笑答道:“从离开匡庐山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自己一定会是个好人,却一直在朝做个好人努力,从未绝望过。至于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很难说的清楚。帮了谁,于谁而言,是个好人;害了谁,于谁而言,就是个坏人。我只希望我这一生,在家人亲友的心中,能是个好人,有爱无恨。” 张燕儿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想做个真好人挺难的。” 白玉天道:“过头饭不吃,过头话不说,过头事不做,万事小心谨慎,不肆意追求名利,做到将心比心,我想应该差不了多远。” 张燕儿微笑道:“可你决意跟屠龙会为敌,就是违背了过头事不做的道理,怕是难以做到真好人了。那些坏人,有的是心狠手辣,有的打击报复,为了各自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你可得当心了。”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好!就听张燕儿姑娘的。”迈着大步走进后院,跨过厨房的门槛,走到灶台边,快速摆弄起锅铲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5章 福报 话说净隐道长、古槐、黄庭道人等人话别白玉天等人,离开柳宅,回到龙威镖局,衢州知府贺景荣正带着二十来个汉子来到镖局,要蒋龙威收下他们,一起护送官银进京。 蒋龙威早有心理准备,先是一番推脱,再来个据理力争,一等知府贺景荣发起飙来,装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勉勉强强将人收下。 由于蒋龙威配合的天衣无缝,贺景荣既顺利完成了贺振存交代的事情,又撇清了跟龙威镖局的关系,很是高兴地接受蒋龙威的好意,走进待客厅喝了杯茶,顺便将官银出库的日子定在了本月十八日后,被蒋龙威等人送出镖局。 蒋龙威送走知府大人贺景荣,妻子苏真儿带着丫头秀儿从雀楼回来,灿烂的笑容里隐藏着极度的忧虑,让人难以察觉。还好蒋龙威自从他父亲蒋道功过世后,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察看所有的一切都多了个双眼睛。见妻子眼神儿零乱,牵着她的小手,入得后边的小院子,扶着她坐了下来,小心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苏真儿见自己伪装的再好也没能逃过蒋龙威的眼睛,从腰间掏出一个极小的纸包递给蒋龙威,小声说道:“屠龙会总坛来人了,今日跟贺振存一起去了雀楼,交给我这包茶叶,让我想尽一切办法让白玉天服下。” 蒋龙威将茶叶在掌中掂了掂,问道:“这茶叶有何特别之处,非得让白玉天服下?” 苏真儿道:“这龙井茶叶被一种叫化功散的药水浸泡过,人服下后,内力会在不知不觉间消散,让人无从察觉。” 蒋龙威笑道:“白玉天何等角色,一包茶叶就想让他内力消散,是不是太天真了些!亏他屠龙想的出来。” 苏真儿见蒋龙威不以为意,连忙解释道:“你千万别小看了这化功散,它无色无味,服用后,只要不跟人动手催动内力,很难察觉自己已中毒。就算你内力再强,一旦服了这化功散,跟人打斗,道:“道长,若让屠龙会那些人知道了我家姑娘没去加害白少侠,发觉抢劫官银无望,定会回过头来加害我家姑娘跟姑爷的。” 净隐道长见丫头秀儿护主心切,很是高兴,呵呵一笑道:“你这孩子,这那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安安心心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屠龙会知道对白玉天下手,难道白玉天就不能对屠龙会的人下手吗,就看谁的动作快些了。” 丫头秀儿见净隐道长满不在乎,一点都不着急,小声说道:“道长,白少侠他们要等到屠龙会来抢夺官银时才对青龙堂的人动手,就怕屠龙会的人会提前对我家姑娘下手,我家姑娘跟姑爷岂不危险至极!” 净隐道长朝苏真儿看了一眼,见苏真儿没有将丫头秀儿当成外人,答道:“不用怕,明日白玉天他们就会对贺振存动手,先下手为强吗。” 苏真儿有些迟疑,问道:“道长,白玉天知道谁是青龙堂堂主了?” 净隐道长说道:“知道了。还多亏贺振存耐不住寂寞,到知府大人那里走了一趟,让贺景荣安插今日这些人来护镖。贺景荣将贺振存的脸相画了下来,经过李亦儒前辈跟张天昊两人的一个辨认,那画像上的人就是贺振存。” 苏真儿听过,宽心不少,道:“道长,屠龙会总坛来了两人,加上贺振存、断魂刀杨云风、夺命剑柳云雨,实力惊人,不容小窥。要不要告知白玉天一声,他心里也好有个底?” 净隐道长答道:“不用,白玉天应付的过来,我们等着看戏就行。他们竟敢让你用化功散去毒害白玉天,定会在龙威镖局四处安插了探子,监视着龙威镖局的一举一动,此时通知白玉天,定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反而不妙。” 蒋龙威道:“道长,一旦白玉天拿下了贺振存等人,我们该做些什么?” 净隐道长答道:“他们一旦拿下了贺振存等人,我们二话不说,攻打曲柳山庄,制造混乱,为宁镇安执掌青龙堂创造契机。” 苏真儿道:“道长,要不要跟陆连海、罗灵峰他们几个说一声,让他们对宁镇安执掌青龙堂来个支持?” “这个可以有,等明日拿下了贺振存等人,就跟他们摊牌。”净隐道长站起身来,看了看天空的日头,微笑道:“走,吃晚饭去。” 蒋龙威牵着苏真儿站起身来,跟在净隐道长的身后,朝院门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6章 二老 且说白玉天吃过晚饭,清理好桌面,清洗好碗筷,收拾好厨房后,将自己漱洗一番,点亮宅子里的灯笼,捧上茶水走入院中,跟众人坐到一起,闲言脆语,送走落霞,披上月光。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搂着张燕儿有说有笑,一副闲情自若的样子,没什么好感,没事找事地说道:“小子,想好什么时候对贺振存动手了?” 白玉天答道:“今日贺俊伟跟我说,贺振存昨日命令他爹贺景荣,十日之内必须将我们抓进州府大牢,关上个把月。为免生变数,就定在明日吧,先下手为强。” 明智上人道:“记得提前跟贺景荣沟通好,以免他一时恨意难平,失手将贺振存杀了。你要知道,想要彻底消灭屠龙会,仅凭我们这几个人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召开武林大会,赢得中原武林众豪杰的支持,一起对抗屠龙会,全靠贺振存这一条贱命。” “好,晚辈谨记在心。”白玉天微微一笑,转向宁镇安说道:“三叔,明日一拿下贺振存,龙威镖局的人就会攻打曲柳山庄,到时你就出面相帮青龙堂的人逃离,攒个人情先。” 宁镇安问道:“若那些人心生疑窦,不知该怎么取信于他们?” 秦浩明说道:“宁镇安,事情是假的不假,只要你手执青龙令,坚信它是真的,假的也会变成真的。青龙令于青龙堂的成员来说,就如皇帝的圣旨于朝廷官员那般有效,只要他们无法摆脱屠龙会的管控,青龙令就能帮你肯定身份。” 宁镇安听过,想过,觉得秦浩明说的在理,点头称是。 白玉天见宁镇安点头,朝明智上人、五柳兄弟、胡一秋、张天昊等人说道:“李老,五柳叔、胡庄主,张大侠,明日围攻贺振存,我想请你们前去助阵,确保万无一失。” 胡一秋跟张天昊没有意见,明智上人回话道:“不去。就一个贺振存,你跟贺景荣就能解决,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 秦浩明插话道:“李老,贺振存非英雄豪杰,处事极为小心谨慎,从来只讲输赢,不论手段。为了抢劫官银,确保万无一失,说不定早已请求屠龙会总坛派人来帮忙。如若总坛真的派人下来,这两天应该到了,不可大意。” 白玉天附和道:“李老,我师兄虽不讨你喜欢,说的话却总在理,不可不信以为真。如若屠龙会总坛真的派人下来,而断魂刀杨云风、夺命剑柳云雨也跟在他贺振存的身边,就我跟知府贺大人两人前去,杀一两人还可以,留住其他人,怕是一种奢望。如若不能将其他人一起留下,走漏了风声,我三叔去执掌青龙堂就是纸上谈兵,借机消灭青龙堂余孽也不过一句空谈。” 张天昊帮腔道:“李老,白少侠说的在理,提前消灭贺振存,为的是将青龙堂余孽一网打尽。若是不能让宁镇安顺利执掌青龙堂,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还不如留着贺振存不动的好。” 胡一秋说道:“李老,明日一起,就当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明智上人见人人都说的在理,太倚老卖老有些不近人情,松口道:“事先说好了,我只去观战,不动手。” 白玉天笑答道:“放心好了,李老,体力活我们来干,你只需看住他们,别让他们有机会逃窜就行。” 天空云朵飘动,月亮儿时隐时现。 王秀兰从昨日青龙堂的人找到烂柯山开始,忙于逃命,担惊受怕一路,太过疲累,不小心打了个呵欠,勾起了大家的困意。 “都去睡吧,闹腾了一天,想必都累了。”明智上人起身,朝卧房走去。 其他人看了看天空,见夜色已深,养精蓄力极为重要,相互话别,寻找床铺而去。 ...... 话说屠龙会总坛来人,贺振存为了接待好他们,带着杨云风、柳云雨,陪同两人在菱湖边上的春香楼过夜,吃好、喝好、睡好。 辰时已过,五人离开美人香软的怀抱,下床漱洗,走出香阁,好吃好喝一番后,出得春香楼,坐上马车,朝东城外曲柳山庄奔去。 贺振存不知道,自己仅在州府衙门露了一次脸,就暴露了身份;也不知道,他的隐居地春香楼已被白玉天等人知晓;更不知道,白玉天就等在城外通往曲柳山庄的路上,要对他下手。 两驾马车一阵欢跑,出得东城门,路过东城马头,进入一片树林子里,被一棵瞬间横倒在地的松树给拦住了去路。 马儿受惊,停下四蹄,马车静止。 贺振存五人刚从车帘里探头来,白玉天那张小白脸出乎意料地映入了他们的眼睛里,让人好生厌烦,就想瞬间将它清理干净。 贺振存见挡在道路前头的就白玉天跟一年轻人(卓一飞),很是大胆地跃下马车来,朝白玉天大喝道:“白玉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莫非是活长了不成?” 白玉天微微一笑,答话道:“贺振存,从今日起,大宋的国土上,再无你的作恶之地,束手待毙吧,以免受皮肉之苦。” 贺振存见其他四人下得马车来,好有一股如虎添翼之势,白玉天插翅难以高飞,大笑道:“白玉天,你要是愿意为我青龙堂效力,今日可免你一死。如若不然,留下人头,好让人看看跟屠龙会为敌的下场。” “是吗!”明智上人从西边的树丛里走了出来,挡在马车的后边。 屠龙会总坛派来的两位长者听过声音,回头一瞧,内心颤动,本已美好的脸色瞬间哀伤起来,好似见到了自己的坟墓一般。 随着明智上人的现身,五柳兄弟、胡一秋、张天昊、贺景荣、宁镇安也相继从南边、北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以两辆马车为中心,来了个四面合围。 贺振存朝南边扫了一眼,见到贺景荣,大喝道:“贺景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叛屠龙会,就不怕日后死无全尸。” 贺景荣回话道:“贺振存,我加入屠龙会就是为了找到你,报泰岳派那灭门之仇。现在人已找到,我无须再依附屠龙会,何来背叛一说。” 明智上人走近了来,朝那两位长者说道:“丰海,丰洋,屠龙会无恶不作,你俩竟自甘堕落成其鹰犬,就不怕辱没了华山派上百年的清誉?” 靠北边些的丰海回话道:“李亦儒,今日如此相见,废话还是少说些好。不如就此比划一番,判个高低,你看如何?” 明智上人冷笑道:“你俩既已投靠了屠龙会,再无资格跟我动手。若是能赢了白玉天那小子,今日可放你俩一条生路,给你俩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重新做人。” 华山二老投靠屠龙会,本就是因怕死所致,听到明智上人这么一说,心里高兴至极,就想飘过去将白玉天一剑杀了,证实一下明智上人此言是否非虚。 丰海上前两步,朝明智上人说道:“李亦儒,你让这么一个后生来做挡箭牌,无辜送死,是不是太心狠了些?” 白玉天上前几步,接话道:“华山派两个老不死的,你俩若不想死的难看,就束手就擒,承认自己加入屠龙会为虎作伥千错万错,保证从今日起,脱离屠龙会。或许李亦儒老前辈一个高兴,为你俩说句好话,可免你俩一死。如若不然,刀剑相向,此片林子就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华山二老听过,怒气横生,肺腑差点爆裂开来。自从执掌华山派以来,从未受过此等言语,还是出于一个后生之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智上人说道:“丰海,丰洋,动手吧!你俩若战胜了白玉天那小子,今日就当没见过。若败在那小子手上,要么埋在这里,要么做出承诺,从今日起脱离屠龙会,永不依附。” 丰海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见他腰间就一柄桃木剑,朝明智上人说道:“李亦儒,是你让这小子来送死的,到时他死于非命,切莫怪我兄弟下手不留情。” 明智上人见华山二老没有了悔悟之心,冷言道:“去吧!你俩最好是杀死他,他也最好是杀死你俩,这样一了百了,以免再多费口舌。” 白玉天接到明智上人的指令,意在干净利落地了结了华山二老,桃木出鞘,挑衅道:“两个老不死的,我劝你俩还是束手待毙的好,免受皮肉之苦。” 华山二老气打一处出,拔剑出鞘,两道寒光朝白玉天送去。 白玉天手腕一抖,桃木转化成一条灵蛇,游走于两人之间,酣斗开来。 华山二老剑分阴阳,互为一体,上下相攻,左右互击,逼的白玉天左右难以看齐,上下难以兼顾,一时处于下风,衣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白玉天因太过年轻,见不多,识不广,一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还好他武功底子深厚,十几招比划过去,很快就有了个适应。接着心态一个调整,桃木剑在他手中渐渐变的灵动乖巧起来,使用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华山二老见自己一阵快攻、猛攻过去,凌厉的招式使了个遍,除了划破了白玉天的衣服,连皮肉都未伤及半分,心中连连叫苦。而白玉天又来了个反守为攻,华山二老内心更为焦急,为了快速结束战斗,以免夜长梦多,将他俩在华山派学到的精妙剑法全部施展出来。心想,就算一时杀不死白玉天这小子,也要逼得他自从认输,以解今日危局。 谁知白玉天人小志大,决意要消灭屠龙会,谁是屠龙会的朋友,谁就是他的敌人。将内力伏于桃木之上,三尺剑气盈满于外,见招接招,接招化招,化招反攻。一个人剑合一,幻化成一条灵蛇,见缝就钻,见人就咬,逼得华山二老出招就错,渐渐无招可用,心虚加失望落满腹中。 华山二老既不想死在此地,也不想就此背叛屠龙会,有个后顾之忧。除了勉强支撑下去,死不认输外,就想贺振存等人加入战圈,合五人之力将白玉天杀了。接下来,就算不能打败明智上人、五柳兄弟等人,还是难逃厄运,也好过留着白玉天这个祸患,让人瞧着生气。 白玉天见华山二老虽剑法越来越不中用,节节败退,却从未有过认输的念头,甚至还左顾右盼,祈求人来帮忙。于是心一横,将从他老爹白天宇那儿学来的剑法施展出来,只攻不守,一剑凌厉过一剑,招招直取对方要害,只差不能一招要了华山二老的小命。 五六十招比划过去,华山二老的剑法越来越慌乱,无所适从。 丰海一个不小心,刺向白玉天心窝的一剑用力过猛,来不及收回,握剑的手腕被白玉天的三尺剑气割伤,宝剑落地。 白玉天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接住丰洋劈来的一剑,宝剑一个画圆,桃木落到丰洋握剑的手臂上,胳膊瞬间脱落。 贺振存、杨云风、柳云雨三人一见,心中凉了半截,眼珠愣住不动,惊呆的下巴瑟瑟抖动个不停。 明智上人见华山二老没了握剑害人的能力,就算用另一只手从头开始修炼剑法,也是三四十年后的事情了,到那时已是九十多岁,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于是朝华山二老说道:“丰海,丰洋,现在愿意回头还来得及,虽丢失了几十年的道行,老命还在。你俩如若一意孤行,死不悔改,我只好让这孩子送你们一程,好让你俩快些到你师傅那里赔罪去。” 华山二老听过明智上人的言语,忍住伤痛,左手在右手臂上点了点,封住各个重要穴道,以免流血不止。 丰海答话道:“李亦儒,我俩皆已为废人,除了一条残缺不全的老命,什么都不是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明智上人微笑道:“好,今日起,你俩跟屠龙会再无干系,我们就当没见过,你还是华山派的掌门,名门正派之后。” 丰洋说道:“李亦儒,我们虽跟屠龙会再无关联,但你们今日废了我兄弟一条手臂,让我们从此变为废人,这般深仇大恨,以后若有机会,还是要讨回来的。” 明智上人笑答道:“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华山二老正动身朝西边走去,贺振存突然朝两人闪跃过去,双掌齐发,拍向两人的胸膛。 还好白玉天隔华山二老很近,闪跃上前,将两人往后一拉,凝聚内力,打出八分修为,跟贺振存两丈对上。贺振存一个不敌,往后飘出一丈落地,连退好几步才站稳脚跟,双掌颤抖不已。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7章 祛恶 丰洋从未想到贺振存翻脸比翻书还快,会来这么一下,情海的波涛实难平息,怒喝道:“贺振存,你好狠的心!” 贺振存见丰洋、丰海兄弟走错了道,很想将他们拉回来,就想恐吓一番,好声说道:“丰洋,背叛者死。我劝你俩识相点,自戕以赎其罪,惹得主公动怒,华山派那些徒子徒孙可不够用来陪葬的。” 华山二老想起屠龙会对待叛徒的手段,想起山门那些弟子,心头慌乱,不寒而栗,成竹在胸的说辞不翼而飞,唯有一双寂寞无主的眼神看向了白玉天、明智上人、五柳兄弟他们,好想他们跳过去将贺振存一刀宰了,或是放过他俩兄弟就此远去,好让他俩向贺振存说声拜上一拜,对不起,继续为屠龙会效力。 白玉天好像看懂了丰氏兄弟的心意,朝贺振存大喝道:“贺振存,你都死到临头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屠龙会狐假虎威恐吓他人,屠龙是你亲爹啊,还是你亲娘?” 贺振存六十来岁的人,哪受得了这种询问,还出于一个小毛孩之口,顿时怒气难消。大喝一声“放肆!”过后,内力运入掌心,心里装着一招“神鬼三连环”信心满满地朝白玉天闪跃过去,就差着以快打慢,三掌连发。 贺景荣见贺振存有出手偷袭之迹象,连忙大声喊道:“白少侠小心,小心神鬼三连环。” 果不出所料,白玉天掌心崔运内力,一招“三星抱月”迎上,正好碰上贺振存的“神鬼三连环”,两人一个三击掌,立马由陌生人变成了敌手。白玉天想着贺景荣提醒有功,情不自禁地想给他送份礼物,一招“黑虎偷心”向贺振存使出,速度之快,无与伦比,用上了七八分内力。 前边三掌较量,双方不分上下,贺振存自不会在意这稀松平常的一招“黑虎偷心”,毫不犹疑地一掌迎上,使用全力。两掌一个碰撞,只听见手臂喳、喳轻响两声过后,身子随之往后飘出,悔之晚矣。 一等贺振存站稳了来,贺景荣走上前去,朝贺振存说道:“贺振存,出招吧!泰岳派数十冤魂正在地下等着你前去赔罪。” 杨云风、柳云雨见贺振存嘴角边有着血丝,右手放在身后颤抖不已,刀剑出鞘,护在贺振存身前,大喝道:“贺景荣,你休想趁人之危。” 胡一秋跟张天昊走上前来,胡一秋厉声道:“杨云风,柳云雨,这里还轮不到你俩大呼小叫,若不想跟贺振存死在一起,就待到一边去,别妨碍人家为泰岳派清理门户。” 柳云雨道:“胡一秋,屠龙会见你躲在余干无所作为多年,懒得去找你麻烦。你倒好,竟自动送上门来,真就不怕为胡家庄带去灭门之祸?” 张天昊道:“柳云雨,夺命剑于中原武林也是叫得响名号的,你这般好坏不分,为虎作伥,就不怕死于非命,让夺命剑就此失传。” 杨云风道:“张天昊,就凭你也配说这种话。” 胡一秋道:“杨云风,我兄弟俩若是赢了你俩,有何说法?” 杨云风哼笑一声,大声回话道:“胡一秋,张天昊,我兄弟纵横江湖几十年,若是连你俩这样的废物都敌不过,从此绝迹江湖。” 张天昊宝剑出鞘,道:“那手底下见真章。” 柳云雨二话不说,手腕一转,对准张天昊的咽喉就是一剑疾刺过去。 张天昊见柳云雨一出手就是拼命的招式,实不想针锋相对,选择后退一步,拔剑拨开柳云雨的剑锋,顺势而进,一招‘有凤来仪’回礼。 杨云风见柳云雨被张天昊的一招‘有凤来仪’逼退一步,端起宝刀朝胡一秋砍去,只为那边失了面子,这边当找回场子。 胡一秋对战秦浩明时,面对那号称武林第一的纯阳掌都不心虚,怎会畏惧杨云风这刚猛无敌断魂刀,内力附加到宝剑之上,来了个硬碰硬,站在了一起。 贺景荣见胡一秋、张天昊兄弟替自己搬开了杨云风、柳云雨那两个绊脚石,自当勇往直前,掌心运入内力,一个纵步闪跃到贺振存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那招好使就用那招,哗啦啦就是一片掌影朝贺振存铺盖过去。 贺振存与贺景荣练的都是三绝掌,内力虽比贺景荣稍微强点,但因一时大意,右手臂被白玉天一掌震伤了手腕跟肘关节,面对贺景荣的全力进攻,自然要谦让些,能躲就躲,能闪就闪,能后退就后退,不受伤就行。 贺景荣一心为泰岳派报得大仇,贺振存越忍让闪避,越得寸进尺,掌风越来越强劲,只知进攻,不知防守,能一掌废了贺振存最好。 贺振存面对贺景荣的步步紧逼,一退再退,退到离五柳兄弟身前十来步远的距离时,怕五柳兄弟不顾江湖道义出手相助贺景荣,只好顶住贺景荣的进攻,加以还击。 都说两拳难敌四手,贺振存只有一只手好用,那是贺景荣两只手的敌手。十来个回合下来,身中数掌,紧接着十来个回合过去,直接被贺景荣一掌打翻在地,鲜血流满嘴角,狰狞的嘴脸再无鲜活之色,要是能求饶定会求饶有声。 白玉天见贺振存已被制服,朝身边的卓一飞道:“通知蒋龙威,攻打曲柳山庄。” 明智上人走上前来,朝胡一秋跟张天昊喊话道:“胡一秋,张天昊,今日不是以武会友,这般磨磨唧唧,是不是不想吃午饭了?” 胡一秋、张天昊之所以没能瞬息之间拿下杨云风、柳云雨,一来是杨云风跟柳云雨两人的武功实在不弱,二来也是不想为快速拿下两人而使自己有个什么闪失。见贺景荣都拿下了贺振存,明智上人又发出话来,只好拿出全部本领,转守为攻,一剑快过一剑,直攻对方要害。 杨云风、柳云雨一直处于进攻状态,瞬息之间被迫转攻为守,有些不适应,气急败坏之下,强行转守为攻,出手之间破绽百出。 高手过招,就怕动怒而丧失理智,强行攻击而将破绽送给敌手。 张天昊、胡一秋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一边示弱,假装不敌,一边盘算着反手一击,就等敌手自动送上门来。 杨云风、柳云雨于江湖打滚二三十年,很少遇见敌手,以前又未跟张天昊、胡一秋交过手,见胡、张两人节节败退,以为两人真的技不如人,兴奋之余,忘记了还有诱敌深入一说,刀剑狂舞起来,紧锣密鼓地朝胡、张两人招呼着。高喊口号,进攻,进攻,再进攻。 胡、张两人见杨云风、柳云雨两人几近癫狂,好似丧失了理智,赶忙往后纵跃开,等着对手来个远距离攻击。 杨云风、柳云雨不知胡、张两人心怀叵测,为求胜利可不择手段,将全部修为运用于刀剑之上,朝胡、张二人猛扑过去,想着一招分个胜负。 有距离,就有思考时间,胡一秋、张天昊面对杨云风、柳云雨的全力一击,不仅想好了破解之法,还想好了还击之策。 刀剑相遇,杨云风、柳云雨因为是全力一击,没留后手,面对胡一秋、张天昊的反击,来不及躲避、还击。还好胡一秋、张天昊兄弟没想过要他俩的性命,只是将他俩的手腕刺伤,打落他们手中的刀剑就退了回去。 明智上人走上前来,朝杨云风、柳云雨说道:“你俩刚才说什么来着,若是败了,从此绝迹江湖,可是真的?” 白玉天接话道:“李老,断魂刀、夺命剑叱咤江湖武林上百年,虽伤人不少,但一向言而有信,说过的话自然作数。杨大侠,柳大侠,你们说是不?” 杨云风朝躺在地上的贺振存看了一眼,见其半死不活,难逃一死,继续待在屠龙会恐无出头之日。深知此时若不能给个明确的答复,白玉天等人绝不会放他俩离开,只好学着华山二老来个弃暗投明,回话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愿者服输。” 明智上人微笑道:“杨云风,柳云雨,你俩跟着贺振存干了那么坏事,今日就这般离开,从此绝迹江湖,百岁之后,拿什么去面见你们的祖师啊?” 柳云雨以为明智上人言而无信,不愿意放过他俩,答话道:“李亦儒,你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莫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白玉天答话道:“柳大侠,你会错意了,李老德高望重,岂会有那种想法。他只是觉得,你俩既愿意脱离屠龙会,就应该再进一步,与武林正道人士一起为消灭屠龙会出把力,将功赎罪,为你们的师门赢回该有的荣誉。” 柳云雨、杨云风对视一眼,朝贺振存看去,说道:“不知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贺振存?” 白玉天答道:“此人为了独霸三绝掌,欺师灭祖,害的泰岳派惨遭灭门。又委身屠龙会多年,祸害武林,无恶不作。只要是个人,稍微还有一丁点良知,都希望见到他被押往邢台,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今日好不容易拿下了他,岂有再放过之理。” 贺振存一听,心生畏惧,将全部修为运入掌心,跃起身来,朝贺景荣就是一掌偷袭过去。只想贺景荣反手一掌将他毙了,免得日后名声扫地不说,还要经受皮肉之苦。 贺景荣为官十数年,早已通晓法大于情的道理,哪会轻易上当。转身接住贺振存击来的一掌,两个反击,点中贺振存的穴道,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白玉天见贺振存有求死之心,生怕他咬舌自尽,故意说道:“贺振存,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你若是真想死,就咬断自己的舌根,谁也不会阻止你。” 贺振存听过,真将舌头放到了牙齿间,就想咬下去,求个解脱。可死了之后呢?他想都不敢想。毕竟那些吃斋念佛的寺庙里有着经书,经书里有着冤魂野鬼,有着六道轮回,有着十八层地狱。万一要是他那师傅、师兄、师弟、师妹,还有那些被他暗害的武林正道人士,若他们还没来得及投胎而转世为人,自己就这样下去了,岂不要被他们生剐活剥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8章 除根 车夫是两个年轻后生,见杨云风、柳云雨、华山二老背叛了屠龙会,贺振存又无逃生的可能,快速装出一副胆小怕事、可怜兮兮的模样,蜷缩着身子,试探着开溜。 白玉天对待恶人虽杀伐果敢,但也从不恃强凌弱,伤及无辜。见两个车夫年纪轻轻,一副惊魂失魄的样子,本就没打算伤害他们,他们愿自行离去,自是不以为意。 当两人跑上十来步远,正要为自己捡回小命而高兴时,谁知杨云风捡起地上的宝刀,追了上去,就是一顿乱砍。 两人为了活命,被迫拔出袖间短剑,回身跟杨云风交战起来。十来个回合过去,因学艺不精,被杨云风极其残忍地砍翻在地,四肢不全。 明智上人看不过眼,一等杨云风走了回来,怒喝道:“杨云风,就两个毛头小子,用得着将其杀害吗?” 面对明智上人的斥责,杨云风不以为意,回话道:“李老,他俩是两个毛头小子不错,可不杀他们不行。” 明智上人动怒起来:“什么不杀不行,难道杀人还能享受乐趣不成?我看你是心无仁善,杀人害命已习惯了。” 柳云雨连忙解释道:“李老,这两人,一个是贺振存的野种,一个是贺振存名义上的传人。你别看他俩年纪虽小,贺振存那一套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本事早已学全,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心慈手软放过他们容易,明日想让他们不在屠龙会总坛胡说八道就难了。与其留此隐患,将华山派数十口人命置于险境,还不如就地铲除,免除后顾之忧。” 明智上人听过,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心想,贺振存被人吊打,生命垂危,两人一个身为人子,一个身为弟子,竟然表现的比路人还要冷漠无情,没显露出一丁点不适,城府之深,真让人胆寒。 躺在地上的贺振存挤出眼泪,朝杨云风大声怒骂道:“杨云风,你这狗贼,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我......” 杨云风听过,走到贺振存的身边,冷言道:“贺振存,你诅咒我也没用,他俩获得如此下场,全由你一手造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打地洞。我虽不相信这样的俗语,但他俩经过你十来年的言传身教,内心早已腐败不堪,除了作恶,早已不知善为何物。” 贺振存想寻仇,却已无能为力,痛苦、怨恨、绝望加在一起,渐渐将他变成了一个可恨又可怜的老者,眼泪和着诅骂声一起喋喋不休,让人见之心寒。 明智上人见事情已成定数,多说无益,便也想着翻篇。见贺振存不仅已身陷囹圄,儿子和传人又都被杨云风无端杀害,怕他不堪受辱,萌生出自寻短见的念头,故意朝贺景荣说道:“贺景荣,贺振存的小命就交给你看管了,千万别让他活的舒坦。就算屠龙会派人来将他救走,你也算出了一肚子的恶气,没白拿下他一场。” 贺景荣见明智上人就一仁慈长者,说这话定是另有其深意,大声答道:“李老放心,此等恶贯满盈之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我巴不得他立刻死于非命,多见一眼都恶心。” 贺振存见自己大限已至,再无逃生的可能,杀子之仇只好寄望于他人来代劳。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为屠龙会效劳了二三十来年,屠龙会有义务帮他报得这血海深仇,且屠龙有这个能力。于是朝明智上人诅骂道:“李亦儒,老匹夫,你嘚瑟什么。你不是想消灭屠龙会吗,到晋中的龙王山找屠龙去啊!是不是害怕那里山清水秀,太适合做你们的坟地,不敢去啊?” 白玉天浅浅一笑,答话道:“贺振存,这样的话,以后能不说就别说了,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我不防告诉你好了,不是不敢,是目前犯不着。等将屠龙会四散各处的党羽剪除干净了,再合围龙王山,你那主子屠龙定会成为瓮中之鳖,有着翅膀也飞不起来不是。” 贺振存见白玉天比自己还要奸诈狡猾,更加绝望起来,一个想不通,真就将舌头伸到了两排牙齿之间,重重地咬了下去,血水一口。 白玉天见之,一点都不为其所动,反而嗤笑道:“贺振存,这就对了,你多活一天就是一份罪孽。以后没事就将舌头咬一咬,多咬几次,一次怕是死不了。” 贺振存怒喝道:“白玉天,你这个狗娘娘养的,定会不得好死。” 白玉天冷笑道:“贺振存,我会不会不得好死,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该关心的,就是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多活一天算一天,最好是挨到屠龙会来营救你的那一天。到那时,我也好借机来个张网捕雀,帮屠龙会剪剪羽翼,顺便让你这副残躯发挥出该有的作用,为剿灭屠龙会做点贡献,帮你消除一些罪恶。” 贺景荣将贺振存扔上马车车厢,从他腰间掏走青龙令交给白玉天,坐上马车,说道:“李老,白少侠,我这就回城,带人去将春香楼给抄了。” “好,大人慢走。”白玉天拱手相送。 马车走远,明智上人朝华山二老说道:“丰洋,我看你伤的不轻,不如到城里先将伤养好,没必要那么急着回华山。” 丰海朝丰洋那残缺不全的半条手臂看了一眼,恨意难消,真想跳过去将明智上人、白玉天等人暴打一顿解解气。但苦于没那个能耐,只好忍气吞声地点了点头,以做回应。毕竟几十年的道行被废,又有伤在身,若真在半道碰上个生死冤家,岂不是便宜了他。 白玉天见华山二老愿意留下来,上前赔礼道:“丰老前辈,晚辈刚才伤了你们,也是出于无奈......” 张天昊打断白玉天的话来,道:“他俩甘为屠龙会的鹰犬,为虎作伥,受此惩罚,罪有应得,没要了他们的命,算给了华山派天大的面子。” 明智上人见华山二老一脸苦色,宽慰道:“丰海、丰洋,你俩若因白玉天废了你们一条手臂而记恨在心,那你俩干脆死了得了,免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对华山二老来说,白玉天废了他俩握剑的右手,失去了伤人害命的本事,半半也算帮他俩斩断了孽根,消除了虚妄,有了重归正道的意念。虽说是被逼无奈,可最起码日后为人做事,无须昧着良心违心违愿。 其实一般人也就那么回事,自己好活时,总瞧不上苦难之人,有利可图时,还不忘踩上一脚。当自己落魄无助时,总希望有人来拉扯自己一把,爬出困境,获个好活。 华山二老听过张天昊、明智上人两人的言语,本想挤兑几句,还是强行忍了下来,往宽处想了想。渐渐觉得,失去一条手臂也算因祸得福,再也无需东躲西藏,蝇营狗苟地活还不如堂堂正正地死。 丰海道:“李老,话也无需说的这么难听,这条手臂就算白给了,算是给以往的过错道:“贺振存已被拿下,我想让我三叔宁镇安执掌青龙堂,纠集青龙堂那些余孽一起来抢劫龙威镖局护送的官银,好对他们来个一网打尽,清除掉屠龙会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势力。二位大侠若是可以的话,就随我三叔同去,帮忙坐实我三叔执掌青龙堂的身份。” 杨云风道:“这恐怕有些难。宁镇安已是青龙堂的叛徒,贺振存突然消失,我俩又受了伤,青龙堂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定会起疑。” 白玉天道:“两位前辈放心,等会儿,龙威镖局的人就会攻打曲柳山庄,到时你们三人出面相助他们撤退。他们就是心中起疑,有青龙令在手,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你们公开叫板。” 宁镇安道:“杨大侠,柳大侠,你们跟在贺振存身边多年,他们就是疑心我,也不会疑心你俩,放心好了。” 柳云雨道:“白少侠,我们尽力而为,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白玉天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个尽力而为就好。” 杨云风道:“既如此,我俩就陪着宁镇安走一趟。” 白玉天手躬身答谢道:“多谢两位!” 杨云风、柳云雨两人手一拱,跟在宁镇安的身后,朝曲柳山庄行去。 白玉天目送走三人,回转身,瞧了瞧地上的两具尸体,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一手提着一具,走到路边不远处,用短剑就地挖了两个浅浅的坑,将人埋了,在坟堆上披盖些树枝茅草后,朝县城走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19章 宣战 卓一飞离开伏击贺振存的那片树林子,赶往龙威镖局。先是一阵飞奔,接着一段快跑,最后一路快走,大半个时辰过去,被等在镖局大门口的杨怀陵迎入镖局。 蒋龙威、净隐道长、古槐、江氏三雄、黄庭道人、乐啸天等人早已坐等在议事堂里,就等着白玉天派人来传信。见卓一飞随着杨怀陵走了进来,步子欢快,对事情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卓一飞告知城外捕捉贺振存一事,蒋龙威连忙让杨怀陵去请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四人前来议事。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四人入得议事堂,蒋龙威起身相迎,一等四人落座,直入正题:“四位叔叔,今日有一事想请你们帮忙。” 陆连海朝净隐道长、古槐等人环顾一眼,见他们表情严肃,一副大事大办的架势,很是谨慎地答话道:“贤侄,有话尽管说。我们四人现在也算龙威镖局的镖师,若事关镖局,自是责无旁贷。” 净隐道长站起身来,直接了账地说道:“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你们青龙堂堂主贺振存已被白玉天拿下,总镖头马上带人去攻打曲柳山庄,为宁镇安执掌青龙堂创造契机。” 听到这等言语,陆连海自知其中厉害,连忙说道:“不知想我四人做些什么?” 古槐道:“总镖头的意思,你们四人日后在青龙堂里,带个好头,不管明里暗里,都要对宁镇安的工作给与支持。如若不然......” 朱四武对屠龙会怀有畏惧之心,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过要背叛屠龙会,站起身来,吆喝道:“古槐,如若不然,你想怎样?” 古槐站起身来,斩钉切铁地回话道:“朱四武,不怕告诉你,如若不然,生死之敌,不死不休。” 朱四武跟古槐从未有过什么交集,更谈不上什么朋友,见其言语太过干脆利落,听起来就不顺耳,怒对道:“古槐,你嚣张跋扈什么,难道我们会怕你不成!” 古槐在正义面前,向来是半个急性子,见朱四武冥顽不灵,很是来气,走离座椅,宝剑出鞘,怒对道:“朱四武,我就嚣张了,要不来试试?” 朱四武也不示弱,提起板斧,走离座椅,就要随了古槐的意。 乐啸天站起身来,劝解道:“四武兄弟,若为了一个无恶不作的屠龙会,我们将往昔情义全部抛诸脑后,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吃亏吗!” “乐大哥,不是我朱四武硬要不念旧情,是他古槐说话太难听,都把我等兄弟当成什么人了,难道有事就不能好好商量着来吗?”朱四武将横着的板斧低垂了下去,满脸的委屈。 “有事可以商量着来就好,大家都坐回原位先。”净隐道长拉着古槐坐了下来,朝朱四武看了一眼,道:“朱四武,你还站着干嘛,有话坐下说。” 朱四武坐了回去,道:“净隐,你要知道,屠龙会手段凶残,若不能将其完全剿灭,今日我等帮了你们,日后你们能保证我们讨得了好?” 黄庭道人答话道:“老朱,你们有这方面的忧虑人之常情,我们可以理解。但你也要想想,屠龙会组织庞大,一下子就想将其完全铲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怎的一步步来不是。今日将自己豁出去,铲除了青龙堂,明日清除白虎堂,后日消灭了玄武堂,来日不就可以合力围剿屠龙会总坛了吗。再说了,只要彻底铲除了青龙堂,屠龙会分布在长江以南的势力将不复存在,屠龙会日后都自顾不暇了,又拿什么心思来关照你们的家人。” 陆连海发话道:“不知你们剿灭屠龙会有多大决心?” 蒋龙威答话道:“陆叔叔,李亦儒老前辈一向闲云野鹤,从不过问江湖事,这次却愿意出山蹚这趟浑水,白玉天少侠他们剿灭屠龙会的决心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出了个十之八九。” 凌孤雁道:“贤侄,有件事情,不知当问不当问?” 蒋龙威也知道,若想龙威镖局长治久安,不仅需要张天昊、胡一秋、古槐、净隐道长、乐啸天、黄道庭、江氏三雄这等真豪杰做朋友,也要消灭那些像屠龙会势力庞大的敌对势力。现在需要的是团结一致,全力对外,消灭屠龙会。于是朝众人环顾一眼,痛痛快快地回话道:“凌叔叔,先父与你们的交情仍在,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小侄能够解答,绝不遮遮掩掩,说半句假话。” 凌孤雁问道:“不知那白玉天少侠是何来历,为什么决意要剿灭屠龙会?是跟屠龙会有着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怨吗?” 蒋龙威还真不知白玉天什么来历,更不知道他跟屠龙会有什么冤仇。先前为了竞争总镖头之位,对白玉天是四下打听过一番,但除了打听到他白玉天是江澄清的徒弟,其他的一无所知。面对凌孤雁的发问,真就回答不上来,只好看向净隐道长跟古槐,希望他俩能告知一二。 古槐觉得拉人入伙,该讲究个以诚相待,什么都瞒着,有损彼此之间的信任,不是好事。将陆连海、凌孤雁等人好好看了一眼,见其相貌端正,眼神清澈,轻声答话道:“凌孤雁,既然你们想知道,也不怕告诉你们,白玉天是江澄清的关门弟子,也是剑魔白天宇的儿子。至于白玉天跟屠龙会的恩怨,二十年前的事,你们也曾经参与,白天宇被武林人士围攻,被逼的走投无路跳崖自尽,英明尽丧,全因那起武林冤案。” 陆连海疑问道:“古大侠,你的意思,那起武林冤案,屠龙会也有份?” 古槐答道:“事后,宁镇安被迫加入了屠龙会,经他查实,那起武林冤案全由屠龙会一手炮制。表面上,是屠龙会帮朝廷铲除白天宇那种危险分子,背地里却是屠龙会为日后的壮大架桥铺路,像你们这样的豪杰侠客,不正是被逼无赖地为屠龙会卖命吗。” 经净隐道长这么一说,陆连海、凌孤雁等人恍然大悟,为当年激情满怀地围攻白天宇而后悔莫及。当年偏听偏信,嫉恶如仇,不听劝阻,到头来祸害的正是自己,不禁叹息不止。 净隐道长道:“白玉天是白天宇儿子这事,你们决不能将它带出这个大堂,他们父子与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往后有的也是朋友之宜。” 古槐见大家没有反对意见,朝陆连海四人说道:“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你们想知道的也知道了,现在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愿意选择重归正道,跟屠龙会决裂,相帮宁镇安,还是选择继续蝇营狗苟,跟着屠龙会一起苟延残喘?” 罗灵峰接话道:“古大侠,你说这话就有些难听了,谁不愿意活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我们四人之所以屈服于屠龙会,是因他们以我们的家人、门人的安全相要挟,实属被逼无奈。” 古槐说道:“既如此,今日就给你们拨乱守正的机会,回去好好协助宁镇安的工作,鼓励青龙堂那些余孽前来抢劫护送的官银,将其一举荡灭。” 蒋龙威起身,朝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四人深深一躬,道:“四位叔叔,屠龙会害死我爹,我必要报得这血海深仇,希望叔叔们看在往昔的情分上,相帮小侄达成心愿。” 陆连海站起身来,道:“贤侄放心,我们跟屠龙会也仇深似海,定不负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告辞!” 凌孤雁三人起身,朝众人拱手话别:“告辞!” “四位叔叔好走!” 蒋龙威带着净隐道长、古槐等人将陆连海四人送出大堂,集合镖师,一番准备过后,出得镖局,赶往曲柳山庄。 一阵路程赶过,众人来到曲柳山庄,按照先前的谋划,在蒋龙威的带领下,众人破门而入,一阵狂攻猛打。青龙堂的杀手们由于事先没有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撤出山庄,被龙威镖局的人一路追杀。 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见之,从不远处的林子里奔了出来,加入到战圈之中,同着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断后,边打边撤。 拼杀,追赶,撤退;拼杀,追赶,撤退...... 一番激烈的较量后,青龙堂落败,杀手们逃之夭夭。 龙威镖局获胜,蒋龙威一个心气难平,点燃曲柳山庄,正式向屠龙会宣战。顿时浓烟滚滚,火光通天,藏污纳垢十来年的曲柳山庄,同着它所犯下的恶业一起,快速燃为灰烬,化为一片焦土。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20章 与谋 话说赵玉恒在瞿府老宅的花园里,拥抱着美人蒋玉凤,观赏着花草,闻着清香,追逐着蜂蝶一起打闹,火热的情海无比惬意之时,不料一镖师在瞿管家的指引下,疾步而来。 那镖师叫严彬,是贺振存通过贺景荣硬塞给龙威镖局的二十五个镖师之一,等赵玉恒松开蒋玉凤的小腰走了过来,连忙向他告知蒋龙威带人攻打曲柳山庄一事。 赵玉恒听过,跟蒋玉凤招呼也没打,就带着严彬走向马厩,牵了两匹马,快速出得瞿府,赶往曲柳山庄。 两人一阵快赶,来到城外见到曲柳山庄时,山庄已被烧为灰烬。望着那还没有完全烧过而冒着黑烟的横梁,赵玉恒的心里除了沮丧就是懊恼,眼睛里装满了对蒋龙威等人的恨意。 严彬围着废墟一阵寻找,发现通往东北方向的道路上留有打斗的痕迹,连忙同着赵玉恒跨上马背,沿着道路找寻而去。 两人一路跨马飞奔,经过大半个时辰的找寻,终于在十多里外的一山谷里,见到了那群青龙堂的杀手们。一眼看过,个个伤痕处处,无精打采,安坐一地,只有那句“我们要复仇!”的口号喊的极响,威震山谷。 陆连海见赵玉恒寻了来,朝身边的宁镇安小声说道:“以退为进。” 一等赵玉恒走近了来,宁镇安装可怜,唉声叹息道:“赵公子,你干吗去了,怎的这个时候才出现?龙威镖局突然发难,围攻山庄,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成了丧家之犬。哎!” 赵玉恒才懒得听宁镇安的废话,环顾众人一眼,不见贺振存,朝杨云风问道:“你们堂主呢?这个时候不出现,是不是死了?” 杨云风站起身来,答话道:“我们从春香楼回山庄的路上,遭遇白玉天、明智上人等人的袭击,因寡不敌众,堂主身受重伤。要不是宁镇安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及时,堂主怕是早已身死异处,那有机会跟随华山二老回总坛养伤。” 赵玉恒怒斥道:“养伤、养伤,就知道养伤。是不是十几年下来,就为了今日躲起来养伤,什么都不作为?” 宁镇安见赵玉恒心里装着的只有官银,很是欢喜,连忙接话道:“赵公子,堂主忠于屠龙会,为青龙堂的发展绞尽脑汁,功不可没。这次伤的的确严重,不是华山二老也不敢护送他回总坛疗伤,你切莫错怪了他。” 赵玉恒道:“我错怪他,你们是不是也要学你们堂主,躲起来养伤,对这批官银不管不顾,或者说,你们自始至终就未打算抢夺这批官银?” 宁镇安辩解道:“赵公子,不是我们不想抢夺这批官银,实在是白玉天那伙人不仅武功高强,还狡猾透顶。若是为了那官银,将兄弟们的性命全部搭上,事后总坛怪罪下来,没有人担负得起这个责任。” 陆连海附和道:“青龙堂好不容易聚集这么多兄弟,有了今日之规模,若为了抢劫那点官银,全部葬送于此,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玉恒大喝道:“陆连海,不抢夺这批官银,留着你们何用!” 凌孤雁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赵公子说的对,我们不仅要抢夺官银,还要消灭龙威镖局,已报今日这一箭之仇。” 赵玉恒见有人支持他的想法,大声喊话道:“兄弟们,要报仇,必须的要报仇。这次若选择忍让,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以为我们好欺负。” “报仇,必须报仇。”杀手们响应起来。 宁镇安道:“兄弟们,就是要报仇,也得从长计议。就我们现在这些人,且个个负伤在身,稍有差池,就是枉送性命。” 赵玉恒看了众人一眼,见除了陆连海几人身上的伤稍微轻点,其他人都伤的很重,破皮破肉,感觉宁镇安说的不无道理。朝杨云风问道:“老杨,贺振存走的时候可有交代由谁来主持青龙堂的事务?” 杨云风道:“堂主临行时,将青龙令交给了宁镇安,让他来主持青龙堂的事务。一是宁镇安先前就一直协助着曲文峰主持青龙堂的事务,知根知底;二是宁镇安被堂主误会,还以德报怨,对屠龙会可说是无比忠诚。” 赵玉恒朝宁镇安好好看了一眼,说道:“宁镇安,龙威镖局护送去京的官银我们必须抢到手,这事没的商量,也不容商量。” 宁镇安要的就是赵玉恒这样的话,故作忧虑之姿,说道:“赵公子,那蒋道功生前义薄云天,真诚待人,朋友满天下,镖车走到那里都有人帮忙接应。现在又有白玉天、明智上人、净隐道长、古槐、五柳兄弟、胡一秋、张天昊、黄道庭、乐啸天、江氏三雄等人相助,可说是如虎添翼。以我们目前这点人手去抢劫贡银,除了送死,怕是连镖车都靠近不了。” 赵玉恒听了宁镇安的丧气话,很是来气,怒斥道:“宁镇安,让你们发展青龙堂十来年,难道就培养出这点人手不成?你们干什么去了?” 宁镇安打着苦声回话道:“赵公子,人手当然不止这些。可没有堂主的指令,随意调集所有人手去抢夺官银,万一失败,总坛怪罪下来,我宁镇安就是有一千个脑袋,到时也不够砍的。” 赵玉恒道:“宁镇安,你只管将人手聚集到位,全力抢夺官银,事情若出现什么差池,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宁镇安苦色一脸地说道:“赵公子,事情没发生前,漂亮话谁都会说,至于事后能否说到做到,那是另外一回事。就怕空口无凭,事后你来个死不认账,总坛又偏袒于你,我宁镇安到时不知往那里说理去。” 赵玉恒道:“你想怎样?” 宁镇安道:“军中无戏言,有立军令状一说。此事关系到上百号兄弟的身家性命,岂能由你信口开河,一句漂亮的言语给打发了。” 赵玉恒道:“好,等会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给你一纸书面承诺。” 宁镇安微笑道:“赵公子,不是不信你,实在是人心不古,事关身家性命,不叫人不多长个心眼,你大人有大量,切莫跟我一般计较。” 赵玉恒哼笑一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为自己谋划,出于本能,有什么好计较的,尽心尽力办好事情就行。” 宁镇安赔笑道:“感谢公子大度!” 陆连海道:“公子,将四散各处的人手聚集起来不难,若是不知道龙威镖局走镖的路线,没有一个聚集地,百多号人一起行走,很容易暴露踪迹,于我们不利。” 赵玉恒答道:“今早蒋玉凤向瞿管家问及此事,瞿管家告知,昨晚蒋龙威他们一致通过,走水路进京。” 凌孤雁插话道:“赵公子,蒋龙威看似忠厚老实,却一肚子坏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这般轻易告诉瞿管家,怕是有欺骗之嫌?” 赵玉恒道:“可从这里走陆路去京城,丛山峻岭一路,镖车难行,步履维艰。走水路却方便快捷,换成是我,也会选择走水路。” 凌孤雁道:“赵公子,走水路是方便快捷,没有了丛山峻岭的阻隔,畅通无阻一路。可这船儿在水面上行走,全靠一个好天气,谁能确保这几十天的航程能一直顺风顺水,没有个暴风暴雨的天气出现。这可是几十万两的官银,对龙威镖局来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是变卖所有家产也不一定赔得起,安稳二字对他蒋龙威来说,比什么都好用。” 宁镇安接话道:“走陆路道路虽多险阻,行程放慢了些,最起码没有安全隐患,无需担心船翻货失的危险。” 赵玉恒道:“那你们的意思是,他蒋龙威告诉瞿管家走水路,是声东击西,意在误导我们,好让我们将人手布置在水路上?” 宁镇安道:“十有八九是。瞿管家一个外人,又不跟随镖车出行,他根本就无须知道出镖走什么路线。这么急着打听他不该关心的事情,定是不怀好意,蒋龙威诡计多端,岂会没有警惕。” 赵玉恒道:“既如此,我们就赌他们走陆路不走水路,在陆路上设伏,等着他们将银子送到我们手上来。” 宁镇安道:“那好,所有人手集结于徽州,消灭龙威镖局,夺下官银。” 陆连海看了看天空的日头,发现肚子很饿,道:“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寻个地方吃顿饱饭,老这样饿着也不是个事。” 宁镇安起身,朝其他人大声说道:“兄弟们,现在出发,找个地方吃顿饭,察看一下伤口,赶往徽州。” 一汉子站起身来,道:“宁镇安,要去你去,我们可咽不下这口气,得留下来养好伤,先把仇给报了。” 赵玉恒大声说道:“兄弟们,赶往徽州,就是为了报仇。” 一汉子道:“赵公子,龙威镖局在徽州又没有分局,到那里报什么仇?” 赵玉恒大声解释起来:“兄弟们,龙威镖局是不是要护送官银进京?是不是走陆路最安全?走陆路是不是要经过徽州?那我们为什么不提前在徽州等着他们,做好一切准备,来个以逸待劳。” 杀手相互对看一眼,觉得在理,一个个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来,跟随在宁镇安几人的身后,朝山谷外走去,饥肠辘辘,身形东倒西歪,步子轻重不一,像极了一群残兵败将。 宁镇安等人出得山谷,走了好几里山路,来到一小镇上。好不容易找了一家饭馆,找来一大夫,将众人的肚子填饱,将伤口清洗、包扎一番。等来了赵玉恒的一纸‘军令状’后,宁镇安手持青龙令,让杨云风、柳云雨带领大队人马赶往徽州,自己则带着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四处传信,集结四散各地的青龙堂成员。 为了关注龙威镖局的一举一动,赵玉恒自是选择留下,继续待在蒋玉凤的身边,于是带着严彬按原路返回瞿府,心里装着没事一般。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21章 银针 却说白玉天等人,与屠龙会的第一次正面交手,不仅抓住了青龙堂堂主贺振存,劝降了华山二老、断魂刀杨云风、夺命剑柳云雨、陆连海、凌孤雁、罗灵峰、朱四武等人,还摧毁了青龙堂的重要据点曲柳山庄,宁镇安也顺利打入了青龙堂,可说是首战告捷,大获全胜。 虽说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不见了先秦以前那种敞开了来正面硬扛的古典贵族风范,却也是形势所迫,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一个团体已下定决心要消灭另一个团体,有着你死我活一说,眼里自然只有输赢。成者为王,败者寇,活着才是话语权。 作为胜利者,自是吃饭饭香,喝茶茶甜,闲谈起来也是趣语连珠。 白玉天曾跟百草仙崔永月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虽无心成为什么医术名家,但崔永月将他当成一个药罐子,没事就拿他来试药,长时间跟药物打交道,也算久病成医,见多识广,胜过一般的郎中,给华山二老处理伤口,自不在话下。 吃过午饭,安顿好两人的住处,本想问及一些关于屠龙会的事情,又怕华山二老以重诺守信为由婉言拒绝,羞于开口。说上两句深感歉意的言语后,话别两人,出得房间,来到院子里。 胡一秋一生追名逐利,杀戮无数,之所以为人所敬重,武林声望越来越隆,只不过是用好了《孟子·离娄上》里边的一句话: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觉得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重诺守信,自己既已封剑归隐,不宜再插手江湖事务,带着妻子起身朝众人告辞,动身回余干胡家庄。 秦芳离开匡庐山,只为找到她父亲秦浩明,一家团聚。秦浩明脱离了屠龙会,弃暗投明,父女俩也已相认,几天相处下来,极为融洽,秦芳达成心愿,又思念母亲,觉得该回匡庐山去了,向白玉天提及回家之事。 白玉天好好查看了一下秦浩明的剑伤,见其伤口没有完全愈合,路上若是有不怀好意的歹人为难他们,秦浩明有伤在身,不宜跟人动手,父女俩定会吃亏。以防万一,建议再多住几天,等秦浩明的剑伤好的差不多了再走。 秦芳就想父亲秦浩明早一点离开江湖这个是非地,回到母亲的身边,过上平静的生活。见胡一秋夫妇回余干顺路,选择同行定是安全无虞,没有接受白玉天的挽留。 白玉天见秦芳去意已决,不好挽留,同着张天昊夫妇、卓一飞夫妇、张燕儿五人将胡一秋夫妇、秦浩明父女俩送出城。 今朝此为别,何时有相遇?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殷殷道别情,蒙蒙如烟雾。送君数千里,终须一别时。 相见时难别亦难。万水千山相隔,交通不便,不是有着特别的事情,实难一见,惜别之情自是浓烈而难舍难分。一一相互拥抱过后,道上一声“尊重!”,将人送出视线之外。 不出白玉天所料,秦浩明、胡一秋四人离开衢州府,过的鹿溪,山路走了二十来里,出得一片林子,迎来了夕阳的同时,也迎来了十来只黑色的拦路虎。 胡一秋见着蒙面黑衣就不爽,快步上的前去,吆喝道:“何方鼠辈,报上名来。” 一金丝黑袍人上前两步,回话道:“胡一秋,听好了,秦浩明背叛屠龙会,今日必须死。你若知情识趣,不搀和此事,我等可放你们夫妇一条生路,权当今日没见过。” 胡一秋听过黑袍人的话语,回头将秦浩明父女俩看了一眼,见其不该是短命之人,宝剑出鞘,朝黑袍人说道:“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就凭你们这几个跳梁小丑,还敢在我面前吆三喝四,是不是忘了阎罗王姓什么了?” “胡一秋,你这是找死,怨不得旁人。”黑袍人冷笑一声,手一招,带着其他九个黑袍人围攻上来。 颜落霞、秦芳拔出宝剑,守在秦浩明的身前,等着黑衣人前来送死。 金丝黑袍人带着三人围攻胡一秋,其他六个黑袍人朝秦浩明、颜落霞、秦芳三人杀将过来,招式凌厉,只为速战速决。 秦浩明剑伤太重,没有恢复,一运功出掌,肩膀就疼痛难耐。为求活命,只好躲躲闪闪,凭借两条腿,躲过两个黑袍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颜落霞、秦芳两个女流之辈,对付一个黑袍人还可以勉强应付,对付两个,很快就处于下风,节节败退不说,还时不时被敌手的宝剑划破了衣服,让胡一秋跟秦浩明忧虑万分,难以沉着应战。 胡一秋虽武艺高强,跟他交战的四个黑袍人也是江湖中的一流杀手,以一敌四,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相形见绌。又见妻子颜落霞处于危险境地,苦于分身乏术,真有些后悔,不该为秦浩明父女俩强出头。 交战三十来个回合,颜落霞、秦芳一个不敌,败下阵来,处于生死边缘。 秦浩明为了保住女儿性命,再也顾不上伤痛,强行催动真气,使出看家本领,撂倒了两个杀手,伤口也随之破裂开来,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肩膀前后的衣服,秦芳见之,心疼不已。 胡一秋一边要对付四个黑袍人,一边还要救助妻子,分心则乱,很快就处于下风,跟着秦浩明三人一起,被八个黑袍人围在战圈之中,进退维谷,险象环生。 金丝黑袍人见胜负已分,朝胡一秋喊话道:“胡庄主,秦浩明是屠龙会的叛徒,只要你亲手宰了他,以示向屠龙会投诚,以后就是朋友。要不然,你就陪着秦浩明一起,做个冤死鬼吧。” 胡一秋哼笑两声,答话道:“放你娘的狗屁!我胡一秋再不济,也不会与你们这些屠龙会的鹰犬为伍,趁早死了这条心。” 金丝黑袍人见胡一秋死鸭子嘴硬,感觉收降无望,朝同伙一声令下:“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众黑袍人接令,兵刃一个闪光,朝胡一秋、秦浩明、颜落霞、秦芳四人猛扑过来,要多威猛就有多威猛,毫无一丁点怜悯之心、慈悲之念。 十来个比划,秦芳最先负伤倒地,颜落霞第二,秦浩明第三。 胡一秋独木难支,一个失手,身中两剑,被金丝黑袍人一掌打翻在地。 黑袍人挥起屠刀,砍向秦浩明四人的脖子,正值这生死攸关之际,从东边的林子里飞出几根银针,射中黑袍人的手腕,四把屠刀同时掉落在地。 金丝黑袍人一惊,朝东边林子打量一番,不见人影,甚为奇怪,大声喊话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相见。” 林子里传出声音来:“既是高人,岂是尔等几条山野疯狗想见就能见的。如若不想死在这里,马上给我滚的远远的。” 金丝黑袍人哪是唬大的,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总会害怕一个不敢路面的“声音”。提起宝剑就朝秦浩明疾刺过去,迎来林子里射出的一根银针,不偏不倚地射中手腕,不是事先有着防备,宝剑差点落地。 黑袍人见那银针例无虚发,不信邪不行,再也不敢上前向秦浩明等四人刀剑相向,一起用目光打量着东边那片树林。 林子里传出话来:“我数三下,尔等若不速速离开,就别怪我对你们痛下杀手了。” 金丝黑袍人朝林子喊话道:“秦浩明乃屠龙会叛徒,我等奉命前来清理门户,还望高人现身相见,就算技不如人,回去交差也好有个说法。” 林子里传出话来:“一...二......” 金丝黑袍人道:“阁下藏头露尾,不肯现身,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等有使命在身,就算你数到三,又有何惧!” 声音过处,林子里以做回应,射出十几枚银针,迅疾如电。 等黑袍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每一根针头都不偏不倚地射入心脏,中针倒地。金丝黑袍人反应迅疾,闪身躲避,只让银针射中手臂。 林子里传出话来:“现在走,还来得及。” 金丝黑袍人朝林子里望了望,不见人影,暗自神伤地说道:“敢问阁下使用的,可是失传已久的一线针?” 林子里回话道:“算你有点眼力劲,还知道一线针。速速离去,若再废话不停,休怪我针下无情。” 金丝黑袍人深知一线针乃江湖失传的暗器手法,近距离对敌,很少有人能躲避过去,自问不是一线针的对手,朝着林子一个拱手礼,道:“今日就给阁下一个面子,放秦浩明一马。不过阁下也放心,若想秦浩明不死于非命,最好跟在他后面一辈子,寸步不离。” 林子里一根银针毫无声息地射出,无形无影,一闪即逝。等金丝黑袍人反应过来,银针早已穿透了他的耳垂,吓得他脸色葛白,连忙一个纵跃而去,生怕走慢了,留下小命不保。 危险尽除,胡一秋朝地上九具尸体看了一眼,朝东边林子拱手喊话道:“多谢救命之恩,不知可否现身相见?” 林子没有半点响动,寂静一片。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22章 冷暖 秦浩明虽负了伤,但内力深厚,听觉极其敏锐,察觉林子里那轻微的脚步声早已远去,朝胡一秋说道:“胡庄主,人已经走远,不用喊话了。” 胡一秋见林子里除了清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就是虫鸣鸟唤声,回过头来,朝秦浩明看了一眼,见他左肩膀的衣服早已湿透,轻声问道:“你伤的怎么样,还能继续赶路吗?” 秦浩明被女儿秦芳搀扶着站起身来,看了看快要西落的日头,觉得天黑之前,当走出山野,找个地方寄宿。于是忍住伤痛,强打精神地回话道:“只是伤口破裂了而已,并无大碍。” 颜落霞掏出金疮药,帮胡一秋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将小药瓶子递给秦芳。秦芳接过金疮药,帮秦浩明简单处理过伤口,搀扶着他,跟在胡一秋夫妇的身后,朝山外走去。 一段崎岖的山路走过,于黄昏时分,四人极为艰难地走出山林,见到了一个小镇,欢喜不已。入得小镇,找了一家小饭馆吃过晚饭,再寻找到一家小客栈寄宿。 客栈掌柜见四人脸色难看,无精打采,满身都是血渍,定是有仇家找上门来。若让他们入住客栈,十有八九会给自己带来血光之灾,很是客气地将四人拒之门外,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 按照以往的性子,秦浩明定会对店家怒斥威吓一番,随之强行住下。可今时不同往日,一有女儿在身边,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往后做个好人。见颜落霞好说歹说,店家就是油盐不进,只好收藏着怒气,被女儿搀扶着离开,跟在胡一秋、颜落霞夫妇的身后,寻找着下一家客栈。 一路找寻,将整个小镇走了个遍,就是没有一家客栈愿意让他们入住,只好怀着侥幸的心里,试着入住民宅,挨家挨户地恳求收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惹祸上身,给自己带来无须有的血光之灾。况且他们本就是平头百姓,与秦浩明四人见面之前从未相识,毫无半点情义可言,不是秦浩明四人有求于人,可能连他们家的门口向东向西都不知道,不收留四人过夜,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颜落霞、秦芳怎么低声下气地恳求,就是没有一户人家敢收留四人过夜,真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的感觉,不得不让人心底凉气横生,感受着世态炎凉。 江湖行走,露宿山野、街头,本是寻常事。可此时四人都有伤在身,秦浩明跟胡一秋且伤的很重,若不能有个暖和干净的地方过夜,怕不用敌人来袭,病魔也会找上他们。 颜落霞见找人收留无望,只好另想它法,向人打听起附近的山神破庙来。很是不幸,此地是个山野小镇,穷乡僻壤,百姓们都难以做到衣食无忧,那有多余的钱财供奉山神,自然没有山神庙一说。 在无比绝望之下,借着夜色,四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大户人家,寄宿在其屋檐下,感受着从身边吹过的凉风,与星月为伴,跟伤痛来个纠缠不清,浅浅地睡去,时不时苏醒过来,又浅浅地睡去。 一夜的凉风侵袭,一夜的伤痛折磨,颜落霞的担忧果然应验了,秦浩明跟胡一秋两个重伤之人终于得到了病魔的眷顾,在天儿发亮的那一刻,滚烫的额头将颜落霞跟秦芳的小手吓了一跳。 颜落霞同着秦芳,搀扶着胡一秋、秦浩明两人来到一家客栈的大门口,见好言好语总是无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拔出了宝剑,架到了客栈老板的脖子上,武力相逼。 客栈老板见颜落霞不见了温文尔雅与知书达理,形如山匪强盗,对自己拔剑相向,心中生出胆怯,被逼无奈地生出怜悯之心,怀着极大的风险将四人放入客栈,依照颜落霞的所求,派店小二找来大夫。 医者父母心,讲究的悬壶济世。乡野大夫医术不精,碍于颜落霞手中晃来晃去的宝剑,装模作样地给两人把了把脉,瞧了瞧伤口,诊了诊病情,生怕剑锋有个不听话的时候,误伤着了自己,极不情愿地开了一个药方,让颜落霞照单抓药去。能不能治好其疾病,那就不是他这个大夫的事了,他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无可挑剔。 庸医看病,迫于形势,糊弄一通,竟然歪打正着。颜落霞照单抓药,将其煎好,给秦浩明、胡一秋两人服下。两天下来,胡一秋、秦浩明几服药喝过,烧退了,外伤也有所缓解,不得不让人感谢,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 病情见好,为了感谢店家的恻隐之心,不给他带来麻烦,颜落霞在胡一秋的强烈要求下,同着秦芳搀扶着两个男人离开客栈,踏上了西归的山路。 山路难行,伤病在身,时不时歇上一歇,碰到饭馆就进食,寻到客栈就寄宿,遇到大夫就求医,西归的行程极为缓慢。 四五天过去,胡一秋跟秦浩明的伤病慢慢好了起来,行走起来,脚步轻松利索了不少,让颜落霞跟秦芳见着宽心了很多。 秦浩明见自己能行动自如了起来,可以料理自己的饮食起居,考虑到屠龙会对待叛徒的一贯做派,担心再遇见追杀他的人,要胡一秋夫妇带着秦芳先行。 经过一些日子的相处,胡一秋夫妇渐渐发觉,秦浩明除了与屠龙会为伍,走错了道,却是个安于本分、光明磊落的汉子,重情重义不说,心中没有任何恶念。出于江湖道义,哪能让他一个人涉险,自是一百个不答应。 经过秦芳的苦苦哀求,秦浩明只好打消一个人独行的念头,同着三人走在一起,同吃同宿,忧心忡忡一路。 四人路过三清山,在路边的茶铺还未来得及将茶水喝好,屠龙会的杀手们猛然追了上来,将四人围在茶棚之下。 一黑袍人放出话来:“秦浩明,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们代劳?” 秦浩明听过声音,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答话道:“自行了断又如何?” 黑袍人轻松回话道:“你若自行了断,其他人放行,决不食言。” 秦浩明摸了摸自己还没有完全痊愈的左肩膀,将黑袍人的言语听了进去,对着胡一秋说道:“胡庄主,帮我将芳儿送回她娘身边,就当我秦浩明欠了你一份人情。” 胡一秋见秦浩明言语沉重,没想过给自己留下求生的余地,定是来者不善。将颜落霞跟秦芳看了一眼,又将四围二十来个黑袍人看了一眼,不忍心地回话道:“好。只要我胡某人活着,她就安全无虞。” “多谢!”秦浩明向胡一秋送上一个拱手礼,转过脸,朝黑袍人说道:“希望你不要食言,说到做到。” 黑袍人回话道:“这你放心,我此行只为你而来,他们如若不自寻死路,我绝不动他们一根汗毛,任其自生自灭。” 秦浩明朝女儿秦芳微微一笑,提起手掌朝自己的额头击打上去。 秦芳连忙一把拉住秦浩明的手臂,眼泪泼了出来,道:“阿爹,他是谁?你干吗要自行短见?” 秦浩明苦苦一笑,生怕言语有失,道出了黑袍人的来历,其他三人有着生命之忧,拂了拂秦芳的鬓发,小声道:“阿爹不是自寻短见,是他们太过强大,就是拼尽全力一搏,也只是螳臂当车,没必要做那无谓的牺牲。” 秦芳见秦浩明为换取他们三人的活命,一心求死,劝慰定然无效,宝剑出鞘,朝黑袍人疾刺过去,只为换取父亲的斗志,绝不向邪恶势力低头,就算在劫难逃,也算死得其所。 黑袍人见秦芳一剑刺来,不慌不忙地用手指夹住剑尖,轻轻一送,秦芳往后跌出,不是秦浩明一掌从后边将其托住,秦芳定会仰翻在地。 胡一秋见秦芳没有了苟活于世的意念,受其感动,拔出宝剑,朝着黑袍人喊话道:“请阁下报上名来,我胡一秋的剑下从未有过无名之辈。” 黑袍人嗤笑道:“胡一秋,你还是速速离去的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寻死路。” 胡一秋一代侠客,宝剑既已出鞘,那有收回的道理。随之手腕一抖,剑尖画圆,朝黑袍人直刺过去,迅疾如电。 黑袍人定是对胡一秋有所了解,不敢像刚才对待秦芳刺来的一剑那般熟若无睹,用手指去迎接。而是脚尖往后一蹬,向后飘出五步,说道:“胡一秋,你是真想死不成?” 胡一秋一剑未中,又追上一剑,道:“宝剑既已出鞘,是死是活,全凭本事。又何必惺惺作态,废话连篇。” “好,我就成全你。”黑袍人哼笑一声,拔出宝剑,迎接住胡一秋的‘掘地三尺’,左手随手一掌拍向胡一秋的胸前,速度之快,劲道之猛,世所罕见。 胡一秋见袭来的掌风强劲,急忙侧身躲避,迎来黑袍人一招‘斜月揪心’,赶忙用上一招‘水中捞月’格挡,借机往后跃出一丈,心中惶惶不安起来,终于理会到秦浩明为什么不愿挣扎求生了。 黑袍人见胡一秋跃出战圈,没有追击,嗤言道:“胡一秋,不想死,就速速离开,刚才就当你没出过手。” 胡一秋呵呵一笑,道:“阁下武功精湛,胡某极为佩服。但,出手了就是出手了,这种歪曲事实、自欺欺人之事,我胡某可做不出来。” 黑袍人嗤笑道:“你是真想见个高低不成?” 胡一秋笑答道:“平生最看不惯的,也就是尔等这般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要了的人,今日可不是见什么高低,而是判个生死。” “好!受死吧。”黑袍人剑锋一抖,纵身跃起,朝胡一秋一剑刺来。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23章 顽抗 胡一秋疾病刚好,负伤未愈,见黑袍人纵身刺来的一剑豪气万丈,好有一股盛气凌人之感,不免心生怯意,急速后退两步,闪避躲开。 黑袍人见胡一秋身形稍显迟缓,脸露怯色,身旁就两个不中用的女流,外加一个早已失去求生欲望的秦浩明,身单力孤,衣服上还留有好几处血渍,定是旧伤未愈。于是放开心情,一剑快过一剑地朝胡一秋招呼起来,剑剑刺向胡一秋身体要害部位,没想过要留半丝余地。 此番较量,既是分个输赢,也是判个生死。一味地躲避退让,只会让敌手气焰更加嚣张,毫无顾忌地攻击自己,绝非取胜之道。 胡一秋自是明白其中厉害,接连几个躲闪、避其锋芒后,持剑还击。鉴于有伤在身,黑袍人的内力且远胜于自己,只好选择避实就虚,剑走轻灵,以柔克刚。有机会就进攻,没机会就后撤防守,跟黑袍人来了个斗志不斗勇,意在疲敌、气敌,让黑袍人动怒发狂,好有机可乘。 黑袍人一没负伤,二同伙众多,且自问自家本领就算不比胡一秋更胜一筹,也绝不在胡一秋之下,毫不保留地将胸中武艺尽数施展开来,剑法凌厉,掌风强劲。只因他相信,胡一秋今日难逃一死,就算见过他的全副本领,来日也无机会思考那破解之法。 两人酣战二十来个回合,进攻有来有往,剑法不相上下。 黑袍人不仅剑法超群,掌法更是凌厉霸道,每刺出一剑,随之拍上一掌,剑法与掌法配合的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胡一秋虽武功精湛,身经百战,可身有旧伤,跟黑袍人强行比拼了几记掌力后,还未痊愈的伤口尽数破裂,每打出一掌,就是给自己一份无形伤害。随着战斗继续,胡一秋慢慢倍感力不从心,出剑一次比一次迟缓,出掌一次比一次力道不济。 颜落霞见之,焦急万分,揪心不已。 终于,鲜血染红了胡一秋伤口外的衣服,跟黑袍人对上一掌,后退五步,勉强站稳脚跟后,迎来黑袍人乘胜追击而来的一掌。见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使尽全力一掌对上,随之往后飘出一丈,仰翻在地,被纵跃过去的妻子颜落霞搀扶着站起身来,嘴里含着半口鲜血,不敢吐出,生怕黑袍人知道他已无力再战。 秦浩明知道,胡一秋在招贤的清凉茶馆受了他那一记重掌之后,元气大伤,又在前些天,一人力战十人,增添数处剑伤,还大病了一场,此时跟黑袍人交手数十个回合,能支撑到现在,全凭心中一股子气,极为不易。 见黑袍人出手阴毒狠辣,杀意毕露,自己就算束手待毙,其他三人也绝无活着的可能,于是站了出来,朝黑袍人说道:“邵崇阳,看你刚才的出手,是没打算放过他们三人了?” 黑袍人摘下头上黑布,哼哼大笑几声,道:“丹阳子,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胡一秋既要做英雄好汉,强出头,我岂能不成全于他。” 秦浩明道:“真就没有回缓的余地了?” 黑袍人冷言答道:“秦浩明,你一个屠龙会的叛徒,必死之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还不速速自戕以抵其罪,若让我动手,定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秦浩明朝胡一秋看了一眼,见其傲骨一身,早已将生死看淡,肃然起敬。转过脸对邵崇阳说道:“邵崇阳,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我命自是由我不由天,用本事来说话吧。” “秦浩明,你错了,你命由我不由天。”邵崇阳哼笑两声,丹田运气,凝聚掌心,一个纵步跃起,凌空一掌朝秦浩明的脑门直劈下来,好有一股泰山压顶之势。 秦浩明早已忍住伤痛,将纯阳真气凝聚掌心,奋尽全力一掌迎上。 秦浩明修炼的是纯阳掌,内力淳厚;邵崇阳修炼的是大嵩阳神掌,早已超过前人,掌力惊人。生死较量,倾尽全力,两掌相交,内力一个碰撞,两人顿时衣袖乱舞,四围飞沙走石。这般不要命的比拼内力,看傻了众人的眼睛,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 内力比拼,如若不能碾压敌手,付出有多大,反噬就有多大。两人内力旗鼓相当,相互弹开,邵崇阳后退三四步,秦浩明后退五六步。 邵崇阳手掌发麻,手背青筋凸显,稍作休整,正在为要不要发起第二掌时,见秦浩明的左肩前的衣服湿了一大块,赶忙将全身修为化入掌心,对着秦浩明的胸脯一掌击来。 秦浩明刚才倾尽全力出掌,虽稍落下风,击退了邵崇阳,可那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也随着掌力的反噬重新被震裂开来,疼痛难耐。见邵崇阳送来的掌风强劲,自问一时难以凝聚真气抵挡,只好向后飘出,闪身躲过这致命一击。 邵崇阳见秦浩明有伤在身,不敢硬接自己的掌力,信心大增,一掌接着一掌朝秦浩明亲密无间地送去,就想秦浩明跟他对上一两掌,借着掌力的反噬,伤上加伤。 秦浩明深知邵崇阳内力深厚,练的大嵩阳神掌更是霸道,就算未受伤,顶多跟他打成平手,或稍微略占上风。今日有伤在身,若是硬拼内力,定是落败身死。面对邵崇阳的步步紧逼,选择以退为进,‘闪躲及时’成了求得生机的唯一法宝。 邵崇阳见秦浩明内力深厚,步伐轻灵走巧,自己打出的每一记掌力都被他轻松躲过,为了在同伙面前留住昔日的威望,以内力减半来换取出掌的速度,掌影纷飞,瞬间化作一片乌云,朝秦浩明覆盖一身。 秦浩明见邵崇阳出掌越来越快,若不加以反击,总有被他击中的时候。于是选择一边闪躲,一边出掌还击,避实就虚。 邵崇阳要的就是秦浩明还击,心头一个合计,来了个虚则实之,几个虚假的掌影中夹杂着一记重击,等着秦浩明来迎接。 秦浩明出身名门,却与邪恶为伍半生,早已练就心思缜密之能。为求活着,更加小心谨慎,邵崇阳这等伎俩,哪能看不出来。借躲避之机,快速将内力倾注掌心,迎接住邵崇阳的一记重击。 两掌相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秦浩明后退五步,邵崇阳往后飘出一丈。 邵崇阳站稳脚跟,抹掉嘴角边的几点污血,静了静,见斗勇,霸道的掌力够不着秦浩明的身子;斗智,秦浩明比自己还狡猾老练。心想,若以一己之力,很难拿下秦浩明,何不来个以乱取胜,让秦浩明不得不乖乖就范,于是朝其他黑袍人一个下令:“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二十来个黑袍人接令,蜂拥而至,将秦浩明、胡一秋四人团团围住,但却不急着上前交战,只因其中大部分人是白虎堂的成员——秦浩明先前的部下。秦浩明往昔也没为难过他们,更有几人经历过清凉茶馆一战,知道秦浩明之所以有今日之背叛,是为了救下他们几人的性命。 邵崇阳见之,大喝道:“还不动手,难道尔等也想背叛屠龙会不成?” 二十来个黑袍人一听,左右为难,相互对看一眼,极不情愿地亮出兵刃,其中一人朝秦浩明说道:“秦堂主,背叛者死。得罪了!” 秦浩明苦苦一笑,道:“郝大树,当年逼你加入屠龙会,虽非我愿,却是我所为,动手就是,没有得罪一说。” “啰嗦什么,动手!”邵崇阳大吼一声,内力倾注掌心,纵身朝秦芳击去,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 秦浩明深知邵崇阳向秦芳出手,意在自己,但为了保护女儿不受伤害,只好闪跃上前,拉开秦芳,快速迎接住邵崇阳击来的一掌。 邵崇阳算好了秦浩明会上当,掌心自是倾注九成以上的内力,而秦浩明被逼出手,内力顶多凝聚了个五六成,两股掌力相交,输赢立见分晓。 秦浩明被邵崇阳一掌击退五六步,还未站稳,迎来邵崇阳第二掌,接着后退五六步,刚站稳脚跟,迎来邵崇阳第三掌,后退五六步后,坐倒在地。还未让秦芳搀扶起来,口中鲜血猛然喷出,染红了地上的青草。 其他黑袍人见秦浩明已成了秋后的蚂蚱,没有了蹦头,赶忙亮出兵刃,朝四人猛扑上来,也好借机表达一下对屠龙会的赤胆忠心。 秦浩明见着一老道从不远处的山路上飞跃而来,步履轻盈,身后带着好些个道士,赶忙倾尽全力将女儿秦芳扔出战圈,纵跃到胡一秋的身前,愿以身体化作盾牌,帮他俩夫妇挡上一挡,了却一生的罪业。 胡一秋一剑一人奋斗半生,只为了活个人样,今日就算是死,也会拼死搏斗到底,哪会轻易向邪恶势力低头认输。宝剑舞动,四面出击,为了扶住妻子,瞬息之间被十几道剑影划破衣服,鲜血染红了衣裳,就是不愿倒下。 秦浩明身受感动,见邵崇阳猛然一剑刺向胡一秋的后背,急忙一掌将胡一秋推开,凝聚全部修为于掌心,双掌夹住剑身,不停地后退,就是不让剑尖刺入自己的胸膛。他太想活下去,太想跟那个朝思暮想且阔别多年的妻子见上一面。 邵崇阳见秦浩明的双掌像极了一把铁钳,宝剑被死死夹住,进退为难,胡一秋又一剑刺来,只好弃剑用掌,将秦浩明击倒在地,闪身躲过胡一秋的一剑,再一掌将胡一秋击飞。 颜落霞见秦浩明、胡一秋两人都相继倒地,口中鲜血溢流不止,没有站起身来,再无求生的可能,闭上眼睛,扑倒在胡一秋的身上,只为帮他挡去即将刺向他的几道剑影,好让自己死在他的前头。 邵崇阳正一掌朝秦浩明击去,想直取其小命,不料迎来一句“住手!”过后,随之横空飞来一把宝剑,硬生生将他逼退了回去。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24章 静虚 国有国法,帮有帮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一个组织可大可小,可好可坏,若不制定相应的规章制度对其成员加以约束,从而做到上下凝聚、秩然有序,很难图个发展,处个长久。 屠龙会,一个邪恶组织,大部分教众加入其中,或多或少出于某种利益牵扯,并非出于自愿。要是没有一套不成文的森严教规用来约束教众,对背叛者不能做到从严处置,别说蒸蒸日上,越来越庞大,就是存活到现在也属难事。 秦浩明身为白虎堂堂主,屠龙会的核心人物,脱离屠龙会,影响极坏。屠龙若不能及时将他铲除,以作惩戒,日后他人一有机会就争相效仿,屠龙会那些森严的教规定会形如虚设,分崩离析定是指日可待。 邵崇阳受屠龙委派,就为铲除屠龙会叛徒秦浩明而来,本来补上一掌就能完成任务,谁知却意外遭人横加阻拦,心中甚为不悦,捡起宝剑,朝来者大喝道:“静虚,江湖是非,招惹容易,送走难。你可得想清楚了。” 三清山以三清观为尊,静虚道长执掌三清观,除了名义上的大宋朝廷,他算是此地最负盛名的话事人,自当为三清山范围内的一切生灵负责,那有置若罔闻之理。况且胡一秋十几年来,除了偶尔学着蒋道功的样给三清观送来点香油钱,从未损坏过三清山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更别说人了,不是朋友胜似朋友,岂能见死不救。 带着门人护下被秦浩明扔出战圈的秦芳后,逼退几个攻击胡一秋夫妇的黑袍人,走近了来,温温一笑,答话道:“邵崇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是三清山,不是你那嵩山,你要杀人放火,定是找错了地方。” 邵崇阳冷言说道:“静虚,你那小小的一座三清观,怕是不配跟屠龙会为敌,为了你那些徒子徒孙们,我劝你还是别惹祸上身的好,免得就此断了香火传承。” “邵崇阳,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三清山不是你那嵩山,香火传承一事,用不到你来操心。”静虚道长走到秦浩明的身边,在秦浩明的身上点了几下,帮他减轻一些痛苦,顺手捡起地上的宝剑,直起身来,接着说道:“三清福地,从小仙翁‘抱朴子’结庐炼丹以来,三清山的道承已有七百来年,从未间断,往后还会继续上千年,甚至上万年。区区一个屠龙会,我就不相信它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三清山的道承从中切断。” 邵崇阳将手中宝剑握紧了来,轻声说道:“此事你是管定了?” 静虚道长也将手中宝剑握紧了来,答话道:“该管之事自然要管,不该管之事也得管上一管,谁叫我偏偏住在这山上,山下之事又不能坐视不理。” “既如此,今日我就代替屠龙灭了你这三清观,断了这三清山的香火,让你尝尝多管闲事的下场。”邵崇阳冷冷长笑一声,朝众黑袍人大声说道:“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静虚道长冷笑一声,道:“邵崇阳,拔剑容易,收剑难。我劝你还是打消此念头的好,千万别为了你一人之妄念,枉送了他人性命。” 入了屠龙会,生是屠龙会的人,死是屠龙会的鬼,那有枉死一说。邵崇阳受命前来了结秦浩明,以儆效尤,以免屠龙会的成员再生背叛之心。若是完不成任务,他邵崇阳就是有命返回龙王山屠龙会总坛,日后也将得不到重用,甚至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邵崇阳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命运,哪顾及得上他人的死活,哼哼一笑,冷不防一剑朝静虚道长疾刺过去,只为开个好头。 其他黑袍人跟三清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本不想跟三清观为敌。可领头的邵崇阳硬是跟静虚道长动起了手来,每一招还配上了狠辣二字,只好握稳兵刃,冲上前去,跟众道士斗到了一起,亮明态度。 混战开始,兵刃相碰,拳脚相加,热血翻涌,昏天暗地。 三清观的道士们,修道之人,平时修习武学,只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今日用之来对敌,很多人还是头一次,只求退敌,不求杀生。又有慈悲之念在心中作怪,自然束手束脚,武艺再好,难以发挥淋漓尽致。面对黑派人的奋不顾身、生死相搏,一时不知所措,轻伤重伤加在一起,很快就败下阵来。 静虚道长虽很少与外人较量,但武功是真的好。一眼看过,举重若轻,潇洒如意。面对邵崇阳连绵不断的狠招、绝招,总能轻易化解,若无其事一般。闲暇之余,还关顾一下门人的打斗,见门人们渐渐不敌,大声说道:“葛师弟,起用七星剑阵。” 葛道长帮秦芳挡开金丝黑袍人攻来的一剑,赶忙以天枢开道,跟六个门人连成一线,曲折如斗,组成北斗七星阵,其他几个老道立马跟随起来。 北斗七星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颗星组成,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瑶光为星。七星归位,形如龙蛇,腰身摆动,左右出击;首尾衔接,前后相顾。 斗柄东指,天下春;斗柄南指,天下夏;斗柄西指,天下秋;斗柄北指,天下冬。七星移位,随时随地而动,四方八门,诸多变换,攻防兼备。 黑袍人不懂七星剑阵,一时找不到破解的法门,武功再好,也只能各自为战,很快就被道士们分割开来,独个击破。 邵崇阳见多识广,本可破解七星剑阵,但苦于静虚道长本领高强,太过难缠,无暇兼顾,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同伙困于七星剑阵之内,险象环生。 秦浩明见道士们渐渐处于上风,拿下黑袍人只是时间问题,心中想起一事,朝静虚道长说道:“道长,邵崇阳乃屠龙会的执法长老,今日将其拿下,斩首示众,定能为日后剿灭屠龙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中岳嵩山大嵩阳门,开山立派上百年,一直被中原武林视为中流砥柱。 邵崇阳身为嵩阳门的大弟子,剑法、掌法尽得其先师真传,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武林同辈当中,可说是佼佼者,名声显赫在外。竟然愿意自甘堕落,成为屠龙会的鹰犬,跟武林正道为敌,若加入屠龙会不能让他追求到更大的好处,岂会轻易改弦更张。他邵崇阳在中原武林中,可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寡恩少信,无利不起早。 静虚道长听过秦浩明的言语,想起奔波在外的师弟净隐道长,隐隐觉得三清观跟屠龙会的梁子已经结上了,就算今日放过邵崇阳一命,也将难以化解得开。于大是大非面前,若当断不断,定反受其乱。于是剑锋一转,反守为攻,剑剑直逼邵崇阳的要害,一剑快过一剑。 邵崇阳击败胡一秋,虽赢的轻松,却消耗了不少内力。击败秦浩明,不仅消耗了不少内力,还偷袭秦浩明不成,反被秦浩明偷袭,受了内伤。静虚道长又来了个全力以赴,自问不是其对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十来招比划过去,明显感觉到已力不从心,一着不慎,就被静虚道长的宝剑划破皮肤,血流不止。 静虚道长见邵崇阳只守不攻,意在讲和,便也想成全于他,剑尖攻到半路,撤了回来,道:“邵崇阳,你若能改过自新,从此脱离屠龙会,今日可放你一条生路。” 邵崇阳借说话之机,朝其他黑袍人环顾一眼,见其他人都被七星剑阵围在了战圈之中,失去了攻击能力,心中隐隐作痛,灵机一动,答话道:“静虚,我若背叛屠龙会,定会给大嵩阳门招来屠龙会的报复,我岂能因为自己一命,而至师门于险境不顾。” 静虚道长一听,觉得在理,道:“你想怎样?” 邵崇阳温言答道:“要我为求自保,而至师门于不顾,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你放我一马,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其他的一笔带过。” 静虚道长修道一生,修的是善心善意,邵崇阳说的话听起来合乎情理,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道:“你走吧。以后可不能再为非作歹,作恶害人。” 胡一秋被颜落霞扶着走了过来,道:“道长,此人从来寡恩少信,利益至上,在屠龙会这么些年定做了不少恶事,绝不可纵虎归山。” “道长,跟无信之人幻想信用,不过是自欺欺人,还望你三思。”秦浩明接过话来,见静虚道长还不为所动,大声说道:“道长,邵崇阳乃屠龙会的执法长老,灭了他,就是挑战了屠龙会的森严教规,往后迫降那些穷途末路的杀手们就轻易多了,可不能因一时的心慈手软,而因小失大。” 静虚道长听过,手中宝剑渐渐越握越紧,看起来像已被胡一秋、秦浩明的言语打动。 章节目录 江南烟雨 第125章 分晓 邵崇阳经过轮番打斗,兼负内伤、外伤,静虚道长若想对他大开杀戒,毫无活命的可能。要想活下去,唯有以退为进,赌上一把,看看能不能打动静虚道长的善心,从而获取施舍,蒙混过关。 于是算好对策,心怀侥幸,丢掉宝剑,闭上眼睛,痛痛快快地说道:“动手吧!静虚。若杀我一人,救下我整个师门,我邵崇阳将死得其所。” 静虚道长听过,不知是一时被邵崇阳大义凛然的表象所魅惑,还是真就不想与中岳嵩山大嵩阳门结下仇怨,或者他本就无意跟屠龙会为敌而沾惹江湖是非,手中宝剑有意无意地低垂了下去,愣在那里一动未动,平静的脸色里,好似有着要放过邵崇阳的苗头。 胡一秋见势头不妙,虽无权命令静虚道长去做他不愿做的事情,却实在找不到就此放过邵崇阳的理由。情急之下,手腕一抖,一剑刺向邵崇阳的咽喉。 寒意袭来,邵崇阳本能地猛然睁眼,盱眙间,身子一侧,袖中短剑闪出,刺向胡一秋的心窝,动作干净利索,一气呵成。 这一手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毒招,本是为静虚道长准备的。邵崇阳早在心中筹划着,静虚道长有着放过自己的善心最好,如若不然,出其不意将他杀了,在场的将无一人是自己的对手。就算不能轻轻松松破了七星剑阵,将三清观灭了,杀死秦浩明,完成屠龙交付的使命,带着同伙全身而退,自不在话下。 人算不如天算,出剑的竟然是胡一秋那个半死不活的手下败将,不是那个暂时主宰着人生死、且该死的静虚道长,真是始料未及。袖中短剑一出,立马后悔不已,命已休已! 秦浩明从未相信邵崇阳是真心就死,时刻保持着警惕,内力早已凝聚于掌心。见到邵崇阳袖中短剑,毫无意识地一掌拍向胡一秋,只为让胡一秋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刺。他知道,自己内伤太重,掌力不足以对邵崇阳造成伤害。 胡一秋身负重伤,站稳都有些吃力,哪受得了秦浩明从侧旁送来的一记掌力,瞬间被击飞,躲过邵崇阳刺来的致命一剑,很是幸运。 静虚道长见邵崇阳慷慨赴死是假,蓄意谋害自己是真,要不是秦浩明对江湖上的鬼魅伎俩司空见惯,早有防备,胡一秋就成了自己心怀善意的牺牲品。顿时悔意填满胸腔,一身修为倾注于宝剑之上,一招“除恶务尽”快如电光地朝邵崇阳送去,气势如虹。 邵崇阳一剑朝胡一秋刺空,心生悔意的同时,也预料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地一个打滚,捡起地上的宝剑,见静虚道长一剑刺来,纵身往后一跃,避其锋芒,再做计较。 静虚道长已经知道,像邵崇阳这种武功高强、口是心非、阴险狡诈之人,一旦得罪,若不想留有后患,就得得罪到底,将其铲除。一剑刺空,追上一剑,剑剑凌厉狠辣,就为消除隐患,再无慈善之念。 邵崇阳见静虚道长剑剑直逼自己的要害,且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比一剑狠辣,生怕自己不死。于是收起任何幻想,沉着应战,不停地寻找着静虚道长剑法中的破绽,好来个乘隙而入,一招制敌。 道门中人修炼剑法,一向讲究刚柔并济,攻中带守,守中带攻,理性透着智慧。静虚道长自不例外,练剑几十年,剑法早已炉火纯青,若不是剑法臻至化境之人,要想从他的剑法中找出破账,简直痴心妄想。 十几招比划下来,邵崇阳不仅没有心想事成,从静虚道长的剑法中找出破绽,来个一招制敌,还被静虚道长的长剑刺伤了四肢,出剑越来越保守,闪躲越来越迟缓,时不时朝他从总坛带来的那几个金丝、银丝黑袍人偷看一眼,祈求上天赐予他们智慧,快速破了那七星剑阵,腾出身来帮自己一把。 可惜,智慧出自于认知后的感受。他们穿上了黑袍,已愚蠢到好坏难分,只知作恶,不知行善,上天又岂能无缘无故赐予他们智慧,让他们轻而易举地荼毒生灵。除了被道人们的七星剑阵不停地虚耗下去,渐渐地失去把控自己生死的能力,自顾不暇,哪能腾出身来相帮他邵崇阳。 面对静虚道长的步步紧逼,邵崇阳很想静虚道长愤然一剑刺向自己,一剑刺死自己的同时,也被自己一剑刺死,化解掉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冤仇。 静虚道长好像看穿了邵崇阳的险恶用心,每一次出剑都是一闪即逝,从不在上面多逗留片刻,让邵崇阳除了不停地受伤,毫无可乘之机。 十几招比划下来,邵崇阳谨于防守,除了负伤还是负伤,血流不止,一个心气难平,将生死置之度外,化被动为主动,强行反守为攻。 羽化飞升,成为替天行道的仙人,是修道之人的最高境界。静虚道长静修几十年,心中自然也藏着替天行道的善念,没想过一剑刺死邵崇阳,不过是不想伤敌一千跟着自损八百,好留着有用之躯继续修道行善。见邵崇阳愤然反击,剑法凌乱,漏洞百出,自是把我时机,每化解开邵崇阳攻来的一剑,还之一击,刺中其要害部位,让邵崇阳越来越虚脱,越来越怒不可遏。 邵崇阳每一次出剑,换来一份对自身的伤害,十来招强行攻击过后,握剑的手腕一个颤抖,宝剑被击落,咽喉随之被静虚道长的剑锋割断,两腿一虚,欲言无语地栽倒在地,眼中斗射出对上天的愤恨,嘴里含着几个对静虚道长的诅咒,愤然离世。 秦浩明曾跟随江澄清学艺二十来载,修得一身正气。虽后来受制于人,被迫入得屠龙会,但善心未泯,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邵崇阳已死,其他黑袍人大多是自己昔日的部下,穿上黑袍,为虎作伥,全拜屠龙所赐。他们过往做过多少恶业,别人可能不知道,他秦浩明却心知肚明。朝静虚道长说道:“道长,他们那些人虽头罩黑布,成为屠龙会的鹰犬,有着恶业,却也是身不由己。若愿意改邪归正,从此脱离屠龙会,不如发发善心,给他们一条改过自新之路。” 静虚道长本就没有赶尽杀绝的念头,只是心有顾虑,但见秦浩明言辞恳切地为其求情,为之所动,将目光递向了胡一秋。 胡一秋回想起自己的成名之路,深知是人就有可能犯错,知错能改,比什么都来的好。于是答话道:“道长,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他们愿意洗心革面,从此不再为屠龙会卖命,残害武林正道人士,留给他们一份善念,也是留给自己一份善念。” 静虚道长微微一笑,朝战圈走近了去,大声说道:“大家就此罢手!” 道人们一听,停止进攻,收起七星剑阵,改为将二十来个黑袍人围了起来。 黑袍人正为身家性命忧虑一心,见道士们撤走剑阵,如释重负。两腿一个酸软,十来人坐倒在地,气喘吁吁个不停。 十来个站着的黑袍人中,两个金丝黑袍人、三个银丝黑袍人应该是跟随邵崇阳从总坛来的,手中兵刃未松开半分,朝秦浩明怒目而视,好似秦浩明活着,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耻辱,好有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错觉。 秦浩明朝那个在树林里伏击过他们的金丝黑袍人轻描淡写一眼,见其眼中充满恶意,问道:“卫龙,你是不是想跟邵崇阳一样,不提着我的人头回去,怕交不了差啊?” 卫龙大气凛然地答道:“秦浩明,你身为白虎堂堂主,竟公然带头背叛屠龙会,主公若是放过你,日后拿什么来纲纪四方。” 秦浩明冷冷问道:“莫非我的人头你是要定了?” 卫龙将身边四人看了一眼,道:“你公然背叛屠龙会,人人得而诛之。” 秦浩明朝卫龙身边的其他四人问道:“你们也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吗?” 另一金丝黑袍人上前两步,答话道:“秦浩明,不是我们想要你的项上人头,是主公屠龙想要你的项上人头,我们身为屠龙会的执法之人,自是以主公之命是从。” 秦浩明看向静虚道长,眼神中五味杂陈,个中滋味怕是一时难以道个明白。 静虚道长对五个黑袍人问道:“卫龙,屠龙会是不是已成为了你们的娘家,你们是不是再也离不开屠龙会了?” 一银丝黑袍人答话道:“静虚,屠龙会你得罪不起,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将秦浩明交出来的好,免得日后自食其恶果。” 静虚道长已杀了邵崇阳,该得罪得罪了,不该得罪也得罪了,那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可言,轻言道:“我若是硬要救下秦浩明,你们自当如何?” 卫龙冷笑道:“静虚,今日你若真要护下秦浩明,就是跟屠龙会为敌。来日方长,等着瞧就是了,急什么。” 静虚道长冷喝一声:“那好,那你们五人就留下吧,不用离开了。免得来日相见,错把敌人当成朋友,闹出笑话就不好了。” 一银丝黑袍人快语道:“你想怎样?” 静虚道长道:“还能怎样,请你们到我三清观做客,长住下来,屠龙会什么时候在世间消失了,什么时候放你们下山。” 卫龙怒喝道:“你敢?” 静虚道长大喝一声:“葛师弟,拿下五人。” 葛道长拔出手中长剑,带着几个师兄弟闪跃过去,跟沈星辰五人斗到了一起,战火重燃。顿时剑影纷飞,寒光刺眼,叮当有声。 卫龙五人由于早被七星剑阵所伤,加上几个老道武艺不凡,交手不过十来个回合,一个不敌,悉数被拿下。想着日后被囚禁的日子定不好过,言语中开始出现“求饶”二字,可为时已晚。 有邵崇阳的大义凛然在前,静虚道长那敢再轻易相信被逼无奈者的言辞,不为所动,断然拒绝了卫龙五人口若悬河般的誓言。 秦浩明见邵崇阳被就地诛杀,卫龙五人又被悉数拿下,有了参照的模板,朝其他黑袍人说道:“郝大树,屠龙作恶多端,现在正帮着党项人反抗大宋,出卖自己的民族,到头来唯有死路一条。你们虽然曾跟随我做了些错事,但没有背叛自己的民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郝大树等人相互对看一眼,想起祖宗的贤德,挺起胸膛,大大方方地说道:“我等从此跟屠龙会一刀两断,势不两立,绝不做民族的罪人。” 秦浩明忍住伤痛,露出会心的笑容,道:“好!你们就此回去,等那日用得到各位时,我自当一一登门拜访,一起为消灭屠龙会出把力,以抵过往罪业。” 黑袍人抱拳道:“丹阳子,后会有期。” 秦浩明抱拳相送道:“后会有期。” 该死之人已死,该囚禁之人已被拿下,愿意悔改之人已被放走,事情已见分晓。 胡一秋夫妇、秦浩明父女在静虚道长的盛情挽留下,跟在道士们的身后,上的三清山去,只为养好伤,以免回去的路上,再遇见屠龙会的杀手们,需要他人相助。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26章 观礼 谋事在人凭智计,成事在天莫强求。一日茶甘喝知足,三餐饭饱吃常乐。生事事生何日了,害人人害几时休。冤家宜解不宜结,莫忘回头看后头...... 感世之词,不管是借用他人之口,还是自己心有所悟,偶尔来上一两句,聊个心境澄明,求个眼界开阔,自娱自乐一番,不失为心灵间的一件趣事。 人生在世,一人难以全能,要想活的自在,须得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前半夜不是在为自己想,后半夜就是在为别人想。 吾道一以贯之。 若不是圣人,实难跳脱内心深处对万事万物怀有的一贯认知与情感,心中或多或少会有一道或几道槛难以跨越。甚至顽固不化,就是不愿跨越,被俗事所累,是是非非多了起来,一生忙忙碌碌,做不成一个闲情适意的人。 人生实难,大道多歧。摆脱固有情感,逃脱一贯认知,事事有个将心比心,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若能坚持到底,自然脸堆微笑,岁月不惊,时光无扰,“轻松快乐”贯穿始终。 话说贺俊伟、宁馨儿两人,一个城里官宦人家的公子,一个山野丫头,八竿子打不着,远隔五六十里山路,能够相识、相知、相爱,拜宁镇安所赐。后又有白玉天参与其中,说亲做媒成功,喜结良缘。 贺景荣见贺振存已被拿下,再无安全隐患,又想着日后贺俊伟为泰岳派重塑门户,少不了跟江湖中人打交道。而白玉天出身名门,跟宁镇安已化解了多年仇怨,形如亲人。借儿子大婚之机,邀请柳宅的人出席婚礼,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日后好处多多...... 明净的天空万里湛蓝,炙热的太阳射下和暖的阳光,铺撒一地。 院子里,明智上人正在传授着柳青武艺,讲解着人生智慧,讲的条条是道,听的聚精会神,旁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萧若云陪着王秀兰走了来,欢声说道:“今日馨儿姑娘大婚,我们代表着她的娘家,可不能去晚了,让孩子久等。” 白玉天见明智上人、五柳兄弟坐着一动未动,笑着问道:“李老,五柳叔,昨日定制的新衣裳试穿过没有,可还合身?” 明智上人经纶满腹,从未参加过科举,不为五斗米折腰,只因对官家人没有任何好感。年轻时都不愿跟官家人有个往来,现在七老八十了,更不愿跟官家人有个往来。见五柳兄弟默不作声,答话道:“你们去就行了,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就算了,年岁这么大,跟官府中人不打交道的好。” “李老,我们不是去给知州贺大人问好,是去帮我们家馨儿妹妹撑腰。我那馨儿妹妹,多好的一个姑娘,一见就让人疼爱有加,你不也喜欢的紧不是。今日若不去给她道声喜,送上祝福,她定会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忐忑不安的。” 白玉天笑着说完,将笑脸转向五柳兄弟,接着说道:“再者,我三叔为消灭屠龙再次打入青龙堂,奔波在外,周旋于危险境地,我们若不能代他参加他宝贝女儿的婚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柳一金见这些人聚在一起,全是为了消灭屠龙会,宁镇安自愿不顾自身安危冲锋在前,以抵过往罪业,值得受到他人的敬重。于是站起身来,朝明智上人说道:“老李,天儿说的没错,不能轻慢了孩子。世上事,一切皆有因缘注定,当来则来,当去则去,做到随心、随力、随缘,从而了却一切烦恼。” 理就这么个理,明智上人那有不明之理。心想,大伙儿都赶去吃那喜酒,自己一个人若留在家里,要想不饿着肚子,就得亲自下厨,不划算。这些天被白玉天的厨艺将那张嘴养刁了,自己做的饭菜怕是伺候不好它,与其委屈了这张嘴,还不如委屈了这颗心来的舒坦些。 见王秀兰的眼神里充满友善,尽是祈盼之情,于是来个随风转舵,朝白玉天说道:“你小子,尽让我做些违心违愿的事,等下次见到江澄清那个老家伙,若不给我赔礼道歉,定绕不了他。” 白玉天见一向固执己见的明智上人愿意成人之美做出让步,很是高兴朝柳青说道:“柳青,傻站着干吗,还不陪着你师父跟五柳叔他们换衣服去。” 柳青扶着明智上人站起身来,同着五柳兄弟朝七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人心凑齐,柳宅里的人一番准备,人人穿上新衣,带上祝福,披着明媚的阳光,陪着王秀兰走向府山,步子轻快,霞彩一身。 阳光明媚,风清气爽,鸟儿欢鸣。 知州大人家的公子大婚,这等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怎能错过!不管是盛情相邀,还是沾亲带故,还是有着利益纠葛,衢州府四围的好人儿闻信而动,装着喜气,前来观礼,络绎不绝一路。 贺景荣夫妇满身喜气地站在府门外,欢迎着一个个前来道贺的客人,言语欢快,声音清亮,让人说不出的舒心愉悦。 王秀兰在白玉天等人的簇拥下,上得府山,迎来一阵欢快的鞭炮声,被贺景荣夫妇喜气盈盈地迎入大厅,行礼对拜,互道贺词,互送祝愿。 客人到齐,新郎新娘入场,大婚典礼开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白玉天,卓一飞,柳青,还有贺俊伟往日那一帮狐朋狗友们,自不会放过这嬉闹一番的绝佳时机,跟着新郎新娘一起入得洞房,不停地将嬉闹转换成一个个美好的愿景,欢送给一对新人。 响应大伙儿的请求,贺俊伟伸出幸福的双手,轻轻地缓缓地揭下新娘宁馨儿头上红红的盖头,一张恰似锦绣山河般的美丽脸蛋呈现在大家面前,情不自禁的贺俊伟忘记了害羞,迫不及待在新娘的嘴角边亲了一个,迎来一阵欢快的喝彩声。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新人在千呼万唤中将交杯酒喝了,就是有些美中不足,午饭未吃,要想洞房花烛还得等上几个来时辰。 一堆新人在贺俊伟那群狐朋狗友的一片打闹声中,被拉出洞房,走入饭厅,安坐其席,四处敬酒,欢声笑语不停于嘴角,哄着客人喝下杯中酒,将祝福送上。 随着亲人的怜爱声,客人的祝愿声,筷子的夹菜声,酒杯的碰撞声,年轻人的嬉闹声,酒席吃好,众人下得桌来。 那些随来随去的客人们喝好茶水后,被贺景荣父子千感万谢地送出府门,下得府山,高兴着来,愉快着回。 卓一飞、柳青、胡燕青、张燕儿、苏真儿等年轻人,本想在府山上多待一会儿,观赏一下府山上的风景。可明智上人不喜欢府衙重地,多待一刻都难受,只好随了长者的心意,同着明智上人、五柳兄弟、张天昊夫妇、古槐、净隐道长、黄庭道人、乐啸天等人,向贺景荣一家人话别,下得府山。 白玉天、蒋龙威两人没有随着众人下山,而是被贺景荣挽留了下来,应该是有事相商。 贺景荣将两人引入书房,一个坐好,等下人奉上茶水,言语打开了来。 贺景荣道:“明日银子出库,不知你们选择走陆路,还是走水路?” 蒋龙威答道:“本来走水路比走陆路顺畅,快捷。但屠龙会虎视眈眈,船儿漂流水面之上,容易被凿沉烧毁,难以做到万无一失。况且宁镇安大侠来信,青龙堂的杀手们全部集结于徽州,若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就得引他们出手劫掠。” 贺景荣听过,似有忧虑,道:“可据我所知,徽州知府是吕夷简、高若讷等人的得意门生,跟屠龙会有着密切往来,要想从他手上借兵消灭青龙堂,怕是难以达成所愿,不容乐观。” 白玉天插话道:“大人,听我师兄秦浩明说,屠龙会这些年一直相帮党项人对抗大宋,徽州知府身为大宋官员,不应该不明是非,相帮敌人吧。” 贺景荣答话道:“白少侠,屠龙会名义上是朝廷对付江湖武林的一把利剑,与朝中少许官员多多少少有着某些利益纠葛。况且徽州知府听命于上层,对屠龙会相帮党项人一事,也不一定知情,若说他不明是非,相帮敌人,表面看来,有些牵强。” 蒋龙威接话道:“大人,宁镇安大侠书信中说,集结于徽州的青龙堂杀手有六七十来人,加上你上次送进镖局的二十多人,近百号人。若是不能调动徽州官军,震慑住他们,逼其投诚,就得大开杀戒。多伤人命,有违天道,你得想想办法才是。” 贺景荣很是为难地说道:“他是徽州知府,我是衢州知府,同级,无权命令于他。就是上报朝廷,请旨相助,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怕是鞭长莫及,唯有靠你们自己见机行事了。” 白玉天道:“大人,我若是胁迫徽州知府大人就范,事后会有什么后果?” 贺景荣道:“胁迫朝廷官员,那是大罪,可想而不可做。” 白玉天道:“大人,晓之以理,是为上策;动之以情,是为中策;威逼胁迫,是为下策。不知草民该用上、中、下哪一策?” 贺景荣道:“晓之以理,他不知情;动之以情,屠龙会是靠朝廷起家,算半个朋友;威逼胁迫吗,不是万不得已,切记莫用。” “多谢大人提醒。” 白玉天、蒋龙威起身告辞,贺景荣欢送在后。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27章 出镖 万事俱备,东风已起。 府衙官银出库,蒋龙威带着镖师们来到俯台衙门,仔仔细细地将银子一箱一箱地清点好,贴上封条,搬上镖车,出得衢州府,过的衢江,走陆路北上,赶往京师汴梁。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绿林好汉,快意江湖,不经商,不种植,啸聚山林,生活何以为继?全靠唱好了这句潜台词,做着那无本获利的买卖。 镖行天下,能否一路畅通无阻,高歌猛进,护住手中之镖,安全抵达目的地,镖师们不仅要有着过硬的本领,还需一路打点,拜好各个山头,套用好那句行话:你吃肉,我喝口汤总该吧! 俗语说的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龙威镖局几十年来兴盛不衰,名声之所以越来越响,生意之所以越做越大,全赖蒋道功不仅武艺高强,还性格豪爽,行事大方。每到一个新的地方走镖,总是一路打点好关系,第一趟镖就算亏着本,也要让眼红之人分上一杯羹,分多分少,全看实力。 那些拦路虎有利可图,碍于江湖道义,自然无理由向龙威镖局发难,就算再财迷心窍,也会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跟龙威镖局为敌到底划不划算,选择多个朋友不如少个敌人自然是明智之举。毕竟镖被前面的劫掠了,后边的就再无利可图,群起而攻之只是一句话的事。 今时不同往日,威名在外的蒋道功被人暗害,新任总镖头的蒋龙威又初出茅庐、名不经传。要想畅行无阻地走好镖,须得以实力说话。该打点的打点,该出手的出手,软硬兼施,刚柔并济,方为生存之道。 对镖局来说,少量银子能摆平的事,那都不叫事。一般的‘拦路虎’拦路抢劫,只为养家糊口,混好一张嘴,给点银子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可屠龙会这只‘拦路虎’不同,身躯庞大,血盆大口,穷凶极恶,要想喂饱它,龙威镖局就得倾家荡产,还有可能家破人亡。很显然,不是银子能摆平的事,当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硬碰硬,强者生存。 此次龙威镖局走镖,帮衢州府护送贡银进京,一来要为蒋龙威日后执掌龙威镖局竖立好威信,二来要借机消灭屠龙会盘根在长江以南的邪恶势力,可谓是吉凶难测,前程未卜,犹胜行军打仗。 明智上人学富五车,见多识广,深知行军打仗,讲究个前军、中军、后军。前军开道,中军压阵,后军守援。鉴于当前形势,龙威镖局以前的关系网早已破烂不堪,敌友难分,建议白玉天效仿之。 白玉天虽没什么大本事,贵在喜欢他人的好心好意与金玉良言,深知姜还是老的辣,对明智上人的提议来了个言听计从。 柳宅之人一分为二,明智上人、五柳兄弟、张天昊等人行走于镖队后头,一有危险,好赶上去接应、支援。白玉天则带着卓一飞、胡燕青跨马前行,赶在镖队的前头开道,打探险情,找出应对之策,消除隐患。可张燕儿偏偏不愿意跟大人一起,硬要跟胡家燕青姐妹情深,同生死共患难。 江南山水,如诗如画,乐人眼球,喜不胜收。 白玉天四人跋山涉水,一路跨马前行,两三日过去,出得衢州地界,进入歙州境内。 荒郊野外,暑气正盛,太阳当头,人困马乏,娇滴滴的两个美人汗水满额,腹中饥饿,就想找户人家,洗去一身的汗水,坐上饭桌,大快朵颐一番。 白玉天环顾一周,飞跃上最高的山头四下远眺,绿意葱茏,茫茫不见尽头,心带失落之感纵跃而下,跟其他三人步行一处。 走过一段长长的山路,跨过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涧,步入一片林子,张燕儿、颜落霞听到响动,一番细细察看,树林中行走着好几只雉鸡正在寻找食物。见着那一身身漂亮的羽毛,两人的眼神立马亲切起来,嘴边挂着三尺长的口水,就想将它们生吞活吃了,以消除腹中“咕”、“咕”、“咕”的欢叫声。 卓一飞一眼就看出了妻子胡燕青对雉鸡怀有敌意,夫妻同心,那管得了雉鸡是雌是雄,腰间宝剑出鞘,朝着雉鸡投掷而去。 山野精灵,不仅听觉好,身手更为敏捷,宝剑未到,早已腾飞而起。 张燕儿见过雉鸡壮硕的翅膀,心中感慨不已:“哎!” 白玉天最见不得美人叹息,心中一个着急,衣袖一扬,两道细小的金光射向腾空飞行的雉鸡群。两只最为肥胖的雉鸡哀鸣一声,瞬间从空中掉落,在地上微微地扑打着翅膀,双爪颠簸慢行,挣扎求生。 饥饿难耐,到手的美食怎能让它逃了。卓一飞反应迅速,闪跃过去,一手抓住一只,如释重负地提了起来,乐呵呵地说道:“梦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 四人一个分工合作,女人选择到林子中打柴火,男人选择到溪涧边处理雉鸡,清除其皮毛内脏。 卓一飞清理一只雉鸡内脏时,见到一根细小的银针插在雉鸡的腹中,很是惊奇地问道:“白玉天,这就是你的独门暗器?” 白玉天接过银针,在溪水中清洗一番,收了起来,笑答道:“什么独门暗器,除了用在山野间的飞禽走兽身上,求个不饿着肚子,其他一无是处。” 卓一飞微微一笑,道:“上次张一帆的双眼被你射瞎,我还一直纳闷,你是怎么做到的,原来用的是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白玉天清理好手中的雉鸡,在溪水中洗了洗,站起身,见胡燕青跟张燕儿抱着材火走了来,小声答道:“江湖人称一线针,不足为外人道也。” 卓一飞听过脚步声,轻轻一笑,快速清洗好手中的雉鸡,起得身来,跟在白玉天的后头,朝一片树荫下走去。 四人合到一处,在树荫下生起火堆,烤着雉鸡,有板有眼。见雉鸡肥硕的身躯在火上喳喳有声,四人心痒难耐,喉结上下不停地走动,唾液生生不息。 鸡儿烤熟,清风四起,香飘十里。张燕儿刚接过白玉天撕下的一个鸡腿咬上一口,还未来得及好好品尝一番,从不远的山口处走出两个汉子,飞奔而来。 白玉天见之,看了看手中的美味,两只雉鸡加起来足足七八斤重,可以见者有份,也就放宽心情,同着三人细爵慢咽起来。 两个汉子饥肠辘辘一脸闪跃过来,见白玉天四人吃的欢愉,赶忙解下腰间酒葫芦,年长一点汉子微笑地说道:“四位小友,要不见者有份,酒肉一起共享如何?” 同是天涯行路人,最恨饥肠辘辘时。 白玉天欢欢一笑,跟卓一飞一个挪动,腾出位来,将手中缺了两个腿的雉鸡递了过去,欢言道:“来,吃!” 汉子接过食物,顺手将酒葫芦递给白玉天,将手中雉鸡一分为二,递给身边同伙一份,欢快地吃了起来。 另一汉子吃了几口鸡肉,喝了两大口酒,将酒葫芦递给同伙,见白玉天跟卓一飞气息均匀,吐纳自然,一看就是练家子,轻声问道:“四位可也是赶往黑虎寨助拳的?” 卓一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毫无心里准备,迟疑道:“黑虎寨...?” 白玉天见那问话的汉子脸色微变,赶忙打断卓一飞的话来,说道:“那韩四通不知搞什么鬼名堂,是什么事信中不说,就一个劲的要求速去。两位大哥可知道黑虎寨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汉子见白玉天毫无忌讳第对黑虎寨寨主韩四通直呼其名,定是来头不小,但想到韩四通并没有在信中明言其事,定是有所忌讳。可白玉天既然问出,又不好不作答,看着手中的雉鸡肉,拐弯抹角地回话道:“兄弟可知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龙威镖局的蒋道功被人暗害,谁人不知。”白玉天喝过一口小酒,将酒葫芦递给卓一飞,故作震惊地说道:“难道韩寨主邀请我们前去黑虎寨共商大事,跟龙威镖局有关?” 汉子哼哼一笑,咬下一块鸡肉,嚼了嚼,咽下,轻描淡写地说道:“蒋道功已死,龙威镖局已不复当年,是时候退出江湖武林了。” 卓一飞正要接话,白玉天快语道:“可龙威镖局只管行镖,从不过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退不退出江湖武林,跟我们何干,用不到大动干戈。” 年长些的汉子喝过一口酒,接过话来:“小兄弟,话是这么说,事也是这么个理。可同行是冤家,龙威镖局四处开设分局,早已树敌太多,要它就此没落的大有人在。” 白玉天说道:“大哥,就算这样,那韩四通的黑虎寨又不四处走镖,用不着带头跟龙威镖局过不去。难道蒋道功跟韩寨主有着过节?” 年轻些汉子嗤笑道:“那蒋道功镖行天下,四处拜山门,送好处,却未正眼瞧过黑虎寨一眼,韩四通好名逐利,靠拦路抢劫为生,那有不心生怨恨的。”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28章 认亲 白玉天啃完手中鸡腿,接过卓一飞递来的一个鸡翅膀,递给张燕儿,说道:“镖局走镖,风里来雨里去的,用血汗挣钱,搞不好还搭上性命。若是是个山头都得拜上一拜,是人都得分一杯羹,镖师们岂不都得喝西北风去,拿什么来养家糊口。倒不如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安贫乐道,自娱自乐得了,何须到刀口上来舔血。” 年长些的汉子将鸡骨头上的肉一丁点都没有放过,吃了干干净净,顺手一扔,喝上两口酒,答话道:“可黑虎寨这个山头不一样,韩四通最近几年声名鹊起,方圆五百里闻名遐迩。还拜了正义山庄的江玉郎为大哥,蒋道功不给他面子,半半也是不给中原大侠江玉郎面子,岂能容忍蒋道功的熟视无睹。” 白玉天附和道:“那是。中原武林奉正义山庄为尊,不给江玉郎面子,就是跟中原武林过不去,他蒋道功此事做的是有些欠妥。” 卓一飞插话道:“可听人说起,江玉郎近二十年来,好事做尽,一心一意为武林主持公道,从无私心,不至于就因蒋道功没向他示好而大动肝火,这般小家子气。何况正义山庄立足中原,龙威镖局立足江南,互无往来,蒋道功跟江玉郎有可能连面都没见过,何须低头示好。” 年轻些的汉子笑道:“小兄弟,这你就迷糊了。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不是他天生就是圣人,不过是他人为了各自的需要,不停地往他脸上抹金,将他推捧成了圣人。江玉郎名声在外,朋友遍地,他人若事事为他着想,处处帮他挣得颜面,日后不也好借用他的名声地位,为自己图个左右逢源不是。” 白玉天眼神突然一亮,真没想到这粗鄙的汉子竟有这般见识。还真有些印证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可自己为什么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是因为无知吗?还是因为笨?好像都不是。 不讲付出,何须回报! 勤劳是致富的根本,自强不息才是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兴盛之道。什么抗蒙拐骗,什么缺斤少两,什么借鸡生蛋,什么不劳而获,那都只能赢得了一时,赢不了一世。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除了在力寡无助的弱者面前耀武扬威一番,一旦碰到事事较真的强者,不过是求死之道,万不可取。 两个汉子对白玉天四人一脸懵懂的表情表示失望,开始怀疑起是不是同道中人,警惕之心在眉宇间表露的一览无余。 白玉天见之,连忙岔开话头说道:“难怪韩四通在信中那般霸气外泄,原来是有着江玉郎大侠做后盾,倚势仗势,有恃无恐。” 年长些的汉子微微叹息一声:“蒋道功已死,龙威镖局昔日的江湖威望一落千丈,这次怕是在劫难逃。可惜,可惜,可惜的紧。” 卓一飞道:“这位大哥,有什么可惜的。难道韩四通这次纠集江湖朋友,是要公然与龙威镖局为敌,到衢州的龙威镖局总舵闹事不成?这样是不是也太过胆大了些。” 年轻些的汉子答话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蒋道功已死,龙威镖局昔日的余威还在,他韩四通就是再嚣张跋扈,也不至于这般急着做这等两败俱伤的傻事。” 胡燕青插话道:“那韩四通既不敢正面跟龙威镖局为敌,我们日夜兼程、火急火燎地赶来,岂不白跑了一趟?” 年长的汉子接过卓一飞递来的小半只雉鸡,分了一半给同伴,一边吃着,一边答话道:“白跑一趟,那不至于。” 白玉天接话道:“此话怎讲?” 年轻些的汉子说道:“听说,蒋道功的儿子蒋龙威击败了他爹指定的接班人白玉天,成为了龙威镖局的总镖头。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押着一趟镖北上,要想抄近道,就得途经黑虎寨的地盘,到时不就有机可乘了。” 白玉天接过卓一飞递来的酒壶,喝上一口,说道:“可听说这趟镖,护送的是衢州府给朝廷上交的官银,他韩四通若是敢碰,就是跟朝廷叫板,形如叛逆,岂能得个善终。” 年轻些的汉子接话道:“小兄弟,你想多了,打压龙威镖局,何须碰那官银。只要掐住此路不通,逼迫蒋龙威做出让步,要么代他父亲蒋道功为往日的傲慢赔罪认错,要么绕道而行。” 卓一飞道:“俗话说的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好阔天空。以我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蒋龙威定会做出让步,不会那么不明事理的。” 年长些的汉子道:“要的就是他蒋龙威示弱,做出让步。” 白玉天道:“为何要的就是他蒋龙威示弱?” 年长些的汉子笑答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黑虎寨,蒋道功生前看都不愿看上一眼,蒋龙威若是做出让步,龙威镖局从此威严扫地不说,更是后犯无穷。” 卓一飞道:“有这么严重吗?” 年轻些的汉子道:“第一关就开了先例,其他各方势力争相效仿,后边的道路定是处处受阻。若是硬着来,等同四处树敌,若不硬着来,就得做着亏本的买卖,往后的生意怎么做下去。” 张燕儿坐着无事,插话道:“这位大哥,按你的意思,龙威镖局往后要想将生意继续做下去,对黑虎寨的挑衅,定当寸步不让了?” 年长些的汉子说道:“为长远计,蒋龙威应当迎难而上,决不能退让半步。黑虎寨跟衢州府挨得这么近,若是连个卧榻之侧都摆不平,又凭什么威震四方,镖行天下。” 白玉天听过汉子一席话,感觉受益匪浅,想起那句“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的谚语来,握稳酒葫芦,敬向汉子,欢言道:“还未请教两位好汉高姓大名,甚是失礼,还望见谅!” 年长些的汉子手一拱,笑答道:“丁开。” 年轻些的汉子手一拱,接着说道:“丁化。” 胡燕青一听,欢言道:“原来是开化丁氏双雄。失敬,失敬!” 丁氏兄弟见胡燕青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丁氏双雄的大名,甚是得意,欢言道:“双雄二字,实不敢当。” 胡燕青笑答道:“那里,那里。我爹爹常说,丁氏兄弟不仅淡泊名利,做好事从不留名,十八路擒拿手更是了得,去繁化简,以巧打拙,以柔克刚,堪称武林一绝。一旦出手,抓筋拿脉,分筋错骨,扼腕卸肩,败敌于咫尺之间,从无败绩。” 丁氏双雄见胡燕青对他兄弟俩的武功不仅熟悉,还侃侃道来,好奇心起,问道:“不知姑娘渊源那里,父亲是哪位江湖豪杰?” 胡燕青答道:“家住余干胡家庄,家父胡一秋。” 丁开欢声道:“难怪姑娘生的这般娇美动人神采四溢,原来是胡一秋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丁化听到胡一秋的大名,立马反应过来,温言说道:“姑娘,据我所知,你父亲胡一秋跟张天昊亲如兄弟,而张天昊跟蒋道功又是莫逆之交,你们刚才说赶往黑虎寨助拳,是不是言语有失?” 白玉天起得身来,朝丁氏兄弟温温一礼,答话道:“两位叔叔一生英雄,淡泊名利,想必最是清楚,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不如少个敌人。我等四人虽微不足道,但也想自不量力,赶往黑虎寨做个和事老,化解这场不必要的纷争。还望两位叔叔施加援手,帮上一帮,侄儿自是感激不尽。” 丁氏兄弟见白玉天言语坦诚、英姿飒爽,又听到“叔叔”二字,不禁好好看了几眼,隐隐觉得其面相跟某位故人有些相像,好声问道:“不知公子渊源何处,能否直言相告?” 白玉天回想起父亲曾在一次偶尔的谈话中,提起过开化的丁氏兄弟,想必昔日渊源颇深。此时又正急需两人做个帮手,直言相告道:“家父白天宇。想必两位叔叔是从小侄的面相上看出了些端倪,才有此一问。” 丁氏兄弟一听,恍如梦中,连忙站起身来,将白玉天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确认无误后,那个欢喜劲挤满一身,人见人爱。 丁开颤动的嘴唇间挤出话来:“白天宇大哥可好?” 白玉天一听到丁开称呼白天宇为大哥,心中欢喜不已,有礼道:“家父身体健朗,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时常想起昔日的那些好兄弟,内心深处有些寂静冷清,苦于无重逢之日,常常感喟不置罢了。” 不知怎么的,丁氏双雄听后,眼睑间噙着水珠,被阳光一照,熠熠生辉。张燕儿跟胡燕青见之,心中莫名其妙一片,不知该说他们什么好。 白玉天走上前去,握紧丁氏双雄的手来,欢喜道:“我父亲就住在匡庐山的五老峰下,两位叔叔若是有时间,就去走走,喝喝他自酿的桃花酒。” “好!”丁化欢欢一笑,想起过往之事,轻声问道:“不知贤侄步入江湖,所谓何来?” 白玉天答道:“不瞒两位叔叔,小侄走出匡庐山,一是为了给一个女人兑现承诺,二是为了给纯阳门清理门户,三是受父亲所托,找寻一下他当年那些好兄弟,看看他们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难处。” 丁开说道:“你爹当年被人陷害,江湖武林群起而攻之,为了不牵连无辜,将我们这些手下解散。迫于形势,我们只好淡出江湖,与世无争起来。不过还好,你爹娘跳崖后,那帮人并没有找到你爹娘的尸首,担心你爹爹还活着,也不敢对我们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后来有江玉郎从中调停,那些伪君子对我们自是收敛了不少,只要我们不去侵犯他们,他们也就不来侵犯我们。” 白玉天听后,心里舒坦了许多,欢声道:“这就好。我爹爹一直担心你们的安危,要不是怕重新挑起武林纷争,多死多伤,说不定早出来寻你们了。”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29章 姓贾 见白玉天对丁氏兄弟叔叔长叔叔短的叫的极为亲切,张燕儿一心想着跟白玉天成其好事,定不能失了礼数,来到白玉天身边,朝丁氏兄弟躬身行礼道:“晚辈张燕燕,见过两位叔叔。” 丁开见张燕燕礼道味儿十足,朝白玉天问道:“这位姑娘是?” 白玉天答道:“张天昊家的闺女。” 丁氏兄弟见张燕儿清丽秀美、玲珑剔透,跟白玉天并肩靠在一起,方寸自若,实如一对璧人,发自内心的喜欢,异口同声道:“真是个好闺女!” 白玉天见卓一飞起得身来,朝丁氏兄弟介绍道:“卓一飞,其父卓林峰,胡一秋千挑万选的女婿。” 卓一飞有礼道:“晚辈卓一飞,见过两位叔叔。” 卓林峰,丁氏兄弟是知道的,行走江湖二十多年,爱管闲事,还有些得理不饶人,很少受人待见。但好在武艺不凡,少有敌手,从来又是对事不对人,江湖人士再怎么讨厌他,明面上还是很少有人愿意跟他过不去。 丁氏兄弟见卓一飞一表人才,又是卓林峰的儿子,又是胡一秋的女婿,不免多看了两眼。 日头走向西边,六人酒水喝好,两只雉鸡也被吃了个干净,为了不在山野过夜,迈开大步往前方走去。 丁氏兄弟不知白玉天四人的本事如何,冒然深入黑虎寨做和事老,有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味道,心里不免为四人忧虑不安。 丁开直言道:“贤侄,你们这次是铁了心要相帮龙威镖局了?” 白玉天答道:“蒋道功临终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却愿将龙威镖局托付于我,定是不想让一生心血就此化为乌有。我若是不能帮龙威镖局化解当前危机,平稳过渡,定有愧他的信任。” 丁化道:“可这次韩四通为达目的不遗余力,不仅对那些敌视龙威镖局的绿林好汉盛情相邀,还重礼相请那些模棱两可的江湖豪客前来助拳。意在一战功成,好让龙威镖局知难而退,从此名声扫地,一蹶不振,退出江湖。箭已上弦,岂会轻易退下,而折损自家颜面。” 卓一飞道:“韩四通决意要跟龙威镖局为敌,纷争已无可避免,不如借机鼓吹一番,让黑虎寨跟龙威镖局正面硬扛,输了江湖道义。而后彻底铲除黑虎寨,这方圆百里也好少个祸害,多个太平。” 白玉天想到蒋龙威初掌龙威镖局,急需对外树立威严,若是连挡在门口的石头都清理不了,又何来后边的一路坦途。苦于找不到尽善尽美的办法相帮龙威镖局化解这场危机,内心不免被卓一飞的言语击中,接话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他韩四通既愿意找死,那我们干脆做回好人,成全他得了。” 丁开道:“可蒋道功已死,就龙威镖局现在的境况,实不宜大动干戈,跟黑虎寨拼个你死我活。毕竟韩四通有备而来,后边还站着个江玉郎,龙威镖局就算赢了,也将是得不偿失。” 白玉天道:“丁叔,赢了就是赢了,没什么得不偿失的。镖行天下,敌人潜伏一路,好如行军打仗。若不能一路清理,各个击破,行将致远等同孤军深入,岂不人皆需死战到底,危机四伏。” 丁化道:“话是这么说。就怕此次牵涉的人太多,一旦正面为敌,会给龙威镖局日后带来后顾之忧。” 卓一飞道:“丁叔,江湖武林良莠不齐,唯利是图者大有人在。就算你愿意将他们当成朋友,他们有可能早把你当成了敌人,只等着机会发难。对待这样的人,与其一味迁就,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的问题,还不如敌友分明,来个鱼死网破痛快些。” 白玉天道:“丁叔,这回就听卓一飞的,正面迎敌,不计伤亡。对那些啸聚山林为非作歹惯了的绿林好汉,绝不手软;对那些江湖豪客,只要他们愿意退出此次纷争,一律放过。” 白玉天言尽于此,态度如此强硬,丁氏兄弟又能说什么。唯有怀着忐忑不安之心,接过白玉天跟卓一飞递来的马缰,跃上马背,朝着黑虎寨的方向狂奔而去。 白玉天四人两马,紧随其后,虽有忧虑,没有不安。 跨马一路飞奔,跨过溪水,趟过河流,路过山村,绕过一两个小镇,待到夕阳西下,于山林间见到一条大道直通山谷。 丁氏兄弟勒住了马缰,等白玉天四人跟了上来,丁开轻声说道:“贤侄,山谷之内,就是黑虎寨所在。进得山寨,千万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你们可是贾不为的后人,跟龙威镖局仇深似海。” 卓一飞笑答道:“是,丁叔,我是贾来福。” 白玉天道:“我是贾来泽。” 张燕儿打趣道:“心系正道,福泽绵延。这个贾不为一生坏事做尽,害人不成终害己,却有两个这样的后生冒充其后人,不知是从那里修来的福气。” 胡燕青道:“身入黄土,万事皆空,福气不修自来。他贾不为蝇营狗苟一生,终被自己做下的恶业反噬,死于非命。定是在临死前大彻大悟,许下宏愿,若有来生,誓要与坏人坏事势不两立,活个豪气干云。” 六人哼哼一笑,马鞭一扬,朝山谷内奔腾而去。 黑虎寨依山傍水而建,前边瓦房二三十,后边茅舍三四十,错落有致,跟四围景色相映成趣,怡人眼球。若不是事先知道里边住着些不是好人的人,白玉天等人真想在这里住他个几年,开荒垦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繁琐的人生陶冶一番,求个万象从容皆自然。 黑虎寨这次所谋者大,相邀前来助拳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甚至还有以侠客自诩豪杰,礼数自然空前周到,不仅有几个宵小在山门口引路,里边也有几个当家轮流接客。 丁氏兄弟、白玉天等六人刚对着前边黑虎寨三个字勒住马缰,几个强盗早已欢喜而至,一强盗欢声有礼道:“丁兄,住的这么近,来的这么晚,等会儿记得多喝两杯,免得那些脚程远些的朋友说闲话。” 丁开笑答道:“汤兄,他们吃道上的用道上的,生活富裕,宝马出行就如家常便饭。我俩兄弟却全靠在田里地里摸爬打滚,两脚沾泥,生活拮据的很,两只脚跟四条腿比脚程,那有不输的道理。” 姓汤的欢言道:“看你说的,你跨下这不是马是什么?” 丁氏兄弟、白玉天六人下得马来,将缰绳交给姓汤的身后两个强盗。 “若不是半路遇见这两位贾家贤侄,我兄弟那有这等福气爬上马背。”丁开朝白玉天、卓一飞看了一眼,说道:“两位贤侄,还不见过黑虎寨的三当家,汤显圣,江湖绰号狗头军师。” 卓一飞、白玉天赶忙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汤当家,给当家的问好。” 汤显圣见后生很是懂礼,答话道:“两位贤侄是?” 丁化帮着答话道:“贾不为的后人,贾来福、贾来泽兄弟。” 卓一飞道:“晚辈贾来福。” 白玉天道:“晚辈贾来泽。” 汤显圣一听是贾不为的后人,不免看好几分,道:“不知两位贤侄今日前来黑虎寨所为何事?” 丁开答话道:“两位贤侄半路听说黑虎寨广邀江湖好汉前来,只为向龙威镖局讨个说法,想起自家跟龙威镖局的深仇大恨,非得让我兄弟带他们前来,看看能不能帮到黑虎寨什么忙,顺便将昔日跟龙威镖局的恩怨给一并了了。” 汤显圣黯然道:“哎!贾大侠一生光明磊落、豪气干云,深得江湖朋友的爱戴,却遭遇蒋道功那死小子的毒手,每每让人想来,愤恨难平。” 卓一飞、白玉天黯然一片,白玉天凄声道:“可我兄弟势单力孤,龙威镖局却家大势大,此仇今生怕是难以得报了。” 汤显圣快语道:“两位贤侄放心,入得黑虎寨的山门,就是我黑虎寨的朋友,你们的仇就是黑虎寨的仇,只要同心协力,大仇定能得报。” 卓一飞、白玉天朝汤显圣深深一个鞠躬,道:“多谢三当家。” 汤显圣见丁氏兄弟不仅自己赴约,还顺带了两个帮手来,很是高兴,手往前一伸,欢声道:“丁兄,贤侄,里边请。” “请!”丁氏兄弟欢欢一声,跟在汤显圣的后头,朝前边的聚义堂走去,白玉天、卓一飞四人紧跟其后。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0章 挑祸 红日西落,天地暗淡,飞鸟无踪,虫鸣响彻山野。 黑虎寨的聚义堂中,灯火通明,席面间人头攒动,欢声豪言此起彼伏,美酒为之放歌,佳肴为之喝彩,好一派绿林盛会之景观,羡煞旁人。 汤显圣引着丁氏兄弟、白玉天六人入得聚义堂,欢声说道:“开化丁氏双雄到。” 众人屏住呼吸,将目光一起投射过来,片刻过后,全落到了张燕儿与胡燕青身上,瞬间幻化成朵朵欲念之花,含苞待放,只需春风一缕,就能趁着夜色尽情绽放。 张燕儿、胡燕青两人一见,既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要不是白玉天与卓一飞就在身边,可在江湖上靠本事混饭吃,有能力保护好她们,定会转头就跑,绝不敢再往前走上半步,免得美色乱人心,红颜爱薄命。 丁氏兄弟步子往前,笑容一脸,双手抱拳,摇向四方,欢声不止:“见过...见过......幸会...幸会......” 大堂最前排中间一桌,主位上坐着的一个方脸嘴阔、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的汉子起得身来,朝丁氏兄弟拱手有礼道:“丁氏双雄大驾光临,韩某未能出门远迎,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丁氏兄弟拱手回礼道:“那里,那里!承蒙韩寨主看得起,盛情相邀,前来相商大事,我兄弟荣幸之至。哪还敢劳驾寨主出门相迎。” 韩寨主左手边坐着的一五十多岁的男子,见丁氏兄弟一脸的得意忘形正打算找个空位坐下,好像没见到自己的存在,有受了冷遇之嫌,大哼一声,冷言道:“那里来的山野村夫,还想韩寨主出门相迎,也不拿镜子照照,配是不配。” 丁氏兄弟刚出门就撞见鬼,好生无辜,苦味满腔。见说话者仪表不凡,又坐在韩四通右手旁的正位之上,定是来头不小,真不知该不该用言语挤兑一番。 白玉天见那人仪表堂堂,一副大方之家的派头,言语却如此刻薄,定不是什么善类。快步上前朝韩四通拱手行礼道:“韩寨主,你此次相邀前来共商大事的江湖朋友,是山野村夫多些,还是衣冠禽兽多些?” 韩四通见好些人哼笑有声,冷言答道:“你这小兄弟就会说笑,应邀前来的都是威名远播的江湖好汉,那有什么山野村夫与衣冠禽兽一说。” 朝廷为了便于区分官员们的官阶品级、尊卑贵贱,在官服上补缀着禽兽图案,文官的袍服绣禽,武官的袍服绣兽,后经过胸藏墨汁的文人一个提炼,便有了“衣冠禽兽”一词。 白玉天朝那长者看了一眼,说道:“若人衣着华丽,道貌盎然,一出口就伤人,一做事就害人,行如衣冠禽兽。韩寨主,你还是派人仔细查一查的好,若是有衣冠禽兽混了进来,一不在意就伤害了前来赴约的江湖好汉,日后谁还敢靠近黑虎寨,做你韩大寨主的朋友。” 大堂之内,甚是奇怪。白玉天一番有的放矢的话语说完,除了那长者一行几人横眉冷对,怒不可遏,其他人不是哑笑不止,就是默然认知,甚至有些人还觉得白玉天说的在理,喝上一杯酒,来个情海深处有共鸣。 韩四通江湖行走,恶业一身,却处处化险为夷,左右逢源,越混越好,就是用好了那“护硬欺软”四字真言。见白玉天外表俊朗、器宇轩昂,言辞间又有恃无恐,不知其后台有多硬。心中权衡着利弊,怕得罪错了人,便也得过且过,对白玉天的言行没加斥责。 那长者见除了自己一行几人外,没一人想为自己打抱不平,脸上怨气顿时丛生。想着自己身份尊贵,若跟一个毛头小子言语挤兑,有失身份。想来想去,觉得让韩四通为自己出头好些,于是朝白玉天说道:“小子,这般牙尖嘴利,好生了得,不知在那里学道修行?” 黑虎寨三当家汤显圣,是黑虎寨唯一读过四书五经之人,向来以精明能干着称,哪能不明白那长者问话的意图,连忙答道:“回禀程大侠,这位贾少侠乃贾不为大侠的后人。” 好些人一听,吁叹有声,甚为白玉天的前程堪忧。 果不出所料,坐在程大侠身边的一四五十岁的男子站起身来,大笑道:“那贾不为一生,除了欺男就是霸女,除了偷鸡就是摸狗,除了拦路就是抢劫,没做过一样好事,也敢妄称大侠!” 韩四通见那长者一行人开始反击了,有必要道明自己的心迹,朝坐在身旁的汉子看了一眼,那汉子会意,快速接话道:“难怪这般牙尖嘴利,尖酸刻薄,枉自托大,原来是贾不为那等欺世盗名之辈的后人。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打地洞。” 贾不为若是个好人,不会死在蒋道功的手上,丁氏兄弟也不会让他白玉天、卓一飞来冒充其后人,混入黑虎寨。 白玉天就一个冒牌货,贾不为是好是坏,跟他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人如何评价贾不为,不是他白玉天该关心的事,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但既冒充其后人,面对他人的羞辱,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为其辩护几句也不为过。 鉴于此,白玉天冷冷一笑,朝韩四通右手边的男子说道:“这位好汉,老鼠的地洞有如你家遮风挡雨的房子,是用来躲避天敌繁衍生息的。你不会认为老鼠打个地洞,安顿好自己,也有错吧?” 那汉子出言,只是为黑虎寨向那长者示个好,讨要份人情。没想到言语一开,没把控住,有些过头,早已后悔莫及。又见白玉天的言语极为在理,无懈可击,强力狡辩只会自讨没趣,自不会再做纠缠。 卓一飞见寂静一片,走上前来,跟白玉天站在一起,道:“老鼠生的崽若不会打地洞,就得暴露于天地之间,任其天敌肆意宰割。要想免受侵害,让种类繁衍下去,就得四面出击,来个鸠占鹊巢。好比人生的崽不愿干活,为了生存,就得一心一意地想着抗蒙拐骗、偷鸡摸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窃取他人的劳动成果为自己所用。如果说,窃取他人劳动成果的人是英雄,是豪杰,是好汉,是龙生龙,是凤生凤,那人何以为人,与禽兽何易。” 好些人就算一直在做着窃取他人劳动成果的买卖,明面上也不敢承认,毕竟衣冠禽兽一词一旦被戴到头上,难逃正义的审判,将如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死后都不一定能获得安宁。 席间一汉子见堂内一片寂静,无人敢正面回答白玉天的问话,正是自己刷存在感的时候,站起身来,和声道:“依我看,老鼠生仔打地洞并没有错,那是天性,只为生存。以后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打地洞这样的话,能不说就别说了,有失偏颇。” 韩四通见那长者一行人无言以对,为了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朝丁氏兄弟、白玉天等六人拱手说道:“丁兄,小兄弟,想必你们也饿了,入席就坐。” “多谢!”丁氏双雄见有个台阶下,自是乐意,朝韩四通手一拱,带着白玉天四人找了几个空位坐了过去,跟一些相熟之人碰杯不停,言语一堆,打成一片。 白玉天随着丁氏双雄跟众豪杰喝过几杯水酒,吃了些菜,觉得肚子暖和了不少,朝坐在对面的汉子问道:“秦大哥,刚才那挑起事端的长者是谁?” “可有来头了,武圣人的首席大弟子,程万鹏。他身边坐着的,是他的师弟,冯万里。”姓秦的汉子浅浅一笑,将酒杯敬向丁氏兄弟,接着说道:“小兄弟,以后出言,切莫随心所欲,当先弄清楚是在跟谁讲话的为好。免得祸从口出,招来无妄之灾。” 白玉天端起酒杯,跟姓秦的汉子碰了一个,感谢他的好意。喝下杯中酒,小声说道:“不对啊!秦大哥。此两人看上去高高在上,却才德平庸,连我几句话都接不上来,怎么可能是武圣人的徒弟,定是假冒的。” 姓秦的汉子喝下杯中酒,哼哼一笑道:“小兄弟,这哪能有假。入席的时候,韩寨主惟恐在座的众豪杰对他俩不熟悉,礼数有不周之处,特意将他们几人好好介绍了一番。” 白玉天道:“可是......” 姓秦的汉子道:“小兄弟,没什么可是的。一个程万鹏,一个冯万里,两个名字合起来,不就是鹏程万里了吗。试问江湖武林之中,除了武圣人敢专用这种名字的人做徒弟,其他人就算有这份闲心,也没有这份气魄不是。” 白玉天见姓秦的汉子说的条条是道,心想,那两人定是武圣人的徒弟无疑了。不免心生忧虑,朝姓秦的汉子问道:“秦大哥,这两人是韩寨主特意请来助拳的吗?” 姓秦汉子旁边的汉子答话道:“韩寨主就算面子再广,也难以请得动碧落湖的人,何况还是武圣人的首席大弟子跟二弟子。” 白玉天有些疑惑,接着问道:“那他们怎么坐在了这里了?看那神情,像似很乐意跟我们大伙儿待在一起似的。” 汉子道:“这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寨中的人说,他俩好像是游历江南路过此地,急于找个宿头。韩寨主从一个应邀前来的好汉那里获知消息,便带着黑虎寨上下出五里相迎,盛意拳拳。盛情难却,程万鹏等人被韩寨主的诚意打动,勉为其难地进得山寨来。”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1章 低头 白玉天两耳听过,将汉子的话在心头理了理,总觉得事儿有些不对路,细细一个品味,心头不禁犯起嘀咕来。 程万鹏什么人,碧落湖武圣人的大弟子;韩四通什么人,名副其实的一个山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无交情,二无往来,有可能连面都没见过,不可能一个相邀就来一个入住。 程万鹏等人就算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若不想入住黑虎寨,以他武圣人大弟子的身份,只需一句话就能推脱,韩四通甚至连屁都不敢乱放一个,又何来的盛情难却。 再者,黑虎寨什么地方,实实在在一个山贼窝,正道人士躲着走都唯恐不及,他程万鹏竟甘愿入住黑虎寨,跟一些强盗把酒言欢,作践碧落湖的名声,定是有所图。 可就一个黑虎寨而已,连蒋道功这种住近则亲的人都看不上,碧落湖远在西北,更应该看不上才对,难道也是趁着龙威镖局而来,志同道合? 可龙威镖局现在就两样事,一是安全护送贡银进京,二是守住昔日的威望,继续存活于江湖武林之中,不至于就此没落。 碧落湖早已得到了上天眷顾,成为了武圣人的收徒传教之地,名头之响,武林第一。龙威镖局就算威望再高,名声再响,也只局限于长江以南,于中原武林而言,很多人都无需谈及,更别说立足西北的碧落湖了,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既不是为了争名,那就是为了夺利。 师兄秦浩明曾说过,白莲教跟屠龙会表面上并无关联,暗地里却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捆绑着,而白莲教教主董晓婉是武圣人的弟子,难道那股神秘力量里,有着碧落湖的影子不成? 白玉天想到此处,思虑混乱不堪起来,方寸大乱,有些事早已超脱了他固有的思绪,实难再凭空设想下去。为了摆脱困惑,重觅头绪,不自觉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誓要将事情理个清楚,想个明白。 心想,过往那些都是道听途说,自己并没有亲历亲为,就算信以为真,多多少少也会打点折扣。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人在传述事情时,很难摆脱自己的情感与认知,做到实事求是。 若是从今日的所见所闻开始,是不是就可以求个真实? 白玉天心里这样想道。 程万鹏为什么一见面就要给丁氏双雄来个下马威,无缘无故地挑起事端?难道真是丁氏双雄没及时向他问好,忽略了他的存在? 应该不是。 他们从未照过面,素不相识,用不着将一副陌生面孔刻进心里,嘘寒问暖,奉若神明。丁氏双雄当年虽说只是白天宇的手下,白天宇对他们却是以兄弟相称,感情深厚。只要有人相信白天宇还活在人世,他俩无须向江湖好汉示弱,摇尾乞怜。就算有些江湖人士自视甚高,不愿对他兄弟俩礼遇三分,也不会肆意刁难,打狗还得看主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好像一道电光划过漆黑的长空,程万鹏故意挑衅丁氏兄弟之事,犹如眼前快速移动的物体,被看了个清清楚楚。 白玉天乍喜乍惊,甚喜甚忧。 喜的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不再被蒙在鼓里,而事事处于被动。忧的是,程万鹏不仅有备而来,还善于捕捉机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劲敌。 丁氏兄弟跟姓秦的汉子几人喝过几杯水酒,见白玉天像块木头般坐在身边一动未动,两眼盯着他那个空酒杯看个不停,心事塞满一脸,很是诧异。 姓秦的汉子小声问道:“贾少侠,怎么那?是酒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的事。”白玉天晃过神来,快速配上一个笑脸,提起酒壶给满桌的空杯斟满,满桌敬了一个,先干为敬。 姓秦的汉子旁边,那个中年汉子,见白玉天不仅容貌俊雅,英气逼人,还举止大方,亲切友善,刚才在为丁氏兄弟打抱不平时无所畏惧,不讲后顾之忧,是个极为难得的后生,日后江湖路一旦走通了,前程不可限量。一个好感来临,觉得白玉天此人值得交往,欢欢喝下杯中酒,诚意满满地说道:“贾少侠,刚才之事,程万鹏言语无端攻击在前,你言语强力还击在后,两相求了个不愉快。不如借用酒水一杯,让韩寨主做个和事老,此地事此地了。就算他恨意难消,日后有心向你发难,也找不到借口。” 白玉天微笑道:“多谢段大侠好意。只是他恶意攻击在先,我稍作还击在后,错的是他,不是我。我去给他赔礼道歉,试问公道正理往那里放?还是不去的好。” 姓秦的汉子朝程万鹏等人瞧了一眼,见其像极了一座大山,庄严、巍峨、雄伟,神圣不可侵犯,宽解道:“贾少侠,江湖武林弱肉强食惯了,强者为尊,公道正理与弱者无缘。要不就听段文通一回,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暂时将公道正理蕴藏心底,等将来强大了,再来以身作则,弘扬公道正理。” 白玉天笑答道:“自身强大,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几十年如一日地践踏公道正理,就算哪一天强大了,公道正理早被忘得了个一干二净。” 段文通、秦好问一听,跑到喉咙处的言词立马落入肠胃,滴答有声,脸色清淡起来,默然一片。回想当年,自己也是热血男儿,一心追寻着那句“道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的豪言壮语。可天地之大,一人太过弱小。你越想做个侠客,侠客之路却离你越远。以至于处处碰壁,事事违心违愿,不仅将昔日的梦想渐渐淡忘,还将‘随波逐流’演变成了‘顺其自然’。 丁氏兄弟虽知白玉天系出名门,无需向碧落湖示弱,但他俩深知,碧落湖武圣人这座大山若暂时不能将其推倒,就得认同它的存在。朝白玉天进言道:“贾少侠,要不接受段文通与秦好问的好意,过去跟程万鹏等人喝杯释怀酒得了。就算不能化解掉无须有的恩怨,最少可以让他们觉得,你刚才强出头不是有意要跟他碧落湖过不去,是由于年轻识浅好出风头而已。” 既是丁氏兄弟发话,不管对与不对,白玉天身为晚辈,总得听些进去。给段文通跟秦好问言谢后,提着酒杯,慢步朝程万鹏那一桌走了去。 韩四通盛情邀请程万鹏等人进得山寨来,本是为了套个近乎,落个人情,为黑虎寨日后在江湖武林中壮壮声势。没想到白玉天一个愣头青,遇事不过脑子,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人给活生生得罪了,让碧落湖丢了不少颜面。正苦于如何能帮碧落湖挽回颜面,见白玉天端着酒杯走了来,自是欢喜不已。一等白玉天走近,连忙站起身说道:“贾少侠,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武圣人的首席大弟子,程万鹏大侠,江湖绰号天水一秀。这位是程大侠的二师弟,冯万里冯大侠,江湖绰号拂尘子。那几位是他们的弟子。” 白玉天见韩四通笑容一脸,眼睛里尽是渴求,便也来个逢场作戏,朝程万鹏、冯万里拱手俯身大声说道:“晚辈不知程大侠、冯大侠大驾光临,先前鲁莽行事,言语有失,实是无心之举。还望两位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晚辈当时是放屁,臭了自己。” 众人一听,哼笑不止,独自忙活起来。有的为白玉天识时务叫好,有的为白玉天软了脊梁叹息,有的为程万鹏接下来的反应做着各种猜想。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2章 自损 韩四通见白玉天的言辞听起来虽有些诙谐,但句句落到了实处,赶忙接话道:“贾少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不赶紧敬程大侠、冯大侠一杯释怀酒,展示你对他们的由衷敬意。” 白玉天端稳酒杯,打起十二分笑容,恭恭敬敬地朝程万鹏、冯万里敬了过去,掏心掏肺地说道:“程大侠,冯大侠,晚辈对碧落湖的敬意,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还望你们喝下我这杯赔罪酒,原谅晚辈的不是,让晚辈日后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 韩四通极力渴望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见白玉天诚意满满,迫不及待地帮着说话道:“程大侠,冯大侠,这位贾少侠是发自内心的知道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回,就算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些人跟韩四通关系要好,见韩四通一心想化解此事,不免帮起腔来:“程大侠,冯大侠,你们是何等身份,哪犯得着跟个愚昧无知的小子一般见识。就当他先前是勒紧裤腰带放屁,臭了他自己,给个宽恕算了。” 碧落湖的威望响彻江湖武林数十年,哪是他人想侵犯就可侵犯,想求得原谅就可求得原谅的。程万鹏心想,今日若是连个无名小辈都惩治不了,岂不人人都可以随意亵渎,碧落湖日后又何来的庄严威仪可言。 为了碧落湖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程万鹏忍住心中怒火,看了韩四通一眼,小哼一声道:“韩寨主,这小子在我面前都能随随便便出口伤人,在他人面前那更不用说了。若随随便便一个赔礼道歉就能了事,那岂不是在助长他随意伤人害人的气焰,往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伤人害人与赔礼道歉岂不是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众人一听,觉得程万鹏言之有理。心想,人与人之间相处,就应该和和睦睦,彼此尊重,守望相助,岂能像禽兽般为了一口食物,或为了一个交配权,随随便便就可以伤害来伤害去。 白玉天一心求个正道,连屠龙会都敢幻想着消灭,区区一个碧落湖才不会将其放在眼里。见程万鹏不愿意轻易放过自己,还站在道义制高点上叽叽歪歪,蛊惑人心,很是来气。心想,文的是行不通了,那就来武的算了。朝程万鹏说道:“程大侠,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贾来泽虽年轻识浅,但也知道碧落湖乃武林圣地,不是我一个无名小卒得罪得起的。你想怎样善了此事,不妨直说,没必要东扯西扯,说些尽与此事无关的话。” 程万鹏浅浅一笑道:“小子,你不是自觉能耐不小吗!何不露上一手,让众人看看,你是凭借什么强出头,出言不逊的。” 白玉天见事情有了开头,就该有个收尾,大声说道:“程大侠,你要晚辈展示能耐,划出条道来,晚辈展示就是,没必要拿其他人说事。” 程万鹏见白玉天搭话如此爽快,正合自己的心意,朝身前的酒杯一指,放大声音说道:“小子,言语出口,好如覆水难收。只要你站在那里不动,能将桌上这杯酒吸进嘴里喝了,先前那些大言不惭的胡话,我就当你是放屁,随风而散。或者对着西北方向磕几个响头,诚心诚意认个错也行。” 众好汉一听,无不想为白玉天鸣个不平,心里嘀咕道:“就几句伤皮不伤骨的言语,一杯赔罪酒就足够,哪用得着磕头认错。他碧落湖真是欺人太甚!” “贾少侠,走。这种自命不凡的家伙,你愿给他颜面,他却将尾巴翘上天,何须热脸贴冷屁股。”丁开走了过来,牵着白玉天的手就往回走。 冯万里眼见白玉天被丁开拉着离开,失去了为碧落湖挽回颜面的机会,只好将满腔的愤懑化成言语,道:“碧落湖的人,那是阿猫阿狗可以随意亵渎的。见你毛没长全,全靠一张嘴,姑且放过。往后记住了,若有再犯,就不是今天这般好说话了。” 白玉天打住脚步,回转身来,道:“冯万里,我若能喝下那杯酒,你是不是承认你刚才是在放屁,臭不可闻。” “小子,说大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程万鹏哼哼一笑,接着说道:“你若做不到呢?” 白玉天道:“我若做不到,马上滚出黑虎寨,从此回家种地,不再踏入江湖半步。若是做到了,你们连夜滚出黑虎寨,滚回西北去,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江南半步。你们敢吗?” 在场的,就没人见过覆水可收的,将五六尺开外的水吸进嘴里,更是闻所未闻。就是那个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圣人站在这里,怕是也只能望而却步,更别说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了。 人人心中不禁冷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称之为勇士,但同时,也傻的可爱。” 程万鹏心想,若是每一个亵渎碧落湖威严的人都回家种地去,不再踏入江湖半步,那这个江湖不就碧落湖一家说了算,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副光景。于是从座位上起得身来,阴笑道:“小子,在我面前,随口做出承诺可以,如若办不到,那是要以性命为代价的。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说话,切莫逞一时口舌之快,得一世伤心之悔。” 白玉天笑答道:“程大侠,只要你敢以碧落湖的名誉起誓,我若是做到了,你们连夜滚出黑虎寨,滚回西北去,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江南半步,我就敢逞一时口舌之快,管它得不得一世伤心之悔。” 程万鹏一听,见白玉天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势,不知怎么的,心虚起来,不知该不该往前一步,赌上一把。可若是被这小子唬住,不敢赌,碧落湖的面子以后往那里搁,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心中左右为难,真是骑虎难下。 众人心知白玉天办不到,但又怀着希冀,很想见一见这天下奇闻,于是怀着好奇心,帮程万鹏打起气来:“程大侠,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满嘴胡言乱语的野小子,就该让他滚回地里去,一生跟庄稼为伴的好。跟他赌。” 程万鹏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顿时信心倍增,怀着以往的认知,目空一切地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说道:“小子,你若站在原地不动,不依仗外人,不借助外物,喝下我身前桌上这杯酒水,我程万鹏立马赶回西北,有生之年不再踏入江南半步,如若违背誓言,天地不容。你若不能做到,只要听说你在江湖中现身,我程万鹏就是不远千里,也要取走你项上人头。” 白玉天要的就是程万鹏这句话,一杯酒就消除了一个潜在的强敌,跟太祖皇帝的杯酒释兵权有异曲同工之妙。喜自心起,欢欢一笑,道:“程大侠,君子一诺,九死而不悔?” “贾少侠,程大侠乃碧落湖的首席大弟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是言而无信之人。管好你自己就是了。”韩四通说完,手一伸,说道:“请!” 白玉天朝大堂拱手行礼道:“对程大侠刚才的誓言,大伙儿愿否做个见证?” 秦好问站起身来,大声喊话道:“贾少侠,碧落湖什么地方,哪会少得了你的一份承诺,尽管出手便是。” 段文通本就看好白玉天,起得身来,大声说道:“贾少侠,诚,立信之本;无诚,何以言信?诚而有信方为人。尽管出手便是。” 很多人见白玉天信心满满,好像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乃他人生一大乐趣似的,不免为之心动,拱手道:“贾少侠,出手便是,我等皆为见证人。” 白玉天拱手道:“多谢!”抱拳的手掌分开,内力运入掌心,双掌在身前大开大合,游走于八卦之间,无形的八卦随着双掌来回转动一个个相继而生,又一个个相继而逝,越来越快。 众人很是好奇,撇开白玉天的身子,朝着桌上的酒杯看去。酒杯纹丝未动,却见着一个细小的由酒水化作的龙头慢慢探出酒杯口,朝上方慢慢升起。 众人极为震惊,屏住呼吸,转眼间,只见一条细小的水龙腾空而起,在空中蜿蜒蠕动,向白玉天张开的大口缓缓游去,极为听话地钻进白玉天口中,被白玉天一口吞下。 奇!怪! “这是什么功夫!他是人吗?” “不是人,是神!” “不对!听长辈们说起过,纯阳掌中,有一招叫‘青龙取水’的掌法,一旦练成,可凌空取物。” “可他就算是纯阳门的传人,也不过二十来岁,不可能做的到。” “是啊!就是江澄清那老头,怕是也没练成此等神功。” ...... 程万鹏一时被吓晕了过去,听过众人一些乱七八糟的言语,反应过来,道:“你是谁?江澄清是你什么人?” 白玉天笑答道:“程万鹏,管我是谁,信守诺言滚回你的西北去就行了,免得教我为难。” 段文通见白玉天如此年轻,内力却如此登峰造极,心中装着的高手榜单中再也不止武圣人一人了,很是大胆朝程万鹏说道:“程大侠,贾少侠不信守承诺,你没打算放过他。你若不守承诺,我想他也不会放过你。还是回西北去吧,切莫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众人一听,说的在理,各自忙活各自的酒杯起来,再也看不见程万鹏等人的存在,只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只要他程万鹏信守承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是敌是友又有什么关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3章 自省 赌场之上,有输有赢,今日落败,明日再来。程万鹏跟白玉天对赌,赌的是‘留下’二字。谁赢,谁留在江湖上混。 程万鹏输了,不仅让一颗明日之星闪耀登场,给碧落湖武圣人天下第一的名头罩上了一层阴影,还得依照承诺什么事不做滚回西北去,有生之年不踏入江南半步。 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万鹏哪能甘心,喝下韩四通敬来的一杯酒,朝白玉天的背影看了一眼,道:“韩寨主,江澄清眼界何等之高,怎么可能收了贾不为的后人做徒弟,纯阳门的武功,那可是一脉单传。” 韩四通不是傻子,有了程万鹏善意的提醒,恍然大悟:“程大侠,依你的意思,那少侠是假冒的,不是贾不为的后人。” 坐在旁边一桌的汤显圣听过言语,赶忙转过身来,朝韩四通说道:“老大,不可妄自猜测,当信以为真。江大侠一生行事,从来论事不论人,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贾不为的后人也是人,只要品行端正,侠骨未损,不是不可能成为江澄清徒弟的。” 韩四通反应过来,连忙将酒杯敬向程万鹏,赔笑道:“程大侠,我家老三说的不无道理,什么事都往好的方面看,才不庸人自扰。” 程万鹏没想到汤显圣翻脸比翻书还快,好不容易有个由头向白玉天发难,却被他三言两语给撇了开去,怒气填胸,但又不好发作。怒视汤显圣一眼后,强打微笑地喝下杯中酒。 汤显圣见程万鹏一行人的眼神里装满了对自己的敌意,哪还敢让他们在黑虎寨过夜,端起酒杯起得身来,走了过去,很是友好地敬了他们一杯,大声说道:“程大侠,冯大侠,你们好生喝着,我这就给你们准备房间去。” 白玉天听过,起得身来,大声说道:“三当家,你这是作甚!程万鹏他们可是来自武林圣地碧落湖,定会言而有信,喝完这杯酒就走人,那会在黑虎寨过夜。”言语落,见程万鹏等人阴气一脸,很是高兴,急忙朝大堂一声大喊:“在座的各位好汉,你们说是不是?” 段文通既选择白玉天做朋友,自是要响应一番,大声回道:“贾少侠,这你放心好了,若是连碧落湖的人都说话不作数,践踏信义,那些向碧落湖看齐的武林正道人士岂不都成了信义的骗子。” 秦好问见段文通言语肆无忌惮,连忙想着往后的出路,见白玉天神采奕奕、光芒万丈,又是江澄清的徒弟,定是后生可畏。不自觉起得身来,大声喊道:“你们净会胡说八道,碧落湖什么地方,程大侠、冯大侠什么人物品格,刚才打赌可是发过了誓言的,岂会输了不认。你们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墙倒众人推。大堂之内,无一人想着程万鹏一行人该留下来住上一晚再走,不是在言语上捧杀一番,就是奉上轻言笑语一段,让程万鹏等人无地自容。 汤显圣是个狠绝的角色,见无一人想挽留程万鹏等人,程万鹏等人又赖着不肯走,于是朝韩四通说道:“老大,夜色已深,山道难行。程大侠、冯大侠好不容易来一趟,岂能不住上一晚就走的,我还是准备房间去吧。” 韩四通身为主人,那有不挽留客人之理,轻声回道:“去吧!” 程万鹏听到一阵“嘘!嘘!...”声,再也受不了,带着冯万里等人起得身来,朝韩四通话别道:“韩寨主,多谢盛情,告辞!” “程大侠,冯大侠,这怎么能行呢!”韩四通连忙起身相送在后。 程万鹏、冯万里衣袖一拂,扬长而去。大堂哄笑有声,欢送在后。 真是奇耻大辱!几十年高高在上的碧落湖横行西北,名动中原,哪会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江南的一个阴沟里翻船,颜面荡然无存。 难道江湖真的变天了? 不是江湖变天了,是他武圣人及其门人几十年来,除了炫耀自己的武功,追求自家的声望,从未正眼瞧过江南武林人士,更别说带来过一丁点实质性的好处了。除了鄙视,就是挖苦,有时还存在个打压。 江澄清于南方武林而言,就是个泰山北斗级别的存在,在他们碧落湖的眼中,却只是个二流货色,何况其他人呢! 都说相互尊重,彼此照应,情海深处才有波澜掀起。 都说有因就有果,你既从未将我放入眼中,我又何须将你捧在心里。 程万鹏一行人怀着怨恨,怀着不甘,出得聚义堂,走上通往山寨外边的山路,借着月色,快速行进。他们急需摆脱黑虎寨给他们带来的伤害,回归到他们那傲慢了半生的记忆中去,不想让今日的奇耻大辱伤害到肺腑。 黑虎寨的聚义堂没有了程万鹏一行人的存在,众好汉的内心自由了起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言语随心,酒水随意。 韩四通全场敬了一杯,大声喊话道:“各位兄弟,各位朋友,如若猜测的不错,明日龙威镖局的镖车就会经过这里。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一起斟酌。” 汤显圣起得身来,大声说道:“各位兄弟,今日这位贾少侠,就说了几句不关痛痒的话,程万鹏就要他对着西北的碧落湖磕头认错,你们可想过没有,到底是为什么?” 段文通站起身来,大声回话道:“有什么为什么,人家名声显赫,根本就没将我们放在眼里,打我们的脸不是。” 一个汉子站起身来,道:“脸是自己给的,要想别人给你颜面,首先自己得尊重自己,看得起自己不是。看看我们南方武林这几十年来都干了些什么,除了没事窝里斗,就是帮着外人陷害自家兄弟,别人若是瞧得起我们,那他们岂不瞎了眼。” 一汉子站起身来,道:“大明兄弟说的没错,颜面靠自己争取,要想不受他人的羞辱,首先得自爱自重。我们要团结,不能再窝里斗了,一根稻草一扯就断,若是拧成一股绳,没有个万斤之力,你别想将它拉断。” 秦好问起得身来,大声喊话道:“这二十多年来,数来数去,我们南方武林人士,就蒋道功一人,那里需要帮助,他就出现在了那里,从来是以德报怨,做到了南方武林一家亲。现在他被人暗害,我们不帮他找出凶手、报仇雪恨也就算了,如若还跟他儿子蒋龙威过不去,不仅有违江湖道义,只会让中原武林人士更加瞧不起我们。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在江湖武林中收获颜面,我们往后可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 韩四通道:“老秦,照你的意思,我黑虎寨要跟龙威镖局了断以前的恩恩怨怨,这事还做错了?” 秦好问笑答道:“韩寨主,给过去的恩恩怨怨来个了断,固然是没错的。不过,要是像今日程万鹏这般欺人太甚,那就大错特错。” 韩四通听之,朝全场偷偷扫视一眼,见好些人似有向秦好问看齐的意思,心中似有不喜,说道:“老秦,那依你看,我黑虎寨跟龙威镖局之间的恩怨,怎么做,才算恰到好处?” 秦好问笑答道:“韩寨主,黑虎寨与龙威镖局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昔日蒋道功误会了你而已。蒋道功已死,死者为大,让蒋龙威给你敬上一杯酒,问个好就可以了。” 堂内一片附和之声。 白玉天的双耳听着、听着,好像有些忙不过来,进山寨前,凝聚于胸的杀意渐渐淡化开来。心想,对待这些人,不能鲁莽行事,最少得有个先礼后兵才对。 韩四通见大部分好汉对秦好问的言辞附和有声,龙威镖局的事若再讨论下去,有些不识时务。起得身来,举起酒杯,说道:“各位,近日韩某身子有些不争气,恐怕难以跟各位喝个尽兴了,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丁开起得身来,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会话道:“韩寨主,你尽管先去休息,不用有所顾虑。应邀前来的都是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在这里喝酒,就像在家里喝酒一样,你就是不让我们喝,我们都会喝他个称心如意,喝他个烂醉如泥。大家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众好汉起得身来,一起举杯,一饮而尽,欢欢落座。 一汉子答话道:“那还用说。我樊某东南西北走了个遍,论起酒水来,还是这黑虎寨的好,越喝越有味。以后啊,没事就来喝喝,喝他个心满意足,喝他个一醉方休,喝他个昏天暗地。” 汤显圣大笑道:“樊镖头,那敢情好啊!今日喝他个心满意足,明日喝他个一醉方休,后日喝他个昏天暗地。此身只为酒水而生,此生只为酒水而活,无酒不欢。” 姓樊的汉子大笑道:“汤老三,就该这般。不在酒中生,可在酒中逝。” 大堂欢声四起,热闹非凡,人人斟满酒杯,一起敬向韩四通。 韩四通喝下杯中酒,一个拱手礼谢过,朝着堂外走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4章 自救 韩四通离开大厅,不需要谈论龙威镖局之事,众好汉又一次迎来好时光。心情放飞,酒杯碰来碰去,言语随心所欲。酒水喝好,饭菜吃好,友情叙好,众豪杰好汉离座话别,在黑虎寨那些兄弟的引领下,走向了汤显圣早为他们安排好的房间,打呼噜去了。 丁氏双雄、白玉天、卓一飞一行六人到的晚,汤显圣没时间提前帮他们安排住处,心中一个考量,将他们引入了本是为程万鹏那伙人准备的院子。 丁氏兄弟见条件太过优越,想着无功不受禄,推辞不受。 要是送出去的礼有往回收的道理,那也太小看他汤显圣了。汤显圣坚持己见,院子就此一处,爱住不住。 双方好言好语一堆,推来推去,僵持不下。 白玉天见张燕儿跟胡燕青眼睑不停地往下掉,倦意早已爬满全身,只好代丁氏兄弟做了回主,接受了汤显圣的好意,将人礼送出院子。 汤显圣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小院,来到韩四通居住的院子,见院门敞开着,迈步走了进去,直抵灯火通明的客厅。 客厅内,黑虎寨几个当家的都在,见汤显圣走了来,不喜的眼神一路迎接,直到汤显圣走到韩四通左手边坐下来方止。 汤显圣见气氛不对,打着笑脸说道:“老大,今日我言语有失,请你原谅一二。” 左边上位的二当家站起身来,狠狠地看了汤显圣一眼,怒气横生地说道:“老三,寨子里就你读过四书五经,明事问理。今儿怎就这般糊涂,那碧落湖是我们黑虎寨得罪得起的吗?” 汤显圣笑答道:“二哥,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一个碧落湖吗,得罪不起也得罪了,没什么要紧的。” 汤显圣旁边的汉子苦苦一笑,接着话头说道:“三哥,就怕他程万鹏、冯万里心胸狭窄,到武圣人那里说我们坏话,碧落湖日后给我们穿小鞋。” “五弟,你的担心我理解,但也没什么好怕的。他碧落湖立于武林这么久,中原武林跟他挨得那么近,都没得过一丁点好处,我们身处江南,哪用得着仰他鼻息。”汤显圣微微一笑,起得身来,接着说道:“大哥,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中原武林人士围攻白天宇一事?” 韩四通答话道:“老三,那已是前尘往事,扯它干嘛?” 汤显圣道:“那大哥可知道江湖豪杰为什么要冤枉他白天宇,围攻他白天宇,碧落湖又对此事做了些什么?” 韩四通轻言答道:“当年之事,我没有参与,那里知道这些。” 汤显圣说道:“当年的白天宇,不仅武艺高强,更是行侠仗义,中原武林都人士以他看齐,风头正盛之时,碧落湖都得靠边站。可一夜之间就成了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韩四通道:“可当年白天宇一事,碧落湖并没有参与。” 汤显圣道:“碧落湖是没有参与,可只要是明眼人,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会发现,不参与就是默认,就是无形中参与。” 在座的不解,韩四通代言道:“老三,此话怎讲?” 汤显圣坐了下来,答话道:“老大,你想想,当时江湖武林以武圣人马首是瞻,只要他武圣人发一句话,说白天宇有可能是被冤枉的,那些江湖豪杰何至于迷信传言,跟白天宇以命相搏,从而死伤无数。” 二当家插话道:“老三,你这属于强词夺理,他武圣人不出山门,怎么可能知道白天宇是冤枉的。” 汤显圣哼笑道:“二哥,江湖豪杰围攻白天宇之时,他武圣人至少有个五十来岁吧。活到这把年纪的人,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事看不通透。就算他不敢肯定白天宇是被冤枉的,思考一下他白天宇为什么要暗害晦明禅师与春山道人怎是可以的吧。连当年只有二十多岁的张天昊都猜出白天宇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四处劝人不要随波逐流而对白天宇加以围攻,做那害人害己的蠢事,何况已过不惑之年的武圣人。” 韩四通道:“老三,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在座的都是自家亲兄弟,用不着拐弯抹角。” 汤显圣说道:“大哥,你想想,当年白天宇可是人中龙凤,正义的化身。连这样的人一旦有难,他碧落湖都不愿意瞧上一眼,为其说一句好话,何况我们黑虎寨呢!” 韩四通听过,静静地想了想,脸上的怒气顿消,好像明白些什么。 二当家道:“老三,就算理是这么个理。但他程万鹏愿意入得山来,就是给我们黑虎寨天大的面子,你那么急着赶他们走,绝非待客之道。” 韩四通说道:“是啊!老三。我们好不容易将人请了进来,你又急着将人赶走,不但没留住情意,反而引来仇恨,这不是事与愿违吗”语气间似有埋怨之意。 汤显圣回道:“老大,二哥,他碧落湖高高在上这么些年,名声重过一切,怎么可能会看好我们一个以拦路抢劫为生的强盗窝呢!他们愿意走进山门,绝对不是给我们面子,应该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求于我们。” 四当家插话道:“三哥,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们黑虎寨做的是不法行当,很多武林正道人士都不正眼瞧我们一下,他碧落湖何等身份,那需要有求于我们。” 汤显圣道:“四弟,你要明白,黑虎寨今日相邀这么多朋友前来,聚集一堂,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程万鹏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韩四通大惊失色地说道:“老三,你的意思,他们今日到来,打的是龙威镖局的主意?” 汤显圣答道:“老大,他碧落湖的人,离中原那么近,都懒得动步。我们这里相隔几千里之遥,今日到此,若是没有目的,说给谁听,都难以置信。” 韩四通道:“我们是受人之托,意在给龙威镖局下马威,叫他蒋龙威知难而退,从而打击他龙威镖局的威望。他碧落湖跟龙威镖局无冤无仇,总不会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给龙威镖局一个下马威吧。” 汤显圣道:“大哥,你别忘了,他蒋龙威那里,除了蒋道功昔日为他龙威镖局建立起来的威望,还有衢州府让他押送的官银。” 在座的一惊,脸色铁青,身子不寒而栗,难以说出话来。 韩四通静了静,等心情平复后说道:“那可是官银,动了它,就是明目张胆地跟朝廷过不去,形如造反,将无善了之时。” 汤显圣道:“大哥,我们不敢这么做,不代表别人不敢这么做。明日我们跟龙威镖局闹出矛盾,甚至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结下梁子。一旦镖银被他人劫走,我们十有八九会被当成替罪羊,就是有百口也难辨了。” 韩四通道:“既然如此凶险,你为何当时还赞同我迎程万鹏他们进山?” 汤显圣苦笑道:“我当时也跟兄弟一样,只是想借用碧落湖的威望,好给龙威镖局来个下马威,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坐在一旁一言未发的五当家插话道:“三哥,那你后来怎么想到了?” 汤显圣笑答道:“酒席上,那贾少侠就说了几句不关痛痒的的话,损了一下碧落湖的颜面,他程万鹏就咄咄逼人,非要贾少侠对着西边的碧落湖磕头认错。试问如此小肚鸡肠之人,怎么会轻易给我们颜面,而自降身价入住黑虎寨呢!他们既不是由于我们的盛情难却而入住黑虎寨,就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求于我们。顺着这个思绪,细细想来,猛然发现,他们有可能跟我们一样,是趁着龙威镖局来的。龙威镖局除了威望,就剩下押送的官银,他们绝不是为了打压龙威镖局的威望而来,那就是为了官银了。” 二当家叹息道:“哎!若不是丁氏兄弟的到来,我们差点被他碧落湖一口吃了,世间真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情面啊!以后得当心些了,免得被人卖了,还幻想着帮他数钱。” 韩四通听到丁氏兄弟,朝汤显圣说道:“丁氏双雄的住处,可安顿好了?” 汤显圣笑答道:“大哥平时虽有些好名惜利,但从来都是将恩情放在第一位,他们半半对我们有再造之恩,若没安顿好他们,我那敢来见你。” 韩四通微笑道:“老三,你那几年书真没有白读,不仅让黑虎寨在夹缝中求得了生存,一路顺风顺水,今日还救了全寨兄弟的性命,我真该谢谢你的父母。” 汤显圣欢言道:“那感情好啊!明日刚好是我父母的祭日,多烧些纸钱给他们,顺便报个平安。” 韩四通起得身来,欢笑道:“好,明日全寨上下一起烧纸钱,报平安。” 其他当家见韩四通一身倦意,连忙起身,行礼话别,韩四通将几位当家送出院门。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5章 善棋 白玉天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起得床来,漱洗一番,见天儿尚早,便在院中将桃木剑耍了耍,额头爬上几个细小的汗珠后,迎来了黑虎寨的人唤吃早膳。 几声吆喝,其他五人相继起床,一番漱洗,带好行李,走向了聚义堂。 聚义堂中,众好汉相继到来,问礼入座,欢声笑语一片。 丁氏兄弟带着白玉天、卓一飞、张燕儿、胡燕青来到大堂门口,等在一旁的汤显圣欢喜地将人迎接住,引到韩四通等黑虎寨几位当家那一桌坐下,卓一飞等人受宠若惊,自是欢喜。 众人喝过茶水,吃上包子,喝上稀饭,肠胃儿舒爽过后,言语渐渐多了起来。 韩四通端起茶杯,朝丁氏兄弟敬了一个,微笑道:“丁兄,依你看,黑虎寨跟龙威镖局那点恩恩怨怨,该怎么个处理法,比较恰当?” 丁开喝过茶水,微微一笑,看了白玉天一眼,见他眼神里全是支持,慢言答话道:“韩寨主,不知你需要的是当局者之言,还是旁观者之言?” 韩四通一奇,快语道:“哦!还有此等说法,愿听丁兄高论。” 丁开说道:“身为朋友,自当设身处地地跟你站到一起,谁让你受了委屈,受了伤害,就当跟谁玩命。身为旁观者,自是以‘和事老’的身份看待问题,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韩四通微笑道:“于此事而言,丁兄是愿做朋友,还是愿做旁观者?” 丁开笑答道:“那就要看寨主你的需要了。寨主需要的是朋友,我就做那朋友,寨主需要的是旁观者,我就做那旁观者。不过当下,寨主不仅需要朋友,更需要旁观者。丁某自认为,做那旁观者比做那朋友,于黑虎寨而言,更实用些。” 黑虎寨的二当家插话道:“丁兄,这是为何?” 丁开喝上一口茶水回话道:“当下,黑虎寨跟龙威镖局的威望于江湖武林而言,算是半斤对八两。若硬要将两者拿来比较一番,黑虎寨正是兴盛之时,自是处于强势。韩寨主若能放低姿态,大事化小,黑虎寨日后定能赢得龙威镖局的尊重,是友非敌。” 汤显圣见韩四通脸色凝重,定是心中权衡着各种利弊得失,一时难以做出取舍,犹豫不决。连忙给他添好茶水,朝二当家的问道:“二哥,大哥最喜欢‘善棋道人’的那首诗叫什么来着?” 二当家回话道:“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汤显圣欢言道:“对,对,就是它。大哥最喜欢那句,自出洞来为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韩四通微微一笑,喝了两口茶水,微笑道:“丁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既然我家老三觉得我们黑虎寨需要的是旁观者之言,那你就做那旁观者好了。” 白玉天拉着卓一飞端起茶杯起得身来,敬向韩四通说道:“韩寨主深明大义,晚辈由衷敬佩。” 韩四通起得身来,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轻声问道:“小兄弟,你那仇不报了?” “不瞒寨主,晚辈白玉天,这是卓一飞,跟龙威镖局并无仇怨。在路上遇见丁氏双雄,得知黑虎寨有意跟龙威镖局为难,便假冒贾不为的后人入得山寨来探个究竟。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寨主和各位当家看在年轻人不懂事的份上,宽恕一二。”白玉天说完,同着卓一飞朝黑虎寨的几位当家温温一躬,以示赔礼。 韩四通温温一笑道:“既然两位少侠是龙威镖局的朋友,那就帮我给蒋龙威带个话,昔日恩怨从此随风而逝,不是我黑虎寨怕了他龙威镖局,只是不想乘人之危,在他龙威镖局势微之时踩上一脚。” 白玉天笑答道:“韩寨主,各位当家,话我一定带到。不过,从此往后,我兄弟俩不仅是龙威镖局的朋友,也可以是黑虎寨的朋友。” 汤显圣起得身来,端起茶杯,欢言道:“白少侠,卓少侠,黑虎寨能有你们两位少侠做朋友,荣幸之至。来,以茶代酒,不成敬意。” 卓一飞同着白玉天端起茶杯,欢言道:“韩寨主,几位当家,一起。” 韩四通和其他几位当家昨日见过白玉天的本领,知道白玉天乃江澄清的徒弟,从未想过要跟他俩为敌。既然对方愿意交个朋友,自是乐意,一起端起茶杯,相互一碰,欢欢喝下。 白玉天放下茶杯,坐了下来,喝完瓷碗里的稀饭,见张燕儿和胡燕青两人放下了碗筷,起得身来,朝韩四通等人拱手有礼道:“韩寨主,几位当家,多谢盛情款待。晚辈忙着赶路,不便久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担待。就此告辞。” 韩四通带着几位当家的起身,拱手回礼道:“少侠急着赶路,自是不便挽留。日后若是有缘路过此地,千万记得进来歇歇脚,让我们兄弟好尽尽地主之谊。” “韩寨主如此盛情,小可先行谢过。”白玉天跟卓一飞手一拱,转过身,朝大堂众好汉拱手喊话道:“各位好汉,小弟先走一步,失陪了。” 众人起身回礼道:“好走,好走。” 白玉天拿好包袱,牵着张燕儿,同着卓一飞夫妇,话别丁氏双雄,出得聚义堂,要回马匹,跨上马背,朝着山寨外奔去,马蹄踏响一路。 世间人情之所以好用,不过是将‘你来我往’慢慢地演化成了‘你情我愿’,彼此付出,相互索取,有了礼尚往来。久而久之,贴上信义的标签,可以憨傻到彼此愿将生命托付给对方,美丽不可方物,圣洁不可亵渎。 韩四通丢弃了跟龙威镖局一争高下的念头,对那些想借此事获得受益的人来说,自是心有不甘。一等早餐吃好,几大好汉急急忙忙地朝韩四通居住的那个院子走去,不仅要问出个为什么,还想口诛笔伐一番,以解心头之怨气。 韩四通本就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受人之托做点坏事,不仅不心生忌讳,大多时候还乐意效劳,毕竟黑虎寨有着几十张、甚至上百张嘴要养活,全靠画道为田心做锄,刀枪剑戟论博弈。 可这次不一样,龙威镖局押送的是当地官府向朝廷上交的官银,若是在他黑虎寨的地盘上出事,黑虎寨将吃不了兜着走。 再者,各方势力齐聚一地,龙威镖局的骨头本就难啃不说,想劫掠官银的一方有着碧落湖的影子,想保住贡银的一方有着纯阳门的传人。他黑虎寨跟这些声名在外的名门大派比起来,就算再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不想来个以命相搏或只图个一时输赢,他黑虎寨要想保住现有的基业,就得认命,当好一只缩头乌龟,必要时,还得向龙威镖局提供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面对那几个老顾客或是金主的兴师问罪,韩四通除了少言寡语,就是唯唯诺诺,可全盘接受他人的愤怒,绝不答应跟龙威镖局一较高下。 见韩四通像极了一块石头,不管用肉汤煮多久,还是油盐难进,就算是黑虎寨从此颜面尽失,也不愿跟龙威镖局正面交锋,顾客们心生失落,愤然离去。 韩四通好不容送走昔日的财主、今日的瘟神,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压惊的茶水,就见着一个相熟的人影跟着汤显圣走了进来,满心欢喜地将人迎接住,不料那人的第一句话就让人心底微寒。 来人道:“韩寨主,我家庄主听说你跟龙威镖局有些过节要化解,特让我来问问,看看有没有帮得到忙的地方。” 韩四通一听,心中慌乱不安,眼睑无意识地合了起来,扪着心自问道:“这人是正义山庄的管家吗?是江大哥派来的吗?如若是的话,那我黑虎寨的一举一动岂不都在正义山庄的把控之下!我韩四通结交他江玉郎,称他为大哥,可说是毫无恶意,他用得着这般小心翼翼地防着我吗?” “难道不是?我可从未跟江大哥说起过我跟蒋道功之间有着梁子。我就算跟龙威镖局有着过节需要化解,以我黑虎寨的江湖身份,我那敢让他来掺和此等见不得光亮的事情。弄不好会有损他正义山庄名声......” 韩四通的思绪反复来反复去,在心里追问个不停,内心深处不停地给江玉郎找着各种借口,对他建立信心,就是下不了一个结论。 那人一眼看过,见韩四通恍恍惚惚,六神无主,好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小声问道:“韩寨主,你这是怎么哪?是那里不舒服吗?” 可能是那人的声音太小,韩四通两眼轻闭,继续处于自个儿的思虑之中,没有反应过来。 汤显圣瞧见事情有些不对劲,连忙搭话道:“齐管家,我大哥近日偶感风寒,这些日子一会儿精神,一会儿疲累,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刚才定是接客的时间有些过久,人儿疲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切莫在意。” 那人见自己进门时,韩四通人还是好好的,一会儿就成了这般模样,实为不解,只好将汤显圣的言语将信将疑地听了进去,起得身来,朝韩四通大声说道:“韩寨主,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来看你。” 韩四通晃过神来,起身送别道:“好。刚才一股困意突然袭来,不知道怎么的没抗住,打上盹了,有失礼之处,切莫在意啊!齐管家。” 那人见韩四通的眼睑不停地往下掉,信以为真地离开客厅,出得小院,被守在院门外的一汉子引领着,朝汤显圣为他准备的厢房走去,狐疑一路。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6章 同心 汤显圣从未见到韩四通如此失态过,心想韩四通心里定是有着极大的困惑,陪着那正义山庄的管家齐左走了一小段路,顺便在外边小饶一个圈子后,折返回来,坐进了客厅里。 见韩四通半半瘫坐在椅子上,精神处于极度压抑之中而愁眉不展,轻声问道:“大哥,怎么哪?不就一个齐管家吗。” 韩四通稍微坐正了来,小声答道:“老三,我从未跟江大哥说起过我跟蒋道功之间有着个人恩怨,我们这次要跟龙威镖局为敌,也没有派人通知他正义山庄。正义山庄离此相隔千里之遥,是怎么知道我们想对龙威镖局发难的?” 汤显圣也是前脑摸不着后脑,随口答道:“正义山庄朋友多,面子广,或许是应邀前来的好汉里边,有人泄露了消息也说不定。那白少侠、卓少侠不也随着丁氏兄弟一起不请自来了吗!” 韩四通坐正身来说道:“我从这里赶往正义山庄,不止一两次,就是马蹄一路不歇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去一回,实难做到。况且我们邀请的朋友里,就焦湖最远,要是通过道听途说获得消息,今日赶到,难如登天。” 汤显圣静了下来,想了想,小声问道:“你是说,他齐左在蒋龙威没当上总镖头之前,就知道龙威镖局一定会护送官银进京,还猜到这趟镖会走陆路而不是走水路,镖车定会途径我们黑虎寨的地盘,于半路蛰伏等待消息多时了。”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韩四通拿起旁边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两口茶水,接着说道:“蒋道功的龙威镖局,江玉郎的正义山庄,一南一北,蒋道功跟江玉郎从未谋面,二无往来,更无利益纠葛,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就算龙威镖局的声望越来越隆,也只能在江南称王称霸,根本威胁不到立处中原的正义山庄,他江玉郎又何须不顾道义,派人来相助于我们黑虎寨无辜挑起纷争。” 汤显圣听过,起得身来,来回走了几步,慢慢坐了回去,将下巴上的三羊胡子捋了捋,似有所思第说道:“难道这个齐左并不是江玉郎派来的,跟碧落湖的程万鹏他们一样,是受了某股势力的驱使,受人之托,帮人办事?” 韩四通将茶杯放回茶几,起得身来,低声答道:“这正是我犯难的地方。若他是江玉郎派来的,我若断然拒绝他的来意,日后怎么面见江玉郎。若他不是江玉郎派来的,让他做了江玉郎的信使,听命于他,自己吃力不讨好不说,还会坏了正义山庄的名声,日后又拿什么去见他江玉郎。” 汤显圣见韩四通一脸菜色,五味杂陈,两眼紧紧地看着自己,显然是要自己拿个主意,帮黑虎寨摆脱这两难的境地。身为兄弟,又是黑虎寨的三当家,帮黑虎寨摆脱厄运,责无旁贷。起得身来说道:“大哥,要不我们黑虎寨从此往后再也不在这道上做那打家劫舍的买卖了,兄弟们也就无须仰人鼻息讨生活,做回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韩四通道:“你这想法,我也有过,只是苦于没找到合适的退路,一直搁在心里不敢说而已。当下危机四伏,还是先解除掉目前的困境,留着性命再讨论日后的去路吧。” 汤显圣道:“大哥,依小弟看,若真想去恶从善,改弦更张,处于不败之地,当下才是最佳时机。” “当下正是最佳时机!”韩四通手往椅子一伸,接着说道:“三弟,坐下说。” 汤显圣随着韩四通坐了下来,慢言道:“一个人,由好变坏易,由坏变好难。一个团体也是一样,四围那么多眼睛都在盯着,若出现任何纰漏,都将是功亏一篑。以我们黑虎寨现在的境况,光靠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改弦更张,彻底变好,那是难以办到的事,不是大哥也不至于空怀着这样的想法多时一直苦于说出口了。靠自己既然做不到,何不借助龙威镖局这趟镖的东风,借力发力,扶摇直上,飞到我们想要去的地方,安身立命。” 韩四通似有忧虑,苦声苦色地说道:“可龙威镖局这次护镖北上,多方势力相互角逐,哪一方势力我们黑虎寨都得罪不起。就目前形势看,若不依附一方势力周旋一番,保持中立怕是等死。” 汤显圣微笑道:“自是不能保持中立的。” 韩四通好好看了汤显圣一眼,见他眼睛拥抱着希望,轻声问道:“那依你看,我们该依附哪一方势力好些?是以碧落湖程万鹏为首的那股暗流,还是以白玉天、蒋龙威他们为首的江南势力?” 汤显圣慢言答道:“大哥,我们没有称霸江南武林的雄心壮志,远交近攻之计自然是用不上的,那不如选用‘远亲不如近邻’来作为我们往后的人生信条好。我们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心中理想的扎根地也在南方,跟南方武林人士打成一片,相处融洽,自由自在地生活,总好过背井离乡、委曲求全、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般的活着。” 韩四通听过,虽觉得该这么选,还是有些忧虑,小声说道:“可碧落湖屹立江湖数十年,名望之高,声势之大,以目前的形势看,南方武林人士怕是难以与之抗衡。若是站错了队,与之正面为敌,一旦落败,就相当于玩火自焚,绝不会有人同情的。” “大哥,你多虑了,自古邪不胜正。若他程万鹏他们真是为了龙威镖局的贡银而来,碧落湖自是走向了正义的反面,一旦事情败露,试问武林正派人士怎么可能继续跟随其左右。” 汤显圣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还有,纯阳门跟碧落湖之间,隔着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江澄清十八年前跟武圣人比武,不知什么原因,输了一掌,身受内伤。碧落湖为了天下武功唯我独尊,竟然不顾江湖道义,千里追杀在后,试问纯阳门的后人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昨日你也见到了,白玉天的武功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假以时日,定不在武圣人之下。碧落湖若不洁身自爱,跌落神坛已成必然,只是时间问题。” 韩四通听过,明白了‘远交近攻’没有‘远亲不如近邻’来的实在,内心缓和过来,忧虑消减了不少,起身道:“好。咱们黑虎寨从今日开始,改弦更张,重回正道。好男儿,只为人间正道而活,但求无悔于天地。” 兄弟俩正为自己有了英明的抉择而感到高兴时,其他三个当家气冲冲地快步而来,三两下跨过院子,入得客厅。 韩四通等人上的前来,好声问道:“老二,怎么哪?这般怒气冲冲的。” 二当家坐了下来,椅子上一掌,愤然说道:“大哥,那个正义山庄的管家齐左可不得了,竟然将我们黑虎寨当成了自家的菜园子,以你的名义四处串门,妖言惑众,说你内心是想跟龙威镖局一决雌雄的,只是不知道大伙儿的心意如何,乐不乐意。” 汤显圣微笑道:“其他人怎么说?” 四当家愤愤难平地说道:“还能怎样,一个牵头,几个附和,一堆人起哄不!” 韩四通微微一笑道:“有没有明确表态的?” 五当家好像怒气没地方撒,坐了下去又站了起来,怒气横生地说道:“大哥,你说丁氏兄弟,秦好问,段文通,这都是什么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坐在桌子上,劝你冤家宜解不宜结,跟齐左坐在一起却又大呼小叫,誓要与龙威镖局势不两立,生怕别人听不见。” 汤显圣问道:“你是听了丁氏兄弟的大呼小叫才赶过去的吧?” 五当家道:“一听到那声音就来气,那有不过去看看的道理。” 韩四通一听,欢笑道:“五弟,丁氏兄弟这叫怂恿他人做坏事,自己偷着乐。你生的哪门子气!” 汤显圣起得身来,微笑道:“大哥,齐左这么一闹也好,我们正好可以站在暗处瞧瞧,那些人是我们日后值得依仗的朋友。” 韩四通道:“行,就听你的,让他齐左好好闹腾去,我们就当看戏。” 五当家很是奇怪地问道:“大哥,三哥,你们不生气啊?” 汤显圣笑答道:“五弟,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人是我们盛情邀请来的,嘴又长在他们脸上,只要不伤害我们,说什么话,我们那里管得着。况且,他们口头上要跟龙威镖局为敌,是在向着我们,难道我们能说愿意帮助我们的人是坏人?不能。” 二当家、四当家、五当家三人一听,内心宽和了不少,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韩四通见此,肃严道:“二弟,四弟,五弟,我刚才跟老三讨论过了,借龙威镖局护镖北上,选择蒋龙威、白玉天、丁氏双雄他们做朋友,从此告别拦路抢劫的绿林生涯,不知你们三人意下如何?自家兄弟,当言语随心,直言不讳,切莫存有顾虑。” 二当家起得身来,朝韩四通微微一躬,拱手道:“小弟早已认大哥为兄长,大哥怎么做,小弟就怎么做,绝无二心。” 四当家、五当家一同朝韩四通躬身道:“二哥的话,就是我们的话,二哥的心,就是我们的心。愿同大哥上刀山,下火海,九死无悔!” 韩四通起得身来,一把将几人抱住,大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改弦更张,重回正道,定能马到功成。” 汤显圣起身走了过去,五人的手握在一起,直通心脉。 满屋子的阳关耐不住寂寞,随着风儿一吹,荡漾一地,为之动容。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7章 合吾 话说白玉天一行四人出得黑虎寨,勒转马头向北行进,不料一阵狂风从四人身边一掠而过,要不是扬起的尘土有如墙体般厚实,能做个依靠,胡燕青差点被掀翻下马背。 灰尘遮眼呛逼,四人脸上的笑容瞬间一落千丈,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 卓一飞怒气满腔,转身朝着那几匹马儿身后条飞扬跋扈的尘土破口骂道:“这般赶路不长眼睛,赶着去投胎啊?” 马儿跑远,没有回音,卓一飞的言语成了无的放矢。白玉天觉得这种言语以后不说为好,免得浪费了自个儿的气力,朝卓一飞说道:“说这些没用的干吗,那有赶路不长眼睛的。” 胡燕青受了惊吓,心中自是来气,愤然说道:“白玉天,你这不是废话吗。赶路不看路,前边有没有危险不用在意,不是没长眼睛是什么。” 白玉天见胡燕青怒气难消,宽慰道:“卓一飞,那些人好像朝黑虎寨的方向去了,要不我们原路返回,让他们赔礼道歉一番,给我们燕青妹妹解解气。” 胡燕青道:“白玉天,你这就别想了。别人一向以惩恶扬善的使者自居,要他给我赔礼道歉,还不如让他一刀将我杀了来的痛快些。” 白玉天好奇地问道:“燕青,你认识刚才这些人?” 胡燕青冷哼一声道:“正义山庄的大管家,路头神齐左,淮河以北,谁人不知,谁人不识,就算不认识也见过。” 白玉天心中一惊,快语道:“他来此地干吗?” 张燕儿接话道:“白大哥,你忘了,丁叔叔不是说韩寨主可是拜了江玉郎为大哥,黑虎寨先前打算向龙威镖局发难,定是应邀前来助拳的。” 白玉天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对。黑虎寨跟正义山庄相隔千里之遥,就算马不停蹄,消息送去,人儿赶来,没十天半个月不行。从蒋龙威放出走陆路护镖北上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天,这个齐左若是应邀前来助拳,该晚几天赶到才是。” 卓一飞道:“若不是应邀前来助拳,那他用得着这般火急火燎吗?” 白玉天朝前路看了一眼,回头又朝后路看了一眼,思绪立马沉重起来,朝卓一飞说道:“卓一飞,这个齐左好像来者不善,你们三人要不先折返回去,将黑虎寨这里的事情跟净隐道长他们说个明白,求个对策。” 卓一飞道:“那你呢?” 白玉天道:“此事连正义山庄都掺和了进来,定不会那么简单,徽州府衙大有可能被他们说动或收买。我得尽快赶往徽州府,就算不能说动徽州府衙相帮我们,也不能让官家人将我们当成草寇,与我们为难。” 胡燕青道:“强敌环伺,就你一人前往,教人怎么安心。要不燕儿妹妹跟我折返回去报信,你跟卓一飞一起赶往徽州府。” 白玉天见卓一飞春光满面,浓情蜜意一眼,新婚燕尔的能不分开就当不分开的好。又见张燕儿低着头,一脸的不乐意,便也柔情在心,难以涣散,微笑道:“那你们夫妻俩折返回去吧,有张燕燕姑娘帮我就行了。” 卓一飞见张燕儿姑娘立马活转过来,欢声道:“既如此,双宿双飞,一路保重。”调转马头,同着胡燕青朝着南边跨马扬鞭而去,尘土扬起,遮盖半路。 马蹄声远去,张燕儿小低着头,小声道:“白大哥,我是不是......” “那有的事。”白玉天打断张燕儿的话,跨着马靠近了去,并排在一起,朝着北边慢慢行进,好言好语难以叫停。 两匹马儿载着卓一飞、胡燕青两人,一路奋蹄狂奔,将几十里山路抛在身后,喘着粗气,不是马鞭在屁股上不停地挠着痒痒,实在瘙痒难耐,真想停下来歇会儿脚,喘口粗气,顺便吃口青草。 上天不负苦心马。路边一山野小店被卓一飞给注意到了,见日头靠近晌午,两人便下得马背,将马缰拴在路旁边数林子里,朝小店走去。 卓一飞牵着胡燕青走到草棚下坐好,点了四五人才吃得完的酒食,胡燕青感觉肚子不饿,认为卓一飞有些铺张浪费,心有怨言,卓一飞不敢跟她理论,一笑置之。 伙计刚帮两人斟好茶水,摆上碗筷,端来酒食,便听到几个“合吾...”“合吾...”“合吾...”的呼喊声从不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人声跟马蹄声夹在一起,越来越响,穿透片片树林。 胡燕青两耳听过,不知其意,说道:“什么人这么大声,就不怕闪了舌头。” “合吾一声镖车行,半生江湖平安归。”卓一飞给桌上的酒杯斟满酒,欢欢喜喜地起身,走出茶棚,等待着马背上的人儿出现。 马儿奔来,马蹄停下,马上之人跃下马背,朝卓一飞拱手招呼起来:“见过卓少侠。” 卓一飞拱手回礼道:“见过杨镖头,见过耿镖头。” 杨怀陵、耿尽忠将马缰系在旁边松树上,同着卓一飞走到饭桌边,跟胡燕青打过招呼,一人坐一方,吃喝起来。 两杯小酒喝过,卓一飞问道:“杨镖头,耿镖头,你俩可是镖局里的中坚力量,怎么这次做起趟子手来了?” 杨怀陵喝过杯中酒,笑答道:“老总镖头已逝,新总镖头就靠这趟镖打开局面,赢得威望,重振龙威镖局的雄风。自然得事事谨慎,处处小心,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耿镖头接话道:“我跟老杨在这条道上走镖,零零散散已有十来年,算得上是一张熟面孔。由我俩开道,意在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我们龙威镖局对这趟镖空前重视,要想劫镖,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再动手。” 卓一飞喝下杯中酒,吃了两筷子菜,朝坐在左手边的杨怀陵问道:“杨镖头,镖车在你们后边多远?” 杨怀陵吞下口中食物,答道:“快的话,个把来时辰的行程。” 卓一飞微笑道:“那好,我们慢慢吃,慢慢喝,等他们一等。” 耿尽忠问道:“卓少侠,前边就是黑虎寨,你们到过那里了?” 胡燕青给三人的杯子斟满酒,答道:“到过了,不是也不用往回走,在这里遇上你们。” 杨怀陵动怒道:“怎么哪?那韩四通见老总镖头已故,想在这个时候向龙威镖局发难,做那乘人之危的下作之事不成。” 卓一飞敬了杨怀陵、耿尽忠两人一个,微笑道:“老杨,别动怒,韩四通已答应我们,跟龙威镖局的过往恩怨不再提及,自不会做那乘人之危之事。” 杨怀陵听之,怒气顿消,喝下杯中酒问道:“那你俩折返回来,所谓何事?白少侠跟张燕燕姑娘呢?” 卓一飞放下酒杯,答道:“白玉天担心徽州府衙不明事理被屠龙会的人欺骗,将我们当成草寇对待,急着赶往徽州府一探究竟去了。” 耿尽忠吞下嘴里的酒菜,说道:“卓少侠,前路凶险,多个人多分力量,我俩在这里等着镖队就行了。” 胡燕青觉得耿尽忠说的不无道理,朝卓一飞说道:“要不就听耿镖头的,他俩留下来传信,我们吃完就赶上去。” 卓一飞其实也忧心白玉天的安危,万一跟碧落湖那些人动起手来,张燕儿就是个不会武功之人,很难自保。于是朝杨怀陵、耿尽忠说道:“杨大哥,耿大哥,对龙威镖局护送的官银虎视眈眈的人,不止青龙堂那一股势力,碧落湖跟正义山庄好似也牵涉其中,望总镖头慎重对待此事,千万别跟黑虎寨计较过往恩怨,少个敌人就是多个朋友。” 耿尽忠跟杨怀陵共同举杯,敬了卓一飞、胡燕青一个,回话道:“卓少侠放心,走好这趟镖,事关龙威镖局的生死存亡,我等定一字不差地向总镖头转述你的话。” 卓一飞、胡燕青喝下杯中酒,快速吃过一碗米饭,起身告辞。牵过马匹,跨上马背,朝着北边奋蹄狂奔,杨怀陵、耿尽忠相送在后。 马蹄声远去,杨怀陵二人刚走回饭桌边,正打算坐下来接着吃喝,小店的大门口走出两个汉子,漫步而来,手持钢刀握的咯咯作响。凭他俩几十年的江湖经验,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因不知对方底细,能不能敌的过,想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急忙拿起立在饭桌边的宝剑,朝旁边的马匹快步走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8章 饿虎 那两汉子见杨怀陵、耿尽忠想逃,赶忙露出本来面目,大喝一声:“那里走!”一个闪身上前,挥舞手中钢刀朝杨怀陵、耿尽忠两人直劈过去。 杨怀陵、耿尽忠见钢刀劈来,只好放弃马匹,拔出刀剑,沉着应敌。 十来招比划,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拳脚相交,一个分开,后退数步,各自为阵。 那两个汉子觉得再缠斗一番,定能要了杨怀陵、耿尽忠两人的小命。于是刀锋一转,急着上前重新较量一番,判个生死。 杨怀陵两人觉得再缠斗下去,必输无疑,赶忙叫停,喊话道:“两位,我们面都没见过,应该不存在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怨,有话好好说,何须生死相搏。”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到地府说理去吧!”一汉子重新握紧刀柄,跨步向杨怀陵冲去。 杨怀陵手掌一伸,大喝道:“慢着!就是要以命相搏,你们也得让我们弄个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战,不至于糊里糊涂输了性命。” 两个汉子觉得在理,正欲答话,店门口走出一人大喝道:“休得胡言,取了他俩狗命就是。” 两个汉子接受指令,钢刀闪动,朝杨怀陵两人直劈过去,再也分不清了皂白与青红,心中就一句话:“人可为财死,鸟可为食亡,天理良知饿得慌。” 大敌当前,生死存亡,唯有死战。杨怀陵、耿尽忠见敌手刀刀直攻自己的要害,了却心中一切烦恼,全力以赴,只为护住小命,多活片刻是片刻。 十来招比划过去,杨怀陵、耿尽忠稍落下风;接着十来招比划过去,杨怀陵、耿尽忠只有招架之功;再接着几招比划,杨怀陵、耿尽忠一个招架不住,手脚中刀,双双被敌手踢翻在地,等着奔赴黄泉路。 杨怀陵不想做个糊涂鬼,向那两柄钢刀恳求道:“好汉,是谁要害我等性命,烦请告知。若真有来生,十八年后,也知道该向谁讨回这笔血债。” 站在门口的那人见杨怀陵、耿尽忠已无力为自己的生死做主,只差一刀就可了事,走了过来,冷言答道:“杨怀陵,耿尽忠,我们本无仇怨,但人家对我等威逼利诱,为了自保,只好刀兵相向。你们死后,初一十五,我定会给你俩多烧些纸钱,叫你们在那边活的富裕。” 耿尽忠不小心见到不远处有人飞奔而来,定眼一看,是卓一飞夫妇,急忙问道:“到底是谁想要我俩性命?” “你俩,你觉得你俩用得着他人买凶杀人吗!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那人哈哈大笑一声,转过身,道:“送他们上路。” 耿尽忠大喊道:“如此赴死,我等死不瞑目。” 那人觉得耿尽忠甚为可怜,不忍心驳了他最后的请求,长叹一声:“正义令天下,山庄有管家。”漫步朝小店大门走去。 两个汉子见杨怀陵两人心愿得偿,是时候送他们上路了,持刀向杨怀陵、耿尽忠的胸口捅去,却感觉到身后有股冷风袭来,忙转身挥刀迎敌,跟卓一飞夫妇斗在了一起。 四人三两招比划,那两汉子明显不敌,招架起来手忙脚乱。 卓一飞一个剑锋开两路,将人逼退一丈。 胡燕青道:“没想到鬼影双刀竟然也干起了杀人的买卖。” 那人刚走到大门口,回头见到如此一幕,不得不纵步返回,停在那两汉子的身边,道:“胡家姑娘,你爹已封剑归隐,再不理江湖恩怨是非,这事可不是你该管的。” 胡燕青道:“郑伯伯,你可为了钱做他人的杀手,我难道不能为了钱做龙威镖局的镖师。” 姓郑的冷笑道:“贤侄女,看样子,此事你是要一管到底了?” 卓一飞答话道:“姓郑的,别说此事要一管到底,就是后边的事也会一管到底。若不想死在这里没人埋,我劝你们三人还是乖乖的向两位镖头道个歉,赔点汤药费走人。” “小子,就是胡一秋站在这里,也不敢对我如此大放厥词,你算个什么东西!”姓郑的拔出腰间宝剑,带着鬼影双刀朝卓一飞跟胡燕青扑来。 “他郑斌的追风剑剑尖涂有剧毒,不可大意。”胡燕青小声说完,朝鬼影双刀迎了上去,缠斗在一起。 刀剑碰撞,火花四溢,杨怀陵见胡燕青以一敌二处于下风,忍着伤痛站起身,扶起耿尽忠,握紧宝剑,加入战圈之中。 卓一飞见胡燕青三人对战鬼影双刀有些吃力,怕郑斌有机会伤偷袭他们,连忙拿出看家本领,让姓郑的无暇他顾。 追风剑郑斌以一手快剑名动于江湖,本想闲暇之余偷袭一下胡燕青等人,没成想卓一飞小小年纪出剑比他还快,心中骇然,不得已摒弃一切杂念,全力以赴地对战卓一飞一人。 卓一飞自从在三清山见到白玉天以快打快,仅用几招平常的剑法就逼的静虚道长出掌自救,真正理会到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真谛,往后没事就向白玉天请教如何提升出剑的速度。 白玉天从内心承认卓一飞人品俱佳,也就不藏着掖着,有问必答,有时还拔剑演示一番。卓一飞本就剑术不凡,有了白玉天高屋建瓴般的点拨,再加上勤于练习,剑术自然突飞猛进。 二十来招比划过去,郑斌自觉无法战胜卓一飞,再打下去,顶多算个两败俱伤。又不敢为了他人的事伤害胡家燕青,跟胡一秋撕破脸,毕竟胡一秋的江湖地位是从敌人的尸体上摞起来的,况且就武功而言,他郑斌也自愧不如。 既不能死战到底,以生死判输赢,那唯有自动认输了。心意已定,借着卓一飞换招之际,后跃一丈,对着鬼影双刀喊话道:“住手。”鬼影双刀跃出战圈,跟郑斌站到一起。 胡燕青见郑斌有自动离去之心,便也收起心中敌意,有礼道:“郑伯伯,蒋伯伯已过世,龙威镖局若是不能护好这趟镖,那退出江湖武林定是指日可待。试问这生死存亡之际,龙威镖局岂能不全力以赴地护好镖。定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遇鬼杀鬼。你又何必为了几个铜钱而强行跟龙威镖局为敌。” 追风剑郑斌听过,发自内心的觉得胡燕青说的话很有道理,答话道:“侄女,就看在昔日跟你爹爹相交的情份上,今日就当没见过。” 卓一飞虽略占上风,有能力拿下郑斌三人,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向是武林中人的口头禅,不能随意丢弃。于是上前一步,朝郑斌拱手道:“多谢郑大侠高抬贵手,晚辈不甚感谢。” “就此别过。”郑斌手一拱,带着鬼影双刀扬长而去。 卓一飞送走郑斌三人的身影,扶着杨怀陵、耿尽忠两人到茅棚下坐好,叫店小二打来清水,帮两人清洗好伤口后,敷上金创药,简单包扎一番。 杨怀陵两人喝过胡燕青给他们斟满的茶水,小声问道:“卓少侠,你们怎么去而复返了?是有什么事没交代清楚吗?” 卓一飞笑答道:“燕青想起正义山庄的齐左,突然预感不妙。心想,若有人想借黑虎寨之手跟龙威镖局为敌,定会以某种极端的方式激化两家之间的矛盾。而你们一路走来,相安无事,此地有可能会是他们的下手之地。我俩于是折返回来,只为证实一下我娘子的想法对是不对,没想到他们真就等在这里对你们下手。” 杨怀陵、耿尽忠连忙向胡燕青拱手行礼道:“多谢燕青姑娘。” 胡燕青温温一笑,给两人的酒杯斟满,道:“不用谢。要谢就谢我那燕儿妹妹。若不是她舍不得离开白玉天,要来个双宿双飞,我家相公也没机会折返回来。追风剑、鬼影双刀那么好的武艺,就凭我们姐妹俩,哪是他们的对手。” 耿尽忠喝下酒水,微笑道:“谢谢两位姑娘。” 卓一飞看了看日头,觉得镖车过不了多久就能赶来,心中又怕郑斌等人去而复返,于是坐好了来,跟着杨怀陵、耿尽忠两人慢慢喝着,等着。 有酒有肉,又有共同的言语,时光自然在不经意间快速流失。 四人酒水喝好,茶水喝足,迎来了马蹄声。 卓一飞起身张望,山口处走出人影,领头的正是蒋龙威,后边紧跟着净隐道长、古槐、黄庭道人、乐啸天等人。 卓一飞牵着胡燕青迎了上去,将人欢欢接住,引到茶棚下坐好。 镖队全体人员来到小店草棚下一个坐好,叫上酒菜,只为填饱肚子。 店家见几十号人只想着吃喝,定能大攒一笔,紧锣密鼓地张罗着酒菜,只图客人有个欢喜。毕竟龙威镖局的镖师对他们来说,已是常客,且从未少过他酒菜钱。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39章 未雨 蒋龙威见杨、耿两位镖师的刀伤不是很严重,没有伤害到要紧部位,疗养些时日就能痊愈,心情宽松许多,坐了下来,接过妻子苏真儿递来的茶水,喝了又喝,好像一时难以解渴。 卓一飞想着去追赶白玉天,凑了过去,将从昨日随着丁氏双雄进得黑虎寨到前不久前击退追风剑郑斌等事情快速、详尽地说了一遍,蒋龙威、净隐道长、古槐、黄庭道人、乐啸天、江氏三雄等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蒋龙威连喝了好几杯茶水,解渴了后,朝净隐道长说道:“道长,屠龙会、碧落湖、正义山庄,都想劫掠这批镖银,想必那徽州知府早已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或是被利益所挟持。白少侠此去徽州,晚辈总觉得,怕是难以说动徽州官府改变先前的想法来相帮我们,称其量也就是个两不相帮,毕竟什么事都有个先入为主,先来后到。要不......” 净隐道长微微一笑道:“你是想来个未雨绸缪,提前招好兵马,壮大实力,就算徽州府衙门不愿相帮我们退敌,也不至于到时人手匮乏,处于被动。” 黄庭道人接话道:“人心隔肚皮,这个想法不错,有备无患。说说你想法,大家一起合计合计,斟酌斟酌。” 蒋龙威说道:“对待黑虎寨,我就想用八个字,守正出奇,通权达变。” 古槐读的书少,那懂得什么守正出奇、通权达变八个字,为了不被他们的谈话蒙在鼓里,直言道:“别来那些文绉绉的,听着费劲,直白些。” 蒋龙威微笑道:“古老,那韩四通纠结一些江湖汉子想向我龙威镖局发难,不过是因为我爹在世时,没去黑虎寨拜过山,没让他黑虎寨得到过好处,明面上欠他黑虎寨一份尊重。今日我就带上礼物前去拜山,给足他黑虎寨脸面,邀请他黑虎寨的兄弟一起给我们押送这趟镖,日后愿意留下来当镖师的,我龙威镖局一律接收。” 乐啸天插话道:“贤侄,前去拜山,给足他黑虎寨面子,这点我认同。但接受他黑虎寨的强盗做镖师,这点我个人不赞同。一来,黑虎寨从建立山头开始,自始至终做着拦路抢劫的买卖,让名副其实的强盗做镖师,有损镖局的声誉;二来,黑虎寨那么多人,若是全部争着做镖师,你龙威镖局一时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不是。” “叔,你也是开镖行的,不会不明白镖师是怎么出现的吧。不过是随着我大宋商业发展,财物流通日益增多,为了让那些流动的商人、商品、贵重财物有个安全保障,才有了保镖行业的应运而生。大宋越来越繁荣,人口、财物流通越来越频繁,我们只要经营得当,完善好行规,保镖行业只会越来越兴盛,那需要害怕用不下那几十号人。” 蒋龙威喝了两口茶水,接着说道:“只要他韩四通愿意出得黑虎寨,不再有回山做山大王的念头,又何须给黑虎寨那些兄弟再冠以山匪强盗的名头。这些年来,他们虽拦路抢劫,但从未杀人害命,罪不至死,不是我爹早将它铲平了,也不会留着它到现在。” 乐啸天说道:“一个人不劳而获惯了,很难习惯吃苦耐劳、汗流浃背的生活,不是也就没有一日为贼终生为贼的说法。况且,谁又能保证他韩四通是真心改过,出了山后再不进山。” 蒋龙威说道:“不瞒叔叔,韩四通之所以跟我爹有着过节,不过是当年黑虎寨遇到了困境,想改过自新,要我爹收下他手下一部分人到龙威镖局当镖师。我爹答应接受他们,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他韩四通带着所有的兄弟离开黑虎寨,有生之年不再踏入黑虎寨半步。不知道韩四通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答应我爹的条件,我爹也就一个赌气没有接受那些人做镖师。韩四通认为我爹出尔反尔是因为瞧不起他们,从此结下了梁子。” 黄庭道人插话道:“贤侄,你是说,他韩四通当年就有过去恶从善的想法,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最终没能如愿,跳出那个圈子。” 杨怀陵一旁接话道:“当年好像是这么回事。” 古槐搭话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就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若能达成所愿,就当给这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做了件好事,求了份太平。” 净隐道长说道:“神通大,当济世;法力真,定回春。只要他韩四通愿意从此改邪归正,今日就给他打个保票,全力支持。” 卓一飞见蒋龙威的想法得到了支持,起身告辞:“总镖头,道长,古老,那我跟燕青先行一步了,你们慢慢吃慢慢喝。” 净隐道长回话道:“去吧,记得告诉白玉天那小子,不管用什么办法,最少得让徽州府衙门保持中立,不能相帮青龙堂那伙人,不是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古槐道:“净隐,你尽说些废话。他白玉天连碧落湖都敢轻易得罪,还怕得罪一个徽州府。况且龙威镖局押送的是官银,本就占着理,有什么好忧心的。” 蒋龙威道:“卓少侠,徽州知府毕竟是朝廷官员,能不用强就别用强。日后若想彻底消灭屠龙会这个邪恶组织,还需要朝廷的支持,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抓到了把柄。” “告辞!”卓一飞朝众人手一拱后,牵着胡燕青朝前方走去。 众人送走卓一飞夫妇的身影,饭菜上桌,一片狼吞虎咽的景象出现,唯一的女人苏真儿只好来个适应,加入到快吃快喝的行列中,遗忘了女性该有的优雅与斯文。 蒋龙威跟镖师们喝过几杯小酒,朝净隐道长、古槐等人说道:“道长,古老,黄掌门,乐镖头,江叔,你们看,黑虎寨之行,谁陪同我前去合适些?” 净隐喝过杯中酒,朝众人瞧了一眼,说道:“依我看,还是由黄掌门跟乐镖头陪你去吧。一来,他们常在江湖上走动,黑虎寨请的那些帮手多少会认识些;二来,他们两人的家离这里也不远,算半个邻居,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蒋龙威朝黄庭道人、乐啸天问道:“两位叔叔,你们觉得呢?” 黄庭道人笑答道:“既无人反对,那就是赞同了。难得可以混个热闹,跟江玉郎的兄弟扳一扳手腕,我俩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蒋龙威举起酒杯,微笑道:“既如此,那我们快吃快喝,速往黑虎寨招贤借力,成人之好,成己之好。” 黄庭道人跟乐啸天喝过杯中酒,加快了吃喝的速度,只为有时间整理一下仪容,不至于造访黑虎寨时失了里面。 三人一个吃饱喝好,下得桌来,着手整理仪容。 苏真儿本想对蒋龙威帮上一把,没想到蒋龙威打理自己起来比女人还利索在行,心中赞叹不已,但也疑惑不解。 其实也没什么好疑惑不解的。 镖师走镖,是件非常辛苦的事。为了早日将镖送到,日夜兼程不说,还得风餐露宿,面临各种各样的险境。镖师们在师傅前辈那里,不仅要学好武功、吃苦耐劳、适应各种环境等硬本领,还要学会‘三会一不’等技能。 何为三会一不?三会就是会搭炉灶、会修鞋、会打理自己,一不就是不洗脸或少洗脸。 行走于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为求不饿肚子,唯有靠自己搭炉灶做饭食。 对大多数镖师来说,再远的旅途也是一双脚的事,一双合脚的鞋比有钱人的车马还来的重要,而这双合脚的鞋大多数都是穿出来的。镖师们虽然可以备用一些鞋子,或是沿途买鞋,但新鞋不一定合脚,修鞋半半成为脚儿舒适的保障。 走镖有时一走就是数月,山林、荒漠、河流,总是不期而遇,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狼狈不堪,实乃家常便饭。要想走好镖,求个顺风顺水,少不了跟地方势力打好交道,处理好关系。偶过城镇村屯,免不了要去拜访一番。而中华乃文明之邦,向来注重礼仪,拜访他人一般都会先将自己修理一番,赢个里面,修理头发、胡子自然极为重要。 再者,在走镖的过程中,冬季寒风凛冽,春秋风沙扑面,夏季骄阳似火,不洗脸反而对皮肤有着保护作用。因而在镖师们的行话里,“洗脸”和“到家”同义,镖师们如果说“该洗脸了”,也就是该到家了。 蒋龙威、黄庭道人、乐啸天三人将自己好好整理了一番,带上礼物,辞别众人,跨上马背,朝黑虎寨欢奔而去,马蹄抛香,只为他们心中怀着一个美好愿想。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0章 对赌 话说黑虎寨用完午饭,张罗一番,让香火鼎盛了起来,烟雾缠绕半空。 韩四通带着黑虎寨众兄弟一起,恭恭敬敬地朝着供桌上的一列牌位鞠完躬,磕完头,在案桌前随地而坐,往火盆里烧起纸钱来。 在场的众好汉见到黑虎寨上下如此隆重其事,便也来个客随主便,对着一列排位焚香膜拜一番,好多人用“虚情假意”换了个“礼数周全”。 齐左跟几个镖头朝一列牌位鞠躬过后,见韩四通、汤显圣几人席地而坐,一心往火盆里烧着纸钱,就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诚意之真,让人心急如焚。 一姓樊的镖师看了看天空的日头,额头直冒冷汗,捏了捏齐左的衣袖,不耐烦地说道:“齐大侠,再不出山,等龙威镖局的镖车过的此地,要想发难,恐怕真就来不及了。” 齐左听过,看了看西边的日头,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不动声色地走到韩四通的身边,蹲了下去,一边往火盆烧着纸钱,一边说道:“韩寨主,烧纸钱这等小事,交给下边的兄弟就行了,犯不着你亲自来。一直这么蹲着、坐着,可不是你韩寨主该有的,还有好些大事要办呢。” 韩四通言情并茂地说道:“齐大侠,穷苦人的一生,就想给吃喝拉撒求个保障。富贵人的一生,除了要给吃喝拉撒叫声好,还充斥着各种自认为美好的欲望,而这些欲望能否能得到满足,全靠一样好东西,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里外不是人。我等兄弟这么些年,四处捞钱,只知道为自己求个好活,全忘了地下的父母要想过好日子,也是需要钱的。今日好不容易记了起来,有了个知恩图报的机会,怎可随随便便让别人代劳,少了那份诚意。” 齐左道:“可这么多江湖朋友乘兴而来,一心想为黑虎寨从龙威镖局那里讨回颜面,怎不能什么都不做,白跑一趟,败兴而归吧。朋友之心,贵在相互尊重,不可欺的!” 韩四通笑答道:“齐大侠,怎么可能败兴而归呢!有这么多江湖朋友前来助威,黑虎寨气势如虹,我谅他蒋龙威会是个懂事的主,再不敢轻视我黑虎寨的存在,说不定已在前来拜山的路上,想着向我黑虎寨示好。” 齐左冷笑道:“韩寨主,蒋道功在世时,黑虎寨从未向龙威镖局发过难,他龙威镖局都无人前来拜山。何况这次邀请这么多好汉前来,就为了给龙威镖局点颜色瞧瞧,他蒋龙威怎么可能送上门来,自寻麻烦。” 一旁的汤显圣插话道:“齐大侠,你放心好了,蒋龙威定会前来拜山的。” 齐左嗤笑道:“三当家,你自称狗头军师,锦囊妙计层出不穷,黑虎寨才有了今日之家业。可这次不一样,千万别张口说胡话,自个儿败了自个的名声。据我所知,龙威镖局的新任当家蒋龙威,除了不学无术,就是四处拈花惹草、吃喝玩乐,十足一个纨绔子弟,怕是难以猜得透你的玲珑心思。” 汤显圣笑答道:“可据我所知,他蒋龙威不仅获得了他爹蒋道功的真传,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熟读四书五经,胸中有沟壑,腹内藏乾坤。只是他爹蒋道功一生英雄,太过豪气干云,父强子弱,一时遮盖了他应有的光芒而已。” 齐左笑道:“若真有你说的这般好,蒋道功临死前,何至于要将龙威镖局托付给白玉天那么一个外人,引起龙威镖局内部分裂,不得不辞退了一大批镖头。” 汤显圣笑答道:“齐大侠,蒋道功武功盖世,英雄了得,朋友满江南,敌手都有加害他的手段,何况一个名不经传的蒋龙威呢!蒋道功让白玉天来挑起事端,转移敌人的视线,这不正是对龙威镖局、或者是对蒋龙威的一种无形保护吗!再者,国法如山,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都存在着忠奸难辨,区区一个依靠行规与人情来维系的龙威镖局,又怎么能逃脱人性的腐化。既是良莠不齐,去伪存真自是势在必行,怎能强行将它说成是内部分列。” 齐左自认说不过熟读诗书的汤显圣,但又不能放弃此行的目的,于是灵机一动,采用朋友之间的极端方式,一赌定输赢。大声说道:“狗头军师,说来说去也分不出个胜负,不如就此赌上一局,话个输赢如何?” 汤显圣一个三当家,前边有老大、老二,后边众兄弟,事关黑虎寨前程命运,自不可随意做主,连忙凑到韩四通的身边,征求意见。 生死存亡之际,不相信自家兄弟,还能相信谁。韩四通轻笑道:“三弟,齐大侠是想跟你赌,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汤显圣听过,朝齐左说道:“齐大侠,不知你想赌点什么?” 齐左说道:“我俩都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定是赌各自对蒋龙威的认知了。” 汤显圣道:“好。我赌蒋龙威才华出众,不仅今日知道来黑虎寨拜山门,日后还能引领龙威镖局化险为夷,重振雄风。” 齐左朝天空看了一眼,太阳落山也就个把来时辰的事,很是自信地说道:“既然三当家赌他才华出众,我就赌他虚有其表,不堪大用。今日不仅不知道来拜山,日后还会将龙威镖局引入死路,从此万劫不复。” 韩四通抬起头来,将明亮的山野瞧了一眼,接话道:“既是开赌,自然少不了筹码。我三弟是黑虎寨的三当家,自然是以黑虎寨做赌注,不知齐大侠的赌注是什么?” 齐左笑答道:“如若齐某输了,日后黑虎寨但有所求,我齐左必有所应。” 韩四通站起身来,道:“真好汉不打诳语。今日若我三弟汤显圣输了,我黑虎寨全体上下,日后听凭齐大侠差遣。如若违背誓言,我韩四通就跟着齐大侠姓齐。” “既如此,击掌为誓。”齐左大笑一声,伸出手掌。 韩四通一掌覆上,大声说道:“以此立信,如若违背誓言,我黑虎寨跟齐左之间再无情意可言,我们杀你不算忘恩,你杀我们不算负义。” 众江湖好汉一见,无不忧心忡忡地鼓起掌声,一起做个见证。 常言道,赌博场上无父子,生意场上无兄弟。既然赌局已开,各自想到的唯有自己的利益,情意已是天空中的云彩,虽然美丽,可望而不可即。 相帮黑虎寨与龙威镖局为敌而得不到好处的,盼着汤显圣赢;怂恿黑虎寨与龙威镖局为敌能获得好处的,就盼着齐左赢。 可不管谁输谁赢,都是赢,也都是输。只因输的一方从未想过给赢的一方兑现承诺,赢的一方也从未想过输的一方会兑现承诺。他们之所以打赌,不过是想着万一赢了,对方若是不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就是理亏,就可以撇开江湖道义,毫无顾忌地向对方下死手。 韩四通是这么想的,齐左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齐左敢在黑虎寨横行无忌,一是因为他是正义山庄的大管家,正义山庄是他黑虎寨得罪不起的;二是韩四通能跟江玉郎搭上线,成为兄弟,全靠他齐左曾暗中相助,黑虎寨欠他齐左一份人情。 可人情归人情,生死归生死。他韩四通结交江玉郎,目的很明确,混人情、保生死。若还你齐左一份人情,就得把自己的命搭上,甚至将众兄弟的命也搭上,那这份人情太大,还不起,那干脆不还好了。 况且韩四通隐隐觉得,江玉郎之所以不计较他强盗的身份,愿意跟他结拜为兄弟,好像不是由于齐左给他使了多大力,而是因为他韩四通不仅从未为难过白天宇昔日那些落难的兄弟,还对他们礼遇有加。就像丁氏双雄来黑虎寨做客,言语可以随心,吃喝可以无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全凭他们的心情。 有了汤显圣跟齐左的对赌,众好汉那烦躁不安的心总算迎来了片刻的欢愉,无须去思考那些自己难以做主的事,喜乐的双眼开始转动于黑虎寨四围的山水中,来了个由近及远的对话,相处和谐,一片赞美之词。 好景不长,一个汉子喘着粗气冲到韩四通的跟前,俯头拱手道:“禀寨主,龙威镖局的总镖头蒋龙威,带着九华山的黄庭道人、乐天镖局的乐啸天前来拜山。” 此言一出,大部分好汉欢笑有声,小部分好汉叹息不已。 韩四通脸上注满笑容,将手中的纸钱扔进火盆,同着几个当家高高兴兴地起得身来,大声说道:“鸣锣击鼓,列队相迎!” 齐左站了出来,大喝道:“韩寨主,如此一来,日后黑虎寨威仪何在!” 姓樊的等几位镖头也站了出来,大声附和道:“是啊,韩寨主,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往后我们这帮兄弟的脸往哪儿搁。” 韩四通手一拱,大声说道:“各位朋友,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蒋龙威偕同黄掌门跟乐镖头前来拜山,足见诚意之盛,我黑虎寨又岂能在礼数上输给人家。大家说是不是?” 丁氏双雄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那还用说。唯有礼尚往来,方可地久天长。” 秦好问、段文通等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韩寨主,黄道庭、乐啸天何等人物,今日都愿意屈身降贵前来拜山,若不前去迎接一番,日后江湖朋友听了,定会笑话我等乃一群江湖草莽,不知礼数为何物。” 汤显圣欢言道:“我中华乃礼仪之邦,以礼治国,人人知礼懂礼,岂能因为一点点恩怨纠纷就忘了圣贤礼仪,数典忘祖。” “走!一起知礼懂礼,迎接贵宾。”韩四通大喊一声,朝山谷口走去。 好汉们紧随其后,笑容一脸,唱和有声。 齐左一见,瞬间两眼哀伤,左右不是,寸步难移,勉勉强强跟几个志同道合的镖头合于一处,思虑转来转去,渐渐觉得输了赌局事小,达不成目的事大。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1章 找茬 白云飘,碧水流,青山葱翠,阳光和善。 山谷口,蒋龙威、黄道庭、乐啸天三人坐于马上,见一群人从谷内快步赶来,脚步虽有些匆忙,却也轻盈欢快。感受不到什么敌意,便也宽下心下得马鞍,静心等待。 蒋龙威一张脸舒展开来,不是特别自在,略显忧虑之色。人之常情,这可是他第一次以一方之主的身份前来与人谋事,又事关重大,牵一发则有可能动全身。既不能左顾右盼,又不能有个退堂鼓,自当慎之又慎。且又把不准对方是怎么想的,能不能随了自己的心愿,那忧虑与不安,好像千斤巨石一般压在心头,难以让人喘过气来。 黄道庭见之,打气道:“总镖头,作事必谋始,出言必顾行。只要事情开始前经过了思考,说出来的话能够做到,其他的顺势而为,无需顾虑太多。” 蒋龙威暖暖一笑,挺拔身姿,亲切的笑容浓缩一脸,两眼金光闪烁,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今日定要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啥事都将事在人为。 仁者不以盛衰改节,义者不以存亡易心。 韩四通等人快速来到谷口,见一青年立于两位长者中间,笑容亲切,善意融融,带着四位当家火速上前,拱手有礼道:“黑虎寨韩四通,带着兄弟四人,见过蒋镖头,见过黄掌门,见过乐大侠。三位大驾光临,迎接来迟,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蒋龙威拱手回礼道:“晚辈蒋龙威,见过韩寨主,见过四位当家。如此盛情相迎,荣幸之至,却又受之有愧。” 黄道庭、乐啸天是来帮忙的,自不能抢了蒋龙威的风头,轻描淡写地拱手回礼道:“幸会,幸会!” 众好汉上的前来,笑容满面,祥和一片。 韩四通欢言道:“蒋少侠、黄掌门、乐大侠,众豪杰听闻你们三人前来黑虎寨做客,心中无比高兴,一心想着早相见早欢喜。” 蒋龙威手一拱,行礼问好道:“晚辈蒋龙威,见过众好汉,多谢盛情。” 众好汉隆重其事,一一上前见礼,自道姓名。 相互见过,韩四通、汤显圣陪同蒋龙威走在后头,其他三位当家跟众好汉陪同黄道庭、乐啸天走在前头,有说有笑地朝谷内走去。 蒋龙威怕入得黑虎寨后,人多嘴杂,有些事难以说好,又怕韩四通等人碍于众好汉的情面犹豫不决,一时做不好决定,便想借步行之机道明自己的来意。 遇事老练的汤显圣也有同感,为表坦诚之心,先开口:“蒋少侠,前边这些江湖朋友,本是应邀前来为黑虎寨助拳,见证黑虎寨与龙威镖局了结过往恩怨的。由于碧落湖跟正义山庄相继介入此事,我大哥倍感不对劲,为求日后不仰人鼻息,受人摆布,期盼着能与龙威镖局化干戈为玉帛,成为朋友。” 蒋龙威心中一喜,欢言道:“韩寨主,三当家之言,不知能否做准?” 韩四通笑脸相迎道:“蒋少侠,我们黑虎寨上下一条心,我三弟之言,就是我黑虎寨众兄弟的心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句句皆可做准。” 蒋龙威欢笑道:“韩寨主,三当家,我蒋龙威可真就信以为真了。” 韩四通道:“君子善言,句句出自内心,发自肺腑,定当信以为真。” 蒋龙威欢欢一笑,转而表情严肃地说道:“韩寨主,三当家,实不相瞒,今日黄掌门、乐镖头陪同我前来拜山,一是想消除往日那些不愉快,二是想邀请黑虎寨众兄弟出手相助,同我龙威镖局一起护好这趟镖。事成之后,黑虎寨的兄弟若是愿意到我龙威镖局当镖师,我蒋龙威出十里相迎。” 韩四通听过,内心极为欢喜,朝汤显圣说道:“三弟,你看呢?” 汤显圣答话道:“蒋少侠,既然你把话挑明了,我们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大哥为了自家众兄弟的前程,五年前就想过去恶从善,改弦更张,重回正道。只是出于某些特殊原因,实难一步到位,因而没能如愿。龙威镖局若真能全盘接收我黑虎寨这些苦难的弟兄,我黑虎寨定将感恩戴德,愿与蒋少侠同生死、共患难,共渡难关。” 蒋龙威道:“韩寨主,三当家,我爹当年没能理会到你们的诸多难处,以为是你们由于对黑虎寨的感情太过深厚难以割舍,拒绝了他的请求,便一气之下收回了自己该有的善意,还望你们原谅。若黑虎寨众兄弟这次是真心想走出这座山谷,不管以后过得有多艰难也不再回来,我蒋龙威愿意就此立下誓言,跟众兄弟一生守望相助,共创美好前景。” 韩四通听之,激动不已地朝蒋龙威伸出右手,欢喜道:“君子一诺,五岳为轻。蒋少侠此言一出,我黑虎寨去恶从善,就当再无后顾之忧了。” 蒋龙威伸出右手,握了上去,欢笑道:“赠人鲜花,手留余香。跟黑虎寨共度难关,可说是利己利人的大好事,只要黑虎寨众兄弟信得过我蒋龙威,愿将我蒋龙威当成可依靠之人,定当再无后顾之忧。” 韩四通欢言道:“蒋少侠,龙威镖局从来讲究信义二字,那有信不过之理。我黑虎寨全体上下,将对你深信不疑,放一万个心便是。” 蒋龙威喜声道:“韩寨主,三当家,那我们今日之约就此达成,携手共进,戮力同心,共赢未来。” “请!”韩四通手一伸,引着蒋龙威朝聚义堂走去。 众人相继入得聚义堂,一个落座,摆上茶水、美酒。 韩四通起身,欢声道:“众位朋友,自家兄弟,让我们共同举杯,欢迎远道而来的龙威镖局总镖头蒋龙威少侠,九华山黄道庭掌门,乐天镖局乐啸天总镖头。” 众人举杯,杯起酒干,空杯装满情意。 黄道庭见齐左那一桌没有举杯,眼睛死死地盯着蒋龙威不放,除了鄙夷蔑视,就是不屑一顾,心中不免来气,故意对韩四通大声问道:“韩寨主,那一桌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就没一个见过。看他们那表情,好像很不欢迎我们三人来黑虎寨做客。我想问一下,我们喝的酒水是他们家的,还是我们坐的这把椅子是他们家的,还是我们呼吸的空气是他们家的?” 韩四通见黄道庭明知故问,往齐左那一桌看了一眼,见桌上酒杯装着酒,明白过来,笑答道:“黄掌门,那位是齐左齐大侠,人称路头神。其他几位朋友是各地镖行的总镖头,樊镖头,薛镖头......” 乐啸天打断话来:“齐左,不是正义山庄江玉郎的大管家吗,怎么来这里了?哦,定是正义山庄缺钱花了,他路头神不得不亲自出马四处捞点油水点点灯,免得夜墨漆黑的拐了脚跟。” 齐左依仗正义山庄的名头一向狐假虎威惯了,来到黑虎寨,虽说是有求于人,因本性难改,言语不免多有傲慢无礼之处,众好汉早就倍感不适,碍于正义山庄的名望,敢怒而不敢言。见乐黄道庭帮他们将心中怨气说了出来,自是欢喜之至,不自觉地发出了哼哼的笑声,响成一片。 齐左哪受得了这般冷遇,起得身来,反击道:“黄道庭,别人修道,清心寡欲,你修道,妻妾成群。同是修道之人,怎就差了这么远。难道你修的是旁门左道,离开了采阴补阳之法,什么都不是?” 众好汉一听,瞬间屏住了笑声,将乱作一团的表情奉献给黄道庭跟齐左,生怕黄道庭一个动怒,跟齐左干起架来,自己不知道该上前帮谁。 黄道庭见之,心头一动,一个歪念蹦了出来。心想,齐左既是不怀好意而来,在黑虎寨又不得人心,我何不借机将事情闹大,一来可以帮龙威镖局树立不畏强权的形象,收揽人心,共渡难关;二来也顺便瞧瞧黑虎寨的真实想法,相帮龙威镖局的诚意到底有多大。 此念一出,立马站起身来,嗤笑道:“齐左,是不是旁门左道,一验便知。敢不敢来场较量,帮大伙儿求证一下九华山的武学传承,到底是言过于实,还是货真价实。” 齐左听过黄庭道人的名声,知道黄道庭剑术超群,当年跟白天宇比剑,就输了一招半式,实打实的武学奇才。见黄道庭想拿武艺说事,不免有些心虚,当做没听见。 黄道庭见齐左无勇气接受挑战,为了不让自己的想法腹死胎中,大声挑衅道:“齐左,我看你也就那么点恃强凌弱的能耐,遇到不畏惧江玉郎的主,只有畏缩不前的份。还是速速滚回正义山庄藏起来吧,免得在外边丢人现眼久了,连江玉郎的名声也一起被葬送。” 乐啸天虽不知黄庭道人想些什么,但见黄庭道人一心想给齐左难堪,于是帮腔道:“黄掌门,你盛名之下无虚士,谁人不知。又何必硬要跟这种德不配位的人一般计较,就当江玉郎是瞎了眼,不过脑子选错了代言人。” 丁开站了起来,接话道:“乐镖头,你说江玉郎选错了代言人,这个可以勉强接受。若是说江玉郎瞎了眼,或不过脑子,那丁某实不敢苟同。所谓日久见人心,齐大侠可是江玉郎身边的老人,是看着江玉郎功成名就的。相处几十年,江玉郎岂能看走眼。”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2章 角力 段文通插话来:“丁兄,江玉郎好名在外,一丘之貉怕是不会。” 秦好问连忙搭话道:“若不是一丘之貉,那就是看走眼了。” 事情有了往外延伸的势头,开始牵扯到江玉郎来,身为江玉郎的兄弟,韩四通自是不能作壁上观。于是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各位,我江玉郎大哥立足中原二十年,所作所为如何,中原武林自有公认,大家切不可轻言说道。” 黄道庭说道:“韩寨主,不是我等要议论你大哥江玉郎的好坏,是他江玉郎自己用人不当,错把老鼠当猫养,那有不遭人非议的。” 齐左虽然动怒不已,很想跳过去将黄道庭臭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正义山庄的颜面而来,便也悄无声息地来个掩耳盗铃,不接受黄道庭等人言语挑衅,一忍再忍。 韩四通见黄道庭的言语难听到如此地步,齐左都不愿意站出来为正义山庄的声望尽一份绵薄之力,失望之余。为了不让他人继续对江玉郎的声誉肆意践踏下去,只好顾不上蒋龙威的存在,对黄庭道人说道:“黄掌门,这可是黑虎寨,不是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地,言过留痕,你这般言语,不会看不见我韩四通坐在这里吧?” 黄道庭见齐左不动声色,铁了心做缩头乌龟,想到再言语相激也无济于事,便也看见了韩四通的存在,将沉默的眼光看向了蒋龙威,希望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蒋龙威心里想的跟黄庭道人一样,也想借赶走齐左之机来树立自己龙威镖局的威严,在无外部势力干扰的情况下,试着说动在场的江湖好汉,来为他龙威镖局押送的这趟镖保驾护航,彻底清除掉青龙堂那股邪恶势力,不给龙威镖局日后留下隐患。于是站起身来,微笑道:“韩寨主,江湖朋友提起正义山庄,首先想到的是庄主江玉郎,然后是大管家路头神齐左,很难想到你。齐大侠都没将正义山庄的颜面放在心里,你这般维护正义山庄,好像没这个必要。” 韩四通正想发话,不料齐左跳了出来,将话头接了过去,大喝道:“蒋龙威,你给我闭嘴。就凭你一个不学无术的脓包,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心想,终于等来了机会。 蒋龙威见齐左终于不再沉默,非常高兴,铁青着脸大声回话道:“齐左,我蒋龙威就算不学无术,也好过你只会狐假虎威,四处招摇撞骗。”心想,这鱼儿终于上钩了。 齐左跟蒋龙威想的一样美好,就盼着对方将自己看成敌人,较量一番,将对方赶出黑虎寨,一方独大,让黑虎寨在座的江湖好汉变成自己的朋友,成为对方的敌人。于是怒喝道:“蒋龙威,看样子,你是要为黄道庭强出头了?” 蒋龙威嗤笑一声,一股正气冲了出来,大声回话道:“齐左,黄掌门先前是先父的挚友,现在又是我龙威镖局所依仗之人,为他强出头有什么不对。难道像你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名声,当起缩头乌龟,于正义山庄的名声不管不顾。” 齐左要的就是蒋龙威不在自己面前做缩头乌龟,正好可以来个柿子捡软的捏,捡回颜面,赶人出寨。一个满不在乎,戏谑道:“自不量力的东西,连我一招都接不住,还想强出头,也不怕折损了蒋道功三十来年的声誉。” 蒋龙威早就听说过齐左的看家本事,逢强必避,逢弱必欺,一生未逢敌手,从无败绩。见齐左愿跟自己一较高下,正合心意,于是朝韩四通说道:“韩寨主,这齐大侠觉得我不该为黄掌门出头,想教训晚辈,不知你怎么看?” 韩四通将两人看了一眼,碍于各方情面,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蒋龙威的问话,支支吾吾地说道:“这......” 齐左生怕韩四通做和事老,架儿打不起来,赶忙接话道:“蒋龙威,东扯西扯做什么,你我之间若想较量一番,关韩寨主什么事,没本事就别强出头。” 蒋龙威见齐左求战的心比自己还强烈,心中暗暗窃喜,大声回话道:“齐大侠,怎么就不关韩寨主的事了。你我较量一番,输的一方颜面尽失,韩寨主怎不能强行挽留,让他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吧。” 众好汉听过,见蒋龙威成竹在心,连后事都想好了来,为之高兴。顿时欢笑有声,堂内气氛为之焕然一新,活跃不已。 姓樊的镖头自认为齐左稳操胜券,连忙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败军之将,哪还有资格留在这里,让黑虎寨跟着一起蒙羞。” 秦好问见黄庭道人、乐啸天不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比试担忧,定是蒋龙威有着跟齐左一战成名的能耐,心中暗暗叫好的同时,不慌不忙地起得身来,热情四溢地说道:“在场的都是韩寨主的好友,不管谁输谁赢,身为东道主,韩寨主那有不挽留之理。你们如果真想较量一番,不妨在比斗前划出道来,立个契约,到时韩寨主也不至于左右为难,失了朋友之情,亏了兄弟之义。” 汤显圣认为黑虎寨身为东道主,有人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斗殴,哪能不相劝一番,起身说道:“蒋少侠,齐大侠,冤家宜结不宜解,何不给我黑虎寨一个情面,喝上一杯释怀酒了事,日后相见,也不至于挤鼻子弄眼,心里难受。你们若真闹腾起来,大打出手,叫我黑虎寨是帮你齐左,还是帮他蒋龙威少侠?” 齐左求战心切,快言快语道:“三当家,黑虎寨两不相帮就成。我齐左若连一个不学无术的后辈都教训不了,那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黑虎寨跟众豪杰一起喝酒叙话。” 有齐左冲锋在前,蒋龙威岂能不跟随在后,大声说道:“韩寨主,三当家,我蒋龙威若是技不如人,自会速速离去,绝不让黑虎寨众兄弟为难,那有为了自己而为难别人的道理。” 韩四通见一战在所难免,要想为黑虎寨求得生路,唯有相帮龙威镖局。想到蒋道功武功盖世,蒋龙威若不是那扶不起的阿斗,武功应该不会差到那里去。赶忙放出话来:“齐大侠,蒋少侠,既然你们硬要在我黑虎寨生事,不将我这个东道主放在眼里,我韩四通也没什么话好说的。谁输了,谁速速离开黑虎寨,眼不见为净,免得让众豪杰见着难受,倒了吃喝的胃口。” 齐左跟蒋龙威一听,无不为韩四通的铁面无私为之高兴,只差没拍手叫绝。 丁开跟乐啸天挨得很近,小声问道:“乐镖头,真要打这一架啊?” 乐啸天小声答道:“一山不容二虎。” 丁开连忙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打,杀、杀、杀,要打要杀到外头去,外头宽敞,免得失手损坏了黑虎寨的桌椅板凳。到时黑虎寨叫你们赔,不近人情,不叫你们赔,贴了饭还要赔上吃饭的家伙,心里亏的慌。” 几个跟丁氏双雄关系要好的汉子就怕场面不够热闹,连忙大声附和起来:“就是吗,不给韩寨主面子也就算了,若还想损坏黑虎寨的家当,不管说到那里,天底下都没这个理。” 姓樊的、姓薛的等几个镖头为了给齐左撑腰、打气,大声吆喝道:“姓蒋的小子,有种就到外头一较高下,让齐大侠好好教导教导你以后怎么做人。免得日后无法无天,不小心输了性命,让人痛惜。” 蒋龙威、齐左都想将对方踢出黑虎寨,自是一说就明、一点就通,一声“请!”过后,大踏步朝堂外走去。 众好汉自是紧跟其后,比武较量若没有裁判,那不成了生死决战。 聚义堂的大门前,是一块极为平整的大场地,足够上百人你追我赶,斗个昏天暗地,不死不休。 蒋龙威、齐左来到大场地上,一南一北站好,双方虎目而视,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先动手。 齐左不愿意先动手,以为自己是长辈,不能以大欺小。 蒋龙威以为自己年幼,若不让齐左先动手,有失尊重长辈之嫌。 韩四通同着众豪杰走出聚义堂,见两人谁都不愿意先动手,很是来气,大声说道:“两位,要不就听我韩某人一句劝,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算了。要是打打杀杀真能解决问题,大宋跟大辽之间,也不会打打停停几十年,最后来了个檀渊之盟了事。” 段文通道:“韩寨主,不打不疼,不打不相识,只有打过之后,才会懂得不打的好处。还是让他们打起来吧,只要不伤及性命,有机会悔过就行。” 丁化道:“蒋少侠,还是你先动手吧。齐左哪能以大欺小。” 蒋龙威朝齐左拱手有礼道:“齐大侠,请赐教!” 齐左眼睛一眯,脸皮一纵,大哼一声,不屑一顾。 蒋龙威心中一乐,顿时宝剑出鞘,全身内力运入掌心,一招“我让你狂”朝齐左的胸膛直刺过去,慢悠悠,软绵绵,剑锋之上看不见半分凌厉之气。心想,你最好别将我放入眼中,来个一招置我于死地。 齐左果然信以为真,弃剑用掌,双掌运足真气,等剑尖攻到胸前半尺有余时,双掌夹住剑尖迅速往左一带,步子向前跨出,双掌齐出,攻向蒋龙威的胸膛,一气呵成,迅疾如风。 众豪杰惊悚之余,还未来得及给齐左凌厉敏捷的身手叫声好,只见蒋龙威弃剑变掌,四掌相交,齐左后退两步。又见蒋龙威乘胜追击,连发六掌,齐左惊慌失措之余,接住四掌,被最重的两掌击中胸口,飘出一丈,后退几步站稳了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给围观的众人送上惊喜。 蒋龙威见之,收掌息气,拱手道:“承让!”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3章 奇思 贤而多才,则锐其志;愚而多才,则益其过。 齐左一招落败,险些断送了老命,吓蒙了全场的人。 姓岳、姓牛、姓赖、姓钱、姓樊、姓薛的几个镖头快速反应过来,同着齐左从中原带来的几个帮手冲上前去,一把将齐左搀扶住,对蒋龙威大声怒喝道:“小子,好不要脸,光明正大的比武,竟然使诈。” 蒋龙威面对几个镖头的无端斥责,本想理论一番,但想着同行是冤家,冤家又宜解不宜结,便将喉咙间的言语咽了回去,泰然处之。 韩四通作为东道主,自是要处于公正立场,见着有人无理取闹,快速走上前来,表情严肃地说道:“赖镖头,自古战阵之间,兵不厌诈。何况蒋少侠全凭真本事说话,赢的堂堂正正,大家有目共睹,何来使诈一说。” 段文通见韩四通的态度分明,走了过来大声说道:“赖炳荣,切莫胡言乱语,将齐大侠无端打入蠢人的行列,做这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几个镖头听过,虽不愿意承认齐左求胜心切,只攻不守,犯兵家之大忌,愚蠢至极。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败了就是败了,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就算可以重新来过,齐左已身负重伤,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胜负已分,就得按照先前的约定,输的一方自动离开黑虎寨。 黄道庭见齐左心有不甘,没有要立即离开黑虎寨的意思,走上前来,大声说道:“齐左,先前的约定到底还作不作数啊?” 齐左抹去嘴角边的污血,小声答话道:“什么约定?” 乐啸天走过来说道:“齐大侠,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开战之前,你跟蒋少侠口口声声说,输的一方自动滚出黑虎寨,不叫韩寨主为难,撵人出山,亏了兄弟之情,失了朋友之义。” 韩四通转过身,对乐啸天斥责道:“乐镖头,你这说的什么话。齐大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正义山庄,若是连这点信义都没有,凭什么被江湖好汉称呼为正义山庄惩恶扬善的使者这么多年。” 齐左本以为韩四通会对他好言挽留,没想到韩四通竟然不念旧情,下起了逐客令,沮丧之余,只好朝从中原带来的几个好汉怒喝一声:“走!” 几个中原好汉虽怒气横生,但见黑虎寨人多势众,只好隐而不发,要回马匹,将齐左扶上马背,跨上马鞍,朝山谷外飞奔而去。齐左心有不舍,回过头来朝黑虎寨看上一眼又一眼。 姓岳、姓牛、姓赖、姓钱、姓樊、姓薛的几个镖师依附齐左跟龙威镖局为敌,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无脸待在黑虎寨,急着向韩四通告辞。 韩四通不是不念旧情之人,盛情挽留无果后,带着汤显圣相送在后。 段文通跟那几个镖师昔日交好,见他们的背影里除了无赖,就是无可奈何,不忍心目送他们远去,将眼光移向了四围的山水。 一个不经意,见一片葛藤相互交织,密密麻麻地铺满一地,心头一个触动,连忙走到蒋龙威的身边,好声说道:“蒋少侠,樊镖头、薛镖头他们虽来意不善,有心为难龙威镖局,是为不该。但龙威镖局四方求财,只交朋友,不认敌人。何不放弃前嫌,对他们盛情挽留一番,像葛藤一样,来个相互交织,铺满大地,和睦相处,谐平共生。” 蒋龙威道:“段大侠,我蒋龙威从未将他们当成敌人,是他们觉得同行是冤家,跟龙威镖局之间只有竞争,没有共赢。” 段文通微笑道:“那龙威镖局跟乐天镖局之间,怎么就和谐共存了呢?” 蒋龙威笑答道:“那还不是我爹跟乐叔叔彼此信任,互通来往,那方在生意上遇到难处,另一方鼎力相助。” 段文通欢笑道:“蒋少侠,这就对了。我们中华之所以永盛不衰,一是人多,二是共用的东西都一样,像文字、法度、习俗、尺寸等等,大家生活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家庭,彼此适应。若是天下的镖局都一样,统一规划,互通往来,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那之间就是有竞争也会是良性竞争不是。” 乐啸天听过,大声喝彩道:“段文通,你这名字起得不错,脑瓜子好使。” 蒋龙威欢欢一笑,几个纵步追了上去,大声喊道:“樊镖头,薛镖头,你们等等!” 几个镖师听过喊话声,不以为意,继续往前走着。 汤显圣回头看了一眼,见蒋龙威脸上笑容成花,拳拳善意暖人心田,赶忙叫停了镖师们的脚步,静等蒋龙威的到来。 蒋龙威追了上来,欢声道:“樊镖头,薛镖头,岳镖头,牛镖头,赖镖头,钱镖头,何不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喝杯酒,我还有好多心里话没来得及说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樊镖头转过身来,道:“蒋少侠,我们几个起心不善,想依附正义山庄来对付你龙威镖局。好在齐左一败涂地,我们的恶意没能达成,不是今日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至于留下来吃顿饭,喝杯酒,我看就不必了,落败者离开,这是先前说好的,哪能言而无信。” 薛镖头接话道:“蒋少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直言无妨。毕竟我们对不住你在先,你没有对不住我们在后。” 蒋龙威微笑道:“樊镖头,薛镖头,你们若不介意,那我就直说了。” 韩四通在一旁搭话道:“蒋少侠,他们六人都是我多年好友,我黑虎寨欺负了他们十多年,他们从来是以德报怨,相帮我黑虎寨多次渡过难关。言语随心,你尽管直言,对他们放一百个心便是。” 蒋龙威双手抱拳,朝着樊镖头他们拱手有礼道:“小弟不才,刚才受到段文通兄长点拨,想跟几位兄长一起,做成一件大事。” 汤显圣一听,连忙插话道:“蒋少侠,什么大好事,快说来听听。” 蒋龙威道:“几位兄长对龙威镖局有些生分,不过是几位觉得我龙威镖局劲头太猛,无意中抢走了一些看上去属于你们镖局的生意,无形中对应了“同行是冤家”那句不成文的俗语。小弟不才,想消除这句不成文的俗语,来个天下镖局一家亲,以后彼此之间,有什么事能相互商量着来,有什么困难能相互帮衬着度过,有什么敌人能共同面对,建立一套彼此适用的行规,和睦相处,协作共赢。” 韩四通欢言道:“这感情好啊!万事商量着来,相互帮衬,协作共赢,彼此之间就没有跨不去的坎。好,真的好!蒋少侠,亏你想的出来。” 蒋龙威朝几位镖头好声问道:“不知几位兄长意下如何?” 韩四通接话道:“蒋少侠,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这是同行之间最大的善意,樊镖头他们也是明事问理之人,那有不赞同的。老樊,老薛,你们说是不是?” 樊镖头、薛镖头他们相互对看一眼,樊镖头代言道:“蒋少侠,那你打算怎么做,进而将你这些想法落到实处?” 蒋龙威笑答道:“你们看这样可不可以......” 汤显圣欢笑道:“蒋少侠,直说你的想法,不用拐弯抹角。” 蒋龙威打满笑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南方镖局建立一个联盟,以后有什么矛盾需要化解,有什么困难需要消除,有什么敌人需要面对,大家坐到一起,相互磋商,相互协调,一起面对。平起平坐,不分彼此,一方有事,八方有援。” 韩四通欢欢一笑,道:“他人梦想成为武林盟主,只为膨胀自己的权力欲望,来个一手遮天。你们建立镖局联盟,是为了互信互助,一方有事,八方有援。我黑虎寨第一个支持。” 汤显圣欢言道:“大哥,我们是局外人,能做的有限,支持不了什么。” “三弟,瞧你说的,最少可以支持今晚这顿晚饭不是。”韩四通呵呵一笑,朝樊镖头、薛镖头等六人说道:“老樊,老薛,老赖,我看你们今晚必须在黑虎寨住下,将这么好的事给敲定了。” 岳镖头有些难为情地说道:“韩寨主,按照约定,我们是不能留下来的。” 汤显圣欢言道:“谁说的。黑虎寨是我大哥韩四通当家,他说你能留下就能留下。况且你们不是齐左,跟龙威镖局之间的矛盾已经化解,全寨上下再无敌人,全是朋友,那有朋友急着赶走朋友的道理。” “听到我家老三说的没有,是朋友,就得以朋友之礼相待。先前齐左说的话,我们就当他放屁,被他自己一裤裆全部给带走了。走,吃饭,喝酒,定大事。”韩四通欢欢一笑,一把拉上樊镖头、薛镖头的手,朝黑虎寨的聚义堂走去。 汤显圣同着蒋龙威,陪着岳镖头、赖镖头他们四人走在后头,欢欢喜喜一路。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4章 用中 黄道庭见赖炳荣等几个镖头们跟韩四通、汤显圣、蒋龙威走了回来,不仅笑容满面,还轻松自若,好生诧异,连忙将蒋龙威拉到一旁,小声问其故。 蒋龙威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明明朗朗,无一遗漏。 黄道庭听过,觉得蒋龙威愿景虽好,怕是难以如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贤侄,镖局之间若真要达成联盟,就得选出一个话事人出来,主持内部事务,也就是所谓的盟主。而盟主一席,自古以来,有能者居之,全凭实力说话。放眼当今江南所有镖局,真正有资格做话事人的,也就你龙威镖局一家。你不会想做那盟主吧?” 蒋龙威笑答道:“叔,大伙儿若信得过我蒋龙威,小侄自是当然不让。” 黄道庭淡然说道:“贤侄,大伙就算信得过你,你也不能当这个盟主。” 蒋龙威随口问道:“叔,这是为何?” 黄道庭说道:“贤侄,你要知道,赖炳荣他们那些镖头之所以要跟你为敌,不过是龙威镖局发展迅猛,他们有着被挤兑出局或被吞并的恐惧之心。《论语》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你若当选联盟的盟主,要想安抚好他们,去除那恐惧不安的心里,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你龙威镖局不再往外增设分局,停下发展壮大的脚步。你要是......” 蒋龙威接话道:“叔,那依你看,由乐叔叔出任盟主如何?” 段文通同着乐啸天走了过来,段文通道:“蒋少侠,虽说举贤不避亲,但段某还是觉得,乐镖头跟你都不适合出任盟主一职,另选他人为好。” 蒋龙威说道:“段大哥,联盟在即,这一时半会儿,到那里去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 段文通稍微想了想,答话道:“蒋少侠,盟主一职,事关重大,随意凑合不得。若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出任盟主一职,与其凑合,不如暂且放下,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了,再来商讨联盟一事也不迟。”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人心就是私心,除了那些圣人可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集体的利益可以大过个人的利益,一般人自是自我利益至上。各家镖局的规模有大有小,所处的地域有繁荣偏僻之分,各自为了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之事时有发生,甚至层出不穷。 联盟一旦形成,若让一个实力不济或威望不够的人来出任盟主一职,执行起职务来,很难对下边起到震慑作用。若事事只能用“迁就”来较真,或是不能及时对肇事者做到小惩大诫,久而久之,盟主的权威就会慢慢淡化,联盟也将形如虚设,跟不联盟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糟。 蒋龙威想到对黑虎寨众兄弟的承诺,巴不得立刻能跟几位镖头们达成镖局间的联盟,让韩四通黑虎寨这些当家看到希望,放下心头的包袱,实心实意地跟着自己走出黑虎寨,做个帮手,一起对付屠龙会(青龙堂)的那些杀手。 有着强烈的诉求,蒋龙威自然不想因为一个盟主人选,就将联盟的事搁置下来。朝段文通好声问道:“段大哥,依你看,这个盟主需要具备那些条件,赖炳荣他们六个镖头有没有出任盟主一席的资格?” 段文通好声答话道:“蒋少侠,正所谓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联盟若不想形如虚设,作为盟主,声望、才华、品德都应该是本行业的佼佼者,有时为了大伙儿的利益不受侵害,还得向敌对势力讲一个‘勇’字。据我所知,赖炳荣、樊万盛、薛金贵那六人,不管是从才华或才德上看,还是从当前的名声威望上讲,都不适合担任盟主一职。” 蒋龙威道:“段大哥,今日落实联盟一事,于我蒋龙威来说,势在必行。能不能有个折中的法子,先选个人出来顶替一下,日后再从长计议。” 黄庭道人觉得蒋龙威这种想法不可行,插话道:“这那行!轻易地将人选为盟主,又轻易地将人拿下马,那联盟不就是你们说了算,于大伙儿心中,还有什么信誉可言。” 世间之理,莫过于中庸之道,万事讲究一个恰到好处,做事过分就好比做得不够一样,皆不妥当。虽然有些规章、制度、法则或想法,只适用于当下,不适应于时间,或不适应后人,也可用一时算一时。如若一开始就不适用,朝令夕改,让参与者极为不适应,就会渐渐痛失人心,日后再想将此事办好,难如登天。 段文通说道:“破身外之贼易,破心中之贼难。小事没办好,伤害面小,有时可勉强为之;大事办不好,伤害面大,切不可图一时之需要,执两用中。” 蒋龙威听后,心中很是难过。心想,圣人曾说,尽其性,则能尽人性,尽人性则能尽物性。万物皆备于我,为我所用,我也在万物之中,为其所用。我一心想着往好的方面发展,来个联盟,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当选为盟主,甚至连个合适的人选都难以物色出来。 他忘了,大伙儿都是凡人,凡人又怎能在瞬息之间想的长远,凡事想到的都是自己当前的切身利益,不到万不得已,很难从思想上做出让步。 参到山穷水尽处,山河大地是如来。可世间又有几人,不是在山穷水尽处死,而是在山穷水尽处生。 聚义堂中,大伙儿相继入席,一阵相谈甚欢过后,摆上酒菜,一个举杯,韩四通这才发现少了几人,连忙唤出三当家汤显圣出来寻找。 正在蒋龙威极为困惑一筹莫展之际,汤显圣走了来,微笑道:“黄帮主,乐镖头,蒋少侠,段兄,你们怎么不进去啊?大伙儿都酒杯在手了。” 段文通答道:“蒋少侠正在为镖局联盟一事着急,那有心思吃酒。” 汤显圣微笑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吗,和谐共处,协作共赢,樊镖头、薛镖头他们只等蒋少侠提出倡议,极力促成好事。” 黄道庭道:“就是盟主一席,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让人苦恼。” 汤显圣微笑道:“蒋少侠跟乐镖头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还需要找什么。” 段文通道:“老汤,这种话就别说了。那有自己倡导,自己当选的。” 汤显圣笑答道:“既然在镖局间找不到,何不将眼光看向外边,找一个既能服众,又愿意有所担当的英雄出来担任盟主一职。” 乐啸天笑道:“诶!你还别说,三当家这个想法还真有可能行的通,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第一任盟主让外人来当,不牵涉利益纠葛,处理事情来可做到不偏不倚,实事求是,大家也信得过。” 黄道庭叹息道:“可放眼江南武林,那些个有资格当选的江湖好汉,差不多都与龙威镖局交好,就怕大伙儿一时难以相信他们当选,处理事情来能做到不偏不倚公平无私,少不了闲言闲语。” 汤显圣微笑道:“黄掌门,有一人当选,大家自不会有着闲言闲语。” 蒋龙威快语道:“谁?” 汤显圣笑答道:“白玉天少侠。” 黄道庭道:“那小子人才是难得,就是阅历太浅,名望不够,难以服众。” 汤显圣道:“黄掌门,白少侠出自纯阳门,有他师傅江澄清大侠前半生的行侠仗义,名望早已足够。作为话事人,要的一颗大公无私的心,能平等对待每一个人或每一件事,阅历那等虚假的东西,日后可以慢慢积累。” 段文通道:“要不就听狗头军师一回,将白少侠搬出来,通得过就现在达成联盟,通不过就日后再从长计议,实事求是好过生拉硬拽。” 蒋龙威道:“可...” 汤显圣打气道:“蒋少侠,你放心好了,一定能通得过的。” 蒋龙威问道:“此话怎讲?” 汤显圣笑答道:“恻隐之心,是为仁;羞恶之心,是为义;辞让之心,是为礼;是非之心,是为智;有诚乃信!白玉天少侠此次来到黑虎寨,看他说话行事,有如一只凤凰,仁、义、礼、智、信俱全,那个‘勇’就不用说了。有这种人担任盟主一位,是江南武林的福气,若他人再有闲言闲语,只能说明嚼舌根的那个人不配与人和谐共处,协作共赢,我们也无需计较他的存在。” 蒋龙威欢笑道:“我也觉得白玉天那小子不错。不贪图他人钱财,不计较个人得失,遇事只认理不认人,从心所欲,不逾矩。在他面前,人性是善的,事之以礼;人性是恶的,事之以法。实实在在一个儒家侠客,法家信徒,又有着几分道家风骨,佛家善心,若大家能对他相敬几分,日后必能让武林侠义之风为之一振。” 乐啸天道:“那还等什么,喝酒吃菜去。若大家愿意让白玉天来当这个盟主,给南方武林带来希望,今日就达成联盟。如若不然,等屠龙会壮大到无敌时,各扫门前雪,各顾各。” 其他四人也这么认为,走在乐啸天身后,朝聚义堂的大门走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5章 联盟 黑虎寨的聚义堂内,众豪杰喝酒吃肉,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蒋龙威端起酒杯,朝韩四通使了个眼色。 韩四通会意,起得身来,大声说道:“众位好汉,各位朋友,受在场的各大镖头委托,我韩四通身为东道主,大胆提议,南方镖局间建立联盟,强者求生存,弱者图发展,加强区域间的凝集力,若有邪恶势力入侵,不至于各自为阵,孤军奋战,被敌人逐个击破。” 蒋龙威、乐啸天、樊镖头、薛镖头等镖师相继鼓起掌声,众豪杰掌声附和,响彻大堂,经久不息。 掌声一停,段文通大声说道:“韩寨主,既然是联盟,是不是该选出一个盟主来?” 下边欢呼声一片,附和有声,好些人将心中的理想人选说出了口。 樊镖头,薛镖头,岳镖头,牛镖头,赖镖头,钱镖头六人听到的尽是蒋龙威、乐啸天两人的名字,心中忧虑难消,好生难受。 汤显圣站起身来,手一招,等众豪杰安静了下来,大声说道:“众位,汤某心中存有一人,汤某个人认为,这个盟主他最适合不过。” 段文通将身旁的秦好问捏了一下,秦好问会意,大声回应道:“三当家,你一向目光如炬,能得到你的极力推崇,定是位英雄好汉,快快说出其姓名来,让大伙儿一起高兴高兴。” 下边附和声一片:“是啊!三当家,快快说来。” 汤显圣欢声说道:“纯阳门江澄清大侠的关门弟子,白玉天少侠。” 一好汉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三当家,白少侠系出名门,武功卓越,才德俱佳,本是理想人选。就是有些美中不足,太过年轻,且不是镖局中人。” 汤显圣欢言道:“邱帮主,年长常事既往,少年惯思将来,自古英雄出少年。且盟主不是镖局中人,不牵涉利益纠葛,处理事情来可做到不偏不倚,能正确对待每一个人或每一件事,讲求实事求是,做到公正无私。” 赖炳荣站起身,大声说道:“汤三爷说的没错,遇事左右逢源,执两用中,大家又岂能信得过。我赖炳荣第一个认同白玉天少侠出任盟主。” 有了赖炳荣的出声,丁开发声道:“各位,镖局联盟,是赖镖头、薛镖头、蒋镖头、乐镖头他们的家事,我们外人可以旁观,无需做主。他们觉得白少侠能胜任盟主一职,那白少侠定能胜任盟主一职。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豪杰一听,觉得丁开说的极为在理,鼓起掌声,附和一片。 韩四通见无人反对白玉天当选盟主一事,大声喊话道:“众位,联盟一事,事关重大,有了盟主,不能没有名号。不如大家一起群策群力,想出一个既大方又霸气的名号来。” 段文通起得身来,大声说道:“蒋少侠,乐镖头,樊镖头、薛镖头,你看这个名号好不好,南方镖行联盟。” 一汉子大声喊话道:“老段,不好,不好。镖局联盟,天下一家,难道北方就没有镖局吗,你也太小家子气了。” 段文通欢欢一笑,坐了下去。 汤显圣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们看这个名字好不好?” 一汉子说道:“汤老三,你都没说,我们去那里知道好是不好。” 一汉子道:“别卖关子,快些说出就是。” 汤显圣大声喊道:“四方联盟。” “好!”“大气!”“镖师镇小道,商兴承国运。”“四方求和睦,天下一家亲。” 众人掌声响起,呼声不断,欢快有声。 汤显圣见镖局联盟一事尘埃落定,对蒋龙威说道:“蒋少侠,大敌当前,前路吉凶未卜。何不趁众豪杰正兴致满怀之时,来个趁热打铁,相邀他们护送贡银进京,为龙威镖局树立威望,为江南武林赢得荣光。” 韩四通附和道:“是啊!蒋少侠。这是你接任总镖头以来的第一趟镖,也是前所未有的第一趟大镖,若是能不出任何意外地抵达京师,不仅你的走镖生涯赢来了开门红,四方镖局联盟的名声也将就此打响,教中原武林那些目中无人的家伙再也不敢小瞧我们南方武林人士。” 人同此心,事同此理。 蒋龙威听过韩四通、汤显圣两人的言语,心中极为高兴,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朝满堂大声喊话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我龙威镖局承蒙衢州府衙看得起,信得过,有幸护送官银进京,开天下镖局护送官银之先河。可自接下这趟镖以来,龙威镖局全体上下欢喜的劲头一过,留下的就是惶恐不安。我蒋龙威在此,诚心诚意邀请在座的众豪杰相助,一起护送官银进京,开个好头,为天下镖行日后能与官府之间建立互信,多一条财路。” 赖炳荣起得身来,端起酒杯,敬向蒋龙威,大声喊话道:“蒋少侠,龙威镖局此次若是能安全护送官银进京,日后官府与镖局之间定能建立互信,押送官银就不是一家镖局的事了。这等有利于天下镖行的大好事,岂能没有人相助。我赖炳荣代表荣盛镖局,第一个加入,跟龙威镖局一道护送贡银进京。”一口尽饮杯中酒,酒杯倒转,无一滴酒水掉落,喜然坐下。 樊镖头、薛镖头,岳镖头,牛镖头,钱镖头五人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一起敬向蒋龙威。 樊镖头道:“既已联盟,就当患难与共。” 薛镖头道:“言语再多,不如酒水来的实在。” 岳镖头道:“蒋少侠,欢饮此杯,同进同退。” 五人杯起酒干,空杯见人心,欢欢落座。 黑虎寨五位当家一同起得身来,端起酒杯,敬向蒋龙威。 韩四通大声喊话道:“各位兄弟朋友,我黑虎寨以前为求生存不得不拦路抢劫,虽从未无辜害人性命,但也是恶业一身。今日愿借龙威镖局护送官银进京的这趟东风,从此去恶从善,改弦更张,重回正道,请各位豪杰好汉一起做个见证。” 言语落,五位当家喝下杯中酒,落座。 丁氏双雄起得身来,端起酒杯,敬向蒋龙威说道:“先前拦路抢劫的都愿意变成镖师,我们兄弟二人若是再推三阻四,真有些说不过去。蒋少侠,喝了杯中酒,我们兄弟就是你这趟镖的镖师,同进同退。请!”两人杯起酒干,落座有声。 秦好问、段文通起得身来,端起酒杯,同声道:“相逢就是有缘,有缘就当留下情意,我兄弟愿鼎力相助。请!”喝下杯中酒,落座。 黄道庭起得身来,大声说道:“各位,龙威镖局此次押送的这趟镖,既是在为朝廷效力,也是在为江南武林赢得荣誉。为了安全护送这趟镖进京,不仅有着纯阳门白玉天少侠、胡家庄佳婿卓一飞少侠为其打前阵,还有黄河大侠古槐、三清山净隐道长、江氏三雄为其保驾护航,就连明智上人李亦儒老前辈、五柳兄弟、张天昊都在后边为其压阵。” 乐啸天起得身来,接话道:“如此阵容,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份正义,弘扬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蒋道功一生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潇潇洒洒,我们身为武林正道人士,岂能让这样的真豪杰死的不明不白,含恨九泉!大家若觉得自己走的是正道,就选择为正义而战,如果觉得自己不屑与正义为伍,尽可以一笑置之。” 一汉子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敬向蒋龙威:“兄弟们,连明智上人那种从不管江湖是非的人都管起了闲事,连江氏三雄都愿意自毁诺言出山相助,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只为正义而战。请!”喝下杯中酒落座。 其他众好汉见之,一个个起身,端起酒杯敬向蒋龙威,喝下杯中酒,落座。 有些人可能是迫于韩四通等人的情面;有些人可能是鉴于相帮龙威镖局的人名头太响;有些人可能是想借机摇身一变,去恶从善,成为正道中人;有些人可能是怕此次有忙不帮,下次无人帮忙;有些人可能是......但不管出于何种原由,只要愿意出手相助,就应该得到尊重。 蒋龙威端正酒杯,敬向在座的所有人,喝下杯中酒,深深一躬,大声说道:“多谢各位!众位此次出手相助的恩情,龙威镖局日后定会谨记在心,永不相忘。” 全场酒杯斟满,韩四通起得身来,全堂一个满敬,大声喊道:“让我们欢饮此杯,扫清道路,护送官银安全进京。请!” 众人举杯,一口尽饮,好如喝到苦药,直透心底,一时难以适应。 好些人转念一想,良药苦口利于病,于是不做计较,一个劲的往下喝。随着酒水越喝越浓,身体上或心理上的病痛好似越来越轻,渐渐一身轻松,跟先前判若两人,无不让人欣喜若狂。 蒋龙威心愿达成,不虚此行,喝酒酒醇,吃菜菜香。一个吃饱喝好,带着黄道庭、乐啸天拜别众豪杰,出得聚义堂,在众好汉的目送之下,离开黑虎寨。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6章 七尺 山道绵长,阳光炽热,耳旁无风,额头爬满汗珠。 张燕儿掏出手帕,伸了过去,要给白玉天擦擦。 白玉天闻到手帕上的清香,心醉神迷,舍不得将臭汗留在上面,疾速将头儿一偏,帕儿从脸颊边一掠而过,扑了个空。 张燕儿见白玉天故意躲避,自是舍不得弄脏了手帕,手儿收回将手帕儿折叠好,揣入怀中,要跟白玉天来个同甘共苦。 白玉天见燕儿的小脸蛋红扑扑,细小的汗珠点缀一脸,像极了一朵雨夜绽放的芙蓉花,暴露在阳光里,辉光闪烁,娇媚动人,不禁情海涌动,嘴唇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了过去,本想亲上一口,半路发现不对劲,改成一句话语:“真好看,出水芙蓉。” 张燕儿很是失望,强颜欢笑道:“有人瞧见了。” 白玉天呵呵一笑,趣语道:“哪儿?在哪儿?不给十两银子,莫想走人。” 张燕儿小嘴一撸,朝着路旁边不远处的草丛娇笑道:“那儿呢!你要银子去吧,看它有没有的给。” 白玉天顺着燕儿小嘴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只画眉鸟在灌木丛中嬉戏打闹,载歌载舞,像极了一对旱地鸳鸯,情不自禁地说道:“是它们啊!那看见了比那没看见好,免得说我一路冷落了燕儿姑娘,不懂风情。” 张燕儿嬉笑道:“真不害臊,跟一对鸟儿也想见个高低。” 白玉天牵着马儿跟张燕儿靠在了一起,衣袖时不时接触一下,欢声道:“鸟儿怎么哪!鸟儿也有个雌雄之分,它们玩的这般开心,定是一对儿来着。要是不比个高低,还以为我输给了它们。人儿乃天地间最知情识趣的存在,若是输给了飞禽走兽,你说丢人不丢人。” “佛说,宇宙万物同一源,众生平等共一心。”张燕儿呵呵一笑,打住脚步,双掌合十,凤眼轻闭,一本正经地小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众生一般模样,岂能有彼此之分。” 白玉天停住脚步,学着张燕儿,装模作样地小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生参悟生活几十年,怎就参悟不透那句女人是老虎的言语。难道是世人记错了,或是想错了,误导了小生我不成。” 一个妩媚的声音跳了过来,喜乐道:“这位公子,不是世人记错了,也不是世人想错了,更不是世人误导了你。” 白玉天随口应道:“那是什么?” 那个妩媚的声音欢快地应答道:“是那老虎不吃人,模样儿还可爱,闯进了你的心里去了。当心了,这样的老虎最是厉害,最是珍贵,需得用心喂养。” “对,对!用心喂养。”白玉天甚觉有理,可突然反应过来,轻睁双眼问道:“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妩媚的声音应答道:“因为我也想做那只最厉害最珍贵的老虎啊!” “对!我身处其外,算是执迷不悟;你身处其内,算是执迷顿悟。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阴阳两面。”白玉天微微地点了点头,刚清醒过来,又迷糊的不得了,自言自语道:“诶,不对!就算执迷顿悟,可还是执迷啊!” 那个妩媚的声音娇笑几声,眼珠子水汪汪地灵动几下,随口说道:“身是智慧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白玉天一听,毫无意识地应接了下来:“智慧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那个妩媚的声音娇娇一笑,道:“傻子!真是执迷顿悟后又有执迷不悟。” 白玉天听过娇笑声,终于清醒过来,大睁双眼,转身一看,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跟张燕儿乐在一起,随心如意的笑容浇满一脸,眼神间除了得意忘形就是忘形得意。 白玉天甚是奇怪,轻声问好道:“姑娘,刚才是你在跟我对话吗?” 那女子朝着张燕儿娇笑一声:“姐姐,你怎么找了一个傻乎乎的哥哥做有情人啊!他没让你觉得自己是所托非人吧?” 张燕儿笑出声来:“现在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你都说他是个傻子来着。” 那女子欢笑道:“姐姐莫怪,就当我刚才胡说来着。一个连执迷顿悟后还是执迷不悟都知道的年轻人,已是极为难得了,怎么可能是傻子来着。若真是个傻子,也是个有着大彻大悟的傻大个子。” 白玉天微微一笑,朝那女子好好看了看两眼,内心深处不自觉地有着几分亲切感。很是诧异,仔细寻找,终于想了起来,她这张面孔跟他娘书柜里的一幅画像里的女人有着六七分相同的容颜,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清澈明亮,一眼看过,妩媚动人,拨乱人心。 女子见白玉天打量她的眼神极为亲切,善意满满,不自觉地问道:“哥哥,你看我什么呢?我是不是跟这位姐姐一样美啊?” “美,不可方物。”白玉天暖暖一笑,见少女身后有几个粗鲁的汉子朝这边跑来,轻声问道:“你后边那些人是追赶你的吗?” 少女回过头去,狠狠地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粗声说道:“阴魂不散。” 张燕儿轻声问道:“他们干吗追你啊?” 少女答道:“都是因为哥哥刚才说的那句话惹的祸。他们说我长得美,他们喜欢的不得了,要我陪他们睡觉,做他们的压寨夫人。” 白玉天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少女不屑一顾地回话道:“几个破土匪强盗,我怎么会认识他们。” 白玉天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啊?怎不能让他们一路追赶下去吧。” 少女笑答道:“哥哥,你也是个男人,你说该怎么办啊?” 白玉天见那几个男子冲了过来,笑答道:“我虽是个男人,心中却从未对女人有着恶意,应该跟他们不一样。还是问问他们该怎么办吧。” 几个男子冲到白玉天三人跟前,靠前一点男子将手中朴往地上一插,喘着粗气道:“小美人,别乱跑了,跟哥哥我回去吧!有吃有住,还有乐子,去那里找这种神仙般的舒心日子。” 张燕儿听过,忙牵着少女靠到白玉天的身后,觉得粗鲁的活儿该男人来做。 白玉天上前两步,朝五六个男子看了一眼,好声问道:“几位大哥,你们山寨是做什么买卖的,能说一下吗?” 靠前些的男子看了白玉天一眼,见白玉天细皮嫩肉,十足一个书生模样,不以为意地回话道:“先前杀猪卖肉包子,自打见到这小妞后,想改行做皮革生意。怎么哪,碍你事了吗?还是你也看上了这妹子,想成为我那里的第一位客人?” 白玉天笑答道:“要不你们再行行好,再改改行,皮革生意不做了,干脆改为种地去。自己劳动,自己收获,虽有些辛苦,却无风险,活的也心安理得。” 男子听过,将插在土里的朴刀握到手中,闪了闪,嗤笑道:“小子,你是不是四门不出,书儿读多了,不知道庄稼人不仅辛苦,还得受人欺负,有时连老婆孩子照顾不来不说,还得为青黄不接卖儿卖女求个不被饿死。” 白玉天听后有些儿感动,温言问道:“种地有那么不好吗?那为什么天下十之六七的人都在地里寻出路,找生活?” 一个男子走上前来,朝手握朴刀的男子说道:“大哥,他连面朝黄土背头天是辛苦的代名词都不知道,定是个傻子来着,别跟他多费口舌,一刀解决算了。” 老大将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见其真像个傻子来着,欢声问道:“小子,看你这长相,还有这身打扮,非富即贵。你家住那里,离这里远吗?” 白玉天笑答道:“不是很远,也就几百上千里的路程,若是用心走,十天半个月也就到了。不过,就你现在这身份跟模样儿,还是不去的好,免得去了回不来。” 老大见白玉天镇定自若,对答如流,定是有着来头,轻轻一笑道:“小兄弟,你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去了。你身上带银子了吗?要是带了,就借我点用用。” 白玉天笑答道:“银子有,借也可以,不过你要说好什么时候还我?” 老大笑答道:“借银子还银子,应该不现实。不过易物交换,你借我银子,我送你七尺土地,还是可以做得到的。毕竟这方圆数十里的山山水水,我都可以说了算。” 白玉天微笑地问道:“这位大哥,我又不是这里的本地人,况且目前也没打算以种地为生,要那七尺土地何用啊?” 老大嗤笑道:“小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你堂堂七尺男儿,死了以后,是不是需要七尺土地来安身啊!” 白玉天欢声道:“这位大哥真会说笑,我一心向善,身体好的很,上天都觉得我最少还有五六十年的好活,怎么可能需要你这里的七尺土地来安身。” 老大轻笑道:“小兄弟,你错了,在家有上天照顾,在外只有土地照顾。我是这里的土地爷,你出门在外,你命自然是由我不由天了,这里的七尺土地刚好安你的身。” 白玉天好声问道:“这位大哥,不管怎样,都没得改了?” 后边几个汉子走上前来,大声嗤笑道:“你没碰到我们之前,有可能有的改,现在碰到了我们,有你身后的两个大美人为你做主,自然没得改了,认命吧!” 白玉天苦苦一笑,叹息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没得改了,那就认命吧!” “既然你都认命了,那我们就成全你,好吗?” 白玉天快语道:“好。” “好久行。”身为老大的男子将手中之刀掂了掂,一个眼神含住凶神恶煞四字,冷不防一刀朝白玉天的心窝捅来,吓得张燕儿惊呼一声“白大哥小心!” 白玉天桃木出鞘,一个剑气三尺缠住汉子的剑身,快如雷鸣电闪般的几个点击送给围攻上来的几人,桃木回鞘。 六个强盗刚看清白玉天收剑回鞘,手腕早已被废,手中的兵刃掉落在地,鲜血围着手腕快速挤满一圈,哗哗地往地上掉落。为了保住性命,惊魂失魄之余,连忙跪地求饶,伏拜有声:“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白玉天问道:“还愿意害人吗?” 强盗们一边伏拜在地,一边大声回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白玉天想到生命诚可贵,轻声说道:“你们既尝到了恶有恶报,往后还愿意求个善有善报,回家去吧。” 六个强盗那敢逗留,握着流血不止的手腕,一股脑爬起身,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步子左右颠簸,没有了来时的那股威猛劲头。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7章 如故 少女见强盗们跑丢了身影,朝白玉天暖暖一笑,轻声问道:“哥,你刚才使用的,是泣血剑中的浪子回头吗?” 白玉天淡然一笑,微微地点了点头,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笑答道:“我爹爹早晚练剑时,每次将自家师门的剑法熟练了几遍后,有时为了等着吃早饭,一不小心就将泣血剑里的几招剑法练了开来。我侧旁多看了几次,自然是认识的。” 张燕儿说道:“既是武学世家,怎么被几个小毛贼追着逃了?” 少女娇笑道:“姐姐真会说笑,出自武学世家,就不能被人追着逃吗!本事来自常年累月的修习,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更不是天生就有。我爹爹武功虽好,我妈妈不让我修习,我一个弱女子听了妈妈的话,哪斗得过几个身强力壮的野汉子。” 白玉天笑着问道:“你爹爹、妈妈都好吧?” 少女小嘴一翘回话道:“妈妈很好,爹爹不好。” 白玉天微微一惊,轻声说道:“你爹爹怎就不好了?” 少女答道:“他碍着他人的情面,硬逼着我嫁人,我妈妈见保不下我,让我偷偷跑了出来。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安,有时还要受人欺负,难过死了。你说,他能好到那里去。” 白玉天见少女一脸的难过,内心深处藏着好些个怜悯之意,随着微笑展示了出来,小声安慰道:“你也别全怪他,他可能有着些许苦衷,只是没跟你说个清楚明白而已。” 少女快语道:“他名震中原,无人敢对他不敬,能有什么苦衷?” 白玉天笑答道:“皇帝身为天子,可说是大地之主,有时为了巩固皇权的需要,不得不来个政治联姻,将那些公主下嫁给臣子们、或臣子的子孙们。何况你爹就一个江湖人,充其量也不过一个名声响亮些的侠客,想着用联姻来谋取某种需要,可能也是被逼无奈之举,不宜太多怪罪。” 少女生气起来,大声怒斥道:“为了需要,就可以牺牲女儿的幸福吗?” 白玉天随心而转,答道:“在我这里是不可以的,在别人那里,我就不知道了。” 少女道:“那你也不去管管。” 白玉天笑答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是想管也管不着啊!你说是不是?” 少女道:“就算是管不着,说说好话,提提建议,总是可以的吧!” 白玉天笑答道:“江姑娘,说实在的,我也跟你一样,不喜欢你爹那种人。只要你高兴,别说只说说好话提提建议了,就是让我一掌将他打趴下都行。” 少女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江的?”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白玉天呵呵一笑,将三句话当诗词般念了出来,突然语气一转,接连问道:“你娘是不是叫连漪?你爹是不是叫江玉郎?你是不是正义山庄的大小姐?” 江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应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玉天笑答道:“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你就说是不是。” 江姑娘见白玉天连她母亲名字的由来都说了出来,接连三问又极为紧凑,不像是瞎猜乱问,自知躲不过去,嘻嘻一笑道:“我娘叫连漪,我爹叫江玉郎,我是正义山庄的大小姐。你定是白天宇跟温翠柔生养的那个好孩子了。” 白玉天欢欢一笑,躬身有礼道:“小生白玉天,正是你所说的那个好孩子,今日有幸见到江家小妹子,欢喜之至。” 江姑娘见白玉天行为滑稽,可爱至极,有样学样起来:“小妹江莹莹,今日幸得白家大哥哥解围,赶走恶人,一身欢喜,感激不尽。” 白玉天欢声道:“既是感激不尽,那还不快快乖巧起来,向张燕燕姑娘问声好先。” 江莹莹朝张燕儿俯身拱手、乖巧有礼道:“小妹见过燕燕姐姐,姐姐万福!” 张燕儿扶起江莹莹的小手,喜声问道:“妹妹这打算往那里去啊?” 江莹莹答道:“不瞒姐姐,小妹偷跑出来,听说江南风景甚佳,本着四处闲逛的心思,没来由走到了这里。” 张燕儿道:“妹妹一个弱质女流,娇美一身,孤身在外很危险,要不跟我们一起吧?” 白玉天微笑道:“定是乐意的。” 江莹莹脑筋一动,来个了急转弯,不乐意道:“哥,除非你能答应我,过些日子陪我回正义山庄,帮我说些好话,让我爹爹解除那个婚约。不然的话,我就不跟着你们蹭吃蹭喝了,四海为家的好。” 白玉天道:“妹妹,你这般要挟你哥我是不对的。你要知道,连姨都说不动你爹,我半个外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莹莹一把走了过去,挽着白玉天的手臂,欢声道:“哥,你这就错了。泣血剑问世,江湖将回到二十年前的模样,只要你没想过要找我爹爹的麻烦,我爹爹定会脊梁骨一挺,不再在乎那些可有可无的势力,那这门被逼无奈的亲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白玉天道:“泣血剑在你爹那里,真有你说的这般好使吗?” 江莹莹欢声答道:“哥,好使的很。他当年对不起泣血剑,伤心难过了近二十来年,总想着将功补过,减轻痛苦,苦于寻不到机会。你若去相求于他,让他解除我这门亲事,他定会欣然应允的。” 张燕儿见江莹莹一脸欢喜的样子,轻声问道:“妹妹,来你家提亲的,是谁家的孩子啊?” 江莹莹嘘声答道:“还能有谁,碧落湖的徒子徒孙不。” 白玉天快语道:“不就碧落湖的徒子徒孙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妹妹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谁都别想强行撮合此事。” 江莹莹欢喜道:“哥,你这是答应帮我了?” 白玉天笑答道:“江家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婚姻大事,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哪能不顺着你的心意。你说是不是?” 江莹莹笑答道:“那是!我哥都知道了执迷顿悟还是执迷,哪能看不清婚姻乃女人一生的幸福,定是向着自家妹子心意的。” 白玉天笑道:“饿了吧,找个地方吃饭去。” 江莹莹笑答道:“那还用说,被追赶了一路,跑都跑累了,早已饿的慌。” 白玉天欢欢一笑,将两个女人扶上马背,马鞭一杨,马儿四蹄抛起,跨步在马尾之后,朝着前方的山道飞奔而去。清风迎面送来,三人额头上的汗珠像极了清凉的雨点,好受极了。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8章 分道 为了自己有个好活,占有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六个强盗想用七尺王土换取白玉天所拥有的财物,还有他身边的两个美人。可技不如人,害命不成,握拿兵刃的手腕反被白玉天的剑气所伤,失去了借用武力强横为恶的本事。 六人想到日后,除了过那种一锄泥土一滴汗水般的踏实日子,就只能过那种偷鸡摸狗有上顿没下顿的虚假生活,心气实在难平。 奔出两三里地后,停下脚步,在路旁找了个地方歇息了起来。用钢刀割破衣服,撕下布条,包扎好伤口,止住血后,那痛苦的内心还没来得及休息好、调整好,白玉天三人骑着马从路旁经过,被他们满怀仇恨的双眼看了个正着。 一道刀疤横脸的汉子起身送走白玉天三人的背影,坐了下来说道:“老大,今日这断腕之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三十五岁左右的老大微微皱了皱眉头,两道浅浅的刀疤显露在额头与下巴上,好像两段耻辱的时光,让他的内心丢失了不少勇气。等到内心平静了下来,将其他四个兄弟好好瞧了瞧,轻声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一汉子虚声答话道:“我看算了。那小子太过厉害,我们先前都斗不过他,现在连刀都拿不稳,更是斗不过了。” 一身穿短袖的汉子起得身来,左手臂上纹着的一条青龙在空中舞动两下,颤抖的嘴唇间崩出声儿来:“明着来,我们就是有着百来号兄弟,都不一定斗的过。但有仇必报,是我九纹龙闯荡江湖的人生格言,岂能在此忘记。”言语一停,嘴唇间嘘嘘两声,好像是情绪太过激动,动到了受伤的手腕,没能忍住。 一汉子小声说道:“要不就这么算了。我们想抢他的钱,想抢他的马,想抢他的女人,还想要害他的命,他就废了我们一只手腕,已是非常大度,也算以德报怨了。” 最小的那个汉子附和道:“像他这般,看似文秀一身,却身怀绝技的人,江湖上不在少数。但像他这般好说话,不随意伤人性命的却少之又少,今日算是有幸碰到。不如就听五哥的,他敬我们一尺,我们敬他一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当家道:“你们看老六说的在理不?” 刀疤横脸的汉子道:“老大,你不会也跟老五老六想的一样吧?” 大当家道:“打又打不过,又不能报官,不按老五老六说的来,又能怎么样?老二,你说。” ‘刀疤横脸’情绪激动,一时哪能想得到好的法子,愤然说道:“他断了我们这手腕,就是断了我们今后的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不管怎么样,也要将这个仇给报了,就算是死,也要叫那小子不得好活。” 九纹龙接话道:“二哥说的对,此仇不报非君子!” 大当家将老二、老三各看了一眼后说道:“报仇是应该的。可明知打不过,怎不能去刻意求死吧。老四,你说是吧?” 老四看向老二、老三,见他俩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不知是由于有着敬畏之心,还是顾念兄弟情义,小声答话道:“大哥,那小子的武功是厉害,我们奈何不了他。可他身边的两个美人不厉害啊!何不来个欺软避硬,假手于人呢。” 九纹龙一听老四有着良策,赶紧说道:“什么假手于人?” 老四忍住手腕的疼痛,强打精神道:“昨日不是来了六个西北人吗,他们武艺高强,我们何不借他们的手来个借刀杀人。” 大当家的道:“可那两位长者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正派人士,怎么可能轻易相信我们的言语,跟那小子为敌。此计怕是不行。” 刀疤横脸怒喝道:“老大,你若不想报仇就直说,别吱吱呼呼的,让人听了好生难受。” 大当家厉声道:“老二,我那有不想报仇的。只是不想你们为了报仇,什么都不管不顾,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九纹龙朝大当家怒看了一眼,朝老四说道:“你接着说,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老四说道:“三哥,昨日那师徒六人进山寨时,你有没有发现,那四个弟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老七老八她俩的身子,有两个嘴角边还流着馋液,像极了饿疯了的野狼。” 刀疤横脸说道:“那又怎样?” 老四说道:“老七老八什么姿色,你们也是看得见的,脸蛋一般,不过身材好点。这样的两个女人出现在他们眼中,他们就魂不守舍,要是他们在荒郊野外见到了刚才那两个美人,还不得七窍生烟,色心充血。” 九纹龙道:“可那小子武功深不可测,就凭那四个色鬼,就怕是有着色心,没那个色胆,更别说靠他们帮我们报仇了。” 老四忘记了伤痛,笑答道:“三哥,徒弟不行,师傅上啊!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徒弟是那个德行,师傅言传身教,又能好到了那里去。昨晚那个叫什么大师兄来着的长者不是让老七陪他过夜了吗。” 大当家的道:“老四,人心叵测,可别干那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万一那师徒六人斗不过那小子,受了伤,或丢了面子,反过头来怨恨我们,我们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五接话道:“是啊!二哥、三哥,大哥说的一点没错,可不能随意拿敌人当朋友使。那六人本就看我们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昨日不是有七妹八妹道:“老六是什么人,你我谁不清楚。要说疑心他会去给那小子通风报信,而痛下杀手,那你俩干脆将我一刀杀了先,免得让我看到兄弟相残的局面难受。” 老二手中之刀握的咯咯作响,很想砍下去,将大当家的一刀杀了,自己来做老大。可若真砍了下去,自己就真能做老大了吗?恐怕不能。老二杀了老大,老三也可杀了老二,老四也可杀了老三,这种时候,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将老三、老四一起杀了吧,还要靠着他俩帮忙向那小子复仇呢! 想到此处,钢刀不小心掉落到了地上,温言道:“大哥,你既然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若他真不顾结义之情,通风报信,就当你瞎了眼,信错了人。” 大当家的极不情愿地说道:“六弟,你走吧。” “大哥,保重!”老六朝着大当家的深深一个鞠躬,迈开大步朝东南方老五消失的那片林子追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追的上。毕竟兄弟一场,能追上最好,不能追上也是天意。 大当家目送走老五的背影时,心中很是茫然,现在又送走了老六的身影,心中更是茫然一片。那可是他最能依仗的两个兄弟啊! 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兄弟,大当家好像觉得自己再无能力做那恶人、或做那坏人了!可不做那恶人,或不做那坏人,又能做什么人呢? 他很想知道。寻思来,寻思去,就是寻不到满意的答案。情不自禁地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知所学全都搬了出来,翻阅来翻阅去,最后发现涅槃重生四个字可以借用一下,就算用错了地方,但也可将错就错。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49章 互利 合计好对付白玉天的策略后,四个强盗走过十来里山道,回到寨子中,一些陌生的景象让四人极感不适,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误闯了别人的山头。 原来,留守寨中的山匪们好像就一两人发现了四位当家的回归,其他人不是忙着给程万鹏、冯万里师徒六人斟酒,就是忙着给他们夹菜,为了跟六个打成一片,笑语纷飞。那场面,那气氛,像极了亲朋好友久别后的重逢,简直羡煞四位当家。 有求于人,就是怒火中烧,也得暂时忍着。 四位当家隐忍不发,虚假的笑容挤满一脸,在一两个小弟簇拥下,朝着酒肉欢坐过去,让人见了,还以为他们在外头有着极大的收获。 四位当家都红布缠着手腕,又不见老五老六回来,仅有的两个女匪心中隐隐生疑,但兄长们不说,也不好直言相问。见四当家的满眼睛全是精怪古灵,没能忍住,小声问道:“四哥,你们今日怎么挂彩回来了,是遇到了什么强敌了吗?” 四当家敬了师徒六人一杯酒,笑答道:“路上碰到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本想将她们请来给六位贵客陪陪酒,聊聊天,解解闷什么的。没成想她们身边那个护卫身手极为了得,我们兄弟一个招呼不来,让他的长剑给伤了。” 一个弟子问道:“那两个女子跟两位当家的比起来,姿色如何?” ‘刀疤横脸’笑答道:“不瞒贵客,真就没法比。那一个笑容,好如龙肝凤胆,吃了可强身健体;那一滴唾液,好如琼浆玉液,喝了可延年益寿。” 九纹龙叹息道:“可惜了!就怪我们兄弟武功平平,实在是斗不过,不是说什么也要将两人拿来让贵客尝尝鲜。” 程万鹏不经意地问道:“可打听到了那小子什么来历?” 大当家的答道:“不知什么来历。不过那两美人称呼那小子,好似一个叫他白大哥,一个叫他天哥哥。” 一弟子说道:“师傅,这么说来,定是那白玉天那野小子没错了。” 长者问道:“那三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老四欢快地答道:“这个点,正是午饭时分,他们三人快马加鞭往前赶,应该急着寻找酒肆去了。” 一弟子问道:“前边多远有酒肆?” 老四答道:“这方圆数十里,人烟稀少,村落分布零散隐蔽,地形不熟之人很难寻找到。前方三十里处,有一酒肆,如若猜的不错,那三人应该奔着那里打尖去了。” 程万鹏道:“师弟,那小子好像发现了什么,留着总是个祸害。正好他落单,势单力寡,不如趁机除掉,免除后患。” 一弟子插话道:“是啊!师傅,那小子已练成了青龙取水,假以时日,一旦武功大成,必成为我们碧落湖的心腹大患。早日除之,早日无忧。” 大当家一听到“青龙取水”跟“碧落湖”,脊背立马凉了半截,嘴里的肉没来得及嚼就吞了下去。心想,青龙取水乃纯阳门的掌法,碧落湖乃武圣人的传教之地,介入如此两方的争斗之中,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有命活吗!就算纯阳门从不乱杀无辜,可碧落湖为了江湖颜面,怎么可能敢让外人知晓他们暗害纯阳门的人。 想到此处,很是机敏地,抱着肚子起得身来,深表歉意地说道:“贵客,我肚子不舒服,失陪片刻。” 一个山匪见大当家的手腕受伤,定是多有不便之处,好心的跟了上去,一同朝茅厕走去,搀扶一路。 程万鹏等人从未将山野汉子的智商放在心里,见大当家淡然自若,没有半点异状,想到人有三急,一个不在意,随他们去了。 两人离开众人的视野,大当家的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跟来,一把拿住那山匪的手,快语道:“魏崽,你想死不?” 魏崽不知何故,答话道:“何大哥,这活的好好的,谁会想死啊!” 何寨主道:“如若不想死,就随我速速离开山寨。” 魏崽不解,问道:“何大哥,这好好的,离开山寨干吗?”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了,你若信我,就跟我走,若不信我,就回去接着喝酒,顺便丢了性命。”何寨主微微摇了摇头,不耐烦地说完,连摸带爬地朝后山逃去。 魏崽见寨主像极了落荒而逃的败兵之将,心中一片恐惧,不作多想,勉为其难地追上何寨主的脚步,搀扶着他,逃命而去。 果不出何寨主所料,两人刚将身影消失在山林中,碧落湖两个徒子徒孙就持剑寻了来,一脚踢开茅房,见无人影,快速朝前边走去。来到饭桌边,一个弟子将耳朵凑到程万鹏的耳旁,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程万鹏听过,站起身来,道:“各位,多谢款待,后会无期。” 几个不明事理的汉子站起身来,热情四溢地回话道:“贵客远道而来,何不再多住一两天,好让我们尽好地主之谊。” 程万鹏奸笑两声过后,转过身,肃严道:“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山匪们不知何故,还没来得及将长者的话玩味明白,就迎来了四把闪着亮光的宝剑,剑剑干净利索地砍向或刺向他们的身子,一时血水四溅,伤痛有声。 是借刀杀人也好,还是自作自受也罢。‘刀疤横脸’老二,九纹龙老三,四当家,毫无分辨之机,更无反抗之力,刚逃离饭桌,就被砍于宝剑之下,带着一个想不明白呻吟在血泊中,极不情愿地离开了人世。 极为紧凑的一阵杀戮过后,四把宝剑极为闲散地聚在了一起,对准着两个女人,寒光相互辉映。 不知是握剑之人有着慈悲之心,不忍心下手,还是两个姑娘不想死,嘴里充满着求饶之声,宝剑一时犹豫不决,晃动不停。 一个徒弟转过身朝程万鹏问道:“师傅,师叔,这七当家八当家也杀吗?” 程万鹏答道:“这等货色不杀,留着何用。” 宝剑一个不念旧情,从两位姑娘的胸前捅了进去,又被快速地拔了出来,在两个姑娘的胸前衣服上留下一道口子,口子处瞬间血如泉涌,随着两位姑娘的双眼微张微合,渐渐没有了声息。 一个弟子道:“师傅,师伯,让那个寨主逃了,无后患吧?” 冯万里答道:“由他去吧!他既知道逃命,定是个精明人,自会知道从此隐姓埋名,找个地方躲起来,将此事烂到肚子里去的。” 程万鹏道:“师弟,那白玉天的武功有可能不在你我之下,可想到应对之策没有?” 冯万里道:“师兄,纯阳门跟我们碧落湖之间,隔着一个天下第一的美名,跟白玉天交手,自然是以武功定胜负,哪用得着其他旁门左道的伎俩而辱没师傅天下第一的美名。” 程万鹏道:“师弟,你这些话对别人说说可以,在我面前就不用说了。十八年前,江澄清跟师傅一战,若不是师傅对纯阳掌略有了解,而江澄清对碧落湖的武功全然不知,师傅岂能赢的那么轻松。白玉天小小年纪,竟然冲破了障碍,修炼成了青龙取水,前程实不可限量。扪心自问,就凭我们这些师兄弟,单凭武功而言,恐无一人能保得碧落湖兴盛不衰。” 冯万里道:“师兄,忠于师门,一切以师门利益着想,固然没错。但真正的天下第一是世人心中的天下第一,用下作的手段就算一时获得了,世人不发自内心认同,又何来的天下第一之说。” 程万鹏道:“师弟,师傅用数十年的勤学苦练才为碧落湖赢得这天下第一的名头,我们身为他亲传弟子,不管是用武功定胜负也好,还是用阴谋诡计定输赢也罢,说什么也不能将这天下第一的美名拱手让人。” 冯万里道:“师兄,我们今日就算能悄无声息的杀了白玉天,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消息走漏,日后又拿什么来堵住天下武林的悠悠众口。” 程万鹏呵呵一笑,道:“师弟,你只管相助我杀了白玉天就行,这天下武林的悠悠众口,我早已帮他们堵住了,放心就是,绝不会给碧落湖的名声带来半个污点的。” 冯万里道:“师兄,师弟真就不解,这白玉天刚走出山门,做的还都是好事,无缘无故死在我们兄弟手中,你拿什么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程万鹏朝地上十多具尸体欢欢一笑道:“就是这些。” 冯万里不解,狐疑的表情一脸,道:“这明明是我们所为,跟白玉天没半点关系,何来堵住天下武林悠悠众口一说。” 程万鹏笑答道:“师弟,你真糊涂。这些小毛贼为了复仇,都知道借我们的手来对付白玉天,来个借刀杀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借用他们的尸身来个栽桩嫁祸白玉天吗。况且白玉天爱管闲事,伤了几位当家是事实,我们只是帮他来了个除恶务尽罢了。” 冯万里道:“师兄,栽桩嫁祸,借刀杀人,非英雄好汉所为。” 程万鹏笑道:“师弟,欲成大事,不择手段,这早已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理。那些开国之君,依仗文臣武将谋天下,天下一定,回过头来就收拾那些文臣武将,结果还被百姓称为圣主。可见,世间之事,只认输赢,只认结果,不论过程。” 冯万里道:“师兄,可我们不是王侯将相,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普通人讲的是仁义道德,是非对错,天地良心。” “师弟,等消灭了白玉天,什么仁义道德,什么是非对错,什么天地良心,你爱怎么讲就怎么讲,没人管得了你。”程万鹏说完,一把牵上冯万里的手,硬拉着往山寨外走去。 胳膊拗不过大腿,冯万里没法,只好顺着程万鹏的步子,好生难受一路。谁叫他不是大师兄,只是二师弟,只有听命于人的份。何况消灭宿敌,安抚大众,不是英雄也可做好汉,胜者为王败者寇。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0章 混吃 话说白玉天跑过三十来里山道,见到一山野小店,非常高兴,连忙疾驰而往。 店家见白玉天穿着讲究,一脸英俊,还有两个美人与高头大马为伴,定是家境殷实、钱袋饱满、出手大方之人,不敢怠慢,热情相迎。 等小二接过马缰,三人坐到凉棚下,点上酒菜,喝上茶水,笑逐颜开。 江湖上有些好人用肠胃的一饱一饿来计算着日子,得过且过,每每等在酒肆的旁边,以欺负性格豪爽、酷爱面子的年轻人为乐,借用几句好言好语蹭吃蹭喝一番。 这不,一老头在小店侧旁乘着凉,见白玉天文文秀秀,还带着两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定是个好欺负的主,便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笑容在脸上生出花朵后,欢言道:“三位小友,今儿天气这么好,不知能否借个坐,喂饱一下老头我这开心不已的肠胃?” 江莹莹笑答道:“老爷爷,都说无功不受禄,你总得来个由头吧。” 长者笑答道:“小姑娘,这四五月间的天气变幻无常,好些天没下雨了。若突然下起雨来,老头我手脚还算灵巧,到时帮你们撑把伞遮遮雨行吗?” 张燕儿笑着答话道:“老爷爷,就怕老天儿扫兴,不按你的意愿行事,教我们空欢喜一场。” 长者欢言道:“小姑娘,哪会空欢喜一场呢!这雨儿今儿不下,还有明儿不是,就算明儿不下,还有后儿不是。老天若不是故意为之,总会下的,那敢叫田地儿干枯,庄稼儿荒芜,百姓儿寻不到活路。” 白玉天欢欢一笑道:“老先生说的极是。这天儿跟人儿一样,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笑容挂久了,也会有个累的时候,来几滴水珠儿滋润一下眼睛,也是常有的事。” 长者笑道:“听公子这言语,今儿是可以借个座儿暖暖胃了?” 白玉天笑答道:“不知老先生想用些什么儿来暖暖胃儿?” 长者笑答道:“鸡鸭鱼肉我爱吃,青菜萝卜我喜欢,喝杯茶儿盼口酒,前尘往事不害羞。客随主便。” 白玉天欢言道:“好,请坐!” 长者高高兴兴地在白玉天的对面坐了下来,接过张燕儿递来的茶水,津津有味地喝上几口,嘴唇湿润了来,微笑地问道:“公子这是要赶往那里啊?” 白玉天喝上两口茶水,微笑地答道:“老先生连这个都问,莫不是想跟我们同个路,顺道走上一程,肠胃儿也好有个伴,不至于寂寞难受?” 长者笑答道:“公子真是聪慧过人,老头儿我欢喜的紧。” 白玉天微笑道:“老先生客气了。我师父常说,长者有问,定是心中早有所图,能就好就得就好,不能就好也得笑脸相迎,绝不能却了他的一番好意。” 长者欢欢一笑,轻声说道:“如此通灵剔透之人,世间少有。不知尊师是哪一位?不妨告知一二,看看是否有过耳缘面缘,或是有过情缘。” 白玉天笑答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好诗,好人。”长者说完,将茶杯喝空了来。 张燕儿给长者斟满茶杯,轻声问道:“老爷爷,你认识白大哥的师傅吗?” 长者喝了两口茶水,笑答道:“四十年前打过一架,三十年前是朋友,十八年前听说他跟碧落湖的赵明秀打了一架,受了伤被人追杀千里,不知去向。今儿见到他徒弟这么年轻,想必他还活在世上,日后有机会见着,喝杯断交酒,求个了无牵挂就是。” 白玉天起身,手儿一拱,朝长者深深一躬,欢喜道:“晚辈白玉天,见过黟山一剑谢老剑客,给老前辈请安!” 谢老用手掌往下招了招,微笑道:“坐,用不着这么客客气气。” 白玉天接过伙计端来的两个菜肴放到桌上,拿好伙计递来的酒壶,斟满四个酒杯,带着张燕儿、江莹莹敬了长者一个,喝下杯中酒,给四人的酒杯斟满,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前辈,你今日到此,是有什么事吗?” 谢老朝张燕儿、江莹莹看了一眼,道:“她俩靠的住吗?” 白玉天连忙介绍道:“这是张天昊的女儿张燕燕姑娘,那是我妹妹江莹莹,江玉郎的女儿。全都靠得住。” “那行。”谢老吃了一块鸡肉,说道:“四天前,碰到一个叫宁镇安的,对了一掌,输了。遵照约定,到这里来等龙威镖局的镖队,顺便带个话,说什么收降黑虎寨人马,以防不测。” 白玉天给长者斟满酒杯,见张燕儿没有动筷,给她夹了一个鸡翅膀,敬了长者一个,轻声问道:“前辈,你怎么跟他斗上了?” 谢老笑答道:“不就是跟现在一样,见他吃喝的起劲,走过去借个坐。只是他没你们三个娃娃这般好糊弄,非得要来个依本事讨酒喝,说着说着,话儿一个不投机,就动起手来了。” 白玉天微笑道:“那你也犯不着跟他比拼掌力啊,跟他比剑就是了,你那离手剑天下无敌,他定不是你的对手。” 谢老喝了口酒,吃了块红烧肉,哼笑道:“你这孩子,我怎会拿看家本事去混吃混喝,说出去多不好听。再者我也没将他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他练的是摧心掌,还略有小成。” 白玉天跟长者的酒杯碰了一个,微笑道:“前辈,我三叔的摧心掌可不是略有小成,已是炉火纯青。这是你,内力精湛,要是换成一般人,贸然跟他比拼掌力,非受伤不可。” 伙计端来一荤一素,一个蛋汤,一大钵米饭,张燕儿很是懂礼,先给长者盛了一碗,再给江莹莹盛了一碗,最后给白玉天跟自己盛了一碗,吃了起来。 白玉天敬了长者一个,给长者的酒杯斟满,顺便将酒壶留给了长者,吃起米饭来,时不时给张燕儿夹点菜,免得她过于讲礼,少吃了。 江莹莹饿的慌,吃的也快,一阵快吃快喝,早早放下了碗筷,喝起汤水。 谢老自斟自饮,一碗米饭下肚,一壶酒也喝完,放下了筷子。张燕儿要给他添饭,没有成功,只好给他舀了一碗汤,斟了一杯茶。 白玉天陪着张燕儿将饭慢慢吃好,喝了碗汤后,朝长者说道:“前辈,我这是要赶去徽州府,向俯台大人借兵,一举消灭屠龙会建立在长江以南的杀手组织青龙堂。” 谢老答话道:“按宁镇安的意思,徽州俯台大人应该不会借兵帮你,最多两不相帮。依我看,还是先回转身,招降黑虎寨那些强盗作为帮手来的实际些。” 白玉天道:“可镖车就在后边,大约一日的路程,若不提前赶往徽州府,万一徽州知府相信屠龙会那些人的鬼话,相帮他们来对付我们,岂不更糟。” 谢老说道:“我看那位宋大人不会这么想不开,也不会这么大胆,敢相帮屠龙会的人来对付押送官银的龙威镖局。” 白玉天道:“前辈,屠龙会的杀手们罩上黑布,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若官府的人罩上黑布,我们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毕竟一旦出事,清理现场的是当地衙门的人,事后也是当地官府说了算。” “信我送到了,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事了。”谢老说完,起得身来。 江莹莹道:“谢前辈,你这是要走吗?不跟我们同路了?” 谢老剑客微微一笑,道:“本来是打算跟你们同路混些好吃好喝的。不过那里来了几个讨厌鬼,我不想见到他们,自然不能同路了。” 白玉天转脸一瞧,见到程万鹏、冯万里几人朝酒肆这边疾步如飞而来,好像有猎物正等着他们来猎取一般,心中诧异,连忙将长者叫住:“前辈,碧落湖那六人好像来者不善,要不等他们走了你再走也不迟。” 谢老剑客将张燕儿跟江莹莹两个女子看了一眼,知道白玉天顾虑什么,快语道:“那我到后边去坐坐,若是有事,记得速战速决,千万别拖拖拉拉,坏了江澄清的名声。” 白玉天微微一笑,目送走谢老剑客的背影,迎来了程万鹏、冯万里等人的脚步声,起得身来,带着张燕儿跟江莹莹朝栓在酒肆边旁的马匹走去。 程万鹏六人见白玉天有逃跑的意思,急忙几个纵步飞跃过来,一把挡在人与马匹之间,眼睛里全是杀意。好像白玉天不配站在两个美人身边,该走远点就死,免得一旦有鲜血溅出,玷污了美人的衣裳,那就不好看了。 白玉天面对程万鹏等人的怒目而视,心不虚,气不馁,只因他心里清楚,碧落湖的人,连他师父江澄清都敢蓄意加害,更别说他一个江澄清的徒弟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因而他从未将碧落湖放在眼里。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1章 宿敌 程万鹏等人想白玉天死,白玉天也没打算能活,要是技不如人的话。 双方怒目而视,不见输赢。 程万鹏感觉眼神儿有些累,承认定力没白玉天的好,愿意做那言语攻击的始作俑者,开口说道:“白玉天,牛角寨的那些人可是你杀的?” 白玉天皮笑肉不笑地回话道:“你程大侠都说是,那有可能是罢。” 程万鹏身后的弟子们听过,觉得白玉天太过嚣张,连杀人都敢乱认不说,言辞间还有恃无恐。想到自己这边不能开始就输了底气,落了下风,赶忙将飞扬跋扈亮出来。走出一人,厉声喝道:“小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想免受皮肉之苦,就识相点,束手就擒,跟我去当地县衙将案子了结了。” 江莹莹见对面两张嘴对战白玉天一张嘴,很不公平,走上前来,接话道:“拿贼要赃,拿奸要双。你们一无物证,二无人证,随意诬蔑人家杀人,还这般理直气壮,莫非那人是你们杀的,贼看做贼。” 程万鹏见江莹莹长的实在水灵,不忍心重言重语,缓缓说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依大宋律,故意包庇杀人犯,可是要连坐的。切莫私情重于国法,惹祸上身。” 江莹莹才不吃那一套,粗声粗气道:“你说人家杀人就杀人,你是谁啊?代表王法吗?” 刚才说话的那弟子呵呵大笑起来,朗声说道:“小姑娘,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大名,还是不说的好,免得说出来吓死你。不过,于江湖武林之中,他若不能代表王法,也就没人敢代表王法了。” 江莹莹嗤笑道:“小毛孩,吹牛记得别用力太猛,免得将牛皮吹破了。就算武圣人站在这里,无凭无据也不敢胡乱说他人杀人,何况你师父这种连我都不认识的无名之辈。” 说话者无心,听话者有意,有时还只往坏处想。 “连我都不认识”,江莹莹的本意是‘你师傅我不认识’,那汉子却听成了‘你师傅不认识我’,让他好生难受,怒喝道:“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我师父乃碧落湖的首席大弟子程万鹏程大侠,江湖人称天水一秀,你不认识他也就算了,还要他来认识你。说,是谁给你吃的熊心豹子胆,这般目中无人?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面目全非。” 白玉天大声回话道:“是我,天门山纯阳门江南大侠江澄清的关门弟子白玉天少侠给江莹莹姑娘吃的熊心豹子胆。” 这长长的一句话,白玉天生怕南北说话的腔调不一,听起来吃力,特意来了个抑扬顿挫、快慢合度,让在场的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其他三个弟子见师兄作为己方的代言人,一人舌战两副伶牙俐齿,虽没吃亏,但气场略显不足,为了夺回场子,站出来一个说道:“姓白的小子,你给一个小姑娘吃这熊心豹子胆,就不怕好心变成了驴肝肺,害己误人。” 张燕儿插话道:“请问你这位不知姓名的大侠,武圣人给他的徒弟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害己误人了,还是误己害人了?” 不知姓名的大侠觉得这个问题好难,不知如何作答,心里一急,苦口难言道:“你...!胡搅难缠。” “住口。”程万鹏朝弟子大喝一声,向白玉天说道:“白玉天,那牛角寨上下十几条人命,若是你杀的,杀人偿命,若不是你杀的,跟我到官府说个清楚,协助调查。” 白玉天道:“程万鹏,我刚才说了,你若说人是我杀的,那有可能是我杀的,你若说那人不是我杀的,那真有可能不是我杀的。何况你的徒弟刚才说了,你们碧落湖代表着江湖武林的王法,不过死了几个罪恶一身的山匪强盗,你们自行解决就是了,何必要去惊动官府。还有,若真闹到官府,官老爷要是对那伙山匪强盗的死来个额手称庆,不闻不问,你的壮举岂不显得有些多余,成了自讨没趣。” 冯万里见白玉天在他们碧落湖面前像极了一枚铜钱的另一面,不卑不亢,极为欣赏,插话道:“白玉天,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人是你杀的,痛痛快快承认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就说不是你杀的。一句话了事,何必婆婆妈妈像个女人。” 言语间存有善意,白玉天岂能听不出来,刚想说话,却被程万鹏抢了先。 程万鹏道:“师弟,他这般词不达意,人定是他杀的,何必再问。” 张燕儿接话道:“程大侠,你这般抢着说人是我白大哥杀的,冤枉白大哥,到底是为了什么?” 程万鹏冷笑道:“小姑娘,杀人偿命,你不会不懂吧?” 白玉天道:“程万鹏,就凭你这德行,还想来个杀人偿命,做那正义的使者,我看不要自不量力的好,免得亏损了碧落湖的名声。” “小子,休得猖狂。”靠近程万鹏的弟子宝剑出鞘,朝白玉天疾刺而来。 “找谢前辈去。”白玉天两手将张燕儿、江莹莹的胳膊轻轻往后一提,往前迎上两步,两个指头夹住那弟子递来的剑锋,轻轻一扳,随手一掌拍出。 那弟子握着半截宝剑瞬间往后飘出,不是程万鹏将其托住,至少可以来个四脚朝天,变成一只半天难以翻身的乌龟王八。 张燕儿、江莹莹凌空飘出两丈落地后,不想成为白玉天的负担,快步朝酒肆后边寻去,想着相求黟山一剑谢老剑客来帮一帮白玉天。 程万鹏见白玉天两个指头轻轻一扳就折断了纯钢铸就的宝剑,内力之精湛,怕是不在江澄清之下,自己跟师弟冯万里联手有可能敌不过。若想杀死白玉天,非得揪住其软肋不可,急忙朝身边的弟子说道:“抓住那两个女的。”言语落,一掌朝白玉天直劈过去,生怕白玉天有心去阻止他们的行为。 白玉天才不忧心那三个废物点心去后边找麻烦,不慌不忙地迎接住程万鹏击来的一掌,再还之一掌,两掌相交,将程万鹏击退一丈。 刚来个交手,程万鹏自知单打独斗不是白玉天的对手,双脚还未完全站稳,朝冯万里说道:“师弟,纯阳门乃碧落湖的宿敌,不死不休,还不出手。” 冯万里自知自己在武学上的成就不可能达到师父武圣人那般境界,从未想过能成为天下第一,对纯阳门的存在并没有多少敌意。但想着身为碧落湖的二弟子,一切当以师门的利益为重,今日若不出手,就是自绝于师门,再无脸回西北面见师父及师兄弟们。可又想着,一旦跟师兄联手,若不能将白玉天彻底制服,定会成为江湖上的笑话,有损碧落湖的声誉,心中实在犯难,对该不该出手犹豫不决。 程万鹏见冯万里眼神飘忽不定,为了帮他下定决心,言语相激道:“冯万里,你若是碧落湖的人,就请速速出手。” 冯万里一身本事来自碧落湖,哪能说不是就不是,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你若承认牛角寨的人是你杀的,我可出手了。” 程万鹏听到冯万里的话,好生难过,为了杜绝白玉天开口,真气快速蓄聚丹田,运入掌心,奋起一掌朝白玉天劈去,要么击败白玉天,要么引得冯万里出手相助。 白玉天深知纯阳门早已成了碧落湖的眼中钉、肉中刺,碧落湖的掌门若不换人,宿敌的头衔定不可能摘除得了。可要想换掌门,就得杀死武圣人,仇恨的种子将是越留越多,没有两清的时候。既是两难,没得选,那干脆不选,顺其自然。内力传入掌心,跟纵跃过来的程万鹏交战到一起,四五招比划过去,将程万鹏震出一丈有余。 程万鹏借机跌落在地,装出一副受伤不轻的模样,等着冯万里出手。 冯万里见师兄受伤倒地,自不能再袖手旁观,得为师门找回颜面。没做多想,朝白玉天疾跃过去,拳掌相交,越斗越勇,掌风过处,脚下飞沙走石,四围草木弯腰,瞧得店家、伙计两眼惊喜不断。 十几个回合过去,白玉天跟冯万里斗得正酣处,程万鹏终于寻到机会,从白玉天的背后以雷鸣电闪般的速度偷偷打出两枚子午透骨钉,迎来黟山一剑谢老头的一声惊呼:“小子,当心!” 冯万里听过谢老头的喊话,甚觉不妙,为了先消灭白玉天这个宿敌,再去消灭谢老头那个劲敌,立即化拳为手,使出擒拿手缠住白玉天的双掌,不让其身形移动而避开程万鹏打来的透骨钉。 白玉天为了躲避透骨钉,情急之下,无意识地使用起了青龙取水,将丹田之气于瞬息之间运入掌心,向冯万里的胸口连发两掌,挣脱冯万里的纠缠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侧身,躲开两枚透骨钉。 冯万里虽内力深厚,接住了白玉天拍出的双掌,可白玉天的内力太过霸道,难以抵挡,被内力反噬,胸口中招。又被白玉天侧身躲过的子午透骨钉打中,向后飘出一丈,跌落在地,一口血水隐忍多时,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吐了出来。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2章 背后 程万鹏闪身纵跃到冯万里的身旁,将他扶坐在地,一掌印在他的后背上,助他将子午透骨钉从体内逼了出来,顺便输送了些内力,助他疏通受损的经脉。 子午透骨钉,不算什么独门暗器,很多武林好手都会发射。一旦打入关节窍位,好如一根钢针牢牢地钉在骨头间一般,使敌手瞬间丧失某方面的攻击能力。发射之人的内力越深,手腕之力越大,透骨钉打出时飞行速度越快,入骨越深,越难拔除,伤害性也就越强。 很多人因为技法不娴熟,很难打中敌手的关节窍位,就算打中关节窍位,或因内力不济,也难做到入骨三分。为了让透骨钉例无虚发,往往在钢钉上涂抹剧毒,以让敌手中毒来达到瞬间伤敌的效果。 程万鹏的透骨钉,跟其他二三流的江湖人士一样,钉上涂有剧毒,这种剧毒还没有解药,只因他从不轻易对人使用,除非他想置那些武艺比他高强的人于死地不可。毕竟暗器伤人,于武林正道人士来说,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况且他还是碧落湖的首席大弟子。 冯万里中了程万鹏的子午透骨钉,因为没有解药,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的内力修为深不深,能不能自行将剧毒逼出体外。 白玉天见冯万里盘坐在地,脸色难看,半死不活,很难自行将剧毒逼出体外,而纯阳真气却是某些阴寒之毒的克星,想着帮上一把,走了过去。 程万鹏既把白玉天当成了宿敌,怎会相信白玉天有这等好心,疾速起身,刹那间就是两掌朝白玉天的胸前击打而来,应该是倾尽了全力。 突然袭击,白玉天却因没有防备,于瞬息之间反应出手,发出的两掌内力不够,四掌相交,一个相互弹开,程万鹏后退五六步,白玉天为不受伤害,借着掌风弹出一丈,刚好落在黟山一剑谢老头的身前。 “此时不报恩,更待何时。”程万鹏言语还未说完,身子早已化成一道影子朝白玉天激射而去,两掌齐发,直逼白玉天的胸腔。 “当心谢慕白。”冯万里的言语还未落下,白玉天早已一掌将黟山一剑谢慕白震飞,接住程万鹏疾击而来的双掌,连发四掌将程万鹏击退,腰间也哗哗地喷出一股鲜血,站立不稳,连退两步,勉强支撑住身子。 张燕儿见到谢慕白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匕首的剑尖上几滴鲜血掉落在地,清脆有声,眼泪立马泼了出来,冲到白玉天的身后,慌忙用手按住白玉天腰间那血流如注的伤口,硬咽有声:“白大哥,这如何是好!” 程万鹏见白玉天受了重创,正是自己了结祸害的时候,抹去嘴角边的血渍,将一生修为倾注于掌心之上,朝白玉天疾击而来。 白玉天正要挺身迎接程万鹏的双掌,不料谢慕白早已闪跃到了他的身前,将双掌接住了来。白玉天不知道谢慕白为什么要偷袭自己,更不知道他偷袭了自己后为什么还要来帮自己,情急之下,一掌击打在谢慕白的背上。 众人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程万鹏向后飞出,谢慕白口角流出血水,白玉天坐倒在地,腰间血水横流。 程万鹏向后飞出一丈有余,接连后退几步,站稳了来,大喝道:“谢慕白,这小子已是必死之人,就凭你这半条命,想救下他,简直痴心妄想。” 谢慕白冷冷一声长笑,悲戚之情了然于脸,大声说道:“程万鹏,人情已还,我与碧落湖之间再无瓜葛。你选择伤害这小子是你的事,我选择相帮这小子是我的事,各安天命,各凭本事。” “好。安天命,我让你生不如愿;凭本事,我让死不如意。”程万鹏呵呵大笑一声,闪身一跃,双掌齐发,朝谢慕白猛攻过来。 谢慕白后跃几步,宝剑出鞘,剑光一抖,朝着刚落下地来的程万鹏迎战过去,再无退怯之时。 顿时间,程万鹏的掌风呼啸,谢慕白的剑影纷飞,四围飞沙含石,草折树弯,远处马儿骚乱不安,嘶鸣不断。 十招比划,二十招比划,三十招比划,四十招比划......喷的一声,谢慕白中掌,从战圈中向外飞出,跌落在地,口铺鲜血,躺地不起。 江莹莹眼泪横流,摒弃心中仇怨,接过白玉天手中的九转百灵丹,疾奔过去,扶着谢慕白勉强坐正身来,给他服下药丸。心中想不明白,武林之中,能够与剑魔白天宇一较高下的离手剑谢慕白有剑在手,怎么连碧落湖的弟子都斗不过。 原来,白玉天见谢慕白从背后偷袭自己,以为谢慕白跟碧落湖的人是一伙的,自卫性地击出一掌,又快又狠。谢慕白因心思全放在刺白玉天的那一剑上,没来得及反应,受了白玉天结结实实一掌,还好内力深厚,只丢了半条性命。 程万鹏身中数剑,衣衫破损,形如乞丐,屹立如山,两眼金光闪烁,豪情万丈,气吞万里如虎,迎来四个弟子的顶礼膜拜。 冯万里被白玉天震伤了肺腑,又被子午透骨钉打中胸部,内伤加上剧毒的双重侵害,没当场暴毙,已是奇迹。借程万鹏跟谢慕白交手的这小段时间,自我调息了一会儿,一直紧闭的双眼终于有力气微微睁开了来,了无生气地说道:“师兄,你怎么样?” 程万鹏欢声答道:“师弟,我好的很。今日能一并杀了当世两位顶尖高手,碧落湖从此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冯万里微微咳嗽几声,微微说道:“师兄,你杀了他们又能怎样,世间高手是杀不尽的。师傅请进门,修为在个人,不是也就没有‘一代新人胜旧人’之说了。还是放下执念,求个顺其自然吧。” 程万鹏欢欢一笑,双掌展开,全身真气运入掌心,将自身化成一道魔影,快如电光地朝白玉天射去,笑容在空中泼洒一路。没动手之前,有的是执迷不悟,现在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怎么可能执迷顿悟。 白玉天将挡在身前的张燕儿拉开,衣袖一扬,一根细小的银针像极了一颗彗星,托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朝程万鹏的脑门射去,正眼不可直视,侧耳不可倾听。 程万鹏的身子从空中一掠而过,像极了一根木桩在白玉天身前落下地来,一动未动,毫无异状,只有印堂穴那里生长着一颗微小的血珠,血珠慢慢变大,摇身一变,化成一条细小血流。 碧落湖四个徒孙一见,心中一愣,腿脚一软,膝盖跌落在地,碰撞有声。四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白玉天明明中了黟山一剑的暗算,血泉喷涌,怎的还能使出如此妖法,定是传说中的鬼神附体才对。 不止他们四人想不明白,其他人也想不明白。他们那里知道,谢慕白在白玉天腰间捅了一剑,伤了皮,伤了肉,伤了骨,却没伤及到五庄六腑。只因谢慕白乃剑术名家,又未想过要白玉天的命,下手自然拿捏准了分寸。 四位高手一死三伤,留下来的六人不是武艺不济,就是早被‘黟山一剑’谢慕白废了半身修为,实力旗鼓相当,犯不着斗来斗去,暂时性地相安无事起来。 阳光炙热,身受重伤之人不宜在太阳下爆嗮,张燕儿扶着白玉天,江莹莹扶着‘黟山一剑’,那四个碧落湖弟子扶着冯万里,来到茶棚下,疗伤的疗伤,流泪的流泪,难过的难过,无一人闲得下来。 伙计送来一大壶茶水,张燕儿倒了一杯送到白玉天嘴边,白玉天顺嘴喝了一小口,吞了下去,发出微弱的声音:“茶水有毒,叫他们别喝。” 张燕儿一惊,小声问道:“那你怎么吞了?” 白玉天小声答道:“这毒只对内伤严重者生效,我内伤不重,一小口没事。谢前辈、冯大侠他俩内伤过重,喝不得。” 张燕儿见冯万里的弟子过来给他师傅倒水喝,故意没走好,将茶壶打翻在地,生怕那弟子不明事理,跟自己过意不去,连忙赔礼道歉起来。那弟子本就害怕白玉天的妖法,那敢跟张燕儿过不去,有样学样,反而给张燕儿道歉起来。 江莹莹实在看不下去,小声道:“安静些,别吵到疗伤之人。” 白玉天受的内伤不重,疗养了一顿饭的功夫,伤口停止了出血,血脉畅通,只要不做剧烈的动作,已无大碍。本想过去帮帮冯万鹏跟谢慕白,但想到茶水有毒,不知道是谁想害他们,只好装作半死不活,静观其变。 伙计又送来一壶茶水,张燕儿先给白玉天尝一尝,果然有毒。白玉天灵机一动,借咳嗽不止之机,来个坐立不稳,往后一仰,顺手将桌子碰了一下,茶壶被打翻在地,没露出半点破绽。 伙计提着空茶壶回到厨房,告知店家,店家静了静,感觉就一壶茶水而已,不该这么凑巧连翻两次,对着伙计跟厨师道:“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不能再等了。” 厨师埋怨道:“我早说了直接上,你硬要这么小心翼翼,等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伤调息得怎么样了。” 店家道:“能不小心翼翼吗!你知道那小子杀程万鹏时,用的是什么吗?” 伙计道:“用的什么?” 店家答道:“如若猜的没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一线针。” 厨师没听过一线针,问道:“何为一线针?” 店家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冷言答道:“何为一线针?当你在狗洞中穿行时,人家向你射箭,你除了前进就是后退,没有上下左右,一射一个准。” 厨师道:“可江湖人士打斗,又不是比狗洞爬行,都在空旷地带,最少也有个房间这么大小的空间。” 店家微微摇头,哼笑道:“他向你发射银针,就送你三个字,快、准、狠。快的让你察觉不到,准的想射你那里就是那里,狠的银针可以穿透你的身体。” 伙计道:“那怎么办?” 店家道:“还能怎么办。再送一壶茶水过去,借机给那小子一刀。等了结了那小子,再去了结其他人,好如割韭菜,得心应手。”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3章 离手 店家袖中藏好短剑,提着一壶茶水出得厨房,走到店门口张眼一望,见白玉天坐在茶棚下双眼紧闭,纹丝不动地做着自我调息,心头揣着欢喜朝茶棚走来。 来到茶棚下,这才发现白玉天背对青山,张燕儿守候在侧,从背后偷袭暗算白玉天实在寻不到任何理由或任何机会,心头不禁反转,微笑的嘴脸内咬牙切齿,难受的紧。 店家想起程万鹏那死状,正面迎战白玉天,心头不免有些胆怯,放下茶壶,就往回走。刚走出两步,转念一想,此时不杀白玉天,怕是没有以后了。于是打住脚步,壮了壮胆,走到茶壶边,处于好心,倒了一杯茶水,出于好意,朝张燕儿递去。 张燕儿正要接过茶杯,店家袖间短剑已然刺出,直指白玉天的心脏,随着茶杯脱手,惊呼一声:“白大哥小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先前在龙虎山庄跟秦浩明等人交战,将后背留给张一帆,被张一帆偷袭暗算成功。这次又没有汲取教训,将后背留给了谢慕白,又被谢慕白偷袭暗算成功。事不过三,白玉天若是再不长记性,定是他脑子出了问题,实不配在江湖中混。 店家去而复返,白玉天笃定危险就在眼前,哪能不做好防备。见店家近得身来,早已在眼睑间留了一条缝隙,注意着店家的行为变化。面对店家手中刺来的短剑,白玉天心中杀机不重,只是伸出右手,用两个手指夹住剑尖,轻轻往外一送,问道:“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我?” 店家往后摔出,撞倒身后的桌椅,因恐惧白玉天那曾让江湖武林人士闻风色变的一线针绝技,二话没说,拔腿冲出茶棚,唤出藏匿在店门后的厨师跟伙计,聚合一处,以免寡不敌众。 碧落湖四个徒弟本就忧心白玉天会因程万鹏之事迁怒他们,现在又出现了新的敌人,心中恐惧横生,赶忙凑到冯万里的耳旁,微声细语道:“师父,你好些了吗?要不弟子们背你离开此地先。” 冯万里微睁双眼,见四人虽心怀恐惧,却不知真正的危险为何物,一脸的麻木不然,有心开导一下,小声说道:“不用了。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武林人士行走江湖,或多或少听过或感受过一些好言好语,像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像什么“心存善念,祸虽至,福未远”,像什么“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像什么“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等等,等等。 今日有人用《道德经》中的语段来宽慰他人恐惧的内心,白玉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感觉好笑之余,内心受到触动,脑中闪现出“虚极静笃”四个字来,转瞬间就进入了思虑之中,发问不止,求解不断。 为什么纯阳掌跟泣血剑一样,功法的结尾处,用的都是“虚极静笃”这四个字?难道求虚去物,守空明,达到空和虚的状态,不受外界负面因素干扰,正视事物变化的内在规律,接受足够多的本源道理,才能最终求得道法自然? 是了,修炼纯阳掌的青龙取水,需要做到心如止水,深入内心,寻找本源,真正理会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道理。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难道修炼一剑无影跟修炼青龙取水的道理一样? 不,怎么可能一样! 青龙取水讲究的是调用意念,凝聚真气,瞬间达到聚小流而成大江大海。一剑无影却不是这般,只是以一个“快”字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效果。 何为‘快’? 无情可断情,无义可断义,无所顾虑自然无所顾忌。拔剑之时,如若已想好了为什么要出剑,自然是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白玉天终于明白过来,纯阳功分为纯阳剑(泣血剑)跟纯阳掌,泣血剑代表暴虐,用来进攻;纯阳掌代表仁爱,用于防守。用一个‘恕su’来包容所能包容的一切,一旦包容不了,用一个‘怒nu’来清除所不能容忍的一切。一剑无影所追求的快,不过是心无旁骛,用无情无义与无所顾忌来面对一切,拔剑只为消灭敌人。 ...... 店家见白玉天两眼失神,脸色一片茫然,像是处于难以自拔的思虑之中,心中一个急中生智,想到了趁人之危,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短剑掷向白玉天的心窝。 白玉天拉开了挡在身前的张燕儿,伸手接住短剑,鉴于剑伤在腰,不宜做剧烈的运动,以免伤口破裂,心中虽挤满了杀意,也只能用愤怒的眼神代之。 谢慕白见之,内心出于愧疚,将一句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以气驭剑,气如旋涡,剑身画圆,不请自回。” 白玉天早已修炼成了青龙取水,以气驭剑自不在话下,听过谢慕白操控离手剑的功法后,将手中短剑急速扔出。 短剑飞出茶棚,于瞬息之间幻化成一个圆盘,从店家、厨师、伙计的身前一擦而过后,在空中画过一个大圆后,像个听话的孩子般飞回到白玉天手中。 白玉天接住短剑,起得身来,将短剑扔到身旁的桌面上,慢步走到冯万里的身前,轻声问道:“冯大侠,你感觉怎么样?” 冯万里朝棚外看了一眼,见棚外三人(店家、厨师、伙计)握着自己那血流不止的脖子,哀鸣无声地倒下后,收回目光,微声答道:“还好,暂时死不了。不过像你这般,一剑离手除三害,今生怕是难以做到了。” 白玉天轻轻一笑,轻握冯万里的右手腕,帮他把了把脉,掏出一枚药丸,给冯万里服下,绕到其身后,左手掌印在其后背上,小声说道:“冯大侠,你尽心调息,我助你将毒逼出体外。” 冯万里感激道:“白少侠,你也身负重伤,正是自我静心调息的时候,实在用不着为我这么一个敌人动用真气。” 白玉天一边给冯万里输送着真气,一边答话道:“冯大侠,世人都在乎利益,有利益就有敌人,没什么的。那子午透骨钉剧毒无比,对受伤的经脉损害巨大,若不及早清除,日后就算痊愈,恐怕武功也得净废。” “那就有劳白少侠了。”冯万里身为碧落湖的弟子,那敢失去一身武功。轻闭双眼,将真气游走全身经脉,尽心尽意地自我调息起来。 白玉天虽内伤不重,可腰部也是受了重创的,本是自我调息的时候,现在却用自己的内力帮他人排毒,很快就虚脱起来,额头冷汗淋漓。 张燕儿掏出手巾,走到白玉天的身旁,一边帮他擦着冷汗,一边说道:“白大哥,你的伤口开始流血了,要不休息一会吧。” 白玉天微微睁眼,强忍着伤痛微微笑了笑,回话道:“我没事,跟冯大侠体内的剧毒比起来,我这点外伤不算什么。你放心,一会儿就好。” 张燕儿见白玉天闭上了眼睑,压根没打算听她的话,只好守在其身旁,时不时帮他擦去额头上新冒出来的汗珠,让白玉天的脸色看起来不显得那么难看,宽慰一下自己那焦虑不安的心。 由于白玉天的相助,冯万里调息小半个时辰后,不仅内伤减轻不少,体内的剧毒也差不多已从伤口处逼出体外,真气游走于体内,畅行无阻。 白玉天见之,收回内力,撤离手掌,被张燕儿扶着在一旁坐了下来。 碧落湖四个弟子见冯万里脸上不见了死灰色,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心存感激之情,不由自主地朝白玉天躬身行礼,感谢之声不断。只因名门正派不仅门规森严,大多时候还讲究出处,弟子们的前程和命运,半半取决于师傅们的武林声望与江湖地位。对碧落湖那四个弟子来说,程万鹏已死,冯万里就是他们日后的靠山,保住了冯万里的命,也算是保住了他们的前程和命运,介于此,他们也该向白玉天感谢一番才是。 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过后,众人有幸逃过一劫,看着地上四具尸体,基于爱惜生命,人人有责,心中慈悲之念不自觉地生长了几分。 冯万里让四个弟子挖了一个大坑,将那店家、厨师、伙计三人的尸体埋了,死者为大,生前仇恨再满,死后也将随风而散。等弟子们将三人埋了后,又命他们打来柴火,将程万鹏的尸体架到柴堆上烧了,骨灰装入罐子里,向白玉天等人告辞。 白玉天有些事情堆积心中,很想弄个明白,对冯万里出口挽留。 冯万里想起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话来,心知有些事情只要存在,总有一天会公诸于世,便也接受了白玉天的挽留,留下来喝杯水再走。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4章 舍本 张燕儿跟江莹莹从酒肆的厨房泡来两大壶茶水,九人喝上,解起渴来。 一杯茶水喝过,白玉天小声问道:“冯大侠,你们这次南下,真的只为游历江南的好山好水吗?还是有着其他的事情?” 冯万里接过弟子帮他斟好的茶杯,叫走弟子,喝了一口茶水,轻言细语道:“前些日子,有个消息传入碧落湖,我师父听后极为震惊。我大师兄为了探个究竟,便邀我一同南下,身为师弟,那有推脱之理。” 白玉天随口问道:“什么消息?” 冯万里答道:“消息里说,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只用一掌就击毙了嵩山弃徒至善和尚,还不是偷袭暗算。武功之高,让人匪夷所思。” 白玉天微微一笑,说道:“那至善和尚的大力金刚掌,可说是已练至炉火纯青,甚是厉害。不过他性子暴虐,急着置我于死地,疏于防守,才让我有机可乘,攻了他个措手不及,不是哪能一掌将他制服。” 冯万里道:“公子武功,虽未臻至化境,却也超出至善和尚不少。一旦交上了手,他至善就算没给你可乘之机,要想全身而退,怕也是难如登天。”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说道:“冯大侠,我纯阳门向来一脉单传,从未为了声望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活动范围也只限于长江流域,跟身处西北的你们可说是秋毫无犯。你们奔着至善和尚之死一事而来,查明事情属实也就够了,你师兄程万鹏何故要至我于死地?” 冯万里道:“白少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于一般人而言,登上了高处,不管才德配不配位,也不想被人轻易地拉下来。土话说的好,上山的兔子不要囔,下山的兔子一碗汤。那些贪恋高位的人,要想不做那下山的兔子,成为他人的盘中餐,自然心存幻想,认为及早消灭一切潜在的威胁就是未雨绸缪。” 白玉天说道:“冯大侠,所谓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一个王朝,一个门派,要想求个长治久安,不被他人轻易取代,该做的,是不停地完善自我,惠泽于人,而不是想方设法去戕害或扼杀新生力量。从夏商周开始,到今日的大宋,中原王朝已多次易主,一个权倾天下的王朝都如此,何况一个江湖门派呢!” 冯万里叹息道:“白少侠,谁说不是。可圣人归圣人,庸人归庸人。圣人可以济世为怀,可以向天问道,可以从自身的才德上下功夫;庸人则不成,除了止步不前,就是画地为牢,谁比自己强,就把谁当成潜在的敌人,欲除之而后快。” 白玉天道:“世上之人,谁又不想前进一步,完美无缺地施展自己的人生抱负。社会之所以进步,不过是英雄不问出处,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若比你强就是敌人,就得消失,那朝廷开办学堂,工匠收徒授艺,岂不是没事找事,多此一举。” 夏阳炙热,汗流不止,喝水解渴才是正事中的正事。 冯万里自问跟白玉天想的一样,言语间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喝起了茶来。 白玉天受其感染,也喝起水来,解了渴后,转换话题问道:“冯大侠,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屠龙会的邪恶组织?” 冯万里静了静,想了想,轻声回话道:“白少侠,你可能问错人了,鄙人真的从未见过什么屠龙会。”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不瞒冯大侠,自从在黑虎寨见过后,晚辈还以为你们此次下江南,跟屠龙会一样,是为了龙威镖局押送的这批官银而来。” 冯万里说道:“抢夺官银,形如造反,屠龙会一个小小的帮会,就算借给它一百个胆,也不至于猖狂到如此地步。” 白玉天道:“冯大侠,据我所知,屠龙会于江湖武林横行无忌,无恶不作,还通敌叛国,相帮党项人对抗大宋,简直猖狂至极。你们碧落湖立身西北,难道真就一丁点都没听人说起过?” “白少侠,世间大才,大都自认为有非凡之能,一身才学若不能尽数施展出来,一生有如白活。人各有志,若不能将其全部处置了,听说了能怎样,没听说又能怎样。”冯万里苦涩着脸,感叹一声,朗朗说道:“五丁仗剑决云霓,直上天河下帝畿。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四句诗儿气势恢弘,语出惊人,让人听后,莫名其妙地觉得作诗之人性情豪放、胸怀坦荡,绝非泛泛之徒。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白玉天虽不喜欢这样的诗句,却也难以做到不被那英雄之气所感染,不自觉地接了下来。 喝了一口茶水后,接着说道:“冯大侠,你这咏颂雪花,坚定祸乱天下的决心,跟黄巢咏颂菊花,树立改天换日的志向,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祸害的都是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不过,有才归有才,不管是祸乱天下,还是改天换日,都不过是一人之壮举,如若不能代表天下劳苦大众的心意,实不可取。” 冯万里轻轻哼笑一声,喝了口茶水,道:“白少侠太看得起我冯某了。我冯某一介草莽武夫,那有这等雄才大志,不过是无病呻吟,唱和了一下他人的诗作罢了。” 白玉天一惊,快语道:“何人如此心志高远,敢跟黄巢一争高下?” 冯万里轻声答道:“华州华阴县一书生,姓张,名元,参加科举,累试不第,自视才能难以施展,遂决心叛宋投夏,现任李元昊的军师兼中书令,位极人臣,名声煊赫西北,大为边患。” “哎!”白玉天轻轻惋惜一声,道:“如此大气、豪气,还充满侠气的诗作,却配上了一个时运不济、怀才不遇、恃才傲物的张元,真是大宋朝廷之福,大宋百姓之祸。” 冯万里也跟着叹息道:“谁说不是。要想有个抱负伸展,上层人,除了科举及第,还有祖辈恩荫;下层人,除了科举,就是军功,否则就只能占山为王,聚众造反。可又有几人能像汉高祖那般好命。” 白玉天道:“可就是再怀才不遇,再恃才傲物,再愤懑不平,再牢骚满腹,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通敌叛国,做这民族的罪人。这千千万万的大宋百姓又没有得罪他,何至于这么狠心将千万同胞架到火上烤,漠视家国情怀。” 冯万里见白玉天有些孩子气,不免好笑,道:“白少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间又有几人狠不下心。皇帝的三宫六院靠谁?当官的三妻四妾靠谁?为商者的山珍海味靠谁?就连左邻右舍见到别人家的瓜长的好,都想去咬上一口,就别说张元那种怨天尤人的可怜之人了。” 张燕儿提着茶壶走来给两人加茶水,听到“可怜之人”四个字,好奇地问道:“冯大侠,什么可怜之人?” 冯万里答道:“我是说张元没通敌叛国之前,也是个可怜之人。” “都通敌叛国了,以前就是再可怜,也可怜不起来了,留给他人的,只有可恨,相当的可恨。”张燕儿给两人加满茶水,轻轻一笑,走了开去。 白玉天端起茶杯敬向冯万里:“冯大侠,那张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不妨详细说说。” 冯万里喝过茶水,随声说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做不得准的。” 白玉天笑道:“我现在不就是道听途说吗!” 冯万里呵呵一笑过后,将自己所听说的慢慢道来: “张元自幼聪颖好学,精文通武,少时以侠自任、负气倜傥,自认文能安邦平天下,武可鞍马定乾坤,身怀经邦济世之才。参加科举,顺利通过了解试、省试,可在殿试时,却时运不济,名落深山,后来也是屡战屡败。 景佑元年,举办甲戌科,张元再次参加科考,结果还是落榜。虽对科举之路心灰意冷,但壮志豪情仍在,觉得自己才华满腹,不能老死村落。见西北党项人崛起,李元昊扰乱西北边境,成了大宋西北的边境之患,张元决定走行伍之路,通过给边关将领出谋献策,勘定西北叛乱,报效朝廷,伸展抱负。 可事与愿违,当他跟两个朋友兴致勃勃来到边关投军,没成想边关将领打心眼就瞧不上三个落魄书生,认为他们是痴心妄想之辈,毫不客气地将三人赶出了关城。 科举屡试不第,边关建功立业无望,张元等人心中难免有着怨言。回到家中,为了宣泄心中愤懑,做了些有违礼法之事,却被华阴县令抓去狠狠地打骂了一顿。 大宋从开国以来,重文轻武,将读书人捧在掌心。张元身为读书人,志向远大,恃才傲物,受到地方县令如此羞辱,可说是丢尽了读书人的尊严,对大宋朝廷开始彻底失望。 横行西北的李元昊为了立国,跟宋、辽平起平坐,求贤若渴。张元看出李元昊将来必成气候,于是投奔而去,只为实现自我抱负。”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5章 求末 白玉天听后,除了叹息,就是惋惜,好久没说出话来。 江莹莹见两人停止了交谈,走近了来问道:“哥,今日还往前赶路吗?谢爷爷说,前边好远才有客栈,若是走慢了,怕是要在山野过夜,与蚊虫为伴,与星月为伍。” 白玉天看了看西边的日头,朝冯万里挽留道:“冯大侠,你们要不也留住上一晚,明早一起前行赶路。” 冯万里将天空望了望,见北边墨墨暗暗,慢慢朝南边逼近,太阳落山前大有可能会下雨。若此时往前赶路,十有八九会在雨中过夜,便接受了白玉天的好意,勉勉强强答允了下来。 纯阳门从未有过称霸武林之心,也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师父江澄清传给徒弟白玉天的江湖处世之道,就那么一句,少个敌人胜过多个朋友。 白玉天见冯万里答应留下来,自是欢喜,托着伤痛的身子,强打欢笑地带着张燕儿、江莹莹朝酒肆的厨房走去,只为做顿好饭,消除即将到来的饥饿。 三人来到厨房,找好食材,江莹莹生火,张燕儿掌勺,白玉天从旁协助,一顿丰盛的晚餐经过三人大半个时辰的付出,终于烹饪出来,被碧落湖四个弟子端上了茶棚下的饭桌。 摆好碗筷,斟好美酒,九人不计前嫌挤坐一桌,开开心心地吃喝起来。 随着酒杯相互碰撞,亲切友善的言语相互往来,两个时辰前的生死相搏之事不自觉地淡忘了过去。没有永久的敌人,唯有永久的善意,世上的一切生命因有利才得以传承,继往开来。 酒过三巡,九人拿起筷子还未来得及放入盘中,南边道路上传来了马蹄声。 张燕儿举目张望,奔腾而来的马背之上坐着胡燕青跟卓一飞两人,心中欢喜,起身走出茶棚相迎。 马儿奔到茶棚边,卓一飞、胡燕青下得马来,张燕儿欢言道:“卓大哥,青姐姐,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午饭都吃过了。” 胡燕青甜甜一笑,将马栓好,喜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要不是马儿听话,愿听我们的差遣,一路忍辱负重,马不停蹄,别说午饭,恐怕这晚饭也要错过了。” 张燕儿一把挽上胡燕青个小胳膊,走向茶棚内,打趣道:“定是马儿猜到了今儿的晚饭是我做的,不想让你俩错过了我的厨艺,才那么任劳任怨的。” 胡燕青呵呵一笑道:“妹妹,你还别说,要不是我有意拦着,那马儿还真想跟你交个朋友,认你做个姐姐什么的。” 茶棚里边的八人听过两人的对话,哼哼乐出声来。 “青姐姐,那马儿这般通人性,又是你的坐骑,应该认你做姐姐先。”张燕儿挽住胡燕青的手儿一松,朝白玉天身边坐了过去,道:“白大哥,你说是吧!” 白玉天微微笑了一个,轻声说道:“马儿又不会说人话,就算在心里认你们做了姐姐,你们也不知道不是。” 卓一飞搬来两个凳子,跟冯万里、谢慕白用一个微笑打过招呼,插进众人挪移出来的间隙,扶着妻子燕青坐了下来。见白玉天脸色苍白,好似大病过一场,有些吃惊,关心道:“白玉天,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就一天未见,怎就赖上了一副死不打活的面容?” 江莹莹搭话道:“这位大哥,天哥哥只是偶感风寒,疗养几天就会好的,切莫用这‘死不打活’四字来形容。” 胡燕青见除了冯万鹏,其他五人不相识,有意认识一番,搭话道:“妹妹这般言语端正,伶牙俐齿,定是来自大方之家了?” 白玉天听之,连忙将卓一飞、胡燕青介绍给了谢慕白、冯万里等六人,又将谢慕白等六人向卓一飞夫妇介绍了一番。 卓一飞很是懂礼,携着妻子胡燕青举起酒杯,敬向谢慕白、冯万里两人。两位长者好意难却,高高兴兴将杯中酒喝了,以示懂礼。 一杯见面酒喝过,十一人开开心心地吃喝起来。 正当大伙儿吃的高兴处,从南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嘈杂,跟碧落湖四个弟子那不安的心声弹跳在一起,好如深山密林里的虎啸声,极为吓人。 众人转头一望,飞奔而来的马背上坐着八人,面容有熟悉、有陌生,掺杂在一起,让人好生难辨。江莹莹认识一个,冯万鹏认识两三个,谢慕白认识七八个,白玉天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马儿几个纵跃,奔到酒肆前边。八人勒住马缰,见场地上有着早已凝固的血渍,看了茶棚下白玉天等人一眼,脸色不安地朝店里吆喝道:“店家,来客人了。” 酒肆内没有回音,八人下得马来,将马缰系到边旁的栓马桩上,朝白玉天等人走了过去,一脸的凶神恶煞。白玉天等人猜不透这副面容是摆给谁看的,也就很是宽容地消受着,没有感觉不适。 江莹莹见过八人,朝一张熟悉的面容说道:“齐伯伯,店家带着伙计出了远门,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回来。你们要是觉得肚子饿了,自己到厨房做饭菜吃去,厨房里什么都有。” 齐左带着七人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朝江莹莹回话道:“莹莹,你怎么跟他们待到一起了,快些坐过来。危险!” 江莹莹一动未动,微笑道:“齐伯伯,你认识他们吗?” 齐左身边的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接话道:“黟山一剑谢慕白,欺世盗名之徒,何况老而不死,就是化成灰都能认识。” 谢慕白跟冯万里喝过一杯小酒,哼声道:“富陵七煞,你们什么时候跟正义山庄的齐左走到一起了?是不是觉得作恶做多了,怕将来死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因而想到让齐左来牵你们一把,做些善事以赎其罪。” 卓一飞道:“谢前辈,大有可能是你想错了,不是富陵七煞想去恶从善,而是齐左觉得好事做多了难受,不如跟着富陵七煞做些恶事来的痛快。谁人不知,功是功,恶是恶,在律法面前,有功也难以抵其作恶。” 齐左大怒道:“是谁家的野种,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卓一飞道:“齐左,龙威镖局这趟镖,不是你们这几个无名鼠辈可以染指的。最好是听句劝,速速赶回中原,免得将小命丢在了路上。” 齐左此次江南之行的目的被卓一飞一语中的,内心杀意四起,看在碧落湖的面子上,强忍了下来,朝冯万里搭话道:“冯大侠,这小子目中无人,出言不逊,齐某有意教训他一下,没碍着你什么事吧?” 冯万里有伤在身,就是想管闲事也管不了,轻言答道:“这位卓少侠既然敢目中无人,自是有着过人之处,又何须我冯某来多管闲事。” 齐左听后,站起身来,朝卓一飞大言道:“小子,口若悬河,说大话谁人不会。若真有本事,就来个敢说敢为,到外边比划比划。切莫言行不一,假好汉一个。” 白玉天见齐左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机,搭话道:“齐大侠,是你跟他单打独斗,仅在武艺上见个高低,还是你们八个一起上,直接将他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富陵七煞站起身来,搭话道:“年轻人,单打独斗跟一起上,有区别吗?” 白玉天笑答道:“当然有区别了。单打独头,他若技不如人失手被杀,我们无话可说。你们若不顾江湖道义,想来个以多欺少置他于死地,我身为他的朋友,那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富陵七煞道:“好,我们七兄弟跟他单打独斗,无须以多欺少。” 谢慕白道:“陶新仁,你们七人一起上也叫单打独斗?” 陶新仁笑答道:“富陵七煞向来同进同退,形如一人。” 卓一飞起身说道:“富陵湖七个怪物,既然你们这么齐心,急着去见地藏王菩萨,那我今日就好事多为,一并成全了你们。” 陶新仁欢欢一笑,手一伸,道:“少侠请!” “请!”卓一飞不顾胡燕青的阻拦,朝棚外走去。 “等一下,卓一飞。”白玉天叫停了卓一飞的脚步,朝谢慕白微笑道:“谢前辈,卓一飞此番出战,算是为你助拳。若是赢了,你是不是也来个投桃报李,收他为徒。” 谢慕白将卓一飞看了一眼,见其一身正气,一表人才,不免生出几分喜欢。想到自己已年过古稀,再不找个传人,一身本事就得带入地府,将有愧于师门。于是说道:“赢了有的商量,输了一切免谈。” 白玉天欢喜道:“好。卓一飞,富陵七煞作恶多端,臭名昭着,你师父谢慕白对他们欲除之而后快,你完成师命去吧。” 卓一飞迈开大步,走出茶棚,宝剑出鞘,朝早已兵器在手的“富陵七煞”一剑刺去,来了个先声夺人。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6章 七煞 富陵七煞横行江湖二十多年,手上沾满了无数弱者的鲜血,却始终如一完好无损地活跃于武林之中,武艺就算再不出众,也绝非泛泛之辈。 卓一飞一剑攻来,老大陶新仁不慌不忙舞起九节鞭,照着卓一飞迎头痛击过去,像极了长者惩罚晚辈,掴脸的一巴掌,力道很猛,不管卓一飞受不受得了。 一寸长一寸强。卓一飞为求不受伤,侧身躲过钢鞭,随之一个闪身,发起第二次进攻。 一寸短一寸险。陶新仁见卓一飞已急速近得身来,九节鞭失去了远程攻击的优势,只好后撤几步,让身边的老二老三来迎战卓一飞的宝剑。 老二一刀格挡住卓一飞刺来的一剑,老三一板斧砍向卓一飞的面门。 卓一飞反应灵敏,身手矫健,不仅躲过了迎面劈来的板斧,还顺势一剑刺向了老三的腰间。 老三练的是刚猛路数,进攻勇猛无敌,腾挪躲闪之能相对就差了些。面对卓一飞疾速刺来的一剑,惊慌之余,吓破了小半个胆。 老四为了老三不受伤害,用钢刀由上而下砍向卓一飞的剑身,邀来老五从侧面打援,将钢叉捅向了卓一飞的腋下。 对方人多,且兄弟同心,防守、进攻井然有序,卓一飞三剑刺空,还险些中招受伤,倍感先发制人难以奏效,立马打消盲目进攻的念头,回剑拨开钢叉,快速后退几步,转攻为守,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身经百战的江湖人士跟人比斗,跟军队行军打仗差不了多少,只问输赢,不问过程。先是试探,接着对峙,再寻找敌手软肋,寻求出破,最后全力攻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一决生死。 富陵七煞见卓一飞进攻无果,败撤后退,正是自己进攻的好时机。一声吆喝,七人齐头并进,全力进攻,手中兵器紧锣密鼓地朝卓一飞招呼起来。 以一敌七,单从人数上卓一飞就处于劣势,何况富陵七煞兵器长短兼备,攻防兼顾,时不时还有飞镖等暗器从旁辅助。交手六七个回合,卓一飞几次闪挪不到位,被七煞围困在了战圈之中,难以脱身。 白玉天见卓一飞被围困圈内,腹背受敌,疏于进攻,忙于防守,照此下去,极为危险。情不自禁地喊出话来:“卓一飞,要想人家敬畏你,你就得拿出应有的姿态来。他打你一拳,你就是断了胳膊也要还他两拳,他骂你一句,你就是掉光牙齿也要骂他十句,他欺负你就得吃亏,自然对你敬畏三分。” 卓一飞听过,觉得不无道理,连忙调整心态,避开老三的一板斧,对着老三就是一阵快剑猛攻,只为撕开一个缺口,不至于时时担惊受怕,处于被动。 老三板斧虽猛,但身法笨拙,面对卓一飞的快剑,招架起来哪能做到随心所欲。为求不受伤,只好避到一旁,开关放行,让卓一飞逃出了战圈。 破解了四面合围之势,消除了腹背受敌之困,卓一飞好如龙归大海,虎进深山,对战富陵七煞好如对战一人。进攻心不乱,防守心不慌,剑随身游,一剑快过一剑,酣畅淋漓。十几个回合下来,不经意间就伤了两三人。 齐左见“七煞”两人负伤,变成了“五煞”,再比斗下去,“七煞”大有可能从江湖上消失匿迹,极为忧心。想着此次南下的目的,不能让“七煞”折损在这里,连忙起得身来,大声喊话道:“陶新仁,今日姑且放过这小子,比试到此结束,算是这小子赢了。” 富陵七煞之所以暂时落败,并不是武功不济,不过是小瞧了卓一飞的实力,且不知道黟山一剑谢慕白已身负重伤,没想跟卓一飞来个生死相搏。而卓一飞正好相反,一心想着赢,好拜谢慕白为师,学得那天下闻名的离手剑。这一正一负的心态,卓一飞占尽优势,七煞的武艺合起来又没高出卓一飞多少,稍有不慎,败下阵来自在情理之中。 白玉天见“七煞”听从了齐左的命令,撤出了战圈,想着心中的盘算不能落空,朝卓一飞大声喊话道:“卓一飞,少个敌人胜过多个朋友。他们今日对你动了杀心,今日你就是放过他们,难保日后他们不会对痛下杀手。与其放虎归山,遗留祸根,不如正本清源,一步到位。” 卓一飞虽不知白玉天为什么要他杀了富陵七煞,但自打跟白玉天相识以来,白玉天做的每一件事,在他卓一飞的认知里好像从未出过错。于是来了个言听计从,握紧宝剑,朝撤出战圈的“七煞”疾刺而去。 “七煞”中的老三本就受了伤,卓一飞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事先又没个提醒,一个躲避不及时,腹部中剑,伤害过重,坐倒在地,奄奄一息。 其他六人见卓一飞不顾江湖道义,暗施毒手,再也顾不上谢慕白的存在,急速摆开阵势,全力以赴地跟卓一飞缠斗起来,心中仅有一个想法,杀死卓一飞,为兄弟老三报得一剑之仇。 白玉天见卓一飞以一敌六,不落下风,便放宽心思,将目光从战场上转移到谢慕白、冯万里、齐左三人的身上,认认真真察看起他们的表情变化来。 谢慕白不经意间发现白玉天不去关注卓一飞的安危,却关心起他跟冯万里的一举一动来,很是不爽,小声说道:“不用看了,我若跟屠龙会一伙,偷袭你成功后,凭我跟程万鹏合力,拿下血流不止的你,那是绰绰有余,岂会白白错过此等良机。再者,碧落湖所有的门人中,冯万里算是最正直,最通人性,也是最不受赵明秀重用的。就算碧落湖跟青龙会有着勾连,他也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相帮屠龙会。毕竟出卖民族大义,同外族一起残害自己的同胞,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做的。” 白玉天见自己的心思被谢慕白说了出来,脸色微红,很是难为情,赔礼道:“谢老,冯大侠,不是晚辈硬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龙威镖局护送的官银不能有任何闪失,烦请你们见谅。” 冯万里没想到白玉天年纪轻轻心机却这么深,淡淡一笑,小声说道:“这富陵七煞,作恶多端,臭名昭着,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可惜的。不过依我看来,齐左还是不动为好,毕竟正义山庄还是江玉郎的正义山庄,于中原武林而言,可谓是一言九鼎之地,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它的地方。” “就听冯大侠的,对富陵七煞,管杀不管埋,对于齐左,只要他不主动求死,他回正义山庄领罪也好,继续跟屠龙会鬼混也罢,随他自己的心意。”白玉天微微一笑,朝战圈中的卓一飞喊话道:“卓一飞,今日是为武林除害,不用手下留情。” 卓一飞听过白玉天的话,好像接到命令一般,摒除恻隐之心,将自家的七十二路碧水剑法尽数使出,不留余招,招招杀意腾腾。 七煞见卓一飞剑招狠辣,每一次出剑直攻自己要害,意在夺走自己的生命,再也管不了能不能取胜,取胜后能不能全身而退,奋力反击,不留余地。 殊死搏斗开始,双方不妨多让。你刺我一剑,我捅你一刀;你击我一掌,我踢你一脚。 卓一飞一拳难敌四手,伤人一次,负伤一次,战力渐渐下降,几十个回合下来,勉强进攻,谨慎防守,让人见之忧心忡忡。 胡燕青身为卓一飞的妻子,见丈夫要想杀死七煞,就得被七煞杀死,心中实在不忍,拔出宝剑,冲出茶棚,跃入战圈,跟卓一飞来了个夫妻同体,内外一心。 齐左见之,站起身来,朝白玉天等人怒喝道:“你们若不叫回那女子,我可就出手了。” “齐大侠,你若觉得凭你一人之力能将我们在座的九人全部杀死,那尽管出手好了。”白玉天哼笑一声,大声说道:“富陵七煞荼毒武林十几二十年,孽债一身,身为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今日你只要敢出手相帮他们,走向正义的反面,我就敢杀死你。不信你就试试。” 齐左虽然瞧出了谢慕白、冯万里、白玉天三人都有伤在身,但自己也内伤不轻,以一敌三,真打起来,显然不是其对手。于是坐了下来,眼睁睁地瞧着卓一飞夫妇对战七煞中的六煞,见六煞连连败退,心急如焚。 有了妻子的相助,卓一飞如虎添翼,十几个进攻过后,得逞所愿,放倒了三人,接着十来个比划下来,放倒了其他三人。 齐左见此,起身走向坐骑,跨马扬鞭朝北边飞奔而去。 谢慕白起身,在江莹莹的搀扶下走出茶棚,朝躺倒在地的富陵七煞说道:“陶新仁,你们七兄弟为什么要加入屠龙会?” 板斧老三小声答道:“屠龙会是什么东西,从未听说。” 谢慕白接着问道:“齐左请你们来,是为了劫掠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吗?” 陶新仁答道:“齐左只说劫镖发财,没说龙威镖局押送的是官银。” 谢慕白道:“你们可愿意从此改过自新,隐退为善?” 陶新仁艰难地爬起身来,左摇右晃地挺立着身子,朝六个兄弟好好看了一眼,见他们好想活着,半信半疑地答话道:“谢慕白,你若觉得我们富陵七煞说过的话可以作数,我陶新仁愿意代兄弟们立下誓言,从此隐退,不再过问江湖是非。有违此誓,有如此剑。”拔出腰间短剑,一扳而断。 谢慕白道:“既如此,你们走吧。” 富陵七煞慢慢地爬起身来,相互搀扶着朝北边走去,歪东倒西的背影慢慢前移,过了好久好久,才极不情愿地消失在白玉天等人的视线里。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7章 收徒 风鸣山林,乌云吞噬霞彩,昏暗染指草丛。 胡燕青扶着卓一飞走入草棚坐了下来,对着白玉天气愤愤地说道:“白玉天,你既然早有放走富陵七煞之意,为何还要我丈夫去跟他们以命相搏?是不是他负了伤,或是死了,能给你带来无穷的快乐?” 白玉天轻微咳嗽两声,似笑非笑地说道:“燕青,齐左老奸巨猾,阴险多诈,富陵七煞又死不悔改。卓一飞若是不跟七煞来个以命相搏,较个真,齐左岂能轻易上当受骗而愤然离去,七煞又岂能因孤立无援而盟誓改过自新。” 胡燕青道:“七煞作恶多端,本就死有余辜,我丈夫好不容易将其拿下,你们却将他们放走了,你们对得起他这满身伤痕吗?” 张燕儿明白过来,胡燕青这是在帮卓一飞讨价还价,连忙接话道:“青姐姐,又不是白大哥下令将七煞放走的,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卓一飞赶忙插话道:“我没事,只要富陵七煞从此能改邪归正,这几道伤痕算不了什么。况且杀人害命,不是我们正道人士该做的事。” “卓一飞,你也别好话连篇,给自己脸上抹金。谢前辈什么人,黟山一剑,向来说话作数。他早已有言在先,只要你赢了,就收你为徒。这里已是徽州黄山地界,在他的地盘之上,黟山一剑那有说得到做不到的事情。”白玉天将头一转,朝谢慕白微笑道:“谢前辈,你说是吧?” 谢慕白名动徽州,被江湖好汉称为黟山一剑,于徽州境内,自是一言可九鼎。本就有收徒之意,又被白玉天从言语上将了一军,自是静默无语,苦笑一下了事。 冯万里见谢慕白对白玉天的言语既不承认也不反对,应该是差个中间人而已,便也想到讨份人情,搭话道:“俗话说的好,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黄山素以奇松、怪石、温泉、云海号称四绝,又以画派、石刻、古道、诗文、名人等五胜闻名于世,号称黟山一剑的谢大侠,早已将四绝五胜融化为一言九鼎,说过的话那有不做数的。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小家子气。” 白玉天欢言道:“冯大侠说的极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真也太不像话了。不过谢老,你千万别介意,谁叫你的声望与剑法在江湖中数一数二,是好人都想成为你的弟子。卓一飞好不容易得到了你一句承诺,有机会拜你为师,那有不心动着急的。” 谢慕白懒得听白玉天废话,朝卓一飞说道:“小子,你想拜师学艺,是你的事,我收不收徒,是我的事。我师门的剑法虽说不上天下无敌,但也有它的独到之处,收徒传教之事自不能马虎。我拜师学艺时,我师父代祖师爷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今儿也代祖师爷对你问上一问,若是让我满意了,我就代我师父或是祖师爷收下你,作为师门的传人。” 白玉天接话道:“谢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是师门规矩,定当依规矩办事。卓一飞若不能有问必答,让你满意,自是无缘之人,强求不得。” 卓一飞道:“前辈尽管发问,晚辈定会有问必答,句句发自肺腑。” 谢慕白朝卓一飞问道:“小子,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学剑?” 卓一飞答道:“我爹当年收我为徒,教我剑法时说,剑乃兵器之王,是兵器中的君子,学剑是为了抑恶扬善,弘扬天地正气。我一直将此言谨记在心,难以忘怀。” 谢慕白问道:“剑法讲究些什么?” 卓一飞答道:“三尺长剑,两边开刃,其重一般不过两三斤,跟其他重些的兵器比起来,在重量上处于劣势。因而剑法讲究轻灵走巧,重于挑、刺,轻于砍杀。以轻御重,以柔克刚,重在一个‘巧’字跟一个‘快’字。” 谢慕白问道:“何为巧?” 卓一飞答道:“借力打力,乘虚而入,是为巧。” 谢慕白问道:“那何为快?” 卓一飞答道:“白玉天曾跟我说,遇敌交战,技高一筹,可用制服一词。双方旗鼓相当,如若不能全身而退,当以生死相搏时,唯有做到心无旁骛,出剑时无所顾忌,方可视为快。” 谢慕白问道:“你认为白玉天说的对吗?” 卓一飞答道:“是敌人,矛盾且难以调和,才会拔剑相向。我自问不是什么坏人,那敌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宝剑出鞘,意在抑恶扬善,为求自保,就是不对也是对的。” 谢慕白说道:“上面言语,你可没有逢迎之意?” 卓一飞拱手道:“前辈,晚辈虽没读过什么圣贤书,愚昧无知,但也知道尊师重道,岂敢未拜师先欺师。口出之言,句句发自内心,出自肺腑。” 天空两道闪电,数个惊雷,雨点哗啦啦下了起来。 谢慕白见卓一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样脸不改色心不跳,对卓一飞的言语便也信以为真,大声说道:“我黄山剑派,自清华祖师开宗创派以来,到我这里历经三代,虽未能将师门剑法发扬光大,但也从未给师门的名声抹黑。你既愿意入我黄山剑派门下,拜我为师,自当谨守门规,勤勉好学,戒贪戒杀。赢要赢得光明磊落,输要输得虽败犹荣,一生活的堂堂正正。你可做的到?” 卓一飞起身,双膝跪地,朝谢慕白伏拜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历代祖师见证。弟子卓一飞,今日拜黟山一剑谢慕白为师,投入黄山剑派门下,定当谨守门规,勤勉好学,戒贪戒杀。终其一生,一切以师门名望为重,活个堂堂正正。赢,光明磊落;败,无愧于心。” “恭喜黟山一剑谢慕白老英雄今日收徒传艺。奉茶,拜师。” 白玉天大喊一声,拿起茶壶斟好一杯茶水,递给胡燕青。胡燕青接过茶杯,等卓一飞磕过三个响头,欢递过去。卓一飞接过茶杯,恭恭敬敬地奉到谢慕白的手中。谢慕白喝过茶水,扶起卓一飞,拜师礼结束,迎来一片掌声。 江莹莹拿着酒壶给满桌的酒杯斟满,十一人共同举杯,一口尽饮,见证黄山剑派寻得传人。 风过降温,雨来去热。 众人喜听着雨声,乐赏着雨景,心中欢愉一片。 胡燕青给卓一飞包扎好伤口,天色暗淡下来了不少,想着大家晚上的宿头,带着张燕儿、江莹莹高高兴兴朝大门跑去,清凉的雨点覆盖三人一身。 白玉天用目光送走三个美丽动人的倩影,回过脸来,朝卓一飞问道:“对于黑虎寨之事,总镖头、道长、古老他们是怎么想的?” 卓一飞笑答道:“总镖头的意思,是跟黑虎寨化敌为友,尽最大能力帮助黑虎寨众人去恶从善,改弦更张,告别以往那种拦路抢劫的生活,走回正道。” 谢慕白插话道:“黑虎寨几十条汉子,好些人有家有室,真想要他们去恶从善而步入正道,必须给他们寻到一份正当的营生,用以维持生计。如若这点做不到,怕是实难如愿。” 卓一飞道:“师父放心,蒋总镖头说了,只要黑虎寨的兄弟们愿意,所有人都可以到龙威镖局去当镖师,不落下一个。” 谢慕白微微一笑,道:“看样子,蒋龙威这小子,不是他人口中传的那般一无是处,在处理黑虎寨这件事上,比他爹蒋道功大气了不少,龙威镖局真有可能气数未尽。” 卓一飞问道:“师父,那韩四通当年是真的有过改邪归正的想法啊?” 谢慕白答道:“有过,还不止一回。不过很可惜,他韩四通每次都只是想想而已,没一次付诸过行动。” 白玉天道:“为什么?” 谢慕白轻叹一口气,喝过一口茶水,道:“正所谓一日为贼,终身为贼。坏人讲究志同道合,他们不能改邪归正;好人讲究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不配改邪归正。好死不如赖活着,没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为了生存,自然改不了邪、归不了正了。” 卓一飞道:“师父,那白玉天今日还真的作对了,我这几处伤没白受?” 冯万里插话道:“当然做对了。对一般人来说,悬崖就是出路。要么死不悔改,跳下去一了百了,要么痛改前非,及时回头重寻出路。” 白玉天看着棚外的雨越下越大,心儿有些忧虑,小声说道:“陶新仁他们兄弟身受重伤,没有骑马走,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条山道,挨不挨得过今晚的风雨?” 谢慕白回话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他们就算走不出这条山道,也好过追上齐左那厮的脚步,真就挨不过今晚的风雨,也强过用别人的血汗为自己续命。” 冯万里说道:“白少侠,谢大侠说的一点没错。陶新仁他们没有骑马走,这是他们自己做的选择,至于能不能挨过这一劫,就看他们的造化,你无须将此事放到心上。” “好,就听你们的,我无需自责。他们要怪,就怪他们跑错了地方,命中该有此一劫,可怨天怨地,怨不得旁人。”白玉天淡淡一笑,转过身,塞满苦味的眼神投向了旷野。 只见天色越来越暗,雨点越下越大,山野间积水成流,水流无拘无束,洗净大地尘埃,积流成溪,溪流好不自在,奔走于溪涧之间,声音激荡四野,悦人心神。 谢慕白、冯万里、白玉天、卓一飞四人,听着忽大忽小、忽近忽远、忽暗忽明的水流声,内心缓缓归于平静,轻闭双眼,自我调息起来。 草棚内没有了聊天声,归于平静,碧落湖四个弟子倍感不适。为了摆脱寂寞、无聊与困倦,冲出草棚,跑向了大门,只为想看看姑娘们清理房间累不累,需不需要帮点什么忙。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8章 复返 夜色漆黑,随着张燕儿的一声呼喊,卓一飞扶着谢慕白,走在白天天、冯万里的身后,离开草棚,走向酒肆的大厅。 入得厅内,十一人喝过一杯热茶,各自忙活起来。 胡燕青、张燕儿、江莹莹三人用艾草驱赶屋内的蚊子,卓一飞带着碧落湖四个弟子抱来草料,喂养着马匹,白玉天陪着谢慕白、冯万里闲谈江湖趣事。 一切琐事处理完毕,众人聚在一起喝了杯茶水,漱洗一番过后,相互间松松爽爽地道了声晚安,借着闪烁不停的烛光,找寻到各自的卧房,关好房门,躺上床,正式展开一场新的较量,看谁的呼噜声打的最响。 整夜下着雨,酷热的暑气荡然无存,十一人除了谢慕白、冯万里、白玉天、卓一飞四个伤员偶尔醒转,其他七人都是平生难做亏心事,半夜打雷心不惊,一觉睡到天亮。 天空大亮,大雨下个不停。 碧落湖四个弟子起得床来,漱洗一番后,感觉屋子里边好闷,打开厅堂的大门,却被门外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外头,大雨中站立着二十来匹骏马,马头前站着二十来个蒙面好汉,好汉们的身前站着齐左,齐左的身前躺着七具尸体,富陵七煞。 四人毕竟是名门之后,很快就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感觉自己应该不是门外那些蒙面好汉的对手,慌忙跑开两个,只为找寻帮手,消除险情。 不过一会儿,白玉天、卓一飞、冯万里、谢慕白出现在了门口,看着门外大雨中的人和马,除了歉意,就是杀意,还有莫名的忧虑。 双方用目光对峙了一时半刻,齐左觉得自己站在外头淋着雨,有些儿吃亏,忍禁不禁地喊出话来:“卓一飞,富陵七煞早已改邪归正,你为什么要如此凶残,无缘无故地将他们杀害?” 冯万里见外边的黑袍人杀气腾腾,不知道是何来路,武功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白玉天、卓一飞两人合力能不能战胜他们。想着碧落湖的面子大,盼着做个和事老,站了出来,朝齐左喊话道:“齐大侠,我冯万里愿意用碧落湖的名声作保,富陵七煞的死断不是卓一飞少侠所为,你应该是找错人了。” 齐左喊话道:“冯大侠,不是我齐某人不愿意相信你的话,不在意你碧落湖的名声。只是陶新仁临死前亲口跟我说,是卓一飞害死了他们七兄弟。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齐某只能相信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你见谅。” 冯万里呵呵大笑一声,喊话道:“齐左,这种亲耳所见、亲耳所闻的话,依我冯某人看来,你还是别说了的好。免得说多了,不仅让自己口干舌燥,还会让他人觉得你是在栽赃嫁祸。富陵七煞跟卓一飞少侠之间,是比斗了一场,可离开这里时,只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根本危及不了生命。” 齐左喊话道:“冯大侠,我齐某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包庇杀人凶手,为什么一再给卓一飞说好话,推脱罪责。但有一点你需得明白,富陵七煞已改邪归正,卓一飞无缘无故地将他们杀害,就得杀人偿命。” 谢慕白上前两步,喊话道:“齐左,卓一飞已是黄山剑派的传人,我谢慕白的徒弟。你若觉得你有那个能力灭了我黄山剑派,只管放马过来好了,不用说什么废话,让人听着恶心。” 齐左早就想灭了黄山剑派,只是谢慕白一生行走江湖从未有过什么恶行劣迹,实在找不到理由来动用正义山庄的力量对黄山剑派下手。听到谢慕白已收了卓一飞为徒,心中喜出望外,正好可以借机灭了黄山剑派,为正义山庄的势力日后南下打个前站,实现他一统江湖的梦想。 那有人要问了,正义山庄的庄主是江玉郎,就算一统江湖,也是江玉郎做那盟主,跟他齐左有什么关系。可别忘了,很多野心家大多都愿意躲在幕后,借用他人之手来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要是真有那个机会,他们也会毫不心慈手软地暗害自己的主子,做那取而代之之事。 为了顺利完成心中所愿,不节外生枝,齐左朝冯万里喊话道:“冯大侠,黄山剑派残害了富陵七煞七条人命,凶残至极,我们正义山庄必须为富陵七煞讨回公道。碧落湖跟黄山剑派应该没什么交情,希望你能看在正义山庄即将跟碧落湖联姻的份儿上,作壁上观,不蹚这趟浑水。” 白玉天见江莹莹走到了前边,喊话道:“齐左,江玉郎从未想过要跟黄山剑派为敌,你今日借用正义山庄之名无辜挑起祸端,到底有没有将庄主江大侠放在眼里?” 江莹莹喊话道:“齐伯伯,你在外边做什么事都借用正义山庄之名,正义山庄到底是跟你齐左姓齐,还是跟我爹爹姓江?你今日必须把话说明白了,不是我回去定要将此事告诉我爹爹。” 齐左喊话道:“莹莹,你别被他们蒙骗了,正义山庄从来都是你爹爹江玉郎的正义山庄,我齐左在外头从未借用正义山庄之名为自己谋得私利。今日只是事关重大,不想因为此事,让碧落湖跟正义山庄以后有个不愉快而已。” 江莹莹喊话道:“齐伯伯,我亲眼见到富陵七煞离开这里时,只不过受了些皮外伤,不可能危及生命,他们的死,不可能是卓一飞大哥所为。如若你真无私心,认我爹爹为正义山庄之主,那请你带着这些人离开此地,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后再做计较。” 齐左喊话道:“莹莹,富陵七煞跟黟山一剑谢慕白有着旧怨,谢慕白一直对富陵七煞包藏着祸心,欲除之而后快,武林皆知。他们师徒定是见到七煞身受重伤,来了个乘人之危,等七煞离开了你们的视线,偷偷地追了上去,将人杀了。” 谢慕白见事情已没得商量,生死一战已成定局,很是用心地朝那些黑袍人瞧了一遍。见黑袍人手中的兵刃有着几分相熟,心中隐隐作痛,朝白玉天小声低语道:“那些黑衣人,好些是江湖上的一流杀手,武功不在齐左之下。你跟飞儿带着其他人从后门走,让我跟冯万里来拖住他们,帮你们赢得时间。” 卓一飞道:“师父,这怎么行。” 冯万里道:“白少侠,卓少侠,不如就听谢大侠的,你们快走,免得死在一块儿,到头来还让齐左嫁祸于人。” 冯万里的弟子们说道:“师父,我们走了,你们两人怎么办?” 冯万里道:“只要你们活着,就算借给他齐左一百个胆,也不敢对我痛下杀手。至于谢大侠,不过是用一己之命保全大家,死得其所。” 白玉天道:“那我跟冯大侠留下,你们从后门先走。” 张燕儿道:“白大哥,我不能没有你的,死我也要陪着你。” 白玉天拂了拂张燕儿的秀发,道:“傻姑娘,我哪是他们想杀就能杀得了的。虽然有点伤在身,只要不跟他们纠缠不清,他们奈何不了我,照顾好莹莹就是,她可是江玉郎的女儿。” 江莹莹道:“哥,我也留下吧,有我爹爹在,他们不敢将我怎么样的。” 白玉天笑道:“你个傻姑娘,知道什么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吗?为求所做的恶事不被外人知晓,谁能担保他齐左不会对你来个杀人灭口。” 冯万里道:“谢大侠,不如听白少侠的,你带着孩子们快点离开,再不走,真就来不及了。” 谢慕白内伤太重,自问留下来就是送死,想着白玉天留下来有可能能活,便也同意了白玉天的想法,朝其他人人小声说道:“走。” 碧落湖四个弟子一把拉着冯万里,哭丧着脸,死活不愿意离开。 冯万里很是开心,微笑道:“去吧,好好跟着谢大侠,一切听他的。只有你们活着,齐左就算对我有着杀心,也不敢随意下手。你们若是死了,齐左不仅敢对我下手,还会把这个罪名推给他想要对付的那些人。” 四人听过,硬起心肠跟在谢慕白的身后,朝后边走去。 齐左见门口只剩下冯万里跟白玉天,心中隐隐感觉不对劲,连忙下令,让身后的人马一个散开,将小小的酒肆围了起来。 谢慕白带着八人刚冲到后门,还未将门栓拉开,就听到外边有马蹄声传来,只好放弃出逃,向前边走来,求个死在一块,不至于临死前还让心里装着遗憾。 白玉天见谢慕白等人走了回来,为了保住性命,一场生死搏杀已无法避免,朝冯万里说道:“冯大侠,你腰间的宝剑可否借我一用?” 冯万里解下腰间宝剑,递给白玉天,微笑道:“白少侠,我这把剑,名为‘千里追魂’。意思很明了,要么不出鞘,出鞘则杀敌于千里之内,除非技不如人,自己先倒下。”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59章 慈航 白玉天接过冯万里的千里追魂剑,顺手将腰间的桃木剑卸了下来,递向张燕儿,轻声说道:“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莹莹。” 张燕儿伸手接住桃木剑,白玉天刚一松手,桃木儿瞬间往下一沉,差点将张燕儿吓坏了来。她从未想过世间会有这么重的桃木,好奇之意四起,将剑身拔出半鞘,仔细察看起来。 白玉天见张燕儿模样儿痴傻,两眼间全是好奇与想不明白,轻声说道:“看不明白就别看了。泣血无痕,以心为剑。” 张燕儿极为听话,白玉天说别看了,她真就不看了,快速将桃木插回剑鞘,紧紧地抱握在胸前,傻乎乎地欢喜个不停。 白玉天将目光别开张燕儿,看向卓一飞说道:“卓一飞,今日生死存亡之际,正是磨砺你剑法的好时候。若能做到心无旁骛,剑意随心,成为一流剑客指日可待。” 卓一飞做梦都想成为一流剑客,跻身剑神、剑仙行列,自然知道保住性命至关重要。走上前来,回头朝胡燕青说了一句:“青青,照顾好自己,保护好师傅。”拔出宝剑,就要纵跃出战,却被冯万里一手拦了下来。 冯万里内伤未愈,又有四个弟子需要照顾,想到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实为最佳选择,朝齐左喊话道:“齐大侠,你们跟黄山剑派的仇怨,今日是真的要以鲜血来化解了?” 齐左喊话道:“冯大侠,富陵七煞七条人命,若不能血债血偿,江湖正义何在。我齐某真心希望你能秉持正义,就算不帮我拿下谢慕白师徒,最少也不会介入到这场纷争中来。” 冯万里喊话道:“齐大侠,你放心,碧落湖偏安西北,以前没有介入过中原武林与南方武林的纷争,今日也自不例外。不过我冯某还是希望,你们双方能静心静气地坐下来谈谈,将是非对错理清楚了之后,再刀兵相见也不晚。” 齐左喊话道:“冯大侠,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就请到草棚下宽坐片刻。等消灭了谢慕白师徒,帮富陵七煞报得大仇,再来向你赔个不是。”手掌朝草棚一伸,大声道,“冯大侠,请!” 冯万里见齐左杀意已起,为求不成为白玉天等人的累赘,一个拱手礼行过,带着四个弟子朝草棚走去,心中暗暗祈祷白玉天等人能逃过一劫。 齐左见冯万里很是听话地走向了草棚,减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消灭黄山剑派又多了几分胜算,很是高兴地朝江莹莹喊话道:“莹莹,刀剑无眼,那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到草棚去,跟冯大侠他们坐到一起,免得我身后这些朋友们因不认识你而误伤到你。” 江莹莹喊话道:“齐左,不要假惺惺了。今日除非将我一并杀了,不然的话,你杀害了富陵七煞嫁祸给黄山剑派的事,我定会告诉我爹爹。” 齐左身后的黑衣人朝齐左说道:“一个丫头骗子而已,杀了就杀了,无需跟她废话。”心想,只要将在场的人全杀光,日后江玉郎就是心有疑惑,也是死无对证,何惧之有。 白玉天内力精湛,听觉极好,黑衣人的说话声虽小,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朝江莹莹说道:“莹莹,齐左那伙人已对你起了杀心,记得跟紧你嫂子,别乱跑。” 言语刚落,卓一飞就迫不及待地腾空跃起,一剑砍断身前数千条雨线,一招“苍龙出涧”使出,直指齐左的面门,雨滴随之泼洒一路。 齐左见卓一飞猛然一剑攻来,拔剑出鞘正要提气迎战,却发觉胸口气闷,连忙往后纵跃而出,将迎战卓一飞的任务交给身旁的黑衣人。 黑衣人兵刃早已在手,正待出击,却被卓一飞抢了先,心有不甘。一个不甘示弱,奋力出击,以四敌一,三两招交手,就将卓一飞围困战圈,难以脱身。 齐左见卓一飞已是瓮中之鳖,朝其他黑衣人一个招手,剑指酒肆大门口,大喝道:“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十几个黑袍人接受指令,握紧手中兵刃,朝大门猛冲而去。 白玉天宝剑出鞘,纵跃而出,一个飞鹤亮翅朝十几个黑衣人飞掠而去,剑影闪烁于豆大的雨点之中,瞬息之间,十几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刃就跟“千里追魂”接触了一遍。 三两招比划下来,黑袍人将白玉天团团围住。又接着几招比划下来,四五个黑衣人因疏忽大意,被白玉天的宝剑刺伤,一两个黑衣人因技不如人,要不是幸运,差点被白玉天的宝剑夺去了生命。 攻城略地,攻城者一般都是以城中百姓的性命相要挟,让守城者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投鼠忌器,在被逼无奈之下放弃抵抗,不战而降,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黑衣人都是出了名的杀手,身经百战,自然懂得这个道理。见卓一飞、白玉天武艺精湛,剑法出奇,是两个硬茬,就算以多打少对付得过来,也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想到抓住弱的,要挟强的,再一网打尽。五六人于是抽身离开战圈,朝酒肆的大门攻去。 胡燕青见黑衣人攻来,带着张燕儿握紧手中的宝剑,化身城门,只为守住最后一道防线,确保谢慕白与江莹莹安全无虞。 兵刃相接,两个女子出奇的勇猛,没有让敌人朝大门内前进一步。 六个黑衣人一向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今日却被两朵鲜花挡在了门外,那里咽得下这份憋屈。想到软的不行来硬的,手掌间运入真气,加大攻击力度,誓要来个强行而入。 张燕儿极为心虚,但见到用桃木可以砍断黑衣人手中的兵刃时,立马勇气横生,一身是胆地站在胡燕青的身旁,心中再无敌众我寡一词,只求狭路相逢勇者胜。 胡燕青见张燕儿手中的桃木砍到什么什么断,简直是剑锋所至,所向披靡,欢喜不已。快速调整心态,自己负责进攻,张燕儿负责防守。 六个黑衣人见两个姑娘武功平平,能守住大门,全赖张燕儿手中的桃木剑,再加上门口太窄,不利于自己伸展拳脚。于是灵机一动,想着将两人诱出大门,失去地利的优势。 谢慕白一眼就窥视到了黑衣人的心思,见张燕儿、胡燕青急着战胜敌人,一只脚不自觉地迈出了门槛,连忙喊道:“稳住心性,切莫轻敌受骗。” 胡燕青一惊,连忙去除轻敌之心,带着张燕儿将迈出门槛的鞋子穿了回来,稳住心性,一心坚守待援。 六个黑衣人见诱敌之计被识破,恨透了谢慕白的同时,只好改佯攻为猛攻,争取以最短的时间拿下门内四人,挟为人质,逼白玉天跟卓一飞就范,结束战斗。 由于占着地利,胡燕青跟张燕儿只坚守不出门,又有谢慕白一旁指点,黑衣人几次猛攻下来,没前进一步不说,除了手中兵刃越变越短,偶尔还被胡燕青手中宝剑碰到肌肤,享受些皮肉之苦。 坚守大门的成功,那出门作战的怎样? 卓一飞以一敌五,身上虽新增了五六处伤痕,但敌手身上的伤痕加起来共有十五六处,单凭伤痕的多少说事,卓一飞绝对是赢的一方。 不过,一人对战五人,若不能将敌手瞬间制服,时间一长,绝对危险,毕竟一个人的体力是有限的,经不起五人接连的对耗。 但也没法子,五个敌手,除了齐左原有内伤,身手稍微不济,专行一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其他四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打斗起来进退有度,战力非凡。卓一飞若不是坚毅果敢,打斗时心无旁骛,出剑时风驰电掣,单凭昨日那几处伤口缠身,差不多就可要了他的小命。 白玉天对战十来个用剑好手,虽说不上游刃有余,但也从容不迫,偶尔寻到机会,也会照看一眼卓一飞。见卓一飞开始左右难以逢源,前后难以兼顾,上下腾挪不断,一步步跨入险境,若得不到帮助,过不多时就可以败下阵来。 为了去给卓一飞解围,再也顾不上腰间有着剑伤,使出从父亲白天宇那里学来的剑法跟身法,丹田之间使用青龙取水凝聚内力,以一招“嫦娥奔月”避开十人的齐攻,接着一招“千斤坠定”拨开十人的兵刃,再接一招“春风化雨了无痕”游走于十人之间,最后以一招“千手观音慈悲手”’刺伤十人握拿兵刃的手臂,跃出一丈。 一黑衣人掉落手中钢刀,大惊失色地问道:“白天宇是你什么人?你怎会这慈航一剑!” 白玉天没想到黑衣人认出了这慈航一剑,震惊之余,不自觉地说道:“家父白天宇,不知阁下是何人?怎知晓这慈航一剑。” 十个黑衣人听后一惊,先前问话的黑衣人摘下脸上黑布,抹去鼻眼上的积水,大喝一声:“全部住手。泣血剑重现江湖,当以一剑门为尊,不得有误。”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0章 故纵 围攻卓一飞的四个黑衣人,攻打大门的六个黑衣人,听到这一声吆喝,连忙停止了攻击,跃出战圈,向摘下了黑布的黑衣人簇丛了过来,将亲善友好的目光投向了白玉天。 齐左躲过卓一飞攻来的一剑,大喝道:“魏豹,你这是做什么?” 摘下了黑布的黑衣人魏豹转过身去,朝齐左喊话道:“不做什么。我等已寻到了归宿,从此跟你再无半分瓜葛。不想死就速速离去,免得叫我等兄弟动手杀你。” 齐左稍一个分神,被卓一飞一剑割破衣袖,又被卓一飞一剑直指咽喉,自问难以格挡或侧旁闪避,连忙向后跃出。想到大势已去,留下来只有送死的命,急忙跃上马背,扬鞭遁逃。 卓一飞哪能就此善罢甘休,纵身闪跃上前,疾速一剑砍下一只马腿,再接一剑刺向刚从马背跌落在地的齐左,誓要为武林除害。 齐左为了躲过卓一飞直刺而来的一剑,再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在泥水中就地几个打滚,裹上一身泥水后快速起身,跃上另一匹马的马背,继续遁逃。 卓一飞杀心已起,定是故技重施,一剑砍下一只马腿,让齐左跌落马背,再一剑直刺其心窝。齐左没法,就地几个打滚,跃上另一匹马的马背,继续遁逃。 白玉天觉得那些马儿甚是无辜可怜,且是宝物,不该胡乱砍杀,朝卓一飞喊话道:“卓一飞,此等宵小不配死在你的碧水剑下,让他滚。” 卓一飞听过白玉天的言语,剑在半路撤了回来。 齐左也不含糊,趁机马鞭一扬,跨马狂奔而去。 白玉天见魏豹等人眼神亲善,是友非敌,于是宝剑入鞘,双掌互握,朝魏豹拱手行礼道:“小侄白玉天,见过魏叔叔,见过各位叔叔。” 魏豹两腿一软,其他黑衣人一起效仿之,单膝跪地,低头拱手说道:“手下不明事理,冒犯少主,险些酿成大祸,愿领责罚。” “大家都相安无事,只虚惊一场,何来责罚一说。叔叔们快快请起!”白玉天上前将黑衣人一一扶了起来。 魏豹打开笑容,轻声问道:“白天宇可安好?” “我父亲很好。经常想起你们这些昔日的兄弟,动不动就拿自酿的桃花酒出气,一醉解相思,我跟母亲拦都拦不住。”白玉天一把牵上魏豹的手,朝酒肆大门走去,众黑衣人紧跟其后。 入得堂内,白玉天引着魏豹等人坐下,将谢慕白、卓一飞、胡燕青、张燕儿、江莹莹介绍给众黑衣人认识,见冯万里带着四个弟子走了进来,顺便介绍了一番。 众人相互见过,这才发现肚子空荡荡的,饿的慌。 胡燕青查看过卓一飞的伤口,见没什么大碍,便也放下心中仇怨,给魏豹等人来了个原谅,带着张燕儿、江莹莹泡茶、做饭去了。 众人脱下湿透的外衣,受伤者清理过伤口,敷上膏药,坐到了一起。 白玉天朝魏豹问道:“魏叔,你们怎么相帮齐左对付龙威镖局来了?你们不知道龙威镖局此次押送的是官银吗?” 魏豹答话道:“公子,我们出没于北边的山野之间,二十年来靠劫掠为生,对所做之事都会事先打探个清楚,弄个明白,自然知道龙威镖局这次押送的是官银。” 白玉天道:“魏叔,你们出没于山野,劫掠一些过路人的财物为生,只要不随意害人性命,官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抢劫官银,就是跟朝廷为敌,天下虽大,再无你们的容身之地了。” 魏豹微微一笑,答话道:“不瞒公子,自从你爹出事以后,我们兄弟群龙无首,为了躲避当年那些围攻你爹娘的仇家,像极了东躲西藏的耗子,就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对大宋这片土地早已失去了眷恋之心。本打算抢劫了龙威镖局押送的这批官银,分得银两,离开大宋,到关外牧马放羊,自由自在地过好下半辈子。” 白玉天听到魏豹他们有着到关外生活的想法,心中一麻,随之一酸,毫无底气地问道:“魏叔,你们可听说过屠龙会那个邪恶组织?” 魏豹答道:“何止听说过,他们还三番五次相邀我们加入,有两次还乘人之危苦苦相逼。不过我们天生就与他们是敌人,堂堂七尺热血男儿,那有卖身投敌的。” 白玉天听过,忧虑全无,欢喜不已。 卓一飞接话道:“魏叔,你们天生就与他们是敌人,这话怎么说?” 魏豹身边一个汉子答话道:“十五年前,我们在彭城郊外,撞见了宁镇安那个叛徒。追杀他时,宁镇安为求活命,告诉我们他已查到,当年陷害白大哥的幕后推手就是屠龙会。我们当时半信半疑,便跟着他去求证此事,结果还真有个秘密组织屠龙会。” 白玉天问道:“你们可查到屠龙会玄武堂的堂主是谁?” 魏豹答话道:“没有。屠龙会组织严密,内部等级森严,堂主级别以上的骨干成员大多行踪诡秘,不露真容,可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从查起。不过......” 白玉天道:“魏叔,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魏豹迟疑片刻,轻声答道:“不过依我猜想,玄武堂堂主若不是正义山庄的江玉郎,也跟江玉郎有着某种扯不清的关系。” 江莹莹刚好端着两壶茶水走了来,将魏豹的言语听了个清清楚楚,快语道:“哥,我敢担保,我爹爹跟屠龙会绝对不会有半点关系。”放下茶壶。 “好,哥相信你。”白玉天用亲善的笑容送走江莹莹,朝魏豹问道:“叔,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碧落湖四个弟子闲着无事,冯万里便让四人去给众人斟茶递水。 魏豹接过一弟子递来的茶杯,顺嘴喝了两小口,缓缓说道:“公子,中原武林那么多侠客豪杰,名头大且武艺高强者,不是死的不明不白,就是莫名其妙地失踪,唯独江玉郎一人相安无事。要说他江玉郎跟屠龙会没有半点关联,普天之下,怕是难以有人会相信。” 白玉天侧耳听过,觉得魏豹的想法合情合理,可细细玩味一番,偏偏又觉得魏豹的见解太过直白,跟屠龙会一贯的行事作风相冲突,忧虑与不安写满一脸,让人一览无余。 谢慕白见之,问道:“天儿,怎么哪?那里不对劲吗?” 白玉天答道:“前辈,依你看来,若江玉郎跟屠龙会没有半点关系,屠龙会唯独留着他江玉郎不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慕白喝了口茶水,轻言答道:“我又有不是屠龙,我怎么知道。不过,屠龙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若江玉郎跟屠龙会真没关系,屠龙会不动江玉郎,应该是为求取更大好处,只是我们常人一时难以想明白而已。” 白玉天一时也想不明白,但又舍不得不去想,一个不经意,照着自己的思绪自言自语起来:“动他江玉郎,屠龙会道:“难道是将猪养肥了再宰,肉多!” 谢慕白问道:“什么将猪养肥了再宰,说明白些。” 白玉天站起身来,说道:“他日屠龙会若是故技重施,用二十年前对付白天宇的手法来对付江玉郎,深处恐惧之中的江湖人士不明就里,为寻求报复,发泄心中愤恨,必会对江玉郎群起而攻之。到时纷争一起,中原武林大乱,必将群龙无首,很多贪生怕死之徒为求活命,屈服于屠龙会的淫威,让坐收渔翁之利的屠龙会成为中原武林的主宰。” 二十年前,白天宇名动江湖,冠绝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现在的江玉郎相比,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屠龙会仅用了一个栽赃嫁祸的下作伎俩,整个江湖武林便信以为真,跟白天宇反目成仇,恩断义绝,杀了个血流成河。白天宇被逼跳崖自尽,只为减少杀戮。 魏豹虽是粗糙的汉子,却对二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很快就意识到了些什么,接话道:“公子,依你这么说,今日齐左以正义山庄的名义跟黄山剑派为敌,志在消灭黄山剑派,不过是在为屠龙会日后对付江玉郎做着某些准备?” 白玉天答道:“齐左身为正义山庄的管家,一贯以正义山庄的使者自居,抢劫官银不管能不能成功,身为庄主的江玉郎必定坐享其罪,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再者,齐左今日要是真的灭了黄山剑派,正义山庄也就有了荼毒武林豪杰侠客的罪证,日后屠龙会栽赃嫁祸江玉郎,江湖武林人士定会深信不疑,群起而攻之。” 卓一飞情不自禁地接话道:“劫掠官银,得罪朝廷;加害黄山剑派,失信于江湖武林,江玉郎从此里外不是人,唯有死路一条。” 冯万里感慨道:“好毒的计谋。”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1章 敌忾 俗话说,三个臭裨将出住在哪个村子,各自的姓氏自然也就清楚了。” 白玉天明白过来,谢慕白这是要请当地乡绅出面,为拜见知府大人造势。连忙走近大门,敲响了门上的门环,铜环发出响声,很快就引来了开门人。 大门打开,谢慕白走上前去,笑脸相迎道:“汪管家,汪员外在家吗?” 汪管家面容清秀,大约四五十来岁,没留胡须,打着灯笼出得门槛,将谢慕白看清楚来,笑着搭话道:“谢老英雄,是你啊!员外正在书房读书呢。” 谢慕白有礼道:“那有劳汪管家通报一声,谢慕白有事拜见。” 汪管家欢言道:“谢老英雄,你来哪用得着通报,直接入府就是。” 谢慕白微笑道:“那怎么能行,有失礼数。” 汪管家笑答道:“礼数因时因人而定,今日员外若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那里还有这个心思去惦记那礼数。请!” 谢慕白见此,也不见外,带着白玉天走在汪管家的身后,高高兴兴地朝府内走去。 大户人家,院子几进几出,布置有序,甚是气派。 走过前堂,穿过几个天井,来到后堂,管家礼让着谢慕白、白玉天坐了下来,慢步朝后边的院子走去。 不过一会儿,管家回来,后边跟着一位五六十岁的长者,步子端正,衣饰华美,双目炯炯有神,笑容一脸。人刚步入厅堂,言语已至:“谢老英雄,吃过晚饭了没有?” 谢慕白带着白玉天起身答礼道:“谢员外关心,吃过了。” “在我这里不用这般客气,坐下叙话。”员外走到谢慕白的身旁,牵着谢慕白坐了下来,朝管家快语道:“贵客来临,速速上茶。” 谢慕白微笑道:“员外,今日前来叨唠,是有一事相请员外帮忙。” 汪员外笑答道:“谢老英雄,能在你这里讨要份人情,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汪某人今日荣幸之至。有事尽管说,不用客气。” 谢慕白欢欢一笑,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说道:“这位白少侠受龙威镖局所托,前来拜见知府大人,苦于身微名贱,怕知府大人不愿接见,特来相请员外略伸援手,引见引见。” 汪员外看向白玉天,见其衣着光鲜,面容清秀,眉宇间还透露着着一股英气,有着几分看好之情,轻声问道:“不知白少侠因什么事要拜见知府大人?” 白玉天起身有礼道:“不瞒员外,龙威镖局受衢州府所托,押送一批官银进京,发现路上有数十匪盗聚集,打着这批官银的主意。惟恐官银有失,想请徽州府衙伸出援手,派些官兵护送官银过境。” 汪员外听过,满脸笑容消失一半,静寂片刻,朝白玉天问道:“白少侠,龙威镖局押送官银进京,可有衢州府颁发的通行官凭?” 白玉天从怀里掏出官家凭证,双手拿着朝汪员外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汪员外接过官凭,认真看过,递还给白玉天,说道:“白少侠请坐,既有衢州府颁发的官凭为证,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谢慕白陪着笑脸道:“有求于人,需得讲些情面,又是官家,更是讲究些身份地位。若不是员外好名在外,乐于助人,又是书香门第,跟知府大人交往甚为投缘,说什么也不敢来劳烦员外。” “谢老英雄,我汪某人也是半个商人,这么多年出门在外,多亏你们这些江湖豪杰照应,才有了个安全无虞,感恩戴德都唯恐不及,何来劳烦二字。”汪员外欢欢一笑,朝白玉天问道:“不知白少侠打算什么时候去拜见知府大人?” 白玉天答道:“不瞒员外,镖车已步入徽州府境内,这两天就碰到了一两股山匪截道,还好镖师们舍命护镖,才将歹徒击退。为求安全,拜见知府大人之事,自是越快越好,不敢拖延。” 汪员外说道:“白少侠,龙威镖局威名远播,很少有歹徒敢打龙威镖局镖车的主意,不知这次的歹徒是什么来头?” 白玉天看向谢慕白,谢慕白回话道:“员外可还记得,前些年你运送些茶叶丝绸等货物去西北贩卖,路上碰上劫匪一事?” 汪员外回话道:“那般恶人,杀我族人十几人,可说是仇深似海,那有不记得的道理。若不是你谢老英雄跟几个江湖豪杰刚好打那里路过,拔刀相助,我汪某人差点就人财两空。” 谢慕白道:“不瞒员外,此次想打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主意的,就是当年杀害你族人的那伙歹徒,一个邪恶的组织,叫什么屠龙会来着。” 汪员外跳起身来,道:“此事可当真?” 谢慕白道:“员外,你是读书人,我一介草莽武夫,因没什么共同的语言而来往不多,但也相交二十多年。这等事情,那用得着言语相欺,断断不会弄错的。” “谢老英雄,白少侠,消灭这般歹徒人人有责,现在就随我前去拜见知府大人,定要为我那些死去的族人讨回公道。走!”汪员外话一说完,大踏步往堂外走去,谢慕白跟白玉天只好跟在后边。 管家端来茶水,说道:“老爷,不让客人喝了茶水再走?” “到知府大人家喝去。”王员外冷冷一声,步子未停。同仇敌忾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2章 送客 黄昏快过,人定将到。 汪员外同着谢慕白、白玉天出得自家宅门,想到谢慕白乃徽州境内有名的豪杰侠客,知州府衙又离得不算太远,省去车马,选择跟两人一同步行。 穿过一条长街,汪员外有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说道:“谢老英雄,白少侠,汪某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慕白追上一步,回话道:“员外,有话尽管说,不用客气。” 汪员外说道:“如若徽州府衙愿意出兵相助,不知你们作何打算,是将那些劫匪歹徒全部消灭干净吗?” 白玉天追上两步,回话道:“不瞒员外,那些歹徒聚在一起,有七八十号人之多,其中大部分人原是江南武林的侠客豪杰,只因受了屠龙的威逼利诱,被逼无奈之下,成为了屠龙会的鹰犬,助纣为孽。若尽数消灭,有些于心不忍。” 汪员外道:“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白玉天直言答道:“员外,我们早已打算好,作恶多端且死不悔改的,就地消灭;愿意悔改且恶业不深的,能网开一面就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汪员外说道:“白少侠,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恶业深不深?” 白玉天答道:“不瞒员外,那七八十号歹徒里边,有七人已改邪归正,作为内应继续待在里边。他们身为同伙,相处多年,自然知道那些人是作恶多端,那些人是恶业不深。” 汪员外说道:“谢老英雄,白少侠,江湖人士大多少读诗书,不堪教化,行为偏激,睚眦必报。就怕你们好心放过他们,他们不但不感恩领情,反而日后以怨报德。” 谢慕白说道:“员外放心,今日你伸出援手,日后若有人敢因此事对员外不利,就是跟整个江南武林正道过不去,他也就不配在这个江湖上走动了。” 汪员外说道:“谢老英雄,白少侠,不是我汪某人怕他们事后报复,实在是不想因为我一人的行事作风而牵连无辜,给族人带来祸患。要是不能确保族人安全,那我的行为好如吃里扒外,帮着外人祸害自己的兄弟姊妹。” 白玉天道:“员外请放心,事过之后,若有人敢对员外今日的行为包藏祸心,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多大能耐,江湖武林将再无他的立足之地。” “谢老英雄,白少侠,你们既然将话说到这等份上,我汪某人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只求团结一心,求得兵马,将歹徒一网打尽,还江湖武林一份太平。”汪员外说完,大踏步朝前边走去,谢慕白、白玉天紧紧跟上。 三人一阵快步,穿过两条街,徽州府衙的大门端立眼前。 汪员外整了整衣冠,带着谢慕白、白玉天近的前去。 大门左侧的门卫见汪员外到来,不敢轻言怠慢,移步上前施礼道:“员外,深夜到此,是有什么事吗?” 汪员外见礼道:“麻烦通报一声,汪世恒有事拜见知府大老爷。” “员外稍等,我这就通报。”守卫回过话,朝府衙内走去。 过了一会儿,守卫回到门口,回话道:“员外,夫人说,大老爷今日公务繁忙,想必是累了,早已歇下。今日怕是难以相见,要不明日再来。” 汪员外上前两步,掏出二两银子,塞了过去,好言道:“小哥,我真是有要事拜见知府大老爷,特意晚些前来,烦劳再帮我通报一声。” 大门右边的守卫见之,插话道:“魏子,汪员外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特意深夜前来,定是有什么急事大事,若是能行,再去帮他通报一声。” 魏姓守卫微微一笑,收下银子,有礼道:“员外,小可这就再行通报,若大老爷真的太过劳累,不能相见,还望员外加以见谅。” 汪员外有礼道:“有劳小哥!” 魏姓守卫转过身,朝府内走去,通传去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走了回来,欢喜道:“员外,知府大人有请,请跟我来。” “多谢!”汪员外手一拱,带上谢慕白、白玉天,走在魏姓守卫的后头,朝府内走去。 四人一阵快步迈过,穿过前堂、中堂、后堂,绕了几个弯弯,来到后院,入得知府大人的居所,来到客厅前,只见知府大人端坐厅中。 汪员外话别守卫,带着谢慕白、白玉天入得堂内,行过拜见之礼,歉意满满地说道:“大人,草民深夜来访,扰您清净,还请恕罪。” 知府大人笑答道:“员外,不用见外。请坐!” 汪员外坐了下来,谢慕白、白玉天站其身旁。 知府大人轻声问道:“员外,深夜来访,是有什么急事或大事吗?” 汪员外回话道:“大人,是这两位江湖朋友有要事急着拜见大人您,生怕没个熟人有所冒失,特请我牵个线,帮他们引见一下。” 知府大人朝谢慕白、白玉天两人好好看了一眼,见两人面相和善,跟一般的江湖汉子多了几分英豪之气,看在汪员外的面儿上,说道:“两位好汉请坐。” 白玉天等谢慕白坐了下来,上前两步,朝知府大人有礼道:“大人,龙威镖局帮衢州府押送贡银进京,路经贵宝地,却不料有歹徒截道,特来相求大人伸个援手,派些兵马以护其周全。” 知府大人朝白玉天重看一眼,厉声道:“这位少侠,你若说徽州境内有一两个游手好闲之徒行那偷鸡摸狗之事,我可以听进去。若说有歹徒敢拦路抢劫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别说我不信,就怕连汪员外也难以置信。” 汪员外笑着逢迎道:“大人说的极是。这徽州府在大人您的治理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那有什么山匪强盗,更别说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官银了。” “少侠,此等危言耸听之语,本官就当你今日没说过。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回。”知府大人站起身来,有着送客之意。 白玉天见此,淡淡一笑,大声说道:“大人,近些时日,屠龙会青龙堂七八十号杀手聚集徽州府境内,四处闹腾,你身为造福一方的父母官,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察觉。” 知府大人怒喝道:“放肆!下边各县近些时日,从未说起有什么危险人物进入徽州境内,你若再在这里危言耸听,休怪本府不给汪员外情面,治你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白玉天冷笑道:“大人,你若觉得治草民一个妖言惑众之罪,就能将屠龙会那些歹徒赶出徽州境内,让衢州府上交给朝廷的税银安全无虞,那你就下令吧,草民绝无半句怨言。” 汪员外道:“大人,白少侠言语无心,你切莫在意。” “来人,送客!”知府大人怒喝一声,转过身,背对着白玉天三人。 声音散开,走进来两个衙差,大声道:“大人,何事?” 知府大人答道:“代本府将汪员外礼送出府衙。” “是,大人。”衙差手往厅外一伸,朝汪员外说道:“员外请!” 汪员外起得身来,朝知府大人的后背行礼道:“大人,草民告退!” 知府大人道:“汪员外好走,恕不远送。” 汪员外见此,不想自讨没趣,带着谢慕白、白玉天朝厅外走去。 知府大人听到厅外脚步声远去,转过身,坐了下来,朝着厅旁的侧门说道:“齐大侠,出来吧,人已走远。” 声音过处,厅旁侧门推开,正义山庄的管家齐左走了出来,坐到知府大人的左手边,道:“大人,你千万别听那小子瞎说,龙威镖局押送的不是衢州府的官银,只是一些黑心商人转运回家的钱财物品。他这是想借用你的官威,为龙威镖局镖车开道,从而为龙威镖局赢得威信,便于日后在江湖上行走。” 知府大人笑道:“我当然知道,这小子不过是想借力打力,为龙威镖局赢得便利。屠龙会乃朝廷一手扶持,怎么可能反过来抢劫朝廷税银,跟朝廷为敌。” 齐左欢言道:“大人英明,一眼就看出那小子是故弄玄虚。不过可惜,那小子在大人面前如此无礼,没能将他拿下,治他一个藐视官威之罪。” 知府大人冷笑道:“拿下他容易,放走他就难了。” 齐左道:“大人何出此言?” 知府大人道:“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拿下那小子,就得拿下陪同他来的汪员外。汪员外可是徽州名流,汪姓乃本州大族,在徽州府可一言九鼎。对这种人,怎不能无罪判刑,秘密处死吧!” 齐左道:“大人说的极是。但怎觉得,放过那小子,好如养虎为患。” “齐大侠多心了,一个狂妄无知的无名小辈,成不了什么气候,由他去吧。”知府大人起得身来,朝齐左看了一眼,冷言道:“齐大侠,你们抢夺龙威镖局押送的镖银,不管是跟龙威镖局有仇也好,还是劫富济贫也罢,断断不可以在我所管辖的地界上动手。” 齐左问道:“大人,这是为何?” 知府大人冷言道:“本府统一府六县,上要对得起朝廷,下要对得起百姓。既已知晓此事,如若置若罔闻,岂不有愧于朝廷信任。” 齐左道:“大人......” 知府大人打断他的话来:“此事没得商量,请回!” 齐左起得身来,衣袖一舞,道:“告辞!” 知府大人道:“不送。”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3章 交迫 齐左一走,知府大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起得身来,审了伸懒腰,抡起手臂,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觉得舒爽了不少,正要迈步朝客厅后门走去,谁知又走进来一人,正是白玉天。 知府大人一见,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不请自来,私闯本官府邸。” 白玉天淡淡一笑道:“大人,你别激动,也别生气。草民刚才并未出得府衙大门,不算不请自来,更不算私闯府邸。” 知府大人道:“你好大的胆子!” “大人千万别动怒,有话坐下来好好说。”白玉天右手伸出,手掌凌空对着知府大人左手边的一张椅子往后一拉,那椅子好似被无数根无形的绳索死拽着一般,稳稳地朝白玉天的身前快速移了过来。 知府大人见如此一幕,心儿好像吓坏了,战战兢兢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毫无意识地随着白玉天一同坐下,生怕有个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情况。 白玉天见知府大人静坐无语,温温一笑道:“大人,你好糊涂啊!你既知道齐左是屠龙会的人,怎么还让他走进你的宅邸来了。真就不怕隔墙有耳,偷听了你们的谈话,让你的官运从此好到了头。” 知府大人从惊奇中缓过神来,道:“别废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屠龙会是由朝廷一手栽培,用来对付江湖上那些声名在外的侠客豪杰,只因他们有能力以武犯禁、聚众作乱,给朝廷带来灾祸。我说的没错吧?” 知府大人一惊,随口说道:“错没错,你心里清楚,何须问我。” 白玉天淡淡一笑:“可大人不知,现今的屠龙会再不是当初的那个屠龙会了。现今的屠龙会,不仅不是朝廷的鹰犬,反而成了朝廷的毒瘤。他们不仅明面上借助官府的力量对付江湖上的侠客豪杰,暗地里壮大自己,还廉不知耻地相帮西北的党项人扰乱西北边境,以出卖国家民族为自己谋取私利。” 知府大人那敢相信,嗤笑一脸说道:“小子,你是不是觉得本官很好糊弄啊?” 白玉天起得身来,走进几步,深呼一口气,大声说道:“大人,草民今日有求于你,岂敢以言语相欺,说一些假话来糊弄你。” 知府大人静思片刻,小声答道:“就算是真的,你又从那里知晓的?”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草民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屠龙会的屠龙二字是什么意思。你若想知道,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将货真价实的答案告诉你。” 知府大人快语道:“说。” 白玉天道:“大人,屠龙二字,不过是屠大宋这条龙。” 知府大人站起身来,大喝道:“大胆狂徒,休得信口雌黄。” 白玉天呵呵大笑道:“大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不会官儿当久了,已好坏不能分,再也吃不下良药,听不下忠言了吧!” 知府大人虽动怒不已,但考虑到白玉天会妖法,怕贸然动粗不好收场,只好怒色一脸,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厉声道:“说。” 白玉天道:“三十五年前,大辽大举南下侵宋,屠龙会出现,为祸江湖。而过不多久,大宋与大辽握手言和,签订了檀渊之盟,暂息刀兵,屠龙会也随之销声匿迹。今儿这几年,西北边的党项人为脱宋自立,扰乱西北边境,屠龙会又跟着冒了出来,横行江湖,荼毒武林,还帮着党项人对付大宋。你不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凑巧吗!” 知府大人道:“你这纯属臆测,毫无依据,本官如何取信。” 白玉天道:“大人,是不是臆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信不信我所说的。你要是信我,就借青龙堂抢夺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为契机,派兵相助,一举剿灭屠龙会分布于长江以南的势力,为国建功,从此官运亨通。要是不信我,大可不闻不问,听任齐左他们抢夺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到时官银丢失,朝廷追责下来,你的官运从此到头,做回平头百姓。将来屠龙会相帮党项人之事败露,搞不好朝中大臣一个弹劾,你还可获得一个通敌叛国的美名,从而惠及子孙。” 知府大人道:“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故弄玄虚。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本官也是毫不知情,何来通敌叛国一说。” 白玉天笑道:“十年窗下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大人,你是读书人,对这种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事,自是深有理会。官银在你所管辖的地盘上丢失,龙威镖局还在事发前求助过你,你能说你不知情吗?自是不能的。就算你不知情,朝廷将来冤枉了你,也不会有人敢为你辩护,惹祸上身,只因证据确凿,你无可抵赖。我这不是来过了吗。” 知府大人听过白玉天的话,心中隐隐不安,为日后的前程堪忧起来。 白玉天见知府大人静默无语,想着来个乘热打铁,温言道:“大人,你是读书人,弃卒保车这个词,就算没有烂熟于胸,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屠龙会相帮党项人的事一旦败露,朝廷追究下来,上面的人为求自保,唯有让你们下边这些人来挡灾,这个你比谁都清楚。” 知府大人起得身来,来回走了几步,看向白玉天,问道:“屠龙会真的跟西北的党项人搅合在了一起,通敌叛国,为祸边境?” 白玉天答道:“大人,我问你,朝廷为什么要扶持屠龙会?” 知府大人道:“自是打压或消灭那些名声煊赫的侠客豪杰,以免他们聚众闹事,以武犯禁,给大宋的长治久安带来危险。” 白玉天问道:“那今日的屠龙,跟昔日被打压的那些侠客豪杰相比,谁的实力更雄厚,谁的危险性更大?” 知府大人想了想,答道:“自是今日的屠龙更胜一筹。” 白玉天道:“既然屠龙的实力更胜一筹,危险性更大,那大宋朝廷为了日后的长治久安,又岂会放过他屠龙,任由屠龙会继续发展存活下去。” 知府大人道:“自不会放任自流。” 白玉天道:“朝廷对屠龙既不会放任自流,那屠龙要想不解散屠龙会,只有另寻出路了。而能够跟大宋朝廷对抗的,除了北边的大辽,就是西边的党项与吐蕃。大辽跟大宋有檀渊之盟,吐蕃跟大宋向来没什么刀兵,屠龙会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实质性的价值,自不会收留。屠龙只好选择依附党项了。” 知府大人一惊,为之一震,说不出话来。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练又说真把式。白玉天一套苦口婆心的言语,终于让知府大人明白过来,屠龙会真有可能为求自保,依附党项人,为祸西北边境。 知府大人心儿凉透,简直冷汗淋漓,擦了擦额头说道:“屠龙既然知道依附党项人,以求自保,那这个时候干吗要抢夺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暴露自己?”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哪支跟朝廷作对的队伍,不是人和钱粮堆积起来的,屠龙会自不会例外。” 知府大人终于弄明白一些事情,但又有着顾虑,道:“可到目前为止,上边的人并不知道屠龙会已依附了党项的李元昊,我此时帮你对付屠龙会,就是将自己往火上烤,不说乌纱帽难保,有可能连小命都得交代于此。” 白玉天道:“大人,乌纱帽是从圣贤书里读出来的,圣贤书里有的是忠君爱国,为了大宋的长治久安,为了大宋的百姓免受战火之苦,丢了乌纱帽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知府大人难受道:“丢了乌纱帽可以不计较,可性命总得保住吧。”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你若出手相助,保住小命不是问题。” 知府大人要的就是保住小命,毕竟这条命,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有一家人需要他活着,分享他散发出来的光和热。见白玉天说他可以保住小命,自是欢喜不已,温言道:“说吧,我怎么相助于你。” 白玉天道:“我刚才想了想,你既能帮到我,又能置身事外,自是不能派官兵相助的。但要想剿灭青龙堂的那些杀手,必须得有官府的人相助,才能事半功倍。要不这样好了,你派二十个捕快给我,还借我二十套捕快服。” 知府大人道:“少侠,捕快也是官家人,跟直接派官兵相助有什么两样。” 白玉天道:“大人,官兵需要调令,捕快就不一样了。” 知府大人道:“怎就不一样了?” 白玉天道:“官兵是用来镇压暴乱的,捕快是用来维持治安的,维护地方安全,本就是捕快的职责范围。怎不能说,徽州境内出现抢劫事件,死伤无数,徽州府衙派出几个捕快去察看一下都有错吧。” 知府大人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爽快地说道:“那行,你明日吃完早饭,到东班房去领人吧。但得记住,不要太过招摇,城里还住着好些个青龙堂的人。” 白玉天微微一躬,感谢道:“多谢大人提醒,草民一定谨记于心。告辞!” 知府大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道:“恕不远送!”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4章 人情 白玉天出得知府衙门,四围扫看一眼,见无异状,话别大门守卫,放宽心情离开府衙,脚步声相随一路。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白玉天不想让谢慕白、汪员外久等,脚下运入真气,凌空跃步前行,身前的房屋好如山丘,身下的街道好如溪涧,一掠而过,与月共舞。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汪府大门闪入眼前,白玉天没做他想,绕到围墙边,轻轻一个纵跃入得府内,朝后堂寻去。 后堂灯火通明,汪员外陪着谢慕白坐于堂上,以品茶、聊天来消减着心中忧虑。见白玉天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驻留在心头的雾气瞬间蒸发,起身相迎。 白玉天走到两人跟前,在谢慕白的下首坐了下来,接过管家递来的茶杯,三四口喝下,一滴不剩,顺手将茶杯递还给管家,打开笑容等着被问话。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汪管家大户人家出身,参悟人情世故几十年,深谙其理,无需汪员外示意,很是自觉地端着茶盘离去。 谢慕白见管家走出了客厅,轻声问道:“知府大人有没有看在汪员外的情面上,请你喝杯见面茶,或是喝杯辞别酒?” 白玉天笑答道:“他有这么想,我岂能让他这么做。” 汪员外笑道:“知府大人官威一身,你不请自去,没被乱棍赶出府衙,还能有机会开口说话,已是非凡礼遇,那里还用得着茶酒相待。” 白玉天微笑道:“还是员外想的周到。” 谢慕白问道:“官威三千丈,不速之客切莫闯。你一个平头百姓,是怎么给自己赢得说话机会的?” 白玉天答道:“他官威蓄养三千,我霸气外泄一万。先一招凌空取物,让他投鼠忌器;再一招洞悉内情,让他谨小慎微。两招比划一过,他虽心有不甘,又自问不是敌手,勉为其难地让我留下来说说话了。” 汪员外道:“白少侠,看你这般欢喜,知府大人定是答应派兵相助了。” 白玉天笑答道:“要了二十个捕快,外加二十套捕快服。” 汪员外疑虑道:“白少侠,徽州府一向太平无事,那些捕快养尊处优惯了,哪是那些亡命之徒的敌手,你这那里是在给自己找帮手,分明是在给自己增添包袱。” 白玉天道:“员外,屠龙会之所以能在江湖上横行无忌,还不被人发现其行踪,雁过无痕,不过是打着帮朝廷清除异己的旗号,当地官府对他们不仅敬畏几分,还暗中替他们的恶行善后。此次让徽州府派出捕快相助,意在告诉那些心怀不宁的亡命之徒,屠龙会跟官府并肩作战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了,是时候为自己重寻出路了。” 汪员外道:“就怕他们愚不可及,看不出你们的良苦用心,冥顽不灵。” 白玉天道:“员外,你多虑了。好些人当年都是侠客豪杰,表面上跟着屠龙会到处作恶,内心里却对屠龙会恨之入骨。他们加入屠龙会成为其杀手,不过是深知屠龙会势力庞大,还有官府暗中相助,仅凭他们一己之力实难与之对抗。为了不玉石俱焚,只好留着善心做着坏事,实属被逼无奈之举。现在有机会摆脱恶魔,复归正道,为自己赢回往日的侠骨豪情,那有不乐意的道理,定是一点就通,一说就明的。” 汪员外欢言道:“还好白少侠你对他们了解甚深,如此信任,不是我汪某人今晚就得吃饱了撑着,杞人忧天一晚了。” 白玉天笑道:“员外情深义重,一心为家人族人的安危着想,晚辈日后得好好向员外学习学习才是。” 谢慕白起得身来,道:“员外,今日多谢伸出援手,日后若有用得着我谢慕白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告辞!” “举手之劳而已,谢大侠切莫放在心上。好走!”汪员外起得身来,将两人礼送出厅,唤来汪管家相送两人出府。 谢慕白带着白玉天向汪员外行过辞别之礼,跟在汪管家的身后,出得汪府。三人一个拱手礼话别,汪管家关好大门,留给谢慕白、白玉天一条静寂的街道,偶尔迎来几声大户人家的狗吠声。 两人一阵快步,就差几百步到达客栈,一过巷里飞来一物,白玉天闻声接住,原来是一个纸团,朝巷子快速看了一眼,不见人影,也就不在意,继续往前走。回到客栈,入得厢房,打开来一看,上边写着:梓源动手,切莫大意。 白玉天将纸条递给谢慕白,问道:“谢老,梓源何地?” 谢慕白答道:“那里人烟稀少,多是山,峡谷一条。” 白玉天微微一笑,说道:“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便于隐秘行踪。不过也好,正好可以将他们团团围住,叫他们插翅难逃,有来无回。” 谢慕白道:“事成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白玉天笑答道:“死者让捕快带回徽州府,明示天下,即可对屠龙会来个敲山震虎,顺便也给朝中那些相帮屠龙会的官员提个醒,屠龙会已经是敌非友,为日后铲除屠龙会求个师出有名。” 谢慕白欢欢一笑,道:“你小子,让捕快搬运尸体,想的倒好。那借用那二十套捕快服,又是怎么回事?” 白玉天笑答道:“知州大人为求自保,都不敢派官兵相助,别说那些毫无背景的捕快了。既然他们暂时都不敢跟屠龙会正面为敌,我何不借用一下他们的那身虎皮,让我们的人穿着去正面应敌,既能让他们心无忧虑,又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可谓是一举两得。” 谢慕白将纸条放到灯火上烧了,伸了一个懒腰,用手轻轻捂了捂嘴,很是疲累地说道:“既如此,那就赶紧睡吧!少不了一场恶战,得好好养足精神来,别到时对着那些杀手打哈欠。” “好,一觉睡到天明。” 白玉天走到门边栓好门闩,见谢慕白已然躺下,将灯火拨小了来,爬上床躺好,纯阳真气游走全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寅时已过,卯时以来,一声“莺莺,不要!”吓醒了谢慕白。 谢慕白坐起身子,借着微弱的灯火,隐隐看到白玉天平躺在床,额头爬满汗珠,手儿偶尔抓向空中,嘴里时不时呼喊着“莺莺”二字,像似做着恶梦,梦境中十分痛苦。 谢慕白起得床来,走了过去,见白玉天的腰间剑伤处红了一小块,轻轻摇了摇,将他唤醒了来,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哪?” 白玉天苏醒过来,坐起身子,极为难受地答道:“前辈,我刚才梦见崔莺莺了。只见她头发凌乱,花容失色,手中握着一柄断剑,破损的衣衫迎风招展,被成百上千的武林好汉围在战圈当中,左冲右突难破重围,眼神间渗透着鲜血,极为无助地瞧望着我,除了失望,就是绝望。” 谢慕白见白玉天腰间的伤口还在渗透着血,定是由于伤口的缘故才做着恶梦的,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崔莺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白玉天软声答道:“她是我磕过头的妻子。” 谢慕白很是迷糊,道:“那张燕燕姑娘呢?” 白玉天小声答道:“她深爱着我,我也想深爱着她。” 谢慕白嘘嘘一声,道:“小子,你今年才多大?” 白玉天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情难自禁,糊涂人做着糊涂事。” 谢慕白道:“听你方才梦中言语,不仅放不下崔莺莺那个姑娘,还非常害怕她,将后打算怎么办啊?世间没有两个正妻的,最多一妻多妾。” 白玉天道:“前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慕白见白玉天满眼无知,微微摇了摇头,撇开话题,轻声问道:“你刚才说,梦见崔莺莺遭无数人围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白玉天答道:“我也不知道,只见一位老者一剑朝她背后刺去,她毫无防备地被刺中,倒在了血泊中,将我从梦中吓醒过来。” 谢慕白不解,问道:“她是什么人啊?用得着成百上千的人围攻吗?” 白玉天道:“听我师兄秦浩明说,她娘董晓婉是白莲教的教主。” 谢慕白道:“白莲教!” 白玉天问道:“前辈,你也知道白莲教?” 谢慕白道:“有什么不知道。白莲教一开始叫白莲社,大部分教众都是苦命人出身,因不满被人欺压,抱团取暖,慢慢发展成了一个教派。不过近些年来,他们好像忘记了建立教派时的初衷,手中沾满的大多是正道人士的鲜血,渐渐成了武林公敌。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 白玉天道:“可崔莺莺是我的妻子,我不去招惹他们怎么能行呢。” 谢慕白道:“孩子,放不下又能怎样,世间最好的规则莫过于趋利避害。你若背道而驰,不仅消灭不了屠龙会,还会成为武林公敌,获得一个群起而攻之的惨淡下场。对我们这些下等百姓来说,与其轰轰烈烈而死,不如畏畏缩缩而活,留着渺小之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白玉天道:“可莺莺不仅仅是我的妻子,还是我师父崔永月的女儿,我有负于她,不仅负了自己的一片情意,还有负于我师父崔永月,我日后拿什么来过好我这平凡的一生。” “睡吧!世间情意,寻求难,了却更难,一切当随缘而兴,随缘而灭。希望一觉睡醒,什么都烟消云散,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好。”谢慕白看着白玉天那一眼的迷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口说了一句后,转身走回自己那张床,慢慢躺下,轻闭双眼。 白玉天见谢慕白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身心虽被孤独与寂寥包裹,却也找不到分享之人,心有不舍躺了下来,双眼展望着一些迷迷糊糊的愿景,终因不堪重负,一不小心睡了过去,心中烦恼随之不翼而飞。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5章 反老 张天昊、萧若云、王秀兰、明智上人、柳氏兄弟,一行九人进入徽州地界,见路边有一酒肆,靠近了去,本想叫杯茶喝,解解渴。几声呼喊过后,不仅发现屋内无人应答,还发觉屋外留有打斗过的痕迹,对龙威镖局的镖车忧心起来,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快赶慢赶,几十里山道走过,于午饭时分在一茶摊边追上了龙威镖局的镖车。 蒋龙威远远看见张天昊等人到来,同着苏真儿、古槐、净隐道长、黄庭道人、乐啸天、江氏三雄一起移步相迎,话长问短。 明智上人见到蒋龙威、古槐等人神采奕奕,心中忧虑总算一览而空,顺道将茶棚下的人环顾一眼。见七十来号人三教九流,好有一股“风搅长空浪搅风,鱼龙混杂一川中”的迹象,心头的不安立马又生出几分,朝净隐道长、古槐等人说道:“贺振存送来的那二十五人,你们帮孩子清理干净了没有?” 净隐道长答道:“不想打草惊蛇,没有动他们。” 明智上人斜瞥净隐道长一眼,抿了抿嘴唇,冷冷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敲山震虎都唯恐不及,那里来的打草惊蛇。净隐,要是静虚没教好你,你就回三清山去,屠龙会这档子事,不是没头没脑的人掺和得了的。” 净隐道长见明智上人跟他师兄静虚道长一个辈分,又是他师兄静虚道长的莫逆之交,静虚道长不在场,在言语上顶撞,于明智上人有失尊重,只好一笑置之了事。 古槐与明智上人同辈,又是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故友,见明智上人言语太过赤裸,有意抱打个不平:“李亦儒,不就二十来只小虾米吗,哪用得着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明智上人听过,脸儿一秀,冷眼看向其他地方,没感觉到古槐的存在。 柳一金接话道:“二十来只小虾米!古槐,我看你是艺高人胆大,全然忘了什么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怎么不去跟在场的都比试一番,看看有多少人的武艺如你这般好用,不用惧怕他人从背后捅刀子。” 古槐于言语间一向不跟柳氏兄弟叫板,这次也不例外。 蒋龙威见几位长者见面就掐了起来,气氛不见融洽,就想打个圆场,温温一笑道:“李老,柳前辈,你们切莫动气,晚辈这就去将事情了结了,不留隐患。” 明智上人道:“动手可以,但要记住,大是大非面前,对敌人仁慈,就是对同伴残忍。愿意跟你一起对付屠龙会的,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愿意跟你一起对付屠龙会的,一律格杀。有些时候,仁义这东西不值钱。” 乐啸天问道:“李老,就怕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答应好好的,一到临阵对敌时,立马倒戈相向。” 张天昊哼的一声,快语道:“俗话说的好,宁惹王八羔子,不惹吊眼梢子。只要他们敢阳奉阴违,到时候杀他们,仁义道德也就无须挂到嘴边了。” 江郎峰转过脸,朝蒋龙威说道:“威儿,去跟他们说,愿意同你一起对付屠龙会的,留下,不愿意跟你一起对付屠龙会的,离开。只要走离二十步者,不管好与坏,一律格杀勿论。” 黄道庭见蒋龙威好似有话要说,又不见他张嘴,于是说道:“威儿,去吧,不用有所顾虑。屠龙会的杀手他们可以做,武林正道的卫士却不敢做,这种人,活着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蒋龙威见长者们意见一致,抛却顾虑,朝韩四通、段文通、秦好问、丁氏兄弟等人走了去。 汤显圣见蒋龙威快步走来,杀气一脸,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移步相迎:“总镖头,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等兄弟效劳的,尽管开口便是。” 蒋龙威朝贺振存送来的二十五个镖师看了一眼,轻声答道:“那二十五人是屠龙会青龙堂的杀手,现在需要他们给个明确的答复,是死是活由他们自己选。” “这事好办,选择做我们朋友的,活着,选择做我们敌人的,死去,不存在保持中立一说。”韩四通向身旁的众好汉看了一眼,朝那二十五个镖师围了过去。 那二十五个镖师们围坐三桌,正喝着茶水,见韩四通带着三十来号人疾步走了来,倍感情形不对,如临大敌,握紧手中兵刃,快速起身。 一镖师上前一步,朝韩四通说道:“韩寨主,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韩四通冷言答话道:“胡清竹,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成为了屠龙会的鹰犬,我现在只想问你们一句,愿不愿意重回正道,为消灭屠龙会那个邪恶组织出分力。” 胡清竹道:“韩寨主,屠龙会已树大根深,不是你我几个人想灭就能灭得了的,我劝你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的好。” 丁开道:“胡清竹,瞧你这言语,是没打算跟屠龙会划清界限了?” 胡清竹道:“丁开,你们当年追随的白天宇,在屠龙面前都不堪一击,何况你们这些昔日的残兵败将,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切莫自取灭亡。” 段文通朝胡清竹身边两个汉子瞄了一眼,轻声问道:“严鲲,陶鑫之,你们的想法也跟胡清竹一样吗?” 胡清竹左手边的汉子回话道:“段兄,不是我们要跟胡清竹的想法一样,实在是屠龙会太过庞大,又有官府暗中相助,我们这些人跟它为敌,不过是以卵击石,绝无胜算的可能。” 韩四通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微微叹息两声,朝身旁的众好汉一个摆手:“多说无益,放他们走。” 众好汉一个挪步,让出一条道来。 胡清竹装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朝韩四通等人一个拱手,送上“告辞”二字后,带着严鲲、陶鑫之等二十四人离开茶棚,朝前边的道路疾步走去,紧握手中兵刃,随时准备迎接战斗。 蒋龙威也没让他们失望,等人走离二十来步,一声令下:“一个不留。” 韩四通接到指令,拔出兵刃,带着三十来个好汉猛扑上去,迎来胡清竹等二十五人的回身相斗。 顿时拳脚相加,兵刃碰撞有声,刀光剑影飞舞闪烁,随之热血沸腾,浪花四溅。 对韩四通、汤显圣、段文通、秦好问等绿林好汉来说,是否能跟往昔划清界线,改弦更张,洗心革面,跨步一跃成为名门正派人士的朋友或者兄弟,就靠此战显神威,表决心,自是全力以赴,不留余力。 对胡清竹、严鲲、陶鑫之等人来说,输了此战,就是输了前程,也是输了性命,自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武艺不精,也得抗争到底,不流完最后一滴血绝不善罢甘休。 对战双方各自怀着最美好的诉求,将杀死对方视为实现愿景的最佳途径,搏杀起来,兵刃不长眼,拳脚无轻重,最好是一招致敌手于死地。 韩四通一方三十来人,胡清竹一方二十五人,人数上旗鼓相当,个人武艺也难分伯仲。可十几招交手过后,韩四通等人出奇的威猛,很快就将胡清竹等人围在了战圈之中,让站在一旁观看的净隐道长、古槐、黄庭道人、乐啸天等人高兴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张天昊见之,就怕胡清竹等人老奸巨猾,是故意呈现败势,好让韩四通等人麻痹大意,从而轻敌冒进。于是朝明智上人说道:“李老,胡清竹等人溃败的这么快,其中不会有诈吧?” 明智上人努了努嘴,轻声答道:“此战,对韩四通等人来说,不仅仅是在为正义而战,也是他们想融入武林正道的首战,输赢事大,进攻自然多于防守,视死可如归。而胡清竹等人不同,他们只求保命,没有其他追求,性命事大,自卫多于防守,招招受制于人。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千里之堤都可以溃于蚁穴,生死相搏又岂能一味地防守。” 张天昊听过,微微一笑道:“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一味地被动防守,就是铜墙铁壁也有被撕开一个口子的时候,何况他们双方还是势均力敌,那有不失败的道理。” 韩四通为了快速结束战斗,不停地组织进攻。被围在战圈中的杀手们挤成一团,敏捷的身手难以施展开,好些个失误过后,倒下了将近一半。 蒋龙威见胡清竹那二十五人,倒下的死不瞑目,站着的两眼失神,动了恻隐之心,上的前去,大声说道:“胡大侠,严大侠,陶大侠,自古邪不胜正,多行不义必自毙。屠龙会就算昨日势力再庞大,今日再不可一世,明日只要继续为恶,等待他们的就是自食恶果。你们身为一代侠客,又何必向邪恶低头,站在这里等死呢!” 韩四通接话道:“胡清竹,严鲲,陶鑫之,你们若有悔意,愿意跟我们走到一起对付屠龙会,现在还来得及。” 胡清竹将场面一看,见净隐道长、古槐、黄道庭、乐啸天、张天昊等人都没有动手,自己人就死伤一半,自知不投降就难逃生天,于是丢掉手中双钩,很是难为情地说道:“蒋总镖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蒋龙威道:“胡大侠,我蒋龙威决意跟屠龙会过不去,很是期盼你们能是非分明,选择投诚。但话还是要说明白了来,你们若是为铲除屠龙会而投诚,我们今后就是朋友,若是为保住性命而来个缓兵之计,假意投诚,那我们就是永世的敌人,不死不休。” 严鲲从战圈中了走了出来,将宝剑往地上一扔,大声说道:“你蒋龙威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好的命,都敢跟屠龙会为敌,我严鲲什么都没有,还怕什么。既已选择投诚,今生只为铲除屠龙会而活,将它亏欠我的全部讨回来。” 段文通大笑道:“严鲲,你若说到做到,我们今生还是好兄弟,好朋友。” 陶鑫之见严鲲跟段文通站到了一起,想着过往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将双刀往地上一扔,走出战圈,道:“我平生最憎恨的,就是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岂可言而无信。” 秦好问走上前去,一把将陶鑫之牵了过来,道:“言而无信,岂不白活。” 胡清竹见身后之人蠢蠢欲动,赶紧走出战圈,转过身,朝众人大声喊话道:“兄弟们,屠龙会害的我们好惨,岂能再受其摆布。让我们回到年轻时代去吧!恩怨分明,嫉恶如仇,匡扶正义。” 十来个汉子齐声喊道:“重回年轻,恩怨分明,嫉恶如仇,匡扶正义!”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6章 还童 听过胡清竹等十多人的呼喊声,蒋龙威一个摆手,韩四通、汤显圣、丁氏双雄等人带头收起了手中兵刃,场地上的气氛为之一新,不见了杀气,趋于平和。 明智上人见胡清竹眼神清亮,求生之念颇为强烈,同着古槐、五柳兄弟等人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胡清竹,太史公曾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用死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你们今日死里逃生,希望是涅盘重生,做回少时的自己,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信诺守约。” 胡清竹朝明智上人、五柳兄弟恭恭敬敬一个礼拜,答话道:“前辈放心,一诺既出,自当九死无悔。从此往后,在邪恶面前,宁可站着求死,绝不跪着求生,做回少时的自己,热血满腔。” 柳一金道:“男子汉大丈夫,存活于天地之间,聚浩然正气于一身,生之可贵,死不可畏。若生而不得其道,死而不得其法,活着也是死了,白来世间走此一遭。” 严鲲说道:“我等只要一息尚存,绝不再与邪恶为伍。” 陶鑫之说道:“生,争当豪杰;死,化为鬼雄。” 其他汉子见严鲲、陶鑫之表明了心迹,争相效仿起来,豪言壮语一句接着一句,恰如珍珠掉落玉盘,清脆动听,沁人心脾。 蒋龙威两耳听过,两眼看过,极为震惊。 只见胡清竹、严鲲、陶鑫之等人的笑脸簇拥在一起,好如一片百花齐放的花海,姹紫嫣红,千姿百态。有的皮笑肉难笑,有的肉笑骨难笑,有的骨笑心难笑,有的心笑魂难笑。 见着这五花八门的笑脸,蒋龙威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不以为意。他知道,江湖人士四海为家,没有几人不是先天不足,势单力薄;后天失调,孤朋寡友。一旦遇到强劲敌手,犹如一朵傲立枝头的花儿,被暴风骤雨一番吹打,身不由己地掉落,浸泡在洪流中,违心违愿地散尽芳香,随波逐流一路,最终见到宿命的尽头,化为淤泥,臭味难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似实情,道尽世间辛酸;好似借口,搪塞一切不如意,给自己求个宽恕,向他人求个原谅。 五柳兄弟见事情有了结果,发觉肚子饿了,朝草棚走了过去,被杨怀陵等镖师礼遇着坐了下来,喝过一杯茶水后,朝明智上人喊道:“李亦儒,傻站着干什么,吃饱了好赶路。” 蒋龙威欢呼一声:“大家请入坐,吃过午饭,继续赶路。”同着妻子搀扶着明智上人朝茶棚走了去,以示对长者的尊重。 酒菜米饭上桌,众人就坐,酒杯斟满。 有道是,曲木拉直中还弯,养狼当犬看家难。鹭鸶墨染黑不久,乌鸦粉刷白不鲜。蜜饯黄连还是苦,强摘瓜果少有甜。善人不做恶人事,恶人难结善人缘。 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死伤数十人,人心就是再大度,再不计前嫌,也需要个气氛融洽,相互磨合时。 为求活跃气氛,苏真儿接受明智上人的提议,一歌一曲抚心灵。只见樱桃小嘴一张,清甜之声跑了出来:“异乡物态与人殊,惟有东风旧相识。” 众人举杯,一口尽饮,赞不绝口。 酒杯斟满,苏真儿唱道:“昨日沽酒寻知己,今朝知己践约来。” 众人举杯,一口尽饮,耳悦口爽。 酒杯斟满,苏真儿唱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言语投机不嫌多。” 众人举杯,一口尽饮,心旷神怡。 酒杯斟满,苏真儿唱道:“口饮一壶结交酒,腹藏一衣带水心。” 酒过三巡,歌声停,蒋龙威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敬向全场,朗声说道:“诸位,浊酒一杯了恩怨,相对一笑泯恩仇。让我们将往昔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全都浸泡到酒水中来,一口饮下,通过肠胃化为屎尿,给匡扶正义的美好意愿浇水施肥,使其茁壮成长,一举铲除屠龙会那个邪恶组织,让江湖武林重归太平。请!” 众人听后,呵呵大笑,喜笑颜开。 汤显圣端起酒杯,起得身来,大声喊道:“诸位,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交情越欲真。让我们共饮此杯,生死相托,笑傲江湖。” 身为武林中人,笑傲江湖,谁人不想。除了明智上人、古槐、五柳兄弟、黄道庭、乐啸天、净隐道长、江氏三雄、张天昊等人端坐不动,其他如韩四通、段文通、丁氏双雄、胡清竹、严鲲、陶鑫之等人相继起身,共同举杯,一口尽饮杯中酒。 蒋龙威放下酒杯,一个拱手礼走起,道:“诸位请坐!” 众好汉们还之以礼,就坐,拿起碗筷,吃喝起来。 随着往来的酒杯相碰撞,入肚的酒水相交融,众人了却过往恩恩怨怨,抛弃昔日是是非非,言语越说越投机,情意越交越香浓。 一阵好吃好喝,吃好喝好,等杨怀陵、耿尽忠、林孝恬等几个镖师带着几个车夫将冤死的十来具尸体掩埋后,众人起身收拾好行旅,押着镖车向北而行,言语连珠,笑声不断。 一路跋山涉水,穿过几个村落,赶了几十里山路,见到一小镇。 蒋龙威见太阳偏西,小镇往北全是大大小小的山峰,错落无序,继续往前赶路,就得在山林中过夜。若敌人埋伏于丛林之中,用弓弩伏击,夜墨漆黑,定是防不胜防。于是跨马追上张天昊、明智上人等人,询问其意见来:“张叔,天色已晚,山路难行,要不到前边小镇上歇上一宿,翌日天亮了再往前赶。” 夏日酷暑,炙热难耐。镖师走镖,负重在身,晚上邀月同行胜过白天邀日同行,既获得了清凉,也可减少宿头,节省了开销。但今时不比往日,前方山道崎岖险象环生不说,屠龙会也大有可能会在山道两旁设伏,邀月同行极容易出事,利弊权衡,自当选择邀日同行。 张天昊朝前方好好看了几眼,想到徽州府相去不过五六十来里路程,青龙堂那些人要想撇开徽州官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镖银给劫了,大有可能会在这一二十里内的山道上动手。镖师们折腾了一天,疲惫不堪,再往前赶,也就一二十里的路程就得歇下。于是对明智上人说道:“李老,要不听总镖头的,今日歇个早,明日赶个早。” 明智上人道:“张天昊,你要记住,以后这样的事情,他不用询问你我等人的意见。龙威镖局镖行天下,他是总镖头,事关镖局,自是他当家做主。” 张天昊温温一笑,转头朝蒋龙威说道:“威儿,李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这些事情,不用过问我们,你自己觉得那样好就那样拿主意。我们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只会提个建议,不会加以干涉。” “是,张叔。”蒋龙威调转马头,朝后边的大队人马大声说道:“赶往前边的小镇歇脚,明早天一亮起程。” 推着镖车的车夫一听,汗水掉落如珍珠,眸子闪烁如星辰,嘴角上翘如新月,一句“是,总镖头!”道出了喜出望外之情。 马儿四蹄抛香,人儿步子轻快,车轮滚滚,一顿饭的功夫过去,入得小镇。 小镇上的饭馆、客栈见有客人到来,还六十来人之多,欢喜不已,拿出最大的肚量与诚意,客人要什么是什么,东家没有的,也想方设法到西家凑齐,只求个宾至如归。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也难。 蒋龙威虽发自内心的接纳了胡清竹、韩四通等人,可以同生死,共患难,却不能保证胡清竹、韩四通等人没有异心。为确保镖银万无一失,借小镇上的客栈难以容纳六十来人为由,顺理成章地将人分成三组寄宿。胡清竹那十四号人住一起,韩四通那二十多号人住一起,自己镖局里的二十来号人跟明智上人、张天昊等十人住一起。 胡清竹安排好宿头,点好饭菜,回到房间,被吓了一跳,齐左陪着两个陌生人坐于房中,极为用心地打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因背叛了屠龙会,胡清竹一时莫名心虚,但很快就镇定自若起来。快速掩上房门,拴上门闩,转身上前几步,朝三人拱手有礼道:“不知贵客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两个陌生人身穿长衫,一青一白,五官搭配有序,丰神俊朗,粗看四五十岁年纪,表情肃严,坐北朝南,巍然不动,像极了两尊神,神圣不可亵渎。 齐左问道:“胡清竹,酉时未到,镖车怎么在此歇下了?” 胡清竹答话道:“镖局里有几个镖师在这条道上跑了十来年,熟知前边都是山,山道崎岖难行,险象环生,没有两三个时辰别想走出去,因而停了下来,等待明日。” 靠西边坐着的身穿青衣的男子站起身来,轻声问道:“听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三人说,贺振存在衢州府遭到龙威镖局的伏击,死于非命。可有此事?” 胡清竹从未知晓此事,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想到问话之人从未见过,还敢对贺振存直呼其名,定是来头不小。于是灵机一动,赌上一把,答话道:“却有此事。” 靠东边坐着的身穿白衣的男子接话道:“贺振存的三绝掌武林一绝,又有华山二老的两仪剑法一旁协助,就算主公亲自出手,也不过伯仲之间,谁人有此能耐将他除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7章 委鬼 胡清竹猜猜试试地答道:“白玉天那小子深得江澄清真传,纯阳掌已练得炉火纯青,内力臻至化境,身边又有明智上人、五柳兄弟、胡一秋、张天昊等人相助,贺堂主跟华山二老的武功就是再强,也实难与之匹敌。” 青衣男子听到明智上人与五柳兄弟也参与了此事,眼神中瞬间生出几丝诡异的目光,跟白衣男子相窥一眼,坐回凳椅,朝胡清竹轻声问道:“明智上人跟江澄清那五个杀手现在都待在护镖的队伍中吗?” 胡清竹假装不知,反问道:“什么江澄清那五个杀手?” 齐左代答道:“就是五柳兄弟那五个怪物。江澄清以前江湖行走,武林人士有事相求于他,大事亲自出马,小事一般都是五柳兄弟那五个怪物代劳。” 胡清竹听过,惊喜一笑,如梦方醒一般,道:“哦,是这么回事。那全都在,下榻于东街那家好运客栈,受蒋龙威所托,一起照看着镖银。” 青衣男子说道:“你们进入小镇时,齐左见到了韩四通、秦好问、段文通那些个绿林强盗跟在镖车后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清竹为了不暴露已背叛了屠龙会,聪明人能一眼看明白的事情自当如实作答,不可糊弄,痛痛快快地答道:“韩四通等人啸聚山林,拦路抢劫,实乃生活所迫,早有去恶从善、改弦更张、重回正道之心。为借助龙威镖局于南方武林的威望得到武林正道人士的认可,已接受了蒋龙威的盛情相邀,相帮龙威镖局护镖北上。” 青衣男子问道:“护镖北上的一共有多少人手?” 胡清竹答道:“人手说是有四五十,真正能在武艺上一较高下的江湖好手,充其量也不过明智上人、五柳兄弟、古槐、张天昊、江氏三雄、黄道庭、乐啸天、韩四通、蒋龙威等十几二十人。” 白衣男子不解地说道:“以前,贺振存上报总部,蒋龙威无德无才,只会花天酒地,拈花惹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十足的一个纨绔子弟。今儿怎么到你这里,却变成江湖好手了?” 胡清竹笑答道:“那是谣传。蒋道功武功卓绝,为龙威镖局奋力拼搏了大半辈子,名动江南,侠名远扬,光芒万丈。蒋龙威年纪轻轻,坐享其成,无须通过自己的打拼去获取他人的尊重,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世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没事就将两父子的所作所为加以比较,父强子弱的假相自是一览无余。” 青衣男子见胡清竹不仅有问必答,回答得还条条是道,跟自己以前的猜想几近不谋而合,渐渐放下了戒心。起得身来,从兜里掏出一个极小的纸包,递给齐左,朝胡清竹说道:“胡清竹,这包是化功散,服用后,两个来时辰后发作,一时间内力全无。你将它混入明智上人、五柳兄弟等人的早餐之中。事成之后,我代主公做主,青龙堂副堂主一位就是你的了,切莫教人失望。” 胡清竹接过齐左递来的小纸包,朝青衣男子与白衣男子躬身有礼道:“请上使放心,我胡清竹生是屠龙会的人,死是屠龙会的鬼,定不有辱使命。” 白衣男子起得身来,肃严地说道:“胡清竹,你加入屠龙会也不是一天两天,有些东西你应该很清楚。完不成任务,可以不接受使命,接受了使命,就得不折不扣去完成。若阳奉阴违,办事不尽心尽力,知道其后果。” 胡清竹躬身答道:“若完不成任务,小的愿意提头来见。” 有此一言,还能说什么。齐左见青衣、白衣两人移动了脚步,连忙走去开门,留下胡清竹一句“万事小心,不用相送。”后,跟在青衣男子与白衣男子的身后,出得房门,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胡清竹送走齐左三人,掩上房门,走到椅子边坐下,看着手中的小纸包,思虑万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若是将小纸包扔掉,就怕那好运客栈里有着屠龙会的人。若是不将小纸包扔掉,将化功散加入明智上人等人的早餐中,他们一旦吃了,到时毒性发作,内力全无,又拿什么来对敌。 正左右不是之际,门儿被敲响,传进来一个声音:“老胡,该吃饭了。” 胡清竹将纸包揣入怀中,走去拉开房门,将严鲲与陶鑫之迎进房间,关好房门,同着两人坐了下来,莫名其妙地说道:“背叛屠龙会者死,你们是知道的。” 严鲲冷哼一声道:“背叛屠龙会者是死,可背叛武林正道也活不好。与其违心违愿地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而死,最少可赢得一声尊重。” 陶鑫之道:“我们行走江湖,为的是无拘无束,活个痛快。跟着屠龙会除了残害武林同道,就是躲在黑布之下暗无天日,这种生而无趣的日子,我已经过厌倦了,不想再过了。” “既如此,那吃饭去吧。等会儿一起去好运客栈见见蒋龙威,将有些该说的话说了,该办的事办了,图个再无猜忌。”胡清竹起得身来,走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严鲲、陶鑫之两人紧跟其后...... 话说好运客栈里,蒋龙威、明智上人等人用过晚饭,漱洗一番,实在疲累不堪的早早睡了,觉得还有精力迎接月亮的坐在院子里品着茶,聊着天,欢送着落日余晖散尽。 胡清竹同着严鲲、陶鑫之两人吃过晚饭,漱洗一番后,来到好运客栈,见客栈前堂静悄悄的,以为蒋龙威等人都歇下了,正打算转身离开,萧若云带着柳青刚好到前台来打酒,于是上前搭话道:“萧女侠,张大侠他们还没有歇下吗?” “给我来两坛上等女儿红。”萧若云对柜台说了一声,转头朝胡清竹三人微微一笑,回话道:“出门在外,危机四伏,总镖头不想大伙儿因喝酒耽误事,晚饭叫的酒水少。李前辈在饭桌上没喝尽兴,想来个举杯邀月,自然是睡不着的。” 胡清竹听后极为欢喜,微笑道:“那好,我们三人正好可以作陪。” 萧若云接过店家递来的酒坛,交给柳青一坛,道:“那到后院喝几杯吧!”抱着另一坛酒跨步朝后边走去,胡清竹、严鲲、陶鑫之紧跟其后。 后院里,蒋龙威陪着明智上人、五柳兄弟、古槐长者、净隐道长、张天昊、黄道庭、乐啸天、江氏三雄等人围坐在一起,品着茶,聊着天,笑容一脸。见胡清竹三人走了进来,起身相迎,招呼着三人坐了下来。 柳青揭开酒坛,朝明智上人说道:“师傅,稍等一会儿,我去要些酒杯来。” 张天昊将茶水一口喝了,将茶杯伸向柳青:“用什么酒杯,茶碗多好,装的多,喝的尽兴。” 不用再跑一梢空脚步,柳青自然高兴,欢快地给张天昊的茶杯倒满酒。 明智上人闻到酒香,馋虫爬上喉咙,一口吞下茶水,让柳青倒了一杯酒,喝上两口,笑容四溢地说道:“还是这女儿红绵软好受,可惜白玉天那小子不在,不是天天有的喝。” 古槐也让柳青将茶碗倒满酒,喝了两口,接话道:“李亦儒,酒是好,话却不能这么说。龙威这孩子为了大局着想,没让你在饭桌上喝好,这私底下不也还是想让你喝个尽兴不是。” 柳一金接话道:“古槐,你什么事怎么都能往坏处想呢!老李只是想起了白玉天那小子的好,没说蒋龙威这孩子不好,用得着你这般为其抱打不平,挑拨是非吗!” 古槐微微一笑道:“行行行,算我口误。” 俗话说的好,不是冤家不聚头。几位长者虽是好友,一言不合就掐来掐去,见怪不怪。 蒋龙威将茶杯倒满酒,起得身来,敬向大家:“我代表龙威镖局全体同仁,多谢各位前辈不远千里鼎力相助,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张天昊道:“威儿,这是院子,不是酒桌,用不着这般客气,坐下喝。” 胡清竹同着众人喝上两口酒水,放下茶碗,从怀里掏出那小纸包,起身递给蒋龙威,说道:“总镖头,今日晚饭前,齐左带着身穿一青一白的两人来找我,问了我一些问题后,那身穿青衣的男子交给我这包东西,说是化功散,让我将其混入到你们明日的早餐中。” 蒋龙威接过小纸包,交给身旁的妻子苏真儿问道:“我不懂什么毒药,你看看,是不是化功散来着。” 苏真儿接过小纸包,慢慢打了开来,闻了闻,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嘴中,品了品,喝上一口酒水漱了漱口,吐了出来,回话道:“无色无味,遇水即溶,不伤口腔肠胃,应该是化功散来着。” 蒋龙威听过,转向胡清竹问道:“交给你这化功散的人,什么来头?” “不清楚。”胡清竹觉得回答三个字有点短,怕存有误会,接着说道:“身为下属的,在上司面前,不该问的绝不能过问,这是屠龙会规矩。” 答非所问,虽是实情,大伙儿听后还是有些不尽兴。 【所托非人:委托给鬼,魏。】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8章 化功 苏真儿将药粉包好,递给蒋龙威,接话道:“屠龙会自屠龙而下,内设左右二使、三大护法、六大金刚,外设三桓、四象。那身穿一青一白的两人,想必是青衣左使与白衣右使来着。” 黄庭道人喝了一大口酒,笑呵呵说道:“内设左右二使、三大护法、六大金刚,形如朝廷左右宰辅、三省六部,他屠龙还当真是非同凡响,志向远大,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问鼎枭雄之列。” 张天昊哼哼两声,冷冷说道:“黄道庭,这种只顾自身利益不顾他人死活的人,越志向远大,越惊天动地,越非同凡响,越祸害至深。于天地正道而言,这种人欲除之都唯恐不及,羡慕他作甚。” 乐啸天嘘嘘两声,说道:“张天昊,什么志向远大、惊天动地、非同凡响,这么美好的词语用在他屠龙身上,实在是太抬举他了。若不是大宋经过近百年的发展,经济繁荣,自上而下图安逸、享安乐,渐渐淡忘了民族应有的血性,将重文抑武、守内虚外运用的出神入化,他屠龙估计连一条狗都不如,哪还有什么屠龙会。” 明智上人听过黄道庭、张天昊、乐啸天三人的酒后胡言,想起大宋靠兵变起家,为求江山稳固,矫枉过正,一味崇文抑武,守内虚外,用民脂民膏购买和平。又分权而治,官僚繁杂,军队膨胀,赋税繁多,百姓不堪重负,心中感慨万千。 幽云十六州尽归辽国之手,庇护山东平原的天然屏障早已荡然无存,胡人骑兵随时都可以越过黄河,兵临汴梁城下,大宋危于累卵。现如今,李元昊于西北兴风作浪,割地称王,西北边疆大有不稳之势。 孟轲有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若再不唤醒民族尚武之魂魄,崇尚勇于争斗之血性,跟蛮夷一争高下。一旦西北落入党项人之手,泱泱大宋王朝,就算内部镇压百姓起义再成功,学而优则仕的读书人再有气节,恐怕也难以长久。 古槐好似听见了明智上人的心声,道:“李亦儒,就你一个江湖人,说难听点,一个让世人鄙弃的草莽武夫。吃顿酒肉要人请,睡个好觉记人情,没必要嘘嘘叹叹,杞人忧天。大宋朝廷姓赵,姓孔,不姓孙,用不着你来抄这份闲心。” 江湖人怎么哪!也是人,也姓汉。草莽武夫又怎么哪!也是大宋的子民。朝廷可狂妄自大,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民族千年,血溶于水,一脉相承。家国危机四伏,不仅要道出自己的心声,善意提醒,还可冲锋在前,舍我其谁。 为国为民真侠客,无情未必真豪杰。 明智上人微微摇头,轻轻一叹,慨然说道:“大宋重文轻武,守内虚外,一眼看过,全是盛世太平。却不知,对内讲教化,可仁政治国;对外凭武力,可蛮不讲理。利益如豺狼虎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强他则弱,你弱他则强。步步退让,只会越发助长其嚣张气焰,越发使自己身疲心累,渐渐失去对抗的决心,酒后沉沦。” 众人听过,甚觉有理,嘘嘘叹叹。 心想,若当权者安于乐平,猪油蒙心,血脉不畅,目光短视,糊涂昏聩,脊梁软化,做出一些只顾今生、不讲来世的事来,那将如何是好? 可不在其位,难谋其政。强行参与,就是僭越,形如叛逆、造反。 世人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更别说不务正业,在江湖上闲逛的武林人士了。身微言轻,就算身体力行,将肺腑之言一吐为快,在沉迷安乐的芸芸众生看来,顶多算个话不投机半句多,一怒置之。那又想这么多干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被蒙在鼓里,愚昧无知,自得其乐的好。 蒋龙威拿着小纸包,走到明智上人身前,轻声问道:“李老,这化功散一事,依你看,怎样处理为好?” 明智上人从蒋龙威手中要过小纸包,揣入怀中,轻声说道:“丹田之气,当如孟轲所蓄养的浩然之气那般,日积月累,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依生而存,不随死而止,岂是说化去就能化去的。只要守住血性,就算中了化功散,丹田提不起气,手中兵刃还在,又有何惧!” 气一则动志,志一则动气。有心为事,志、气相合,可移山倒海。 江郎峰接话道:“李老说的没错,有血性才有勇敢,别说有兵刃在手,就算只剩下一口牙齿,也能将敌人咬出血来。农夫不会武功,仅仅借用一把锄头就养活了整个天下,要的是有心,有那为之奋斗的毅力。” 陶鑫之道:“李老,那先前齐左等人就当没见过了?” 柳一金答话道:“见过就是见过,不存在没见过一说。我们是为消灭屠龙会而来,明着来,讲身手;暗着来,讲智谋。下次见到,能当场拿下的当场拿下,不能当场拿下的,也要想方设法将其拖住,寻得帮手将其拿下。” 胡清竹一听,甚觉委屈,这怎么还是自己错了!不过很快就想了回来,若如柳一金老头所说,将青、白左右二使当场拿下,屠龙事后得知痛失两个得力干将,恼羞成怒不用说,还有可能意气用事,昏招迭出。不过也没办法,自己当时心意不定,只想着守势,没想着攻势。 苏真儿道:“李老,青衣左使既然敢让胡清竹大侠向我们投毒,事先很有可能在客栈中安排好了细作。要不顺着他们的心意,换上一包假的毒药,让胡大侠装模作样地糊弄一番了事。” 张天昊道:“你这孩子,我们吃完早餐就出发,客栈里就是有他们的细作,也得走在我们的后头,不存在通风报信的可能,到那里糊弄他们去。” 蒋龙威笑道:“就听张叔的,明日天亮之前,谁要走在我们的前头,就将谁拿下。见到屠龙会那股劫匪后,是放是杀,再做计较。” 柳青给明智上人的茶杯斟满酒,插话道:“师傅,要是客栈里真有屠龙会的细作,他们手中还有着化功散这种毒药,那将如何是好?” 苏真儿道:“要不明早全部吃鱼汤煮面吧。” 蒋龙威道:“鱼汤煮面,难道鱼汤能化解这种毒药?” 苏真儿笑答道:“鱼汤不能化解这种毒药。不过听我师父说起过,化功散这毒,要是加入到鱼汤里,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香味,不仅让人久闻不厌,还越闻越香,沁人心脾。” 蒋龙威听后极为高兴,脱口道:“明早清一色鱼汤面。” “屈一女之手,必伸展于万夫之上!”明智上人轻轻一笑,轻声念道:“一剑酬恩拓霸图,可怜花草故宫芜。瓣香侠骨留残塔,片土居然尚属吴。” 侠客豪杰们一听,到过无锡或苏州的,立马想起了刺客专诸来。言语打开,笑谈过往趣事,感悟来日作为。 公子光觊觎吴王大位,花言巧语骗的吴王僚到府上做客,剑客专诸藏剑鱼腹,刺杀吴王僚成功,成就了公子光吴王之位,也半半为后来的吴越争霸埋下了伏笔。吴王阖闾用‘鱼腹藏剑’刺杀吴王僚,成为吴王,时来有运转,越王勾践用‘卧薪尝胆’颠覆吴国,同时也葬送了越国。 防人之心不可有,最甜不过巧语,输掉的是命。 害人之心不可无,最毒不过人心,输掉的是命。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日防夜防,人心难防。若是饮恨而来,必将含恨而去。 真要想今年欢笑明年复,秋月春风等闲度,唯有矢志不渝地超越自身,打铁还靠自身硬。 害人之心不可有,遵循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顺势而为。 世人常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 夜色已深,酒水喝好,言语稀少起来,多人打起了呵欠。 明智上人起身,大声说道:“胡清竹,严鲲,陶鑫之,行走江湖,求的是心儿自由,无拘无束。但若正道不复存在,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又何来心儿自由,无拘无束。你们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早起来,记得告诉同伴,治人者必先自治,责人者必先自责,成人者必先自成。” 胡清竹起得身来,躬身道:“前辈放心,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等既已答应改过自新,定会为扞卫正道舍生忘死,一雪前耻。”生怕马屁拍错了位置,忙同着严鲲、陶鑫之二人,朝在座的一个拱手礼行过,跨步而去。 目送走胡清竹三人,在座的陆续起身,相互话别,依依散去。 唯留柳青一人,与月为伴,守候着镖车,挂记着镖银。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69章 醉醒 “夜饮西麓醉意醒,举头月过三更。好汉鼻息闹山林。微语无人应,仗剑听涛声。怅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得见隐隐?风疾树摇溪涧鸣。一叶逐浪去,江湖寄余生。” 声音弹跳在风里,恰如一个个音符,不停地从白玉天的耳根擦过,好似一根鸡毛挠着痒痒,极为好受,却又极为难受,将人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白玉天揉了揉双眼,见小溪旁月落人独坐,相邀意双飞,充满诗情画意。一时兴起,携带好笑容站起身,走了过去,打趣道:“谢前辈,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对月谈天说地,是不是去年春恨情未了,想在琵琶弦上玩相思啊?若是如此,今时明月在,映照春早归。” 谢慕白转脸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子,我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早已春意散尽不留痕,那里用得着什么琵琶弦上玩相思。” 白玉天挨着谢老头坐了下来,听着身边的溪涧声,轻声问道:“既没有玩弄相思之意,那何不痛痛快快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日来一声虎啸狮吼,喝退那些个魑魅魍魉。” 谢慕白心想,既是魑魅魍魉,定是心狠学恶虎,手辣学狮群。都知道拜老虎狮子为师,又怎能没听过虎啸狮吼。应答道:“一人获罪,夷灭三族,连这种灭绝人性的惩罚都在利益面前形同虚设,又岂是一声虎啸狮吼所能喝退的。” 白玉天道:“那明日这一场架,是非打不可了?” 谢慕白道:“不仅要打,还要打出个名堂出来。” 白玉天听到“名堂”二字,似有不解之处,问道:“前辈,何为打出个名堂?” 谢慕白道:“我问你,屠龙会为何能发展壮大?” 白玉天答道:“侠以武犯禁,朝廷惧之;屠龙甘为鹰犬,朝廷扶之。” 谢慕白道:“屠龙以武犯禁,朝廷惧之;你甘为鹰犬,朝廷扶之。” 白玉天有些儿不懂,狐疑道:“依你的意思,知府大人之所以愿意帮我,不过是顺势而为,以补不足而损有余,好让我们跟屠龙会两败俱伤,来个渔翁得利。因为他清楚,屠龙会盘踞在徽州府内的力量比我们强大,若不给我们点力所能及的帮助,大有可能不是屠龙会的对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谢慕白道:“有可能不仅如此。要我是知府大人,定会来个浑水摸鱼,等你跟屠龙会的人来个生死较量、两败俱伤之后,再借镇压暴乱之名,将闹事的双方一起拿下,永除后患。” 白玉天道:“可我们从未对朝廷有过敌意,更未给世间带来过伤害,何至于此!” 谢慕白道:“你要知道,这些知府大人都是书堆里爬出来的,生的好头颅,卖与帝王家。性本善者,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性本恶者,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管是性本善者,还是性本恶者,只要不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一切当以朝廷的利益为重。他们清楚,没有了朝廷,他们有可能什么都不是。” 白玉天道:“那将如何是好?怎不能为消灭邪恶,而做着那邪恶之事,将侠客豪杰们的性命都折损在这里吧。” 谢慕白道:“自是不能的。侠客豪杰勇于护卫正道,不过是想在消除了邪恶后能过的更好。如若都折损在这里,日后定会谈虎色变,又会有谁敢跟着你一起对付屠龙会。” 白玉天道:“可现在,屠龙会处于进攻的一方,我们被迫应战,打与不打,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谢慕白道:“现在所要思考的,这场架到底是打还是不打,是全力以赴,生死相搏,分个输赢,还是檫边而过,小打小闹,不伤筋动骨,以保住众好汉的性命为重。事先得想清楚来。” 白玉天道:“消灭屠龙会,为的是将那些迫不得已为恶的江湖豪杰解救出来,脱离苦海。若是连一心扞卫正道的侠客豪杰都搭了进去,岂不成了借着行善之名而做着为恶之事,违背了初衷。” 谢慕白道:“那明日之战,重在退敌,不求消灭屠龙会。” 白玉天道:“可屠龙会对这批镖银势在必得,仅凭一个小打小闹,就想让他们自动退去,怕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谢慕白道:“你手中不是有二十个捕快与二十套捕快服吗,正好用的上。” 白玉天道:“你是说,有这么多官家的人在场,屠龙会也不敢以抢劫镖银为由明着跟我们为敌。” 谢慕白道:“屠龙会要想劫走镖银,就得杀死在场的所有官家人。我想他们再暴虐成性,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全身而退,若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也不敢做如此愚蠢之事。毕竟知府是朝廷的知府,一旦死了这么多官家人,就算跟屠龙会的关系再亲密,对此事再不想有所作为,也不敢视而不见,不是拿什么去向朝廷交代。” 白玉天道:“既如此,明日以武会友,五打三胜,或三打两胜,点到为止。若是能成,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等到了西北再一决高下,判个输赢。” 谢慕白道:“可这次好不容易将屠龙会盘踞江南的所有人手聚集到一起,就此轻易放过,怎觉得有些可惜。” 白玉天笑答道:“朝廷心意不明,贸然出手,难保不中了官府的圈套,无辜枉送了众豪杰的性命,得不偿失。再者,官银已出,贺振存已废,屠龙会盘踞江南的所有杀手都已败露行踪,继续待在江南,除了无所作为,就是等着被我们逐个击破,屠龙应该会命令他们离开江南,暂避锋芒。” 谢慕白问道:“事过之后,宁镇安、陆连海那几人何去何从,你可得想清楚了来。” 白玉天道:“继续蛰伏,一边策反那些不甘心为屠龙会卖命的杀手,一边收集屠龙跟党项人勾勾搭搭通敌叛国的证据,为我们日后攻打屠龙会总坛师出有名而做准备。” 谢慕白道:“宁镇安等人武艺高强,一旦北上,大有可能得到屠龙会的重用。不过贺振存还活着,一旦消息走漏,或是出现在中原武林大会上,他宁镇安等人免不了被屠龙问责,凶多吉少,不可不防。” 白玉天道:“只要宁镇安等人北上以后,我们不跟他们有着联系,屠龙就算再怎么问责,苦于找不到通敌的证据,最多处处防着他们,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风急天凉,寒意袭身,张燕儿苏醒过来,见到溪流边坐着两人,起身走了来。 白玉天牵着张燕儿坐下,见她身子畏寒,脱下外衣给她披上。 张燕儿伸着小脑袋,见谢慕白半脸愁思,小声问道:“谢前辈,他人借酒可消愁,你怎的越喝越愁了?” 谢慕白清除愁容,笑答道:“喝口酒,江湖人士的一大喜好,糊涂虫才借酒消愁。” 白玉天道:“一醉方休解千愁,酒后吐言句句真,一概尽可不作数。” 张燕儿笑道:“那你们刚才说了那么多,岂不都白说了。” 白玉天道:“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岂能白说。” 张燕儿问道:“那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 白玉天答道:“我跟谢前辈商量好了,明日跟屠龙会交战,浅尝辄止,只求退敌。” 张燕儿道:“那宁叔叔、陆伯伯他们怎么办?” 白玉天道:“继续潜伏啊。” 张燕儿道:“不行的,太危险了。再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灭掉屠龙会,怎不能让王阿姨孤身一人四处漂泊吧。” 白玉天道:“那你说怎么办?宁叔叔是不能离开屠龙会的,我还要靠着他搜集屠龙会通敌叛国的罪证呢。” 张燕儿眼睛一亮,喜声道:“宁叔叔不能回到王阿姨的身边,王阿姨可以回到宁叔叔的身边啊!” 谢慕白道:“不错,王秀兰跟着宁镇安一起北上,不仅可以消除屠龙的疑心,还能让宁镇安做起事来更加谨慎小心。” 白玉天道:“可我三叔不知道我们的心思,我们怎不能主动将王姨送过去吧。” 张燕儿笑道:“你真是好人不知坏人事。王阿姨若是受了我们的虐待,一句‘镇安,救我!’不就了事了。再者,你也可以拿王阿姨要挟宁叔叔啊。宁叔叔是个聪明人,定是一点就明的。” 白玉天道:“不错。宁镇安曾背信弃义,出卖我父母的行踪,我可以拿宁镇安说事。” “既如此,那都去睡吧。”谢慕白起得身来,朝一棵大树下走去。 白玉天将张燕儿的小脸蛋摸了摸,道:“你困不?” 张燕儿将小脸蛋靠到白玉天的手臂上:“不困,要不我陪你看会儿月亮吧。” 白玉天轻轻一笑道:“还是燕儿姑娘聪慧,想看月亮还能陪着我。” 张燕儿笑道:“谁叫你那般讨人喜欢。” 白玉天笑道:“那般是怎般?” “不告诉你。” 张燕儿甜甜一笑,往月亮里一钻,小鸟依然。 白玉天瞧着月亮,情难自禁,忘乎所以。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0章 旁敲 清风送明月,鸟鸣迎朝阳。 白玉天等人苏醒于山林间,山泉洗脸,面饼充饥,美酒当茶。填饱肚子后,四十六人跨上马背,奔走于山林间。顿时,草木为之起舞,溪涧为之奏曲,鸟儿为之放歌,马蹄抛香一路,转转相去二十来里。 谢慕白见着前边一条幽深的山涧蜿蜒而去,勒住马缰,大声说道:“前边就是峡谷了。” 众人听后,叫停马蹄,下得马背。 白玉天朝前边好好看了几眼,将马缰系在一旁的松树上,用一句“你们在此歇息着,我去迎接一下镖队。”话别众人,腾空而起,纵跃于草木之上,起舞于霞彩之下,片刻间隐没于众人视线之外。 一路翻山越岭,趟水过河,如履平地。一顿饭的功夫过去,白玉天打住了脚步,只因见到一人正在前边树丛里解手。放眼细细辩论一番,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野猪寨寨主朱四武。 白玉天朝四周察看一眼,见无异样,找了个隐秘处安顿好身子,坐等相见。 朱四武解完手,正要离开,白玉天轻声喊道:“朱寨主,等等。”朱四武转身,见是白玉天,迎了过来。 白玉天道:“朱寨主,事情有什么变数没有?” 朱四武四围遥望一眼,拉着白玉天寻得一处隐秘所在,坐了下来:“总坛派来了青、白左右二使,还从徽州府调来了五十弓弩手相助,此战若是按原来的计划行事,怕是凶多吉少。” 白玉天问道:“青、白左右二使,什么来头?” 朱四武道:“听宁镇安说,屠龙之下,就数青、白二使的武功高权力大,在总坛可独抒己见,在外可一手遮天。” 独抒己见与一手遮天两个词好似用的不够恰当,听起来有些别扭,但听明白所要表达的意思不是问题,白玉天不做计较,问道:“什么时候调来的弓弩手?” 朱四武道:“听说那五十弓弩手是昨天下午出的发,正朝这边赶来,个把来时辰的路途。” 白玉天道:“你确定那五十弓弩手是来相帮屠龙会的?” 朱四武道:“这我那敢确定。不过,听宁镇安的意思,就算不相帮屠龙会,绝不相帮我们。” 白玉天听后,思绪活跃起来,心想,这个徽州知府大人难道真的像谢前辈说的那般,坐等鹬蚌相争,待到双方精疲力竭时一并收拾了,来个渔翁得利,为朝廷建功,为自己升官。 朱四武见白玉天静默无语,一脸忧思,问道:“白少侠,怎么哪?那里出错了吗?” 白玉天从思虑中缓过神来,慢言细语道:“你回去告诉我三叔,情况有变,此次我们只求退敌,不求消灭屠龙会盘踞在长江以南的势力。还有,官府派来的那五十弓弩手大有可能是来浑水摸鱼的,意在我们跟屠龙会拼个两败俱伤,再将我们一并消灭。” 朱四武由于先前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一时难以听懂白玉天话语的意思,好好想了想后,极不自信第问道:“你是说,官府派来的那五十弓弩手既想消灭我们,也想消灭屠龙会?” 白玉天道:“算是这个意思。转告我三叔,让他将这个意思透露给那青、白二使。” 朱四武道:“告诉他们干吗,只要我们知道就好了。” 白玉天道:“谁说不是。不过敌人的敌人有时是可以做盟友的。” 朱四武道:“没听过。” 白玉天微笑道:“你想啊,官府想消灭我们,是我们的敌人吧。官府想消灭屠龙会,是屠龙会的敌人吧。官府既是我们的敌人,也是屠龙会的敌人,那我们跟屠龙会暂时是不是可以联合起来,将官府这个共同的敌人先对付过去再说。” 朱四武总算完全听明白了来,小声问道:“既然跟屠龙会这场架暂时打不起来,那我们日后七人何去何从?” 白玉天道:“继续蛰伏,搜集屠龙相帮党项人的通敌证据。” 朱四武道:“那我先走了。” 白玉天道:“好。记得隐藏好自己,安全第一。” 朱四武听后静了静,微微说道:“就怕潜伏久了,是好人也成了坏人,没有了回头的一天。”跨步而去。 “青天悬于头顶,公道自在人心,不计个人得失,方可造福于众。保重!”白玉天说完,朝着朱四武那孤寂的背影深深一躬,真气运入于脚掌,纵跃而起,践踏于草木之上,朝着南边腾飞而去,感慨一路。 哎!世间事,有时看似美好,实乃一厢情愿。明明为消灭屠龙会盘踞长江以南的势力而来,本已万事俱备,可一举歼灭之。却不料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为求自保,到头来还得去提醒他们别中了官府的奸计,不得不相信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来。 朱四武回到屠龙会的阵地,什么也没想,要了一壶酒,坐过去跟宁镇安喝了起来。借闲聊之机,将白玉天的想法向宁镇安说了一遍,言简意赅。宁镇安听明白、想明白后,快速将壶中酒喝完,顺便要了一壶酒,走向青、白左右二使。 齐左跟宁镇安是老相识,现在又处于一个阵营,情感更是拉近了几分,见宁镇安走来,自是笑脸相迎。 宁镇安也识趣,还了个善意的笑容后,在齐左身边坐了下来,拿好酒壶敬向青、白左右二使,先干为敬。 青、白左右二使早就听过宁镇安的大名,宁镇安此次又办事得力,给上几分薄面,提起酒壶喝了一口。 宁镇安很是高兴,欢喜道:“多谢二使赏脸。” 青衣左使道:“宁镇安,听下边的人说,白玉天那小子是白天宇的儿子,可有此事?” 宁镇安微微一笑,答道:“回左使的话,白玉天那小子的确是白天宇的儿子。” 青衣左使道:“今日若是有机会见到,你可别手下留情。” 宁镇安答道:“左使放心,自从加入屠龙会的那一日起,我跟白天宇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白衣右使笑道:“好。欲成大事,就该不计小恩,敌我分明。” 宁镇安笑道:“多谢右使谬赞。”提起酒壶敬向二使,顺便也敬了齐左一个。 齐左很同着青、白二使喝过一口酒,说道:“二使,徽州府那五十弓弩手靠的住不?” 白衣右使冷言道:“区区一个知府,若敢在我们面前耍花样,怕是命活长了。” 好不容易由齐左挑起了话头,岂能就此放过,宁镇安快速接上,道:“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姓宋的一向以孝顺亲长、廉能正直、忠于朝廷自诩,龙威镖局这次押送的是朝廷官银,若丢失在徽州府境内,他那乌纱帽定是不保。不可不妨。” 青衣左使道:“可那五十弓弩手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姓宋的若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何须多次一举。” 宁镇安道:“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那五十弓弩手不是来帮我们的怎么办?” 听到“万一”二字,左右二使心里虽打起鼓来,有着忧虑,却不好出言妄自猜测,只因他俩不能在下属面前动摇了抢劫官银的信心与决心。 宁镇安察言观色,理会到了二使的忧虑,不显山不露水地说道:“也许是我们多虑了。知府大人特意调兵前来,不相帮我们屠龙会这些昔日的盟友,又能相帮谁去,怎不能相帮蒋龙威那些动不动就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士吧!”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总算是说到了左右二使的心坎上去了,不得不忧心忡忡起来。心想,昔日官府之所以扶持屠龙会,不过是屠龙会相帮官府对付那些有能力以武犯禁的江湖豪侠。现今屠龙会明目张胆地抢劫官银,跟以武犯禁的江湖豪杰没什么两样,岂能容忍。 青衣左使朝宁镇安跟齐左看了一眼,轻声问道:“那依你们看,这五十弓弩手前来,若不是相帮我们,那是为了什么?” 齐左想了想,答道:“就算不是相帮我们,也不该是相帮龙威镖局。” 白衣右使问道:“为什么?” 齐左答道:“主公几十年来,相帮朝廷打压江湖豪杰,可说是任劳任怨劳苦功高。区区一个知府若敢如此大胆,相帮龙威镖局来对付我们,那他真是嫌命活长了。” 左右二使听后,微微点了点头,好似对齐左的话很是认同。 宁镇安见之,甚觉不妙,故作忧虑之态:“就怕这位宋大人是吃生米长大的,为求龙威镖局护送的官银不在徽州境内丢失,逃脱责任,看不见其中厉害。既不相帮我们,也不相帮龙威镖局,只为相帮他自己。” 左右二使一听,相互对视一眼,好似宁镇安的话也有些道理。 齐左沉思道:“相帮他自己?” 宁镇安好声说道:“是不是相帮自己,就看我们是先见到那五十弓弩手,还是先见到龙威镖局的镖车。” 青衣左使道:“说下去。” 宁镇安听到“说下去”三个字,自是高兴,连忙伸直喉咙,张开口腔:“要是我们先见到那五十弓弩手,那毋庸置疑,这五十兵马是来相帮我们的。要是我们先见到龙威镖局的镖车,那五十兵马极有可能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白衣右使说道:“收拾什么烂摊子?” 宁镇安道:“龙威镖局护送官银,我们抢劫官银,各自为了达到目的,定是全力以赴,大打出手。到时两败俱伤,那宋大人为了自身利益,定是要保住官银的。” 青衣左使道:“他会怎么做?” 宁镇安道:“最好的选择,就是下令将打斗的双方一并收拾了,来个死无对证。主公追查下来,他可以将我们的死推给龙威镖局,朝廷追究下来,他可以将镖师们的死推给我们屠龙会,来个置身事外。” 白衣右使道:“若他真敢如此,我绝不让他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宁镇安道:“这纯属我的胡猜乱想,做不得准。不过,多个心眼总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人心隔着肚皮,谁也看不清谁来着。” 青衣左使微微地点了点头,拿起酒壶,跟白衣右使碰了一个,顺便也向宁镇安、齐左的酒壶示意了一下,渐渐喝开了来。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1章 心武 话说白玉天偶遇朱四武,让宁镇安、朱四武、陆连海等七人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内心欢愉不少。辞别之后,一路向南飞奔,不出十里,见到押送镖车的大队人马。从小山头纵跃而下,跟众人相互见礼问好后,走在一起。 古槐说道:“刚才打赌,张天昊说危险已在十里之内,可有此事?” 白玉天微微一笑,说道:“古老,屠龙会那些人,早已准备好了文房四宝,坐等在前边的峡谷里,盼着我们前去一道书写那‘羊入虎口’四个大字。” 乐啸天一听,快语道:“古老,出得山林,我们可是盼着一醉方休的哦!” 古槐将手揣入怀中,掏来掏去,囊中羞涩,仅掏出一枚铜板。 黄道庭打趣道:“古老,你这是要拿红铜当黄金使啊!” 古槐嘴角往下一拉:“这枚铜钱是用来压口袋,想都别想。” 白玉天笑道:“那是。古老请客,龙威大哥付钱,少不了大伙儿一个醉,我也打打牙祭。” 蒋龙威走在后头,快步赶了上来,说道:“白少侠,打牙祭可以,总得立个名目吧。” 白玉天想了想,欢声说道:“要不放歌一曲,以助酒兴?” 苏真儿道:“这名目好。欢歌一曲震山林,豺狼虎豹好还家。” 前边热闹一片,汤显圣不甘寂寞,凑上前来,搭话道:“白少侠,满山多豺狼虎虫,遍地有魑魅魍魉。要不先来上一段,响彻山林,敲山震震虎,打草惊惊蛇。” 白玉天朝前边山道两旁察看一眼,见林间似有异样,润了润嗓子,大声唱道:“客自远方来,十里门外迎。笑脸插鲜花,喉咙挂鞭炮。迎得客人归,待客自有道。树下听莺歌,水上观燕舞。甘泉碗中酒,彩霞盘中肉。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众人听过,欢声不止,好评如潮,烦忧全无。 明智上人见古槐一代大侠,囊中羞涩成这样,不以为耻,反倒乐在其中,咋看都不顺眼,说道:“古槐,孩子将你跟少陵野老同列,切莫是抬举你了,人家可是诗坛圣手。今日若拿不下西门清跟归海明,以后那黄河一剑的名儿就别用了,免得自觉惭愧。” 古槐道:“什么黄河一剑,不过一个身外名而已。好受就听着,不好受就弃之,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玉天从未想过古槐长者还有怕的人,小声问道:“古老,什么西门清、归海明?” 走在一旁的苏真儿接话道:“屠龙会的左右二使,青衣左使西门清,白衣右使归海明。” 白玉天从未听过两人,轻声问道:“此二人什么来头?” 古槐答道:“此二人学艺于峨眉山修心武,成名于江湖后就不知所踪,昨日才听闻已成了屠龙的左膀右臂。” 白玉天听闻过峨眉山,不知修心武,问道:“古老,修心武,何许人也?” 古槐问道:“江澄清、崔永月没跟你提及过?” 白玉天道:“没有。” 古槐有些不敢相信,说道:“那你问老李吧,关于修心武那些事情,他比我了解深些。” 白玉天转向明智上人问道:“李老,修心武什么人?” 明智上人道:“内外兼修,心武同炼,取名修心武。” 白玉天问道:“何为心武同练?” “以山为相,以水为心;以阴为守,以阳为攻。存真去假,存虚就实,存弱御强。化万法为一法,以一法破万法。”明智上人仰天望了一眼,冷冷地一声“哎!”过后,念叨道:“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向至尊。至尊相离几万里,唯在音容笑貌中。” 白玉天接着问道:“李老,江湖武林既有如此人物,赵明秀怎可自称武圣人?” 明智上人微微摇头,轻叹一声,似有所触,默然不答。 古槐接话道:“修心武死的早,只做到剑仙,没来得及做那武圣人。” 白玉天惊奇道:“剑仙?” “玉女素心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临敌只须出半手,纵是越女也失魂。”古槐深呼一口气,接着说道:“行走江湖,整个武林无一人愿向他拔剑,不是剑仙是什么。” 明智上人道:“剑仙又怎样,不也困死在执迷不悟上。” 古槐道:“这可不能怪他,来日苦短,去日苦长。要想寻求出破,有所作为,就得用好握得住的时光不是。” 柳一金接话道:“弓硬弦常断,人强祸必随。寿数天定,岂能昼夜不分,寒暑不明,将日子过的太满,自折其数。”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用功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用功迟。 古槐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要不是惜时如金,他修心武一个平常女子,何来剑仙一名,何来一身三绝,拳脚、兵刃、暗器独步天下。” 明智上人哼哼一笑,不知其所谓:“男尊女卑,千年道行,非一朝一夕之功,岂是一人之力所能左右。”言语间,好似极富惋惜之情,又好似在勉励世人,凡事当量力而行。 古槐、五柳兄弟听过,鼻、口间也似有微词,听不清说什么。 过得片刻,古槐说道:“老李,修心武那阴阳六合掌,是不是将心法传授于你了?” 明智上人听后似有不悦:“问这么多干什么,你能修行吗?” 古槐呵呵一笑:“他修心武身为剑仙,在这上面都欲罢不能,执迷不悟而去,我岂敢不自量力,泥足深陷。不过,天儿这孩子已修成了青龙取水,早已摆脱了那知见障之苦,修行此功应该不成问题。” 柳一金道:“古槐,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世间武学,最难成者,莫过于凌空取物、隔山打牛。天儿这孩子既已修炼成了那青龙取水,早已阴阳相济,纯阳重生,何须再去修炼那阴阳六合掌。” 古槐想了想,微微一笑:“不过也是。阴阳六合掌,不过以凤凰为步,以重为捶,缩地为法,悬囊练气,天罡一指穴,涅盘以重生,幻想个不老之身。可世间之所以美好,就在于万物往复繁衍,新旧交替,生生不息,岂是一人之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所能比拟的。” 明智上人道:“古槐,这话今日说过就算了,往后可不能再说。” 古槐道:“繁衍生息,本就是世间万物的长存之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心想,万事万物都讲一个利字,有利则从,无利则弃。 柳一金道:“古槐,你可以不信,但不可说。” 古槐道:“什么不可以说,我偏要说给你看。” 明智上人道:“修道若不能飞升成仙,岂不是道祖欺骗了世人;参佛若不能往生极乐,岂不是佛祖愚弄了世人。世人诚心求道,虔诚礼佛,岂是用来欺骗与愚弄的。” 古槐才不吃这一套,正要开口辩论一番,话头却被净隐道长抢了去。 净隐道长说道:“古大侠,不说也好。相由心生,积善为美;言多必失,知行合一。” 古槐虽有些不认同,但也知道‘三缄其口’与‘言多必失’,于是合上嘴唇,静默下来。 长者们言语打住,山道上除了踏响着马蹄声,一时间静寂如井水,多少让人有些不适应。 白玉天硬想打破静寂,朝明智上人说道:“李老,那西门清、归海明,既是峨眉门徒,又是剑仙传人,今日怕是要放他们一马了,以免引起门派之争,给龙威镖局日后行镖留下隐患。” 古槐道:“我看孩子说的不无道理。中原武林以嵩山为尊,巴蜀武林以峨眉为旗,江南武林虽说有个纯阳门,但各自为系。今日若将修心武的两个师弟灭了,难保不引来巴蜀武林的敌意,为龙威镖局日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修心武的两个师弟!白玉天听后甚感不解,小声问道:“古老,西门清跟归海明既出自于峨眉,又学艺于剑仙,却甘居屠龙之下,应该年纪不大吧,怎么是修心武的两个师弟了?” 面对孩子一脸疑惑,古槐虽有意解答一番,但对修心武及峨眉武功了解不深,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向了明智上人。 后辈中,明智上人最看好的当属白玉天,想着有些事,知道总比不知道好,说道:“有人说,天下武功出峨眉。” 白玉天问道:“为何?” 明智上人道:“相传战国时期,有一名叫师徒悬空的,隐居峨眉山,与猕猴为伴,种地为生。时间久了,从猴子的动作变化中,悟出了拳法与剑法。不仅自己修炼,还广收门徒,渐渐形成了一个大门派,峨眉派。师徒悬空身材瘦小,爱穿白衣,远看真有点像猴子,外人便以貌取名,唤他白猿祖师。” 白玉天心想,峨眉派武学传承如此悠久,说天下武功出峨眉,一点不为过。不过,剑仙修心武,恩师江澄清跟崔永月都没在他面前提及过,想必他早已不在人世,怎么就跟那西门清、归海明是师兄弟了呢?难道他们拜的是同一个师傅不成? 明智上人见到白玉天一脸疑惑,知道他想问些什么,说道:“巴蜀门人传授武功,虽有着师徒之实,却不计师徒之名,不管年龄相差多远,大多以师兄自称。” 白玉天很是纳闷,道:“传授本领,师父就是师父,徒弟就是徒弟,他峨眉派的传承脉络怎能如此模糊。” 明智上人道:“峨眉山修道,千古尊一师,共认太上老君为祖师。” 众好汉听到峨眉派这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惊奇之余附上惊叹。心想,难怪峨眉功夫不出门,只活跃于西南巴蜀,原来是这‘千古尊一师’惹的祸。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2章 定策 想到龙威镖局日后的前程,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徽州府衙可愿意出手相助?” 白玉天答道:“徽州府派了二十捕快相帮我们,不过...” 蒋龙威快语道:“不过什么?” 白玉天道:“据谢慕白前辈猜测,徽州官府大有可能会坐山观虎斗,等我们跟屠龙会的杀手们斗个两败俱伤之时,来个浑水摸鱼,将我们当成暴徒一并灭了,好为朝廷日后书写太平盛世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好些汉子一听,心中忐忑不安起来,前行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走在后面些的张天昊上得前来:“我们押送的是官银,可谓是为朝廷出力,徽州知府岂敢如此。” 明智上人道:“乱世胆肥,养寇自重;盛世胆大,害民建功。要的是做的隐秘,不留痕迹,那有什么敢不敢的。” 汤显圣道:“大宋建国以来,苛捐杂税,大小天灾频繁,百姓难堪重负,时有暴乱发生。徽州知府若是将我们当成暴徒,随屠龙会的杀手一并灭了,只要做的天衣无缝,不留活口,定能蒙混过关。不可不防。” 乐啸天道:“就算可以将我们当成暴徒铲除,但屠龙会的杀手如若被杀,屠龙岂能善罢甘休。” 净隐道长道:“文人心眼多,城府深,他既然敢这么做,事后自有他的应对之策。” 黄庭道人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世间就没有不透风的篱笆。” 明智上人道:“黄道庭,我看你这几十年是白活了。世间既有鸣冤昭雪,就有冤假错案,怎能没有不透风的篱笆。要的是做的隐秘,不留遗漏,事后可死无对证,无从查起。” 蒋龙威道:“李老,那将如何是好?总不能护送着朝廷官银,还跟官府拼命吧。” “我已七老八十,再活也没多少好日子,怎么做都行,不存在任何顾虑。你们年轻,后头日子长着,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应该不会有人敢拦着。”明智上人说完,朝身边环顾一眼,好像古槐、五柳兄弟等人也该这么想才对。 古槐见过明智上人那说一不二的眼神,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番薯。为官不易,绝非为官不为,更不是为官害民。只要他敢胡来,不惜民爱命,蒙管他是谁,就是皇帝,也要跟他斗上一斗,坚守正道,分个输赢。” 柳一金道:“我们是来助拳的,不是来做主的,你们年轻人看着办。” 蒋龙威看向白玉天问道:“白少侠,你一路走在前头,可想到了什么好的应对之策没有?” 白玉天道:“为消灭屠龙会,铲除青龙堂那些杀手势在必行,本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将其一网打尽。不过,我们好不容易赢得护送官银的机会,若在这里跟徽州官府杠上了,不仅跟朝廷套不了近乎,有可能还会留下把柄,成为朝廷的敌人。要不此次我们大度一些,忍一忍,来个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屠龙会那些人知难而退,放弃抢夺镖银,我们就当没有这档子事。” 苏真儿忧虑一脸,插话道:“屠龙会三年前就谋划此事,对这批官银可说是势在必得,要想让他们知难而退,让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就怕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白玉天淡淡一笑,小声说道:“如若屠龙会的人不放弃抢夺官银,我们就以退为进,来个顺水推舟,让徽州官府来善了此事。” 蒋龙威道:“怎么个善了法?” 其实,好些人都心里清楚,守住官银不被劫掠,看似有两个法子,一进一退。进的是,正面跟屠龙会硬扛,依靠自己的力量护住官银;退的是,撒赖,不做抵抗,将官银拱手相让,再依靠徽州官府的力量将官银追回来,变向护住官银。不过,考虑到屠龙会跟官府往日的关系,自己有所作为总比依靠徽州官府的力量去追回官银风险小些,不是万不得已,当不作考虑。 白玉天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赶来见你们的路上,碰到了朱四武,让他将我对徽州官府的忧虑转告给西门清与归海明。等会儿碰上,要是能来个以打擂台的方式,五局三胜,或三局两胜,善了此事,自然好。要是不能,我们就当不是屠龙会的对手,故意败北,将镖车拱手相让,像跟屁虫一样紧跟在他们后边就行了。” 净隐道长笑道:“这小子,心头全是一些泼皮耍赖的法子,让人心头直痒痒。还好不是屠龙那等货色,不是江湖武林将永无宁日。” 蒋龙威听到净隐道长对白玉天有着夸赞之意,心头的不安减少了好几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白少侠,比武打擂,我们要是输了怎么办?”言辞间,忧虑四溢,让人听后直呼不爽。 这不能怪他,毕竟这趟镖可说是他龙威镖局的安身立命之本,丢了就是丢掉了一切,再无从头再来的机会,不得不让人慎重其事,半分马虎不得。 白玉天若无其事地答道:“总镖头,我们人数不占优势,若是连高手之间的过招都输了,就算跟屠龙会的杀手们拼个你死我活,保住了镖银,最终护送官银进京的也绝对不是我们,而是徽州官府。与其如此,还不如甘冒风险,一开始就自动退出,让众豪杰置身事外,少死少伤,为后边铲除屠龙会保存实力。” 距离白玉天不远的众豪杰听过,大多点头称是,附和有声。 蒋龙威见此,便也停止了追问,毕竟龙威镖局的镖师就那些人,光靠他们,怕是无法安全护送镖银进京。 白玉天看了蒋龙威一眼,宽解道:“将大哥,你大可放心,只要屠龙会那些人愿意以打擂台的方式来了结此事,不管是五局三胜,还是三打两胜,我们都将胜券在握。” 古槐说道:“小子,那西门清、归海明可是剑仙传人,二十多年前就名动江湖,这些年如若勤于修炼,没有荒废武艺,老李都恐怕不是其对手,更别说我们了,切莫轻敌。再者,他俩身为左右二使,于屠龙会中的地位堪比朝廷里的宰相,都被屠龙派了来,谁又说得准没有其他好手躲在暗处。” 张天昊道:“白少侠,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古老说的不无道理。” 白玉天脸上微笑不止,骨子里却又有些不是很认同,真有些皮笑肉笑骨难笑的味道。 丁氏双雄见白玉天有了忧虑之色,凑上前来。丁开说道:“少主,事到临头,信心就是勇气,勇气可决定胜负,切不可未战先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丁化说道:“少主,古大侠说的再对,张大侠说的再在理,当听则听,不当听则过,要有自己的主见。” 白玉天听过,看向古槐、张天昊,又看向丁氏兄弟,脸上的笑容可以两字来形容,一勉一强,不分秋色。 明智上人道:“对待事情,要学会知轻重,懂取舍,无需一味求全。无法逃避的,就听丁氏兄弟的,可以逃避的,就听古槐跟张天昊的。未交手时,可藐视敌人,交手时,当重视敌人。信心虽不是万能,勇气虽不是逢敌必胜,但也可激发斗志,临敌制胜必不可少。” 黄庭道人道:“就听李老的,未交手时,藐视敌人,若是五局三胜制,我黄道庭算上一个。” 萧若云见白玉天腰间的衣服上有着一个红点,好像是从里面渗透出来的,拉了张天昊的衣袖一下。张天昊会意:“既然黄掌门带头藐视敌人,若是五局三胜制,我张天昊也算上一个。” 明智上人想起当年的剑仙修心武来,朝黄道庭、张天昊看了一眼,怎觉得两人若跟西门清、归海明较真打起来,怕是难以占到什么便宜,朝白玉天说道:“天儿,最好是采用五局三胜制,撇开西门清、归海明,赢下其他三场。” 白玉天道:“李老,我三叔的武功不在黄掌门之下,就怕如古老说的,屠龙会还隐藏着其他高手。” 王秀兰道:“天儿,你三叔已经脱离了屠龙会,自是跟你一道对付屠龙会来着的。” 白玉天道::“王姨,此次既不能将青龙堂的人一网打尽,三叔还得继续潜伏在屠龙会,自是要跟我们为敌的。” 古槐道:“你刚才不是说,谢慕白也来了吗。” 白玉天道:“谢前辈为了了却跟碧落湖之间的恩恩怨怨,被逼无赖之下刺了我一剑,受了我一记重掌。后又为了帮我退敌,跟程万鹏生死相搏,内伤未愈,此时对战屠龙会里边的高手,怕是不成。” 萧若云道:“你伤的怎么样?” 白玉天笑答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明智上人道:“天儿,谢慕白跟碧落湖之间的恩怨,本是因你师父而起,借你的身子做个了结,无可厚非,切莫往心里去。” 白玉天笑答道:“我打了他一掌,只是情急之下乱出手,从未往心里去。” 净隐道长轻声问道:“那你现在还能出手不?” 白玉天笑答道:“一招制敌可以,几十招难分胜负不行。” 古槐道:“那行,三局两胜制,你,老李,黄道庭上;五局三胜制,加上净隐跟张天昊。” 乐啸天打趣道:“古老,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不一试身手?” 古槐笑答道:“我堂堂中原大侠,怎可替代南方武林人士上台打擂。” 明智上人道:“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那是。自己想要什么,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自己会不知道?怎么可能。 众豪杰暖暖一笑,欢声四起,大踏步行进,斗志昂扬。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3章 谋和 烈日迎暖,和风送凉。飞鸟相伴,山道漫长。 翻过几个山头,越过几条溪涧,等到太阳当空,欢声笑语化成汗珠,爬满额头,白玉天等人进得山谷,在一平坦的山地前打住脚步,只因东、西、北三面的林子里,瞬息间窜出好多汉子,挡住了去路。 挡道者人儿不少,一眼掠过,人数上百,个个似猛虎,簇簇如狼群,把守着东、西、北三个方位,气势威威地连成一线,好如一堵半圆形的城墙,兵刃插满墙面,左看胆怯,右看胆寒。 王秀兰一见丈夫宁镇安立于正前方,大声喊话道:“镇安,救我!”语气极为凄婉,好似受尽虐待生不如死似的。 声音过处,挡道者被唤醒了恻隐心,勾起了相思情。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极想速速围攻过来,将白玉天等人灭了,救出这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借景抒情一番,解解思乡之情,了了念家之意。 “秀兰,别怕,我这就来救你。”宁镇安手中宝剑出鞘,剑身青光闪动,剑尖寒意如潮,疾步朝蒋龙威、白玉天、明智上人、古槐等人冲刺而来,勇武之心横露在外,大有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气势,真叫人不得不为之喝彩有声,敬佩不已。 “慢着。”白玉天大喝一声,将宁镇安的脚步挡了下来。 宁镇安大声吼道:“快快放了我家夫人,不然就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白玉天上前两步,大声喊话道:“宁镇安,你们今日埋伏于此,所谓何来?” 宁镇安大声回话道:“青龙堂为帮蒋龙威夺得总镖头之位,三死二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蒋龙威不但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半路偷袭青龙堂堂主贺振存,还将曲柳山庄焚为平地,此等大仇,怎能不报。” 白玉天道:“既是为报仇而来,没什么好说的。你若能说了算,尽管放马过来,一决高下。若不能说了算,就叫你们领头的出来,我有话要说。” 宁镇安大喝道:“速速放了我家夫人先。” 白玉天道:“你家夫人自会放的,留着,除了贴饭,还是贴饭。请你们领头的出来答话。” 宁镇安回头看了一眼,青、白二使出列,上的前来。 青衣左使西门清看了白玉天一眼,道:“小子,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白玉天轻声问道:“你是谁?今日恩怨能否做主?” 宁镇安说道:“两位乃青衣左使与白衣右使,一言可九鼎,自能做主。” 白玉天拱手有礼,微笑道:“晚辈白玉天,见过二使。” 白衣右使归海明道:“你就是白玉天,那贺振存是死在你的手上了?” 白玉天笑答道:“那有的事。晚辈跟贺振存无冤无仇,何来生死相搏之理,你们定是误听了谎言。” 西门清道:“那是谁杀死了贺振存?” 白玉天道:“贺振存杀死了蒋道功,蒋龙威为父报仇,自然要找贺振存算账了。” 归海明道:“那贺振存是死在蒋龙威的手上了?” 白玉天道:“怎么可能。连蒋道功都不是贺振存的对手,蒋龙威那有这个能耐。” 西门清道:“那贺振存到底是死在了谁的手上?” 白玉天道:“二使有所不知,那贺振存欺师灭祖,残害同门,荼毒武林,三绝掌越练越强,里外不是人,自爆而亡。” 西门清与归海明想了想,觉得白玉天说的不无道理,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一脸的怒涛消失无踪。 西门清道:“听说,白天宇是你爹,江澄清是你师父。” 白玉天笑答道:“不瞒二使,江澄清为了师门有个传承,收了我做徒弟;白天宇为了留下点血脉,养了我做儿子。那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能不能心想事成,还得靠我愿不愿有个认同。” 归海明哼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他们在你身上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了?” 白玉天笑答道:“那倒不一定。我白玉天行走江湖,用的名字是白天宇给我起的,用的武功是江澄清教给我的,最起码他们的教养之恩没遗忘不是。” 西门清、归海明见白玉天虽胡言乱语,扯东说西,十足一个逗比。但言语风趣,说过的话多少有些道理,心情放松了来,强烈的敌意于无意间减少了几分。 西门清道:“烈日当头,有话就说,大家都盼着快速了结此事,好去喝壶美酒。” 白玉天道:“敢问二使,你们今日这么多人聚集于此,不知是为了抢劫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还是为了了结跟龙威镖局之间的私人恩怨?” 归海明轻笑道:“你觉得呢?” 白玉天笑答道:“若是为了了结私人恩怨而来,那请二使宽限些时日,等龙威镖局向朝廷交付了押运的官银,再在汴州城外一决高下。若是为抢劫镖银而来,那请二使划出条道来,在此地一决高下,输的一方自动离去,免得多死多伤,做那无谓的牺牲。” 西门清朝白玉天身后一看,见人数不过五六十,还山贼、强盗、趟子手、车夫都有,真正能打的,人数不过二三十。于是冷笑一声,道:“小子,我方人数过百,个个江湖好手,你方就那么点人,还良莠不齐,岂是你说了算?” 白玉天笑答道:“青衣左使,昨日听闻,徽州府衙已派出了上百兵马出城,想必是为巡山而来,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总让人觉得他们没安什么好心......” 西门清打断话来,冷言说道:“那又怎样?” 白玉天答道:“我们这些江湖人士,虽不受官府待见,还时不时遭受打压。不过此次我们押送的是官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就是想对付我们,也不敢明着来不是,顶多盼着你们出手,来个借力打力。” 归海明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白玉天笑答道:“这的确不关你们的事。不过,你们若敢抢劫官银,就成了朝廷的敌人。徽州知府身为朝廷命官,为求保住头上乌纱,就是跟你们屠龙会的关系再好,也不敢见到如此一幕不是。千万别逼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那可都是六亲不认的,别说只有一般的交情了。” 宁镇安好似听懂了白玉天的意思,朝西门清、归海明说道:“二使,那五十弓弩手到现在还未现身,真有可能如这小子说的,当中有诈,不可不防。” 西门清朝归海明看了一眼,冷言道:“小子,那依你看,划出一条什么样的道来比较合适?” 白玉天笑答道:“二使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来个江湖事江湖了,免得两败俱伤,到时追悔莫及。” 归海明道:“怎么个江湖事江湖了法?” 白玉天道:“我们护送官银,你们抢劫官银,按道理水火不容。不过,大打出手,免不了多死多伤,甚至两败俱伤,实不应该。要不来个打擂决胜负,三局两胜,或五局三胜,输的一方自动退出,再不过问镖银之事。” 西门清道:“要是我们跟你想不到一块呢?” 白玉天笑答道:“二使应该比谁都清楚,屠龙会之所以横行无忌,不过是苦心经营多年,人多势众,江湖武林之中,没有哪一方势力能够单独与你们抗衡。今日你们就是胜了我们,也免不了两败俱伤,就算将贡银抢到手中,只怕也再无能力运送出徽州府,甚至有可能成为徽州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全部葬身于此。” 宁镇安见左右二使目光混乱,定是心中顾虑太多,一时难以做出决定,连忙喊话道:“速速放了我家娘子,不是教你们死无全尸。” 白玉天好像没听到一般,道:“二使,你们要想得到官银,又能全身而退,打擂决胜负是最好的选择。” 西门清道:“若是我们万一赢了呢!你们真就甘愿自动离去?” 白玉天笑答道:“那是自然。一来,官府隐忍不发,态度不明,不知道他们对我们江湖人士有没有敌意;二来,你们又人多势众,一旦全面开战,就算侥幸取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无能力护送官银进京。为求保住大伙儿的性命,打擂已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岂能不愿赌服输。” 归海明朝白玉天后头看了一眼,见到了明智上人、古槐、黄道林等人,道:“小子,你初入江湖,身微言轻,此等大事,应该做不了主。还是请出能够做主的来,大家将话说明了,免得事后反悔,白忙活一趟。” 白玉天甚觉有理,回头朝身后喊话道:“李老,古老,黄掌门,乐总镖头,蒋大哥,你们来一下。” 明智上人五人作为回应,走上前来,跟白玉天站到一起。 白玉天道:“李老,古老,蒋大哥,他们愿意接受以打擂的方式决胜负,输的一方自动离去,再不过问镖银之事,只是想从你们口中得到承诺,愿赌服输,事后不得反悔。” 明智上人道:“西门清,归海明,蒋龙威是龙威镖局的总镖头,只要他愿赌服输就行,其他人的话一概可以不做数。” 蒋龙威道:“只要是公平打擂,不偷奸耍滑,我蒋龙威愿在此立誓,输了自动离去,不再过问镖银之事。” 西门清朝归海明看了一眼,朝明智上人说道:“打擂决胜负可以。不过李亦儒,我们若是赢了,不仅镖银归我们,你还得归还我师兄交给你保管的阴阳六合掌心法。” 明智上人笑答道:“只要你们今日胜了,不仅归还那阴阳六合掌心法,那素心剑法也让你们师兄弟一并带走。” 西门清喜声道:“一言为定!” 明智上人哼笑道:“西门清,归海明,你们怎么这么糊涂,你师兄既愿意收你们作为传人,怎么可能不希望你们将他的本事学全。你师兄之所以将阴阳六合掌心法交给我保管,不过是他觉得你们的武功未到火候,若强行修炼,少不了跟他一样,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归海明听过,道:“既如此,三局两胜,比武决胜负。” “请!”白玉天道。 “请!”西门清道。 双方转身,走向各自阵营,为接下来的打擂做准备。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4章 文斗 西门清、归海明、宁镇安三人回到队伍里,齐左靠近了来,说道:“二使,我们人多势众,悉数拿下他们不过片刻功夫,没必要跟他们讲什么文斗,比武决胜负。” 陆连海附和道:“是啊,二使。强势讲碾压,弱势讲智取,全面开战胜过比武决胜负。” 两人以势说事,也算就事论事,看似有理。 可世间事,像极了天空中的云彩,随风而动,变幻莫测。没做之前是一番光景,去做之时、或做过之后,又是另一番光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西门清看向宁镇安,轻声问道:“宁镇安,你觉得呢?” 宁镇安答道:“从人数上看,我们人多势众,有着碾压之势。不过...” 归海明道:“不过什么?” 宁镇安小声说道:“不过在生死较量面前,我还是愿意相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西门清道:“为何?” 宁镇安道:“俗话说的好,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无所有,便无所顾忌。” 齐左道:“什么横的、愣的、不要命的,大家都是来玩命的,没有彼此之分。” 宁镇安轻轻一笑,道:“齐大侠,我们为镖银而来,讲究的是有利可图,为了利益而丢了性命,绝非明智之举。龙威镖局丢失官银,将一无所有,甚至连性命都难保。我们若是硬来,他们为护住镖银,定会拼死抵抗。” 齐左道:“就算龙威镖局的镖师拼死抵抗,也不过十来人。其他人或多或少因有利可图而来,绝非不要命之辈,何足道哉。” 宁镇安笑答道:“齐大侠,明智上人、五柳兄弟、古槐、张天昊、江氏三雄等人,早已声名在外,又过惯了穷苦日子,‘有利可图’四个字用到他们身上,怕是有那张冠李戴之嫌。” 西门清插话道:“不为名利,那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宁镇安笑答道:“蒋道功纵横江湖几十年,靠的并不是武功有多高,面子有多广,全仰仗一身正气贯穿始终。要说他们真正为何而来,不过是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陆连海道:“就算如此,我们对这镖银势在必得,也没什么好怕的。” 宁镇安轻笑道:“是没什么好怕的。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 西门清道:“别争了,就以比武决胜负。” 齐左道:“白玉天那小子的武功,得到了江澄清的真传,已不在明智上人之下。二使若不能打败明智上人,三局两胜,怕是于我们不利。要不重新制定规则,将‘三局两胜’改为‘五局三胜’,错开跟白玉天、明智上人正面交锋。” “何须如此麻烦!” 一声音带着一男子从西北边的山林里窜了出来。 西门清、归海明、宁镇安等人刚回过头去,那汉子两个纵步已趋近身前,只好拱手相迎,以示友好。 男子五十来岁,头发灰白,将七尺有余的身躯定住,横眉略弯,大眼珠转了一两圈,高高的鹰雕鼻下,尖嘴一张,一串声音从两行排列不均的牙齿间放了出来:“西门清,归海明,你们也太忧虑过甚了点吧!不就一个明智上人吗,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西门清淡淡一笑,道:“鹰王,此时到来,不知有什么高见?” 鹰王轻笑道:“能有什么高见,路见不平,想来个拔刀相助而已。” 归海明道:“不知鹰王这个拔刀相助,是想相助于名,还是想相助于利?” 鹰王笑道:“名,除了愚弄世人,一无是处。那有利来的实在,不仅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有钱还能使鬼推磨。” 齐左欢言道:“鹰王高见!” 鹰王朝对面看了一眼,道:“那还等什么,快速了结此事,走出山野喝酒吃肉去。” 西门清爽爽一笑,走出几步,朝明智上人大喝道:“李亦儒,你们商量好了没有?要是商量好了,就派人出来受死吧。” 黄庭道人见不得西门清那一身傲骨,就想上前帮他软软骨头,朝明智上人说道:“李老,这一战由晚辈代劳。” 白玉天道:“黄掌门,第一战还是由李前辈来吧。” 明智上人从柳青手中接过宝剑,走到西门清的身前,道:“西门清,有多少能耐尽管使出来,不用留手。你师兄之所以将阴阳六合掌交由我保管,而不是江澄清,一是她相信我不会觊觎别派武功,二是江澄清有纯阳真气护体,有资格修炼。今日这拳谱能不能重归峨眉派手中,不是由我说了说,是由你俩现在的修为说了算。有资格修炼,拿走,没资格修炼,继续由我保管。” 西门清那有不想要回拳谱的,还未等明智上人的言语说完,亮出双掌,道:“既是要回拳谱,那就用拳脚说话吧。” “好,随你。”明智上人将手中宝剑往后一扔,亮出双掌。 西门清在明智上人面前,再怎么自傲,也是晚辈,自当先下手为强。一个“请”字过后,西门清右脚前跨半步,右手掌一招“开门揖盗”使出,直取明智上人的心房。掌风虽强劲,门户却大开,好有一股等着他人来攻的味道。 明智上人很少与人动武,更不知偷袭暗算为何物,西门清这招诱敌深入的手法虽设计巧妙,于明智上人而言,好如虚设。只见明智上人轻轻往后一跃,凌空一掌扑向西门清的面门,还之以礼。 西门清诱敌不成,转为强攻。只见他一个纵身跃起,一招‘双腿连环’使出,右脚踢向明智上人的前胸,明智上人刚来个格挡,左脚已踢向明智上人的腹部。还好明智上人早有防备,用掌力震开西门清的右脚时,及时往后收腹,让西门清踢来的左腿扑了个空。 西门清被明智上人的掌力震开,落回原地,目光中全是疑惑不解。他不知道,明智上人虽没修炼过峨眉武功,但见过修心武与人动手,这‘双腿连环’在他明智上人面前已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不轻敌,自然可轻易化解。 两招比划,西门清不管是露破绽诱敌,还是连环攻击,都没能心想事成,算是落了下风。于是改变战术,静立如松,全身真气运入手掌之上,等着明智上人来攻,好来个以守为攻,以柔克刚,后发制人。 明智上人瞧出了西门清的心思,手掌间凝集七成修为,哗啦啦一掌拍出,身随掌进,好如一根脱弦的箭射向西门清的胸膛,迅疾如电,酣畅如流。 西门清左手一掌接住,身子一侧,往前迈上半步,电光火石之间,右手一掌自下往上拍向明智上人的腋下。 只是让西门清未想到的是,明智上人也会使诈,套用了他西门清那‘开门揖盗’的手法,等着他来攻。刚等西门清分心出击之时,明智上人身子一个凌空打滚,顺势一记凌空掌力送向西门清的胸膛,将西门清的身子击飞的同时,借着反弹的掌力往后飘出,站立于一丈外。 西门清中了明智上人一记凌空掌力,身子往后飘出一丈,落地时虽站稳了来,胸口气闷难受,忍不住咳出数条血丝,挂在嘴角,两眼死死地盯着明智上人,好像输的不服,必须重新来过。 明智上人见西门清内息不稳,呼吸不畅,起了怜悯之心,从怀中掏出两本册子来,向西门清扔了过去,道:“西门清,你今日之败,只因我见过你师兄跟人打斗,你没见过我跟人打斗,我知己知彼,你知己不知彼,输得不冤。” 西门清接过两本册子,一看是《阴阳六合掌》与《素心剑法》,心中莫名的欢喜起来,忘记了胸口的疼痛,朝明智上人有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感戴莫名。” 明智上人温言道:“好自为之吧。切莫辜负了你师兄的一番苦心,而让峨眉武功失了威严,断了香火。”转身走开。 西门清朝着明智上人的后背就是一躬,将两本册子揣入怀中,转身走向师弟归海明。 归海明见西门清走了回来,嘴角边挂着血丝,定是受了内伤,关心道:“师兄,伤的不重吧?” 西门清淡淡一笑,调了调气息,道:“李前辈手下留情,伤的不重,过几天就能见好。” 鹰王道:“按道理不应该啊!你西门清的武功修为,近十年来,可说是已突飞猛进,就算江澄清那老头出手,想在一二十招之内将你击败,除非暗算偷袭,何况是他明智上人李亦儒。” 归海明道:“按道理不应该啊!师兄,莫不是李亦儒那老头使诈了不成!” 西门清答道:“师弟,李亦儒前辈赢的光明正大,没有使诈。我之所以三两招败在他手上,不过是他是我们师兄的好朋友,对我们峨眉派武功极为熟悉,不是师兄也不可能将阴阳六合掌交由他来保管。” 归海明道:“师兄既然这么说,师弟自是相信他没有使诈来着。” 西门清道:“鹰王,我已输了一局,今日要想取胜,全仰仗你来战胜白玉天那小子了。” 鹰王嗤嗤一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掌就将他打趴下,小事一桩。” 宁镇安欢声附和道:“那是。老鹰抓小鸡,定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鹰王呵呵一笑,看向对面,就盼着第二个出场的是白玉天那小子,好将他一掌劈了,从而名利双收,好酒好肉无穷无尽。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5章 一掌 三局两胜制,明智上人已赢了第一局,只要赢下第二局,第三局就不用比了。 不过,什么事往往想归想,说归说,做归做。第二局派谁上场,本是二选一,简简单单,不料加入了个人情感,大伙儿的心头竟犯起难来,举棋不定。 派黄庭道人上?黄道庭虽剑法精湛,武艺不凡,可敌手看上去也不是吃素的,成名已久,武艺应该不在他之下。要想赢得比试,怕不是什么易事,非与对手来个生死较量不可。既是生死较量,一旦落败,非死即伤,这不是大伙儿所愿意见到的。 派白玉天上?白玉天腰间剑伤未愈,比剑可以,一旦比拼内力,怕是会牵动伤口,若不能一招制敌,拖泥带水下去,于身体有害无益。 明智上人看着对方最有可能出战的两位选手,心中思虑万千,盘算来盘算去,最终还是觉得白玉天第二个出场好些。 白玉天想着,李前辈已赢了一场,只要自己再赢上一场,就是赢了比试,犯不着让黄庭道人以身涉险。于是站了出来,朝黄庭道人说道:“黄掌门,晚辈来打第二场,若是不敌,你再来赢下第三场。” 黄庭道人虽未曾跟归海明、鹰王交过手,但江湖行走多年,对他们的武功声望多少有所耳闻。如若江湖传言非虚,自己上场比斗,大有可能是半斤对八两,输赢全靠运气。白玉天自愿出战第二局,心头自是欢喜来着,那会有什么怨言。 古槐见白玉天移步出场,上前说道:“小子,别急。” 白玉天打住脚步,问道:“古老,何事?” 古槐道:“你可知一句江湖谚语,力不打拳,拳不打功。” 白玉天道:“古老,何为力不打拳、拳不打功?” 古槐答道:“只有蛮力的人,奈何不了精通拳术之人;精通拳术之人,却奈何不了身怀横练大功之人。” 白玉天问道:“何为横练大功?” “武林中,有一门防御型的上乘武学,号称金钟罩铁布衫。神功初成,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拳脚不损。若进一步练成罡气护体,水火不侵,闭气不绝。” 古槐朝对面的鹰王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对面那个号称鹰王的人,名叫铁石,一双鸡爪配合三十六路擒拿手,横行武林,伤人无数。仇家们多次偷袭他,不管是使用拳脚,还是使用兵刃、暗器,都未能得手。” 白玉天道:“你是说,他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 古槐道:“应该是吧。不过,金钟罩也好,铁布衫也罢,都是横练的外功。就算神功大成,水火不侵,闭气不绝,神乎其神,总得有个气门用来呼吸吧。” 白玉天道:“你是说,只要找到那个气门,就能破了他的金钟罩铁布衫。” 明智上人接话道:“人体俗称有一百零八个大穴,其中七十二个残穴,三十六个死穴。外家高手淬炼身体,残穴慢慢消失,死穴慢慢减少。可炼身如炼宝,每进一步,难度只会增加,不会减少。除非天生异样,不然总会留下一两个穴位炼化不了,成为其罩门。所谓罩门一破,神功必散。不过,练至化境之人,内运其气,随时可转移或更换罩门,让攻击者产生错觉,误认为没有罩门。” 古槐道:“你跟崔永月学过医,对人体穴位应该再熟悉不过,打斗之间,找出罩门所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白玉天轻轻一笑,将腰间桃木剑卸下,交与古槐手中,朝前边走去。 见白玉天走了来,鹰王铁石内心欢喜不已,朝西门清、归海明等人甜甜一笑,快步向白玉天迎了上去。相距七尺,大声说道:“小子,听说你是纯阳门传人,可有此事?” 白玉天笑答道:“家师江澄清。不知鹰王有何见教?” 铁石冷笑道:“见教没有。只要你自动认输,就当给江澄清那老头一份情面,放你一马,免得纯阳门绝后。” 白玉天轻笑道:“老鹰再怎么厉害,不过跟老鼠、兔子、小鸡为敌,在老虎、狮子、大象面前,连做个小弟都不配。” 铁石嗤嗤一笑,道:“年轻就是好,意气风发,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死心。” 白玉天呵呵一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年轻人唯有意气风发,敢打敢拼,方能继往开来。” 铁石脸色一变,肃严道:“江湖人称,纯阳掌出,无坚不摧。今日我倒要看看,是所言非虚,还是徒有虚名。” 白玉天道:“鹰王,是不是徒有虚名,一试便知。” 铁石道:“那动手吧!” 白玉天道:“鹰王,尊你是长辈,我可让你三招。” 鹰王铁石脑门冒烟,随手一掌劈来,白玉天借着掌风,往后飘移五步。 鹰王一掌落空,再进一掌,白玉天左闪五步,飘然躲过。 鹰王两掌落空,气打一处出,第三掌用尽平生所学,直逼白玉天胸膛,誓要来个开山劈石、志拔穷根。 白玉天见掌风袭人,感觉到鹰王已经动怒,闪身躲过,大声喊话道:“鹰王,你若就这么两下子,不如回家种地去吧,免得在外边丢人现眼,辱没师门。” 鹰王三掌落空,本就大失颜面,怒气填胸,白玉天再在言语上来个火上浇油,怒气瞬间爆发出来,转化成内劲传入手掌,伏于十指之上,变成鹰爪,用上三十六路擒拿手法,朝着白玉天全身招呼起来,动作迅猛,一招快过一招。 白玉天见鹰王动了真格,欢喜之余,左闪右躲,上蹿下跳,时不时向后退上几步,好似要将鹰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甚是惬意。 鹰王三十六路擒拿手绵绵不断,一气呵成地使完,除了抓破了白玉天一两处衣服,没伤到半分皮肉,气上加气,大喘粗气。 白玉天故意激怒鹰王铁石,要的是鹰王伤人无望后转守为攻,使出看家本领,心甘情愿地将金钟罩铁布衫摆在自己面前,等着自己去攻击。 鹰王铁石见白玉天身法奇特,一套分筋错骨手猛打狂攻下来,没伤到白玉天分毫不说,还累垮了自己,不由得不想起了自己的金钟罩铁布衫来。于是改守为攻,将身体幻化成一块竖立的石碑,屹立不动,罡气走遍全身,等着白玉天来攻击。 白玉天见鹰王屹立如松,想到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于是内运青龙取水,将全身真气凝聚丹田,传入掌心,朝鹰王慢步走了过去。 鹰王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见白玉天慢步走来,不屑一顾,而又欣喜不已,就盼着白玉天出手攻击自己,来个反手一击,一招毙命。 白玉天越靠越近,掌心随着真气越发充盈,掌心越变越红。电光火石间,一掌击出,直取鹰王铁石的胸膛。 见白玉天一掌攻来,鹰王鹰爪伸出,正要用锁喉功去捏碎白玉天的喉咙,谁料指尖刚触碰到白玉天的脖子,白玉天的掌力早已穿透了他的身体,随着身子往后飞出,心愿暂时落空。 鹰王飞出两丈,往后跌宕几步,站稳了来,提起手掌正要朝白玉天攻去,这才发现心闷气滞,丹田之间难以凝聚真气。 白玉天见鹰王铁石不仅脸色难看,好似还有什么东西如梗在喉、欲吐为快,于是走上几步,大声说道:“鹰王,你还能不能打啊?若是不能打了,就回去吧,免得在这里碍眼。” 鹰王愤懑难平,一口气没有均匀过来,呛到了肺部,大咳一声,少许血沫喷出。 西门清、归海明、齐左等人见到如此场景,除了两眼僵直,就是呆若木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蒋龙威见事情有了结果,跟在明智上人的身后,走上前来,大声喊话道:“胜负已分,愿者服输否?” 齐左一听,缓过神来,宝剑出鞘,大喊一声:“兄弟们,鹰王铁石故意求败,比试岂能作数。杀了他们,为贺堂主报仇。”自告奋勇地朝蒋龙威刺去。 白玉天闪身上前,一掌击出。 齐左胸口中掌,往后飞出三丈落地,口浦鲜血,抽搐几下,死去。 屠龙会的杀手们见之,赶忙将兵刃入鞘,看向青、白左右二使,西门清与归海明。 西门清走上前来,扶住鹰王铁石,朝明智上人、蒋龙威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恩怨难清,暂且记下。”转身朝北边走去。 蒋龙威同着白玉天一道,朝着西门清的背影一个拱手,道:“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宁镇安走上前来,大声喝道:“速速放了我家夫人。” 蒋龙威转身,大声说道:“放人。” 杨怀陵、耿尽忠将挡在王秀兰身前的手拿开,王秀兰疾步走来,同着宁镇安一起,追赶着西门清等人的脚步,向北而去,片刻之间消失于山林之间,无影无踪。 见敌人远去,危险尽除,蒋龙威的内心归于平静,转身回到队伍,大声说道:“继续赶路,走出山林吃午饭。” 众人接受指令,牵马的牵马,推车的推车,朝着北边赶去,步子比进山前轻松了许多。 白玉天走在后头,纵跃而起,朝着西北边的山林奔腾而去,身后百鸟惊飞,鸣唤一片:心境澄明先知足,殷殷万事转头空;暴风劲雨年年遇,守得云开见月明。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6章 秘籍 没有功劳也有苦恼。真是这样的吗?不尽然。 赢了,苦劳是功劳的基石。输了,苦劳只是时间、精力与资源的浪费。既是浪费,不存在什么价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鹰王铁石代屠龙会出场输了比试,屠龙会教众一路上颇有微词,鹰王甚感不适。行过一两里山路,跟西门清、归海明等人话别,独自穿行于山林间。走过一两里地,正打算停下来调息一下内伤,不料一汉子从树丛里冒了出来,挡住了去路。 那汉子约莫四十来岁,牛高马大,身穿军装,看似一地方守军参将。等鹰王铁石走近身前,大声问道:“铁大侠,大人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铁石轻微叹息一声,略带苦味地回道:“樊将军,铁某不才,让大人失望了。” 樊参将脸无喜色:“鹰王纵横江湖武林十来年,未逢敌手,今日栽在一小子手上,不会是故意为之吧?” 铁石赔笑道:“将军真会说笑。为朝廷效力,是铁某毕生心愿,怎敢故意为之。” 樊参将鼻哼一声:“大人的脾性你是清楚的,不是故意为之就好。” 铁石觉得心闷,就地坐了下来,好好舒了口气,慢言说道:“樊将军,铁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樊参将见鹰王铁石脸色极差,也跟着坐了下来,答道:“当问的就问,不当问的别问。” 铁石缓了口气,轻声说道:“据我所知,屠龙会一向为朝廷办事,帮朝廷对付江湖豪侠,大人今日怎么一反常态,要与屠龙会为敌了?” 樊参将道:“鹰王,只有永久的利益,那有永久的朋友。今日你也看到了,龙威镖局押送的是衢州府上缴给朝廷的贡银,屠龙会竟然前来抢掠,目无王法,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乖巧听话的屠龙会了。大人身为地方长官,对此事若不严肃对待,日后一旦让朝廷知晓,岂不要受其所累。” 铁石甚觉有理,不过还是有些想不通,低语道:“不过樊将军,大人没有得到上面的批示,贸然对屠龙会动手,屠龙日后难免不会打击报复。” 樊参将道:“铁大侠,你多虑了。依大宋律,加害朝廷命官形如谋逆,屠龙若不急着造反,岂敢向大人伸刀子。只是没想到,西门清、归海明这两个不中用的怂包贪生怕死,没胆量跟龙威镖局一较高下,活气人。”言语间极尽惋惜之意。 铁石好像要来个不以为然,,那剑仙修心武四十岁不到就英年早逝了,可是生了什么大病?” 老鬼答道:“要是江湖传言不假,剑仙修心武应该是发疯而死的。” 知府大人极为惊讶:“发疯而死?” 老鬼道:“听人说起,好像是修炼一门高深的武功,欲速则不达,走火入魔所致。” 知府大人道:“什么武功这般难以修炼,连她剑仙都得望而却步?” 老鬼迟疑片刻:“好像叫什么阴阳六合掌来着,都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道听途说,自是做不得准的。”知府大人起得身来,朝四围环望一眼,大声说道:“大家都吃好了吧?” 众人齐声答道:“吃好了。” “好。那就出发吧。”知府大人迈开脚步,朝北边走去。 樊参将跟了上去,小声问道:“大人,是打道回府吗?” 知府大人回过头来,义正词严地说道:“什么打道回府。屠龙会早已通敌叛国,在西北边疆暗中相助党项人对付大宋,青龙堂这些祸害若不及早铲除,一旦让他们北上,定会祸害家国。”跨上马背,飞奔而去。樊参将受其感染,带领官军跟上。 鹰王铁石、老鬼等几个醉心功名的江湖人士,一向滥杀成性惯了,既是受邀而来,想着杀敌建功,岂有不紧跟其后的道理。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7章 奈何 话说白玉天飞奔一路,来到峡谷北边西侧一山谷口,于树林子里见到谢慕白、魏豹等人,告知与屠龙会以比武决胜负之事,众人无不欢言有余,笑语不止。 欢送走二十捕快后,当听到明智上人将两本武功典籍归还给了峨眉派的西门清,谢慕白莫名其妙地怒喝道:“李亦儒这老东西,这个时候归还什么武功秘籍。他这到底想干什么?” 谢慕白突然一声怒喝,卓一飞、胡燕青、张燕儿、江莹莹、魏豹等人不知何故,欢愉的内心受惊不已,瞬间笑意全无。 胡燕青道:“师傅,即是峨眉派的东西,归还峨眉派有什么不对吗?” 谢慕白用鼻子大哼一声,道:“物归原主,没有不对。可不该在这个时候,更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卓一飞不知内情,问道:“师傅,什么见不得光?” 谢慕白答道:“她修心武习得一手素心剑法,成就了剑仙的美名,却又因强行修炼阴阳六合掌,欲速则不达,走火入魔,疯癫而死。这两样东西,若不是既可以成就人,也可以杀人于无形,她修心武何必甘冒被私吞的风险也要交给外人来保管、转交。” 白玉天恍然大悟:“前辈,你是说,西门清、归海明今日得到了秘籍,明日也有可能失去秘籍,甚至有可能为此丢了性命。” 卓一飞一脸的不解:“为什么啊?” 谢慕白冷冷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啊?” 卓一飞嬉笑道:“黟山剑派的离手剑闻名江湖,威震武林,多少人梦寐以求成其为传人。我卓一飞既有机会达成所愿,自然不愿错过,所以急着拜你为师了。” 见卓一飞言语坦诚,是因无贪婪之心才变得愚笨,谢慕白不也为之高兴,温言道:“你拜我为师,借用师徒名分从我这里学走剑法,与那些想从我这里偷走或抢走剑法的人相比,只不过用的手段温和了些罢了。既不伤人,也不害己。” 卓一飞听过,这才明白过来,所谓匹夫无罪,璧其罪,只因世人有的是贪婪之心,甚至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 白玉天道:“谢老,李前辈这么做,应该自有他的考量。”心想,明智上人有着满肚子的学问,脑子好使,谢前辈能想得到的,他也应该想到了才是。 谢慕白愤怒一脸:“他能有什么考量。充其量,借力打力,浑水好摸鱼。” 胡燕青道:“师傅,你是说,李前辈是想以这两本武功典籍为诱饵,引武林中那些贪婪之徒来争抢,将西门清、归海明推到风口浪尖上,从而引出屠龙会这个武林公敌,再合众人之力将其铲除。” 张燕儿道:“谢前辈,这样不是很好吗。” 谢慕白厉声道:“好个屁!为什么要消灭屠龙会,是为了江湖正义。当走正道。这般挖陷阱让他人跳,引来武林纷争,伤及无辜,正义何在。” 白玉天见谢慕白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你练几手给我们瞧瞧。” 灰衣汉子道:“有什么好练的,你们又看不懂。” 卓一飞传过话来:“不懂有什么打紧,就当看看热闹。” 黑衣汉子道:“唉,既然如此,我便练几手给你们瞧瞧。只是不知是否记得全了。”说完,走出数步,手一伸,道:“哪一位借把剑来。” 众人一个乐呵,有一人扔了把剑过去,力道十足,普通人就是力气再大,怕也难以接住。 黑衣汉子轻松接过,走到前边空场地上,起手式也免了,东刺一剑,西劈一剑,耍了起来。使得三四下,好像忘记什么,搔头凝思片刻,又使了几招,然后又搔头凝思片刻,又使了几招。 魏豹等二十兄弟见汉子七八招剑法使将出来,全然不成章法,身手又笨拙之极,无不捧腹大笑。 灰衣汉子走离桥头,道:“有甚么好笑的。借把剑来,让我也来练练。” 一汉子听过,将腰间长剑卸下,扔了过去。 灰衣汉子接过长剑,走到前边的开阔场地,便即耍将开来。手中长剑虽是乱劈乱刺,出手却极快,犹如发了疯一般,惹人捧腹大笑,笑、笑、笑,笑个不已。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8章 剑意 初时,白玉天也只是看个热闹,但看过二十来招后,不禁渐觉讶异。心想,这两个汉子使剑,一个讲迟缓,一个讲迅捷,相辅相成,剑法中破绽之少,实所罕见。两人姿式固然难看得紧,看似古朴的剑招,剑气却甚觉浑厚,出剑时看似威力不足,下一招却蓄势以待,藏而不露。 当即跨马上前几步,拱手有礼道:“今日得睹两位前辈高招,不胜荣幸。”语气甚是诚恳。 两名汉子收起长剑,黑衣汉子瞪眼道:“小子,你看得懂我们的剑法?” 白玉天笑答道:“两位剑法博大精深,好有叹为观止之味,看得懂三个字,在我这里怕是用不上。” 灰衣汉子听过白玉天的言语,甚是得意,轻声问道:“你这小子,叫甚么名字?” 白玉天还未答话,马上之人叫出了好几个声音:“乡巴佬,说话客气些。”“甚么小子不小子的。”“这位是我们的少主,白少侠。”“再敢小子长、小子短的,保准你跟那毛驴同名同姓。” 黑衣汉子侧过脸,朝白玉天斜看了一眼,见其面相清秀,端坐如萝,白净如菜,取乐道:“叫什么阿猫阿狗萝卜白菜的不好,偏偏要叫什么白给的少侠,难听得紧。”语气间,尽显羞辱之意。 白玉天出奇的懦弱,好像骨子里就是用来存放他人无端攻击似的,微笑道:“大叔说的极是。什么阿猫阿狗萝卜白菜的,都是喊出他人之口,听进他人之耳,好听就受着,不好听就带过。不知两位前辈怎么称呼?” 灰衣汉子见白玉天骨头轻贱,受了侮辱还不敢反抗,定是大奸大恶之徒来着,往地上吐了口痰,以示回应白玉天的问话。朝其他扫视一眼,粗口说道:“你们这许多人,哗啦哗啦地马不停蹄,赶着去奔丧吗?” 白玉天情知这两人剑法高超,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强行挡道,言语羞辱只是想激化矛盾。自己忙着赶路,且精力有限,不可能什么事都跟人一争长短,心想能忍着就忍着吧。于是下得马来,好生说道:“前辈说的一点没错,若是去晚了,怕真有可能是去奔丧。” 黑衣汉子道:“既是去晚了才有丧奔,那干脆去晚点,免得空跑一场。” 白玉天笑道:“前辈真会说笑,又没有什么事可以耽搁,自是早些去的好。” 灰衣汉子见白玉天神态谦恭,绝非故意做作,虽大感诧异,但也不领情,冷言道:“你既知我们的剑法了得,何不来比上一比,这样就有事耽搁,可以晚点去了。” 白玉天陪笑道:“前辈剑法通神,晚辈定不是敌手,不比也罢。” 灰衣汉子道:“你不想比,我倒想比比。”歪歪斜斜的一剑,向白玉天刺去,笼罩了白玉天上身八九处要害,剑法可谓精妙绝伦。 “好剑法。”白玉天拔出腰间桃木剑,反刺过去。 灰衣汉子回过味来,向着空处乱刺一剑,白玉天拨剑回转,也削在空处。 两人一个交手,连出七八剑,双剑从未碰撞到一起,每一剑都刺在空处。不过,那灰衣汉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一般,连连倒退,一步接着一步。 “萝卜白菜,果然有些门道。”黑衣汉子大叫一声,提起剑来一阵乱刺乱削,刹那间就是二十来剑。可每一剑剑锋所及之处,跟白玉天的身子差着五六尺的距离。 白玉天手控桃木,有时向灰衣汉子虚点一式,有时向黑衣汉子空刺一招,剑刃离他们身子也均有五六尺。但两人一见他出招,便神情紧迫,或急跃闪避,或挥剑急挡。 除了谢慕白跟那坐在桥头的长者,众人都看呆了来,不知其所谓。心想,白玉天的剑刃明明离那两人有着老大一截距离,出剑时无半点劲风,更谈不上以无形剑气攻击,这两人为何如此避挡,还唯恐不及? 三十来招比划过去,众人恍然大悟,这两人乃剑术名家,跟白玉天比的是剑意。他俩出招攻击之时,虽仍一个呆滞,一个癫狂,但在招架闪避之际,身手却轻灵沉稳,兼而有之,同时全神贯注,再也招惹不来他人半分笑意。 又是十来招比划过去,忽听得两名汉子剑风呼啸,剑法大变。黑衣汉子手中长剑大开大合,势道雄浑;灰衣汉身随剑转,疾进疾退,剑尖注满点点星光。白玉天手中桃木剑静握在手,只用一双目光游走于两人手中长剑之上,瞪视与斜睨来回交替,目光到处,两个汉子便即变招,或大呼倒退,或转攻为守。 卓一飞、魏豹等几人也是使用刀剑的好手,渐渐瞧出了端倪,白玉天的目光好如一柄利剑,目光所及之处,就像剑尖刺向那二人身上的要穴,二人闪避卫护,唯恐不及。 黑衣汉子举剑相砍,白玉天的目光射向他小腹处的商曲穴,黑衣汉子一剑没使老,当即回剑格挡,挡在自己的商曲穴上。灰衣汉子挺剑向白玉天作势连刺,白玉天将目光看向他左颈处的天鼎穴,灰衣汉子急忙低头,长剑砍向地下,割断了几株青草,好似白玉天的双眼能发射暗器,说甚么也不能让白玉天的目光和自己的天鼎穴相对。 两名汉子随着白玉天的目光挥剑起舞,三十来剑招使过,全身大汗淋漓,顷刻间衣裤都汗湿了来。 坐在桥头的长者从旁观看,一言未发,见两名汉子被白玉天的目光耍的团团转,手忙脚乱个不停,渐渐失去了应有的章法,赶忙起得身来,咳嗽一声,说道:“佩服,佩服。你们退下吧。” 两名汉子收住手中长剑,齐声应道:“是。” 白玉天好像没听到长者的话,目光照旧盘旋往复,不离两个汉字身上要穴。两个汉子怎可认输,一面舞剑,一面倒退,却始终摆脱不了白玉天的目光,几近无可奈何。 那长者见此,将声音放大了些来:“好剑法!白少侠,让老夫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白玉天笑答道:“不敢当。”转过身来,朝那长者就是一个抱拳行礼。 至此,那两名汉子终于摆脱了白玉天目光的羁绊,同时往后一个倒纵,好如两只大鹏鸟一般飞出数丈,稳稳地落在了桥头,站到了长者身后。 卓一飞、魏豹等人见之,忍禁不禁,齐声喝起彩来。那两个汉子的剑法如何精妙绝伦,他们一时难以评判,但就这一往后倒纵之功,身法之美,跃距之远,不是上乘轻功是什么。 那长者道:“白少侠剑下留情,快来谢过。” 那两名汉子心知肚明,若是真打,他二人身上早已千创百孔,岂能将一路剑法从容使完。于是上前两步,拱手行礼,一躬到地,弄得白玉天莫名其妙,那有前辈向晚辈行礼的。 灰衣汉子说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少侠高招,世所罕见,适才言语无礼,望少侠恕罪。” 白玉天拱手还礼道:“前辈的剑法,一阴一阳,一刚一柔,着实精妙,不知怎么称呼?” 灰衣汉子笑答道:“我们使的是两仪剑法,剑分阴阳,未能混而为一,刚柔难以相济,让少侠见笑了。” 白玉天欢言道:“晚辈用眼旁观,勉强能对剑法中的精微之处辨别一二。若当真近身交手相斗,未必能乘隙而进,怕是勘破一二的资格都没有。” 那长者道:“少侠不必过谦。少侠目光所到之处,实乃这两仪剑法每一招的弱点所在。”言语刚落,不禁微微叹息一声,道:“唉,这路剑法...这路剑法...”继而不住摇头,说道:“五十余年前,恒山有两位道长,在这路两仪剑法上花了数十年心血,自觉剑法中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哪知遇到剑术高手,还是不堪一击。”接着长长一声叹息。 白玉天为人恭谨,适才见二人剑法阴阳相生、刚柔并济,实有不少神奇精妙之处。虽然从中找到了一些破绽,但天下任何武功招式,只要能用肉眼看得见,均有破绽,因而心下好生佩服。料想这长者定是这两仪剑法的嫡传弟子,恭恭敬敬地说道:“两位大叔剑术如此精妙,想必开创这路剑法的两位道长更是了得,自必更是令人难窥堂奥。”言语间尽显诚挚之情。 那长者见白玉天年纪轻轻,身负绝艺而不骄,世所罕见,不自觉地点头称许,微笑地问道:“白少侠,你可识得一剑门的白天宇?” 白玉天心头一惊,这长者的眼光着实厉害,竟一眼就识别出了自己剑法的渊源。见长者既敢直言相询,定与父亲是旧相识来着,可不能撒谎不认。于是如实答话道:“晚辈确是学剑于一剑门,实为有幸地受过白天宇大侠的点拨。” 那老者听过,极为欢喜,从灰衣汉子手中接过长剑,紧握在手,微笑道:“好。既是白天宇的传人,当真该领教一下一剑门的剑招。” 长者言语一出,顿时将白玉天逼退几步,白玉天连连摆手:“晚辈如何敢与前辈动手。不敢,不敢,不敢。”言语间尽显晚辈对长辈的敬重,毫无半分做作之姿。 谢慕白见此,跨马上的前来,道:“小子,难得北剑看得起你,比试一下又何妨。” 众人听到“北剑”二字,无不惊喜万分,赶紧递上最为亲切的目光。 白玉天上前行礼道:“晚辈白玉天,见过北剑沈大侠。” “老都老了,大侠二字早已用不上了。”沈老头受了白玉天的行礼问好,转过脸,朝谢慕白说道:“谢老头,今日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来了,怎可缩头露尾。要不是这孩子品行端正,身负绝技而不骄,差一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 谢慕白欢声回道:“沈星辰,要不是缩头露尾,那有机会见到这‘易有太极,始生两仪’的剑法。” 沈老头温温一笑,道:“既如此,那要不再观摩个够,顺便见证一下恒山剑法对战一剑门的纯阳剑法。” “好,我就代表白天宇观战一次。”谢慕白微微一笑,继而说道:“不过先说好了来,点到为止,没有输赢。” 沈老头欢言道:“既是点到为止,自然不管输赢。” 谢慕白道:“那开始吧。”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79章 穿心 老头沈星辰微微一笑,身子缓缓右转,左手持剑向上提起,剑身横于胸前,双掌掌心相对,如抱圆团。 白玉天见沈星辰长剑未出,已是蓄势无穷,不自觉地凝神注视。 沈星辰左手剑缓缓向前划出,一道弧形路径现于空中,转瞬即逝。 白玉天直觉一股森森寒气直逼而来,若不还手,已势所不能。快语一声“得罪了!”,桃木出鞘,因看不出沈星辰剑法中的破绽所在,只得一剑凌空虚点。 须臾间,沈星辰剑交右手,寒光一闪,直射白玉天的咽喉。 张燕儿远远瞧见这迅捷伦比的一剑,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白大哥小心。” 沈星辰长剑刺出,如此奋起一击,胁下露出破绽。 白玉天一眼看出,桃木横出,剑尖径指沈星辰胁下渊液穴。 沈星辰长剑竖立,双剑相交,当的一声响,两人各退开了两步。 白玉天但觉对方剑身之上有股绵劲,赶忙输送内力于掌心,迟了些,右臂被震得隐隐发麻。 沈星辰“咦”的一声,脸上微现惊异之色,剑交左手,在身前划了两个圆圈,像一个笼子般笼罩全身,剑劲连绵,毫无半分空隙。 白玉天从未见人出招如此圆润,如此毫无破绽,心中暗暗惊异:“他若以此相攻,如何破法?”心想,父亲的剑法或许比沈大侠更强,更快,但若用心观察,每一招中难免不留有破绽。顿时心生怯意,不由得额头渗出汗珠。 沈星辰见白玉天心不在焉,定是想着破解之法,于是右手捏着剑诀,左手剑不停抖动,突然平刺而出,剑尖急颤,笼罩着白玉天上盘七大要穴,让白玉天猜摸不出攻向何处。 所谓后发制人,就是让对方先出手,露出破绽,再乘隙而入,让对方防不胜防,无防可防。 沈星辰先下手为强,也就因这一先出手,身上于瞬息之间被白玉天瞧出了三处破绽,且这些破绽不用尽攻,攻击一处足以置人于死地。 白玉天心中登时一宽,心想,沈大侠剑法圆转如意,守御时全无破绽,一旦攻击,还是有隙可乘。于是长剑斜向上伸出,直指向沈星辰的左眉心,剑招平平无奇,只是快如闪电。 沈星辰一惊,心想,倘若继续挺剑前刺,待剑尖刺中白玉天时,自己的左额必先中剑。赶紧趁剑招未曾使老,回剑求援,剑尖画圆,几个白色光圈刹那间横空出世,大圈小圈,正圈斜圈,在白玉天眼前闪烁不已。 白玉天眼睛一花,迫于无奈,当即回剑向对方剑圈抢攻。 随着当的一声响,双剑再交,双方持剑的手臂一阵酸麻。 沈星辰哪顾得上这些,剑尖继续画圆,幻化出来的光圈越来越多。过不多时,白玉天全身已隐伏在无数光圈之中,光圈消散一个,生出一个。沈星辰的长剑挥舞空中,白玉天听不到丝毫劈风之声,足见剑劲之柔韧已臻至化境。 白玉天被剑圈蒙骗,云里雾里,只觉似有千百柄长剑护住了沈星辰全身,已然瞧不出剑法中藏着空隙,为了不受伤害,也就无处着手发起攻击。 沈星辰并非一招一招的相守相攻,而是将数十剑招混合而成,剑锋组成一座堡垒,徐徐推进,端的是绝无破绽。 白玉天只觉千百个光圈犹如浪潮一般缓缓涌来,无法抵御,只得退步相避。每退一步,光圈便逼进一步,顷刻之间,已连退了七八步。 众人眼见白玉天战况不利,已落下风,屏息而观。除了谢慕白,还有站于桥头的两个汉子,其他人都在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张燕儿极为忧心,朝身旁的卓一飞问道:“卓大哥,沈大侠使的是甚么剑法?” 卓一飞见张燕儿汗珠一额,宽言道:“不过是以太极为图,小孩子乱涂乱画,一会儿适应就好。” 张燕儿听过,虽知是宽慰自己,但也相信了来,谁叫他白玉天是剑魔的儿子呢。 这时白玉天又再倒退两步,左足踏入一个小小浅浅的土坑,顿时缓过神来,心念一动:“崔永月师父曾说,天下武功千变万化,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不论对方的招式如何精妙,只要出招,便有破绽。一线针之所以避无可避,全仰仗一个‘快’字,视而不能见,听而不能闻。沈前辈的剑法圆转如意,毫无破绽,未必便真无破绽,只是我一时不知所措,瞧不出来而已。” 沈星辰见白玉天全无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心中喜然,便也不再留手,徐徐往前。 白玉天虽步步后退,却沉心静气地凝视着对方剑光所幻化出来的无数圆圈,摹地心想,说不定这圆圈的中心便是破绽。但又转念一想,若不是破绽,我若贸然一剑刺入,给他长剑这么一绞,手臂便登时断了。 幸好沈星辰如此进攻,只能渐进,当真想伤白玉天性命,却也不易。但白玉天要是一味退避,不能反守为攻,或是破了这剑圈,终究是输了。此仗一败,不仅纯阳剑法再无天下第一的美名,就是要过的桥去,怕是也只有花钱买那长者水喝了,毕竟江湖人说话作数。 想到纯阳剑法的美名,想到“阴阳六合掌”与“素心剑法”有可能会给江湖武林带来灾难,白玉天突然大发善念,竟然觉得为其断送一条手臂,乃是十分快慰之事。心意已决,当即手臂一伸,桃木剑便从沈星辰的剑光圈中刺了进去。 当的一声大响,白玉天只感到胸口剧烈一震,气血翻涌,一看持剑的手臂仍在,欣喜不已。 沈星辰退开两步,收剑而立,脸上神色古怪,既有惊诧之意,亦有惭愧之色,更带着几分惋惜之情。隔了良久,说道:“白少侠不仅剑法高明,还胆识过人,佩服,佩服!” 白玉天如梦方醒,适才冒险一击,果然是找到了对方剑法的弱点所在。只是沈大侠的剑法实在高明,光圈中心本是最凶险之处,他居然练得将破绽藏于其中,天下剑客成千上万,只怕难得有一人胆敢像自己这般愚昧无知,愿意以身犯险的了。一念得逞,心下暗自庆幸,只觉得一道道汗水从背脊流下,当即躬身道:“前辈剑法通神,承蒙指教,晚辈得益非浅。” 这句话看似客套,倒也是诚意满满。这一战于他白玉天而言,武功进益良多,令他知道了敌人招数中的最强处大有可能也是最弱处。 高手过招,往往一招而决胜负。 沈星辰见白玉天敢从自己的剑光圈中挥刃直入,再比试下去,无虚招可用,输赢立判。向白玉天凝视半晌,说道:“白少侠,老朽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白玉天道:“晚辈恭聆前辈教诲。” 沈星辰将长剑交给灰衣汉子,往东走去,白玉天桃木入鞘,跟随其后。 到得一棵大树之旁,和众人相去数十丈,虽可互相望见,话声却已传不过去。 沈星辰在树荫下坐了下来,指着树旁一块圆石,道:“请坐下说话。”待白玉天坐好,缓缓说道:“白少侠,年轻一辈人物之中,如你这般人才武功,百年难得一遇。” 白玉天笑答道:“多谢前辈美言。” 沈星辰道:“我辈武人,行事当求光明磊落,但求无愧于心。” 白玉天拱手有礼道:“谨遵前辈教诲!” 沈星辰道:“你们急着往前赶,是不是也觊觎着峨眉派那两本武功秘籍?” 白玉天笑答道:“不瞒前辈,李亦儒前辈将两本武功秘籍归还给西门清、归海明师兄弟,物归原主,本是好事。不过谢前辈认为,西门清、归海明远离峨眉,漂泊在外,无所依仗,难免不会有贪婪之人存有觊觎之心。若是因争抢秘籍而引起武林纷争,徒增杀戮,那还不如将这两本秘籍重新要回来,加以保管,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将秘籍送回峨眉山。” 沈星辰道:“秘籍本是峨眉派之物,若西门清、归海明跟你们想的不能合到一处,你们又将如何?”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武功秘籍是峨眉派的不错。不过武林中人若是争相抢夺,留着秘籍在江湖上流动,就是害人性命,那武功秘籍就不是他们峨眉派一家说了算了,见者有份。” 沈星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非抢回秘籍不可了?” 白玉天起得身来,微微一躬,道:“心意已定,要回秘籍,消除他人的觊觎之心。”言语极为坚硬,好似有斩钉切铁之能,让人敬畏万分。 沈星辰起得身来,道:“既如此,老夫的话,就当刚才没有说过。” “晚辈告辞。”白玉天拱手,微微一躬,朝众人走去。 沈星辰同行在侧,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受谁人之托等在这里。” 白玉天答道:“觊觎之心,成千上万,哪问的过来,还是不问的好。”步子未停。 沈星辰淡淡一笑,道:“白少侠,前路凶险,切莫大意。” 白玉天道:“多谢前辈。” 两人回到桥头,白玉天跨上马背,同着谢慕白向沈星辰话别,过的石桥,快马扬鞭而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0章 伏击 目送走谢慕白、白玉天等人,灰衣汉子说道:“师傅,就这般让他们过的桥去,岂不无法向上边交代。” 北剑沈星辰目视前方,轻声答道:“若是技不如人,挡得了一时,挡得了一世。况且纯阳剑出,武林规则将会改一改,又何须向旧人旧事交代什么。” 要说沈星辰现在的心情如何,可用诗句唱和唱和——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中伏 黑衣汉子道:“师傅,天下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阴谋诡计、机关陷阱,有备而来的险恶用心。白天宇当年何等英雄了得,可在他人的阴谋诡计面前,简直就像个十岁孩童,一夜之间倾尽所有,一败涂地。就怕这位白少侠攻有余而守不足,抵挡不住他人的险恶用心,重蹈覆辙,输的不明不白。” 沈星辰淡然一笑,道:“怕输何谈赢。是正义,迟到是有的,但从不会缺席。我等无须庸人自扰。” 灰衣汉子道:“师傅,那我们现在去那里,是回北岳恒山吗?” 沈星辰朝南边看了一眼,道:“朝廷党争四起,党同伐异,内耗不断。北边没有燕云十六州做屏障,西北边患又起,怕是难以平定,大宋南迁,指日可待。你们生在南方,去南岳衡山吧,免得日后子孙们为了生存而逃亡,失了应有的尊严。” 黑衣汉子道:“师傅,不是说,朝廷有意变法革新吗?” 沈星辰微微摇头道:“遍观先人变法图强能成者,上有天子大权在握,一言可九鼎;下有臣民献策出力,万众可一心。现今朝廷,天子除了坐于高位,听人絮絮叨叨,接受大臣们的口水,安抚两党之争,尽力均匀好利益,就是求人办事,继续那份安逸。在利益与安逸面前,一个朝纲不能独揽且以仁政治国的皇帝,就算能开启变法革新,要不是白日做梦,就是半途夭折。” 言语落,沈星辰转过脸,看向北方,眼光所到之处,留下无尽感伤。过得片刻,一个猛然回头,迈开沉重的脚步,朝南边走去,两个弟子紧跟其后,依依不舍之情畅享一路。 但,三人都未回头看过一眼,北方。 ...... 话说西门清、归海明、宁镇安、陆连海等人离开峡谷,出得大山,寻得一处小镇,将小镇专为行人准备的酒菜一扫而光,离开小镇,继续前行。 上百号人一道同行,所过之处,不仅吃喝成问题,还有可能引起当地人的恐慌。 西门清听从宁镇安的建议,将百来号人中,世居南方、有家有室且无心北上者,就地遣散回家。剩下五十来人,分成两路北上,于汴京城外会合。 西门清、归海明师兄弟考虑到自己身揣武功秘籍,怕好心人惦记,为安全起见,选了些自认为信得过且武艺高强者同行,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七人在列,其他二十多人一组,由江湖人称“天台四秀”的四兄弟带队北上。 西门清、归海明等一行人,一路朝北而行,翻山越岭,过河淌溪,送走太阳,迎来月亮,途中寻得一处破庙,将就一晚,第二日天一亮就起程北上。二十多人穿行于山林乡野间,虽饥饿酷暑难耐,步子却始终如一,轻盈欢快。 “二使,出得这山谷,前边就有一小镇。”杨云风饥肠辘辘地看了看天空的日头,欢喜道。 西门清抬头看了看天空,吆喝道:“大伙儿加快脚步,填饱肚子接着赶路。” 教众们一听,无不欢欣鼓舞,迈开大步,急着往前赶。要不是昨晚只吃了一两个饼,今儿早饭没吃上,觉得浪费体力可耻,真想比试一下脚力,看看谁的内力排名倒数第一。 二十多人一阵急行军,从山谷口射进来一片白光,照亮了众人那挂满欢笑的面孔,也照亮了那隐藏着喜悦的内心。还未来得及高兴高兴,数十天兵天将转瞬而至,排列成型,像道铁门般封住了狭窄的谷口。 西门清上前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一片箭雨射来,以做回应,好生无礼。 屠龙会的教众一见,这是秀才遇见了兵,赶忙躲闪。谁料前边的汉子没事,最后边的汉子反而倒下几个。 西门清感觉不对劲,回身一看,后边的弓弩手比前边还多,截了他们的后撤之路。无奈之下,见两边的山坡虽陡峭,却不是很高,大喝一声:“上山。” 众豪杰一听,连忙将真气运入脚掌,纵身攀援而上。谁知人到中途,山头之上,矢如雨下,逼的众豪杰落回原地,不幸者身中数箭。 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上天无梯,入地无门,好一个瓮中捉鳖。 西门清等人为求活着,只好拔出兵刃,尽情躲闪,尽情格挡,撑得一时是一时。 伏击者有的身穿军服,有的头戴黑布,有的还干脆以真容示人。见西门清等人渐渐有人受伤,渐渐有人倒下,于是放开架势,一边箭雨相加,一边步步逼近,缩小伏击圈。 西门清挡去射来的几根箭矢,朝着从山头冲下来的汉子们大喊道:“铁石,石琼一,我们何来冤仇,今日竟敢如此相见。” 鹰王铁石轻蔑一笑后说道:“西门清,屠龙通敌叛国,你们却为虎作伥,助纣为孽。身为大宋子民,岂能让尔等存活于世,继续祸国殃民。” 西门清躲避箭矢,大声道:“就算我等有罪,尔等既非官府,又非山寨,有何资格论处。” 一人从谷口走来,正是徽州知府宋大人,大声回话道:“西门清,我可有个这个资格?” 西门清一不小心,肩头中上一箭,望向知府大人,回话道:“宋大人,你有资格又怎样。可别忘了,你跟我们曾是朋友,我家主公要是得知你行这阴诡之事,定会取你项上人头,以告慰我们的在天之灵。” 知府大人哈哈大笑一声:“屠龙远在天边,你们近在眼前,今日只要不留活口,谁人知晓。就算屠龙日后知晓此事,又能怎么样。我身为朝廷命官,执掌一方,还怕一个通敌叛国的贼子不成。”随之手掌一伸,豪气万丈地喊道:“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众弓弩手一听,远近交攻,箭如流星。 站在外围的三四个汉子因躲避不及时,变成了刺猬躺倒在地,血水浦满一嘴。 西门清、归海明、宁镇安等人闪避格挡,躲过一片箭雨,迎来一片箭雨,躲过一片箭雨,迎来一片箭雨......身手再好,也有疏忽大意之时,躲躲闪闪间,又有四五个汉子或多或少被箭矢射中,生命危在旦夕。 归海明身中两箭,感觉在劫难逃,于是鼓起勇气,冒着必死之心,朝知府宋大人纵跃而去,就想来个擒贼先擒王。可他忘了,知府大人一介书生起家,既然敢现身相见,自是早有防备。 还未等归海明飞出两丈,无数箭矢合到一处,化成一把米筛般大小的利剑朝他胸口刺来。为了躲避这把利剑,归海明凌空止步,闪身躲过,接着被另一把由箭矢组成的巨剑挡了回来,身上多了两根箭矢。 忽听得身旁有人“啊”的一声,却见朱四武左腿、左肩同时中箭,倒在地下。 西门清见此,义愤填膺,大喝一声:“宁镇安,擒贼先擒王。” 宁镇安受命,拨挑拍打,将迎面射来的羽箭一一拨开,脚下丝毫不停,向知府大人冲去。刚冲到知府大人身前一丈,正想纵跃过去用擒拿手将知府大人拿住,知府大人却往后一闪,五六个弓弩手扔掉弓箭,拔刀上前,朝他砍来。宁镇安挥剑格挡,这才发现,这些身穿军服的弓弩手都是武功高强之徒。面对箭雨交加,该不该继续往前冲,宁镇安一时拿不定主意,稀里糊涂地被弓箭逼了回去。 两人冲向知府大人,都以失败告终。众好汉见之,大感失望,求生之念于无意间变弱了来,让那箭矢渐渐变成朋友,潜伏到他们身上,肆无忌惮地暴饮着他们的鲜血,培养着感情。 随着箭矢往来穿梭,咒骂声,呻吟声,叫唤声,随着血水的喷涌声,交响呼应,很快就化成了一支哀歌,响彻山谷,十里共鸣。 西门清四围环顾一眼,除了归海明、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七人还没有躺下,拼尽全力地拨挑拍打着从四面射来的箭矢,其他同伴都已躺倒在地,没有了痛苦的早已在血泊中安静地睡去。顿时,过往的好与坏一起涌上心头,悲愤交加,眼睛里滚动着珍珠,至此已到伤心时。看着那密如雨点的箭矢不停地射来,倍感逃生无望,想起西楚霸王乌江自刎之壮举,无意识地挥起宝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师哥,你这是做什么?师兄的仇还没报呢!”归海明一把拨开西门清手中长剑之时,后背跟左腿被射中,一个不支,跪倒在地。 西门清看着跪倒在地的师弟归海明,想起师兄修心武,醒转过来,长剑挥舞空中,拨打掉射来的一切箭矢,只为存活下去。他坚信,师兄的在天之灵,一定能护佑自己逃过今日劫难,留住有用之躯,帮她找出当年暗算她的仇人。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1章 攻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命不该绝,定可向阳而生。 逐光而行,心存暖意,无惧岁月沧桑。 西门清、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七人,随着挥舞兵刃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上中的箭矢越来越多,穿梭于空中的箭矢却越来越少,不过一会儿还干脆消失了来。 七人甚感诧异,停下手中兵刃,朝四围的弓弩手望去。只见那些人扔掉了弓弦,有的手握刀剑,有的手握长枪,迈步朝他们合围而来,恐惧挤满半身。 西门清七人身中数箭,鲜血染红了衣裳,身子虚弱,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个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跟敌人一较高下。 可生死一线,抵抗到底,有可能活,放弃抵抗,唯有一死。 为了活下去,见到那些想见到的人,完成那些想做的事,七人相互对看一眼,嚎嚎大笑一声,背对背围成一圈,朝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的敌人怒目而视,吓死了半个蠢人。 知府大人见西门清等七人血衣一身,箭伤无数,却屹立如松,一副好汉模样,内心充满敬意,却也恨之入骨。心想,今日若让他们侥幸逃脱,自己往后的人身安全定成问题,赶尽杀绝虽不是好人该干的事,却是了结祸端的最佳途径。 于是慢步走近了些,大声喊道:“西门清,你们只要放下兵刃,对天发誓,往后不再做那祸国殃民之事,本官今日就法外开恩,放你们一条生路。” 对江湖人来说,鲜血可铸就人格魅力,不管他人是出于敬重,还是出于畏惧,差不多一样,有敬才有畏,无敬何来惧。 西门清在江湖中划水几十年,自然明白其理。朝躺在地上的师弟与几个同伴看了一眼,见他们挣扎在痛苦里,求生难成、求死不愿,感同身受。朝着知府大人怒喝道:“姓宋的,你也是进士及第,不说经纶满腹,经史子集总该略知一二,这种骗骗三岁小孩的话,也亏你说的出口。你若真有放我们一马之心,何须走到现在这步田地。” 知府大人见哄骗无望,露出真容,大声道:“西门清,既然你们不知悔改,那本官只好依大宋律行事了。”转过身,手往背后一个交叉,大喊一声:“杀!一个不留。”朝着山谷口退后数丈,生怕众人的鲜血喷射开来,玷污了自己身上的官袍。 上边想大开杀戒,下边自然照着执行。况且人一旦得罪,大多选择得罪到底,只因江湖人动不动讲什么血债血还,让人听着胆寒。 顿时,双方短兵相接,拳脚相撞,血水四溅,惨叫有声,乱成一片。 进攻的一方,武艺不精的被西门清、宁镇安等七人所伤或所杀,武艺精湛的,也毫不客气地对西门清、宁镇安等七人伤上加伤。 防守的一方,随着战斗继续,杨云风倒下,柳云雨倒下,罗灵峰倒下,凌孤雁倒下,陆连海倒下,西门清倒下。最后,宁镇安觉得孤军奋战实在太累,干脆倒下算了。 “你若倒下,不再起来,没有了期待。你的眼睛,不再睁开,沉默了情怀。你若长眠,不再醒转,我会悲哀。正义的土壤还等着你们用鲜血重染风采!” 一个声音破空而来,西门清、宁镇安等七人听过,立马忘记了伤痛,从地上翻腾而起,背靠背围成一圈,握紧手中兵刃,挡住敌人送来的刀光剑影,虽被刺中,被砍中,没有后退半步,没有倒下,唯有鲜血流淌不息,像小溪,像小河,像大江,聚集成海。 海!是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我的胸怀。 白玉天听到了刀剑声,闻到了血腥味,见到了青山最好埋忠骨,策马扬鞭,飞奔而来。 鹰王铁石听到马蹄声,侧身一看,见是白玉天,大声喊道:“大人,不好!”毕竟昨日白玉天一掌就破了他的金钟罩铁布衫,心有余悸,情有可原。 知府大人转过身来,长望一眼,大喝一声:“速速斩杀,一个不留。”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知府大人的命令落实到位,白玉天从马背上纵跃而起,像极了疾风中的花瓣,飘然而至,落在了战圈之中。只见他双臂左右一个伸展,衣服一个鼓胀,最先上前动手的汉子们被震开三五尺,勉强站稳。其他欲要上前动手的看到如此一幕,受到惊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知府大人见此,快步走了来,道:“白玉天,你这所为何来?” 白玉天温温一笑,朝知府大人躬身行礼道:“大人,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啊?怎么动起刀剑来了。你身为地方父母官,怎么也不管管。” 知府大人见过白玉天的身手,听说过白玉天的厉害,见白玉天言语含蓄,不好直接发作,大声说道:“你不也知道屠龙通敌叛国吗!这些屠龙会的妖孽,要北上追随屠龙,做那祸国殃民之事。本官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岂能不加以阻止。” 白玉天一听,事情可闹大了!心想,若是承认屠龙通敌叛国,那就得承认西门清、宁镇安等人是屠龙会的妖孽,救他们就是跟大宋为敌,不行。若不承认屠龙通敌叛国,日后一旦查实确有此事,今日救下他们,还是跟大宋为敌,往后想消灭屠龙会,又到那里去求得官府相助,不行。 左不行,右也不行,白玉天只好走出战圈,来到知府大人的身边,小声说道:“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语气间尽是乞求之意。 知府大人见南边奔来一队人马,应该是白玉天一伙的,心想硬着来只怕不好收场,说道:“有话就说,何须躲躲藏藏。” 白玉天要的是知府大人没有雷霆之怒,轻轻地挽住知府大人的手臂,低眉哈腰道:“大人,有些话,出你我之口,入你我之耳,只有天知地知,多好!” 知府大人是官,白玉天是民,岂能失了身份。衣袖一甩:“什么出你我之口,入你我之耳,天知地知的。难道不能让人知吗?” 白玉天并不气馁,也不恼怒,重新挽上知府大人的衣袖,像个撒娇的小姐一般,轻言细语地说道:“大人,什么事都让他人知道,岂不让自己少了分乐趣,让他人多了分愁苦。这又有什么好的。你说是吧!”微微试探着将知府大人往远处拉。 知府大人见白玉天极为乖巧,像个孩子,不应该存有什么恶意,便也随了白玉天的心意,半推半就地朝山谷口走去。 两人来到山谷口,一看跟众人离的够远,若是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就是大声叫喊,也别想听清到底在喊些什么,别说一团和气的谈话了。 白玉天松开知府大人的手臂,微笑道:“大人,你为官刚正清廉,心里装着朝廷与百姓,谁人不知。可...” 知府大人怒喝道:“可什么可!” 白玉天笑答道:“恕草民直言,今日这事,对大人你实为不利。” 知府大人厉声道:“今日之事,本府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 白玉天微笑道:“大人,当今圣上,以仁治天下,以德定乾坤。治理之下,吏治清明,律法公正,百姓安居乐业,实为一代圣君。屠龙通敌叛国之事,现下并无实证,今日你若大开杀戒,若传了开去,岂不有辱圣上仁德。若被政敌挪用了去,到圣上面前告你一状,你这颗为国为民之心岂不白养了多年。” 知府大人道:“圣上英明神武,岂会偏信小人谗言。” 白玉天道:“大人,好人从不怕他人正面攻击,就怕他人背后捅刀子。万一圣上为求稳住大局,不得不听信小人谗言,从而委屈了你,你怎不能说圣上听信小人谗言了吧。如若这样,你就是否定了君主的判断能力,跟攻击君主一样同罪。” 知府大人轻声说道:“圣上需要稳住什么大局?” 白玉天和声答道:“大人,你想啊!屠龙会先前是不是朝廷鹰犬,是不是为朝廷摒弃江湖败类,是不是为大宋的太平盛世出过力。” 知府大人没有作声,以示默认。 白玉天接着说道:“这样一个屠龙会,瞬间被你说成了通敌叛国的邪恶组织,岂不是在打朝廷的脸吗!再者,你现在将这些人杀了,就是告诉他屠龙,朝廷已对他起了杀心。他屠龙接下来为求活命,只好投奔李元昊,铁了心跟大宋为敌。”换了一口气,接着道:“普通人都知道,多个朋友不如少个敌人。若是在屠龙没有投奔李元昊之前能将屠龙会一举铲除,对大宋来说,少了个敌人,对夏国来说,少了个朋友。一好一坏,你说陛下愿意接受那个。” 知府大人低声道:“事情都出来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白玉天手一拱,朝知府大人躬身道:“大人,只要你能管得住你手下那些人的嘴,草民敢担保今日之事绝对没有发生过。” 知府大人半生为官,深知圣恩浩荡,那敢没事找事得罪君主。朝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温言道:“君子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从无反悔的时候。”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这些人是草民安排进屠龙会的,只为搜集屠龙通敌叛国的证据,你尽可放一百个心。” 知府大人道:“白玉天,我就不理解了,你为什么对屠龙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心里装着大宋,绝不容忍屠龙会祸国殃民。我身在江湖,想走正道,又岂能容忍屠龙会无休止地祸害江湖。殊途同归罢了。” 知府大人道:“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铲除屠龙会?” 白玉天道:“若想屠龙在被消灭之前不叛逃夏国,唯有先搜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然后合力围歼,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知府大人道:“那屠龙通敌叛国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白玉天答道:“大人,虽是我的猜测,但绝对是真的。现在只是没有搜集到确切的证据,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于朝廷。且江湖武林一盘散沙,一时难以凝集足够的力量,向他们全面开战。” 知府大人道:“既如此,你都我那些人里边挑一个打一架,赢了就领走这些人。” 白玉天朝知府大人深深一个鞠躬:“多谢大人!”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2章 克敌 形势所迫,失去自我意识支配自我行为,对知府大人来说,白玉天的这声“感谢”没有比有应该更让人好受些。但,身为地方长官,当心系百姓安危,知府大人怎能不遮掩掉内心的失意,勉强受之。慢步朝人群走了去。 白玉天紧跟其后,回到战场上,见着一双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分不清心底是何滋味。 知府大人朝西门清那儿看了一眼,见七人血水半身,脸色苍白,却相互支撑,屹立不倒,不让人不心生敬佩之情,轻声说道:“樊参将,让道,放行。” 樊参将正犹疑不决之际,一位五十来岁镶嵌着一双虎眼珠的汉子站了出来,代为答话道:“大人,此等恶徒已一无是处,除了祸害人还是祸害人,岂能就此放过。” 知府大人朝全场看了一眼,见大部分人都有这个意思,说道:“范大侠,若你是我,当如何?” 范大侠大声说道:“大人,若我是你,对待此等恶徒定是一网打尽,绝不放走一个。” 知府大人道:“可这位白少侠却说,这些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当法外开恩。” 范大侠道:“大人,老虎以肉为食,想它不杀生,除非死了。” 白玉天道:“范大侠,敢问一下,你吃荤还是吃素?” 范大侠道:“我又没出家,并非佛门中人,干吗吃素!” 白玉天接着问道:“那你活了这几十年,杀过人没有?吃过肉没有?” 范大侠道:“杀的都是罪大恶极,吃的都是鸡鸭牛羊。” 白玉天道:“你吃鸡吃鸭,吃牛吃羊,它们有什么罪?” 一出家人插话道:“少侠这句话,大有菩萨心肠。” 范大侠道:“大师,你千万别上这小子的当,他这是将我们比作鸡鸭牛羊,轻贱的很。” 出家人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白玉天道:“范大侠,草木虫蚁,鸡鸭牛羊,仙佛凡人,都是众生。老虎吃人是为生,你吃鸡鸭牛羊是为生,众生平等,又何来彼此之分。况且他们是不是老虎,现在尚无定论,又何须赶尽杀绝。就算如你所说,我佛却倡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日给他们一个去恶行善的机会,又有何不可。” 知府大人见范大侠无言以对,接话道:“范大侠,白少侠,你们双方各折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本府一时难辨真假,做出判断。你们可有什么好的法子,本官既能取信于你们,又不至于伤害无辜?” 范大侠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吗...” 白玉天朝知府大人有礼道:“大人,草民倒有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知府大人道:“请说。” 白玉天道:“江湖中人,大多醉心于拳头硬不硬,不求道理说的通不通。可谓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言不合就可大打出手,全凭一身蛮力话对错。双方各折一词,若争执不下,大打出手,必定会多死多伤,牵连无辜。白某不才,愿自不量力,与范大侠比武较量一场。谁赢了,谁保有话语权,谁输了,不再废话蛊惑人心。” 知府大人道:“这个吗...虽说胜者为王败者寇,历史延续于胜利者,止步于失败者。不过,动不动就以武力论胜负,并非圣贤立身处事之道,能不用,尽量不要用。范大侠,你觉得呢?” 范大侠附声道:“大人言之有理。” 谢慕白坐于马上,见姓范的无心比试,赶紧接过话来:“范泰来,于江淮一带,你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连一个毛头小子的挑战都不敢接下,自此妄称侠客豪杰。” 这是要杀人诛心吗! 范泰来明知谢慕白这是言语相激,意在激怒自己的争强好胜之心,跟白玉天一较高下。可身为一方豪侠,盛名在外,为了往后颜面,就算是中计,不也得就范不是。朝知府大人说道:“大人,比武较量可以,不过...” 知府大人道:“不过什么?” 范泰来看了白玉天一眼,心想,白玉天这小子一掌就破了鹰王铁石的金钟罩铁布衫,内力修为定在自己之上,可不能赤手空拳跟他比斗。要想赢了这小子,就得兵刃相向,还得下狠手。于是朝知府大人说道:“大人,比武较量,刀剑无眼,拳脚无情。若是不小心伤了这小子,该当如何?” 这样的言语,知府大人一听就明,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范大侠的言语,想必你也听得明白,不知你意下......” 还没等知府大人将“如何”二字说出,白玉天就接话道:“大人,比武较量,失手伤人,实难避免。若在下技不如人,被范大侠失手所伤,自认倒霉。” 知府大人道:“既如此,本府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此次比武较量,当点到为止,不可蓄意伤人性命。” 白玉天道:“大人放心,只要范大侠不心存恶念,小可就当是比武切磋,小孩子过家家。” 范泰来脸色一变,怒喝道:“小子,风凉话谁不会说,是好汉,就手底下见真章。”握紧手中宝剑,上前两步,正对白玉天。 白玉天卸下腰间桃木,拱手有礼道:“范大侠,请!” 范泰来一个拱手礼行过,手腕一抖,剑尖左右颤动,朝白玉天疾刺而来。 白玉天假装不敌,退上两步,躲过剑锋。 范泰来乘胜追击,接连三剑,一剑比一剑迅疾,一剑比一剑狠辣。 白玉天要的就是范泰来生出恶念,有伤害自己性命之心,到时伤了他,无需受到良心的谴责。只因白玉天坚信,范泰来这般急着要杀死西门清等人,不过是有着贪念,觊觎着西门清怀里的两本武功秘籍。自己定要借机将他打入无能之辈的行列,视作对在场者的无声警告或威慑。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切莫心存邪念,更不可心怀恶意。 范泰来连攻数剑,要不是白玉天有如神助,闪避及时,好几次都可要了白玉天的小命。于是信心膨胀,杀死白玉天的念头生成,一招“一树开五花”使出,五道剑影奔向白玉天的咽喉、左右两胸、腹部、下阴,迅疾如电。 知府大人与其下属们一惊,勃然兴起,大呼带劲。 白玉天见机会难得,迎难而上,一招“五花八叶扶”使出。 众人眼睛一亮,只见五片叶子托住五朵红花,三片叶子化成三道剑影,刺向范泰来的左臂、右臂、右腿,一闪即过,合成桃木回归白玉天手中。此时的白玉天已跃离范泰来身前一丈,静立不动。 范泰来正想乘胜追击,不料右腿一软,单膝跪地,宝剑插入土囊中,再使劲却拔不出来。 众人极为惊讶,凝目而视。这才发现,范泰来左右手臂、右腿上的衣服破了一道口子,从口子上流出鲜血,很快就将旁边的衣服染红一片,极为抢眼。 白玉天桃木回鞘,拱手道:“承让!” 范泰来后边的两个汉子听过白玉天的言语,从惊愕中醒转过来,疾步上前,挽住范泰来的左右双臂,撑起范泰来,异口同声道:“师傅,你没事吧?” 成名大侠都敢向陌生晚辈单膝跪地,是你说没事就能没事的吗!定是有事来着。 范泰来朝白玉天怒视一眼,盼着弟子们血气方勇,杀将过去将白玉天剁成肉酱,以解心头之恨。可连自己都不是白玉天的对手,区区不学无术的两个弟子,岂是白玉天的对手。想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句老话,将仇恨埋进心里,朝白玉天拱手道:“少侠剑法超群,范某输的心服口服。” 白玉天听之,很是欢喜,朝知府大人躬身有礼道:“大人,西门清这些人,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望大人法外开恩,给他们一个改头换面的机会,从此去恶行善,造福武林。” 刚才说好的,胜者保有话语权。知府大人身为执政者,啥事都讲规矩,自是不能抵赖。朝范泰来看了一眼,见其两眼愤恨难平,硬起心肠说道:“樊参将,放行。” 樊参将虽心有不甘,但知府大人发话,那有不遵从的道理。朝官兵们大声喊话道:“放行。” 官兵们一听,挪动位置,分站山谷两旁,腾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谢慕白下得马来,将奄奄一息的归海明扶上马背,牵着马缰往山谷口走去。 卓一飞、魏豹等人一见,慌忙下马,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尽数将西门清、宁镇安等二十多人放上马背,跟在谢慕白的身后出得山谷,消失在知府大人等人的视野里。 白玉天见此,朝知府大人躬身有礼道:“多谢大人仁善!” 知府大人好声说道:“言语随心,自当谨记在心。” 白玉天一躬到地,道:“大人放心,言必信,行必果。”将身旁张燕儿扶上马背,跨上马背,朝着山谷口外扬长而去。 送走白玉天的背影,知府大人见范泰来怒气一脸,慢步走近身前好声问道:“范大侠,伤的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草民在官老爷面前,就是有怨气也得隐忍不发不是。范泰来混迹江湖几十年,早已洞明世事练达人情,哪敢在知府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强打微笑道:“谢大人关心。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那就好。”知府大人转动半圈,环顾一周,朝樊参将小声说道:“传达下去,今日之事,切不可记到心里去,日后若有人胆敢向外人提及,等同生死之敌。” 樊参将不解,问道:“大人,这是为何?” 知府大人脸色一变:“需要你弄明白的时候,你自会明白,执行命令就是。” 樊参将执行命令,将知府大人的意思传达下去。被请来助阵的江湖好汉们不解其意,但又不敢多问,将‘难受’装入鞋子里,黯然离去。 樊参将见众豪杰步子懒散,背影里全是愤愤不平,心生忧虑,朝知府大人道:“大人,这些江湖汉子一向口大吃四方惯了,就怕嘴不严实。要不...?” 知府大人看着地上那二十来具尸体,蓦然心寒,小声答道:“由他们去吧。错了就是错了,与其欲盖弥彰,倒不如自己先认了。”接过士兵递来的缰绳,跨上马背,策马扬鞭,一路狂奔而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3章 伤口 马儿奔离山谷不远,小溪一条闪入眼前,白玉天一提缰绳,马儿蓄势发力,朝对岸纵跃而起。 张燕儿心生惬意,一把抱紧白玉天的腰身,手儿不经意间感觉到一小片湿润,以为是白玉天的汗水。等马儿跃到对岸,平稳了四肢,心儿安稳了下来,伸手一看,手掌心微微有着血迹,顿时心生难受,小声说道:“白大哥,你的伤口在流血,疼吗?” 白玉天笑答道:“不痛。流一点点血是应该的,不流血才不正常。” 张燕儿将心疼转化为温言细语:“好男儿流点血是没什么。可伤口老不愈合,会损害你身体的,不能再跟人比斗了。” 白玉天:“今日特殊,只有选择裂开,下次不会有了。” 张燕儿小声问道:“范泰来大侠的剑法比北剑沈大侠的剑法还要厉害吗?” 白玉天答道:“范泰来的剑法虽厉害,跟沈前辈相比,多少有着一段距离。” 张燕儿很是疑惑:“那怎么跟沈大侠比斗没事,跟范大侠比斗伤口却裂开了?” 白玉天朝前方微微一笑,道:“跟沈前辈比试,遇强则避,跟范大侠比试,遇强则强。” 张燕儿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道:“我得伤他。要想不遭人非议,就得遇强则强,硬碰硬才行。” 张燕儿很是不解,问道:“为什么非得伤他啊?打败他不就可以了。” 白玉天道:“其实我也不想伤他的,只是不这么做又不行。” 张燕儿道:“怎么不行了?” 白玉天道:“刚才围攻我三叔他们的那些江湖汉子,之所以要对我三叔他们赶尽杀绝,不过是他们心存邪念,觊觎着西门清怀里的那两本武功秘籍。打伤范泰来,不过是杀鸡给猴看,惩一儆百。” 张燕儿道:“干吗要拿他开刀啊?听我爹爹说起过,范泰来于江淮一带人缘极好,威望极高,得罪他,就相当于得罪了小半个江淮武林。” 白玉天道:“要想地方民风淳朴,朝廷一般都从打压地方豪强着手,这叫惩强慑弱。在场的那些心怀鬼胎的江湖汉子中,就数范泰来的武功最好,声名最响,要想威慑住其他人,唯有拿他范泰来开刀了。” 张燕儿道:“就怕范泰来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忘不了今日的羞辱,日后对你不利。” 白玉天呵呵一笑:“你知道吗,真好人是没有敌人的。” 张燕儿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欢欢一笑:“敌人太多了,分清了敌人,就没有了朋友,生活岂不无趣。” 张燕儿乐乐一笑:“那往后我不帮你关注敌人了,免得你生活的不愉快。” 白玉天笑道:“这就对了。自君子的眼中看来,天下无一不可为君子;自小人的眼中看来,世上无一不可为小人。关注似是而非的敌人,就是给自己找不快乐,没必要。”见谢慕白、卓一飞、魏豹他们等在前方不远处,一声吆喝,快马加鞭而去。 江莹莹一等白玉天勒住马缰,迎了过去,说道:“哥,三叔他们伤的好重,你快去看看。” 白玉天跃下马背,抱下张燕儿,连忙奔了过去,握住宁镇安的手道:“三叔,你怎么样?” 宁镇安微微睁开双眼,微声答道:“贤侄,恐怕是不行了......” 白玉天道:“三叔,你得坚持住,我爹爹还等着你去向他道歉呢。” 谢慕白厉声道:“什么坚持住。赶紧将他们身上的箭头拔除掉,时间久了,神仙难救。” 关心则乱,白玉天一时情急,竟将这事给忘了。听过谢慕白的话,连忙纵跃到马鞍边,取下包袱,飞跃回来,掏出药瓶子,取出药丸,给重伤的十三人每人服了一粒,拿出金疮药,交给卓一飞,道:“卓一飞,我帮他们逼出箭头,你帮他们上药。” 卓一飞接过金疮药,静待一旁。 白玉天让魏豹等人将宁镇安、西门清、归海明、陆连海等人扶正坐好,逐一用内力将他们体内的箭头逼出,卓一飞逐一帮十三人的伤口敷上金疮药,快速简单地包扎一番了事。 清理好伤口,魏豹带人找了一处风景好些的开阔处,将十来具尸体埋了。 白玉天带着卓一飞等几个内力强些的汉子,输送一些内力给十三人,打通他们凝滞的经脉,帮他们调息了一下内伤后,将人扶上马背,向不远处的小镇走去。 进得小镇,找好客栈,安排好住处,用过膳,白玉天给宁镇安疗过伤后,让江莹莹、张燕儿留下来照顾。出得房门,同着谢慕白,入得西门清、归海明的房间,给归海明、西门清输送了一些内力过后,见西门清有了睁开眼睑的力气,拿好凳子坐到床沿边,轻声问道:“西门叔,归海叔,我能跟你们说会儿话吗?” 西门清、归海明见白玉天对他们以叔相称,心里很是暖和,同声答道:“少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有所顾虑。” 白玉天放好枕头,让西门清斜躺好来,小声问道:“西门叔,归海叔,按谢前辈的意思,那两本武功秘籍暂由我们保管合适些。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西门清看了谢慕白一眼,微声说道:“谢大侠,白少侠,不是我们兄弟不相信你们,只是......” 白玉天道:“西门叔,有话尽管说,我们对你们峨眉派的武功秘籍绝无觊觎之心。谢前辈想暂时帮着保管,是怕武林人士心存邪念,若是你争我夺,必会引起武林纷争。” 西门清朝对面床上的归海明看了一眼,说道:“谢大侠,白少侠,我们兄弟也知道,凭我俩现在的武学修为,怕是难以护住这两本武功秘籍。只是,若将武功秘籍交给你们保管,我师兄的仇,怕是今生没法报了。” 白玉天愕然,不解。 谢慕白听过,感觉味儿不对,厉声道:“西门清,你师兄修心武强行修炼阴阳六合掌,走火入魔而死,何来报仇一说。就算要报仇,也是销毁秘籍,不步他的后尘。” 归海明一旁接话道:“谢大侠,我师兄之所以走火入魔,是在修炼阴阳六合掌的紧要关头,无暇分神之际,有人从背后偷袭所致。” “偷袭所致!”白玉天极为惊奇,但很快就缓过神来,忧心西门清、归海明两人的人身安全,轻声问道:“除了你们俩,可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西门清道:“除了我们兄弟,李亦儒前辈有可能也知晓此事。” 谢慕白道:“按你们的意思,李亦儒将秘籍归还给你们,意在借你们之手,找出当年偷袭暗算修心武的那个人,好在有生之年了结此事,图个了无牵挂。” 西门清道:“谢大侠,听你这么一说,李亦儒前辈归还秘籍,还真有可能是为了了结此事。” 谢慕白道:“就算要了结此事,他李亦儒也该跟我们说一声,不该让你们俩来冒这个险。” 西门清道:“谢大侠,我们的师兄就是师傅,由我们俩来冒这个险是应该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我们俩还半半是由她抚养成人,她就像我们的娘亲一样。” 谢慕白愤然说道:“西门清,归海明,你们既这般敬重修心武,为何致峨眉派的名誉于不顾,加入屠龙会甘为鹰犬?” 西门清道:“谢大侠,我兄弟加入屠龙会,只是想找出偷袭我师兄的仇人。” 白玉天极为吃惊,小声问道:“你怀疑偷袭你师兄的人,是屠龙会的屠龙?” 归海明接话道:“我师兄号称剑仙,武功修为于当时的武林来说,除了江澄清能跟她勉强一较高下,可说是毫无敌手。就算趁她练功之时偷袭得手,也绝非一般人所能办到。可我兄弟排查来排查去,那些当世高手,除了屠龙会的屠龙,其他人要么是我师兄的朋友,要么人品武功没话说,要么根本无理由偷袭我师兄。” 谢慕白道:“你们加入屠龙会这么多年,可查到是屠龙所为没有?” 西门清道:“在屠龙会呆了这么些年,跟屠龙相处下来,从他的生活习性与说话的语气可以推测出,他不过五十来岁,不可能是偷袭我师兄的那个蒙面人。” 白玉天道:“李前辈说,屠龙会三十五年前就存在,若偷袭你师兄的那个人是屠龙,应该是现任屠龙的师傅或长辈,上任屠龙才对。” 西门清一惊,顷刻间流出泪来,苦声道:“上任屠龙!那我师兄的仇,岂不是不得报了。” 谢慕白道:“有什么好哭的。若真是屠龙所为,消灭了屠龙会,什么仇都报了。” 归海明泣泪道:“可冤有头,债有主,我兄弟二十来年白做了亏心事,玷污了峨眉派的清誉,将来到得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我家师兄。” 白玉天见着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泪流满面,心中极不是滋味,宽慰道:“或许偷袭你师兄的那人还活着,只是我们没找出端倪而已。” 西门清道:“是真的吗?”言语间,极像个孩子。 白玉天道:“我师兄秦浩明说,屠龙会跟白莲教的身后,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依我想,操纵那股神秘力量的人,大有可能就是上任屠龙。”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4章 情动 谢慕白道:“管他之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恶贯满盈之徒,一并消灭就对了。” 白玉天起得身来,向西门清、归海明两人说道:“西门叔,归海叔,你们先歇着,我去看看其他人。”行礼作别。 “白少侠好走。”西门清、归海明重伤在身,不便起床相送,只好用目光将人礼送出们。 白玉天同着谢慕白走出房门,朝着房内两人微微一笑,顺手关好门。 谢慕白内伤未愈,别说帮他人疗伤,就是自己的伤,徒弟卓一飞时不时帮他调息片刻,都是来者不拒。深知白玉天的脚步是走向下一间客房,便也不再跟着,独自回房去了。 白玉天目送走谢慕白的背影,依次走向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杨云风、柳云雨...等十人的房间,帮他们疗了疗伤,顺便叙了叙话。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觉得有些疲累,回到自己的住房,躺倒在床,不经意间就睡了过去,世间的一切烦恼暂时与他无关。 也不知睡了多久,白玉天觉得有些闷热,慢慢睁开眼来,只觉房间内光线有些暗淡,以为是天刚发亮,又即闭上眼。忽听得张燕儿欢声说道:“白大哥,你醒了。”再度睁眼,见张燕儿一双妙目正凝视着自己,满脸都是欢喜之色。正欲坐起,张燕儿走了过来,小手儿在他肩头轻轻一按,只好又躺了回去,像个极为听话的孩子。 张燕儿走开拿了张凳子坐在床沿,微笑道:“白大哥,你难得躺下,再歇一会儿。” 白玉天看了一眼房间,见光线有些暗淡了来,感觉自己睡了好久似的,轻声问道:“我三叔他们怎么样了,还好吧?” 张燕儿扁扁小嘴,轻声说道:“只知道关心别人,不知道关心自己,那有不好的。”言语间似有着埋怨之意,实则关心之情倍切。 白玉天微微笑了笑:“好就好。不是我真有点对不住他们。” 张燕儿见白玉天额头上有着几颗细小的汗珠,掏出手巾帮他擦了擦,转脸看向窗台,见火热的太阳早已西去,起身走到窗台边,将纸糊的窗户打开了来,登时一片彩光照在她脸上,直是明艳不可方物。 白玉天不小心一眼瞧到,不由得心中一荡,不自觉地爬起身,下得床来,轻手轻脚地从身后抱了过去,脸儿靠在了一起,内心说不出有多欢愉。 张燕儿心儿欢畅,柔声道:“白大哥,你怎么哪?” 白玉天轻闭双眼,温润着喉咙说道:“自今而后,我要死心塌地的对你好。”这话一出口,不禁又后悔了来,心想,莺莺呢!难道我从此忘了莺莺不成?是不能的啊! 张燕儿眼光中闪烁着喜悦,藏起少女该有的羞涩,将脸儿靠紧了些去,看着天边的云彩,有意无心地说道:“白大哥,你这是真心话吗?还是哄哄我?” 白玉天当此之时,再也照顾不来对崔莺莺那铭心刻骨的相思,只知道自己极度喝完在张燕儿身上找到快乐,全心全意地说道:“我做梦都想跟你抱在一起,那用得着哄你,自是一万个真心来着。” 张燕儿将双手儿翻转,从白玉天抱着他的手儿里插了进去,掌心互握,只觉一生之中,实以这一刻光阴最是难得,全身都暖烘烘的。一颗放心好如飘浮云端,闲闲适适,但愿天长地久,永恒如此。过了良久,缓缓说道:“白大哥,若莺莺姐对你没有变心,又不愿意我陪伴着你,你会抛下我吗?” 白玉天睁开眼,找到张燕儿瞧着的那片云彩,极为认真地观赏了起来,慢慢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了出来,酣酣畅畅地说道:“若真如你说的,二者不能兼容,唯有选择一个。我情愿化作那片云彩,随风而动,跟随夕阳同去。等来日谁先找到我,我就化成七彩雨点,落满她一身,帮她溶解相思情,洗净相思泪。” “青姐姐说你像个浮滑无行的浪子,果然说话这般没点正形,油腔滑调。”张燕儿微微一笑,羞怯怯地说道:“也不知是为什么,是什么缘分来着,我就是...就是喜欢上了你这个轻浮浪子。” 白玉天嘻嘻一笑,道:“我轻浮了吗?几时轻浮了?这么说我,我可真要轻浮一次了。”说着,说着,一把将张燕儿抱转过来,稳稳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喜乐的眼神里,情意无限。 张燕儿双足一点,羞羞地在白玉天的嘴角亲了一下,快速转过身去,小声说道:“我心中对你好,你若当我是个水性女子,随便欺负我,那可看错人了。” 白玉天呵呵一笑,将张燕儿一把抱紧了来,嘴唇儿不自觉地亲上了张燕儿那白皙的脖颈,飘飘然地说道:“小生那敢。燕儿姑娘若水性杨花,小生我岂不乌龟王八。” 张燕儿对白玉天的行为没有感觉到不适,娇羞羞地说道:“知道就好。” 白玉天将鼻子粘上燕儿的秀发,好好地闻了闻,闭上双眼,陶陶欲醉地说道:“要不以后我叫你婆婆,叫他个五十年、六十年,七十年、八十年都行。可好?” 张燕儿噗哧一笑,转过身,想着他一直叫自己“婆婆”,定是神态恭谨之极,不由得笑由心生,笑靥如花,柔软的小手抚摸上白玉天的脸颊,欢声道:“好啊,乖孙子。” 白玉天提起双手,抚摸着张燕儿的手臂,调戏道:“婆婆,我心中好想……” 张燕儿小嘴一翘,道:“现在不许叫啦,要是一叫就叫老了怎么办,你这么年轻,我可不敢变成黄脸老太太。” 白玉天情海翻涌,一把将张燕儿暖入怀中,胸脯贴在了一起,一边感受着女人的温柔,一边小声说道:“那什么时候开始叫好?” 张燕儿一把抱住白玉天的腰身,生怕白玉天被风儿刮走了,激切地说道:“待过得五六十年再叫也不迟。” 白玉天道:“若是现下叫起,叫个五六十年,岂不划算至极。” 张燕儿心神荡漾,寻思道:“当真能厮守五六十年,就天上神仙,想也不过如此吧!”见脸儿从白玉天的怀里探了出来,情情切切地注视着白玉天的眼睛,就想一眼将他得情海看个对穿。 白玉天认认真真打量着张燕儿,见其鼻子微耸,睫毛长长如柳枝,下巴尖尖如美玉,容颜娇嫩,柔善如水,心中不禁泛起嘀咕来:这样美丽的姑娘,怎么痴痴迷迷地喜欢上了我这么个有妇之夫,还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江湖浪子,真想不通。 张燕儿见白玉天的眼睛迷迷失失,柔声问道:“你心里嘀咕着什么?可不能想着我的不好。” 白玉天轻轻一笑,搂紧燕儿的小腰,额头靠了上去,情柔意软道:“那有想着你的不好。只是还没弄明白,你这么美的一个女儿家,千人见了千人喜欢,万人见了万人喜爱。明知我油嘴滑舌,浮薄无行,十足一个浪荡子弟,还是个有妇之夫,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呢?” 张燕儿转过身,瞧着窗外,羞羞道:“谁叫你外表英俊,眼神温厚,好言好语不离口,教人心欢意畅,忍禁不禁,有意无意都想跟你好。” 白玉天一把抱了上去,在张燕儿的耳边亲了一口,趣语道:“原来我家娘子的相公,这般讨女儿家喜欢,还真是没想到。” 张燕儿打趣道:“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很后悔那天说过的话,不该叫我不要缠着你。” 白玉天哼哼笑答道:“后悔的紧,肠子都差点悔青了。燕燕姑娘集江南之美于一身,若是不让她缠着我,我将喝凉水都可以塞到牙。” 张燕儿柔声细语道:“白大哥,就盼你说的是真心话,不是油腔滑调。” “对燕儿姑娘说真心话,油油腔,滑滑调,说者轻松,听者好受不是。”白玉天一把将张燕儿搂紧了来,嘴儿凑到她耳边,轻言细语道:“燕儿姑娘若没这么好,她爹娘岂敢让自己的宝贝闺女喜欢上一个不知底细的有妇之夫!”顺嘴亲了一个,喜气道:“是不是!是不是!”轻浮的言语让人心醉。 张燕儿春心荡漾,不自觉地将脸儿贴上了白玉天的脸蛋,耳鬓厮磨在一起,情意融融。 白玉天欲念纷飞,两片嘴唇毫无意识地游走在了张燕儿嘴唇上,脖子上,胸脯上,转化成一个个欢喜趣乐。虽让张燕儿应接不暇,却盼个绵绵不绝,无休无止。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江莹莹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见到白玉天跟张燕儿情意绵绵抱在一起,心里有着唐突与惊讶,嘴里有着言语:“哥,燕姐姐,这大白天的,你们在做什么?” 张燕儿羞羞地转过身去,让白玉天答话道:“小姑娘家懂什么,世人宜勿忘西方,你哥我正效仿之。” 江莹莹嗤嗤一笑,道:“哥,你这风华正茂,往生西方极乐,是不是早了些?” 白玉天道:“你这妹子,西方极乐世界,不说虚无缥缈,是世人的一厢情愿,就算真实存在,若跟现有的生活相比,也好不到那里去。用心过好了现有的每一天,那西方极乐世界就存在于过往的每一天中。若是直到生命弥留之际,才想起要往生西方极乐,定是晚矣!” 江莹莹一头雾水,听不懂白玉天说些什么,但看着张燕儿那羞羞的背影,被一团充满幸福的光圈围着,又觉得白玉天说的话有些道理,微微一笑,道:“哥,照你这么说,现在去填饱肚子,算不算往生西方极乐?” 白玉天呵呵笑出声来,道:“当然算了。生活之所以美好,不过是在无声无息的时光里,一份份痴念得到了满足,让人兴奋欢愉,流连忘返。” 江莹莹嗤笑道:“哥,你怎的就成佛了,难道你的前世是苦难人来着?” 白玉天一惊,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我父母的苦难经历,都遗传到了我身上不成?若真是这样,我当由衷地感谢他们,是他们让我不在生活里屈从,而在生活中超越。朝江莹莹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前世是苦难人来着?” 江莹莹笑答道:“先贤中,那些大彻大悟者们常说,只有经历过苦痛和动荡的人,才能够懂得如何留住只争朝夕的欢愉,才能够捕捉到艰难生活中最细微的美好。你这么年轻,若是知道了何为往生极乐,自然前世是苦难人来着。” 白玉天微微一笑,牵上张燕儿的小手,道:“前世苦难多,今世懂珍惜。吃饭去。” 江莹莹咯咯一笑,右手往门口一伸,道:“哥,嫂子,请!” 张燕儿乐乐一笑,道:“妹妹请!” 三人出得房门,朝前边饭堂而去,欢声笑语洒满一地: 身似逢春之木,心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身旁欢乐人儿。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5章 欺心 吃过晚饭,离天黑前还有一小段时光,白玉天想到买些药材,给宁镇安、西门清等人疗伤之用,独自出得客栈,找寻药铺而去。 没走多远,见到不远处有四五个陌生汉子朝这边走来,一路不停地向路人打听着什么,路人好似不知,连连摇头。白玉天心中起疑,快步迎了上去。 走在最前头的汉子,三十来岁,半寸来长的胡子状如松针、竖满半脸,虎虎生威。见白玉天腰挎桃木,虽不像个正经剑客,但步子轻飘,很像个爱管闲事的江湖中人。于是一把将白玉天拉住,粗声问道:“这位小兄弟,可见到一伙人?” 白玉天笑答道:“这位大哥,你要打听人,怎得说清楚一伙什么样的人吧?” 胡子好像恍悟了过来:“马二十多匹,人三十多个。” 白玉天问道:“你说的是官兵,还是商队?” 一手提钢刀的汉子靠了过来,不耐烦地说道:“什么官兵、商队,一群路过的江湖人士。” 白玉天道:“江湖人士,今日倒在镇外见过两拨,不知你们要找的是哪一拨?” 两个汉子现出笑意,胡子道:“听说马背上驮着十多个重伤之人。” 白玉天道:“你是说被弓弩射伤了的那伙人?” 两人同声道:“你见过?往那里去了?” 白玉天往北一指,道:“那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虽饥色一脸,却没有进小镇,径直往北边去了,看上去正被仇人追杀似的。其中有一个人我好像见过,像似什么‘黟山一剑’谢慕白老头来着。” 胡子道:“对,对,对。正是那伙人。” 白玉天道:“看你们这般急切找人,定是他们的朋友来着。” 手握钢刀的汉子道:“处得来,是朋友,处不来,是敌人。” “不愧是江湖中人,爱憎分明,区分敌人、朋友这般轻松自若。”白玉天摇了摇头,朝前边走去。 胡子听过白玉天的话,转身拔出腰间宝剑赶上一步,剑身搁到白玉天的脖子上:“小兄弟,听你这话的口气,好像刚才是忽悠我们来着。” 白玉天停下脚步,瑟瑟发抖起来:“这位大哥,小弟说的都是真话,骗谁也不敢骗你。” 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走了过来,见白玉天胆小如鼠,没见过世面似的,朝拔剑的胡子说道:“小艾,将那不中用的家伙收起来,别吓到了路人。” 胡子小艾左右看了一眼,见好些路人惊恐不安地避道而行,便将宝剑收了起来,恐吓道:“小子,你胆敢哄骗我们,小心你的脑袋。” 白玉天低头哈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那年长的汉子上前一步,一把扣住白玉天的左手腕,奸笑一脸:“小兄弟,江湖行走,讲的是言而有信,说过的话,大多是要负责的。你可知晓?” 白玉天感觉手腕痛的厉害,不加理睬,躬身低头道:“承蒙教导,铭记在心。” 那年长的汉子见白玉天半丝抵抗能力都没有,左手掌渐渐变成紫色,很是放心地松开了手,轻声问道:“那黟山一剑那伙人真的是朝北边去了?” 白玉天左手腕痛的厉害,赶忙用右手握住左手腕,不停地抖动,嘴里不住地嘘嘘有声,斩钉切铁地说道:“回大侠的话,真的是朝北边去了。”一副谨小慎微的嘴脸让见着可怜。 那年长的汉子对白玉天看不出半分伪装,便也信以为真,朝同伴们大喊一声:“走,连夜赶路,一定得在他们赶到黄山之前,截住他们。”朝北边疾步而去。 其他几人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见白玉天弱不禁风,可怜兮兮,亮他也不敢用言语相欺,放心地跟在那年长的汉子后头,疾步而去。 “哎!世人啊,世人。有力者使力,无力者使智,貌似忠厚老实的弱者,原来一肚子坏水。日后自己也得防着点才是。”白玉天看着那几个扬长而去的背影,微微感叹一声,慢步朝前边走去,两眼东张西望,寻找着药铺。 走了一段路,不见药铺,便向行人打听,原来自己也不够幸运,走反了道,有着南辕北辙之嫌。 白玉天重新往回走,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急忙加快脚步,朝他人口中所说的药铺飞奔而去,用过一盏茶的功夫,买到自己所需要的药材,虽种类不全,但也能将就着用。 回到客栈,白玉天将药材交给店家,交代一番,便朝魏豹等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魏豹等二十来人正在院子里乘着凉,品着茶,见白玉天到来,起身相迎。拿好凳椅,奉上茶水,等白玉天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少主,你此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玉天喝过两口茶水,将刚才在外头撞见几个江湖汉子的事说了,虽言简意赅,大伙儿却也听了个明白。 魏豹道:“少主,你是想我们晚上轮番守夜,不让歹徒们有机可乘?” 白玉天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素心剑法,阴阳六合掌法,江湖上一等一的武功绝学,谁人得到,谁人就有可能成为天下一流高手。武林人士,大多盼着自己天下无敌,那有不动心的。” 魏豹却不以为然:“再好的武艺,也需要勤学苦练,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不是他们的东西,就算抢到了手,怕也只是过过手而已,甚至还有可能为此送了性命,何苦呢!真是一群蠢材。” 白玉天起得身来,道:“世人都像叔叔们这般明白事理,那该有多好。何至于你争我夺,血流不止,到头来除了伤人,就是害己。哎!”跨步朝院门走去。 魏豹等人相送在后,出得院门,道:“少主放心,我们这就分配人手,轮流守夜。” “多谢叔叔们。”白玉天行礼话别,朝自己住着的院子走去。 院子中,张燕儿、胡燕青、江莹莹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卓一飞则剑影一身,活灵活现,练的风生水起,谢慕白一旁忙于指点,没功夫叫声好。 白玉天走了过去,见卓一飞身姿优美,步伐轻盈,出手利落,好一副练家子模样。一个兴起,拔出腰间桃木,道:“卓一飞,一个人单练多没劲,有没有兴趣比划几招?” 难得白玉天今日有如此兴致,卓一飞假借停顿之机,疾速一剑攻去,中门直入。 白玉天闪身避开,避实就虚,侧旁一剑回礼。 卓一飞来者不拒,身子微斜,半个走圈,剑尖斜进,径指白玉天腋下。 白玉天桃木竖立,一个格挡,剑尖下挑,左脚向前迈出一步,一剑平直刺出。 卓一飞脚尖往后一点,向后飘出,回剑拨开白玉天的剑锋。 白玉天乘胜追击,连刺数剑,剑影如潮,覆盖住卓一飞前身七八处要穴。 卓一飞飘移一路,退无可退,腾空跃起。 白玉天毫不让步,腾空跃起,跟卓一飞斗在空中。 卓一飞这几天得到谢慕白的指点,剑法又精进了不少,连出数剑,竟然跟白玉天打成平手。 谢慕白见卓一飞败相已现,等两人落下地来,轻声说道:“今日就此罢手,明日多的是。” 两人相互一个拱手,同一句话:“承让!” 胡燕青走了过来,欢言道:“师傅,你渴了吧,喝茶去。”挽着谢慕白的手臂,朝座椅那边走去,白玉天与卓一飞收起宝剑,跟其身后。 四人走到椅子边,江莹莹给谢慕白奉上茶水,张燕儿给白玉天奉上茶水,胡燕青给卓一飞奉上茶水,六人坐了下来。 江莹莹道:“哥,谢前辈说,明日吃过午饭,就赶往黄山,让三叔他们在山中养伤,不仅可省下银子吃点好的,还可图个清静,享受个自在,观赏一下黄山的奇秀景色。” 白玉天考虑到宁镇安他们伤势过重,不宜挪动,道:“谢老,要不疗养个两三天再走?” 谢慕白道:“小子,我看你口袋里的银子花的也差不多了,还是省着点用。免得离开了这里,就得像我一样口袋无钱,一心想着蹭饭吃。” 四十来人的住宿与吃喝都是银子,一天下来就有些吃不消,别说后边的日子还长着,确实应该为之未雨绸缪一番。 白玉天摸了摸口袋,笑容一脸地说道:“谢老,要不我明天好好学学那些行脚僧,跟那些大户人家说声好,道个平安,化化缘去。” 谢慕白微微摇了摇头,喝了两口茶水,正儿八经地说道:“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本也管不着。但若是你抢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请我来抓你,你说,我是抓啊还是不抓?都说人要脸,树要皮,千万别让我这张老脸往后没地方搁。” 卓一飞道:“师傅,小白就是一张嘴不值钱,行为干净的很,你千万别信以为真。” 谢慕白厉声道:“身为江澄清的传人,往后这种话不仅不能说,想都不能想。”言词干净利索,看似是说给白玉天听的,半半也是说给卓一飞听的。不过还好,两人都是聪明人,一听就明。 “上梁正,下梁不歪。”白玉天喝完杯子里的茶水,微微一笑,起得身来,道:“那大家早些歇息,明早起程,赶往黄山剑派看风景。”迈开脚步,朝着卧房走去。 剩下的五人将茶水喝好,一个话别,走向各自的卧房,留给院子一片寂静。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6章 守夜 夜黑风疾,甚是凉爽,蚊子也消停了不少。 魏豹等人轮流守夜,躲在暗处,欢喜之至。 心想,敌人来袭,房门口的灯光不灭,一览无余。就算实在犯困的厉害,稍微打会儿盹,呼噜声只要掩盖不住虫鸣声,敌人一时也难以察觉。 尽管如此,魏豹等人还是打着十二分精神,视察着周边的一切动静,不敢懈怠半分。毕竟,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环境越对自己有利,敌人若是愿意来袭,自然对他们也有利。 夜色有时太过安静,魏豹三人为了消除疲累,不至于犯困打盹,学着文人雅士,试探着吟诗作对起来。 魏豹望着天空中的繁星,冥思苦想一会,欢声念道:“织女此夕愁无限。” 其他两人自觉没这方面的天赋,认输道:“老魏,要不换个题目,讲个故事也行。” 魏豹为了摆脱武蛮子的身份,鼓励道:“没什么难的,多想一会儿,就能对上。” 两人学着魏豹,仰望星空,冥思苦想,过的好久,一汉子满心欢愉,高声说道:“河汉三更望牵牛。” 魏豹欢言道:“不错,老马,弃武从文,可从你开始。” 老马笑答道:“你硬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上不是,总不能冷了场子。” 魏豹哼笑两声,道:“赶鸭子上架既能行,那我再想想,让老宋也来对上一对。”望向四周,一片寂静,冥思苦想起来。忽听得外边响起三更鼓声,思绪犹如神助,快语道:“半夜三更三更半。” 老马道:“老宋,该你了。” 坐一旁的老宋道:“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吗?” 魏豹笑道:“这哪是为难你,是帮你。” 老宋才不这么认为,快语道:“我不通文墨,你硬要我做那‘用新桃换旧符’之事,那里是在帮我,明明是在坑我。” 魏豹听过,微微叹息一声:“老宋,白天宇大哥当年不善权变,遇事只问是非曲直,不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些可以不是敌人的人都变成了敌人。有人带头发难,群豪响应,一夜之间,就从中原第一大侠,变成了人人除之而后快的武林公敌。试问为什么?” 老宋答道:“我一草莽武夫,去那里知道这些。” 魏豹道:“十年前,我途经泰山,在一寺庙里借宿,有一老僧认识我,说起白天宇大哥之事,无不感慨惋惜。他告诉我,白大哥之所以不容于江湖,是他事事太过较真,缺少了那份‘笑对微风轻拂、仰望浮云淡薄’的闲心,让好些人心生恐惧,就怕有朝一日栽在他的手里,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老马跟着微微叹息一声,接话道:“现在公子出山,若想不重蹈覆辙,就得爱惜武力,该讲理的讲理,不能讲理的,也要学会适时地做出让步。这些年来,为求活着,东奔西躲,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人之所以坏,坏在一颗心。这颗心,既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成的,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被他人改变,习惯成自然。” 魏豹道:“所以啊,我们这些做手下的,虽说该勇字当先,但也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讲打讲杀,当学点文人雅士的阔达,帮少主蓄点肚量,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尽量不结冤家。” 老宋道:“可我大字不识几个,真不是吟诗作对的料。” 魏豹笑道:“老宋,你知道中秋怎的选在月半吗?” 老宋道:“我怎么知道。” 魏豹道:“世人崇尚中庸之道,喜好执两用中,前后各一半,不就是文武兼备吗。” 老马道:“你瞎说,明明是月到中秋分外明。” “八月中秋,还是月中。”老宋自言自语一下,突然兴奋起来,欢声说道:“有了,中秋八月八月中。” “半夜三更三更半,中秋八月八月中。”魏豹微微一惊,欢声道:“好。最不爱读书识字的老宋终于开窍了,好。老马,记下来,找个时间好好庆祝一番。” “半夜三更三更半,中秋八月八月中。”老马念了念,总觉得几个数字挤在一块,念起来不是特别爽口,道:“老魏,这两句虽然对仗工整,但念起来总觉得不是特别爽,要不改改。” 魏豹听后很是高兴,顺口将两句话重新念了两遍,道:“是念起来不是特别的爽口。” 三人安静下来,集思广益,过了好久,老马说道:“你俩看改成这样好不好?” 魏豹道:“是不是这样,三更半夜三更半,八月中秋八月中。” 老马道:“你怎么知道?” 魏豹笑答道:“咱们兄弟二十多年,能想不到一块儿吗!” 三人呵呵一笑,微微闲聊两句,重回安静之中,察看四周动静,聚精会神。 月亮西行,已过三更,院子外有着几个轻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三人的重视,侧耳细听。 不过一会儿,五六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跃墙而入,一个东张西望过后,快速散开,轻手轻脚地朝宁镇安、西门清、归海明、陆连海等人的房门靠近了去,手中刀剑闪闪发亮,寒意袭人。 魏豹见之,大喝一声:“来着何人?”带着老马、老宋兄弟现身。 六条黑影受到惊吓,转过身,操起家伙,朝魏豹三人合围过去,正要发起攻击,六七间房门同时被打开,闪出一两人。 一条黑影一见,慌忙止步,大喝一声:“有埋伏,撤!”纵身跃上屋檐,飞奔而去。 其他五条黑影一见魏豹他们人多势众,且又不知对方武艺如何,于是纵跃上屋,奔逃而去。 魏豹见几个兄弟跟着上的房。” 另一黑衣人也觉得该当如此。两人纵身跃起,对准白玉天,以剑尖说话。 白玉天见两把宝剑左右相攻而来,不敢怠慢,桃木出鞘,左拨右挑,战在了一起。 五六招比划过后,两个黑衣人没占到半分便宜,甚是心慌。果不出他俩所料,战圈四围站满了人,正是魏豹兄弟等人。 白玉天击退黑衣人的进攻,大声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们为何来此吧。” 黑衣人朝四周环顾一眼,见魏豹等人都是兵刃在手,蠢蠢欲动,很是忧心,温言答道:“很显然,你们为什么在此,我们就为何来此了。” 白玉天道:“两位,你们虽武艺高强,但也不是天下无敌。就算今日如愿以偿地夺得秘籍,怕也是帮他人做嫁衣,除了空欢喜一场,搞不好还会为此丢了性命。依我看,还是就此离去,消除觊觎之心的好。” 黑衣两人互看一眼,一黑衣人拱手道:“少侠武功之高,在下生平未见,后会有期。” 白玉天手一拱:“两位武功之高,在下也是生平少见。恕不远送。” 两个黑衣人一个拱手:“告辞!”纵身跃起,飘飘如飞燕,一闪既去。 魏豹走过来说道:“公子,看两人的身法,好像秋浦双剑来着。” 白玉天道:“你识得他们?” 魏豹道:“秋浦双剑亦正亦邪,醉心于武学,除了跟人比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白玉天道:“我们要北上汴京,秋浦乃必经之地,可会有什么麻烦?” 魏豹笑答道:“公子放心,秋浦双剑有个绰号,有一不二。” 白玉天道:“何意?” 魏豹道:“他们兄弟遇事,讲究个一次得手,从不重复失败。” 白玉天笑道:“既然此,你们休息去吧,等会儿派人唤你们吃早饭。” 魏豹等人道:“公子,那你呢?” 白玉天道:“我进房看看他们的伤势怎么样,吃过早饭,大家赶往黄山。” 魏豹等人朝白玉天行礼话别,出得院子而去。 白玉天送走魏豹等人,依次走向宁镇安、西门清、陆连海等人的房间,帮他们疗疗伤伤,跟他们说说话,美好的时光在不经意间弹指即逝,迎来了窗外阳光明媚,院外热闹有声。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7章 路障 门儿被推开,店小二端着早餐走了进来,后边跟着张燕儿。 张燕儿立于门口,微笑道:“白大哥,吃早饭了。” 白玉天起得身来,朝躺在床上的汉子说道:“方大侠,吃完早饭,我们就起程。” 方大侠道:“白少侠,我们都是些粗糙汉子,摔打惯了,皮糙肉厚,用不着麻烦。” 白玉天笑答道:“好,就听方大侠的。”出得房门,挽着张燕儿的肩膀,朝院外走去。 出得院门,张燕儿问道:“白大哥,方大侠说什么用不着麻烦?” 白玉天答道:“三叔他们有伤在身,若整日爆晒在马背上,定是受不了的。我想着顾几辆牛车、或是顾些乡民送他们去黄山。依你看,那样好?” 张燕儿答道:“若依我看吗,还是让他们坐着马鞍去的好。” 白玉天道:“说说看。” 张燕儿笑答道:“一来吗,省了银子。二来吗,刚才听魏叔叔说,昨晚来了两拨不速之客,谁能担保路上没有人等着咱们。若是那些人穷凶极恶,动不动就拳脚刀剑相向,乡民跟着同行,岂不要跟着遭殃。” 白玉天乐乐一笑:“要不今日就听我燕儿姑娘的?” 张燕儿道:“你是哥,我是妹,听你的好。” 白玉天欢声道:“要不谁说的在理,就听谁的?管它哥啊妹啊、男啊女啊,统统都当它是扯淡。”牵着张燕儿的手,快速朝前边走去。 两人入得前边大堂,朝谢慕白、卓一飞、胡燕青、江莹莹那一桌坐了过去,吃起早餐来。 卓一飞停下碗筷说道:“听豹叔说,昨晚来了两拨人马,师傅担心前路凶险,为不牵连无辜,只好让宁大侠他们坐于马背,暴晒一路了。” 白玉天吃下三个包子,喝下一碗稀饭,起得身来道:“好,出发。” 大伙儿吃好,走向卧房,拿好行李,将宁镇安、西门清等人扶出客栈,送上马背,朝黄山进发。 一路前行,遇山是山,遇水是水,山水相依,如履平地。 宁镇安、西门清等人一身是伤,坐于马背上,不宜颠簸,行程比平时慢了不少。走到午饭时分,相去黄山还有三四十里地。见路边有一个酒肆,不知天黑前能不能赶到黄山,便停了下来,坐成四桌,点上酒菜,喝上茶水,欢言夹笑语。 好景不长。众人刚将一杯茶水喝好,想着再来一杯,酒肆四周的树林里闪出一大彪人马,影压压围了过来,眼神含着欢笑,刀剑哼着粗气,明显一个不怀好意。 谢慕白朝来者看了一眼,不加理会,接着喝他的茶水。 来者中,几个汉子见白玉天很是眼熟,想了想,记了起来,是昨日在镇上诓骗了自己的那小子,一时间愤怒装满双眼,赤裸裸地朝白玉天喷射个不停。 那被人称为“小艾”的汉子上前两步,朝白玉天喊话道:“小子,看你人模狗样,原来一肚子坏水。昨日跟你说过,若是诓骗了我,小心你的项上人头。出来受死吧。” 白玉天听过,微微笑了笑,朝卓一飞说道:“卓一飞,前边就是黄山了,你身为黄山剑派传人,是时候向他们做个自我介绍了。” 卓一飞起身走离桌椅,出得凉棚,双手抱拳摇向四方,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卓一飞,幸得黟山一剑谢前辈垂青,拜在黄山剑派门下。今日有幸得见各路英雄好汉,甚是荣幸。” 江湖好汉,慷慨豪迈的虽有的是,气量狭窄的也着实不少。很多时候,不小心待人没青眼相加,或少点了一下头,或少陪了一个笑,说不定无意中就能得罪人,有时甚至还因此酿成杀身之祸。 卓一飞此番言语,甚合谢慕白的心意,碗里的茶水不也香浓了不少,越喝越有味。 一个脸挂两道刀疤的汉子五十来岁,上前两步,朝谢慕白拱手有礼道:“谢老剑客,你收得爱徒,黄山剑派有了传人,真是可喜可贺。” 谢慕白朝那汉子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孙老三,今日到此,所谓何来啊?” 孙老三笑答道:“范泰来、鹰王铁石等人飞鸽传书,说有十几二十个宵小之徒横行江南,无恶不作。为辨别个真伪,连夜快马加鞭赶来,想着会上一会。若传言非虚,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将其消灭,为江南武林除害。” 谢慕白冷眼旁观道:“既如此,到他处寻找去吧。” 一汉子身着红袍闪身上前,大喝道:“谢老头,祸害就在你身边,你当我们眼瞎啊!” 谢慕白道:“姬鸣,你若不眼瞎,先找把秤来称一下自己,看看有几斤几两。” 姬鸣怒不可揭,腾空跃起,手中刀光一闪,照着谢慕白的脑袋直劈过来,气势如虹。 卓一飞闪身上前,端起一脚从侧旁踢向姬鸣的腹部。 姬鸣人在空中,无处借力,避无可避,连人带刀往后飞出。不是身后人墙结实,差点就能撞出一个窟窿来,甚是狼狈不堪,丑态毕露。 众江湖豪杰做梦也没有想到,卓一飞这小子竟如此大胆放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武,身手还这么好,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不由得重新掂量起事情的轻重来。 一个身穿灰布短褂的长者走出人群,粗看七十来岁,两眼炯炯有神,将一簇早已灰白了的三羊胡子捋了捋,轻描淡写地说道:“谢慕白,听范泰来说,宁镇安等人是什么屠龙会的杀手,专门戕害武林正道人士。你若是要护着他们,就是在跟江湖武林正道为敌,切莫不想清楚了来。” 谢慕白起来走离桌椅,看着长者说道:“鲍大雷,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热衷于江湖闲事干吗,就不怕积劳成疾。我可没银子给你拿去治病。” 鲍大雷笑道:“谢慕白,我们相识几十年,你虽没把我当朋友,我可一直将你当兄弟。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来着,你若硬要跟他们扯到一块,就不怕从此玷污了黄山剑派上百年的清誉。” 谢慕白冷笑道:“鲍大雷,你应该清楚,我派清华祖师为何到黟山来开宗创派,只不过看中了黟山与众不同,兼泰山之雄、华山之险、庐山之瀑、衡山之石,雁荡之怪、峨嵋之凉,奇松、怪石、云海、温泉、冬雪堪称五绝,美不胜收。一座山都能胸怀宽广,兼容天下众山之所长,人称之为万物之灵长,秉承天地之灵性而生,若是连一座山都不如,岂不妄为人。” 鲍大雷淡淡一笑道:“话虽如此,可宁镇安他们是屠龙会的杀手,恶贯满盈,容纳他们就是容纳罪恶,岂能用胸怀宽广说事。” 谢慕白轻言说道:“鲍大雷,小的时候,是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鲍大雷轻声答道:“纯真少年,看一物是一物,自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了。” 谢慕白接着问道:“长大后,是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 鲍大雷笑答道:“眼睛好如心灵的窗口,有了情感与认知,看待事物自然容易抛开事物的表象,追寻内在的本质。” 谢慕白反问道:“你现已年近古稀,看山是否是山,看水是否是水?” 鲍大雷温温一笑:“返璞归真,自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谢慕白哼笑两声,慢言说道:“那你有没有发现,人的一生,像不像在岁月的长河里将跟终点重合在一起,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圆。活的久点,或做的贡献大点,画的圆就大点;活的短点,或做的贡献小点,画的圆就小点。” 鲍大雷道:“谢慕白,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谢慕白道:“只是想问一下,我谢慕白现今在你的眼里,到底像个什么?” 鲍大雷笑答道:“谢慕白,你在我鲍某人的眼中,就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在无情的岁月面前,再怎么折腾,也蹦跶不了几个年头。之前一身正气,不求名利,之后为了师门清誉,也不敢乱来。” 谢慕白开怀一笑道:“既然在你的眼里,我是这么个东西,那你又为何说我想跟武林正道为敌呢?难道歪曲事实,违心违愿地说话、做事,能带来无尽的快乐不成?” 鲍大雷面容羞愧,拱手道:“谢慕白,你言尽于此,我鲍某自当告辞。” 谢慕白道:“那也用不着这么急着走。” 鲍大雷道:“有什么用得着我鲍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谢慕白道:“我黄山剑派向来一脉单传,我谢慕白好不容易收得徒弟,相识多年,何不留下来喝杯水酒,做个见证。” “恭敬不如从命。”鲍大雷坐了过去。 谢慕白朝四围环顾一眼,拱手道:“各位,好些都是旧相识,若信得过我谢某人的为人,就留下来喝杯水酒,见证一下我黄山剑派已后继有人。若是认为我谢某人有维护歹徒之心,大可就此离去,免得伤了和气。” 一个生野的汉子跳了出来,大声喊话道:“谢老头,你值不值得信任,就看你怎么做了。” 卓一飞接话道:“这位好汉,在你眼里,我师傅怎么做,就算值得信任?” 汉子道:“将宁镇安、西门清、归海明等歹人交出来,或是杀了,为武林除害,乃英雄好汉之行径,自然值得大伙儿信任有加,推崇备至。” 卓一飞道:“既要先作恶才能求得你们的信任,那这种信任不要也罢。” 汉子大言道:“小子,得不到江湖众豪杰的信任,别说你们黄山剑派一脉单传,就是徒子徒孙成百上千,怕也难以在江湖武林混下去。” 卓一飞笑道:“世人口中,只有行走江湖,从未有过混走江湖。若你的江湖靠的是混,而不是行,那你定是个逢迎谄媚,拜高踩低,一心只为自己好,毫无原则性的小人,或伪君子。” 场地一片笑声,像极了蜜蜂,嗡嗡个不停。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8章 出气 “混过来的也好,走过来的也罢。只要你们今日不交出西门清、归海明等江湖败类,就别想离开此地,往黄山方向跨出半步。” 谁人如此狂妄?众人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用长长的双臂将身前的两人一推,钻出人群。一眼看过,服饰华丽,身材高大威武,大脑袋,国字脸,浓眉鹰眼,马鼻牛嘴,要是勤劳的农夫见了,定会喝声彩。 卓一飞不认识他,白玉天不认识他,胡燕青、张燕儿、江莹莹三个姑娘不认识他。 好像那个‘小艾’也不认识他,朝身旁问道:“这谁啊?” 身旁回话道:“熊耳山的雷振翔雷大侠都不知道,艾焕威,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艾焕威道:“雷振翔雷大侠,谁人不知,只是闻名不如见面。” 一汉子道:“这会见到了,高兴不?” 艾焕威道:“高兴是高兴。不过,他怎么跑到江南来了?” 一汉子很不耐烦说道:“叽咕什么,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雷振翔朝艾焕威等人瞥了一眼,朝前方说道:“谢慕白,你受伤了是吧!我雷振翔也没想过要乘人之危。只要你不多管闲事,留下宁镇安、西门清、归海明等人回你的天都峰去,今日就不跟你计较。如若不然,切莫怪我等不尊重长辈。” 好些汉子一听,有些弯曲的腰杆立马挺拔了起来,瞬间威武塞满一嘴,欲吐为快。 先前那个被卓一飞数落了两句的汉子快语道:“谢老头,识趣点,速速交出宁镇安等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为老不尊。” 姬鸣说道:“钱若松,他谢慕白今日好像没想过要吃敬酒,你想拿他怎么样?” 钱若松冷笑道:“能怎么样,二十年前的白天宇就当是他的榜样。” 魏豹起得身来,怒喝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钱若松朝魏豹等人看了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青云山庄的几个余孽。今日钱大爷我正在兴头上,将你们一并收拾了。” 姬鸣道:“钱若松,他们的主子可是剑魔,你不怕啊?” 钱若松大笑道:“剑魔又怎样!一剑门的门人在我面前,不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真正做到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就盼着我得饶人处且饶人,高抬贵手。” 一汉子起哄道:“那你怎么做的?” 钱若松走动两步,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将他们当龟孙子看待了。先给他们一巴掌,让他们目中有人,再在屁股上踢上一脚,乖乖地给我表演起饿狗扑屎。” 众好汉附笑一片:“钱若松,真有你的。” 魏豹等二十人跳将起来,正要奔离桌椅,被白玉天一个伸手拦下,气愤愤坐了回去。 白玉天道:“钱若松,饿狗扑屎的滋味怎么样?” 钱若松哼笑道:“小子,你要是不急着知道,就去一剑门问问好了。要是急着知道,到我这里来,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亲身体验一下。” 白玉天起得身来,慢步走离桌椅,来到钱若松的跟前:“那你勉为其难吧。” 钱若松道:“转过身去。傻小子!” 白玉天很是听话地转过身,转头看着钱若松道:“那来吧!” 众人只见钱若松欢欢喜喜一脚踩出,脚掌刚碰到白玉天的屁股,轻轻松松地往后弹飞起来,越过好些人的头顶,摔出他们身后一丈有余,一个屁股向后落地,嚎嚎大叫不止,好像踢向白玉天的那只脚的脚骨全断了。 雷振翔极为吃惊,快语道:“你是谁?” 白玉天冷冷一眼,冷冷回道:“你有什么资格知道!” 雷振翔大怒道:“小子,休得猖狂!” 白玉天道:“在你面前,我想猖狂就猖狂,不想猖狂就不猖狂,你左右得了吗。” 姬鸣道:“雷大侠,先废了这小子,再去教训谢老头。” “废了这目中无人的家伙!”“废了他!”......好些汉子附和有声,极为激切。 白玉天见雷振翔无动于衷,挑衅道:“要不试试!” 雷振翔见白玉天一屁股就将钱若松震飞两丈有余,内力着实惊人,自问应该不是白玉天的对手。但碍于脸面,又不得不做出表示,朝白玉天说道:“小子,想你年纪轻轻,武功却也不凡,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今日可念你年少无知,不做计较,快快退下。” 白玉天道:“我能不能成大器,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假好心。你若是有种,尽管出手,好让我崭露一下头角,从此扬名立万,鹤立鸡群。” 如此指桑骂槐,雷振翔受的了,众好汉受不了。 一汉子站了出来,大喝道:“小子,如此嚣张跋扈,让你孟爷爷来教你怎么做人。” 白玉天轻蔑一眼,不予理会。 那汉子受到蔑视,极为难受,为了找回面子,手中钢鞭朝白玉天扑面甩来。白玉天伸手抓住,轻轻一抖,内劲借着钢鞭传向那汉子的掌心。那汉子虎口一麻,钢鞭脱手,往后倒退四五步,勉强站稳脚跟。 众好汉极为吃惊,好些人自问不是其对手,将满载希望的眼神一起投向雷振翔,希望他能顾全大局,勇于出手,别让大伙儿欢欢喜喜的来、灰溜溜地回,白跑了今儿这一趟。 姬鸣见雷振翔安如泰山,岿然不动,大有一股坐视不理之气势,很是失望。为了让雷振翔乖乖就范,相帮大家去除恐惧之心,一拥而上,杀死西门清、归海明等人,想到了抛砖引玉。上前两步,朝白玉天大喝道:“小子,先让我来会会你,再让雷大侠来收拾你。” 白玉天道:“你真的想跟我动手?” 姬鸣道:“谁包庇维护西门清等人,谁就是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白玉天道:“你竟然毫无羞耻,贼喊捉贼,请出手吧。” 姬鸣先前被卓一飞偷袭一脚踢飞,丢了面子,这次定要在白玉天这小子面前找回场子。手中双钩一亮,朝着白玉天的身子疾速一个招呼:上攻咽喉,求个封喉见血;下攻下阴,想个断子绝孙。 白玉天后移两步,桃木出鞘,前进三步,轻轻两下点击,打落姬鸣手中双钩,再一脚将姬鸣踢飞,动作行云流水,完成于瞬息之间。 旁观者们个个心旷神怡,恍如梦中观舞,心中大声叫好,眼中直呼过瘾。 姬鸣瘫坐在地,一时两次受辱,早已颜面尽失,心中暗暗叹息不止:“哎!交友不善,江湖武林再无正义可言,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好。看看十八年后,能不能诞生一个侠客,帮武林正道人士将腰杆子撑起来。” 好些汉子好似听出了他的心声,喊出话来:“雷振翔,你若是侠客豪杰,就爽爽快快地说一声,到底愿不愿为正道而出手相助,免得众家兄弟因你而强出头,自取其辱。” 白玉天大笑道:“众位,你们还是回去的好,免得在这里白受我欺负。这姓雷的除了牛高马大一身膘,就是欺软怕硬,靠他来维护江湖武林正道,我看你们是所托非人。” 众好汉们一听,叹息有声,很是听话地转身,刚拔步离开,却被一声“慢着!”拉了回来。 白玉天冷嘲道:“姓雷的,想通了,愿做他们的卫道士了?” 众好汉见雷振翔拔出了手中宝剑,鼓励有声:“雷大侠,灭了这小子,匡扶正道。” 雷振翔好像愿意受人唆使,朝白玉天一剑刺去,势要对白玉天挖心掏肺。 白玉天很是从容闪身后退两步,桃木出鞘,等着雷振翔的下一剑。 雷振翔不失所望,一剑未中,剑锋一闪,闪身上前,再来一剑,飞花逐月。 白玉天避实就虚,手中桃木一抖,顺势将雷振翔的剑身一带一拨,好如春风等闲度,花落满树枝。接着剑尖斜进,化成一根桃树枝,向雷振翔赠送过去,形如冷嘲热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雷振翔哪受得了这等羞辱,宝剑回收,拨开桃木,顺势而进,一招“春风纹柳”使出,数十道剑影好如二月春风,剪向白玉天的全身。 白玉天以剑化盾,化去雷振翔攻来的数剑,旁敲侧击,回礼一招“秋月凝霜”,剑尖径指雷振翔的腋下,大有一股“春风早已失,秋风势正疾”的味道。 雷振翔从未想过白玉天年纪轻轻,剑法却修炼的如此老辣,一时进攻有余、防守不足,不是闪身躲避的及时,差点就中了白玉天诱敌深入的道,险些送了性命。 众好汉见雷振翔每一次出剑,不是被白玉天轻松化解,就是被反手相攻,受制于人,心中感慨良多,叹息有声无尽。真是: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雷振翔听到众豪杰的叹息声,为找回颜面,猛然一剑刺出,管它好与坏,对与错,只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跟白玉天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白玉天见雷振翔剑携怒火,门户大开,乘隙而进,待雷振翔抽剑回援之际,疾速一掌拍出雷振翔的胸口,用上了六分内力。 距离太近,雷振翔刚来得及反应,胸口已中掌,身子接连后退,步子一步比一步不稳,一步比一步力不从心。退到第十步时,胸口气闷,两腿一软,单膝跪地,血丝挂在了嘴角,随风起舞不停。 好些汉子见雷振翔跪地不起,很是失望,收回怜惜的目光,转身而去。谁叫雷振翔技不如人,还跟他们交情不深,就算被人打死也活该。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89章 遇敌 白玉天见到如此一幕,不禁黯然神伤,低眼瞧着单膝跪地不起的雷振翔,心中凉了一片。 这些人,刚才还在想方设法引诱或威逼雷振翔出手,为他们心中的正义伸张援手,转眼间就改变了风向,抽身而去,是不是转变的也太快了些。 情义呢?正义呢?难道这世间,真的是有利可图方为人生一大快事! 我将来是不是也跟他一样,一旦失去了为他人谋取利益的能力,不说众叛亲离,就连一句最容易说出口的慰问之言都得不到?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对雷振翔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慢步走了过去,轻声说道:“雷大侠,小弟刚才伤你,并非我的本意,望你宽恕一二。”言语一出,立马自责了起来,心想,若非本意,怎的出手这般狠辣。 雷振翔慢慢站起身来,掏出手帕抹了抹嘴角边的污血,小声答道:“公子赢得坦荡,雷某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说起宽恕二字,实在有点多余。” “你吃过午饭没有,若是没有,要不一起喝上一杯?”白玉天不知是怎么哪,这样的话竟然脱口而出,引来一片诧异的目光。 雷振翔瞬间一愣,不知怎么作答。不过,见白玉天目光清澈,想来不是胡言乱语,很是客气地回话道:“公子美意,雷某心领。告辞!”收起宝剑,转身跨步离开。 鲍大雷见雷振翔形单影只,不像什么江湖败类,起身喊话道:“雷振翔,你自知自己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那又何须计较一时的输赢。就算你急着回熊耳山,中途也得吃饭睡觉不是,坐下来喝杯水酒,耽误不了多少行程。” 白玉天见雷振翔听过鲍大雷的言语打住了脚步,急忙上的前去,一把挽住其手臂,快语道:“就是吗!雷大哥,你若不喝杯水酒再走,岂不显得黟山一剑谢老头不近人情,不懂礼数。” 卓一飞连忙接话道:“雷大侠,你不远千里来到黄山地界,若是连一杯水酒都没喝上,往后传到江湖武林人士的耳中,我黄山剑派的脸就不知道往那里搁了。可不能这样!” 雷振翔转身朝茶棚下张望了一眼,见坐着的四十来人的眼睛里没什么敌意,便也隐退了抗拒之心,被白玉天挽着手臂朝桌椅走了去。 两人来到棚下,张燕儿起身让出座位,白玉天挽扶着雷振翔坐了下来,倒上水酒,领着魏豹等兄弟向雷振翔、鲍大雷两人敬了一个,以表欢迎之意。 喝过一杯水酒,白玉天走出凉棚,朝着那十几二十来个张牙舞爪的江湖好汉瞥了一眼,大声喊话道:“各位,你们若是奔着峨眉派的那两本秘籍而来,我奉劝你们,速速离去,就此打消此念头。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悔不当初。如若真是为正义而来,就过来喝杯水酒,给他们一个去恶从善、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好?” 一汉子上前答话道:“小子,西门清、归海明、宁镇安、杨云风、柳云雨等人,身为屠龙会的杀手,双手沾满了武林正道人士的鲜血。你若想帮他们开脱其罪过,简直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白玉天冷笑道:“那你想怎样” 十几二十来人齐声答道:“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白玉天哼笑一声:“好!算你们有种。”立马脸色一变,大声喊话道:“只要你们敢做英雄,愿意拔剑相向,我就敢为凶手,教你们血溅当场,有来无回。” 先前说话的汉子哪听得进此等言语,怒喝道:“来啊!杀我啊!我就拔剑给你看看。”右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宝剑出鞘,寒光闪耀,威慑四方。 白玉天冷笑一声,身子像极了毒蛇伸缩的舌头,于电光火石之间一进一退。 刹那间,只见那汉子咽喉上下分裂,鲜血喷涌如柱,片刻间躺倒在地。后边的汉子毛骨悚然,惊呆一片,无不为之胆寒。 白玉天见之,大声说道:“你们既无容人之量,我也无须跟你们讲什么江湖道义。是英雄好汉的就请拔剑,是假仁义、伪君子的就请离开,作死于此可不值。” 一年长些的汉子怒喝道:“你...!” 白玉天道:“我什么!你若是英雄,就请拔剑,留下英雄胆。若假仁假义,伪君子一个,就请速速离去。诚,乃信之本;无诚,何以言信?诚而有信,方为人生。” 谁人不想做英雄! 谁人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那伪君子! 年长的汉子宝剑出鞘,腾空跃起,对着白玉天就是三剑,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大恶似善,一剑比一剑凌厉狠辣,连环相扣。身后的同伴们,无不心慕手追,望尘莫及。 白玉天趋身上前,一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化解掉三道剑影,再乘隙而入,一招“惩恶扬善”直接了账地刺中对方心脏,收剑退回原地。 那年长的汉子被逼无赖地将心血从胸腔内倾注出来,等到血水枯竭,两眼枯萎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玉天大喊一声:“还有谁愿意做英雄的,请站出来,一较高下。” 好汉们见白玉天连杀两人眼都不眨一下,已是穷凶极恶到点,无不心怀畏惧。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怀着那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老话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移了移。 白玉天见此,大喝道:“你们若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自然懂得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速速离去。” 卓一飞大喝道:“还不快滚!我们就算再能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是吗!” 好汉们正拔步离去,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顿时热血上涌,打住了脚步。 白玉天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十几丈开外一闪而至,内力之深,轻功之好,无不心生敬畏之情。若不是说话声没有一丝熟悉感,真想问上一问,来人是不是师傅或父亲。 黑衣人朝白玉天与卓一飞打量一眼,轻蔑的口语吐了出来:“看你们毛都没长齐,定不是西门清、归海明的相熟之人,怎么想到保护起他们来了?” 白玉天见来人蒙着脸,很不喜欢,冷言答话道:“只要有缘,何须相熟。” 黑衣人道:“我们也很有缘,要不要熟悉一下?” 白玉天道:“怎么个熟悉法?” 黑衣人冷笑道:“俗语说的好,不打不相识。” 白玉天道:“请!” 黑衣人哼笑一声,人影一晃,手捏一根银针朝白玉天的头部疾刺过来。 高手过招,迅疾如电,输赢瞬息之间。 白玉天感知对手武功高强,自不敢懈怠。但见黑衣人衣袖微摆,便即刷的一剑,向其咽喉疾刺过去。这一剑刺得快极,黑衣人若不缩身,立即便会被利剑穿喉。但即便如此,白玉天只觉左颊微微一痛,跟着手中桃木剑向左荡开。 却原来黑衣人出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他已用针在白玉天脸上刺了一下,跟着缩回手臂,用银针挡开了白玉天这一剑。黑衣人本是刺向白玉天的人中穴,为求自保不受伤害,这一针才刺得偏了。 卓一飞见黑衣人手中的这枚银针长不逾两寸,几乎是风吹得起,竟能拨得白玉天手中长剑直荡了开去,武功之高当真不可思议。欲步上前帮忙,怕越帮越忙,只好打住了脚步。 一招交手,长剑对银针竟然输了,白玉天大惊失色,知道今日是遇到了生平从所未见之强敌。心想,只要半个疏忽,送给对方施展手脚的余暇,自己立时性命不保。当即坚定信念,只能赢不能输,刷刷刷刷连刺四剑,都是指向对方要害。 黑衣人“咦”的一声,称赞道:“好快的剑招。”只见他手捏银针,左一拨,右一拨,上一拨,下一拨,将白玉天刺来的四剑尽数拨开。 白玉天凝目看他出手,这银针四下拨挡,迅捷至极,周身毫无破绽。心想,要想不败,就得占尽先机,决不容他出手回刺。当即大喝一声,桃木竖起,当头直劈。 黑衣人捏住银针,向上一举,挡住来剑,桃木戛然而止,砍不下去。 白玉天手臂微感酸麻,但见黑影闪处,似有一物向自己左目戳来。此刻既来不及挡架,又来不及闪避,百忙之中,桃木颤动,也向黑衣人的左目急刺,只求个两败俱伤。 这一下剑刺敌目,实是无赖之举,绝非高手比拼可用的招数。还好,白玉天修习一剑门剑法,本就没什么固定的招数,为人又松散惯了,素来不以高手自居,危急之际更不暇细思。只觉左边眉心微微一痛,黑衣人已跳了开去,避开了他这一剑。 白玉天左眉已被黑衣人的银针刺中,要不是黑衣人要闪避他的长剑,银针失了准头,只怕一只眼睛已给黑衣人刺瞎了。惊骇之余,长剑便如疾风骤雨般狂刺乱劈,不容黑衣人缓出手来还击一招。 黑衣人左拨右挡,闲暇之余,啧啧有声:“好剑法,好剑法。” 魏豹等人见白玉天手忙脚乱,大有不敌之嫌疑,连忙跃出凉棚,欲上前相助。还好卓一飞头脑清醒,心知他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上前劝阻。 谢慕白跟鲍大雷见情势不对,出得凉棚,宝剑出鞘,同时上前夹击。 这当世三大高手联手出战,内力运化与宝剑之上,气势威威,场地片刻之间尘土飞扬。但黑衣人两根手指拈着一枚银针,在三人之间穿来插去,趋退如电,竟不显半分败象。 卓一飞见谢慕白有伤在身,却加入了战斗,担心他的安危,拔出宝剑,冲上前助战。 以四敌一,斗到酣处,卓一飞大叫一声,宝剑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原来握剑的手臂被黑衣人的银针刺中了要穴,为求自保,或不捣乱,撤出战圈。 白玉天见谢慕白、鲍大雷二人攻势凌厉,黑衣人已缓不出手来攻击自己,赶忙倾注内力于桃木之上,尽往黑衣人身上各处要害攻击。但黑衣人身形如鬼如魅,飘忽不定,好如轻烟,剑气未到就已飘散,桃木剑的剑尖或剑锋总是和他的身子差着数寸。 忽听得谢慕白“啊”的一声叫出,跟着鲍大雷也是“嘿”的一声喊出,二人身上先后中针。 白玉天所练的纯阳掌虽功力深厚,可黑衣人一来身法极快,难与相触,二来所使兵刃又是一根银针,肉掌在银针面前可谓一无是处,岂敢贸然出掌。 两人斗得片刻,白玉天也是“啊”的一声叫出,胸口、喉头都受到针刺。幸好谢慕白不顾安危抢攻在前,黑衣人急谋自救,以致一针刺偏了准头,另一针刺得虽准,却只深入数分,未能对白玉天造成伤害。 四人围攻黑衣人,未能碰到他一点衣衫,而四人都受了他的针刺。 张燕儿、胡燕青两人坐于凉棚之下,不敢上前相助,又不敢叫出声让人分心,好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喝口茶水都呛到了喉咙。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0章 化险 白玉天听见张燕儿的咳嗽声,刚来得及分心,还未来得及瞧去一眼,持剑的手臂就被黑衣人的银针刺到了要穴,不是内力深厚,险些将手中的桃木剑扔掉。又见黑衣人一针朝自己人中穴扎来,一时情急,闪身跃出战圈。 逼退白玉天这个劲敌,黑衣人以一敌二,身手于须臾间又迅捷不少。一针刺向谢慕白胸前,将其逼退,再一针化解掉鲍大雷疾刺而来的一剑,顺势刺向他的人中穴。 鲍大雷闪身急躲,人中穴虽未被银针刺中,持剑出击的右臂却没能幸免,宝剑落地。要不是谢慕白朝黑衣人疾速刺来一剑,逼的黑衣人一时顾此失彼,估计连纵身后跃的机会都不会有。 以四敌一,以三敌一,以二敌一,都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谢慕白有伤在身,一人对战黑衣人,哪是其敌手。仅仅刺出两剑,第一剑刺空,第二剑刚展开,手腕就被银针刺中要穴,宝剑落地,面对扑面而来的银针,惊慌之余,纵身往后跃出。 黑衣人哪会放过此等良机。只见人影一闪,如鬼魅般欺身上前,银针径指谢慕白的双目。 白玉天大叫不妙,情急之下,左手迅疾一挥,一根银针射向黑衣人的太阳穴。 黑衣人眼能观六路,耳能听八方,觉察到有一道细小的光亮朝自己射来,预感不妙。为躲避光亮,凌空止步,不得不放弃对谢慕白的攻击。 白玉天内力精湛,发出的银针迅疾如电,敌手若不能在他出手之时就想着躲避,很难躲避得过去。黑衣人虽身手异常迅捷,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银针没射中他的太阳穴,却从他的左鼻翼入、右鼻翼出,于眼前一闪而过,落地十步开外。 黑衣人惊悚之余,感觉鼻子酸麻不已,还带着痛疼,摸了摸,见手指上有着血渍,怒喝道:“谁教你的这一线针?” 白玉天调侃道:“你摘下脸上黑布,我就告诉你。” 罩着黑布而来,就是怕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对自己不利。除非技不如人,失去了反抗能力,被他人强行摘除,岂会自行摘下。 “给脸不要脸。”黑衣人怒喝一声,人影一闪,化作一团黑烟,借着迅风,向白玉天席卷而去。 白玉天右手臂先前被银针刺中要穴,一时尚未恢复过来,本想用左手去帮着握稳桃木剑迎敌,谁料想黑衣人见他左手一动,往左一闪。白玉天立马明白过来,放弃用桃木剑迎敌,选择将左手不停地挥舞,假装发射银针。 黑衣人果然信以为真,左闪右躲,惟恐不及。等到白玉天的左手连续挥舞了十来次之多,却不见一道光亮,深知被白玉天戏耍,空受惊一场。顿时恼羞成怒,再也看不见白玉天的左手挥动,只顾往前冲。 虚而实之,实而虚之。白玉天一边后退,一边继续不停地挥动左手,等黑衣人趋近身前,只有一手臂的距离时,冷不防射出了一枚银针。 黑衣人见到亮光,一惊,慌忙躲闪,可距离太近,已然不及,胸前中针,内息不畅,轻叫一声,停顿了下来。 白玉天见此,打住脚步,好生问道:“阁下武功,惊世骇俗,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黑衣人身子一挺,衣服随之往外一张,体内银针逼出,射向白玉天,借机往后一个倒纵。动作之连贯,好如行云流水,无人看出他有半分败迹之相。 “一线针”讲求收发自如,白玉天接住银针,正待追赶,黑衣人已在数丈之外,只好作罢。 张燕儿见黑衣人遁去,危险尽除,急忙奔跑过来,道:“白大哥,你没事吧?” 白玉天摸了摸脸颊跟咽喉,见就一两滴血水,笑答道:“没事。” 那二十来个好汉,见黑衣人明明力压白玉天一头,却不战而逃,很是不解,极为失望。可木已成舟,再无留下来的必要,快速转身,跨上马背,扬长而去,尘土扬起一路,久久难以消散。 白玉天见之,桃木入鞘,牵着张燕儿的手,朝谢慕白、鲍大雷问道:“前辈,你们还好吧?” 谢慕白没有做声,鲍大雷笑答道:“擦破一丁点皮而已,没事。”同着谢慕白朝凉棚下走去,白玉天牵着张燕儿跟在后头。 卓一飞牵着胡燕青走在白玉天的身边,想起黑衣人那凌厉的针法,心有余悸,轻声问道:“你的银针只能做暗器,他的银针怎么可以当成兵刃使了?” 白玉天侧脸淡淡一笑,道:“你要是愿意,将你手中的宝剑当成铁杵,磨成针,再自行研究出一套攻击敌手的针法,不也可以当兵刃使了。” 卓一飞浅浅一笑,道:“一寸长一寸强。一根银针,若没有醇厚的内功为后盾,身手快到如电闪雷轰,怕是胜不过手中三尺长剑。” 白玉天欢欢一笑,道:“这就对了,卓一飞。剑法练到极致,交手之时,不让敌手有可乘之机,三尺长剑怎么可能敌不过一根两三寸的银针。好好静下心来,学好黄山剑派的离手剑法,比什么都来的实在。” 胡燕青道:“可今日,你们以四敌一,差点名声不保。这怎么说?” 白玉天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老头内伤未愈,吃饭睡觉都有些不爽,还要拿剑对战这等绝顶高手,已经很不容易了。鲍大侠虽剑法精湛,却第一次遇见这种以银针做兵刃的敌手,一时不适应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你相公卓一飞少侠,孤陋寡闻不说,剑法还有待磨砺。” 胡燕青反问道:“那你呢?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强将手下无弱兵。怎不能说,你那号称剑魔的师傅空有其名吧!” 张燕儿插话道:“青姐姐,你没必要拐着弯说白大哥。” 胡燕青笑道:“我怎么说他了,眼见为实而已。怎不能说,老子教导儿子,还怕儿子将本领学全了去,青出于蓝胜于蓝,而藏一手掖一手,不尽心尽意吧。” 白玉天微笑道:“那不至于。我家老子教导我这儿子,生怕好的东西我不尽心尽力地去学,手把手教不说,还耳提面命,可谓师生之楷模。” 四人来到饭桌旁,坐了下来,胡燕青道:“你今日没斗过这黑衣人,你家老子也是斗不过的了?” 谢慕白道:“你瞎说什么!他家老子三尺长剑在手,这小小的一根银针,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卓一飞道:“师傅,那小白怎么就不行了?父子俩练的可是同一套剑法。” 谢慕白同着鲍大雷、雷振翔喝下一杯水酒,道:“真正能征善战的将领,是先习得兵法,再到战场上磨砺一番。等到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了,他人的本领可化为自己的本领时,以不变应万变,自然而然不再是一句说得好听的空话。” 白玉天提起酒壶,给谢慕白、鲍大雷、雷振翔的酒杯斟满,敬了一个,欢言道:“你们听听,长者的话多有道理。为什么徒弟未脱师之前,是师父教徒弟,不是徒弟教师父。只因师傅不仅有着自上往下传承的技艺,还有着自身丰富的阅历。”喝下杯中酒,接着说道:“有句话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 卓一飞起得身来,给桌上的酒杯斟满,敬向全场,欢声说道:“大家一起举杯,敬...你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 众人开怀一笑,一同举杯,杯起酒干,好不快哉。 饭菜早已上桌,除了一两个汤汤水水还有余温,差不都凉了。不用担心烫到嘴,众人将饥饿当成亲密无间的友人,尽力满足它们提出的一切要求,狼吞虎咽,只为喝饱吃足。 日头偏西,黄山相去不过三十来里,鲍大雷、雷振翔想要告辞没能如愿,跟随大队人马走向了黄山,只为白玉天从中调和,西门清、归海明等人对他俩先前的行为选择了宽恕,愿意接受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鲍大雷、雷振翔两人也有同感。 由于鲍大雷念及旧情,雷振翔技不如人,黑衣人寡难敌众,白玉天又寸步不让,且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前来拦路的江湖好汉去意已决,无一人复返。前往黄山的道路可说是一时畅然无阻,加上太阳和善了不少,山林间的凉风又吹个不停,众人欢愉一路,除了欢笑声,就是打闹声,声声悦耳。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1章 黟林 山野本无路,全凭一双脚。 谢慕白在黄山落户几十年,以黄山为中心向外延伸百里地,四面八方通往黄山的大道小道除了当地的一些猎人外,可说是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穿行于山野间如履平地。 马不停蹄,人不歇步,太阳隐没于西边山头的那一刻,汤口迎来了夜幕,也迎来了谢慕白等几十人的身影,稀散的犬吠声表达着欢迎之意。 走进小镇,寻得一酒楼将众人的肚子填饱后,借着月光,谢慕白将大伙儿带向了镇外的一处庄园。门环敲响,前来开门的老汉称呼谢慕白为庄主,除了鲍大雷,其他人无不深感意外。 白玉天将大伙儿的心声抖了出来:“李老,黄山剑派不是坐落天都峰下吗?” 鲍大雷见谢慕白虽有心为众人答疑解惑,却无意回答这个问题,代为答话道:“谢老头主仆二人觉得生活在山里进出不便,年岁日渐坐大,便将宗门移了出来。” 胡燕青欢声道:“移出来好,生活轻便,省了脚步,美了心情。” 鲍大雷道:“要的就是心情好,那进去住下吧。” 大伙儿欢欢一笑,跟在谢慕白主仆二人的身后入得庄园。魏豹等兄弟将西门清、归海明、宁镇安等伤员扶下马背,随着老汉安顿后马匹,入得大厅坐好,接过胡燕青、张燕儿、江莹莹三人泡来的茶水,欢欢喜喜地喝了起来。 庄园不大也不小,十几间房舍坐落在庄园内,好像就等着今天的到来。经过老汉跟卓一飞、白玉天、胡燕青、张燕儿四个小友的一番收拾,客人高高兴兴地入住进去,安安心心地打起呼噜来,直到公鸡打鸣,天空大亮,苏醒防止。 白玉天睡的最早,起得也最早,见除了鸟鸣声,四围安静的厉害,便将拳脚兵刃统统耍了个遍,等待心满意足后,迎来了谢慕白的笑脸。 谢慕白道:“小子,午饭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白玉天桃木入鞘,抹掉额头上的几粒汗珠,欢声答道:“鸡鸭鱼肉我爱吃,青菜萝卜我喜欢,绍兴女儿黄艳艳,一碗下肚难知足。” 谢慕白轻轻一笑:“不知足好,给我去镇上搬些回来,款待好你那些客人。” 白玉天笑道:“谢老,庄园这么大,没个酒窖吗?” 谢慕白道:“酒窖有啊,就盼着你今天帮它填满。” 白玉天道:“我冒着生命危险护送萧若云女侠母女去龙虎山庄,就得了一百两银子的保护费,莫非今儿在这汤口可一次用完?” “全部用完恐怕不行,三五十两还是可以凑合来的。”谢慕白转身向院子外走去。 白玉天回屋带好银两,出得院子,入得大厅,坐上饭桌,吃过早餐,同着老汉出得庄园大门,坐上牛车,迎着朝阳直奔集市而去。 谢慕白送走白玉天的身影,迎来其他人的问好声,陪着大伙儿用过早饭,闲着没事,邀请鲍大雷一起传授卓一飞的剑法来。 鲍大雷几十年来难得当一次师傅,讲解起来就怕卓一飞没听懂,演示起来就怕卓一飞没记住,可谓是竭心尽意,将谢慕白师徒感动得不要不要,一个练剑刻苦用功,一个屁股离不开座椅。 胡燕青生怕鲍大雷口干舌燥,时不时送来茶水,有事没事就同着张燕儿朝庄园大门张望一眼,就盼着白玉天早些回来做上一顿美食,犒劳犒劳这位胸襟宽广、任劳任怨的长辈。 白玉天一向尽如人意,在胡燕青、张燕儿两人最后一个焦急难耐的目光中出现了,还是坐着牛车满载而归。 张燕儿拔腿冲上前去,一把将白玉天从牛车上扶了下来,喜声道:“白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帮你泡的茶水早已凉透了,要我帮你热一热吗?” 白玉天将张燕儿的秀发拂了拂,打趣道:“我想着你的心也凉透了,你帮我热一热好不好?”等来张燕儿的一声娇笑,不自觉地将人捂入怀抱,情意一片又一片,感受个不停。 胡燕青见两人激情似火,好像辣了眼睛,气愤愤地走了来,一盆凉水浇下:“妹妹,用过午饭再情投意合好不好,大伙儿还等着他去显摆厨艺呢!” 张燕儿从白玉天怀抱里撤了出来,娇羞羞一身,低头低语道:“青姐姐,白大哥忙活了一上午,就不能让他歇上一歇先,太没人情味了。” 胡燕青笑道:“妹妹,人情要是可以当饭吃,让他歇上一辈子都行。可惜不能,况且他已在回来的路上歇过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白玉天,我说是吧?” 白玉天轻轻一笑:“胡家燕青那有说错话的时候。” 胡燕青抱上一坛酒,大声道:“那不还来帮忙将酒肉搬进去,等着作甚。” 声音有些大,将堂上魏豹等人都惊扰了来,手提怀抱,三两下将牛车搬运一空。 胡燕青牵着张燕儿、江莹莹跟在白玉天的身后入得后院,走进厨房,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生火的生火,掌勺的掌勺,忙活开来。随着白玉天解下围裙,张燕儿洗去额头上的汗珠,胡燕青带着江莹莹端走最后两个菜盘,一起入得大厅,同着大伙儿围坐过去,把盏言欢起来。 大伙儿觉得白玉天不够辛苦,第一杯酒敬向谢慕白、鲍大雷、雷振翔三人,让白玉天作陪。第二杯酒在雷振翔的倡导下,排除万难,大伙多有不愿地敬向了白玉天,还让胡燕青、张燕儿、江莹莹三个女流成了附庸,礼貌性地一并敬了。 白玉天为倡导男女平等,人无尊卑,端起酒杯一个满堂走起,大伙儿由于打架不是白玉天的对手,理论又没有白玉天词正言实,摒弃往日的认知,故作欢喜地喝下杯中酒。 酒过三巡,碗筷开动,面对满桌子的美食,谁也顾不上谁,张口就吃,直到填饱了肚子来。 吃饱喝好下桌,茶水在手,言语打开,凡尘琐事一涌而出,塞满大厅。 白玉天想起昨日蒙面人,心田间慢慢长出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忧虑的表情四溢,让大伙儿感觉极为不爽。 张燕儿怕白玉天积思成疾,言语关切道:“白大哥,你怎么哪?是那里不舒服吗?” 白玉天答道:“没有不舒服。只是昨日那蒙面人武功奇高,身手诡异,恐怕世间难有敌手。他若是对镖银不安好心,半路出手偷袭,就怕李前辈、蒋大哥他们事先没有防备而有个闪失。我想明早起程前去接应一下镖队,求个心安。” 谢慕白道:“想去就去,又没人拦着你。” 白玉天道:“就怕那黑衣人阴险狡诈,隐藏附近伺机而动,只等我们有所松懈。” 谢慕白那里会听不懂白玉天忧虑什么。可龙威镖局押送的官银一旦有失,朝廷追究下来,龙威镖局定会迎来灭顶之灾,为了守住两本武功秘籍而对龙威镖局的生死存亡而不顾,好如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好如捧着芝麻而丢弃西瓜,因小失大。 西门清、归海明好像也跟谢慕白想的一样,开口说道:“白少侠,武功秘籍丢了,不过是好了别人,于己无害。若官银丢了,不仅好了别人,还伤害了龙威镖局。孰轻孰重一看就明,无须顾虑太多。” 白玉天觉得西门清的言语在理,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好,我明早就出发。” 谢慕白道:“等什么明早,现在就滚,免得看见烦人。” “好,我走,眼不见为净。” 白玉天起得身来,出得大厅,回到卧房拿好行礼,向大伙儿话别一声,出得庄园大门,三两下消失了身影。张燕儿很想跟着一起去,可惜内力没白玉天的好,一两个纵跃过后,就被抛在了数丈之外,被树木挡去视野,跟丢了,只好气悄悄地折返回来。 白玉天离开了,除了张燕儿倍感孤寂,用得着江莹莹陪伴宽慰,其他人一切照旧,静养的静养,闲聊的闲聊,授艺的授艺,只是闲情惬意没有先前那般浓郁,也为晚上那顿美食没有了着落而有所惋惜。 正当大伙儿觉得白玉天要走也该再住一晚再走时,老汉从大门口冲了进来,脸色难看地说道:“庄主,有客人来。” 谢慕白转过身朝老汉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慌乱,预感不妙,埋怨道:“什么客人?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几十年修成的定力都到那里去了,黟林山庄没来过客人吗?” 老汉道:“那人身着黑衣,脸蒙黑布,要你出门相迎。” 鲍大雷道:“多少人?” 老汉道:“一件黑袍,十来个江湖汉子,其中有道士,有和尚。” 卓一飞停下手中武艺,宝剑入鞘,朝谢慕白说道:“师傅,怎么办?” 魏豹带着兄弟们从大厅里跃了出来,大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斗不赢再说。” 雷振翔道:“这办法最直接,也最有效,就这么着。” 事到临头万事悠,不见棺材别落泪。 谢慕白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让大伙儿带上兵刃,随他出庄迎客。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2章 恶斗 庄园大门外,十来个江湖人士排成一线,端立于一黑衣人身后,见谢慕白从庄园内走了来,不自觉地往前走上两步,以示欢喜之至。 谢慕白等人出得山庄大门,见到眼前之人霸气外泄,气场不凡,不免心底微寒。 卓一飞心想,就算来者不善,当临时观变,先礼后兵。于是上前拱手问话道:“众位朋友,不知你们远道而来,找我师父何事?” 一汉子道人打扮,上前答话道:“听说黟山一剑不顾江湖道义,收留了一众害群之马,特来相问一声,辨个真伪。若确有其事,烦请将人交出,一并处置了,为江湖武林除害。” 卓一飞好声问道:“不知道长是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 道人轻言答道:“何处听来的不用你管,有没有藏匿害群之马才是你该管的事。” 卓一飞道:“道长,不知你所说的害群之马指的是什么?” 道人说道:“小兄弟,害群之马当然是危害马群的马了,黟山一剑应该深有体会。” 鲍大雷道:“无心,乱吃饭没人说你,乱说话可不行。” 无心道人轻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桃花剑客鲍大侠在此,道人一时眼拙,没看出来,切莫怪罪。”片刻之后又说道,“鲍大侠,你既然在此,那就一起伸张正义吧,让谢慕白速速交出宁镇安、西门清、归海明等江湖败类,免得我们亲自动入庄要人,闹个鸡飞狗跳。” 雷振翔道:“无心,谢老英雄的大名,是你直呼好吗。” 无心道人嗤笑道:“雷振翔,你一个熊耳山都搞不定,这黄山是你管事的地儿吗?” 雷振翔道:“无心,熊耳山、黄山都是大宋的国土,自有管家管理,何须我来搞定。” 一和尚道:“雷振翔,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好。” 雷振翔道:“和尚,闲事我可以不管,若遇到乱咬人的疯狗,还是要赶上一赶的。” 和尚怒气填胸,正想说活,被黑衣人伸手拦住。 黑衣人道:“雷振翔,鲍大雷,今日这闲事你们怕是管不了,最好识趣点,站到一边去。等会儿真动起手来,刀剑可没长眼睛,误伤了你们可别有什么怨言。” 误伤!太瞧不起人了罢。 鲍大雷道:“刀剑虽无眼,却是握于人手,没长眼睛的才会误伤人。” 黑衣人道:“鲍大雷,你是铁了心要相帮谢慕白了?” 鲍大雷道:“远来是客,当客随主便,主人想怎么做,客人跟着就是。” 黑衣人道:“谢慕白,相信你不是聋子,接下来如何,请张嘴说句话吧。” 卓一飞道:“你一个连脸都不要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师父开口说话。” 这话不投机半句多,没法继续,来点别的吧。 黑衣人就是这么想的,凌空一掌朝着卓一飞击去。卓一飞出手抵挡,被掌风逼退数步,胸口不免有些气闷。 黑衣人觉得效果已经达到,大声说道:“谢慕白,现在可以张口说话了吧?” 谢慕白道:“摘下你脸上的黑布,我谢慕白再地位低微,也是个要脸的人。” “给脸不要脸。”黑衣人一声大喝,带着身后十人亮出兵刃,闪跃上前。 谢慕白、鲍大雷等人也不是吃素长大的,选择针锋相对,闪身上前迎战。 战斗打响,谢慕白、鲍大雷、雷振翔三人对战黑衣人,卓一飞同着魏豹二十兄弟对战道士、和尚那十个江湖汉子,双方都重于进攻,疏于防守,十几招比划过去,略分胜负。黑衣人以一敌三游刃有余,十个江湖汉子对战卓一飞、魏豹二十一人手忙脚乱,勉力支撑。 谢慕比、雷振翔有伤在身,内息不畅,精妙的剑术难以施展。鲍大雷独木难支,且长剑没有银针轻便、灵巧,虽保住了印堂、百会、太阳血免受伤害,却未能免除其他地方不受攻击。三人一被银针刺中,战力立马消减,一被银针刺中,战力立马消减,几经殴斗,几经中针,战力差不多消减平时的两三成,不是撤退的快,小命差点不保。 黑衣人击退谢慕白、鲍大雷、雷振翔三人,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调转身相帮起十个同伴来。谢慕白、鲍大雷、雷振翔都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卓一飞、魏豹他们怎么敌得过,一两个交手,除了卓一飞、魏豹及时跃出了转圈,其他人都是一针倒地,卧地不起,生死未卜。 是朋友就当共患难、同进退,谢慕白、鲍大雷、雷振翔、卓一飞、魏豹五人将心一横,重新跃上前去,跟敌人斗在了一起,心中装着一腔美好的情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可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三两招比划,就被逼退回来,一筹莫展。 早已来到门口的西门清、归海明兄弟见到如此一幕,跨出门槛,将怀里的武功秘籍掏了出来,朝着黑衣人喊话道:“你不是想要得到这两本武功秘籍吗,给你又如何?” 黑袍人大笑一声:“西门清,你早有这种想法多好!现在给,晚了。” 归海明道:“你想怎样?” 黑衣人笑答道:“人与书,两样都要。” 西门清将内力运入掌心,大喝一声:“你休想!”随着眼中的泪水掉落,手中的秘籍瞬间化成纸片与纸屑。 黑衣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见到了不愿意见到的景象,一边为自己的张狂心生悔意,一边提起手臂朝西门清攻来,口中大喊道:“你竟敢毁了秘籍,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西门清毁了秘籍,想着师兄的仇再也没法报了,闭上眼睛选择就死。可归海明不愿意他这么做,用身体挡住了黑衣人的奋力一击,跟着西门清一起被震飞一丈,落在了大门口张燕儿的身前。 张燕儿受惊,蹲下身将归海明扶着坐了起来,掏出手巾帮他擦抹从嘴里冒出来鲜血,可怎么擦就是擦不干净,酸苦的眼泪不自然地流了出来,嘘嘘道:“这如何是好!” 西门清爬起身看着奄奄一息的师弟,掉落心中泪水,转身朝黑衣人纵跃而去,在心中呼喊着着“报仇”二字。 谢慕白、鲍大雷、雷振翔三人合力都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一个身负重伤的西门清怎么可能有此能耐报得大仇,还未飞出一丈,就被鲍大雷一掌送了回去,总得给峨眉派留个火种吧。 西门清跌落在归海明的身边,胸腔间的鲜血化成眼泪夺眶而出,掉落在归海明的脸上,好如一股清流帮他抹去着过往的伤痕,消除着过往的罪恶,来时一丝不挂,去时也得干干净净。 “师兄,我去了,记得报......”归海明带着满腔的愤恨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唯有西门清嚎嚎的哭声振动着他的肺腑,保留着生命还未终结的迹象。 见到峨眉派落得如此下场,谢慕白怒了,朝黑衣人大吼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到地府问去吧!”手捏银针朝谢慕白刺来。 鲍大雷奋然一剑迎了上去。黑衣人求之不得,身子一晃,躲过剑锋,一针刺入鲍大雷的手腕关节处。鲍大雷痛疼难耐,宝剑脱手,被黑衣人一掌击飞,还好雷振翔伸手将他接住,免去了狼狈之相。 黑衣人一招制服了鲍大雷,心中热血翻涌,一声大喝:“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身后十个好汉拥上前来,正要动手,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黑衣人转身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白玉天狂奔而来,像极了一阵旋风,势不可挡,眨眼间就来到了身前。 白玉天道见到纸片铺满一地,西门清抱着归海明痛哭不已,朝黑袍人说道:“书也毁了,人也死了,阁下你还想怎样?” 黑衣人大笑道:“还能怎样,所有人一起为这两本陪葬。”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白玉天桃木出鞘,疾速一剑朝黑衣人刺去。黑衣人猝不及防,闪身向后飘出。白玉天哪会给他机会,迎风而进,第一剑未使老,第二剑跟上,第二剑未使老,第三剑跟上...... 黑衣人一时只有闪避之能,无有还手之机,一身黑衣露出了好几个白色的大洞,狼狈不堪。十几招比划下来,请来十个江湖同伴帮忙,才赢得喘息之机,反守为攻。 白玉天不认识那十个江湖好汉,不想大开杀戒,闪身跃出战圈,朝着围攻过来的十人大喝道:“你们今日非要来个为虎作伥、生死相搏不可了吗?” 无心道人道:“丢弃你手中宝剑,向我三跪九叩,或许我一时高兴,放你一条生路也说不定。” 白玉天道:“你可知我是谁,代表着什么?” 无心道人嗤笑道:“我管你是谁,只要不是玉皇大帝就成。” 白玉天道:“那好,我送你去见玉皇大帝吧,好好去做他的奴才。”手腕一抖,身影一闪,趋前退后于瞬息之间,谁人都没看清楚他干了什么。 那和尚见到无心道人的咽喉变成两节,惊恐道:“你怎会这一剑无影?”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3章 知返 白玉天笑道:“大师,你也想试试吗?” 和尚自问挡不住这快如闪电般的一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自问练成绝世武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自己昨日以一敌四都赢下了比试,这小子就算再有如神助,也不可能修炼一晚就能赢了自己。于是手捏银针刺向白玉天的太阳穴,出手迅捷无比。 白玉天预感难以躲闪,后撤一步,对准黑袍人持针的手掌疾刺一剑。黑衣人以针化杵,拨开白玉天的剑锋,迎风而进,一针扎向白玉天持剑的手臂。白玉天剑身回收,割向黑袍人持针的手腕,身随剑游,往后跨上一步,好跟黑袍人保持距离,以长拒短,发挥出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处于不败之地。 黑袍人看出了白玉天的心思,趋步速进,以攻为虚,以守为实,只为拉近距离,好来个一寸短一寸险,发挥出银针近身伤敌的优势。 白玉天为了不让长剑变成废铁,阻挡黑衣人近身肉搏,每出一剑都选择平刺,既简单,又实效,五尺距离刚刚好。 黑衣人不管是直线进攻,还是左绕右绕,白玉天就是一剑平刺,跟黑衣人就保持着五尺之距。不及五尺就后退一步,超过五尺就前进一步或半步,便于发挥长剑御敌的优势。 几十个回合下来,白玉天用长剑平刺抵挡黑衣人的进攻,黑衣人用银针拨开白玉天的剑刺,僵持不下,谁也难以伤害到谁,谁也别想打破这五尺长的距离。场上的看客们无不焦急万分,跟白玉天的防守得当一起叫好,跟黑衣人的无可奈何一起难受。 黑衣人见白玉天狡猾至极,难以出破防线,唤来九个同伴帮忙。 白玉天由于左右需兼顾,前后需抵挡,一时乱了分寸。虽伤了几个江湖好手,但也被黑衣人靠近身来,有了可乘之机,脸上、肩膀、手臂都被银针扎中,险些要了小命。 谢慕白等人看不过去,加入到战圈之中,场面顿时乱做一团,不时地有身躯倒地。 由于有先前的教训,谢慕白等人不求交战黑衣人,以拿下其他江湖汉子为己任,很快就赢得了战场的主动权,将九个受伤的汉子团团围了起来,只差再进一步将其拿下。 白玉天有了先前的经验,不求进攻伤人,只求防守不受伤,将黑衣人拒之五尺之外。 黑衣人见进不能拿下白玉天,退可以帮同伴解围,于是舍近求远,放弃攻击白玉天,抽身开去攻击谢慕白、鲍大雷等人。 谢慕白等人自问不是黑衣人的对手,选择避而远之,让那九人摆脱了被围困的险境,获得了自由。 白玉天自问凭现在的本领拿下黑衣人就是痴心妄想,便也放弃了进攻。 黑衣人已知拿下白玉天等人不是轻易之事,为求不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于是见好就收,朝九个同伴说道:“你们先撤。” 九人也觉得撤退是最好的选择,话别黑衣人,扬长而去。 白玉天见黑衣人有了撤退之心,不加挽留道:“慢走,不送。” 黑衣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有不甘地慢步后撤,防着白玉天用一线背后针暗算偷袭。等到有能力躲避掉白玉天的一线针时,才纵步跃起,奋力追赶同伴而去,须臾间消失了踪影。 一场大战过后,一死多伤,哭泣有声。 鲍大雷见之,极为难受,将胸腔间沉积已久的愤懑发泄了出来:“谢老头,要我说你什么好。为什么急着将孩子赶走,难道他多住一晚就能吃了你个九七九八,能将你吃穷了不成。还好孩子折返了回来,不是在场的人今日别想留下一个活口。” 谢慕白有苦难言,不容争辩,也不想争辩,朝白玉天问道:“你怎的知道迷途知返的?” 怎么知道迷途知返的?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他白玉天为摆脱张燕儿的跟随,将修为倾注于脚掌之上,纵跃穿行于山林之间,三两下就甩掉了张燕儿的身影。本可以放慢脚程,但想着考核一下自己这一年多来内力长进了多少,狂奔的脚步舍不得停下,转转相去十来里山地。纵步跨越一条溪涧,践踏于一片松林之上,不经意间瞧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两只七彩山鸡正争斗在一起,旁边站着两只雉鸡咯咯有声地观战。出于好奇,凌空止步,峭立于树梢之上,观看起来。那两只争斗的雉鸡个头硕大,英武不凡,仅几个回合的交战,就将敌手啄了个头破血流。仅接着一番较量,分出了胜负,失败者落荒而逃,胜利者乐享胜利,踩上了异性的脊背。见到如此一幕,他白玉天感触良多,对它们勇猛地追求伴侣深感敬佩,也为同类相残而感到难过。正打算纵跃前行之际,不小心见到了那只落败的雉鸡去而不远,时不时还往回走上几步,好有一种不服输、等着偷袭的迹象。顿时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隔了一下,很是在意地想了想,当回头望向黟林山庄时,发现自己是放心不下黟林山庄里边的人。就怕黑衣人像那只落败的雉鸡一样,去而不远,坐等可乘之机。为了求个心安,转身照原路返回,一探究竟。 见西门清伤心欲绝,被复仇的阴影掩埋了全身,白玉天心中难受,走近了去。本想对西门清安慰几句,陡然间却发现归海明死而未僵,肌肤鲜活,只是没有呼吸,怀着好奇搭上了他的手腕,几个细微的感受下来,发现归海明的胸腔间还留有一丝气息。欢喜过头,推开西门清,将归海明一把抱起,冲入庄园大厅,放到地上,拿来一个空茶杯,一剑划破自己的手臂,流出大半杯鲜血,将归海明扶着坐起,将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将杯子里的鲜血倒灌进去,来不及帮自己止血,坐到归海明身后,双掌印上他的后背,输送起真气来。 跟进来的众人很是奇怪,但想着就算死马当活马医,总好过见死不救。便也静坐于一旁,静观其变,看看能不能有奇迹出现。 张燕儿见白玉天的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甚是难看,便找来金仓药帮他敷上,找来干净的纱布帮其包扎好。轻手轻脚,情意浓浓,没让白玉天感受到一丁点不适。 一顿饭的功夫过去,白玉天满头大汗,归海明纹丝不动,让人极为忧心。 两顿饭的功夫过去,白玉天脸色苍白,归海明有了呼吸声,睫毛微微动了两下,让人喜笑颜开。 三顿饭的功夫过去,白玉天不仅脸色苍白,还大汗淋漓,寒气逼人,极为虚脱。在他撤掌的那一瞬间,归海也苏醒了过来,微弱的眼神里全是感激之情。 张燕儿将白玉天搀扶到凳子上坐下,江莹莹送上茶水。西门清将归海明搀扶到凳子上坐下,胡燕青送来茶水。 两人都喝过几口茶水,白玉天倍感太累,需要休息,借着张燕儿的肩膀起身,走向了张燕儿的卧房。白玉天朦朦胧胧,那知道这么多,只知倒头就睡,谢谢都忘了说。张燕儿没有介意,只因她的心里只要白玉天没伤没病就好,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西门清见归海明极为虚弱,等他喝过茶水,将人背入卧房,几句好言好语说过,归海明一个精力不支,睡了过去。西门清守候一旁,不停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白玉天这个小兄弟。 化除了一场危机,救回了不该死之人,众人怀着美好的心情静静等待,等待着两个熟睡中的好人儿人醒来,一起吃个晚饭,话个友谊。 世间最难受的就是等待。 几十人静坐一堂,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镜,甚觉别扭。为了消除沉闷尴尬的气氛,张口说话成了最佳选择。 鲍大雷道:“谢老头,今日这孩子杀无心道人的那一招剑法,可是白天宇的一剑无影?” 谢慕白道:“我怎么知道,等孩子醒了你问他去。” 鲍大雷道:“谢老头,我与雷振翔跟他白天宇没有任何恩怨,你用不着有所顾虑。你跟白天宇是比试过的,天儿这孩子若使用的是泣血剑法,你不可能看不出来,有什么好隐瞒的。” 谢慕白也知二十年前围攻白天宇那一战,他鲍大雷没有参与,雷振翔也不够资格参与。两人近些年在江湖上虽有些张扬跋扈,但也行的端坐的正,并非邪恶之人。将两人好好看了一眼,见其眼珠清澈,又将魏豹等人看了一眼,见其没有什么敌意,小声说道:“杀无心道人时,凭那一趋一退的身法来看,十有八九是白天宇传授的一剑无影。不过这仅是我的猜测,能不能做准,还得等孩子醒来进一步求证。” 鲍大雷转向魏豹:“魏豹,你们兄弟唤白玉天为公子,想必白玉天是白天宇的儿子了?” 魏豹有着警惕之心,反问道:“鲍大侠,你弄清楚这些到底有何意图?” 鲍大雷笑答道:“我能有什么意图。不过想着今日那黑衣人武功奇高,身法诡异,银针在手无人敢近身。素心剑法已毁,就盼着泣血剑重现江湖,杀死黑衣人为武林除此大害。若白玉天这孩子是泣血剑的传人,岂不让人内心可得到宽慰。” 正在这时,张燕儿挽着白玉天走了进来,魏豹等人起身相迎,问好声不断。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4章 相惜 白玉天坐下喝过一杯茶水,西门清搀扶着师弟归海明到来,众人送上问好声。 人数到齐,围坐四桌,酒杯斟满,为黟林山庄渡过劫难且无一人赴死干杯,为撕毁了两本武功秘籍再无你争我夺的烦恼干杯,为知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不成井底之蛙干杯。 三杯酒水下肚,众人饭菜吃起,一顿饭的功夫过去,将一顿饭吃好了来。 坐进院落,茶杯在手,闲聊过往,审视当下,展望未来,言语欢畅,人人参与其中。 白玉天道:“陆大侠,罗大侠,凌大侠,朱大侠,你们怎么加入屠龙会的?” 陆连海道:“人到中年,家人是温暖,但也是软肋。” 罗灵峰道:“江湖风雨几十年,所做之事,被人利用的多,问心无愧的少。” 凌孤雁道:“屠龙会翻箱倒柜,将所有恶业一一翻出,威逼胁迫。” 朱四武道:“迷途难知返,为了掩饰罪恶,保住侠名,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其他几人无不低头无语,感慨良多,难以见人。 苦尽甘来逆转,忽强忽弱谁明?惺惺自古惜惺惺,时运天地较劲。 机关无缝难见,多少思虑偏轻。有情情处特无情,是何人人难醒? 鲍大雷道:“江湖中人,大多一无田产,二不善手艺,三怕吃苦耐劳。为求活着,抗蒙拐骗,偷鸡摸狗,烧杀抢掠,掘墓盗宝,穷尽其技,这也没什么可说的。” 白玉天接话道:“但只为掩盖过错,留住虚名,从而以坏事替代好事,帮恶人戕害善人,是为不该。愿大伙儿从今往后,不再计较于过往的是非善恶、好坏得失,诚心向善,一心以铲除屠龙会护卫江湖正道为己任。” 谢慕白道:“内存一条心,众志可成城。人人皆向善,恶业终成空。” 陆连海、罗灵峰等人无不满口称是,拍手叫好。 白玉天带头举杯,以茶代酒,敬向全场,同着大伙儿将同心同德一口喝下。 西门清放下茶杯,似有所虑地说道:“白少侠,你今日杀死的无心道人我曾在玄武堂见过,其他九人也有可能是屠龙会的人,那龙王山我们这些人怕是去不得了。” 朱四武道:“去不得就不去了,去了也是去作恶,没什么好。” 白玉天听到玄武堂三个字,立马朝西门清问道:“西门叔,那玄武堂堂主你可知晓?” 西门清道:“他加入屠龙会比我早,没见过其面目,也不知其真名。不过听其口音,应该年近古稀,冀南或中原人。有一次殿堂议事,屠龙口误,称呼他为乌先生。” 白玉天连忙问道:“屠龙平时称呼他什么?” 西门清道:“吴先生。” 白玉天道:“屠龙称呼贺振存什么?” 西门清道:“贺先生。” 白玉天道:“这么看来,真是口误了。” 西门清道:“应该是吧。祖宗在上,就算改名也不改姓。” 张燕儿道:“那不一定,有些时候为了避祸,改为别姓的又不是没有。” 卓一飞道:“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好男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胡燕青道:“什么小姑娘,什么好男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姓吴的都在屠龙会呆了几十年了,老而不死,作恶多端,早成贼了,还是好男儿吗?这种人要是还有一丁点敬畏之心,就该将姓氏都改了,免得玷污了列祖列宗的名声。” 江莹莹道:“青姐姐说的对。生儿防老,不是用来害人的。坏事做尽,那还有什么资格跟祖宗同姓,不改姓才是王八羔子。” 这三个女人一说话,言语清脆,如莺歌燕语,无懈可击,男人们听了好生难为情。 白玉天想着避而远之,起身向众人话别,找周公聊天去了。 张燕儿愿意坐在院子里,本就是为了陪伴着白玉天,见白玉天离去,没有了坐下来的兴致,挽着江莹莹起身,寻找美梦而去。 谢慕白见一句话语不对路,走了三个,要是再来几句不对路的话语,岂不都要不欢而散?想着好聚好散,将呵欠打了出来,逼着众人离席安寝。 都是走江湖的,那有看不清形势的道理。大伙儿连忙起身,向主人家谢慕白话别,寻找床铺而去。毕竟都是有伤在身,安心静养才是正确的选择。 谢慕白带着卓一飞、胡燕青送走客人,正要迈步离开,卓一飞见时间还早,又有几个问题想问上一问,硬拉着谢慕白坐了下来。 卓一飞说道:“师傅,白玉天那小子昨天在黑衣人面前不堪一击,今儿一对一怎的没落下风?徒儿真就想不明白。” 谢慕白道:“你念过书没有?” 卓一飞道:“马马虎虎念过两年。” 谢慕白道:“学了些什么?” 卓一飞道:“现在就识得几个大字,其他的都送还给私塾先生了。” 谢慕白道:“你觉得识几个大字够用吗?” 卓一飞道:“不痴心,不妄想,诚朴为人,还是够用的。” 谢慕白道:“这就是了。书中论道,书外做人,化被动为主动,一寸才华一寸能力。” 卓一飞笑道:“师傅,我懂了。” 谢慕白道:“你懂什么了?” 卓一飞道:“对自己用长弃短,对敌人用短弃长。” 谢慕白道:“那去睡吧。”起得身来。 卓一飞道:“不是师傅,还有一事。” 谢慕白道:“说吧。” 卓一飞道:“白玉天那小子刚才听到‘乌先生’三个字明明起疑,怎么说的话却言不由衷?” 谢慕白道:“以后你也要学着点,臆测是自己的,事实才是大家的。臆测再合情合理,若得不到证实,强行说出,除了误人,就是误己。兜着走,总比散播谣言强。” 卓一飞道:“师傅,还有一事。” 谢慕白听过,坐了下来,道:“有什么一并说了,别东一下西一下的。” 卓一飞道:“白玉天那小子割了自己的血给归海明喝,他的血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谢慕白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凭刚才西门清、归海明、陆连海等人愿意直言相告来看,这点血还算没白流。” 卓一飞道:“为什么?” 谢慕白道:“世间情义,不缺好话连篇,就缺流血牺牲。一个愿意为他人流血牺牲的人,就算不值得信任,也值得尊敬;就算不值得托付生死,也值得追随一二。因为只要自己不对他构成特大威胁,他绝不会要你性命,何况要对付的还是屠龙会那个邪恶组织,走的是江湖正道。”言语落,看了一眼天空,起身说道,“睡去吧,明早你起来给大伙儿做早饭。” 卓一飞道:“小白不是很乐意做这种事的吗,哪用得着我。” 谢慕白哼笑道:“你这孩子,什么都要就他的好,太难为你了。” 卓一飞微笑道:“不是的,师傅,是那小子喜欢做事,天生就一劳累命。” 谢慕白道:“就算他天生就是劳累命,明日早餐也不能让他来做。” 胡燕青道:“为什么?师傅。” 谢慕白道:“今日为了救活归海明一条命,他自己差点丢了一条命。” 胡燕青道:“有这么严重吗?师父。刚才不是还有说有笑的吗?” 谢慕白道:“有说有笑,那都是装出来的,不想让别人为他担惊受怕罢了。明早你就知道了。” 卓一飞道:“知道什么?” 谢慕白叹息道:“明早他最后一个起床,三碗稀饭填不饱他的肚子,半碗稀饭就说吃饱了。” 胡燕青道:“为什么啊?” 谢慕白道:“经脉受损,内息不稳,见到食物就饱。” 卓一飞道:“那怎么办?” 谢慕白道:“还能怎么办,留他在这里静养十天半个月吧。” 卓一飞道:“可龙威镖局还未化险为夷,就怕他静不下来。” “龙威镖局就养活了镖局里的人,纯阳门可是江南武林的支柱,孰重孰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谢慕白迈步离开,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哦,还有一事忘了说。” 卓一飞起身问道:“什么事?师傅。” 谢慕白道:“你们若不想屠龙会继续祸害武林,就得想方设法保住这小子。” 胡燕青道:“为什么?” 谢慕白道:“能将碧落湖拉下神坛的人,非此人莫属。” 卓一飞道:“为什么非得将碧落湖拉下神坛?” 谢慕白冷笑一声:“一个被江湖人称之为武林圣地的碧落湖,从未在江湖上做过一件实事好事,那定是坏事做尽,只是世人不知道而已。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大恶似善。留着这么一个毒瘤于世,江湖岂有正道可言。”转身离去。 卓一飞送走谢慕白,朝妻子胡燕青问道:“师傅言尽于此,你说我如何应对?” 胡燕青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行善扬名,除恶立威,一代大侠应运而生。” 卓一飞笑道:“那岂不跟白玉天一样了!” 胡燕青微微摇头道:“看来,若不是白玉天撮合,你这辈子都别想成为谢慕白的徒弟。” 卓一飞道:“娘子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太瞧不起你夫君了。” 胡燕青道:“你知道你师父谢慕白除了号称黟山一剑,还号称什么吗?” 卓一飞道:“号称什么?” 胡燕青道:“北剑沈星辰,南剑谢慕白。” 卓一飞又是惊喜又是难受,小声道:“那师傅怎么练一根两三寸的银针都对付不了?” 胡燕青道:“离手剑,以气御剑。你师父内伤未愈,真气难聚,拿什么以气御剑。” “看来娘子没娶错,相公傻蛋一个。”卓一飞一把将胡燕青抱起,朝卧室欢跑而去。 “放我下来。” “不行,定要慰劳慰劳娘子的聪慧。” “我夹死你!” “来啊!娘子越夹越有趣。” “你混蛋!” “混蛋就混蛋,只要娘子欢喜就行。” ......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5章 抽签 “白大哥,起床了。”张燕儿清脆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房内,将白玉天从熟睡中唤醒,拉下床,穿好衣服,整理好仪容,打开房门。见到白玉天睡意朦胧,一身倦意,关心道:“白大哥,都大上午了,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是昨晚没睡好吗?” 白玉天出得房门,朝外头看了看,日头是有些偏高,拉上房门,笑答道:“睡好了”向院门走去。 张燕儿挽住白玉天的手臂,接着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啊?” 出得院门,白玉天微笑道:“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不是身体,是心里。” 张燕儿信以为真,伸手在白玉天的胸前揉了揉:“现在好些了吗?” 白玉天道:“燕燕姑娘心灵手巧,摸上一摸,自是好了很多。” 张燕儿欢笑道:“那等你吃过早饭,我帮你好好揉揉。” “好。” 白玉天去得漱洗间漱洗一番,走到前院,入得大厅,招呼完众人,被张燕儿拉到饭桌坐下,吃起早餐来。平时三碗稀饭下肚都不见饱的白玉天,喝了半碗稀饭就说饱了。 张燕儿怀疑他昨晚定是偷喝了酒,偷吃了肉,靠近他闻了闻,却不见酒味。 白玉天见张燕儿行为古怪,小声问道:“闻我衣服做什么,是怕我背着你找其他女子幽会,还是怕我背着你偷吃偷喝?” 张燕儿嘻嘻一笑,轻声细语道:“我才不怕你跟女子幽会。” “不怕就好,免得疑神疑鬼没个安宁。”白玉天拂了拂张燕儿的秀发,起身朝谢慕白等人坐了过去,说道:“谢老,鲍大侠,雷大哥,我等会儿就离开山庄,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雷振翔道:“白兄弟,有事尽管去忙。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只要江湖还在,见面的机会有的是。” 白玉天拱手道:“谢雷大哥。” 鲍大雷道:“天儿,这里奇山秀水甲天下,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赶着去办,不如多住些时日,好好观赏一番再走。” “白大哥,要不就听鲍前辈一回,明日进山游玩去?”张燕儿走了过来,柔善的眼神里尽是渴望之意,是个好男儿都舍不得拒绝。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鲍前辈,好山水养眼,好信义养心。” 鲍大雷道:“那就留下来住些时日,好好养养眼,好好养养心。” 白玉天笑答道:“孟夫子有云:‘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眼睛既是心灵的窗户,要想养他人之眼,当先养自己之心。我已答应龙威镖局护送镖银进京,若是言而无信置之不理,岂不心暗眼晦,何以分得清哪是好山哪是好水。还是先去养心,回头养眼,心明眼亮。” 鲍大雷听过,心笑骨笑肉笑皮难笑,无言以对,看向谢慕白。心想,行走江湖,信义虽不是万能,欲成大事,没有信义却是万万不能。 谢慕白撸了撸嘴,眉毛往上拉了拉,呼出胸间废气,轻言道:“去吧。” 白玉天起身话别众人,回到卧房,拿好行礼,回到前厅,向众人行礼话别,出得庄园,接过老汉手中的缰绳,拒绝好张燕儿欲要同行的好意,跨上马背,策马扬鞭而去。张燕儿追赶一路,白玉天虽偶有回头,马蹄却从未停步。 一路奔跑,出得汤口,马蹄踏上官道,人马道:“相传,玄武大帝十四岁时诚心修道,在荆襄的武当山修成正果。四方游走,想在北方寻得一处行宫,后来到龙王山,被奇山秀峰吸引,但又觉得主峰略低了一些,便用两个手指捏住主峰微微往上一提,主峰往上升高了九十九丈,高出四围群峰,迎来他的一句好言:‘又一武当山兮!’从此龙王山成了真武大帝的北方行宫,北武当山。” 白玉天问道:“想必那黑衣人是一道士来着了?” 道人笑答道:“道号玄真。”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6章 拉帮 菜来,白玉天给酒杯斟满,敬向道人:“还未请教道长法号,甚是失礼。” 道人随口说道:“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对称呼不怎么在意,情感不自觉地拉近了几分,一边给五山道人的酒杯斟酒,一边说道:“道长,晚辈身体有恙,不宜多饮,只能陪你吃菜了,还请见谅。”笑容温和,语气诚恳。 五山道人微笑一下,没有答话,夹起一块豆腐吃过,喝上一口小酒;夹上一筷子鱼吃过,喝过一口小酒;夹上一块五花肉吃过,喝上一口小酒;夹上一筷子鸡肉吃过,喝上一口小酒。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吃的欢愉,便也不再搭话,好好陪着道人吃喝起来。五山道人吃菜,他吃菜,五山道人喝酒,他喝茶,五山道人的酒杯干了,帮着斟上,自己的茶杯干了,忙着加满。 酒壶空了,两碗米饭进入了两人的肠胃,菜盘空了,茶壶空了。 五山道人摸了摸肚皮,感觉肠胃极为结实,朝白玉天说道:“蹭了公子一顿美食,却不知公子怎么称呼,道人有失礼数。” 白玉天抱拳答话道:“晚辈白玉天。” 五山道人颜颜一笑,起得身来,拱手道:“感谢酒肉,就此别过。” “等等,道长。”白玉天连忙起身,将道人的脚步叫停了来。 五山道人回道:“少侠还有何事?” 白玉天轻声问道:“道长最近这算命、卜卦、解签的生意儿可好?” 五山道人开怀一笑:“生意儿若是好,那用的着坐等你请吃饭。” 白玉天手往五山道人身旁的凳子一伸:“道长,晚辈有一事商谈,还请坐上片刻。”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神态较真,坐了下来,微笑道:“少侠有话请讲。” 白玉天好声问道:“那玄真道人身穿黑衣,脸蒙黑布,就露一双眼珠在外头,不知道长你是怎么一眼认出他来的?” 五山道人笑答道:“能以银针做兵刃,当今武林仅见此一人矣。” 白玉天道:“道长既熟知此人,对他手中银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五山道人朝白玉天身旁的桃木剑看了一眼,说道:“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出手便是招,有招就是破绽。提前预判,以攻为守,以长击短,伤其手臂即可。” 白玉天抱拳道:“受教。” 五山道人起身离座,坐到签筒、龟卜后,等着客人前来抽签解签,卜卦算命。 白玉天本本想邀请五山道人一起对付屠龙会,但见他相信命理,热衷为信徒解惑,不敢相问,向店小二付过饭钱,要过马匹,朝着北边飞奔而去。 五山道人送走白玉天的身影,耐心十足地打量着过路人,为下一顿饭食有个照落吆喝有声。 ...... 话说龙威镖局的镖车一路行进,经过池州秋浦,蒋龙威为镖局日后计,在黄庭道人、古槐长者的陪同下,前去拜访秋浦山庄,向秋浦双剑认个交情。 蒋道功已过世,蒋龙威名不经传,在知情人士的眼中,龙威镖局的威望已一落千丈。 秋浦双剑看过蒋龙威送来的拜帖,压根就没当回事,让管家回话,以远游未归搪塞。 黄庭道人听后暴跳如雷,朝管家怒喝道:“告诉他秋一浦、秋一滨,今日给脸不要脸,明日想要脸不会有。在我黄庭道人眼中,再无秋浦双剑,只有秋浦两条水蛇。” 管家见黄庭道人动怒,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急忙进庄通报。 秋浦双剑得闻黄庭道人与古槐同行,不得不给上几分薄面,出门相迎,正堂奉茶。 五人堂上一坐,黄庭道人与古槐不哼声,只喝茶,堂上气氛极为僵硬。 蒋龙威虽吃了闭门羹,受了冷遇,但想着镖局走镖全靠江湖朋友给脸,赏口饭吃,拿出应有的亲善姿态,起身以茶代酒敬向秋浦双剑秋一浦、秋一滨兄弟:“晚辈蒋龙威,代龙威镖局向秋浦双剑二位前辈请安,今日借花献佛、以茶代酒敬二位前辈一杯,诚请二位前辈日后多多关照。” 送上门来的脸面要是不要,不仅怠慢了客人,也怠慢了自己。秋浦双剑见蒋龙威诚意满满,便也接受其敬意,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以示回礼。 黄庭道人见秋氏兄弟喝过了茶水,开口说道:“秋一浦,秋一滨,孩子敬的茶水你俩已喝过,算是承认了蒋龙威这孩子为龙威镖局之主。日后龙威镖局的镖车若是在秋浦地界出了事,别怪我黄道庭翻脸不认人,不把昔日的交情当回事。” 古槐道:“黄道庭,这种话亏你说的出口,秋浦双剑别的没有,有的是有一不二。龙威镖局的镖车日后若是在秋浦地界出事,有一不二岂不变成了有二有三,硬打了自己的脸不是。秋一浦,秋一滨,我说的没错吧?” 秋一浦勉强一笑,抱拳道:“黄河一剑说话从来作数,我兄弟听进去就是。” 蒋龙威起身抱拳一躬:“晚辈替龙威镖局谢过二位庄主!” 秋氏兄弟抱拳回礼,秋一浦道:“总镖头请坐。” 蒋龙威坐了下来。 黄庭道人端起茶杯敬向秋氏兄弟:“私事已了,那就来说说公事。” 秋一滨喝过茶水,问道:“敢问道人,什么公事?” 黄庭道人喝过茶水,将茶杯交给候在一旁的管家,朝秋一浦好好看了一眼,给出一个凝重的表情,好似在说,事情很大,不容无关紧要的人员在场。 秋一浦会意,将茶杯递向管家,道:“水叔,古大侠、黄掌门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去备些酒菜来,我要跟他们好好喝一杯。” 管家收走五只茶碗,准备酒菜去了。 黄庭道人见管家走远,开口说道:“一个名叫屠龙会的邪恶组织存在了几十年,一直以来相帮朝廷铲除江湖豪杰,无恶不做。二十年前毒害晦明禅师、春山道人嫁祸白天宇,挑起江湖纷争,绝情谷一战,江湖豪杰枉死者无数。近几年韶关清风寨、裕盛镖局、鹭岛惨遭灭门之事现已查明,都是屠龙会所为,现今又暗害了蒋道功,妄想着吃下龙威镖局。” 古槐接话道:“今日过来,一是为龙威镖局日后讨个平安,二是邀请你们加入到消灭屠龙会的队伍中来,一起为江湖武林守住正道,弘扬正义。” 秋一浦道:“我兄弟很少走出秋浦,一向不过问江湖是非,怕是要让两位失望了。” 黄庭道人起身怒喝道:“秋一浦,我不怕告诉你,你今日拒绝我们,不过多时就会沦为屠龙会的杀手,到时相见,别怪我等剑下无情。” 秋一滨见黄道庭眼露凶光,似有不适,起身说道:“黄掌门,你这话说到那里去了,我兄弟就是再胡作非为,也不至于沦落为邪恶组织的帮凶。” 黄庭道人大亨一声,嗤嗤一笑:“张一帆沽名钓誉几十年,你敢说他已委身屠龙会多年,坏事做尽?陆连海、罗灵峰、凌孤雁、朱四武侠名在外,你敢相信韶关清风寨、裕盛镖局、鹭岛惨遭灭门之事他们参与其中?羽化飞仙妙义法师,竹老翁,火云神掌祝融峰,那可都是武林前辈,你敢相信他们对屠龙会的忠诚好过自己的性命?” 秋一浦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古槐道:“有私欲就有顾忌,有顾忌就有软肋,有软肋就会选择顺从。威逼利诱,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那有那么多为什么。” 黄庭道人道:“秋一浦,秋一滨,好与坏就一个选择。你选择主动进攻,邪恶防守,邪恶总有一天会被你所灭。你选择被动防守,邪恶发展壮大,你总有一天会被邪恶所灭,不管是被杀死,还是被同化。在消灭屠龙会这件大事面前,不是盟友,就是敌人,不存在事不关己之人。你们兄弟今日可想好了,拒绝就是自绝,江湖正道再无你们说话的份。” 秋一滨道:“我们兄弟就这么点能耐,你们需要就拿去吧。” 古槐道:“秋一浦,秋一滨说的可是你的心里话?” 秋一浦道:“古老,秋浦双剑向来有一无二,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黄庭道人道:“好。你们兄弟明日北上中原,一起给正义山庄打气,让江玉郎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商议讨伐屠龙会之事。” 秋一浦道:“江玉郎二十来年屹立中原不倒,就怕跟屠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古槐道:“这你放心好了,据白玉天那孩子的猜测,江玉郎将会是屠龙会的敌人。” 秋一滨道:“既然如此,我兄弟明日就北上,呼朋唤友一路,为正义山庄召开武林大会造造势。” 管家带着仆人端来酒菜,摆上桌,秋一浦兄弟引着黄庭道人、古槐、蒋龙威三人坐了过去,接过酒壶,唤走管家,把酒言欢起来。 黄庭道人、古槐、蒋龙威达成所愿,不虚此行,高高兴兴地将酒水喝好,被秋氏兄弟送出山庄,回到镖队,接着北上。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7章 寻仇 相逢桥上无非客,行尽江南都是诗。 池州别名秋浦,自古为繁华胜地。自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设州置府,皖江文化和徽州文化交汇一处。晚唐诗人杜牧在任池州刺史时写下的《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被后人称作千古绝唱,也使池州杏花村名播青史、蜚声中外。境内九华山乃中国四大佛教名山,因金地藏金乔觉在此修道时曾发下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开始,通过历代高僧的不懈努力,最终将地藏信仰弘扬成了地藏精神。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五六月天气,华灯初上,秋浦欲入长江,江岸传出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之声,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 突然之间,一烟柳楼阁里同时传出五六人齐声吆喝声:“各家院子生意上的朋友,姑娘们,来花钱玩儿的朋友们,大伙儿听着了,我们来找一个人,跟旁人并不相干,谁都不许乱叫乱动。不听吩咐的,可别怪我们手中家伙没长眼,招呼着不客气。” 一阵吆喝声过后,那被江湖过客称之为“鸣翠坊”的神游梦幻之地只静了片刻,随着各院子喧声四起,女子惊呼,男子叫嚷,人头攒动,乱成一团。 柳莺院中正在大排筵席,十余名豪客坐了三桌,每人身边都伴着一名妓女。一听到这呼声,人人脸色大变,齐问:“什么事?”“是谁?”“是官府查案吗?”突然间大门上擂鼓也似的打门声响了起来,龟奴吓得没了主意,不知是否该去开门。 砰的一声,大门撞开,涌进来近二十名大汉。短装结束,白布包头,青带缠腰,手中全是明晃晃的刀枪剑棒,膘肥体壮的还手持铁锤铁棍,要怎么吓人就怎么吓人,一些柔顺的汉子与姑娘们只差没让裤裆湿透了来。 豪客们一见,便认出是贩私盐的盐枭。自盐铁成了朝廷的宠物以来,盐税甚重,倘若逃漏盐税,贩卖私盐,获利颇丰。煮海之利,两淮为最。江南水网发达,江北淮盐集散各地,一般亡命之徒成群结队,逃税贩盐。这些盐枭极是凶悍,遇到大队官兵时一哄而散,逢上小队官兵,兵刃相见,管杀不管埋,时常对垒。官家人手不够,又怕引起民变,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干预。 盐枭们向来只贩卖私盐,并不抢劫行商或做其他歹事,平时与百姓买卖盐斤也公平诚实,鲜有仗势欺人的时候。今日忽然这般强凶霸道的闯进鸣翠坊来,无不又是惊惶,又是诧异。 盐枭中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说道:“各位朋友,打扰莫怪,在下陪礼。”说着抱拳自左至右、又自右至左的拱了拱手,跟着朗声道:“屠龙会姓水的朋友,水不纹水大侠在不在这里?”说着眼光向豪客们的脸上逐一扫过。 豪客们遇上他的眼光,都是神色惶恐,连连摇头,心下却也获得了片刻的坦然平静,他们江湖好汉们自家人闹事寻仇,跟自己可不相干。 那盐枭老者提高声音叫喊道:“水不纹,今儿下午,你在齐山平天湖岸酒馆中胡说八道,说什么池州贩私盐的人没种,不敢杀官造反,就只会走私漏税,做些没胆子的小生意。你喝饱了黄汤,大叫大嚷,说道池州贩私盐的倘若不服,尽管到鸣翠坊来找你便是。我们这可寻来了,你若是好汉,怎地做了缩头乌龟来了?” 其余十几名大汉跟着叫嚷起来:“屠龙会的孬种,有种就跳出来,跟你爷爷一战,做什么缩头乌龟。”“嘴硬骨软的王八羔子,你们到底是屠龙会,还是缩头会哪?” 那老者道:“这是水不纹一个人胡说八道,可别牵扯上无名无姓的屠龙会。咱们贩私盐的,就挣一口苦饭吃,哪及得屠龙会的英雄好汉!可咱们不做缩头乌龟,不善于躲在暗处作恶。”说完哈哈大笑不止,差点气坏了头上的屋道:“我们是盐帮弟兄,只因屠龙会一位姓水的朋友公然辱骂盐帮,又说在鸣翠坊中等候我们来评理,因此前来找人。阁下既然不是屠龙会的,又跟敝帮河水不犯井水,如何便出口伤人?请阁下留下姓名,帮主查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房里公子笑道:“你们要寻屠龙会的朋友算帐,跟我什么相干?我自在这里风流快活,大家既然河水不犯井水,那便别来打扰老子兴头。不过我劝老兄一句,屠龙会的人,老兄怕是惹不起,给人家骂了,也还是白饶,不如挟起尾巴,乖乖的去贩私盐,赚些银子实在。” 那老者怒道:“江湖之上,倒没见过你这等不讲理的人。” 房里那公子冷冷的说道:“我讲不讲理,跟你有甚相干?莫非你想招郎进舍,要叫我姊夫?” 便在此时,门外悄悄闪进三个人来,也都是盐贩子的打扮。一个手拿链子枪的瘦子低声问道:“点子是什么来头?” 那老者摇头道:“他不肯说,但口口声声的给屠龙会吹大气,说不定那姓水的便躲在他房里。” 那瘦子一摆手中大刀,头一撇,那老者从腰间取出两柄尺来长的短剑,突然之间四人相互对看一眼,一齐冲进房中,只听得房中兵刃相交之声大作,乒乓喀喇之声不绝,显是房中用具一件件碎裂。 老鸨脸上肥肉直抖,口中念佛,心痛无已。只因每间房都摆设得极为考究,梨木桌椅,红木床榻。 那四名盐枭不断吆喝呼叫,房中那客人却默不作声。厅堂上众人都站得远远地,唯恐遭上池鱼之殃。但听得兵刃碰撞之声越来越快,忽然有人长声惨呼,猜想是一名盐枭头目受了伤。 那踢倒了孩子的大汉阴囊兀自痛得厉害,见那孩子从墙边爬起身来,恼怒之下,挥拳又向他打去。那孩子侧身闪避,那大汉反手一记耳光,打得那孩子转了两个圈子。众龟奴、豪客们见这盐枭如此凶狠,再打下去势必要将那孩子活活打死,可是谁也不敢出言相劝。那盐枭右拳举起,又往孩子头顶击落。那孩子无地可避,向前一冲,便即推开厢房房门,奔了进去。厅上众人都是“啊”的一声。那盐枭一怔,却不敢冲入房中追打。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8章 侠客 老鸨脸上肥肉直抖,口中念佛,心痛无已。只因每间房都摆设得极为考究,梨木桌椅,红木床榻。 那四名盐枭不断吆喝呼叫,房中那客人却默不作声。厅堂上众人都站得远远地,唯恐遭上池鱼之殃。但听得兵刃碰撞之声越来越快,忽然有人长声惨呼,猜想是一名盐枭头目受了伤。 那踢倒了孩子的大汉阴囊兀自痛得厉害,见那孩子从墙边爬起身来,恼怒之下,挥拳又向他打去。那孩子侧身闪避,那大汉反手一记耳光,打得那孩子转了两个圈子。众龟奴、豪客们见这盐枭如此凶狠,再打下去势必要将那孩子活活打死,可是谁也不敢出言相劝。那大汉右拳举起,又往孩子头不出的狰狞可畏。只见他又一声大喝:“孙子乌龟,你们不敢进来,老子就出来一个个杀了。” 厅上众盐枭瞧不清房中情形,骇然相顾,听过房内一声大喊,不知房内之人是否真有那能耐杀将出来,狐疑之下,抬起地下伤者,纷纷夺门而出。 房内青年见盐枭们被他的一生吆喝吓破了胆,落荒而逃,欢快地大笑几声过后,向那孩子低声说道:“小朋友,你……你去将门闩上了。” 那孩子心想这门是非闩不可的,忙应道:“是!”将房门闩上,慢慢走到床前,黑暗中只闻到一阵阵血腥气。 那青年道:“你……你……”一句话未说完,忽然身子一侧,似是晕了过去,身子摇晃,便欲掉下床来。 那孩子忙抢上扶住,这人身子极重,奋力将他扶正,将他脑袋放在枕上。那人呼呼喘气,隔了一会,低声道:“那些贩盐的转眼又来,我力气未复,可得避……避他一避。”伸手撑起身子,似是碰到了痛处,大哼了一声。 那孩子过去扶他,那人道:“帮我捡起剑。”那孩子拾起地下宝剑,递入他右手,青年缓缓从床上下来,身子不住摇晃。那孩子走将过去,将右肩送到他左腋之下,给他支撑。那青年道:“我要出去了,你别扶我。否则给那些贩盐的见到,连你也杀了。” 那孩子道:“他妈的,杀就杀了,我可不怕,咱们好朋友讲义气,非扶你不可。” 那青年哈哈大笑,笑声中夹着连连咳嗽,笑道:“你跟我讲义气?” 那孩子道:“干么不讲?好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秋浦江边的茶馆中颇多说书之人,讲述着三国时的刘关张,讲述着隋唐时的秦琼、程咬金......等等英雄好汉的故事。这小孩日夜在妓院、赌场、茶馆、酒楼中钻进钻出,替人跑腿买物,揩点油水,讨几个赏钱,一有空闲,便蹲在茶桌旁听白书。他对茶馆中茶博士大叔前大叔后的叫得口甜,茶博士也就不赶他走。他听书听得多了,对故事中英雄好汉极是心醉,眼见此人身板秀气,却能连伤不少盐枭头目,心下仰慕,书中英雄常说的话语便即脱口而出。 那青年哈哈大笑道:“这两句话说得好。我赵玉恒在江湖上听人说过千百遍,有福共享的家伙大有人在,有难同当的人却寥寥无几。咱们走罢!” 那小孩子以右肩撑着赵玉恒的左臂,打开房门,走到厅上。 众人一见,都是骇然失色,四散避开。 那孩子的姐姐叫道:“阿云,阿云,你到哪里去?” 那孩子回道:“我送这位赵大哥出门去,马上回来。” 赵玉恒笑道:“赵大哥!哈哈,我成了你的赵大哥!” 那孩子的姐姐叫道:“不要去,你快躲起来。” 那孩子笑了笑,迈着大步走出大厅。两人出得鸣翠院,巷中静悄悄的竟然无人,想必众盐枭遇上劲敌,回头搬救兵去了。 赵玉恒转出巷子,来到小街之上,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说道:“咱们向北走。”走出数丈,迎面赶来一辆驴车,赵玉恒喝道:“雇车。” 赶车的停了下来,眼见二人满身血污,脸有讶异疑忌之色。 赵玉恒见之,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约有四五两重,道:“银子先拿去。” 那赶车的见银锭不小,当即停车,放下踏板。 赵玉恒慢慢将身子移到车上,从怀中摸出一个十两重的元宝交给那小孩,说道:“小朋友,我走了,这只元宝给你。” 那小孩见到这么大一个元宝,不禁骨嘟一声,吞了口馋诞。但回想起不少侠义故事,知道英雄好汉只交朋友,不爱金钱。今日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做上英雄好汉,说什么也要做到底,可不能脓包贪钱。大声回道:“咱们只讲义气,不要钱财。你送元宝给我,便是瞧我不起。你身上有伤,我送你一程。” 赵玉恒心中一怔,仰天狂笑,过的片刻,眼睛里夹着两颗珍珠说道:“很好,很好,有点意思。”将心中的杀意随着那元宝一起收回怀中,朝小孩问道:“敢问小朋友大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大侠,激动得流出泪来,高兴地回道:“好男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史星云是也。” 赵玉恒朝史星云大笑道:“史大侠,后会有期。” 史星云道:“你不让我送你一程吗?” 赵玉恒微笑道:“我杀人太多,罪孽深重,不配跟小朋友大侠同行。” 史星云道:“我可就认了你一个朋友,还盼着跟你学上一身本事,成就一个侠客梦呢!” 赵玉恒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着我只会学坏,还是别跟着的好。” 史星云道:“可我真的想练就一身好本领,保护好我姐姐,为民请命的。” 赵玉恒道:“那你去长江边等着吧,有个人配做你这等大侠的师傅。” 史星云道:“他见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会收下我吗?” 赵玉恒笑答道:“他叫白玉天,长的比我英俊,会收下你的。” 史星云道:“长江边岸那么长,人那么多,我怎么找到他啊?” “你去长江边的渡口那里等着,若遇见一个腰挎桃木剑的英俊少年,你就算找到他了。”赵玉恒坐进马车内,朝车夫小声说道:“走吧。” 马车跑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唯有马蹄声微微弱弱地响个不停。 史星云跟着马车欢跑一段,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想着心中的大侠梦,朝着北边的长江慢步而去,月光落满一身,像极了一位年轻有为的侠客。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199章 卖马 天空晴朗,阳光灿灿,江水阔阔,往来船只多于鲫。 白玉天身穿白衣,手牵黑马,闲步来到渡口,几经张望,欲寻得一艘大船过的江去。 忽见一孩子从拥簇的人群冲了过来,三两步跑到白玉天的身边,朝白玉天的脸蛋与腰间的桃木剑看了一眼,极为地激动地问道:“你是白玉天大哥哥吗?” 白玉天吃惊之余,笑答道:“怎么,你知道我?” 孩子听后很是欢喜,一拜在地,大声喊话道:“徒儿史星云拜见师父!”不容白玉天答话,连续磕了几个响头。 白玉天甚是奇怪,等孩子抬起头来,见其脸蛋儿清秀,双眼灵动,跟衣服上的血渍极不相称,好声问道:“小朋友,我们素不相识,你怎么硬生生喊起我师傅来了?”顺手将孩子牵了起来。 史星云微笑着答话道:“前天晚上,一位姓赵的大哥哥说,你比他长的英俊,会收下我做徒弟,让我来这渡口等着你,我就在这渡口等着你了。” 白玉天道:“一位姓赵的大哥哥,他有名儿吗?” 史星云答道:“我没问他,不过他说了一句话。” 白玉天道:“什么话?” 史星云道:“他哈哈大笑道:‘这两句话说的好。我赵玉恒在江湖上听过千百遍,有福同享的家伙大有人在,有难同当的人却寥寥无几。咱们走罢!’” 白玉天道:“赵玉恒?他为什么指引你来拜我为师啊?” 史星云道:“我见他本领高强,想跟着他学一身本事。他却说他杀人太多,罪孽深重,不配跟我这种小朋友大侠同行。还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着他只会学坏,还是不跟着他的好。我说我真的想学一身本事用以保护好我姐姐,为民请命,他就推荐我来拜你为师了。” 白玉天微微一笑:“人小志大。你跟他有什么交往吗?” 史星云道:“也没什么交往。不过前天晚上,他在我姐姐待的那个鸣翠院寻乐子,跟盐帮的一群盐枭打了起来,好像受了伤,我送他出的院子。后来他送我一个大元宝我没有要,他就称呼我为小朋友大侠。” 白玉天道:“没要好,要了反而不美。” 史星云问道:“为什么要了反而不美啊?” 白玉天道:“一个贪财的人容易出卖人,他为了不被人出卖行踪,大有可能会杀了你。” 史星云问道:“他很坏吗?” 白玉天笑答道:“他甘愿冒着被人出卖的危险选择放过你,还指引你来拜师学艺,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乱杀无辜,还懂得知恩图报,不算特别的坏吧。” 史星云道:“你愿意收我做徒弟吗?” 白玉天笑答道:“不愿意。” 史星云很是难受地问道:“为什么啊?” 白玉天笑答道:“你都是小朋友大侠了,自是老朋友大侠来收你做徒弟。我才二十出头,不是老朋友大侠,自然不能收你做徒弟,,那人都五十来岁了,她才十六七岁,等她长大了,那人早老了。与其守一辈活寡,还不如再等等,看看能不能碰见个年龄相当的好人儿。” 白玉天打住脚步,微笑道:“你姐真是孩子家,先出来了再说,日后若过的不幸福,也可以改嫁啊!” 史星云道:“那不行的。我姐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既然选择嫁给他,就当是心甘情愿,就当从一而终,不能随意半路反悔,被人说三道四、评头品足一生。” 白玉天道:“那在妓院里讨生活,就没人说三道四了吗?” 史星云道:“我姐说,她为了养活我还有她自己,到那里讨生计是生活所迫,被人说三道四是应该的,可以做到心安理得。要是得了他人的恩情,还对他人不忠,败坏他人名声,被人说三道四是极为不应该的,不能受领。” 白玉天笑了笑,牵着马往回走,感觉道路儿极为结实,加快了脚步。 史星云问道:“你不过江了吗?” 白玉天道:“带着你姐姐一起过江吧。” 史星云道:“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白玉天道:“没有。” 史星云道:“那怎么带上她啊!池州地界很讲法治的,不能强买强卖。” 白玉天道:“将这批马卖了就是了。” 史星云道:“一匹马能卖一百两银子吗?” 白玉天笑答道:“姜是老的辣,本事定是高过你我的。” 史星云欢欢一笑,牵着白玉天出得驴马市场,朝鸣翠院走去。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200章 赎身 一路上,史星云问东问西,嘴巴忙个不停。白玉天对答如流,但也是选择性地作答,需要知道的,有问必答,无须知道的,只字不提,一笑带过。两人叽叽歪歪一路,将不愿拥有的时光送给过往的路人,来到鸣翠坊外。 鸣翠坊往日门庭若市,今日门可罗雀,史星云大为吃惊,忧心忡忡都冲了进去。白玉天受其感染,抢步而入,几乎被当成灾星,差点被一顿乱棍轰了出来。 老鸨见史星云进来,一个凶狠蛮横表情甩过来,捏住史星云的耳朵,大吼大叫道:“你这没良心的臭崽子,学什么不好,学着人家江湖人逞英雄。现在好了,得意了!我这院儿再无营生,姑娘们都喝西北风了。我跟你拼了!” 史星云除了喊疼,极力挣脱,问道:“我姐呢?” 一姑娘道:“还好意思说你姐,前天晚上那些天杀的寻不到你,拿你姐以命抵命去了。” 史星云挣脱老鸨的手,冲到白玉天的身边,一把抱住,泪如雨下,声情并茂地哭出声来。 白玉天在史星云的后脑勺上轻轻抚了抚,满屋打量一眼,见满目疮痍,物事烂成一片,朝房中那张圆桌旁坐了过去,拿出卖马凑来的银两放到桌面上,道:“妈妈,这是给史星云他姐的赎身钱。” 老鸨见到闪闪发光的金银,如见亲人一般,抢步过去,手儿火速伸出。 白玉天一把按住金子,道:“既是赎身,那卖身契总得让我带走吧。” 老鸨脸上横肉一个甩动,奸笑道:“这位官人,就这几两金子,恐怕买不来我吃在那姐弟身上的口粮。要拿走卖身契,没有二百两免谈。” 白玉天哼笑几声,伸出右手将几个指头动了动,慢言说道:“妈妈,三十钱一斗的米,四万五千钱可买一千五百斗,也就是一万五千斤。他姐弟俩就算在这里每年吃一千五百斤,也可吃十来年。史星云这孩子今年才十二岁半,他姐也不过十七八岁,就算你大发善心,从小将他们带大,用这些钱来吃饭,也足够了,你又何必贪心。” 老鸨笑道:“敢问公子,你长这么大,是不是只需吃米,无须吃菜穿衣,连觉都不要睡的?” 白玉天拿回金银揣入怀中,起得身来,微笑道:“生意既谈不拢,就当我没来过。”拉上身旁史星云的手,转身迈步朝门口走去,大有一去不复返之架势。 老鸨心里一急,大声喊道:“慢着!” 白玉天打住脚步,回头道:“怎么哪?这些银子够了?” 老鸨给身旁的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快步来到白玉天身边,一把扶着白玉天坐回桌子旁,给白玉天倒上茶水。 白玉天客客气气地喝上两口,见老鸨一脸的不自在,开解道:“妈妈,你我都心知肚明。史姑娘生死不明,凭你们这里的力量定是救不回她的了,不是也不会让人将家砸成一阔洗,除了一筹莫展,就是在家暗自神伤。今日收下银两,拿出卖身契,我去救走那孩子,你既养了善心,得了实惠,我也图个不亏欠,何乐而不为。” 身旁一姑娘道:“你真能救回芸儿妹妹?” 白玉天笑答道:“事儿能不能成,试试不就知道了。” 老鸨起身拿来史星云他姐的卖身契,往桌子上一放,道:“这位公子,你既有心搭救那孩子脱离苦海,日后可记得好好善待人家。若让我们听到孩子受着欺负,别怪老娘天生泼辣,诅咒你祖宗十八代。”转头向姑娘们大声说道:“姑娘们,是不是啊?” 姑娘们淫笑一堆,齐声应道:“打人不会,骂人的本领可好着呢!” 白玉天掏出金银,往桌上一放,拿起卖身契随手撕毁,问道:“妈妈,姑娘们,那伙前来闹事的强人可有惯用的栖息地?” 一姑娘答道:“不清楚。不过他们走的时候,有个汉子说什么帮主在白牙山等着。” 白玉天道:“白牙山,什么地儿?” 老鸨答道:“白牙山,城东北边。” 白玉天起得身来,朝姑娘们一个拱手,告辞道:“姑娘们,后会无期。”未等姑娘们答话,牵着史星云的手朝门开走去,一阵言语相送在后。 两人出得鸣翠坊,撞见一辆驴车,坐了上去,直奔白牙山。 白牙山,县城东北相去几里,山不大不高,东麓曲水旋绕,曰落蓬湾。 驴车行至山脚,车主一心求财,不求惹祸,停车驻步。白玉天不强人所难,下得车来。想着江湖汉子大多生野,一言不合就拳脚刀剑相向,带着史星云恐有不便。便留住车主,陪着史星云在山下等着,独自上的山去。 上得半山腰,见到几间草房,也见到草房外二十多个汉子围坐一起喝酒吃肉,猜拳斗酒,欢愉不已。也听见草房内有女人的喊叫声,好像是有野猪想拱了白菜,却难以如愿。还听进房内有男子的声音传出:“你这骚货,在鸣翠坊千人万人玩弄还欢笑有声,在这儿却卖弄起矜持来,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白玉天听着这话有些难受,快速走了过去,朝着喝酒吃肉的汉子们大声说道:“有请你们当家的上前答话。” 汉子们听见陌生的声音,放下手中酒肉,抄起身旁的家伙,朝白玉天围了上来。 一汉子道:“你是何人?胆敢不请自来。” 白玉天听见草房内那女人的求救声越来越密集,男人的淫叫声越来越激荡,很是忧心,朝汉子们拱手有礼道:“我是来谈生意的。有一笔大买卖想跟盐帮的兄弟们谈谈,有请你们的帮主上前叙话。” 一汉子笑道:“既是来谈买卖的,过来边喝边等着,我家帮主正跟那小妞寻着快活。” 白玉天听着那男女不协调的哭笑声有些恼火,大声说道:“大生意岂能等着,再不叫你们家帮助出来叙话,我可真要生气了。” 一汉子将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见像个做大生意的,便也依了白玉天意愿,走到那草房门口敲了敲门,小声喊话道:“老大,有人送大生意上门,要你出来叙谈一二。” 里边回话道:“叫他等着,寻得快活就来。” 白玉天道:“快活重要就寻快活,生意重要就谈生意,没有你寻快活我却坐等一旁的道理。” 声音过去,门儿敞开,走出一个袒胸露乳穿着半条短裤的肥胖大汉出来。 白玉天见之,拱手有礼道:“小可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了帮助雅兴,抱歉之至,请见谅!” 那大汉朝酒肉坐了过去,喝下一杯酒,吃上一块肉,将白玉天看了一眼,挤眉弄眼地说道:“有什么生意可谈,说来听听。” 白玉天进得身去,微笑道:“我想买下草房内那不讨人喜的丫头。” 大汉道:“那不是丫头,是个婊子。” 白玉天道:“若要买下她,需要多少钱,帮主请开价。” 大汉道:“你到妓院帮她赎身,最少需得一百两,我这里打点折,五十两,一口价。” 白玉天自问没那么多银子,只好讨价还价起来:“五两行不行?若是行,现在就付钱。” 大汉觉得白玉天在戏弄他,起得身来,阴笑道:“我要是说不行呢?” 白玉天取下腰间桃木剑,握在手中,轻声回道:“不行好,五两银子都省了。” 大汉道:“看你这架势,是要硬抢了?” 白玉天笑答道:“还是帮主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我有这个想法。” 大汉见白玉天拔出了桃木剑,朝着身旁众家兄弟一声大喝:“上,剁了他做下酒菜。” 而是多条好汉得令,朝白玉天围攻上来,拳脚兵刃并用。 白玉天剑随身游,身随剑走,化成一道白光游动在汉子们的间隙之间,只等那帮主将一口酒水喝好,二十多个汉子不是刀剑离手,就是坐倒在地,苦痛一身,惊恐一片。 那帮主见此,起得身来,朝白玉天说道:“敢问少侠高姓大名,是屠龙会什么人?” 白玉天道:“在下白玉天,跟屠龙会仇深似海。” 那帮主极为纳闷,问道:“少侠既跟屠龙会仇深似海,为何前来闹事?” 白玉天道:“屋里那丫头是我妹妹,她有难,我无理由不来。” 帮主道:“那丫头既是少侠的妹妹,那人带走就是,权当给少侠个面子。” 白玉天收起桃木剑,拱手有礼道:“那就多谢帮主大量。”朝草房走去。 谁知那帮主等白玉天背对着自己,连忙拿起桌面上切肉用的匕首朝白玉天捅了去。白玉天见到地面上有着异样,转身后退一步,双手夹住匕首,内力运入掌心一震。那帮主虎口发麻,松开匕首,被白玉天一脚踢飞一丈,迎来白玉天一举好言好语:“暗箭伤人非英雄好汉所为。” 那帮主爬起身来,对着欲上前围攻白玉天的兄弟们喊话道:“住手。” 白玉天见此,走到房门边,入得房内,见那姑娘衣衫不整,连忙脱下外衣给她穿上,扶着她出得草房,朝围攻过来的汉子们翻了一下白眼,大声说道:“帮主,你若觉得我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非生死相搏方可化解,那就请出手,免得我杀了你们自觉理亏。” 汉子们自问不是白玉天的对手,想着多活几年,一起看向那帮主。 帮主手一摆,极为委屈地说道:“放他们下山。” 汉子们高高兴兴地让出道来,让白玉天扶着那美丽的丫头走了过去,直奔山下。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201章 絮聒 白玉天下得白牙山,史星云见到她姐,喜从心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车夫静待一旁,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好白玉天是个明事理的,等姐弟俩的情海平静了下来,将人叫上车,付给车夫五钱银子,照原路返回鸣翠坊。只因史翠芸想回去换上衣服,顺便带上自己两三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积蓄。 驴车一路奔跑,过不多时回到鸣翠坊。 史翠芸入得院内,见过老鸨,接受过众姐妹们的问好。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将衣服物饰金银打包,告别老鸨与众姐妹,同着弟弟史星云坐上驴车,去得渡口,坐上船儿渡过大江,同着白玉天北上京城汴梁。 三人一路北上,除了欣赏沿路风光,感受沿路地域风情,就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虽忙着赶路,累了脚步,却也惬意得很。谁叫史翠芸一个如花似玉的过娘,史星云一个天真活波的孩子,白玉天又心地纯正,耐人亲近,美好的故事还填满一腹,没有重复。 过得淮水,步入陈州,与龙威镖局的镖队在城外的河溪客栈不期而遇。 白玉天跟众人问过长短,瞧着张天昊夫妇那不让人自在的目光,只好将史翠芸、史星云姐弟俩介绍给众人认识一番。众人见史翠芸姐弟两一个美丽大方,一个聪明伶俐,很是喜欢。 柳青见着史翠芸脸蛋清丽,身姿傲人,且举止落落大方,一派大家闺秀之模样,心慕万分,心海涟漪永无歇息之时。白玉天一眼看了出来,不仅没有说他,反而加以鼓励。毕竟女生貌,男生情,且两人都是苦命的孩子,理当守望相助,值得撮合。 用过晚饭,白玉天特意买了一壶好酒,邀请古槐共品。古槐见酒就欢,那知道白玉天早已挖着陷阱等着他。刚喝上一杯,就迎来白玉天一句话:“古老,我帮你物色了一个好人儿坐徒弟,高兴不?” 古槐连忙起身告辞。白玉天哪能如他所愿,硬拽着他坐了回去。古槐没法,接着喝上一杯。 白玉天给古槐的酒杯斟上,道:“古老,孩子极为不错,你说是吧?” 古槐喝过杯中酒,说道:“你打听好他的来历了没有?” 白玉天一边给古槐斟着酒水,一边说道:“打听好了。原一商人家的孩子,几年前随父母出远门行商,货物被抢,家人被害,姐弟流落秋浦。讨饭讨到鸣翠坊,那女孩因生养的好,被老鸨看中。姐姐为养活弟弟,便在鸣翠坊待了下来,一直苟活到现在。居住在烟花之地,女孩虽不能守身如玉,但女人该有的节操却比一般妇人浓厚十倍百倍,男孩虽游手好闲,侠客精神却愈养愈浓,响当当的小朋友大侠。” 古槐喝下杯中酒,抿了抿嘴唇,哼声道:“我都这么老了,你帮我找个无所依靠的小孩做徒弟,试问日后谁来养活他,谁又来养活我。练武之人,除了吃米还要吃肉,况且我这口酒找又不能断,总不至于叫我七老八十的人,就为了为了一口饭与一口酒去向外人讨要吧。” 白玉天笑道:“古老,龙威镖局不是广收镖师吗,只要你老愿意,蒋大哥定是将你奉若神明。就算你不喜好做镖师,匡庐山那百草堂不是很欢迎你去居住吗,那少得了你这口吃的喝的。”给酒杯斟满,敬了古槐一个。 古槐找个徒弟找了几十年,就没碰见一个让人动心的,想着日后再找下去,也不一定能让自己满意,干脆就了白玉天的好算了,最少日后不用为一日三餐忧心。喝下杯中酒,朝白玉天说道:“你将这女孩一同带来,不会是想让那孩子安安心心地做我徒弟吧?” 白玉天笑答道:“什么都逃不过你老的法眼。不过也不全是。想着你一生侠名远播,只为侠义而生,定是希望弟子将来习得你的全副本领。如若不能让孩子感受到好人好事的魅力,他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地为做个好人而努力,又怎配继承你老的衣钵。”将酒杯斟满了来。 古槐跟白玉天碰了一个,露出半丝笑意道:“为了老来吃喝有个照落,勉为其难地收了这孩子。不过先说好了,若是这小子不尽人意,惹我生气了,你记得带走,教好了再送来。” 白玉天喝下杯中酒,将酒壶递给古槐,欢声道:“你老怎么想,晚辈日后就怎么做,直到你心满意足为止。” “那明天让孩子当着众人的面拜师吧。”古槐起得身来,提着酒壶走离开去。 白玉天欢欢喜喜地送走古槐的背影,开开心心地迎来史星云的笑脸。 史星云问道:“哥,看你这一身的欢喜,古爷爷答应传授我本领了?” 白玉天笑答道:“答应了。从明日开始,只能叫师傅,不能叫爷爷。” 史星云非常高兴,朝外边跑了去。 白玉天喊道:“你去哪里?” 史星云回道:“我将这好消息告诉我姐去,让她也高兴一下。”三两下没有踪影。 白玉天刚送走史星云的脚步声,就迎来三个大人,净隐道长,张天昊,萧若云。 四人坐到了一起,净隐道长开门见山问道:“天儿,你跟燕儿那孩子好成什么样了?” 白玉天笑答道:“道长,怎的这么问啊?” 净隐道长说道:“燕儿一个女娃子,跟着你东奔西跑的不说,还被你落在了黄山,张大侠夫妇为人父母,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那有不担心的。你说是不是?” 白玉天朝张天昊夫妇看去,见两人关切一眼,腼腼腆腆地说道:“张叔,萧姨,你们若不介意我白玉天娶两个老婆,我承认我是深爱着张燕燕姑娘。你们若觉得我不该娶两个老婆,我心里虽爱着燕燕姑娘,也只能辜负于她。毕竟我不仅深爱着张燕燕姑娘,也深爱着崔莺莺,莺莺还是我磕过头的妻子。虽不是什么明媒正娶,也没大肆张罗,但有古老证婚,莺莺她娘当时也在场。” 净隐道长见张天昊夫妇无以言对,接话道:“天儿,好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稀奇事,要是有二没有三,张大侠夫妇还是可以接受的。”转头朝张天昊说道:“张大侠,萧女侠,你们说是吧。” 张天昊夫妇走南闯北多年,见过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唯独对白玉天好似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认同感,对自己女儿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真就没来得及反对。想着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家世好的象征,虽不看好向往,为了照顾好自己女儿的痴情,或多或少愿意来个默认。谁叫男欢女爱无理由,只有自己想的,没有他人说的。 张天昊道:“白少侠,你父母我们也见过,没什么说的。你若真心喜欢我们家燕儿,还能让她一生幸福快乐,我们做父母的也愿意随了孩子的心意,免得让她夹在中间要死要活。书上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有些事强行干预,只会适得其反,吃力不讨好。” 白玉天起身,朝张天昊夫妇温温一拜,道:“张叔言尽于此,小侄已谨记在心,定将珍惜好张燕燕姑娘这份情意。不管日后发生什么,只要人还活着,绝不相负于她。” 净隐道长站起身来,欢笑道:“好。该说的话说好了,该给的答复给好了,那大家好好休息,为明天养精蓄锐,战胜困厄,守护美好。” 张天昊夫妇起得身来,同着净隐道长迈步而去,白玉天相送在后。 白玉天话别三人,走进明智上人的房间,刚好蒋龙威夫妇也在,欢坐一起,闲聊起来。 明智上人道:“你将燕儿那孩子搁在黄山做什么,害的张天昊夫妇忧心忡忡,焦虑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刚才还厚着脸皮前来求我去帮他们说说好话,问问你是怎么想的,我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对白玉天似有埋怨之意。 白玉天如实答道:“李老,我也不想将她搁在黄山的,只因负了内伤,前路凶险莫测,怕保护不好她,只好忍心将她留在黄山了。” 听到身受内伤,蒋龙威关切道:“伤的重吗?” 苏真儿道:“瞧你说的,若伤的不重,怎么可能不带着燕儿妹妹一起上路。” 明智上人那敢相信,说道:“小子,做错了事承认就是,没什么借口可找的。” 白玉天道:“李老,你老洞若观火,晚辈岂敢找什么借口。不过是西门清、归海明兄弟身怀武功秘籍,归海明被前来抢夺秘籍的黑衣人一掌打成重伤,只留得一口气在。晚辈觉得见死不救非英雄好汉所为,便自不量力为他疗伤,没想到想到容易做起来难,差点就以命换命。” 蒋龙威道:“是那手持银针的黑衣人吗?” 白玉天道:“就是那可恶的臭道士。” 苏真儿道:“你识得他?” 白玉天道:“以前不识得,不过在半路打听到了他是谁。” 蒋龙威道:“是谁?” 白玉天道:“真武山下的玄真道人。” 苏真儿道:“是他!怎么可能。” 白玉天道:“你认识他?” 苏真儿道:“屠龙几次三番邀请他加入屠龙会,他都没有答应,不像个坏人。” 白玉天道:“可他就是为了抢夺秘籍而来,这事又造不了假。” 明智上人道:“别说了,都回去睡。” 白玉天道:“李老,是不是那素心剑法有破解他手上银针之法?” 明智上人道:“你想怎样?” 白玉天道:“第一次交手落败,第二次交手战平,第三次交手定是要废了他了。” 明智上人道:“你纯阳剑的一剑无影够快的了,练好了就可以破了他手上的银针,何必想着素心剑法那档子事。不是你纯阳门的东西切莫惦记。”似有警告之意。 蒋龙威带着苏真儿起身告辞,白玉天也不好留下,一同走了出去,回房睡觉去了。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202章 重来 夜深深,月明明。 房门未闩,轻开轻合。 不知是被蚊虫咬了一口,还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白玉天半个翻身,发现枕边多了个呼吸声,惊醒过来。借助月光粗看一眼,只见一女子横陈如玉,顿时淫念四起,身子骚热难耐。 想到远在西北的崔莺莺,想着远在黄山的张燕儿,好不容易将身体里的馋虫催眠了过去,正欲起身,不料那玉体化成蛇身缠绕过来。白玉天急忙伸手抵御,不小心触碰到玉体的胸前,绵软柔长的趣兴将手掌紧紧吸住,瞬间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玉人感受着白玉天的抚摸与亲吻,情海翻涌,渐渐失控。为了给干柴添上烈火,柔软的小手肆无忌惮地乱揉乱摸白玉天的身子,自上往下,深入到了那个不该靠近的部位。 白玉天身体内的馋虫顿时骚动起来,蠕动不停,让人燥热难耐,不自觉地脱光了衣裳。馋虫借机从毛孔里爬出,借着黏合在一起的肌肤钻入了玉人的身体内,吮吸欢趣,直到精疲力竭,满载欢乐死去。 知足常乐,常乐难知足。 好不容易有了寻欢作乐之机,岂能轻易善了。几番合欢,几经交融,直到身疲意倦,才舍得合上双眼,抱着玉人安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玉人早已不知所踪,心中记起好男人该有的节操,暗自神伤。悔恨自己为什么能把持不住,为什么不能去除轻浮浪荡之心,为什么没有将崔莺莺与张燕儿谨记心头,为什么自甘下流,随意委身于人。 事情已出,忏悔已是无用,责备亦是枉然,好用的还是宽恕二字。 白玉天穿好衣服下得床来,看着窗外,沉沉的思绪很快就变成了口语,回荡在外头的院子中,久久难以散尽。 “窗台坠玉,院内翠禽啾啾,枝头同宿。客舍相逢,篱角昏昏,鼾声倒倚烟竹身。昭君难恋胡沙远,暗忆江南江北,忽远忽近。欲佩环、携月归,难脱虚假身份。 犹记洞房旧事,正睡里,咀嚼天鹅情。梦蓄春情,醉意滢滢,愿铸金屋藏娇容。不教一片空寂声,莫烦怨,玉龙哀伤鸣。东风次第花有开,恁时再约,觅重来。” 鸟儿树上难以安眠,几声啼叫,天空发亮,照得白玉天怅然若失,且无地自容。 为了赶走鸟儿,白玉天拿起桃木剑,出得房门,将剑影塞满院子。 鸟儿心儿受惊,渐觉无处安身,不请自去,留下一缕毛羽与几声欢鸣,遐想着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没有了鸟儿的惊扰,白玉天手中桃木越舞越快,渐渐达到了无相无我的境界。只听见一声大喝:“剑若惊鸿难留影,气如春梦了无痕。”院中那颗桃树被风儿一刮,一根粗枝应声落地,青色的桃子散落一地。 白玉天桃木入鞘,回到房中,漱了漱口,洗了洗脸,拿好行礼出得房门,走向了前边大堂。 大堂内,众人早已围坐在桌子边,就等白玉天入座开饭。 白玉天走了进去,满怀笑容,大声说道:“各位,用膳之前,有件好事操办。” 柳青道:“白大哥,什么大事,快快说来。” 白玉天大声说道:“古槐长者今日收徒,史星云小友今日拜师。” 乐啸天大笑道:“好个一老一少,相得益彰。” 白玉天将史星云从座位上提了出来,史星云抱拳摇向四方,躬身行礼过后,大声喊话道:“晚辈史星云,见过各位侠客豪杰。” 黄庭道人欢笑道:“恭喜古老收徒授艺。” 众人欢呼:“恭喜古老收徒授艺。” 白玉天大喊道:“敬茶,拜师。” 柳青扶正古槐做好,众人起身观礼。史星云对着古槐大拜三下,接过史翠芸递来的茶杯,敬向古槐。古槐接过茶杯喝上一口,牵起徒弟,拜师礼毕。 众人落座,以茶代酒,恭贺古槐收徒,情真意切。古槐师徒接受道贺,由史星云回敬一杯,众人喝下茶水,笑容一堆,食物满口,其乐融融。 早餐吃好,早茶喝好,趟子手开道,改陆路为水路,众豪杰押运,沿蔡河北上,直指汴梁。相去几个村,相去几个镇,相去几个县,船儿抵达朱仙镇,镖银上岸。 话说朱仙镇原名聚仙镇,春秋时期,聚仙镇一带恰为郑国的东北边陲,出于战略上的考虑,郑庄公命大将郑邴在聚仙镇一带屯兵筑城,取名“启封”。后避汉景帝刘启名讳,更名“开封”,古城开封由此拉开了历史帷幕。 魏安釐王十九年,信陵君窃符救赵,魏军告捷,大梁勇士朱亥战死,为表彰其功业,封朱亥为偏将军,封聚仙镇为朱亥汤沐邑。后称朱亥为朱亥大仙,聚仙镇更名为以朱仙镇。 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废开封县入浚仪县后,政治经济中心北移,原开封故城遂日趋废弛,朱仙镇作为一处居民点逐渐发展起来。太平兴国九年,宋太宗令凿尉氏县界新河90里,数旬而毕,拉直了的新河,朱仙驿因紧邻蔡河而成开封附近的水陆要冲,由村落蜕变成驿站,进而成为集镇。 镖队用过午膳,出得集镇,向北而行。刚去得三五里地,上百黑影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犹如大军压境。 史星云姐弟俩见之瑟瑟发抖,这场景四年前见过,抢劫了他们家货物,杀害了他们父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史星云踊跃上前,大声喝道:“大胆恶贼,你们今日又要行凶?” 一黑衣人见史星云行为过激,看不过眼,一飞镖射出,只为出手教训教训。 白玉天将史星云往后一拉,两指夹住飞镖,随手射了回去。那黑衣人眼里极好,连忙一闪,身后同伴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被打击的目标,反应不及时,无辜中招,哀乎一声倒地。 有了血债,自当血偿。 一黑衣人头目大喝一声,四围响应,朝镖队杀将上来,混战开始。 京城近在眼前,岂能在此前功尽弃,蒋龙威夫妇带领众豪杰勠力同心,将黑衣人拒之镖车之外,刀剑无眼,拳脚无情,出击有声,回收带血。 明智上人、五柳兄弟、古槐长者年高德劭,不跟黑衣人一般见识,只要黑衣人不抢入蒋龙威、黄庭道人、乐啸天、江氏三雄等人组成的防线来摸装有镖银的箱子,可以不出手,当做没看见。 白玉天内伤未痊愈,见场地上钢钉、飞镖、袖箭往来穿梭,怕不会武功的史翠芸、史星云姐弟俩受到伤害,便跟明智上人等七位长者为伴,只要保证镖银不被人搬走就行,其他的一概不加理睬。 乱哄哄的一番较量,黑衣人倒上三四十人,众好汉也有多人受伤,好在撤退的快,没有人倒地不起。看着乱糟糟的场面,等在外围懒得动手的几个黑袍人终于站不住了,加入道战圈之中,对着蒋龙威、黄庭道人、乐啸天、净隐道长、江氏三雄、丁氏兄弟、韩四通等好手一阵快攻,招招杀意腾腾。 战况瞬息间反转,蒋龙威、黄庭道人等人开始顶不住了,就盼着有人上前帮忙。 明智上人不喜欢杀戮,眼见蒋龙威等人节节后退,为了给他们打打气,朝五柳兄弟、古槐六人说道:“你们也该出去显显身手了。” 五柳兄弟、古槐长者将场面看了一眼,也觉得再不站出去,等一会恐怕连倚老卖老的资格都没有了。被逼无奈之下,握紧手中兵刃,一个纵跃而起,加入到战圈之中。兵刃在手,左砍右刺,犹入无人之境,一不小心就放倒十来人。 几个黑衣人头目见古槐与五柳兄弟杀人如砍瓜切菜,太过随意,太过凶残,妒忌心起,撇开蒋龙威等人不攻,朝古槐与五柳兄弟迎战过去。 黄河不过百里之遥,古槐号称黄河大侠,何况身后还有徒弟观战,岂能在自己的地盘输了较量。面对黑衣人纠缠不清,拿出看家本领,每出一招都是豪气万丈,杀气腾腾,逼的前来围攻的黑衣人不得不怯意顿生,心想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五柳兄弟见敌人身手不凡,一对一惟恐有失,摆起五行阵,突然功力大增,将十来个黑衣人拒之阵外,寸步难进。 由于古槐与五柳兄弟吸引住了十来个黑衣人头目,蒋龙威、黄庭道人等人的压力减轻了不少,斗志又起,反守为攻,杀得黑衣人哭爹喊娘,怨天怨地,尸横一地。 一场混战下来,上百号黑衣人死伤一半,护镖的英雄好汉们也没有人送命,但战力却也折损过半,再也经受不住一场大战。 对黑衣人来说,抢掠镖银,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怎可放弃。 对蒋龙威等好汉豪杰来说,护住镖银,这是最后一战,那敢有失。 黑衣人退出战圈休整片刻,立马又围攻上来,好有一股不死不休的架势。 众豪杰负伤严重,只有蒋龙威、净隐道长、黄庭道人、乐啸天、江氏三雄、韩四通、段文通、秦好问、丁氏兄弟、古槐、五柳兄弟等二十来人伤的轻些,还有白玉天、明智上人没加入战斗无伤。为了护住贡银,蒋龙威带着净隐道长、黄庭道人等人咬住牙关,迎战上去,做着殊死搏斗。虽全力以赴,终因寡不敌众,战圈越缩越小,慢慢到了无容身之地。 白玉天不喜欢杀人,但见再不出手,死的人就会是跟自己一起喝酒吃肉的同伴。于是狠下心来,桃木出鞘,化作一条白蛇,穿梭于黑影之间,见人就咬,片刻之间就有十多条黑影中毒倒地,未能爬起。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203章 有相 三国时,魏国有位文学家叫李康的,他在《运命论》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众黑袍人见白玉天这一显身手,大有一股力挽狂澜的气势,心中大骇:“这怎么可以!” 于是有人站了出来,大声喊话道:“小子,《命运论》你知道吧?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白玉天就一个山野村夫,本朝文豪的诗词歌赋都读不过来,去那里知道什么《命运论》,更不知道后世还有什么“枪打出头鸟”了。他就听过一些老人劝慰后生们时,总愿意挂在嘴边几句话,什么人怕出名猪怕壮,什么烦恼皆自强出头。那都是老生常谈,对有心上进的年轻人来说,那都是废话,要想出人头地,有所成就,不出头能行吗?自然是不行的。于是桃木一闪,快速撂倒前来兴师问罪的两个黑衣人,就当回复了一句:“人要的就是鹤立鸡群,与时俱进,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为首的黑衣人见白玉天连“命运论”都不当一回事,还要鹤立什么鸡群,立时火起三丈,头话,宝剑乱舞,拒敌于三尺长剑之外,只为告诉十来个黑袍人,他跟他们不是同道中人,最好是谁也别想着改变谁。 黑袍人自我利益至上,怎么可能愿意接受白玉天的建议,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见白玉天死不悔改,赶忙加大进攻的力度,各种阴招、狠招、险招一并用上,层出不穷。 白玉天的祖上就是由于敌人心狠手辣,背后使阴招,不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落了个名利双失,只差没丢人。前鉴不远,自然练就了一套对付阴招、狠招、险招的法子,那就是练好本领,坚守正义,团结好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邪恶面前做到寸步不让,以鲜血铺路,打出一片大伙儿心生向往的美好天地来,一方水土养好一方人。 黑袍人见不管用什么招都对白玉天不管用,心中暗暗称奇:“嗨!小子,真有你的。” 不过佩服归佩服,敬畏归敬畏,打不赢还得叫人帮忙不是。 只见北边不远的山丘之上,飞跃而来两个黑衣人,一个手捏扎心针,一个手握寒心剑,三两个凌空跨步就来到了战圈之外。见场面极其混乱,除了黑衣人倒下就是黑衣人爬起,太过抢眼,不忍看下去。其中一人大喝一声:“全部退下。” 战圈之中的黑衣人一听,好像吃了药一般,立马鲜活过来,威武不凡地撤离战圈。 蒋龙威等人也受着伤,能不交战自然求之不得,哪会想着追赶。 刚才说话的黑衣人见白玉天年纪轻轻,本领却非同凡响,若不及时铲除,是个不折不扣的劲敌,与其等到羽翼丰满后除之艰难,还不如借此机会送他往生极乐的好。于是朝身旁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道:“送那小子上路。” 白玉天内力深厚,听力极好,将那黑衣人的话听进了心里,等候着那黑衣人来攻。 那黑衣人不负所望,手捏银针纵跃过来,以超乎常人眼睛所不能及的速度一针刺向白玉天的太阳穴,见白玉天没有闪身躲避,心中喜然。只是他没料到,白玉天已知道了他是谁,还想到了破解他手中银针的法子,就等他出手攻击,好来个乘隙而入,后发制人。 众人只见黑衣人一针刺出,迎来白玉天一剑道:“若是白少侠输了,镖银分你一半,绝不反悔。” 屠龙道:“你又是谁?” 蒋龙威道:“蒋道功之子,蒋龙威。” 屠龙道:“既是总镖头说话,就信你一回。动手吧。” 白玉天道:“请!” 屠龙手心抱圆,内力倾注掌心,双脚点地,朝白玉天射来,所过之处,两边尘土向外飞扬。 白玉天运用青龙取水凝集真义,传入掌心,见屠龙双掌拍来,双掌对上。 四掌相交,飞沙走石,尘土飘离两人一丈之外,卷向四方。 只见两人再发一掌,掌力相交,相互弹开,屠龙后移五六步,双手颤抖,白玉天后移四五步,双手颤抖,手背青筋凸显,很快恢复如初。 几个黑衣人凑了上来,就要上前跟白玉天动手。屠龙将颤动不已的左手一举,将人挡了回去,抱拳拱手道:“少侠好内力,就此别过。” 白玉天抱拳拱手道:“恕不远送。” 屠龙衣袖一杨,转身而去,其他黑衣人背上死难者,扶着重伤者,跟在屠龙的后头,朝西北边走去,步子懒散,再无什么威风可言。 古槐走上前来,怒斥道:“为何不将他们一并拿下?” 柳一金道:“能拿下早拿下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古槐朝身后看了一眼,见还有点战力的不过一二十来人,对方至少还有三四十号人,强行拿下他们等于自寻死路,难以平静的心也跟着众人一起平静了下来。 白玉天见黑衣人远去,忍不住微微咳嗽两声,将肺腑顺畅了来。 史翠芸上前关心道:“白大哥,你没事吧?” 白玉天微笑道:“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204章 有界 赶走了屠龙与屠龙会那群强人,护镖的汉子们一口气一松,受伤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找了块地儿坐下,坐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见着大伙儿身上张着灯、结着彩,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好像过节一般,蒋龙威心里大是过意不去,带着手底下几个镖师送水送药,嘘寒问暖,不厌其烦。众豪杰好汉感激莫名,身上的伤痛瞬间消失了许多,笑容之花开的虽不灿烂,但也足够暖人心田。 解渴的解渴,吃药的吃药,包扎的包扎,忙活一阵,接着上路。 由于伤员过多,行程缓慢,镖车好不容行进十来里路,却被一群陌生人挡去了道路。 蒋龙威跨马上前喊话道:“在下龙威镖局总镖头蒋龙威,见过各位英雄好汉。敢问各位挡在道路中间,所谓何来?” 一大汉短装结束,草帽盖头,青带缠腰,灰色的衣褂下一双布鞋略显破旧,手提一柄朴刀明晃晃地走上前来,大声回话道:“中原地界,岂是尔等南方蛮子可以随意通行的,速速照原路返回,免得弄脏了中原这块风水宝地。” 古槐站了出去,大喝道:“刘高升,都是大宋子民,何来的南方蛮子。” 刘高升道:“古大侠,淮河以北为北方,淮河以南为南方,这些南方人继承了楚国的条条框框,饮食起居我行我素,说着难以听懂的方言,小气,狡猾,唯利是图,缺乏家庭观念,不是南蛮是什么。” 明智上人走上前来,厉声喝道:“刘高升,谁给你的胆子说出这等胡话?自始皇帝一扫六合以来,天下一统,早已没有了南人北人之分,天下一家。若再胡言乱语,有碍家国和睦,小心国法难容,三寸舌头烂掉两寸。” 刘高升道:“上人,楚子诱戎蛮子杀之,这可是《春秋》原话。春秋出自孔夫子之手,你书读圣贤,难道敢说夫子错了,是在胡说八道不成?” 明智上人道:“刘高升,《左传》早已说过:‘《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夫子博爱天下,开创私人讲学之风,收徒不问出处,倡导仁义礼智信。就你这出口蛮子蛮子,巴不得国家南北对立,也配搬出夫子来吓唬人。若不知好歹,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项上人头。” 刘高升身后的汉子上的前来,大喝道:“李亦儒,你都七老八十了,别动不动就以死要挟人,我们可不吃这一套。你那些年岁要是空活了,我们可以帮你找回来,你那些书要是白读了,或是读到屁股眼里去了,我们也可资助你重新读过。身为洛河人,不相帮中原,却去帮着南方蛮子,就是不行。” 这可真是秀才遇见了兵,有理别想说清。 白玉天想着明智上人出生中原,实不宜介入这所谓的南北之争,于是站了出来,笑着说道:“这位大哥,南方蛮子不是一个很好的称谓,说多了不仅显得自己嘴贱,他人听多了也心烦,还是少用为妙,积点口德为好。” 那大汉道:“小子,要想不被人称呼为南蛮子,其实很简单。” 白玉天笑着问道:“怎么做?” 那大汉道:“正所谓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照原路返回就是。” 白玉天笑道:“这可不行。我们帮衢州府押送官银进京,岂有不交付镖银就照原路返回的道理,日后谁还敢让龙威镖局押送钱财货物。还是说说其他可行的法子吧。” 那大汉道:“又没叫你们带着镖银返回。” 白玉天道:“那更不行。镖局接镖,押镖,交镖,三位一体,那有将所押的镖仍在半路不管不顾的,到那里也不敢这么做。” 那大汉道:“什么不管不顾,你们将镖银留下,由我们正元镖局押送进京。” 白玉天道:“那不行,正元镖局我听都没听过,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护送镖银的能耐。这可是贡银,丢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岂能将身家性命轻易交给陌生人保管。” 那大汉道:“有没有护送镖银的能耐,试试不就知道了。” 白玉天道:“大家素不相识,前部带亲后不带故的,怎么试?” 那大汉笑道:“多简单,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谁伤的厉害谁输。” 白玉天道:“真就这么简单?” 那大汉笑道:“就这么简单。看你身板秀秀气气,我就吃点亏,你先来。” 白玉天道:“真是我先来,输了不能反悔的?” 那大汉欢欢一笑,右脚往右迈开一步,一个马步扎好,道:“来打我一拳。” 白玉天偷笑道:“那我真的出手了?” 那大汉满不在意地说道:“出手便是,不用客气。” 白玉天走上前去,好声说道:“你做好准备,我真打了。”一个让人极不看好的架势摆出,一掌拍向那大汉的胸前。 只见那大汉瞬息间往后飘飞出去,于三丈之外站好了来,惊悚一脸,身子却没事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不明就里,思绪乱做一团,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还是想不明白。 白玉天等那大汉走近了来,好声说道:“该你了。” 那大汉也真是实在,走到白玉天跟前,说该他了他就真就来。等白玉天一个马步站好,往后走上两步,借势跃起一脚踢中白玉天的胸膛。众人只听见微微两个“喳”“喳”声,那大汉向后弹出,于三步之内落地,再也没有站起身来。很是不解。 白玉天站直身子,拍了拍胸前衣服上的灰尘,朝着那大汉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那大汉坐在地上,抱着早已破裂脱臼的右脚脚腕痛苦一脸,眼泪洗面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心思回答白玉天的问话。 刘高升带着两个汉子走上前来,见那大汉就算养好了伤今后怕也是个废物,毫不客气地说道:“自不量力的东西。人家愿意放过你,你不领情不说,还想着给人家难看,你不成废物谁成废物。抬走!” 两个汉子一把将那大汉搀扶起,走离开去。 刘高升目送走那大汉,打开笑容,朝白玉天抱拳问道:“少侠武艺精湛,不知师承何人?” 白玉天抱拳回礼道:“家师江澄清。” 刘高升欢笑道:“难怪武艺如此高强,原来师承纯阳门的江老英雄,名师出高徒。” 白玉天道:“刘大侠认识家师?” 刘高升笑答道:“岂止认识,江老英雄还是我正元镖局的大恩人呢!” 白玉天笑道:“还有这等事?” 刘高升道:“那不!当年家父刚创建正元镖局时,押运的第一场镖就是往西域押运丝绸。赖于镖局刚成立,江湖威望不足,感于路长且阻、行则将至,便邀请江老英雄相助。江老英雄二话没说,陪同镖队上路,一路大小数十战,败敌千里,协助镖局将货物安全护送到西域,正元镖局从此威名远扬,在中原赢得立足之地。” 白玉天道:“刘大侠,我师傅既然帮正元镖局赢得了威名远播,我这个做徒弟的今日相帮龙威镖局押送贡银,若不能善始善终,岂能要坏了他老人家的英名。你说是不?” 刘高升微微一笑,道:“少侠,江老英雄的情本应该是要领的,不过......” 白玉天道:“不过什么,刘大侠但说无妨。” 刘高升道:“不过听人说起,龙威镖局无端杀害了正义山庄的管家齐左齐大侠,我正元镖局若是就此让你们过去,岂不让中原武林威严扫地,怎么向中原武林同道交代。” 柳一金走了过来,大喝道:“刘高升,天下路天下人走,你要向他人交代什么是你的事,龙威镖局可没什么需要向他人交代的。” 刘高升见是柳一金,连忙有礼道:“刘高升见过柳老前辈,前辈可好?” 柳一金道:“见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好不好已跟你正元镖局无关了。” 刘高升陪笑道:“柳前辈,晚辈要是知道你在镖队里头,就是给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前来挡道。” 柳一金笑道:“那好,你现在将路让开,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刘高升道:“前辈,来都来了,怎得给正元镖局留个颜面吧。” 古槐接话道:“刘高升,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颜面?” 一汉子接话道:“龙威镖局雇用我们正远镖局的人为镖师,打我们的旗号押送镖银进汴京。” 蒋龙威走了出来,大声说道:“要是我说不行呢?” 那汉子冷笑道:“那就问问我们兄弟手中家伙答不答应了。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这里可是中原,不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衢州。” 明智上人道:“既已步入了正题,那就动手吧。我倒想看看,中原飞上枝头的山鸡到底能不能变成神鸟凤凰。” 白玉天笑道:“李老,山鸡到处有,凤凰可遇不可求,若飞上枝头就是凤凰,这世间岂不凤凰泛滥成灾,又何来神鸟一说。”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205章 露水 白云飘过,遮住了太阳,大地顿时一片暗淡。 好些人这才从对峙中缓过神来,意识到天色不早了,开始有了赶回家吃晚饭的念头。有娇妻需要个好男人,有孩子需要个好父亲,有父母需要个好儿子,就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花钱喝点花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色是药,酒是禄,酒色之中无拘束。 蒋龙威其实也很着急,日头已偏西,再不往前赶,就得误了集镇。运气好,可能碰见个村落,运气要是不好,唯有天作被地当床了。想着镖队里的人大多数有伤在身,受多了蚊虫叮咬很容易得病,何况还有三个女人,其中还有自己那娇滴滴的妻子。 白玉天好像看出了蒋龙威的心事,朝刘高升说道:“刘大侠,这么耗下去不是个事,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散去,不如早些划出个道来。我们要是能将就,就随了你们的好,将就一下,要是实在不能将就,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身穿黑布衣服的汉子站在人群中大声说道:“刘总镖头,看这形势,今日文的是来不成了,干脆来武的好了。” 刘高升朝自己的阵容看了一眼,见好些人都是这个意思,便也下定决心来,朝蒋龙威说道:“蒋总镖头,你们要是愿意打着我们正元镖局的旗号进城,那就做个朋友,一起进城。要是不愿意打着我们正元镖局的旗号进城,那手上就来见真章,谁胜了听谁的。” 蒋龙威朝明智上人与古槐长者看去:“李老,古大侠,晚辈该怎么做好,请二老示下。” 明智上人没有说话,古槐坦然说道:“你是总镖头,你觉得那样做对你们龙威镖局有利,就那样做好了。再者,我们是来助拳的,不是来做主的,无权左右你的想法。” 蒋龙威听过,朝刘高升说道:“刘大侠,你应该看得见我身后这些侠客豪杰,他们为了护送镖银进京,跋山涉水上千里,一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一身是伤,险些丢了性命。要是打着你们正元镖局的旗号进城,我蒋龙威拿什么来回报他们的情义,日后拿什么立于天地之间。恕难从命。” 刘高升笑着说道:“蒋总镖头,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没得谈了,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蒋龙威拱手抱拳道:“请!” “请!”刘高升一个拱手礼行过,回到阵营,大声说道:“兄弟们,蒋总镖头说了,打着我们正元镖局的旗号入城是不可能的,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尽管付诸于行动就是。” 一汉子跳跃出来,大喝道:“你们这些南蛮子,赢了我手中钢刀,此路为你们开通。” 柳青闪跃出去,大喝一声:“让我来会会你这柄钢刀。” 那汉子拱手道:“请!” 柳青手一拱:“请!”宝剑出鞘,朝着那汉子就是一招“逢山开道”直刺其胸。 汉子也不示弱,后退一步,钢刀出鞘,快速一招“铜镜护胸”隔开柳青攻击。 柳青招式未使老,剑尖下挑,跨步上前,一招“遇水叠桥”直取汉子的裤裆。 汉子一惊,刀身打横,直劈而下,虽保住了命根子,裤裆却被剑锋划破,变成开裆裤,再打下去有辱斯文,认输作罢。 龙威镖局赢了一丈,掌声四起,直到对面走出一位拿剑的汉子方才停息下来。 持剑汉子大喝道:“输赢乃兵家常事,有什么好得意的。” 韩四通一路走来,见蒋龙威是真心待人,便将龙威镖局当成了黑虎寨众兄弟的归宿。东家有难,自当身先士卒,闪跃出来,朝持剑汉子拱手道:“让我韩四通来领教温兄高招。” 那持剑的汉子在正义山庄见过韩四通,知道韩四通是江玉郎的结义兄弟,看在正义山庄的面儿上,朝韩四通拱手有礼道:“韩寨主,刀剑无眼,现在退后还来得及。” 韩四通笑道:“温兄,龙威镖局已是我黑虎寨众兄弟的家了,保家卫国,好男儿自当奋勇向前,岂敢不战而退。请!” 姓温的汉子笑道:“韩寨主既认了龙威镖局为归宿,那兄弟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请!” 韩四通手中的大环刀刀尖落地,托着大环刀朝姓温的汉子冲去,等姓温的汉子一剑刺出,闪身一避,将早已蓄势在手的大环刀直劈而下。姓温的汉子一时情急,抽剑格挡,力道不够,宝剑被震落在地,落败。 刘高升见连输两局,为了扳回颜面,朝身旁的青衫汉子说道:“任大侠,你口口声声说龙威镖局的人都是些酒囊饭袋,你不会连酒囊饭袋都对付不了吧?” 姓任的本没打算出手,被刘高升这么一说,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闪身上前,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古槐道:“黄道庭,这任无忌没在中原露面好些年了,今日现身于此,应该不怀好意。一剑送他归西,日后图个清静,免了烦恼。” 黄庭道人提剑走了出去,朝任无忌说道:“信任的,你若怕死,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任无忌冷笑道:“黄道庭,都说你剑法超群,今日我倒想见识见识,切莫教人失望哦!” 黄庭道人温温一笑,慢慢拔出宝剑,道:“绝不会教阁下失望。” 任无忌一剑疾刺过来,不偏不倚,直取黄庭道人的心脏部位,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黄庭道人跨步左闪,一剑横割出去,直取任无忌的脖子,来了个后下手也未必遭殃。 任无忌顺势前进一步,抽剑格挡开黄庭道人的剑锋,剑身下托,剑尖斜进,对着黄庭道人的腋下就是一下疾刺。 黄庭道人早有准备,往前绕上一步,提起宝剑一个格挡,身子急进,剑随身游,疾速一剑平刺向前,径指任无忌的腹部。 任无忌急病乱投医,没选择闪身躲避,而是抽剑回援,那里来得及,剑尖刺入腹部三寸。 黄庭道人不会手下留情,握住宝剑用力一绞,剑锋所及,任无忌腹内的肠子寸断。 任无忌知道了自己活不了了,忍住剧痛,一剑疾刺黄庭道人的咽喉。 黄庭道人哪会给他机会,闪身往后跃出,撤离战圈。 任无忌提剑就追,可腹部痛的厉害,那里追得上。第三个圈没追完就停了下来,瘫坐在地,等到腹部无血可流了,两眼无神地横倒在地,抽搐好久才安静了下来。 刘高升连输三局,且开始有人丧命,那里还有心情继续下去,提着朴刀走上前来,朝蒋龙威说道:“蒋总镖头,这比来比去多麻烦,我俩一战定胜负如何?” 蒋龙威有伤在身,又不知刘高升的武功底细,心中犹疑不决起来。 刘高升道:“蒋总镖头,这样比斗下去,不管输赢,我俩都免不了一战。与其让手底下这些兄弟朋友无辜受伤送命,还不如我俩一战定胜负得了。赢的干脆,输的也干脆,不牵连无辜。” 明智上人走了出来,朝刘高升说道:“刘高升,你今日若是输了,日后正元镖局不能再向龙威镖局发难。如若做不到,还不如一场一场的比下去,该死的早死,该伤的早伤,免得为日后留下祸根。” 那身穿黑布衣服的汉子闪了出来,代刘高升问话道:“上人,要是蒋总镖头输了比试又当如何?” 蒋龙威大声回道:“我若输了,往后不再跨过长江半步。” 那黑衣汉子道:“好。君子无戏言,击掌为誓。” 刘高升很是不喜,朝黑衣汉子说道:“水不纹水大侠,你既然帮我把话说了,那你干脆代我出战蒋总镖头算了。若赢了此战,正元镖局日后视你为友,对你敬若神明。” 听到水不纹三个字,史星云好像记起了些什么,走到白玉天的身边,小声说道:“白大哥,盐帮的人那晚到鸣翠坊闹事,就是为了找这位水不纹水大侠寻仇,他是屠龙会的人。” 白玉天听过,走上前去,朝刘高升说道:“刘大侠,这姓水的真能代表正元镖局出战吗?” 刘高升道:“只要水大侠愿意,就能代表正元镖局出战。” 白玉天道:“刘大侠,这姓水的干瘦如柴,风能吹倒,哪是蒋总镖头的对手。你千万别一时大意,选错了人,到时悔之晚矣!” 刘高升道:“蒋总镖头身上数处受伤,他为了龙威镖局日后的前程都敢冒险一试,我刘高升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日后岂敢再在江湖上混,正元镖局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白玉天道:“姓水的,你若识趣,速速退后,免得吃了败仗而辜负了刘大侠。” 水不纹朝蒋龙威好好看了几眼,见蒋龙威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且红了好几大块,猜想他定是受伤不轻,此等良机哪能轻易错过。朝蒋龙威说道:“蒋总镖头,你若觉得我水某人有资格跟你一战,就请拔剑吧。” 白玉天要的就是这句话,大声说道:“姓水的,你既是代表正元镖局出战,自是有这个资格的。不过,正元镖局的刘总表头可以请人代为出战,龙威镖局也似乎可以请人代为出战。刘大侠,你说是吧?” 蒋龙威道:“对战一个无名小卒而已,何须请人代劳。” 水不纹大喜,抱拳拱手道:“请!” 白玉天低声快语道:“杀死他,尘埃落定。” 蒋龙威拱手还礼道:“请!” 章节目录 护镖北上 第206章 落定 一个“请”字过后,双方亮出兵刃,却没有急着出击,都将对手当成了十年难得一遇的绝世高手。不过这“绝世高手”用得打个引号,是出于某种需要而言,那就是杀死对方。 于水不纹来说,蒋龙威身上虽有着伤痕,曾在黑虎寨一掌击败了齐左是事实。齐左武功再差,在他水不纹面前却也是个不可随意挑衅的劲敌,蒋龙威既能一掌将其击败,那内力修为自是非同凡响,实不可小觑。 蒋龙威要杀死水不纹,其实是为了更好地活着,自是不愿做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要杀死对方,还想保证自己不受重伤,对敌手存有敬畏之心自不为过,贸然出手只会将破绽送给敌手,那是极不明智的。试探从而成了两人共同的选择,示弱成了双方共同的心意,只看谁装的更逼真,谁更沉得住气。 蒋龙威时不时朝水不纹疾刺一剑,刺不中就后撤,不给敌手还手的机会。 水不纹也是一样,一有机会就向蒋龙威疾刺一剑,只要蒋龙威一格挡开他的剑锋,立马收回剑身,不留给蒋龙威任何反扑的机会。 双方试探性地进攻十几个回合下来,蒋龙威的身体看起来好像出现了问题,出击时,一剑慢过一剑,防守时,一次比一次慢了半拍,总给人一种力不从心、勉力支撑的幻觉。 水不纹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却也拿不准蒋龙威是故意为之,还真是由于伤痛发作而无力再战。为了求证一下,抓住机会向蒋龙威连续刺去两剑,蒋龙威抵挡第一剑慢了半拍,抵挡第二剑慢了三个半拍,要不是后退一步来的及时,险些被水不纹的剑尖刺伤了手臂。 水不纹经过这一次试探,感觉到蒋龙威不敌自己已是事实,心中大喜,立马找了个机会向蒋龙威连刺三剑,蒋龙威勉为其难地抵挡掉两剑,被第三剑刺中,还好闪退及时,剑尖只入肩半寸,没伤到筋骨。 水不纹又一次试探性地突袭成功,尝到了甜头,那接下来就是加大突袭的力度了。见蒋龙威一剑刺来,快速格挡开,向蒋龙威还回四剑,四道剑影像极了水中的四层波纹一般朝蒋龙威袭去,一波未消一波又来,层层叠加。 蒋龙威见机会到来,迅速反击,跃过前三道波纹,朝着第四道波纹就是一剑。有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可蒋龙威没想过要切断它,只要宝剑能沾水就成。 水不纹连伤蒋龙威三剑,第四次出剑自然更迅捷,力度比前三次也更大。所谓轻灵才能走巧,你全力压上,一旦不中,要想及时回援可就难了。见蒋龙威不仅格挡开了他刺去的一剑,还不顾安危地朝他扑了上来,赶忙出掌还击,阻止蒋龙威近身,忽略了蒋龙威将剑锋割向了他往回收缩的那只持剑的手腕。水不纹不知蒋龙威的险恶用心,等发现手腕疼痛不已,宝剑已掉落在地。 蒋龙威哪会再给他机会,持剑猛攻,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比一剑凌厉,招招直攻要害。 水不纹一个剑客,拳脚功夫平平无奇,赤手空拳哪是蒋龙威的对手,转瞬间双腿被刺伤,闪跃不及,迎来蒋龙威一剑穿心,除了死死抓住蒋龙威持剑的手臂不放,其他的本事再也没有了。 蒋龙威剑身一绞,提起一脚踢中水不纹的腹部。 水不纹仰翻在地,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说道:“你竟敢使诈!” 蒋龙威才懒得理他,朝刘高升说道:“刘大侠,胜负已分,刚才说过的话可算数?” 输赢天定。刘高升见水不纹闭上了眼睑,停止了挣扎,很是友好地回话道:“蒋总镖头,上天要让你们赢,我一个凡人岂敢逆天而行,而自取灭亡之道!后会有期。” 正当蒋龙威说出“后会有期”四个字,一汉子好像接受不了现实,站了出来,大喝道:“刘总表头,我潘有安还没有说话,岂可就此放行!” 刘高升道:“潘大侠,你是想让我做那言而无信之人吗?” 潘有安道:“刘总表头,你是你,我是我,我仅代表个人,跟你不搭架。” 白玉天最见不得事后逞英雄之人,走上前去,好声问道:“潘大侠,你想怎么样?” 潘有安朝白玉天看了一眼,笑答道:“有什么怎么样,赢了我这双铁掌再说。” 白玉天朝刘高升身边的汉子们大声问道:“各位,是不是赢了潘有安这双铁掌,你们就不再纠缠不清。” 汉子们大声回道:“若潘大侠输了,自不再纠缠,放你们过去。” 白玉天朝潘有安抱拳道:“潘大侠,那就由在下来领教你这双铁掌。” 潘有安才瞧不上白玉天这么奶油后生,连拱手礼都省了,一掌朝白玉天劈来。 白玉天不计较,一掌迎上,将潘有安送出一丈。 潘有安发现自己竟然没受伤,极为庆幸,很是难过,衣袖一拂,扬长而去。 刘高升见此,让人搬走地上两具尸体,朝白玉天等人一个抱拳:“后会有期。” 白玉天、蒋龙威等人抱拳回礼道:“就此别过。” 送走刘高升等人的身影,蒋龙威看了看天空的日头,见太阳就要西落,为了找个宿头,不至于露宿山野,伤口也顾不上清理,带着镖队继续往前赶。 快赶慢赶,天黑时分,在古槐长者的指引下,终于见到了一家客栈,众豪杰毫不犹疑地住了进去。 漱洗,疗伤,忙活一阵,坐上饭桌,大吃一顿,欢欢下桌,走向了睡眠。 次日一早,众人吃过早餐,收拾停当,押运着官银朝近在咫尺的京城进发。走过二十多里地,繁华的汴京城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眼前,众豪杰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一身轻松。 入得城内,大伙儿找好客栈住下。 蒋龙威用过午饭,带着手下十来个镖师押着镖银前去户部交差,等一应交接完毕,回到客栈,天色已黑。想着押镖一路惊险万分,为了酬谢前来助拳的各路侠客豪杰,在客栈里大摆筵席,大伙儿喝了个酩酊大醉,脚踏云步而散。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07章 失窃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辨惊四筵。” 白玉天不知睡了多久,从酒醉中醒来,心境咸淡无边。见月光洒落一窗,窗外灯火闪烁千里,大有一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感觉,有着出去游玩一番的兴致。不料店外“三更”响起,城内宵禁,为了填补遗憾,乘着酒兴未散,兴致盎然地将少陵野老的《饮中八仙歌》清唱了出来。 歌声闲适淡雅,像极了一缕轻音,润心养怀。 好东西可能容易得到分享,歌声还未完全歇下,房门已被敲响了来。 白玉天自认歌声轻拿轻放,不应该影响到他人才对,怀着美好的心情走离窗沿,拉开房门。只见一人立于门外,身材娇弱修长,一袭黑衣,脸蒙黑布,胸姿傲然,双眼春光欲滴,体香摄人心魂。白玉天喜从心来:“莺莺,是你吗?” 黑衣人并未答话,转身飞上屋檐,回头看了一眼,三两下出得客栈。 白玉天见黑衣人行为反常,似有来意不宜言明,取过床头的桃木剑,追了出去。 黑衣人朝着北边一路飞奔,白玉天在后一路追赶,转转来到皇城边上,几个街道过巷一番穿梭,白玉天一个大意,让黑衣人丢了踪影。 望着高高的皇城城墙,白玉天怅然若失地停下脚步,百思不得其解。但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内力运入脚掌,几个纵步借势发力,跃上城墙,潜入皇宫。 皇宫好如迷宫,白玉天隐形一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还好明月当空,辨明方向,向北而行。几经隐秘行进,在一宫殿外见到一黑衣人身材高大,手提一物,纵跃于楼阁之上,好如一只夜鹰向西北方振翅飞翔,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呼喊声,“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别让他跑了。”...... 白玉天心中疑团这才被解开,那黑衣女子引诱自己前来,是让自己来抓贼的。立马将真气运入脚掌,纵跃而上,飘飞于屋顶之上,紧追不舍。 黑衣人受惊,为了甩开白玉天,脚下生风,越跃跃疾,宫殿楼阁的房顶时不时有瓦砾碎裂之声,片刻之间便将白玉天甩开四五丈远。 白玉天见此,增加几分内力于脚掌,顶着疾风往前飞行,同着黑衣人一路疾奔,很快出得皇城,出得内城,出得外城,来到郊外。 黑衣人自认为甩开了官家的人,该是对付白玉天这个讨厌鬼的时候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疾步而至的白玉天问道:“阁下一身白衣,为何响应官兵呼声,追赶至此?” 白玉天停下脚步,笑答道:“阁下深夜不畏凶险,勇闯皇宫,这份胆略在下好生敬佩。不过你鬼鬼祟祟,只为偷盗,行为龌龊,坏了规矩,让人好生难以接受。” 黑衣人道:“阁下是谁?我樊某人从不杀籍籍无名之辈。” 白玉天戏言答道:“你若让我看看你手中物件,我就告诉你。” 黑衣人冷笑一声:“想要看我手中物件,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身后瞬间多了五件黑袍。 白玉天借着月光一眼看过,六个黑衣人体形身高差不多一般模样,着实吓人。 一黑衣人上前两步,狡黠之声抖出:“小子,你若不多管闲事,就此离开,今晚姑且可留你一命,权当没有见过。” 白玉天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大声答道:“追了这一路,汗水都流了大半斤,若是一句不多管闲事就能带过,岂不浪费了我爱管闲事的美名。你这提议虽好,但却不切实际,实难以接受。” 一黑衣人道:“你是真想求死了?” 白玉天笑道:“求死不敢。只要你们将物件交与我手,我就当你们没干过偷盗之事,下次见面,大家相互用酒水问好。你们看如何?” 提着物件的黑衣人大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其他五人一听,手中刀剑出鞘,朝白玉天围攻上来。白玉天桃木出鞘,迎战上去。 顿时刀光闪烁,剑影纷飞,火星四溢,叮当有声。 几十个回合下来,白玉天以一敌五,不落下风。 提着物件的黑衣人甚是奇怪,心想今日是遇见了强敌,不可恋战,三十六计当走为上策。迅速转身,迈开大步,朝西北方奋力狂奔而去。 白玉天见此,一招“兵分五路”使出,击退五个黑衣人的进攻,跃出战圈,朝着那黑衣人追了上去,三两下拉近了距离,再过三两下挡在黑衣人的前边。 黑衣人停下脚步,等五个同伴赶了上来,拉开架势,将白玉天围了起来。 一黑衣人说道:“小子,你武艺高强,我等甚是佩服。不过,能在我兄弟六人手下求得生存的,世间恐怕没有几人。看在你年纪轻轻,武功却有这般修为的份上,要死要活,可让你再选一次。” 白玉天抱拳拱手道:“多谢长者的好意。皇宫失窃这等大事既让我碰上了,岂有视若无睹之理。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谁赢了谁拿走你们手中的物件。” 六个黑衣人一听,手中刀剑一晃,朝白玉天招呼过来。 白玉天只觉寒风袭人,寒意刺骨,但为了夺下那物件,唯有使出浑身解数,争取一战功成。 夜色暗淡,双眼忙碌无效,全凭双耳听风辩位。还好白玉天内力深厚,听觉极好,不仅能及时躲过黑衣人的攻击,还能及时地加以还击,弄得六个黑衣人一时劳苦无功。 黑衣人见手中兵刃一时难以取胜,为了带走手中物件,不得不击败白玉天,于是想起了“胜之不武”来。每人毫不犹疑地掏出了隐藏极深的暗器,明面上跟白玉天刀剑相向,一有机会就给白玉天投郑几枚钢钉,几个飞镖,或几根袖箭。 白玉天修炼了一线针,听声辨位的本事胜过六个黑衣人,不仅一次次躲过了六人发射的暗器,还及时加以还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几下银针发射,不仅击落了三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刃,两三个乘胜追击,还险些将黑衣人制服了来。 谁知黑衣人身经百战,有着法子对付白玉天。只见兵刃交合,一黑衣人跟白玉天对上一掌,其他五人跟上,两掌相交,吸在一起,双方内力比拼成了生死之战。 白玉天内力再强,也只能勉强维持不败。没想到六个黑衣人恶念一起,同时朝白玉天发射暗器。白玉天为求不被暗器射中,强行撤离手掌,内力反噬,经脉微微受损,难受至极。为了夺下黑衣人腰间物件,连忙拿出看家本领,闪身一剑刺向那腰挂物件的黑衣人。黑衣人一时大意,没想到白玉天动机不纯,闪身躲避之时,腰间物件落地,让白玉天抢了去。 其他五人闪身上前争夺,都被白玉天的桃木剑挡了回去,一时僵持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白玉天见双方实力旗鼓相当,彻底消灭对方都要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于是好言相劝道:“各位,你们兄弟要杀死我,不损失三五人怕是实难办到。我要杀死你们六人,不丢掉大半条命怕也是痴心妄想。不如就此罢手,你们就当今晚没去过皇宫,我就当今晚没见过你们。” 黑衣人哪能听得进去,朝白玉天就是几番围攻,可谓是全力以赴。可不管怎么卖力,就是伤不到白玉天半分,只因白玉天汲取刚才的教训,再也不跟他们对掌,只以兵刃说话。 几番缠斗,黑衣人实在拿白玉天没有办法,只好接受事实,扬长而去。 白玉天送走黑衣人的背影,用内力逼出身体内的两枚钢针,吃下一粒药丸,接着一阵狂奔逃离险地。就要入得城去,不料腿脚一软,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前也多了一个人影,正是先前在客栈见到的那名黑衣女子。 女子快步走到白玉天身边,伸手将白玉天扶起,手掌间全是绵绵情意。 白玉天闻到女子身上发出来的香味,微笑着问道:“莺莺,是你吗?” 女子道:“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干系,你都有心上人了。” 白玉天听过声音,欣喜若狂地将女子抱住,喜声道:“莺莺,是你真的太好了,可想死我了!” 崔莺莺也将白玉天搂紧了来:“你现在有了其他女人,该怎么办啊?” 白玉天将崔莺莺的秀发亲了亲,漫无天际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崔莺莺松开白玉天的怀抱,望着白玉天的眼睛说道:“你是真的只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吗?” 白玉天见崔莺莺的眼睛全是淳朴的情意,岂敢将不切实际的言语说出口,小声答道:“你若是愿意接受张燕燕姑娘,我是求之不得的。”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08章 切入 此言一出,世间还是薄情郎多,崔莺莺转身迈步而去。 白玉天没有欺骗自己,也没有欺骗崔莺莺,不觉理亏,寂寞无声地跟在后头,好如一道影子,若即若离。 两人在城外走了好长一段路程,时值五更,天空蒙亮,崔莺莺在一客店前打住脚步,小声说道:“你入城吧!” 白玉天抱了上去,在崔莺莺的耳朵边说道:“你不跟我进城吗?” 崔莺莺推开白玉天,小声答道:“你有你的事要办,我有我的事要办,咱们是走不到一块儿的了。不如就此别过,双双把对方忘了,了无牵挂。” 白玉天哪个会愿意,拿起崔莺莺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强作欢颜道:“若是哪天我赢了,你们输了,请不要忘了你是我妻子,要义无反顾地陪伴我一生,不离不弃。” 崔莺莺将手儿收了回去,摘下脸上的黑布,微微笑道:“世间事,那有什么准信儿,放下就是自在。你哪天要是觉得自己该有个妻子陪伴在侧,就娶了张燕燕姑娘吧,无需考虑我的感受。”转过身微含泪光而去。 白玉天目送着崔莺莺离开,在崔莺莺踏入客栈大门的那一刻,大声说道:“崔莺莺,你别忘了,是你要我娶你的。现在又要我弃你而不顾,简直痴心妄想。好好等着吧,看我怎么将武圣人拉下神坛,还你们母女俩一个自由身。” 崔莺莺微微一怔,停步片刻,没有转身,小跑而去,泪水滴落无声。 白玉天没有见到,也没有听到,怀着自信转身离开,走向不远处的城门。一段步子迈过,来到城门口,跟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涌向城内,直奔那“八方客栈”。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白玉天自打出山以来,走过一地又一地,宿头比什么都来的轻,比什么都看的重。回到八方客栈,早已错过了早饭时间,不过没关系,只要手上有银子,随叫随到,想吃什么都行。 走进客栈,好多面容极不友善,特别是店主,见到白玉天好像见到瘟神一般,眉眼相处极不协调,只差没叫人将他赶出店门。 白玉天极为不解,问道:“店家,你这是怎么哪?我来你家住宿来错了吗?” 史星云从后院跑了来,留着两条泪痕说道:“白大哥,你怎算回来了。” 白玉天将不解问了出来:“出什么事了吗?” 史星云道:“官差说,我们昨日刚到,昨晚皇宫就失窃,要我们交出偷盗之物。我们没有做过此事,哪交得出来,一两句言语没说好,龙威镖局的镖师随同韩寨主他们就被官差给带走了。” 白玉天问道:“可知那些官差是那里来的?” 店家一旁说道:“领头的那薛捕头我认识,开封府的。” 白玉天听过,很是高兴,点了早餐吃过,带着史星云入得卧房,卸下腰间的小布袋放到桌上。打开一看,只见一块玉石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怀着好奇拿在手里看了看,见底部刻有四个篆字,不相识,连忙找来明智上人与古槐长者一问究竟。 明智上人拿起石头看了看,看过石头底部的阴文“承天受命”四个篆字,惊奇一声:“小子,这好像是皇帝的玉玺,你从那里得来的?” 白玉天脑海中的云雾立马散尽,微笑着说道:“昨晚从黑衣人手里抢来的。” 古槐长者道:“难道皇宫昨晚丢的就是这东西?” 白玉天道:“古老,那些官差来抓人,难道没有说皇宫丢了什么东西吗?” 明智上人道:“传国玉玺又称传国玺,是皇帝的印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据传是秦代丞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一说用蓝田玉、一说用和氏璧镌刻而成,为中国历代正统皇帝的证凭。秦之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得之则象征‘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为‘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讽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后唐清泰四三年闰月,后唐末帝李从珂举族与皇太后曹氏自焚于玄武楼,传国玉玺就此失踪。后来称帝者为了显示继承帝位的合法性,皆自刻‘受命宝’,聊以自慰。” 听过明智上人的一席话,白玉天方知玉玺对皇帝的重要性,顿时谨慎了起来,轻声说道:“李老,这玉玺失窃事关重大,切不可向外人道及了?” 明智上人道:“不仅不能随意提及,还不可随意拿去就他们的性命。要么由你直接交与皇帝,要么拿它揪出暗中陷害龙威镖局的人,二选一。” 白玉天道:“那就选择后者吧,不揪出幕后之人,待在京城将睡不安稳。”起身带上全部家当离开卧房,来到客栈前堂,递给店家十两银子,好声相求道:“店家,请你带我认识一下那个薛捕头?” 店家看在十两纹银的面儿上,小声说道:“客官,我跟那薛捕头也就喝过几顿酒,不是很熟。牵个线可以,至于能不能帮到你,就看你自个儿的人缘了。” 白玉天抱拳躬身道:“多谢店家相助,在下没齿难忘。” 店家见白玉天言行恭谨,出手大方,是个可以与之共事的主,便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跟店里伙计交代一声,同着白玉天出得客店,叫了一辆驴车,向开封府寻去。 开封府说远不远,就在州桥北边附近,乘着驴车很快就到了。 白玉天扶着店家下得车来,付了路费,躬身跟在店家的身后,来到开封府大门口。 店家上的前去,朝大门口的衙差好声说道:“有劳通报一声,钱德胜有事拜见薛云飞捕头。” 衙差一听,见钱德胜要拜见的是自己的头儿,不敢怠慢,招呼一声,派人前去通报。 过得好大一会儿,一捕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得府门,朝钱德胜拱手有礼道:“钱老板,今日端的是什么风,竟让你移步到此?” 钱德胜躬身有礼道:“薛捕头,定是端的东南风,不是那敢来惊动你啊!” 薛捕头远走一旁,钱德胜带着白玉天躬身跟了过去。 钱德胜好声说道:“薛捕头,今日之事,多谢你高抬贵手,没有为难我钱某人,感激不尽。”说着就是躬身一礼。 薛捕头笑道:“你我都是朋友,那有朋友为难朋友的。你说是不?” 钱德胜连连称谢道:“那是,那是。” 薛捕头道:“钱老板,今日所谓何来,不妨说明白些,痛快些,我还有公事要办。” 钱德胜含笑道:“今早你从我八方客栈带走的那些南方人士,是这位白公子的朋友。” 薛捕头朝白玉天冷看了一眼,轻言道:“是吗?” 白玉天慢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在下白玉天,见过薛捕头,给大人问安。” 薛捕头见白玉天恭敬懂礼,勉为其难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拘礼。” 白玉天将腰杆稍稍伸直了些,温言说道:“大人,小的那些朋友不知犯了何罪?现在怎么样了?小的能营救一二吗?” 薛捕头道:“犯了何罪,你不知道吗!昨晚皇宫失窃,有人密报,定是他们所为。今日不交还所盗之物,明日明正典刑,神仙也救不了了。” 白玉天躬身道:“大人,皇宫进了盗贼,丢了什么东西,不知能否直言相告。” 钱德胜一旁插话道:“是啊,薛捕头。这位白公子是个懂事的主,你不妨相告一二,也让他心里有个底,到底值不值得为他那些朋友赴汤蹈火,拼上一拼。” 薛捕头将钱德胜、白玉天好好看了两眼,见眼睛有着干净,小声说道:“失窃之物太过贵重,若是让别有用心之人知晓了,从而一传十、十传百,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们还要听吗?” 钱德胜道:“薛捕头,钱某人别的本事没有,不该说的话不出口,那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这位白公子,他为相救他那些朋友而来,定是听过当没听过,绝不会向外人道上半句的。” 白玉天躬身道:“薛大人放心好了,牢房里关着我几十个朋友兄弟,我若敢胡言乱语,岂不是亲手将他们押赴刑场,又何必前来设法施救。” 薛捕头看了两人一眼,看了看天空的日头,见太阳高悬,便用手遮了遮额头。 钱德胜会意,朝白玉天说道:“白公子,已到饭点,要不让薛捕头赏个脸,边喝边聊。” 白玉天极为懂事,躬身相求道:“大人,小的斗胆相邀你赏个脸,吃个午饭。” 钱德胜一旁有礼道:“薛捕头,白公子诚心诚意,不如赏他一个脸面,成全了他一片好意。” 薛捕头见盛情难切,勉为其难地说道:“得了,那密报之人的话也不可尽信,若是有什么冤情慢慢说吧。” 钱德胜手一伸,欢声道:“薛捕头请!”在前边带着路,白玉天走在薛捕头身后,战战兢兢。 汴梁城繁华,四处都是大酒楼,没走几步就寻得一处饭馆,钱德胜自问委屈不了薛捕头的身份,领着两人走了进去,寻得楼上雅间,叫好酒菜,倒好茶水,递给薛捕头。 薛捕头喝过两口润了润喉咙,开口说道:“昨晚飞贼潜入皇宫,什么都没拿,偏偏盗走了天子的玉玺。陛下震怒,下令京兆尹府十日内破案,知府大人好生着急。” 白玉天道:“大人,若是小的能协助你破得此案,能否能保我那些朋友无罪释放。” 薛捕头道:“你若能协助我破得了此案,我可以帮你周旋一二,至于能不能让你那些朋友无罪释放,可不是由我说了算。” 钱德胜一旁插话道:“薛捕头,他们既是无罪,怎就不能无罪释放了?” 薛捕头道:“昨晚刚失窃,诏令还没有传入京兆尹府,就有人前来报案,说是你客栈里的人所为。仅凭大人当时的反应来看,此事应该另有蹊跷,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09章 顺藤 酒菜上桌,白玉天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敬向薛捕头,店家钱德胜作陪。 薛捕头喝下酒水,吃上两筷子菜,放下筷子,朝白玉天问道:“白兄弟,有一事做哥哥的想问一问,望兄弟如实回答一二。” 白玉天早已给酒杯斟满了酒,同着钱德胜敬了薛捕头一杯,笑容满嘴地说道:“薛大哥,你若信得过小弟,尽管发问便是。小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捕头喝下杯中酒,说道:“你刚才说,能协助做哥哥的破得此案,不知是一时情急随口说出,还是真有些线索在手,只差来一个顺藤摸瓜?” 白玉天给三个酒杯斟满,好声答道:“敢问薛大哥,小弟若真能协助你破了此案,不知能给薛大哥你带来什么样的好处,能给小弟带来什么样的坏处?请薛大哥明言。” 薛捕头端起酒杯敬了白玉天与钱德胜两人一个,喝下杯中酒,将两人重重看了一眼,敞开心扉说道:“不瞒白兄弟,做哥哥的在京城混了几十年,混来混去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捕快。要不是范希文范大人(范仲淹)几年前因苏州治水有功,被调回京师,判国子监,很快又转升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在京城大力整顿吏治,剔除弊政。说我任劳任怨,功劳没有,苦劳一堆,特意提拔了一下,恐怕到现在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捕快。你若能协助我破得了这玉玺失窃一案,做哥哥的就算日后得不到提拔,这总捕头的位子想必还是可以坐稳来的。至于对你会带来什么坏处,大恩不言谢,绝无坏处可言。” 白玉天给三人酒杯斟满,起身敬向薛捕头,喝下杯中酒,温言说道:“不瞒薛大哥,那盗窃玉玺的毛贼我昨晚的确见过,还追赶了一路。薛大哥若是能帮我救出天牢里的那些朋友,或是告诉我该找谁搭救我那些朋友,小弟愿意协助薛大哥追回玉玺,让薛大哥成就这份天大的功劳。” 薛捕头端着酒杯起身:“白兄弟,此话可当真?” 白玉天拱手抱拳道:“如若有半句假话,五雷轰顶。” 薛捕头喝下杯中酒,欢笑道:“坐,白兄弟。吃好这顿饭,随我前去拜见府尹大人。” 两人坐下,三人开怀畅饮,很快就像好朋友一般,畅所欲言,酒醇菜香。 酒足饭饱,三人下楼,白玉天到柜台结过账,出得酒楼,话别店家钱德胜,跟在薛捕头的后边,走向了开封府,拜见府尹大人去了。 入得府衙内,府尹大人碍于薛捕头的情面,在其休息室接见了白玉天。 白玉天快速上得前去,顶礼膜拜道:“草民白玉天,拜见大人,大人万福金安。” 府尹大人见白玉天着实仪表不凡,想必出身不差,轻声说道:“起来说话。” 白玉天起身,躬身道:“多谢大人!” 府尹大人道:“听薛捕头说,龙威镖局那些人是你的朋友?” 白玉天回道:“回禀大人,不仅是朋友,还是生死之交。” 府尹大人轻声问道:“你此次前来,是想搭救他们,还是想落实他们的罪名?” 白玉天答道:“若大人认为他们是无辜的,草民愿意协助薛捕头追回失窃的玉玺,盼望大人能看在府衙大堂上那块‘正大光明’匾额的情分上,将他们无罪释放。若大人无权将他们无罪释放,也盼望大人能告诉草民,到底是谁想害他们性命。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草民就算救不下他们性命,日后也知道该向谁报仇雪恨,以求心安。” 府尹大人起身,怒喝道:“大胆刁民,你伙同贼人盗窃玉玺,罪大恶极。还敢在本府面前大放厥词,真当以为官家无武士,拿你不下。” 白玉天冷笑道:“大人,草民虽出身低微,但也气节尚在,从不偷盗、奸淫、掳掠。你若欲加其罪,草民只要一口气尚在,也要喊冤叫屈、抗争到底。别说一个开封府,就是皇宫大内,草民又有何惧!” 府尹大人道:“薛捕头,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其拿下。” 薛捕头躬身道:“大人,你一向勤政爱民,若因为一两句气话就折损了你的英名,大为不值。白公子只因几十个朋友深陷大牢,救人心切,一时乱了方寸,言语不周。当下最要紧的事,是追回失窃的玉玺,消解好陛下的雷霆之怒。恳请大人息怒,让白公子协助官府追回玉玺,将功折罪。”话语一落,向白玉天抛去眼色。 白玉天接收,躬身赔罪道:“草民言语有失,极为不该,望大人海量汪涵。” 府尹大人想着官威不及追回玉玺重要,暂息雷霆之怒,顺着台阶往下走,坐回大椅,轻声说道:“圣上限本府十日之内追回玉玺,你可有把握?” 白玉天躬身道:“大人,草民如实相告,有把握追回玉玺。不过......” 薛捕头一旁接话道:“白公子,大人为人处事,从来是...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黎庶,清正廉洁一身。有话尽管说,不必吞吞吐吐。” 府尹大人道:“不过什么?起来说话吧。” 白玉天一拜在地:“大人,是谁要害龙威镖局,找谁可救得龙威镖局上下人等的性命?请大人明示,草民感激不尽。” 府尹大人一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想害龙威镖局上下人等的性命?” 白玉天道:“回禀大人,衢州府都敢让龙威镖局押送官银进京,此等声誉,岂是偷盗之辈所能持有。再者,偷窃玉玺,于龙威镖局毫无用处。大人一无物证,二无人证,却不假思索地将龙威镖局的人全抓了来,想必前来诬告之人身后靠山强大,大人身为开封府府尹自是招惹不起。” 薛捕头见府尹大人看向自己,赶忙说道:“大人,这不是我说的,是白公子心中存疑,凭空遐想出来的。只因龙威镖局护送官银进京,一路上多次有人劫道,阵容之大,骇人听闻。” “起来说话。”府尹大人见明白人不宜于糊弄,小声说道:“三个口字叠加,是个什么字?” 白玉天起身答道:“一个品字。” 府尹大人接着问道:“两个口字叠加呢?” 白玉天道:“一个吕字。” 府尹大人轻声说道:“楚汉相争,象不过河。好自为之吧。” 白玉天躬身一拜:“多谢大人!”然后问道:“大人,不知吕相何许人也?” 府尹大人道:“吕相,字坦夫,淮南郡寿州人,祖籍京东路莱州,太子太师吕蒙正之侄,大理寺丞吕蒙亨之子。咸平三年,进士及第,起家绛州军事推官,累迁刑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当今圣上即位,授右谏议大夫、给事中,参知政事。天圣六年,拜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成为宰相。明道二年,因为废郭皇后之言罢相,不久复职。景祐二年,迁右仆射,册封申国公。景祐四年,因与左仆射王曾争事,坐罪罢相。康定元年,再次拜相。” 白玉天不懂政事,府尹大人说的又快,好如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留下什么,接着问道:“吕相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何功业?” 府尹大人道:“自上初立,太后临朝十馀年,内外无间,天下晏然,吕相之功为多。西北元昊反,四方久不用兵,师出数败,选一时有名之臣,经略西夏,颇赖吕相计画。吕相当国柄最久,虽数为言者所诋,帝眷倚不衰。然所斥士,旋复收用,亦不终废。其于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 白玉天问道:“大人,如此之人,可谓良相啊!您怎惧之?” 府尹大人微微一笑,小声说道:“怎惧之!吕相多机巧,善应变。” 白玉天问道:“何以见得?” 府尹大人道:“景祐年间,李复古与吕坦夫同任宰相,李相曾经规划事情,而吕相觉得自己不如他。有人对吕相说:‘李之东考虑事情更胜过他的父亲。’吕相就告诉李相:‘令郎之东的才智可以好好利重。’而后禀奏天子命李之东为两浙提刑,李相父子都很高兴。李之东赴任以后,凡事不能再提醒父亲李相,李相年老健忘,规划事情总出纰漏,被免除宰相之职。李相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吕相的计谋。” 白玉天听过,好心情顿时一落千丈,苦色一脸。心想:“如此之人,我将如何面对?” 府尹大人该是看出了白玉天的心事,轻声说道:“白公子,如此人物面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你可得想好了来。” 白玉天拜谢道:“多谢大人提示!草民告辞。” 府尹大人道:“玉玺之事,白公子切莫忘了。” 白玉天再次俯首道:“大人放心,草民几十个朋友都在开封府做客,草民岂敢相忘。” 府尹大人听之,甚觉有理,便让薛捕头将白玉天送出府衙。 【开封府,是北宋京都官吏行政、司法的衙署,被誉为天下首府。据史料记载,北宋从太祖建隆元年(960年)到钦宗靖康二年(1127年),历经9个皇帝,历时167年,共有183人出任过开封府府尹,形如走马上任,观灯不及。】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0章 预前 出得开封府,寻得一僻静角落,薛捕头问道:“白兄弟,玉玺之事,可否如实告知一二,做哥哥的心里好有个底,后边的事儿也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白玉天道:“薛大哥,小弟江湖行走,交朋结友,讲的是信义二字。既已答应协助你破得此案,追回失窃的玉玺,小弟定会说到做到。烦请薛大哥宽心等待一天半天,等小弟见到了吕相,知道了事情的轻重后,再来如实相告,免得给你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薛云飞欢欢一笑:“贤弟既然将话说道这等份上,做哥哥的自然放宽一百个心来着。晚饭时分,我到八方客栈去,陪你去吕相府走一趟,就当帮你引个路。” 白玉天抱拳言谢道:“那就有劳薛大哥了。” 薛云飞抱拳回礼道:“追回玉玺,对你对我都有莫大的好处,不用言谢。” 白玉天拱手道:“告辞!” 薛云飞拱手道:“慢走,不送。”目送着白玉天离开,消失在视线之外。 白玉天思虑一路,回到八方客栈,谢过店家的引荐之情,回到卧房,正好明智上人、古槐长者、史星云三人都在。 等白玉天坐了下来,喝过史星云给他倒的茶水,古槐问道:“那幕后之人查到了没有?” 白玉天答道:“查到了,是相爷吕夷简。” 明智上人听过,不是很认同,轻声说道:“那吕夷简身为相国,掌权十几年,于大宋的安定繁荣可说是功劳颇大。且年过六旬,身体又不怎么好了,没理由无缘无故跟一个小小的龙威镖局过不去。你小子切莫误听他人谗言,不动脑子就妄下结论,这样可会害死人的。” 白玉天道:“我打算晚饭后就去拜见吕相国,是不是误听了他人谗言,一见便知。” 明智上人道:“你小子想得倒美,朝中股肱之臣岂是轻易能见到的,死了这份心。” 古槐道:“老李,我看这个吕夷简可以见见。屠龙会这十多年才发展壮大起来,他吕夷简把持大宋权柄十几年,若是他不知道屠龙会之事,有些自欺欺人。” 明智上人道:“可他吕夷简在朝中树大根深,党羽遍天下,要说他不知道屠龙会通敌叛宋,你古槐会相信吗?” 古槐道:“自然是不会信的。” 明智上人道:“他既知屠龙会通敌叛国,一旦屠龙会之事败露,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又岂敢再帮着屠龙会打压武林正道人士。” 白玉天觉得明智上人说的话很有道理,接话道:“李老,在朱仙镇杀了任无忌与水不纹,是不是杀错了,引来吕相国不高兴,错把我们当成了屠龙会的鹰犬。” 古槐道:“天儿,你怎么有着这种想法?” 白玉天道:“若不是这样,龙威镖局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怎就招来了朝廷的恨意。” 明智上人道:“小子,你今日能想到这一层,很是不错了。” 白玉天道:“李老,你也怀疑在朱仙镇杀错了人?” 明智上人道:“杀没杀错人,我不知道。不过,若京兆尹府今早来抓人,若真是吕夷简授意,那任无忌与水不纹定是朝廷打入屠龙会的间人了。” 白玉天道:“那正元镖局的刘高升岂不是屠龙会的鹰犬?” 古槐道:“那刘高升一向唯利是图,爱好左右逢源之术,正元镖局做的又是往西北押送货物的买卖。屠龙会横行西北,却跟正元镖局可说是秋毫无犯,想来真有些蹊跷。” 明智上人道:“你既知如此,为何还让黄道庭将任无忌给杀了,是不是当时没长脑子?” 古槐长者当时没想这么多,虽隐隐觉得做错了,但在徒弟面前也不轻易承认,辩解道:“你当时不也在场吗,怎么就不知道让黄道庭手下留情,饶任无忌一命。再说了,没出今日这档子事,就凭当时的情况看,谁能知道任无忌不是屠龙会的人。” 明智上人也觉得古槐说的在理,没必要再争辩下去,喝起了茶水来。 古槐喝过一口茶水,朝白玉天问道:“天儿,你怎么突然怀疑起水不纹有可能是官府安排在屠龙会里面的间人的?” 白玉天道:“记得星云说过,那水不纹让盐帮的人到鸣翠坊了结与他之间的私人恩怨,他却没有在鸣翠坊现身,那赵玉恒又刚好在鸣翠坊喝花酒,还跟盐帮的人大打出手,受了伤。现在想来,水不纹引盐帮的人到鸣翠坊,大有可能是借刀杀人,只为除掉赵玉恒。” 史星云听过,很是难过,小声说道:“白大哥,那日我认出水不纹,是不是错了啊?” 白玉天微微一笑,摸了摸史星云的后脑勺,宽慰道:“你处于一片好心,只是将知道的说了出来,并没有做错。错的是白大哥,没加思考就让蒋龙威大哥将人杀了,为达目的枉顾了人命。” 明智上人见白玉天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很是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道:“既已知道错了,干脆错上加错,去吕相国府走一趟。告诉他吕夷简,水不纹已暴露了身份,你杀水不纹是帮他擦屁股,不但无错反而有功。” 古槐长者道:“老李,他吕夷简官场打滚这么多年,早已滑如泥鳅,这等哄骗小孩子的鬼话岂能对他受用,不能再自作聪明了,还是说些实在的为好。” 白玉天道:“古老,我觉得李老说的在理。屠龙会让任无忌与水不纹来挑起正元镖局跟龙威镖局之间的纷争,若刘高升真是屠龙会的鹰犬,那屠龙就是让任无忌与水不纹来送死的。两人死了,官府对屠龙会失去了眼线,屠龙暗地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安心多了,这为以后一举消灭屠龙会没有坏处。” 古槐道:“你是说吕夷简在屠龙会安排眼线,是为日后铲除屠龙会做准备。” 白玉天道:“屠龙会发展壮大借的是朝廷的势,现在又反叛了朝廷,朝廷岂能容忍,消灭屠龙会是迟早的事。不是屠龙也不会通敌叛国投靠李元昊了,这可是万劫不复的选择,再无回头路可走。” 古槐道:“既如此,那吕夷简是该去见一见,求个志同道合。” 明智上人放下茶杯,轻声说道:“天儿,要是朝廷有意消灭屠龙会,合作可以,但吕夷简开的条件一件都不要答应,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白玉天看向明智上人,就想问个为什么。 明智上人道:“朝廷现在两党之争极为严重,你站在那一边都会成为朝廷的敌人,要想不卷入朝廷的纷争当中,唯有置身事外,两边不靠。你要知道,二十年前他们是怎么对付你爹的,难保日后不会这样对付你。侠以武犯禁,永远是朝廷的公敌,谁也改变不了。” 古槐道:“天儿,老李说的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朝廷要的是天下太平,有利于江山社稷,消除隐患在所不惜,杀错个把人可不是什么大过失。” 白玉天行礼道:“晚辈谨遵二老教导,两边不靠,保持中立。” 明智上人道:“不过也不要虚心,吕夷简虽打击政敌从不手软,但也是个看重家国利益的人。你若不激怒他,说之以理,动之以情,事事从他的想法出发,想他也不会刻意与你为难,能带过定能带过的。毕竟江湖人士在他们那些大人物眼中,好如大海里的一根针,捞不捞都无所谓。” 白玉天道:“多谢李老开导。” 史翠芸走了来,见白玉天在,轻声问道:“白大哥,事情怎么样了?” 白玉天起身笑答道:“一切顺利,明天就可以将他们接回来了。” 史翠芸欢喜道:“那就好。萧阿姨难过了一整天,时不时问你回来了没有。” 史星云起得身来,小声问道:“姐,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史翠芸将小弟的头发摸了摸:“就知道吃。” 古槐起身道:“不知道吃饭不是好孩子。走,吃饭去。” 史翠芸连忙松开弟弟,走去搀扶明智上人。 白玉天欢欢一笑,跟在四人的后头出得房门,走到萧若云的房间请出萧若云,搀扶着朝前堂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宽慰着她的内心,直到萧若云露出半丝笑意方止。 步入前堂,围坐一桌,刚要开始把盏,薛云飞来了。 白玉天起身相迎,得知薛捕头没吃晚饭就赶了过来,甚是感激,连忙叫来店小二加了一个菜,引着薛云飞跟众人见过,坐到一起,开怀畅饮起来。 萧若云虽忧心丈夫张天昊的安危,但看在白玉天为此事四处奔走的份上,也得知皇宫丢失之无就在白玉天的手上,便也放宽心来,同着大伙儿一起将晚饭吃好,将白玉天跟薛捕头送出客栈,回房等待消息。 白玉天同着薛云飞离开客栈,没走多远就叫上一辆驴车,快速驶向吕相国府,只为早点拜见吕夷简,将事情了结了,大家求个心安。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1章 越墙 驴车一路前行,左转右绕,好不容易来到吕相国府邸前,呈上拜帖。 守卫大门的卫兵接过一看,立马就给递了回来,说道:“相爷今日政事繁忙,太过劳累,不宜见客。请回。” 薛云飞想到讨好,塞上几两碎银子,人家瞧了瞧,在手中掂了掂,立马递了回去。 吕夷简,国之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白玉天一个名不经传的江湖白衣想见就能见的。白玉天其实早该想到,只是事情紧急,又事关重大,不宜牵扯他人。且京城又是初来乍到,不知该往何处求助,怀着希冀而来罢了。 薛云飞见文武难用,拉着白玉天退了回来,另想对策。 可他称其量不过京兆尹府一捕快头子,若不是有公务在身,在宰辅的宅邸前就是身份卑贱之人,一时能想到什么好法子。只是想图个明日,看能不能从开封府府尹大人那里卖个人情,给份推荐信什么的。 白玉天觉得薛云飞的想法太过天真,不宜实行,几经劝说,让薛云飞打消了此念头。 薛云飞感觉求助无门,只好将面子折损,话别白玉天,难受而去。 白玉天送走薛云飞,在吕府外徘徊小半个时辰后,狠下心来,找了一偏僻处翻墙而进。很不凑巧,相府重地,戒备森严,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迎来犬吠声。 一声“有刺客”过后,守卫吕府的兵丁家奴齐上阵,将白玉天围在了战圈之中,刀兵相向。 府兵们一开始想着捉拿,短兵相接,几经较量,发现不对劲,转为想着驱赶,箭拔弩张。一阵箭雨穿梭过后,没伤到白玉天分毫,见白玉天步子往前,实难抵挡,不自觉地喊出一声“保护好相爷”来。 这就对了。白玉天不认识吕夷简,更不知吕夷简的卧室书房何处,只好跟着惊慌失措的家奴一路欢跑,在一单独的房子门口见到了一位身穿“礼数”的六十来岁的长者,被十来个兵丁家奴护卫了起来。 那长者见有强人夜闯府邸,身边之人却无一人有受伤的迹象,纳闷过后,镇定自若地朝白玉天问道:“来者何人?夜闯本相宅邸意欲何为?” 白玉天听到“本相”二字,很是欢喜,桃木入鞘,上前躬身行礼道:“草民白玉天,以君子之道走正门求见相爷不能如愿,只好兵行险着,翻墙而入了。惊扰了相爷,有罪,有罪。” 吕夷简推开护卫在身前的几个府兵,上前几步,冷言道:“白玉天,既知有罪,为何还要翻墙夜闯。于大宋律,轻则流放发配,重则杀头问罪,难道没听说过吗?” 白玉天躬身答话道:“听说过。不过一人之人头比起几十人之人头,孰重孰轻,草民还是掂量得清楚来的。” 吕夷简道:“什么一人之人头,什么几十人之人头,简直胡言乱语。” 白玉天道:“昨晚皇宫失窃,有人一大早到开封府诬告是龙威镖局的人所为,龙威镖局几十号人全被开封府抓了去,打入了大牢。说交不出昨晚皇宫失窃之物,明日就人头落地,岂不是几十人之人头。草民夜闯相爷府邸,一旦被兵丁抓获,以盗匪论处,岂不是一人之人头。” 吕夷简道:“若有冤情,找开封府府尹鸣冤去,夜闯本相府邸算哪门子事?” 白玉天道:“那诬告之人自称是相爷的下属。草民深知相爷朝堂执政十几年,为大宋的江山社稷可谓呕心沥血,是不可能有此下属的。便自作主张,前来告知相爷一声,好让想败坏相爷名声的歹人无可乘之机。” 吕夷简道:“既是怀着善意而来,到书房叙话。” 一家奴道:“相爷,使不得。” 吕夷简道:“全部退下,不许他人靠近。” “诺!”家奴府兵退下。 吕夷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白玉天跟上,将房门掩上。吕夷简坐了下来,轻言道:“白玉天,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白玉天躬身道:“相爷,在朱仙镇,不知任无忌与水不纹是相爷安排在屠龙会的间人,比试之时一个失手,让两人无辜丢了性命,还望相爷恕罪。” 吕夷简很是吃惊,好好看了白玉天一眼,轻声说道:“何以见得那两人是官府的间人?” 白玉天道:“相爷手眼通天,屠龙通敌判宋,投靠了西北边的李元昊,相爷岂会不知。要想铲除屠龙会,自然要拿到实证,安排一两个间人加入屠龙会,情理之中。” 吕夷简愤然说道:“你们既已知晓他们的身份,为何他人一个不伤,偏偏杀了他俩?” 白玉天道:“相爷,他俩不死,你又如何轻易铲除屠龙会,为朝廷除害。” 吕夷简静默片刻,低声道:“按你的意思,你们杀人还杀对了?” 白玉天道:“相爷,正元镖局在朱仙镇为难龙威镖局,明面上是屠龙想给龙威镖局制造麻烦,暗地里却是屠龙想借刀杀人,借龙威镖局之手清除掉官府安插在屠龙会的眼线。屠龙会倚仗协助朝廷铲除那些以武犯禁的侠客豪杰起家,坏事做尽,日后也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岂有不时时防着朝廷之理。任无忌与水不纹头脑简单,自作聪明,身份早已暴露无遗,死了比活着于大局更有利。杀了他俩实属逼不得已,全为大局着想,还望相爷理凉一二。” 吕夷简道:“屠龙派人偷走了陛下的玉玺,向本相索取龙威镖局那些人的人头。本相为了朝廷颜面,江山社稷,授意开封府府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白玉天道:“相爷,只要您对龙威镖局以往的过失既往不咎,草民愿意协助开封府的薛捕头追回圣上的受命宝,为错杀任无忌与水不纹两人将功赎罪。” 吕夷简道:“白玉天,你们能将衢州府的贡银安全护送进京,是有几分能耐。不过追回玉玺之事关乎国本,容不下半点闪失,空口白话恐怕不行。” 白玉天躬身道:“相爷,草民虽出身卑微,却从不打诳语,向来言必信,行必果。” 吕夷简道:“几日为限?” 白玉天道:“明晚将玉玺送到相爷府上。” 吕夷简道:“本相明晚要是见不到玉玺怎么说?” 白玉天道:“明晚若是让相爷见不到玉玺,草民愿意奉上项上人头给相爷当球踢,让相爷发泄心头的怒气。” 吕夷简起得身来,大声说道:“本相就信你一次。” 白玉天道:“相爷,龙威镖局那些人呢?” 吕夷简道:“屠龙会既已威胁起朝廷来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只要龙威镖局的人愿意跟官府一起对付屠龙会,本相可对你们以前所犯下的过错既往不咎,视你们无罪。” 白玉天道:“多谢相爷!” 吕夷简微微咳嗽一声,道:“现在言谢还为之过早。明晚本相要是见不到玉玺,你就提前安排好人帮他们收尸吧。西北边疆千万将士为国奋战,可不能输了士气,就当龙威镖局那些人是在歃血祭旗好了,也算是在为国捐躯。” 白玉天道:“相爷可是有恙在身?” 吕夷简叹息道:“年过六旬,已经老了,身体不中用了,动不动就寒热在身。” 白玉天道:“相爷老成谋国,大宋可少不得您,可要好好保护身体。” 吕夷简听着这等言语很是舒心,温言道:“去吧,追回玉玺,什么事都好说。” “草民告退。”白玉天朝吕夷简温温一躬,转身而去。 吕夷简跨出门槛,见白玉天想越墙而去,连忙说道:“走正门。” 白玉天转身行礼道:“多谢!”转身跨步而去。 吕夷简目送走白玉天的背影,朝天空的月亮看去,只见一只雄鹰展翅翱翔而上,渐渐没入其中,与月共生。不禁感慨万千,想起年轻时的自己,那可谓是才识卓优,清慎勤政,有着“廉能”之誉。知滨州时,上疏朝廷请免除农具税,先皇(宋真宗)准奏,颁行天下。在礼部员外郎任上,谏言先皇建筑宫观是劳民伤财,请罢除冬天河运木石。先皇不仅准奏,称赞他“有为国爱民之心”,数次委以大任。曾出使契丹议和划界,为维护大宋疆域寸土必争,返朝后升任知制诰之职,成为先皇近臣。想到这些,会心一笑:“年轻就是好啊!” 白玉天出得吕相府邸,夜色已深,想着在八方客栈等待消息的人,顾不上观赏街市上的繁华盛景,能飞则飞,不能飞则跑,不能跑则疾步而行,速速赶回八方客栈。 萧若云得知白玉天回来,连忙来到白玉天的卧房,一问究竟。得知吕相爷只要追回玉玺,就可万事大吉,心中那块难以击碎的巨石被击了个粉碎,散落一地,再也别想拼凑到一起。 白玉天见过大家的笑容,心思突然灵巧起来,道:“李老,古老,晚辈想好好利用一下这块玉石,要挟正元镖局一番,让刘高升从此改邪归正,一起对付屠龙会。” 明智上人道:“想法是好,不弄巧成拙就行。” 白玉天笑道:“定是马到功成。”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2章 掏心 万胜门外,西去二三十里地,有一处大庄园。 庄园门前旗杆高竖,一面旗子上绣着“正元镖局”四字,铁划银钩,古朴端正。一面旗子上绣着一只振翅疾飞的雄鹰,旗子迎风招展,雄鹰更显活脱儿生。雄鹰舞张八爪,对准身下一只有角的百灵鸟,百灵鸟神态惊慌,势欲逃窜。 旗杆后,两只大石狮子分镇大门左右,两块朱漆大门交合无缝,门顶匾额写着“正元镖局”四个金漆大字,端庄镌美。 庄园外的大道上,两人披着晨光纵马而来。刚奔到旗杆边勒住马缰下得马来,庄园大门同时被拉开,走出一个镖师打扮的中年人,正是铁掌潘有安。 潘有安朝来人看了一眼,迎了过来,抱拳道:“薛捕头,白少侠,一大早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吃过早饭没有?” 白玉天、薛云飞抱拳还礼,薛云飞道:“潘镖头,刘总表头在家吗?” 潘有安笑答道:“刚起得床来,正在院内漱洗。” 白玉天道:“那有劳潘镖头将刘总表头请来,我等有件好事跟他相商。” 潘有安道:“要不进去喝杯早茶,边喝边聊?” 薛云飞道:“多谢潘镖头的好意,不过小事一桩,说完就走,用不着惊动他人。” “请两位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潘有安一个拱手,转身朝庄园内走去。 过的片刻,刘高升随着潘有安走出庄园,同白玉天、薛云飞两人相互见过。 白玉天道:“刘大侠,小弟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不知可否开口?” 刘高升笑道:“白少侠,江澄清老前辈当年相帮正元镖局的恩情永在,只要力所能及,刘高升就算赴汤蹈火,莫敢有辞。” 白玉天朝着不远处的一条溪水边手一伸,道:“既如此,刘总表头,借一步说话。” 刘高升朝着溪流那儿看了一眼,拱手道:“请!”带着潘有安跟在白玉天与薛云飞的身后,朝着溪流快步走了去。 四人来到溪水边,白玉天、薛云飞让马儿喝过水,栓到一旁的树上,同着刘高升、潘有安随地坐了下来,相互笑脸相对,等着对方开口。 白玉天不甘寂寞,开口说道:“刘大侠,我已经查明,那日在朱仙镇,你让任无忌与水不纹出战,意在借我们的手除掉官府隐藏在屠龙会里的眼线。我们当时不明事理,照着你的心意行事,可说是帮了你的大忙。” 刘高升起身道:“白少侠,你这话说的我刘某人就有些听不懂了。” 白玉天笑道:“刘大侠,屠龙会在西北边作恶多端,你正元镖局西北走镖几十年,应该比谁都清楚,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高升朝潘有安看了一眼,潘有安道:“白少侠,屠龙会我们是听说过,不过从无往来,更谈不上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必你是搞错了。” 薛云飞道:“刘总镖头,潘镖头,我们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既然敢同着白少侠前来说起此事,自是将事情弄清楚来的。吕相爷早已知晓屠龙会通敌判宋,相帮李元昊祸乱西北,消灭屠龙会已迫在眉睫。你们若是认为正元镖局有义务跟着屠龙会一起陪葬,愿意承受一个通敌叛宋的罪名,尽管不承认好了。” 刘高升道:“薛捕头,通敌叛宋,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过,可不能随意说出口。” 白玉天起得身来,微笑道:“刘总表头,屠龙会在西北劫掠了多少商旅,残害了多少条人命,你心知肚明。你正元镖局走镖,畅行西北这么些年,几乎没碰到劫镖的匪盗,若是只因为正元镖局‘威名远播’四个字好用,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薛云飞道:“屠龙连自己的祖先都可以背叛,连家国都可以不要,怎会念及你正元镖局的好名声。刘总表头,你可以将我们当成三岁孩童,轻易糊弄过去。但吕相爷执掌大宋权柄十几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糊弄他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刘高升朝潘有安看了一眼,潘有安道:“薛捕头,白少侠,你刚才说什么事儿来着?” 白玉天道:“前天晚上,屠龙派人潜入皇宫行窃,偷走了当今圣上的玉玺。” 潘有安道:“有这等事!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白玉天道:“幸好那盗贼潜出皇宫时碰上了我,我怀着好奇一路追赶至郊外。” 刘高升道:“可将那贼子抓住了?” 白玉天道:“那黑衣人逃离至郊外,自认为安全了,招来在郊外接应的同伴,想着就地铲除我这个穷追不舍的爱管闲事之人。那六人武功着实厉害,经过一番较量,勉强打个平手。不是我灵机一动,出其不意地偷袭一剑,割断那黑衣人系在腰间的系带,将失窃之物抢了过来,那玉玺真有可能要被他们带到西北去了。” 刘高升道:“白少侠,既然玉玺已经追回,那还要我刘某帮什么忙啊?” 白玉天笑道:“刘总表头,现在你那正元镖局里,应该还住着些屠龙的鹰犬爪牙吧?” 刘高升朝潘有安看了一眼,潘有安答道:“住着三五个。” 薛云飞道:“潘镖头,是三个还是五个,切莫含糊不清。” 潘有安朝刘高升看了一眼,得到答复,道:“五个。” 刘高升道:“白少侠,薛捕头,不知你们问起这个做什么?” 薛云飞道:“刘总表头,你是知道的,玉玺虽因巧遇被白少侠追回,他却不可直接交上去。” 刘高升道:“那是。如若直接上交,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去,白少侠岂不成了偷盗之人,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白玉天道:“不瞒刘大侠,在下为了摆脱嫌疑,还能让薛捕头顺理成章地领了这份追回玉玺的大功劳,日后能更好地造福于京城百姓,只好来一出捉贼拿赃的闹剧了。谁叫那些人跟着屠龙通敌叛宋,戕害同胞,罪大恶极呢。你说是吧?” 薛云飞道:“刘总表头,白少侠若是把你当成外人,绝不会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是听得出来的。” 刘高升跟潘有安互看一眼,轻声问道:“不知二位想我刘高升怎么做?” 白玉天道:“玉玺我带来了,你等会儿带进庄子去,故意让屠龙会那五个人见到。他们定会行偷窃之事,好拿去向屠龙邀功。我们将人手埋伏在西去的道路上,一等他们潜出庄园,遁逃西去,将其尽数拿下。” 刘高升道:“白少侠,要是一旦传出玉玺是从我正元镖局被偷走的,那我刘高升岂不成了潜入皇宫的偷盗之人?何以自保。” 白玉天道:“刘大侠,试问你一下,什么样的人的嘴最严实?” 刘高升毫不思索地答道:“自然是死人了。” 白玉天道:“这不就结了。盗贼猖狂,暴虐成性,负隅顽抗,就地正法。” 刘高升道:“可是......” 薛云飞道:“刘总表头,屠龙会那几人已跟着屠龙通敌叛宋,已是大宋律法所不能容。今日让他们死于盗窃之罪,总好过来日背负卖国贼的恶名来的强些,至少可以不牵连到他的亲属家人。再说了,圣上要的是追回玉玺,开封府要的尽快破了此案,你要的是跟屠龙会撇清关系,如此做法,虽不怎么光明正大,但也皆大欢喜,没有什么可是的了。” 计策虽好,刘高升思来想去,还是有着多般顾虑。 白玉天见之,好言说道:“刘总表头,之所以对你正元镖局网开一面,从屠龙会爪牙帮凶的队伍里摘出来,不过是看在你加入屠龙会是为求自保,且没有什么恶业在身。你若当真害怕屠龙会事后报复,舍不得与屠龙会划清界线,不愿为剿灭屠龙会尽一份力,那日后屠龙会剿灭之时,正元镖局也将不复存在。孰重孰轻,不用我多说,你理应掂量得清楚来。” 一旁的潘有安说道:“总镖头,其他事情可以权衡利弊得失,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就是明知吃亏也要勇往向前,切莫左顾右盼,错失良机。兄弟们还盼着正元镖局屹立中原百年千年,为其终身效力呢!” 刘高升思虑再三过后,抱拳拱手道:“薛捕头,白少侠,此事之后,我正元镖局跟屠龙会再无瓜葛。在消灭屠龙会之前,刘某人若是有什么难处,还望二位看在今日共事的份上,助我正元镖局化解一切劫难。” 薛云飞抱拳拱手道:“刘总表头,我薛某虽在衙门做事,但也深知江湖豪杰爱好的信义二字。日后正元镖局若有难处,处于正义,不违背大宋律法,薛某只要力所能及,绝不袖手旁观,说到做到。” 白玉天道:“刘大侠,我白玉天北上,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消灭屠龙会。日后只要是事关屠龙会,不管事大事小,得信必来助拳。” 刘高升道:“二位恩情,刘高升今生谨记,莫敢相忘。”言语落,对着薛云飞、白玉天就是一躬到底,情意融融。 白玉天、薛云飞还之以礼:“刘总表头今日愿甘冒风险赴大义,我等由衷感激。”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3章 收官 言语落,白玉天从马鞍边取下那个装着玉玺的小布袋,捧在手心,郑重其事地说道:“刘总镖头,玉玺是当今天子受命于天的凭证,国之重器,要慎之又慎,万万不可有失。” 刘高升伸出双手接过玉玺,捧在手心好如捧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双臂微微发抖。但想着父辈们创建正元镖局之艰难,若在自己手中败落,妄为好儿孙,誓死也要为保住前人的心血搏上一搏。定了定心神,回话道:“请两位放心,刘某定当竭尽全力办好此事,绝不敢有何纰漏。” 白玉天抱拳道:“有劳刘总镖头。” 四人坐下合计一番过后,刘高升带着潘有安话别薛云飞、白玉天,提着玉玺入得庄园,笑容之花盛开不败,让人见之难忘。 镖师们与屠龙会那五个爪牙一起聚集大堂吃着早饭,见刘高升与潘有安入得堂来,喜气一身,很是诧异。 有镖师停下碗筷,开口问道:“总镖头,今儿怎的如此高兴?” 刘高升提起手中的布袋子,朝众人欢欢一笑:“这宝贝,真可说是梦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看一眼心中欢畅,摸一下全身酥麻,现在认了我刘某做它的主人,哪能不高兴来着。” 一镖师道:“总镖头,是什么宝贝?何不让大伙儿见见,也好陪着你一块儿高兴高兴。” 刘高升笑道:“既是宝贝,岂可轻易示人。要是见者起意怎么办!这可不行。”言语落,朝旁边走去,出得大堂,回到卧房,将宝贝收藏了起来。 一汉子见刘高升神神秘秘地离开,朝坐过来的潘有安问道:“潘镖头,什么宝贝让总镖头这般喜不胜收?莫不是发现了什么金矿银矿,日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潘有安笑道:“尤大侠,瞧你说的。总镖头干的是押送钱财货物的行当,又不是开采矿藏的活计,那有什么金矿银矿那等美事。不过是昨晚做了一梦,梦见庄外的溪流边有着蓝光闪烁,今早出得庄园一个寻找,真就是那么回事。” 姓尤的汉子追问道:“捡到了什么?难道是一块玉石不成?” 潘有安凑近姓尤的汉子,轻声说道:“捡到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是块玉石。那玉石底部篆刻着几个字,我们书读的少,不是很认识。不过其中两个字勉强人了出来,像似‘承天’二字。” 一镖师道:“顺承天意捡到宝贝,难怪总镖头这般高兴了。” 一汉子好像有些学识,大言道:“都说承天受命,莫不是哪位大人物丢失的玺印来着。自后唐末帝李从珂自焚于玄武楼,传国玉玺就此失踪,后来称帝者为了显示继承帝位的合法性,皆自刻‘受命宝’,聊以自慰。” 潘有安问道:“受命宝?何大哥,上面都刻了些什么?” 姓何的汉子说道:“听说传国玉玺刻的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后来者不能取用前名,刻的反正也就那些受命于天之类的话,什么‘受天明命,惟德允昌’,什么‘皇帝承天受命之宝’,什么‘承天受命之宝’。” 正在这时,刘高升走了进来,坐到那个他人不敢坐的空位上,身旁的汉子问道:“总镖头,你是不是捡到了一块玉石,上面篆刻着‘承天受命’几个字样?” 刘高升道:“胡说,瞎说,那有这等事。不过一块普通的玉石,只是个头大了些罢了。” 潘有安道:“总镖头,那玉石虽好,对你来说,除了买个好价钱,没什么大用。何不敬献给当今天子,刻一方玺印什么。要是天子高兴,来个封赏恩泽,搞不好能混个好出身。就算不能封官封爵,也能力保正元镖局日后不受官府冷眼,更别说故意刁难了。” 刘高升一奇,欢言道:“老潘,你这想法不错,就这么办。等吃过早饭,我就去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个熟人,牵个线什么的。” 潘有安笑道:“总镖头,这是大好事,定是贵人好找,顺心顺遂。” 刘高升端起茶杯,欢喜道:“来,各位,为正元镖局日后有个好前程干了此杯。” 众人举杯,茶水当酒,一口尽饮。 一镖师起得身来,道:“总镖头,阿喜绸缎庄的货物今日送过去吗?” 刘高升道:“现在就送过去吧,人家昨日就派人来催了。” “是。”那镖师同着两个镖师跨步离开。 刘高升朝大堂看了一眼,见大部分人吃好了来,除了陪着说笑,无事可做,于是说道:“诸位,你们要是吃好了来,就各忙各的去吧,用不着在这里陪着。” 那姓尤的汉子带着身边四人起身,跟着众人一道朝刘高升话别,出得大堂而去,回到居住的院子,围坐到院中的石桌旁。 姓尤的说道:“你们看,那刘高升手上的那块玉石,有没有可能是‘大关六圣’偷出皇宫的那枚玉玺?” 左手边的汉子道:“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右手边的汉子道:“万一不是,一旦被发现,日后怎么见面。” 对面坐着的一汉子道:“就算不是,被发现又能怎样,主公本就对刘高升不放心,不是也不会让我们六人化成镖师常年待在正元镖局里了。” 姓尤的说道:“我看老黄说的在理,是那玉玺,我们就带走会总坛,不是就继续待在这里,谅他刘高升也不敢对我们挤鼻子弄眼。” 左手边的汉子道:“老何,就你进过私塾,能断文识字,麻烦你走一趟吧。” 姓何的说道:“那你们做好准备,要是那玉玺,立马动身回龙王山。” 姓尤的说道:“好。速去速回。” 姓何的快速出得院子,来到刘高升住的那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未见回音,推门走了进去。朝外头看了一眼,见无人踪,关上房门,一阵找寻,终于在床底下一个暗格里找出了那小布袋子,打开一看,真是一块玉石。看过下边几个篆子,心中大喜,爬出床底,出得房门,快步朝同伴居住的院子走去。 回到那院子,其他四人早已做好了出走的准备,见姓何的欢喜而来,一起快速出得院子,朝西北边跃墙而去,身手极为矫健。 五人出得正元镖局,向西北方向奔走两里来地,打住了脚步,前边有人。 姓尤的朝前边的捕快们看了一眼,选择绕道而行。刚走出二十来步,不巧,前边又有人挡道,正是黄河大侠古槐,还有五六个捕快。 五人自认不宜跟古槐较劲,选择再行改道,走出三十来步,前边又有人挡道,白玉天带着十来个捕快迎面走了来。五人心中顿时不安,选择往回走,意在寻求正元镖局的庇护。让他们高兴的是,刘高升带着二十来个镖师从不远处飞奔而来,脚下生风。 刘高升近得前来,大声说道:“尤大侠,何大侠,你们这是要去那里啊?” 姓尤的笑答道:“在庄里待闷了,出来透透气,散散心。” 刘高升道:“我正打算带上那块玉石进城,回房发现它不见了,不知你们五人可否看见?” 姓尤的笑道:“总镖头,我等吃完饭就出得庄来,去那里瞧见那块玉石。” 薛云飞从西边走了过来,道:“刘总镖头,京城有人偷盗,丢了贵重物品。天子脚下竟出现了这等事,府尹大人震怒,要尽快破得此案,望总镖头配合一二。” 刘高升道:“薛捕头,要怎么个配合法,不妨直言。” 薛云飞道:“很简单,搜身求证清白。” 刘高升朝身后的镖师们说道:“兄弟们,配合官府查案,是我们应尽的职责。清者自清,不怕搜身,是不是?” 镖师们齐声答道:“来啊!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不吃惊。” 薛云飞听过,欢欢一笑,大喝道:“来呀!搜身。一个都不能遗漏。” 捕快们上前,将刘高升等二十多个镖师都搜身一遍,正要去搜姓尤的五人时,姓何的朝北边纵跃而起,想着逃离。 白玉天见之,随手就是凌空一掌拍去,正中姓何的后背心,姓何的顺风扑倒在地。 捕快们闪跃过去,正要将其拿下,迎来反抗,防守失当,失手将其杀死。 姓尤的四人见玉玺在姓何的那包袱里翻出,怀着好心情让捕快们搜身。 捕快们搜身过后,从四人随身的包袱里搜出上百两银子,全部没收了去。 薛云飞拿过玉玺,重新包好,让捕快们将姓何的尸首放上马背,剩下的事情就跟他无关了,带着手下们扬长而去。 白玉天送走官差,同着古槐走上前来。 古槐朝姓尤的说道:“尤不立,你们四人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们动手?” 尤不立道:“古大侠,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要赶尽杀绝。” 刘高升走上前来,大喝道:“尤不立,冤死在你们四人手上的人命不下二十余条,只要是心怀正义之人,哪一个不跟你们有着新仇旧恨。你们若是血性汉子,快快自尽以赎其罪,免得脏了我们的手。” 尤不立冷笑道:“刘高升,你今日设计陷害我们,就不怕主公知道了,对你剥皮抽筋?” 潘有安道:尤不立,屠龙是你主公,不是我们主公,千万别乱说话。” 白玉天道:“尤不立,你们四人跟着屠龙通敌叛国,且杀人太多,按大宋律,必死无疑。你们还是安个好心,自尽以赎其罪吧,以免日后牵连家人亲属。” 敢作敢为,真汉子也!尤不立四人哪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见刀剑出鞘,大杀四方,可惜技不如人,几个回合下来,终因敌众我寡,死于他人的乱剑之下,恶业尽消。 事情已得圆满,白玉天话别正元镖局一众镖师,同着古槐回城。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4章 傍身 话说薛云飞快马加鞭回到开封府,将玉玺呈上府尹大人身前的案桌,府尹大人打开布袋,仔细端详一番确认无误后,脸色大悦,重新包好,起身说道:“走,去相爷府。” 薛云飞小声问道:“大人,不先放了龙威镖局那些人吗?” 府尹道人冷冷说道:“等见过吕相爷再说吧。” 薛云飞道:“不是说好了,一找回玉玺就放人的吗?” 府尹大人坐了回去,微微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此一时彼一时矣!” 薛云飞连忙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府尹大人反问道:“你觉得白玉天那人怎么样?” 薛云飞静思片刻,好声答道:“武功卓绝,心思缜密,更为难得的是,遇事果敢,且一身正气,与其他的江湖人士截然不同。” 府尹大人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薛云飞道:“一般的江湖人,不热衷名利的对世事漠不关心,关心世事的却热衷名利。此人正好取长去短,既对世事古道热肠,又不热衷于世俗名利,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侠客豪杰。” “那走吧,见相爷去。”府尹大人起身走出案桌,拿好玉玺朝房门外走去。 薛云飞跟在府尹大人的后边,出得府衙,坐上马车,朝吕相府赶去。 车轮滚滚向前,没有停歇,小半个时辰过去,来到吕相爷府门前。 府兵见是开封府尹大人来访,二话没说前去通报,过的片刻回来传话,相爷有请。 薛云飞跟在府尹大人后头,在府兵的引领下入得相府,在一座孤立的房子里见到了吕相爷。 两人朝相爷行过该有的礼数,府尹大人递上玉玺,吕相爷打开布袋看过,确认是丢失的玉玺过后,挂上笑容说道:“辛苦了,坐。” 府尹大人坐了下来,薛云飞不敢就坐,站在府尹大人身旁。 吕相爷说道:“薛云飞,你觉得白玉天那人能为朝廷所用吗?” 薛云飞俯身答道:“回禀相爷,卑职与其相处两天下来,觉得此人所做之事皆有益于朝廷,若是能去除掉一般江湖人士身上的那自由散漫惯了的脾性,怕是可以为朝廷所用。” 吕夷简微微一笑,道:“说说看,怎么个怕是法。” 薛云飞答道:“回禀相爷,卑职身为捕快这么些年,多多少少与江湖人士打过交道。若有江湖武林人士投靠朝廷,成为官府的人,全江湖武林人士不仅对其极尽鄙视,还将其说成是朝廷鹰犬,老死不相往来。因而那些江湖武林人士为了所谓的江湖义气,很少有人愿意加入到官府中来,为朝廷所用。” 吕夷简道:“这是为何?” 薛云飞答道:“回禀相爷,据卑职所了解,大多江湖武林人士一无产业,二无手艺傍身,全靠一身蛮力在山野街市间混个衣食住行,免不了做一些违法之事。身为江湖武林同道,要是成了官府中人,免不了跟昔日那些江湖武林朋友为敌。毕竟身为执法者,江湖义气在国法面前简直微不足道,定是荡然无存的。” 府尹大人道:“猫跟老鼠本就是天敌,这没什么好说的。” 吕夷简静默片刻,轻声说道:“听你们说的,那白玉天是不可能为朝廷所用了?” 府尹大人轻声回道:“相爷,江湖人士桀骜难驯,陋习难改,强行为朝廷所用,难保不生出什么事端。只要他们不以武犯禁,违法作恶,祸害地方,由他们在江湖上逍遥过日子也未尝不好。” 吕夷简瞥了府尹大人一眼,微笑道:“那你们回去吧,追回玉玺之事,我会如实禀明圣上。” 府尹大人起身,带着薛云飞行礼道:“谢相爷!”走开几步,好像记起一事,回头俯首问道:“相爷,龙威镖局那些人,不知下官将作何处置?” 吕夷简起身答道:“玉玺追回来了,事情没了轻重缓急,你若觉得该将人今日放了,就放了吧。若是觉得可以迟个一两天再放,好让他们长长记性,那就好吃好喝的供着吧。” 府尹大人道:“下官告退。”转身带着薛云飞跨步而去。 两人出得相府,坐上马车,薛云飞小声问道:“大人,相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府尹大人道:“还能有什么意思,等他传话放人不。” 薛云飞不解,问道:“这是为何啊?龙威镖局那些人不仅无缘无故地受着这牢狱之灾,白玉天还帮朝廷追回了玉玺,可说是有大功而无小过。这样对待人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府尹大人冷冷一笑,长叹一声:“世间要是真有那么多于情于理好讲,本官也不至于十年寒窗苦读无人识,一举成名有人知了。这年头,要想施展什么抱负,做点什么大事好事,就得寻个靠山。这靠山,莫过于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薛云飞道:“可身而为人,最基本的道义还是要讲的啊!无信不立,这可是圣人之言。” 府尹大人冷笑道:“你啊,就是小孩子家想法。圣人说,天下为公,什么时候做到了。有钱有势的妻妾成群,山珍海味日日如是,死了还要风光大葬,金银玉器堆满棺木。可穷苦人呢!日日耕种,时时劳作,不得温饱,无钱治病,有些人甚至连死了都无人殓埋。圣人之言,等大部分人都能去除自私自利的美好想法时,再来谈及也不迟。” 薛云飞无言以对,冷冷问道:“龙威镖局那些人今日真就不放了?” 府尹大人道:“你去跟白玉天说一声,让他到吕相爷家走一趟,若是有说得通的地方,保不齐今日就可以放人了。开封府府尹难做,我可不想为了这几人几日的牢狱之灾跟相爷过不去,落个做不成好事还自身难保的下场。” 薛云飞道:“可范希文大人当年做府尹时,从未畏惧过吕相爷?” 府尹道人轻笑道:“你啊!就是摆脱不了孩子气,也不想想,世间又有几个范仲淹。他三次被贬,三次重新起用,每贬一次,时人称他‘光’(光耀)了一次。第一次被贬,称为‘极光’;第二次被贬,称为‘愈光’;第三次被贬,称为‘尤光’。若是换成本府,别说被贬三次,怕是被贬一次便再也回不了朝了。” 薛云飞道:“大人,你不是一直说范大人是士大夫之楷模吗?” 府尹大人笑道:“承认范大人是士大夫之楷模是一回事,能不能成为范大人那样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每个人所追求的不一样,为人处世的方法也当不一样。范大人于大宋朝来说,是个另类,可敬佩有加,若是死搬硬套地模仿,下场不见得能有多好。” 薛云飞道:“为什么啊?既有敬佩之心,岂能不跟随一二。” 府尹大人笑道:“范大人少有大节,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薛云飞道:“大人对范大人真是知之甚深,好如数年好友。” 府尹大人笑道:“既心驰向往,焉能不打听一二。我还知他为求命途,抽过签,求过神呢!” 薛云飞道:“哦!卑职愿洗耳恭听。” 府尹道人说道:“范大人还未显达时,曾经去神祠求签祈祷,抽得一签,问那解签人:‘将来我能当丞相吗?’” 薛云飞问道:“那解签人怎么说?” 府尹大人答道:“那解签说‘不许。’” 薛云飞道:“后来怎么样了?” 府尹大人说道:“范大人又求签祈祷,拿着一签朝那解签问道:‘如若不能拜相,那我愿意当个良医,可行否?’” 薛云飞笑道:“那解签人定是说道:‘不许。’后来怎么样了?” 府尹大人说道:“范大人长叹一声:‘不能为百姓谋利造福,不是大丈夫一生该做的事。’” 薛云飞道:“大丈夫立志为相,是理所当然的,他为什么又祈愿当良医呢?这是不是有一点太卑微了?” 府尹大人笑道:“后来也有人这样问他。” 薛云飞问道:“范大人怎么说的?”、 府尹大人笑答道:“范大人回答说:‘怎么会呢!古人说,常善用人,故无弃人,常善用物,故无弃物。有才学的大丈夫,固然期望能辅佐明君治理国家,造福天下,哪怕有一个百姓未能受惠,也好像自己把他推入沟中一样。要普济万民,只有宰相能做到。现在签词说我当不了宰相,要实现利泽万民的心愿,莫过于当个良医。如果真成为技艺高超的好大夫,上可以疗君亲之疾,下可以救贫贱之厄,中能保身长全。身在民间而依旧能利泽苍生的,除了良医,再也没有别的了。’” 薛云飞笑道:“范大人真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一代圣贤也。有此之人生于大宋,还能入朝辅政,实乃大宋百姓之福。” 一长声“吁!”过后,车夫将缰绳一拉,马车停了下来,下车放好马凳,轻声说道:“大人,到了。” 薛云飞下得马车,扶下府尹大人,说道:“大人,卑职这就去跟白少侠通知一声。” 府尹大人道:“去吧。记得好言好语,切莫说些赌气的话。” 薛云飞道:“是,大人。”坐上马车,朝着八方客栈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5章 顺遂 马蹄欢快,街道宽敞,又姓“直”,没费多少时光,马车就在八方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薛云飞下得马车,让车夫驾着马车回府,走进客栈。 店家正好在柜台清账,见薛捕头到来,笑脸相迎。等薛捕头道明来意,自引着薛云飞来到白玉天住的厢房,让店小二送来茶水,好生准备酒菜去了。 白玉天倒上茶水,等薛云飞喝过一杯,便将心中疑惑倒了出来:“薛捕头,府尹大人不是说好了,玉玺一到手就放了龙威镖局那些人的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薛云飞似有歉意,道:“不是府尹大人不想放人,实是吕相爷想再见你一面。” 白玉天道:“吕相爷想见我?知乎一声就行,何须这般隆重。” 薛云飞微笑道:“相爷的心思,我那里知道。” 白玉天听之,便也不再追问,同着薛云飞起身离座,叫上古槐长者一起走向前堂,吃饭去了。 三人来到前堂,酒菜上桌,店家过来敬了薛捕头一杯酒。白玉天陪着薛捕头与古槐长者将午饭吃好,将薛捕头送出店门,话别古槐长者,出得客栈,朝吕相爷府走去。 没有乘车,选择步行,只因他摸不准吕相爷押着人不放是什么意思,想借着步行好好想一想应对之策,毕竟皇帝对当官的来说,伴君如伴虎,当官的对平头百姓来说,同样是伴君如伴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段不是很远也不是很近的街道走过,来到了吕相爷府门口,白玉天整了整衣冠,壮了壮胆识,走上前去,同那府兵招呼道:“几位大哥,相爷在家吗?” 府兵昨晚跟白玉天在相府内打过一架,虽然输了,但也是不打不相识。见昨晚相爷都没有怪罪,想必今日放人进去相爷不会怪罪,一人回话道:“相爷在家,不知你有什么事?” 白玉天微笑道:“相爷托府尹大人传话,说是让我来见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一府兵道:“既是相爷有请,我这就帮你通传一声。” 白玉天拱手道:“多谢!” 不过一会儿,府兵来报:“相爷有请。” 白玉天拱手言谢过后,跟在一府兵身后,穿院过巷,顺顺利利来到了吕相爷的书房外。 府兵门外通报:“相爷,白公子到。” 里边回话道:“让他进来吧,泡杯茶来。” 府兵躬身道:“是,相爷。”跨步而去。 白玉天见门儿张开着,便跨步走了进去,见吕相爷正在书桌前看着书,便上前行礼道:“草民白玉天,拜见吕相爷,相爷万福金安。” 吕夷简朝白玉天看了一眼,放下,道:“起来吧,坐。” 白玉天起身,找了一把椅子远远坐了下来,小声问道:“不知相爷召唤草民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吕夷简道:“本相没有召唤你啊!不是你来拜见本相吗?” 白玉天连忙起身,躬身道:“草民失言,相爷恕罪。” 吕夷简见白玉天也算精明,微言道:“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白玉天道:“多谢相爷。”坐了下来。 吕夷简走离书桌,在白玉天上方坐了下来,慢言说道:“听说你跟屠龙会仇深似海,此次押镖北上,意在消灭屠龙会?” 白玉天回话道:“回禀相爷,草民跟屠龙是有些新仇旧怨,消灭屠龙会的确是草民唯一想做好的大事。” 吕夷简微笑道:“这真赶得巧,朝廷也正想剿灭屠龙会。” 白玉天道:“草民愿意成为朝廷剿灭屠龙会这个邪恶组织的马前卒。” 吕夷简道:“屠龙会,听说是借了朝廷的势才发展壮大起来,若是由朝廷出面清剿,有些自己掷珓自己捡的味道,一旦被外人知晓,流传开去,不是很好。” 白玉天道:“相爷有什么差遣,草民愿闻其详。” 吕夷简轻笑道:“差遣倒也谈不上。不过前两日听说,应天府有个什么正义山庄,那江玉郎正在广发什么英雄帖,说是要召开什么武林大会。你若有兴趣,不如去参加一下,求个武林盟主什么的。若是能带着这帮江湖人士将那屠龙会给灭了,也算是为国建功,有功于社稷。事后本相定上报朝廷,论功行赏,绝不亏待尔等。” 白玉天道:“不瞒相爷,我听人说起,屠龙会自屠龙而下,内设左右二使、三大护法、六大金刚,外设三垣四象。就怕有些地方,江湖人士能伸手也不敢触及,心有余而力不足。” 吕夷简道:“三垣四象?”静待片刻,说道:“三垣你就不用管了,自有人帮其清理,你只管消除四象就行。” 白玉天站起身来,躬身抱拳道:“相爷,草民有一事相求?” 吕夷简道:“说说看。” 家奴端来两杯茶水,白玉天结果一杯,同着吕相爷喝了两口,放下茶杯说道:“消灭屠龙会,当是江湖事江湖了,不牵涉朝廷,不惊动官府。相爷如若能答应草民这小小的请求,草民愿意竭尽所能说动江湖豪杰,以铲除屠龙那个武林败类为己任。” 吕夷简脸色一变:“怎么,堂堂大宋朝廷还不值得你们这些江湖草莽为之效劳不成?” 白玉天道:“相爷息怒。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人在江湖我行我素,身在朝廷当循规蹈矩。江湖人士散漫惯了,就怕有了朝廷恩典,成为官家人,其陋习却一时改不过来,有违圣恩。日后若再出现第二个屠龙会,小人万死难辞其咎。望相爷明鉴!” 吕夷简道:“白玉天,本相看你是个可朔之才,有意栽培一下,别不识好歹。” 白玉天躬身道:“承蒙相爷看得起,草民在此谢过。不过草民一生的向往,是成为一只闲云野鹤,不是他人笼中的金丝雀,恐怕要有负于相爷的厚爱了,望相爷恕罪。” 吕夷简脸色不悦,不过很快舒缓了过来,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放下茶杯说道:“白玉天,是不是朝廷当年无端打压了你爹白天宇,你身为其后人心有怨言,过不了情感那一关啊?要是这样,本相愿意禀明圣上,帮你爹去冤雪耻,恢复昔日威名。” 白玉天很是惊奇,吕夷简身为朝廷宰辅,可谓人贵事忙,怎就对江湖事了如指掌呢!不小心问了出来:“相爷,您日理万机,江湖上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怎就逃不过你的法眼?” 吕夷简笑道:“白玉天,本相又不是一直待在京城为官,坐镇地方也有不少时日,多少贩夫走卒曾是本官的亲朋戚友,民间疾苦比谁都清楚。就说你爹,当年是被人陷害不假,但半半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白玉天道:“相爷,此话怎讲?” 吕夷简道:“先皇在位后期,沉溺于‘东封西祀’之中,谒曲阜孔庙、亳州太清宫,广建宫观,粉饰太平,劳民伤财。又任用王钦若、丁谓等为相,刘皇后也逐渐干政,导致社会矛盾加深,时有暴乱发生。你爹立处中原腹地,深受江湖豪杰敬重,风头正盛之时,振臂一呼,侠客豪杰纷纷响应。朝廷对他深有余悸,出于好心几番招抚,他不仅置若罔闻,还不知收敛。在家高朋满座就算了,在外还前呼后拥,朝廷对他岂能放心。” 白玉天道:“可我爹一向安分守己,只在江湖武林中问个好名声,从未有过祸害家国之行径,更别说做那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之事了。朝廷吃百姓的,用百姓的,这样对待自己的百姓,难道就是所谓的天道?” 吕夷简道:“人心不古,谁知道你爹往后会不会存有二心,干那些损国害民之事。朝廷鉴于以往教训,来个先下手为强,最多算是未雨绸缪,何来做的对与不对。况且对他动手之前,三番两次警戒于他,是他自己视而不见,怨不得旁人。” 白玉天道:“吕相,你实话告诉我,我若带领江湖武林人士铲除了屠龙会,日后若不接受朝廷招抚,是不是也会落个跟我爹同样的下场?” 吕夷简道:“会不会落个同样的下场,本相真就不知道。不过,只要你愿意接受朝廷招抚,一心为朝廷效力,朝廷又怎会亏待于你。” 白玉天道:“吕相,接受朝廷的招抚,我爹当年没有做到,我想我也是做不到的了。” 吕夷简道:“那你自谋多福吧。当年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见你爹决意不接受朝廷的招抚,没能忍住去铲除你爹,导致江湖武林血流成河,死伤无数,事后痛心疾首。至于你,跟本相应该没什么牵扯了。一来是老了,身体大不如前,谁知道还能好活几年,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傻事怕是做不动了,也不想再做了。二来实在是倦了,乏了,打压得了这,打压不了那,打压得了境内,打压不了境外。要是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家有贤妻,仓有余粮,子孝孙贤;要不是耕牛无宿草,仓鼠有余粮;要不是天灾频繁,朝廷安抚不得力,谁又愿意将脑袋系到裤腰带上,跟着他人聚众造反。” 白玉天道:“相爷,江湖武林人士,心眼好的多,心眼坏的少。要是能活的下去,谁愿意跟朝廷为敌,去干那九死一生之勾当。百姓要的是太平盛世,能安居乐业,活着有饭吃,死后有坑埋,一生图个顺遂。” 吕夷简起身道:“你走吧。去开封府说一声,将人放了,代本相赔个不是。” 白玉天将茶水喝完,起得身来,躬身俯首道:“谢相爷大度,草民告退。” 吕夷简转身,背对白玉天,道:“去吧。” “草民告退。”白玉天行礼作别,出得书房,跨步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6章 除痕 出得吕相爷府,在街道上行了两三里远,碰到一辆驴车,白玉天坐了上去,只因大白天的飞奔于街道之上影响不好,又想着早点见到蒋龙威、张天昊、丁氏兄弟那些人。 驴车欢跑一路,过不多时就在开封府府衙前停了下来。 白玉天下车付过车费,走到府门大门口,说过来意。 卫兵通报,薛云飞前来迎接,将白玉天领进府衙内,见过府尹大人。 白玉天将面见宰辅吕夷简之事详细说过,府尹大人亲自去得地牢,将龙威镖局那些人放出牢房,微微道歉了一下。 蒙受不白之冤,无辜受了牢狱之灾,众豪杰心中自是怨声载道,但看在民不与官斗的份上,且府尹大人又亲自为牢房开锁,选择了原谅。 薛云飞将人礼送出开封府,前赔不是,后赔不对,众豪杰送上一个拱手话别礼,同着白玉天离开开封府,回到了八方客栈。 为了日后事事顺心如意,众豪杰先洗去一身晦气,再聚坐客店前堂,一顿好吃好喝过后,酩酊大醉地回到卧房,见天色已晚,随身躺上床,就着心中怨气找周公说理去了。 白玉天前后睡不着,想起住在城外的崔莺莺,身子难受,便跨马出得皇城,找寻去了。 前日就见了一面,对京郊又不熟悉,东找西找,于亥时过半,总算找到了那家小客店。 店家见有人敲门,前来开门问过,想不起有崔莺莺这个人入住。 白玉天极为纳闷,问是不是有年轻的女子入住。 店家说有,拿来登记簿看过,上面有三个女人的名字,排第一的便是赛西凤。 白玉天见过,喜出望外,让店家带着她找到赛西凤入住的房间。 在门上敲了几下,房门打开,白玉天一眼见到崔莺莺那个绝美的身子,心头那个欢喜啊,好像饥饿了数月突然能吃到鹿肉一般。 崔莺莺将白玉天让进房内,话别店家,关上房门,转身背对白玉天说道:“你来做什么?” 白玉天迫不及待地抱了上去,一边抚摸着崔莺莺的身子,一边说道:“都说久别重逢胜新婚,我们还是新婚燕尔,自是非常想念你来着。” 崔莺莺对白玉天这种行为极是抵触,一边挣脱,一边说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些?” 白玉天在崔莺莺脖子上亲了亲,说道:“你我已是夫妻,情感早已互换,形如一人。深夜来找你,不是为着这些还能为着什么,总不能要我再重新追求你一次吧!那样会很累的,你也不一定会愿意,是不?” 崔莺莺听到“夫妻”二字,便也顺从了许多,任凭白玉天在身子上乱揉乱摸,乱亲乱吻。 白玉天见崔莺莺身子越来越热,开始动情,一把将崔莺莺抱转过来,双眼对视,深情地说道:“莺莺,你那日无辜将我抛下,我当时心中起誓,一定要忘掉你。可忘来忘去,怎么也忘不掉,一到寂寞时,不由得不思念着你。” 崔莺莺见白玉天眼神极为清澈,寻不到任何欺骗的迹象,心中的欢喜不经意间掠上了眉梢。 白玉天见之,紧紧搂住崔莺莺的小腰,身子贴在一起,动情地朝她的小嘴亲了上去。 崔莺莺没有躲避,不自觉地楼上了白玉天的脖子,真情流露,欲念丛生。 白玉天将崔莺莺一把抱起,放上床,当着崔莺莺的面,毫无羞耻地褪去衣裳。见崔莺莺静静地躺着,双眼轻闭,大胆地将崔莺莺的衣裳一件件拔下,抱了上去,缠绵在一起,大有一种不求永生、只争朝夕的韵味。 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只求有情海互动。 两人一番很是长久的云雨过去,挡在两人心头间的那层隔膜被甜美的汗珠融化了去,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用蜜吻与抚摸代替了所有一切言不由心的言语,好如一对永不知疲倦的戏水鸳鸯,没有分开时。 情意几经交融,白玉天抚平了崔莺莺那获得过伤痕的心灵,在其额头上亲了亲,小声问道:“你那日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啊?我既娶了你为妻,自是愿意接受你所有一切的。” 崔莺莺没有回话,一头载入白玉天的怀里,紧紧地搂住白玉天的身子,好似有太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让白玉天感受着她内心的跳动,或许不追问比追问不休对她更好些。 白玉天可能读懂了她的心意,将问题撂下,在她的脊背上揉了揉,小声说道:“我们以后不分开了好不好?我的身子年轻有为,好像离不开你了,怎盼着有个女人相伴左右。” 崔莺莺听过,将脸蛋从白玉天的怀里探了出来,看着白玉天的眼睛说道:“那里没有青楼妓院,你没理由不去喝喝花酒什么的,何必苦了自己呢!” 白玉天欢欢一笑,在崔莺莺的鬓发上拂了拂,乐呵呵地说道:“人家的娘子生怕相公去逛窑子,我家娘子倒好,盼着自己的丈夫逛窑子。太让人伤心了,简直伤心到了极点,痛不欲生。” 崔莺莺嬉笑道:“你又没说这一生只光顾我一个女人,自然是四处留情的好了。” 白玉天翻身将崔莺莺压在身下,将脸儿对了上去,好声说道:“青楼妓院我这一生是不会去的了。不过要是有个好女人愿意让我光顾,只要你说一声,且我心中愿意,我定会爱你这般爱她,绝不违背你的旨意。” 崔莺莺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放不下张燕燕姑娘了啊?” 白玉天笑答道:“是你让我放不下她的,不能怪我。” 崔莺莺道:“我那里叫你放下她了?” 白玉天道:“你引诱了我,让我知道了有女人的好,却又躲着我,我能不对他人起心吗?” 崔莺莺道:“那你现在不想她了?”不经意间将双腿张开了来,让白玉天会错了意,猛然合了上去,奇痒难耐,无心无意地说道:“你坏死了!” 白玉天嘻嘻一笑:“不坏不做你丈夫。”为了那情情爱爱折腾了起来。 崔莺莺面对白玉天这突如其来的行为,讨厌不是,叫好不是,唯有温情脉脉地抚摸上了白玉天的脸颊,情难自禁。 白玉天见崔莺莺微微闭上了眼睛,肌肤越来越红润,一丝丝快感在她的脸上开出愉悦之花,很是欢喜将她的小嘴吻了吻,渐渐化成一个勤劳的农夫,耕耘着崔莺莺这片肥沃的土地,活力四射,永不知疲倦。 崔莺莺感受过有丈夫爱着的好,再也不想过那种没有男人的孤寂日子了。等白玉天折腾累了,安静了下来,将他亲了亲,抚摸着他的头发小声说道:“我明儿就回西北了,你跟我一起去吗?” 白玉天下得崔莺莺的身子,将她搂进怀里,轻声答道:“你希望我跟着,我就跟着去,谁叫我们家女强男弱,夫唱妇随变成妇唱夫随了呢!” 崔莺莺微微地拍了白玉天的脸蛋一下,将脸儿贴上白玉天的胸脯,柔声道:“那往后都听你的好不好,我其实很不喜欢做女强人的。” 白玉天轻拂着崔莺莺的秀发,脸儿靠上莺莺的额头,欢言道:“你这般美貌,只要你愿意让我爱着你,能一生伴随左右,不管你做不做那女强人,我都无比喜欢,女强男弱也没什么不好。” 崔莺莺道:“你真的愿意接受我的一切啊?” 白玉天道:“就算你杀了皇帝,我也愿意跟你一起顶着,亡命天涯就亡命天涯,生死未卜就生死未卜,永远不离不弃。娘子,这样可还满意?” 崔莺莺笑道:“自是满意的。就怕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白玉天道:“我白玉天才不是那种人。虽说爱惜生命,为了你们想活的长久些,但也更爱好灿烂鲜美地活着,就算昙花一现,只要对得起心中情意,活一天好过活一年。” 崔莺莺道:“那往后不管我有多坏,你都不能嫌弃我,要跟我站到一起。” 白玉天坐了起来,举起右手,大声说道:“崔莺莺的相公在此立下誓言,只要崔莺莺不与大宋为敌,不让他相公背弃自己的民族,何时何地都将与崔莺莺站到一起,守望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如若违背誓言,肉身喂乌龟,灵魂喂王八。” 崔莺莺起得身来,依偎进白玉天的怀里,小声说道:“你说这么大声干嘛,就不怕隔墙有耳,听到你这胡言乱语,笑话于我。” 白玉天这才想起登记簿上其他两个女子来,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人陪你来京城的?” 崔莺莺道:“我娘放心不下,让两个师妹跟了来了。” 白玉天道:“那明日一起上路吗?” 崔莺莺道:“有什么不好吗?” 白玉天微笑道:“当然不好了,我要是走着走着对你动情了怎么办,有人瞧见多不好。” 崔莺莺离开白玉天的怀抱,将人推倒在床,娇声道:“坏透了!” 白玉天拿住崔莺莺的手臂,用意一拉,抱进怀里,趣语道:“人家说假话时,总说海枯石烂,丈夫要是不坏透了,海怎么枯,石怎么烂,岂不要杳无尽头。”顺口贴近崔莺莺的怀里亲了起来。 崔莺莺娇羞一声:“放开我。” 白玉天才不如她所愿,一个翻身,对着她的身子压了上去,欢乐无限地说道:“农夫种地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永不知疲倦。对你这身子,我愿意做那农夫,孜孜不倦。” “你好坏!” “坏就坏,只图个喜欢。” ......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7章 胡话 春宵一夜欢度,白玉天、崔莺莺双双醒来,只因房门被人敲响,还传进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师姐,起床了,我们在前堂等你。” 崔莺莺小声答应道:“好。”离开白玉天的怀抱,正欲坐起身下床,却被白玉天抱了回去,额对额,眉对眉,鼻对鼻,等到嘴对嘴亲了亲,怕情意不受节制,强行分开了来。 白玉天下床拿过衣服,死不要脸地帮崔莺莺一件一件地穿上,生怕崔莺莺忘了昨晚的浓情蜜意,将其紧紧抱住,吻了吻,情意通天,赋诗一首:“年少易老家难成,半寸光阴一尺金。溪边春草梦刚醒,阶前梧叶落秋声。” 崔莺莺知书达理,哪能读不懂话儿深处的情意。见白玉天憨笑一脸,模样儿呆傻,轻轻笑出声来:“十五月楼送月客,三十花圃寻花痴。闲看花月浑相似,安知情怀不曾识。” 白玉天幸福一笑,在崔莺莺的脸颊上摸了摸,喜声道:“朝阳不来早,暮色犹嫌迟。有娘子这等话语出口,相公我定能活个七老八十有人怜,无人厌,心安宁。” 崔莺莺见白玉天笑容甜如花蜜,心儿疼惜万分,很不自信地依偎到白玉天的怀里,小声说道:“你切莫今日热情似火,他日冷若冰霜,情爱之花追随容颜一起衰败,短瞬即逝。” 白玉天搂紧崔莺莺的身子,用上千钧之力喊出话来:“年少夫妻老来伴。咱们先做好夫妻,再做好伴侣,情意绵长一生,不愧对上天恩赐的缘分。”声儿诚恳有力,听着极为好受。 崔莺莺出得白玉天的怀抱,将白玉天的脸颊揉了揉,娇声道:“那我相信你了。”声儿随心随意,好如清风吹过山岗。 白玉天一个感受,好如喝上了蜜浆,甜透心底,神形呆呆滞滞,半响没说出话来。见崔莺莺拿起了包袱,提上了宝剑,这才反应过来。抢步过去,夺过包袱背上,将桃木剑系在腰间,跟随在崔莺莺的后头出得客房,走向了前堂。 坐在前堂的两名年轻女子一身白衣,长相清丽脱俗,见白玉天跟在崔莺莺的身后走了来,脸上未有惊异之色,只因她俩昨晚听清楚了白玉天与崔莺莺那情意绵绵之声,对崔莺莺未婚先同房的行为虽有些不可理解,但也无鄙夷之心。毕竟情字头上一把刀,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莺莺同着白玉天坐了过去,见桌上早餐未动,给白玉天递上碗筷,朝两个师妹说道:“快点吃,好赶路。” 两个姑娘嫣嫣一笑,拿起碗筷不慌不忙吃了起来,笑声裹着粥水一起下咽,弄得崔莺莺一脸羞红。 白玉天长的虽耐看,行为却粗坯不堪,未等三名女子喝下了半碗稀饭,三两下就吃饱喝好好了来。要不是那两师妹冰雪聪明,知道有个男子共进早餐,事先有所准备,多半要饿着肚子出行。 一姑娘笑道:“师姐,你心中那意中人就是他啊?” 崔莺莺羞羞涩涩地朝白玉天看了一眼,不敢作声,低头喝起稀饭来。 白玉天自知没照顾好三个美人的用餐速度,有失礼数,连忙拿起茶壶给三人的茶杯斟满,朝两个姑娘拱手抱拳道:“小生白玉天,见过两位女侠。女侠早上好,万福金安。” 两位姑娘见白玉天言行搞笑,停下碗筷,学着白玉天的样儿招呼道:“小女子阿星,小女子阿竹,见过一位白少侠。少侠早上好,金安万福。” 白玉天嘻嘻一笑,抱拳道:“见过,见过。” 两位姑也跟着嘻嘻一笑,娘抱拳道:“好说,好说。” 饭桌的气氛轻松诙谐起来,崔莺莺不自觉地哼哼娇笑几声,微微抬头,见两个师妹将白玉天看成憨傻之人,忍不住说道:“好了,快吃,好赶路。” 两位姑娘娇娇一笑,拿起碗筷吃了起来,细嚼慢咽,好如两只玉兔。 白玉天看着三个美人那副吃相,好如见到一道鲜丽无比的风景,百看不厌,不自觉地想起张燕儿那个讨人烦、讨人怜的女子来,心头更加和暖几分,会心一笑,不经意地说道:“世间真是美好!” 阿星笑道:“师姐,好一个傻乎乎的人儿!” 阿竹哼笑道:“师姐,你怎就喜欢上他了?” 崔莺莺听后无处发泄,给两师妹夹了一筷子咸菜,道:“就你们话多。” 阿星、阿竹连忙用饭菜替代笑声吞进胃里,将肚子填饱了来。 崔莺莺见两个师妹放下了碗筷,到柜台前付过饭钱房钱,同着三人出得客店。 白玉天要过马匹,走在三人的后头,亦步亦趋。 一段三五里来长的路程走过,阿星、阿竹见白玉天紧跟其后,大有一种不离不弃的味道,很是不解。阿星忍不住回头问道:“白相公,你这是要跟我们同行吗?” 白玉天道:“怎么,你们不喜欢我跟你们同行吗?” 阿竹道:“师姐都跟你同房了,自是同行的好。不过......” 白玉天道:“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阿竹正要往下说,见过崔莺莺的目光,立马合上了嘴唇。 白玉天道:“是不是你们师父对我这个未来的女婿不满意啊?” 阿星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玉天笑答道:“这有什么难的,山人心思灵巧,不过掐指一算之事。” 阿星道:“那你说说,我师父为什么不满意?” 白玉天笑道:“你师父生养了你师姐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却随随便便就被我拐骗了去,想着就来气,自是不满意来着。” 阿星道:“不是这样的......”好像下边的话说不好,欲言又止。 白玉天道:“为什么不是这样的?”见阿星、阿竹不敢搭话,接着问道:“是不是碧落湖那些人在背后反对这门亲事,你师父她尊师重道,夹在中间很为难啊?” 阿竹心底单纯,中了白玉天的计,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去过碧落湖吗?” 白玉天笑道:“没去过,不过我师父去过,听说那里的人蛮不讲理的。” 阿竹想起一些往事,觉得白玉天说的很有道理,附和一笑。 白玉天见过三个美人那脸色,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话,连忙加快脚步,跟阿星、阿竹走到一起,很是大气说道:“我就喜欢蛮不讲理的人,定要去会会他们,看看谁比谁更不讲理。” 阿星道:“听师父说,碧落湖与纯阳门乃宿敌,你去了也打不过,还是别去了。” 白玉天道:“老婆第一,武功第二,自是能打过的。” 阿竹身为女人,听到白玉天这话很是满意,快语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白玉天笑道:“自是这么想的。你看我跟莺莺像夫妻吗?” 阿星笑道:“一眼瞧过,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没有比这更像的了。” 白玉天欢言道:“就为这‘天造地设’四个字,我得打败碧落湖,迎娶崔莺莺为妻。” 阿竹道:“可听师父说,祖师爷的武功已达化境,天下恐怕再无敌手了。” 白玉天道:“他修炼了什么武功,这般厉害?” 阿竹道:“听师父说,是什么‘碧落赋神功’。至妙至极,至神至虚,莫能测其末,莫能定其初。” 白玉天道:“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阿星道:“你真不怕?” 白玉天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天下武学,不外乎三个字,快,准,狠。” 阿星、阿竹同声问道:“快、准、狠?” 白玉天道:“兵刃讲究速度,拳脚讲究力道,暗器讲究准头。” 阿星道:“这三样你都会吗?” 白玉天道:“我有一线针开道,有泣血剑进攻,有纯阳掌防守,算是都会吧。” 阿竹道:“听说药王过世后,一线针就失传了,你从那里学来的?” 崔莺莺插话道:“他就会吹牛,别听他瞎说。” 阿竹也这样认为,见前半路旁有个茶摊,便拉着阿星的手跑了去,想必是渴了。 崔莺莺见两个师妹跑远,朝白玉天说道:“刚才的话不可再说了。” 白玉天见崔莺莺的表情较真,微笑道:“好,就听娘子,这种话再不说出口。”靠近了去,将崔莺莺的小手儿牵了牵,欢言道:“要不去那里买两匹马儿吧?” 崔莺莺道:“这走的好好的,买马做什么?” 白玉天笑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抱着你跨马狂奔,一览天地雄姿。” 崔莺莺有些腼腆道:“大白天的有说胡话了。” 白玉天一把搂住崔莺莺的肩膀,将脸儿靠近了道:“我那有说什么胡话。一黏上你,我身体就生长出一股天地豪情,不见高山大河,一眼平川。” 崔莺莺欢欢一笑,将白玉天的手儿撂下,朝茶摊小跑而去,留下一句话:“就是大白天说胡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白玉天见崔莺莺莲步一路,风韵荡漾一身,忍不住大喊道:“莺莺,真不是大白天说胡话。”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8章 北辙 茶棚下,阿星、阿竹已叫好了茶水,迎着崔莺莺坐了下来,开始喝上。 白玉天牵马走了过去,却发现路口旁坐着一道人,正是先前出黄山不远处遇见的五山道人。正欲上前打声招呼,不料五山道人事忙,留住两个从西北边走来的年轻男子抽签算命。 那两人停了下来,那个年轻些的男子二十来岁,儒生打扮,坐于五山道人桌前凳子上,在五山道人授意下,拿起签筒摇了摇,捡起从签筒晃出的一支签,朝五山道人说道:“道长,我这签很有些来头,你帮我解解。” 五山道人伸手去接签,男子却拿着签不给,只好微笑道:“客官要我解签,怎得让我知道签上面说了些什么吧?” 那男子笑答道:“那是自然。要不我念给你听听?” 五山道人笑答道:“请说。” 男子放大声儿念道:“逢凶化吉乃为善,迎来送往察行言。拍案叫好堪为巧,马失前蹄莫狡辩!不知此签作何解?” 这那是签文,明摆着就是挖苦讽刺,要是真能通晓命里,早已飞黄腾达去了,何须端坐酷热之下,等他人送来两个小钱混口饭吃。不言而喻,解签算命,不过是善于察言观色,有需要就逢迎拍马,无需要就巧言善辩,然后胡说八道一通。他人心里忌讳什么,惧怕什么,急需什么,就拼命往他人心里填塞,就算是恶毒与恐吓,只要能求个钱财,也管不了那么多。 五山道人听过,欢欢一笑,道:“不知公子打哪来往哪去?所谓何事?” 站于一旁年长些的汉子代为答话道:“从眉县横渠来,往京城去,只为一展心中所学。先生可知,能帮我等实现抱负的那贵人现居何处?” 五山道人迟疑片刻,笑答道:“你就要看客官心里图个什么了?” 坐于登上的男子道:“哦!烦请先生细细道来。”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走了来,自知午饭有了照落,便也不再忌讳什么。心想,说对就算瞎蒙,说错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而已。于是朝桌前两个男子微微笑了笑,道:“两位要是想为勘平西北战乱出分力,而去京城寻求贵人,自是走错了方向,因贵人已在西北边塞。若是为粉饰太平,经‘春闱’而得进士科进京城,贵人虽居住京城之内,却来的不是时候,今春已过,要付来年。” 坐着的男子一奇,连忙问道:“先生怎可说贵人已在西北边塞?” 五山道人从男子的神色中已猜的一二,不慌不忙地说道:“客官双眼明亮,若是想立志为勘平西北战乱出一份力,自是想找个慧眼识英才的贵人。而此等贵人定也该是个高风亮节、熟读经史的读书人才对,不是的话,就算客官才华满腹,毛遂自荐,也难以如常所愿。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男子一听,心中所虑一览无遗,连忙说道:“小生张载,敢问先生道号?” 五山道人笑答道:“自称五山道人。” 张载微笑道:“道长,你为何要说我想找的贵人该是个熟读经史的文人?难道武人不行吗?” 五山道人笑答道:“敢问客官,你舞枪弄棍怎么样?骑马射箭怎么样?排兵布阵怎么样?” 张载勉强一笑,道:“舞枪弄棍是外行,骑马射箭不内行,至于排兵布阵,也就在纸上谈过兵,于乡野见捉拿过小股匪盗。” 五山道人答道:“客官虽年轻有为,愿为保家卫国出力,却样样是外行。试问那些武将身经百战,岂能容纳一个只会说不会做的闲散人在身边指手画脚,废话连篇。都说临阵对敌,百无一用是书生。一般人,都嫌自己升官发财过慢,又何来的那等心思,让他人慢慢展示所长。要想他人能够接纳你将学问慢慢道来,自当学问几相近,志同可道合。” 张载笑问道:“听道长言语,莫非碰见过类似的人或事?” 五山道人答道:“华阴县曾有一书生,年轻时以侠自任,负气倜傥,自认有纵横之才。不甘庸庸碌碌过一生,却天不遂人愿,科举之路屡试不中,又到边疆寻求发展,却被边塞将领无情赶出边塞。后听说李元昊有立国称帝大志,求贤若渴,便改名为张元,奔赴西夏,被李元昊的慧眼识英才,官拜中书令。” 张载不慎叹息道:“诶!日后定是大宋之边患。” 白玉天一旁接话道:“小兄弟何以有此言语?” 张载朝白玉天看了一眼,见其眉宇间英气勃勃,心生亲近,笑答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东至麟州(今陕西省神木县北)、府州(今陕西府谷县境),西至原州(今甘肃镇原县)、渭州(今甘肃平凉),横山山脉自东向西南方向延伸两千余里,形成了一条宋夏分界线,称为“山界”,宋夏两国均沿着横山一线积极布防。元昊为了突破宋军防线,以横山为跳板,从西夏开运元年(1034年)到天授礼法延祚二年(1039年),经过多次试探性的进攻麟州、府州、环洲、庆州、泾州、原州,和派人侦察,终于摸清了宋朝整个西北边防的情况。” 白玉天道:“何以见得?” 张载怅然道:“三川口之战,虽然大宋成功抵御西夏军队的入侵,但损失惨重,大宋甘陕青宁边境的防御从此处于被动,为西夏的生存与发展奠定了军事基础。若不是夏国对大宋的兵马营寨了如指掌,西夏兵马闯入大宋国土岂能犹如无人之境,大宋的兵马又岂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轻易击败。” 白玉天听之,见张载见识非凡,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很是敬佩,大有结识一番意愿,朝五山道人说道:“道长,何不一起先喝上一杯,润过嗓子后,再促膝长谈也不迟。” 五山道人好久没过酒了,很是认同白玉天的想法,起身收起家当,同着白玉天等人围成一桌,等白玉天点上茶水、酒水,没等白玉天相敬,欢欢喝上。 白玉天敬了张载跟同行的汉子一杯,自报姓名道:“在下白玉天,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汉子道:“焦寅。”喝下杯中酒。 等白玉天同着崔莺莺敬过一杯酒,张载同着焦寅回敬一杯,朝五山道人问道:“道长眼开世俗,敢问我张载名不经传,投奔什么人可得偿所愿,能为保家卫国征战沙场?” 五山道人笑道:“投奔他人,当心诚意真,不可勉强。公子为谁进京,自是投奔谁了。” 焦寅答话道:“我等听说范仲淹大人一心谋国,且被召回了朝廷,特来投奔。” 五山道人说道:“山人听说,李元昊为逼迫宋朝承认大夏(史称西夏)的地位,率兵进犯宋境,于三川口之战大败宋军,集兵于延州城下,准备攻城。消息传至京师,朝野震惊。因边事吃紧,圣天子以范仲淹众望所归,召回京师,担任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升为龙图阁直学士,与韩琦一同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担任安抚使夏竦的副手,兼知延州。” 焦寅朝张载看了一眼,道:“贤弟,如此说来,那县太爷岂不是故意骗了我俩?” 张载笑道:“骗了就骗了吧。这里离延州也就十天半个月的路途,走走就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焦寅道:“可我们从军,往大里说,是为了报效家国,往小里说,顶多只算是为了实现抱负,可谓赤胆忠心,不是为了争什么名、逐什么利。他就算不看好我等,也不该言语相欺,诓骗我们走这冤枉路。” 张载宽慰道:“焦大哥,他再怎么言语相欺,也只能诓骗得了一时,又诓骗不了一世,有什么好计较的。或许这样更好,历经磨难见真经,免得日后四处碰壁乱了方寸。” 焦寅对张载一向充满敬佩之意,见他都懒得理会此事,便也来了个略显大度,喝下白玉天为他斟好的酒水,微微一笑置之,不再做理会。 白玉天给满桌的酒杯斟满,敬了张载、焦寅一个,道:“预祝两位赶往延州府,轻易就能见到范大人,一展才华,平定边患,为国建功。” 张载、焦寅举杯,感谢道:“多谢!。”喝下杯中酒,起身请辞。 白玉天起身,将两人送出茶棚外。 五山道人见崔莺莺三人都穿着白衣,头戴白色斗篷,心中起疑,问了出来:“不知三位姑娘可是白莲教的教徒?” 白玉天坐了回来,坦然介绍道:“道长,这是我妻子崔莺莺,白莲教教主的女儿。那两位是莺莺的两个师妹,阿星与阿竹。”随即朝崔莺莺说道:“还不见过五山道长。” 崔莺莺同着两个师妹敬了五山道人一杯,道:“小女子见过道长。” 五山道人碍于白玉天的情面,喝下杯中酒,脸色不是很好。 白玉天问其故,五山道人哼哼一笑置之。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19章 手书 白玉天不善于察言观色,且心地里只看得见世间美好的一面,虽蓄藏除恶扬善的志向,却难分阴谋阳谋,在精于世事的人面前算半个笨蛋。但自己也有喜怒哀乐,见五山道人表情不悦,定是有事,于是问道:“道长,何事惹你不悦?是酒水不合口味吗?” 五山道人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据山人所知,西夏地缘十分恶劣,土地贫瘠,资源匮乏,南方虽有横山阻挡,但远称不上天堑,北方控制不了阴山,精华地区直接面临草原辽国威胁,侧翼的河湟地区同样是巨大隐患。于如此夹缝中求得生存本就不易,为何还能脱宋自立,屡败大宋兵马,何也?”朝崔莺莺看去,好希望能得到答复。 崔莺莺年不过二十有四,十八九岁就离开了西北,为寻找父亲而蛰居江南。且身为女儿身,只知儿女情长,不过问家国大事,岂能如五山道人所愿,回答一二。但见五山道人的眼神中怀有莫大的敌意,心中不喜,责问道:“道长,你这般看着我,是为何意?” 五山道人冷笑道:“你真不知?” 崔莺莺怒声道:“我知道什么?” 五山道人笑道:“位于原州、环州、庆州三州交界的原州一侧,是为‘熟户’(属羌),羌人多聚居于此。白莲教发展于此地,难道不知有明珠、灭臧、康奴三族与西夏勾连,乱我大宋边疆?” 崔莺莺道:“是又怎么样?” 五山道人笑道:“不怎么样。常与西夏相互勾连,作祟大宋边塞,已成为大宋的心腹大患。” 崔莺莺冷言道:“那你派兵围剿啊?说给我听做什么。” 五山道人道:“我是想派兵围剿......” 阿星打断话来:“道长,大宋朝廷已多次派兵征讨,没有哪一次不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的,若是由你带着道士们前去围攻,怕是有希望能赢。毕竟道人修道,修道成仙,有仙人指路,定能马到功成。” 五山道人听着阿星这等言语很是不爽,就想剑拔弩张一下,将言语挤兑回去。但好男不跟女斗,中午又得靠白玉天请客,嘴唇刚张开,犹豫了起来,连忙端起酒杯,一口下咽,苦涩难以消解。 白玉天也不是呆子,连忙插话道:“为何多次征讨无果?是官军不卖力,还是朝廷无心?” 阿竹答道:“才不是呢!官军见人就杀,朝廷巴不得将‘熟户’夷为平地。” 白玉天道:“那是为何?” 阿竹道:“不过是远居深山,依山靠河结寨,四围又有十八岘,便于防守。” 白玉天道:“十八岘?什么东西?” 阿竹笑答道:“十八岘,既十八个崾岘,实际上远不止十八个。” 白玉天没听说过“崾岘”,一脸懵逼。 崔莺莺瞧了出来,解释道:“崾岘,是黄土高原上的特殊地形,因水土流失,塬与塬之间,山峁与山峁之间,一种形似人腰的狭窄山路。这种山路有长有短,有高有低,有曲有直,形状不一,当地人通称为崾岘。” 白玉天这才明白过来,欢喜道:“哦,我知道了,此地地形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守住一个崾岘,大队人马就很难逾越,何况有那么多的崾岘需要攻打,官军如不投入大量的兵力,自是难以取胜了。” 阿星笑道:“还是白相公聪慧,一点就明。” 白玉天道:“要想攻取此地,可有什么取胜的法宝?” 白莲教发展于此,阿星、阿竹身为白莲教教众,岂能帮着外人来攻灭自己!见白玉天有此一问,甚觉此人傻的可爱,只是看在师姐崔莺莺的面儿上默而不答,没敢笑出声来。 崔莺莺自问已把白玉天当成了良人,要想姻缘能话个长久,该让他知晓的须得让他知晓。见白玉天看向了自己,勉为其难地说道:“明珠、灭臧、康奴三族,居环洲西南,占原州之疆,居‘属羌’之大,素号强梗,劲兵数万。朝廷若安抚,很不我信;派兵征讨,险不可入,必与贼(西夏)表里,南入原州,西扰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也。” 喝过一口茶水,很不愿意地接着说道:“北有康家河、白家川二川,交通于西夏,二川之间有古细腰城,若重新修建其此城,隔断明珠、灭臧、康奴三族与西夏的联系,这三族失去外援后,不战自服。” 白玉天笑道:“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提起酒杯,敬向五山道人,见道人高高兴兴地喝下了杯中酒,笑着问道:“道长,你这五山道人的五山二字,是取自三山五岳吗?还是想足迹遍及中华大地?” 五山道人哼哼一笑,眉目传情地朗声说道:“可叹我这流转的飞蓬,活在世上偏偏如此艰难。永远地离开了根茎,随风飞去,朝朝暮暮,暮暮朝朝,不得安闲。由东至西横过了多少曲路,从南向北越过了多少荒田。突然遇上旋起的回风,把我吹入蓝天上的云间。我以为问询到了天路,便是有了尽头,谁知又堕入无尽的深渊。暴风再一次将我卷起,仍旧把我送回最初的那片田野。我正要往南,却忽然朝北,正想往东,却被吹到了西边。飘飘荡荡的我啊,一时间霍然消失,一时间又霍然出现,不知所归。回想起曾经飞遍过的八大湖泽,攀登过的五岳山颠,好似尝尽了人生流离无定的痛楚,可又有谁能体会得到我内心的苦艰!我愿做那林间小草,随着秋天的野火化作一缕缕尘烟。就算要承受野火烧燎的痛苦,能与株荄生死相连,也心甘情愿。” 一等五山道人语毕,白玉天朗声念道:“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长去本根逝,夙夜无休闲。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沉渊。惊飙接我出,故归彼中田。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飘飘周八泽,连翩历五山。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糜灭岂不痛,愿与株荄连。” 五山道人端起酒杯,朝白玉天笑道:“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白玉天端起酒杯附和道:“就为这‘才高八斗’同饮此杯。” “干!”五山道人跟白玉天欢欢一个碰杯,喝下杯中酒,顺手提起衣袖摸了一下嘴唇,动作之悠闲从容,简直大快人心,连身边三个温雅的女士都心驰神往不已。 见日头偏中,茶棚店家走了来,很是客气地问道:“客官,已近晌午,要不在此用过午饭再往前赶路?”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饥色半脸,朝店主爽快地答道:“店主如此盛情,岂能相拒。” 店家笑着问道:“客官可要来些什么饭菜?” 白玉天朝五山道人微笑道:“道长,还是由你来点吧。” 五山道人说道:“一只鸡,一只鸭,两斤猪肉,两斤羊肉,豆腐青菜各一盘。” 阿竹笑道:“道长,吃的这么好,怎的有所回报才是。” 五山道人淡淡一笑,从身旁的袋子里摸出一碟纸来,交与白玉天。 白玉天接过,打开来一看,只见纸张上满是字迹:“致元昊曰: 高延德至,传大王之言,以休兵息民之意请于中国,甚善。又为前者行人不达而归,故未遣亲信,不为书翰,然词意昭昭,有足信矣,惟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固当尽诚奉答。 曩者景德初,两河休息,中外上言,以灵、夏数州本为内地,请河朔之兵,合关中之力,以图收复。我真宗皇帝文德柔远,而先大王归向朝廷,心如金石,言西陲者一切不行,待先大王以骨肉之亲,命为同姓,封为夏王,旌旗车服,极王公之贵,恩信崇厚,始终不衰。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忠顺之功所致也。 自先大王薨背,今皇帝震悼累日,遣使吊赙有加礼,以大王嗣守其国,爵命隆重,一如先大王。大王以青春袭爵,不知真宗有天地之造,违先君之誓书,遂僭位号,累遣人告于朝廷,归其旌节,中外惊愤,请收行人,戮于都市。皇帝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持一方,念先帝岁寒之本意,故夏王忠顺之大功,岂一朝之失而骤绝之,乃不杀而还。假有本国诸蕃之长,抗命于大王,而能含容若此乎?省初念终,天子何负于大王?前代故事,诸侯干纪,即日追夺爵命,购求罪首。朝廷宽大,至于半年,有司屡告,方令下诏,此国家旧章,不获已而行也。 二年以来,疆事纷起,耕者废耒,织者废杼,且使战守之人,日夜竞为豺虎吞噬,边界萧然,岂独汉民之劳敝耶?天子遣仲淹经度西事,命之曰‘有征无战,不杀无辜,王者之师也。’ 仲淹拜手稽首,敢不夙夜于怀?至边之日,诸将士多务小功;不为大略。未副天子之意。仲淹与大王虽未尝高会,向者同事朝廷,于天子则父母也,于大王则兄弟也,岂有孝于父母而欲害于兄弟哉?可不为大王一二陈之。 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语言皆从本俗,而称号独与中朝侔,岂欲以契丹自帝比乎?夫契丹自石晋朝有援立之功,久僭尊号;若大王则世受天子厚恩,如诸蕃有叛者,大王当为霸主,率诸侯伐之,则世世有功,王王不绝,乃欲拟契丹之称,究其体势,昭然不同也。 昔在五代,群雄咆哮,生灵涂炭,后唐明宗祈天生圣人,以救天下。是年,我太祖皇帝应运而生,及历试诸艰,中外欣戴,受惮于周,不血一刃,四海大定,岂非应天顺人之至乎!太宗皇帝圣文神武,表正万邦。真宗皇帝奉天体道,清净无为,与契丹通好,受先大王贡礼,自兹天下熙然同春。今皇帝早朝至晏,从谏如流,有忤雷霆,虽死必赦。故四海望如父母,真传所谓以仁获之,以仁守之,百世之朝也。 仲淹料大王建议之初,人必谓边城少备,士心不齐,长驱而来,所向必克。 今强人猛马,奔冲汉地二年于兹,汉之兵民,盖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肯归大王,此可见圣宋仁及天下,邦本不摇之验也。今边士训练日精,恩威已立,将帅而下,莫不效命,争议进兵。招讨司现统兵四十万,约五路入界,著律曰‘生降者赏,杀降者斩;获精强者赏,害老弱妇女者斩;遇坚则战,遇险则夺;可取则取,可城则城’。纵未能入贺兰之居,彼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王自祸其民,而官军之势不获已也。 仲淹又念皇帝‘有征无战,不杀无辜’之训,尝与招讨太尉夏公,经略枢密韩公窃议其事,莫若通问大王,以息兵争,以重民命,其美利甚众也。 盖大王能以爱民为意,礼下朝廷,复其王爵,承先王之志,天下孰不称贤,一也。倘众多之情,三让不获,则如汉、唐故事,单于、可汗之称尚有可稽,于本国语言为便,复不失其尊大,二也。但臣贡上国,存中外之体,不召天下之怨,不违天下之兵,使蕃、汉之人,复臻康泰,无死伤相枕、哭泣相闻之惨,三也。又,大王之府用或阙,朝廷每岁必有物帛厚赐,为大王助,四也。又,从来入贡,使人止称蕃吏之职,以避中朝之尊,按汉诸侯、王相,皆出真拜;又吴越王钱氏有承制补官故事,功高者受朝廷之命,亦足隆大王之体,五也。昨有边臣上言,乞以官爵、金帛招致蕃部首领,仲淹亦已请罢,大王告谕诸蕃首领,不须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则遐迩同太平之乐,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主,以报国士之知,惟同心向顺,自不失富贵,而宗族必更优恤,七也。又马驼牛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得其所,八也。 大王如以仲淹为可从,则君臣同利;不从,则彼此相伤,忧患何时息哉?惟仁人择焉。”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0章 鸽子 崔莺莺给桌上的酒杯斟满,白玉天一边看着书信,时不时抿上一口,神态极为紧促。只因从未见过此等书信,信中信息量于他一个武人来说,有些过大,一时难以记住。迫于五山道人那慎重其事的态势,将书信重复看了好几遍,差不多看明白了来,将书信递还给五山道人,喝完杯中酒水。 五山道人接过书信,折好装回袋子中,喝下杯中酒水,问道:“可看出了什么名堂?” 白玉天笑答道:“不瞒道长,我就一个山野武人,不懂国家大事,看了等于没看。不过,民族之争,本就没什么好与坏,对与错,能不妄动干戈定是不妄动干戈的好,范仲淹法大人信中所言不无道理。” 五山道人笑道:“范大人言语虽好,可却忘记了一个道理。” 白玉天问道:“什么道理?”提起酒壶给酒杯斟满,敬了五山道人一个。 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说道:“世间有三种人,一种畏威不畏德,一种畏德不畏威,一种畏威也畏德。”喝下白玉天敬来的酒水,接着说道:“李元昊累祖上之功德,占地千里,只为脱宋自立为帝,若不到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之时,岂会跟大宋朝廷言和。帝王向来为了自己的功业,可将他人的生死抛诸脑后,典型的畏威不畏德,这时跟他讲握手言和,岂不为时过早。” 白玉天给酒杯斟满,轻声说道:“虽说战可养战,可久战必损国,岂能无休止的打下去。不管处于什么目的挑起战争,若不能彻底消灭敌对势力,都该有个暂停时,握手言和是最好的出路。” 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酒杯重重落桌,愤然说道:“可此封书信一经落笔,西北战事一时败局已定,大宋失去西北边疆稳固差不多已成事实,再也乏天无数了。” 白玉天见之、听之,茫然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五山道人说道:“李元昊脱宋自立,为逼迫大宋朝承认其西夏国的地位,出兵南下侵宋,败宋军于三川口,直逼延州。大宋朝野震动,皇帝受惊,加封夏竦为陕西路经略安抚使,韩琦、范仲淹为副使,共同负责迎战西夏事务。韩琦主张全力出击,力战定输赢。范仲淹认为一战难以挫败夏国兵马,当缓缓图之,主张招降安抚。夏竦一边想建功立业,一边又怕兵败受责,做起了和事佬,两边不得罪。韩琦将自己的想法申报朝廷,得到多方支持,朝廷最终摒弃了范仲淹的忧虑,采用了韩琦的主张,主动出兵讨伐西夏。” 白玉天给五山道人的酒杯斟满,相敬了一个。 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接着说道:“有夏人杜文广间谍于延州,打听到大宋朝廷欲聚集兵马讨伐西夏一时,报于李元昊。元昊善谋,为化被动为主动,先下手为强,于是纠集兵马,越过边疆,迁徙惊扰,直捣兴州、灵州,疾雷不及掩耳。” 白玉天斟满酒杯,问道:“这与范大人的书信有何相干?” 五山道人哼笑道:“是没有直接干系。不过大宋将领于边疆作战没有自主权,事事得先通报朝廷,等朝廷决议通过后方可付诸实施。他李元昊将此等好事记在了心里,出兵侵袭秦、渭两州,惟恐延州的范仲淹及时出兵赴援,便顺了范仲淹主张招降安抚的心里,遣使约和。” 白玉天道:“你是说,李元昊跟范大人书信往来,答应约和,是缓兵之计耳?” 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冷然说道:“范大人深入边疆,深知西北战事难以一蹴而就,当徐缓图之。见李元昊的书信未具表奏,且书有僭号,没有将李元昊的书信发往朝廷。心中有所想,便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便写下书信,派遣监押使韩周、张宗永同着归延德入夏国,堕其术中。” 饭菜上齐,白玉天给五人的酒杯斟满,满桌共饮,饭菜入口。 酒过三巡,阿星问道:“道长,听说好水川之战,宋军大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可知事情原委,能否告知一二?” 五山道人嚼了嚼,吞下口中猪肉,反问道:“听说你们白莲教教徒也有参与此战,岂可不知?” 阿竹答道:“我们虽是白莲教教徒,身为女儿身,外事从不过问,又到那里知晓此事。” 五山道人听过,喝下白玉天敬来的酒水,慢言说道:“西夏景宗李元昊获悉大宋朝廷决议全力讨伐西夏,师出有期,便主动率领十万大军大举南下攻宋。由于当时西北宋军里头范仲淹执掌兵事,且足智多谋,布防严密,从不轻敌冒进,西夏军队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打败宋军,李元昊心生一计,一边与范仲淹书信往来,意在求和,一边将兵马主力埋伏在好水川口,派小股兵马攻打怀远城,并放出狠话,声称要攻打渭州,诱宋军深入。 韩琦讨伐西夏的主张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不听范仲淹劝阻,固执己见,派环庆副都署任福率军五万余人,自镇戎军抵羊隆城,出夏之后,伺机破西夏,殊不知西夏伏兵正等着他们。 任福率军到达怀远城,正遇上镇戎军西路巡检常鼎与西夏军队战于张义堡南,杀死几千西夏军队,获胜。见西夏兵马不断增援,常鼎求助,任福军赶到当地支援。李元昊见大宋兵马已动,是时候诱敌深入,合力围歼的时机了。于是下令夏军佯败,任福中计,随尾追击。宋军由于长途追击,粮草不继,人困马乏,已是十分疲惫。追至好水川,遇到李元昊的西夏军队主力伏击,宋军战败,任福等大将战死,几乎全军覆灭。” 阿竹不解,问道:“道长,好水川,位处黄土高原,山头光秃,便于哨兵观察地形,刺探情报。西夏李元昊再诡计多端,潜藏大军设伏,非得几十里外不可。他是怎么知道宋军行军路线,进入埋伏圈的?” 白玉天给举杯斟满,敬了五山道人一个,附和道:“是啊,道长。韩琦大人既然敢调派任福将军讨伐西夏,任福将军定是身经百战,作战勇猛无敌,岂会轻易落入夏军圈套?” 五山道人放下酒杯,夹了一块豆腐吃过,喝了口汤水,不慌不忙地说道:“韩琦受命讨伐西夏,令诸堡戒严,而自行边。甫至高平,夏兵已入渭州境,薄怀远城,急趋镇戎军,尽发其兵,又招募勇士万八千人,命总管任福将之,以都监桑怿为先锋,钤辖朱观、都监武英等将领各率所部从。韩琦授任福进军西夏的方略,三令五申,要持重,不可轻敌冒进。 这天晚上,夏兵趋怀远东南,第二天就与福所部西路巡检常鼎、刘肃说领的兵马战于张家堡,尽弃牛羊马驼,假装败北。任福自捺龙川引轻骑数千前逐,薄暮,伙同桑怿所令兵马屯于好水川,朱观、武英等将领领兵屯于笼络川,中间隔着陇山,相距约五里,等着第二天合兵一处。 当时李元昊自将精兵十万屯于川口,早就用银泥盒子将百余只鸽子密封盒内,放置在道路两旁。清晨,任福与桑怿将军沿着山川向西行进,出六盘山下,快要到羊牧隆城时,士兵看见路旁的银泥盒子,以为见到了宝贝,打开一看,鸽子从盒子中飞出,盘飞军队上空。 李元昊早已埋伏于四围的兵马多为骑兵,片刻间就合围了过来,自早晨一直战斗到中午,两军相持不决,元昊忽令阵中树鲍老旗,长二丈余,左麾左伏起,右麾右伏起,自山背下击,官军多堕崖相覆压,桑怿、刘肃战死。 元昊复分兵断任福归路,任福率兵力战,身中十余矢箭。小校刘进劝任福出围独自逃命,任福秉义不屈、血气方勇,挥四刃铁简决斗,枪中左颊,绝喉而死,其子任怀亮亦战死。元昊并兵攻朱观、武英,杀武英及参军耿傅、渭州都监赵津等,惟朱观及部下千人死里逃生。”言语落,喝下杯中酒,难受一脸,好似自己身临战场一般。 白玉天听过,心中难受,一口尽饮杯中酒,道:“何人如此狠辣,相处放鸽子的毒计?” 五山道人道:“还能有谁,华州书生张元。此人好阴谋,多奇计,性情乖张,好杀。李元昊残暴,对他得谋略赞赏有加,故倚畀尤重。好水川之战后,还廉不知耻题诗界上寺壁云:‘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白玉天对张元的行为甚是不解,问道:“道长,张元胜了就胜了,为何还要题诗羞辱?” 五山道人说道:“相互挤兑不。开始,朝廷以户部尚书夏竦为陕西经略使,夏竦揭榜塞上,得赵元昊(李元昊)首者赏钱五百万贯。李元昊听闻,亦令人入塞,佯为卖箔者,遗其箱于食肆,有人得之,献夏竦,开启一看,中有榜‘得夏竦首,与钱三千文’。” 白玉天道:“夏竦又没揭榜塞上捉拿张元,张元有必要挤兑夏竦吗?” 五山道人冷笑道:“张元薄游塞上,觇览山川风俗,慨然有志经略,耻于毛遂自荐,乃刻诗碑,使人曳之而过,放意诗酒,出语惊人,而边帅皆莫之知,怅无所适。闻元昊屡窥中国,遂西走。过项羽庙,沽饮极酣,酬酒像前,悲歌‘秦皇草昧,刘、项起吞并’之词,大恸而行。” 白玉天道:“难道当时将他赶出边塞的边帅是夏竦、韩琦等人不成?” 五山道人答道:“从那边界上的诗文来看,该是此等大将领所为吧。” 默然片刻,叹然说道:“昔魏公叔痤荐卫鞅于惠王曰:‘不用,即杀之。’王以为悖而不听。后鞅入秦,遂强秦而弱魏。盖怀才之士,不为我用,即为敌资。况负气倜傥,纵横不羁,如二人者乎!顾是时竦、韩、范主兵需才孔亟,凡智能之士,无不位置攸宜,器使各当,而独于二人失之,岂非天哉!” 【史臣曰:“元昊乘中国弛备,悉众寇边,王师大衄者三,夫岂天时之不利哉?亦人谋之不臧也。好水川之败,诸将力战以死。噫,趋利而违节度,固失计矣。然秉义不屈,庶几烈士者哉!” 议者谓:“福以素未抚循之众,临敌受命,法制不立,既又分出趋利,以至于败,” 说殆非也。元昊闻朝廷声讨,方谋聚兵一路,以拒官军。及朝议中止,乃分兵四出。盖如泾原主战,非大创之不足以挫其锐也。故伪和以绝延州之援,诈败以骄诸将之气,道旁银合,阵内长旗,其诡谲之智,岂福等所能料哉!书“诱”、书“败”,著其黠也。】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1章 小人 言语一堆,酒水一坛,菜香饭软,五人话说好,酒喝好,饭菜吃饱。 崔莺莺、阿星、阿竹三名女子戴上斗篷,拿好行礼,欲起身离桌西行。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放下了茶杯,拿起了身旁的袋子,问道:“道长,你欲往何处?” 五山道人起身随口答道:“山人闲散一身,那里热闹欲往那里去。” 白玉天微笑道:“那感情好啊!一起去西北走走。” 五山道人笑答道:“听说正义山庄庄主江玉郎广发英雄帖,欲召开什么武林大会,商讨剿灭武林败类之大计,推选什么武林盟主。若去了西北,岂不要错过此等武林盛会,我可还盼着一展身手,求个武林盟主当当,顺势达成那夙愿,一统江湖呢!” 白玉天微笑道:“道长见识超凡,若当选那武林盟主,定是武林同道之福。不过武林大会召开还有个把多月,若从现在开始苦等,定是越等越无趣,日子过得岂不平淡无味。还是先去西北走走的好。” 五山道人看了崔莺莺等三名女子一眼,见白色斗篷下的三双眼睛没什么敌意,轻声答道:“山人的袋子里可无现成的金银铜,江湖之行全靠帮人解签算命来解决吃喝住。你们若与我同行,岂不行程缓慢,何时能到达熟户。还是不同行的好。” 白玉天笑道:“道长,晚辈既敢相邀,自是管吃管喝管住来着。” 五山道人道:“那路上要是废话过多,可别嫌山人烦来着。” 白玉天起身笑答道:“道长愿意赏脸,晚辈聆听教诲还唯恐不及,怎会嫌话多来着。”手往道路边一伸,欢声道:“请!” 五山道人欢欢一笑,看向西边走去。 五人一马向西而行,一路上除了喝茶、打尖、寄宿,就是步子上飘落着闲言碎语。出开封,过商都,行至洛阳歇下了脚步,一是三名女子想图个热闹,顺便买些女性用品,二是迎来了一场大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大白天的就住进了客栈。 崔莺莺带着两个小师妹出门逛街,白玉天孤身一人于厢房内无所事事,想着跟五山道人用言语来打发时光,寻了去。来到五山道人的厢房门口,见五山道人正于床铺上打坐养气,不便打扰,转身回走。 五山道人睁眼说道:“是有什么事吗?” 白玉天转身笑答道:“没什么事,一个待着无聊而已。” 五山道人下得床来,坐到房中桌子旁,倒上两杯茶水,道:“那进来作罢。” 白玉天微微一笑,坐了过去,用茶水礼敬了五山道人一个。 五山道人喝过茶水,道:“一路住宿过来,每晚都听见你俩房中动静很大,是不是想生个娃娃出来,生米煮成熟饭啊?” 白玉天脸色微红,含笑道:“这都被你听了出来。” 五山道人笑道:“年轻人爱好这事本没什么,不过你想好了没有?” 白玉天问道:“想好了什么?” 五山道人不悦道:“当然是要不要跟她过好一辈子了。” 白玉天笑答道:“道长,这还用说吗,自是想跟她过好一辈子的。” 五山道人说道:“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虽美艳无边,却身世复杂......”欲言欲止。 白玉天笑道:“道长,我要娶的是崔莺莺,不是她娘那个白莲教,没什么的。” 五山道人道:“可白莲教处于宋地,却帮着西夏人祸乱边疆,助纣为孽。于大宋来说,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人士,欲除之而后快。你现在不想好,就怕将来一着不慎,讨不成老婆不说,还将自己搭进去,名利尽失,里外不是人,满盘皆输。”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话语严重,很是不解,问道:“道长,何出此言?” 五山道人反问道:“你爱国么?” 白玉天笑答道:“我汉人血统,生于大宋,长于大宋,就算不爱国,也不会与大宋为敌。” 五山道人一口喝下茶水,道:“可她崔莺莺是白莲教教主董晓婉的女儿,白莲教这些年帮着羌人对付大宋,扰乱西北边疆,是为大宋敌人。到时他人高唱民族大义,你是选一个敌人的女儿做妻子,还是接受他人的道德绑架,选择民族大义与之为敌?” 白玉天笑道:“道长,我本就一个凡人,只要莺莺不跟大宋为敌,至于他人送给多少罪恶,我统统都不在乎。况且,心中小爱不存,心存大爱不过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就算有为民族大义而奋不顾身的那份执念,也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于我何用。” 五山道人笑道:“如此甚好!” 白玉天道:“好什么?” 五山道人笑道:“好什么,当然是你有一颗愿为情爱坚定付出的心了。我在边界待了些时日,听到了或见到了一些不该听到或不愿见到的事情,每每想来,甚觉不该。”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苦色一脸,甚是难受,不免问道:“道长,什么甚是不该啊?” 五山道人倒了一杯茶水喝过,慢言说道:“西北边界之上,夏国兵马过界入侵,可称之‘打草谷’,掳掠当地人口牲畜,焚毁民居,所谓无恶不作。大宋兵马过界作战,谓之‘打虏’,可夏界诸处设备甚严,官兵入界,所获无几,陷没极多。为求邀功,无不杀戮老弱,以增首级。边界之上,大多是大宋子民,被夏国虏获,沦于异域,心想着回到大宋的怀抱,却被大宋的兵马戕害于边界之上。好些遗民经历过这等生死,再无对夏国的恨,反而想着向宋军复仇。”过的片刻,冷冷叹息道:“吁,可愧也已!” 白玉天道:“我堂堂大宋兵马,不接回自己同胞则已,岂可还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真痛人心矣!”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痛色一脸,很是高兴地说道:“无辜遗民都遭到此等待遇,别说帮着夏国祸乱边疆的白莲教了,将来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得到满足,大肆屠戮,自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你可得想清楚了来。” 白玉天道:“谢过道长。不过此事没什么好想的,虽说有国才有家,但无家又何来的国。顾小爱存大爱,积小流成江海,家、国并立,就算无能为力,也当心向往之。” 五山道人端起茶壶加满两个杯子,跟白玉天碰了一个,好生说道:“那你俩晚上那动静再大些,情意再浓些,早些有了自己的孩子为好。” 白玉天淡淡一笑,道:“道长,你一个修道之人,怎么说出这等不三不四的话来了。于一个善良的女人来说,这可是道德绑架,要不得的。” 五山道人哼哼一笑,喝下茶水,道:“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崔莺莺若是个善良的女人,一旦怀上了你的孩子,就稳固了嫁夫从夫的念想,日后只要你实心实意地待她,她自会跟你同心同德,事事为你着想。” 白玉天道:“道长,我真没这么想,只是喜欢她得紧,每每见到她,把持不住而已。” 五山道人笑道:“有没有这么想不打紧,这么做了就行。” 白玉天道:“那我为了摆脱这等邪恶的想法,日后当敬她若神明了。” 五山道人道:“你这孩子,你若将她敬若神明,不是爱她,是在害她。” 白玉天不解,看向五山道人,问道:“道长,我敬她怎么变成害她了?” 五山道人摇头说道:“董晓婉是她娘,你是她爱人,在她心里,旗鼓相当,偏向那一方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你若想她偏向你,脱离白莲教,是不是要增加一些筹码啊!于一个善良的女人来说,最好的筹码莫过于她肚子里有着你的孩子,世间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的将来。” 白玉天喝下茶水,心静片刻,道:“道长,我要是真如你说的这般做了,岂不是在胁迫她就范吗!这那是一个心诚意真的丈夫该有的行为。万万要不得。” 五山道人微微叹息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胁迫就胁迫吧,只要不是在害她就成。世间有多少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无所不用其极,就算用血水包裹着美玉都在所不惜。你若不能陪着她远走塞外,过上那种失魂落魄的生活,就当将她拽出白莲教,不是何来一生幸福美满。” 白玉天听过,甚觉有理,道:“道长,我真该这么做吗?可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的。” 五山道人微笑道:“不仅要这么做,还要做的于无声息,让她无所察觉,心甘情愿地偏向于你。” 白玉天道:“这样一来,在她面前,我可不再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一脸不情愿,宽慰道:“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常安宁。正人君子,于大多数人来说,可遇而不可求,无须苦苦纠缠不清。身为丈夫,要是能让所爱之人像天上的星星般永远灿烂无边,身心愉悦一生,不是正人君子也胜似正人君子。” 白玉天感慨道:“道长,那我于此事就不做正人君子了,你可别瞧不起我。” 五山道人笑道:“义士赴人之急,蹈汤火若平地,何况这等利己利人的好事!上天让我做回小人的机会都不给,怎么可能瞧不起你这种有机会做小人的正人君子。” 两人哼哼一笑,喝起茶来,倍觉茶虽苦涩,却也香醇可口,舍不得放下。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2章 微末 当是话儿投机,当是茶水香醇,时光如白驹过隙,雨停,暮色近。 五山道人的肚子“咕”、“咕”、“咕”连响三声,白玉天听了个清楚,瞬时也觉得饿了。两人来到前堂,点过饭菜,崔莺莺、阿星、阿竹正好从外头逛街回来,围坐一桌。 崔莺莺三人脸上的欢喜之色不纯,白玉天不小心瞧了出来,心中顿时有些不安,故作欢颜地问道:“外边下雨的时间过长,没影响到你们闲逛闹市的心情吧?” 阿竹淡淡一笑,答道:“多好的一场雨儿,爽凉的紧,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玉天听着味儿不对,接着好声说道:“那自是在哪儿碰见高兴的事情来着了。” 阿竹、阿星的眼睛一亮,齐看了崔莺莺一眼,笑而不答。 白玉天见之,笃信有事,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先前麻痹大意,没读懂崔莺莺的喜怒哀乐全隐藏于言行举止之间,以至新婚之夜娘子半夜出走都不知晓,今儿可不能再犯同样的失误。 心想,一路相处过来,阿星、阿竹两人心地单纯得很,可谓不通事务,嘴里装不住什么事情。三人欢喜一身出门,携带半寸忧丝回来,在外头定是碰到了什么让人揪心的事情。可阿星、阿竹问而不答,该是莺莺要她俩保守秘密,且那事儿从阿星、阿竹的眼中看来,应该不大。既有事,旁人可以不在意,当事人却又难以做出抉择,想必那事儿与自己有关。 店小二送来茶水,白玉天斟了三杯,先给阿星、阿竹,第三杯递到崔莺莺手边,轻舒笑容,轻声问道:“是不是熟户那边来信了,让你们急着赶回去啊?” 崔莺莺听过,心眼立马小了起来,低沉着脸,抱怨道:“你跟踪我!” 这莫名其妙的一急,白玉天心中有了答案,高兴的不得了,连忙端起茶杯送到崔莺莺手上,喜声道:“那有的事。我家娘子虽美若牡丹,国色天香,但武艺高强,还有两个可爱的师妹相伴左右,洛阳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再风流成性,再妄念大动,也近不了身,我放心还来不及,无需行那跟踪之事。你说是吧?”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看向自己,勉为其难地接话道:“你这孩子,怎能生出这种想法来。这小子虽爱你入骨,但也心宽胆大的很,绝不会行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之事,放心好了。” 崔莺莺听过,端着茶杯抿了一小口,盯着茶杯小声问道:“你真没跟踪我?” 没做过的事,白玉天岂敢承认。迅速举起右手,放大声儿说道:“崔莺莺姑娘苦等我四年,磕过头就离奇出走,现今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我白玉天沉浸在喜乐之中不能自拔,那敢存有那让娘子不高兴的心思来着。” “谅你也不敢。”崔莺莺笑敷上笑容,转过脸小声说道:“那你别往心里去。” 白玉天握上崔莺莺的小手,微笑道:“不往心里去,不可能的。” 崔莺莺急道:“你!” 白玉天笑道:“今儿往心里去,来日言语自会多注意些,以免惹娘子生出误会。” 崔莺莺娇娇一笑,将手儿从白玉天的手心里抽了出来,欢愉地喝着茶水。 阿竹见白玉天好像神仙,手眼通天,问道:“白相公,你猜到是什么事儿了吗?” 白玉天笑答道:“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阿星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玉天笑答道:“夫妻同体,娘子知道的,自是相公知道的。” 阿星笑问道:“白相公,那你愿与我们同行吗?” 白玉天道:“自是愿与你们同行的。” 五山道人问道:“去那里?” 阿星答道:“师父来信说,让我们赶去天水一阁跟她会合。” 五山道人心里一惊,将“天水一阁,是赵明秀那个碧落湖吗?”装入口中,怕阿星她们不愿作答,快速改口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阿竹好像肠子姓“直”,回话道:“不知道,陆师姐没说。”言语一出,迎来崔莺莺一个目光,才知道上了五山道人的当,连忙低头喝起茶来。 白玉天道:“阿竹,你陆师姐既然来了,怎么不相邀来吃个晚饭。” 阿竹微微一笑,道:“相邀过了,她说师父等着回话,脚程耽误不得。” 五山道人随口说道:“绕这么远的路干嘛,是那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等着不成?” 阿竹道:“才不是呢!他们从来不接见我们的。” 五山道人怒声道:“既无情义可言,去那地方干嘛!咱们不去了。” 阿星苦声道:“道长,不去不行的,师父的话不能不听的。” 店小二上来酒菜米饭,白玉天给崔莺莺师姐妹盛好米饭,笑着说道:“先吃饭,吃饱了才有精力去搭理那些破事儿。” 阿星、阿竹觉得在理,同着崔莺莺一起吃了起来。 白玉天给崔莺莺夹了一筷子菜,给五人酒杯加满,敬了五山道人一个,盛起饭来。 五山道人喝过,朝崔莺莺问道:“闺女,你是不打算让白玉天跟你同行了?” 崔莺莺吞下口中饭菜,看了白玉天一眼,欲言又止,是与不是,难以取舍。 五山道人接过白玉天递来的饭碗,道:“那他就不跟你同行了,免得让你为难。” 阿星接话道:“道长,你也觉得白相公不该跟我师姐同行啊?” 五山道人吃了一筷子的菜,放下筷子,好声问道:“那你跟阿竹觉得呢,该同行吗?” 阿竹除了看了崔莺莺一眼,照旧吃着饭。 阿星笑答道:“除了师父,就师姐最懂世事了。师姐觉得不该同行,自是不同行的好。” 五山道人笑道:“五人有四人觉得不该同行,那自是不同行的好。” 白玉天给崔莺莺夹了一筷子菜,陪五山道人喝过一杯酒,开口道:“道长,这是我的私事,岂有少数服从多数的道理。我看同行的好。”看向崔莺莺,“你说是吧?” 崔莺莺没有回话,照旧吃着饭,谅她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白玉天没有得到回音,不想纠结于此,于是陪着五山道人喝过两三杯水酒,陪着崔莺莺将饭菜吃好。喝过茶水,下得桌去,拿着崔莺莺从集市上买来的物品,跟其后头回到卧房。 崔莺莺面对白玉天的询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了消除烦闷的气氛,早早将自己漱洗了一番,也逼着白玉天去漱洗。 白玉天漱洗完,回到房中,见崔莺莺穿着单薄,坐于桌旁,一身诱惑,半脸愁容,情不自禁地坐了过去,将崔莺莺扶入怀中,浓情满嘴,欲念满身,小嘴亲了亲,傻乎乎地说道:“你既不愿意我跟着你同去,那我就听你的话,不跟着去了。” 崔莺莺将白玉天的脸颊摸了摸,贴入白玉天的怀里,小声说道:“听陆师妹说,好水川一战,夏国主李元昊为了拉白莲教下水,一起对付大宋,向白莲教要了几百教众作为向导,好些人死在了战场上。后来宋军清理战场,知晓了此事,准备对白莲教发难。” 白玉天道:“碧落湖既非官府,也非朝廷,你们赶去天水一阁能有什么用。” 崔莺莺说道:“先前听娘亲说起,白莲教相帮党项人,是师公授意的,并非她所愿。” 白玉天道:“他赵明秀好端端一个宋人,为何如此?” 崔莺莺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曾听我娘说的那些话语中隐隐觉得,师公对大宋皇宫里的那些姓赵的恨之入骨,一提起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姓赵的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白玉天难以理会,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崔莺莺道:“这我那里知道。” 白玉天自言自语道:“就算他赵明秀跟皇宫里那些姓赵的有着深仇大恨,纯属私人恩怨,想要报仇,也该是杀进皇宫,跟那些姓赵的一决雌雄。何至于起心不善,祸乱边境,至无辜百姓于水火之中,殃及无辜。真不是个东西!” 崔莺莺默然无语,将身子在白玉天怀里贴紧了些,生怕中间有着缝隙,让人有机可乘。 白玉天感受到暖意,苏醒过来,双手在崔莺莺的脊背与头发抚了抚,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怕我去了天水一阁,若赵明秀不认同我们的婚事,跟他大打出手,有什么闪失啊?” 崔莺莺道:“难道你不想吗?” 白玉天笑答道:“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崔莺莺直起身子,瞧着白玉天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白玉天拂了拂崔莺莺的鬓发,在她的眼角边抹了去一两颗水珠,道:“以前为了你,我只想着打败他,将他拉下神坛。现在不同了,为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我不仅要将他拉下神坛,还要他身败名裂,为所做过的错事负责。” 崔莺莺道:“或许他那样做有那迫不得已的苦衷呢!” 白玉天道:“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为了一己之私殃及无辜就是不该,做了恶事就该得到应有的惩处,不是公道天理何在!” 崔莺莺听过,想起自己的母亲,身子立马寒凉起来,连忙起得身去,四处张望,很想找一床被子裹住身子,别让白玉天见得到她那颤动不已的心神。 白玉天见崔莺莺身子单薄,微微颤抖不停,暖了上去,说道:“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 崔莺莺感觉白玉天的身子好生和暖,问道:“什么意思啊?” 白玉天说道:“孟夫子不过是说,古时的君子,有了错误,随时改正;今时的君子,有了错误,还将错就错。古时的君子,他的过错就像日食月食一般,老百姓人人都看得到;当他改正时,人人都抬头望着。今时的君子,不仅将错就错,狡辩之时还振振有词,毫无羞愧之心。我愿你们白莲教全体上下做回古时的君子。” 崔莺莺转过身来,问道:“真的能做回去吗?” “不是有‘博古通今’一词吗!古为今用,只要有心,定能做回去的。”白玉天一把将她抱起,走向床沿,眉目间全是循循善诱之意。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3章 命理 崔莺莺被抱上床去,瞧着白玉天那闪闪发亮的眼神,选择了信任,陪着他用浓情蜜意书写起黑夜来。 幸福在那里?好似在特别短暂的时光里。 两人一觉醒来,感觉没睡多久,夜色早已退去,窗台明亮不已。 下床漱洗一番,拥抱一阵,告别过去,出得房门。 吃过早饭,离开客栈,出得洛阳城。 白玉天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敢随意说出。只因他一心渴望幸福,找寻幸福,却对守住幸福胸无韬略,既无能为力,也无动于衷。 崔莺莺不沮丧,不彷徨,满眼里全是殷勤的期盼,只因她心中的良人就这一个,对他失望就是对自己失望。清清淡淡一个拥抱,间间断断两片言语,故作欢笑地走向了潼关。 白玉天望着崔莺莺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极不是个滋味,可又无可奈何。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失落一身,宽慰道:“或许,今日的分离是为了来日更好地相聚。” “这哪是哪啊!明明是迫不得已,是懦弱,是退让,是不想用有用之躯做那无畏之事。”白玉天终于说出了积压在心底的话语,顿时轻松了许多,鲜活了起来。 是了,欺人者自欺,除了一无是处,毫无可用之处。 五山道人笑了笑,见崔莺莺三师姐妹没了身影,将天空明艳的日头好好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不与她同行,想好了去处没有?” 白玉天从马鞍边取下桃木剑,在手中掂了掂,小声问道:“道长,我这剑是不是该归还给一剑门了啊?我爹一直这么想着,可又终因放不下,便传给了我,让我看着办。” 五山道人将桃木剑看了一眼,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问道:“不会吧!就一桃木而已,那里没有,何至于连剑魔都放不下。” 白玉天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桃木。泣血无痕,以心为剑。” “纯阳剑!”五山道人惊奇一声,立马说道:“那就带着吧。常听人说,一剑门里全是些酒囊饭袋,武功稀松平常得很,怕是握不住纯阳剑。你这时候归还过去,除了给他们带来灾祸,想不到能有什么好处。” 白玉天道:“可我家娘子疾病一身,四围全是敌人,我若不做个良医,化身盾牌,她定活不快活,也活不长久。可若做了那良医,化身她的盾牌,不知要消灭多少病魔,抵挡多少明枪暗箭。一旦有个闪失,这纯阳剑就会跟我一起消失,再无机会回到一剑门传人的手里了。” 五山道人微微听过,微微想了想,微微觉得有些道理,拿过白玉天手里的桃木剑掂了掂,觉得微微有些分量,微微说道:“那要不就去一剑门走走。要是那些酒囊饭袋有能力护住山门,不怕强盗,留下桃木剑也未尝不可。要是实在酒囊饭袋到家,那你就自己带着,跟着你消失总比跟着他们消失要强。”将桃木剑递给白玉天,向龙门伊阙走去。 白玉天将桃木剑系好在马鞍边,牵着马走在五山道人的身后,往南而行。 伊阙是洛阳南面的天然门户,因伊水中流,香山(东山)、龙门山(西山)两岸对立,远望如天然门阙,故曰伊阙。隋炀帝建都洛阳,因皇宫大门正对伊阙,古代帝王又以真龙天子自居,伊阙便改称龙门,沿用至今。 一剑门祖师游玩过龙门石窟,站于山头之上观览风光,见碧波荡漾的伊水从两山之间流过,闪闪发亮,像极了一柄闪烁着金光的宝剑,于是心头一热,留了下来,在此开宗立派,便有了一剑门。 两人一马一路南下,浏览山水景色,话语不断。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世事练达,很是敬佩,问道:“道长,还未知你修道于那里?” 五山道人不屑一顾地说道:“玉清昭应宫。” 白玉天听过,好好看了看五山道人那一身朴素的行头,甚是吃惊,道:“是皇城西北天波门外的玉清宫吗?听说玉清宫宏大瑰丽不可名似,当年仅雕三座塑像就用去金一万两、银五千两,修建宫殿耗资之巨,约大宋两年岁入,可说是道家观庙之首。里边道人都吃着皇粮,光鲜亮丽,岂是你这等粗布旧衣可以显示与人的,太委屈你了。” 五山道人冷然说道:“竭天下之才,伤生民之命,这种奢华与繁荣不要也罢!” 白玉天笑道:“他人做梦都想住进那里修道,你却轻轻易易跑了出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还能住进去吗?” 五山道人淡然说道:“如此劳民伤财之地,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何必回返。” 白玉天笑道:“那是。道长修的是救世之道,绝非祸世之道,不回返的好。” 五山道人虽丢了优渥生活,却获得了一句不关痛痒的赞誉,心情不是很差,一笑置之。 白玉天见不得五山道人高兴,打击道:“不过道长,神仙也有个老迈时,晚辈对你日后的生计不免有些忧心,怎不能一直这般朝不保夕下去吧。” 五山道人将肩膀上挂着的袋子拍了拍,很是自信地说道:“我都不忧心,你忧心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还有手艺傍着身吗,想饿死都难。” 白玉天微笑道:“可那日张载兄弟就说你那解签算命不靠谱,靠这个养活人,我看很悬。” 五山道人道:“谁说不靠谱了,准的很。不信试试。” 白玉天道:“试试就试试。” 五山道人道:“你想算什么?” 白玉天快语道:“就算算今日一剑门之行,能不能留下宝剑。” 五山道人微笑道:“你要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白玉天道:“瞧你说的,话儿自是越真越好了,要假话做什么。” 五山道人看了看天空,见白云飘飘,随风而动,捏着手指算了算,说道:“今日天气好,心情也好,就是人儿多,话儿多,事儿杂。你枉费一番思量,不忍心留下宝剑给一剑门带来麻烦,却又堵不住自己的心意。” 白玉天云里雾里,道:“那到底是留下还是不留下,请说个准数。” 五山道人眼色犹豫片刻,干净利落地说道:“留下。” 白玉天笑道:“道长,这可是你说的,事后可不能说今日神仙不当值。” 五山道人笑答道:“神仙今日正当值。不过算命为钱,你可得大方点。” 白玉天道:“若能留下宝剑,我将一身轻松,定是豪爽不吝啬。” 五山道人笑道:“那可说好了,延州之行,顿顿好酒好肉,二者不可或缺。” 白玉天笑道:“这嘴既能口吐金莲,自当好吃好喝伺候着,绝无二话。” 正在这时,几对人马疾步而来,一一从两人身边拂过,汗味呛到了五山道人的鼻子。那些人随身带着刀枪剑戟,服饰凌乱,杀气满身,一看就是急着去办事。 白玉天好奇心起,见走在最后的年轻汉子面相和善些,靠上去轻声问道:“这位大哥,你们这般急匆匆赶路,是前边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那汉子微微放慢脚步,边走边说道:“听人说,一剑门的周怀通勾结什么屠龙会,暗地里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祸害武林同道。武林正义人士听后大是恼火,相邀一起,前去斩杀恶贼,为武林除害。” 白玉天道:“有这等事?” 那汉子道:“小兄弟,知人知面不知心,空穴来风,岂出无因。” 白玉天道:“这位大哥,虽说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传言虽好,却多有不实,事关他人性命或清白,当以证据论处,切不可偏听偏信,损人不利己。” 那汉子笑道:“传言虽多有不实,但要看出何人之口了。范大侠、铁大侠是什么人,江湖武林可叫得响名号的,岂会以假话相欺江湖豪杰。” 白玉天道:“范大侠,铁大侠,何许人?” 那汉子见白玉天对范大侠、铁大侠都不认识,很是瞧不起,随口说道:“世间有几个范大侠、铁大侠,范大侠范泰来,铁大侠鹰王铁石。” 五山道人轻蔑一笑,道:“他俩于江湖武林名声很好吗?” 那汉子瞧了五山道人一眼,没见过,很不在意地答道:“江淮就数范泰来,江左就数鹰王铁石,就凭你说,他俩的武林声望好还是不好?” 五山道人轻轻一笑,道:“可这里是中原,不是江淮或江左,由不得他俩说了数。” 那汉子不屑一顾地问道:“那敢问道长,该由谁说了算?” 五山道人道:“正义山庄美名在外,自是由江玉郎说了算。难道你觉得他没有这个资格吗?” 中原武林,无人不愿给江玉郎面子,这汉子自不例外。 那汉子淡然一笑,道:“江大侠自是可说了算的。不过一剑门乃剑魔白天宇的师门,江大侠是白天宇的结拜兄弟,当年为了兄弟之谊就不允许江湖豪杰为难一剑门,想必这次也不例外。此事还是不让他为难的好。”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4章 智毒 疾行于前边的同伴们觉得那汉子言语过多,一个五十来岁阔脸小眼的汉子回头大喝道:“余旭,废话什么!还不跟上。” “是。师父。”那汉子再也无视白玉天与五山道人的存在,急步跟了上去,片刻间,相去上百步。 五山道人问道:“想好了应对之法了没有?” 白玉天迟疑片刻,问道:“道长,依你看,那周怀通有没有跟屠龙会来往的可能?” 五山道人笑答道:“俗话说,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这些话,近二十年来,于一剑门的门人来说,再适用不过了。” 白玉天嘘声道:“原来他们活的如此窝囊!” 五山道人小哼一声,道:“据山人所知,自从你爹白天宇绝情谷一战失踪后,一剑门除了宽慰那些来说是非的人,就是款待那些恶意挑事的人,可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个‘安分守己’不足以表述他们的处世之道。于这么一个谨小慎微、四门不出、无所作为的门派,按理说,屠龙会应该看不上才对。” 白玉天道:“请教道长,今日之事可有善了之法?” 五山道人答道:“二十多年前,你师公乔松病逝,飞鹤门掌门乌志为纠集一帮江湖好汉前来一剑门寻仇,试想灭了一剑门。你爹选择与师门共存亡,不仅拯救了一剑门,还一举成名,成为中原盛名一时的侠客。今日旧事重演,若处理得当,一剑门不仅可以洗刷近二十年来所遭受的屈辱,还可从此扬眉吐气,面目一新。” 白玉天朝五山道人温温一礼,道:“请道长明示,晚辈该如何做?” 五山道人说道:“帮他人解围,处于中间立场,和事佬是好。帮自己解围,当畏德不畏威,遇强则强。不过凡事当进退有度,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白玉天抱拳一拱,道:“多谢道长赐教!”纵跃上马,“晚辈先行一步。” 五山道人快语道:“慢着!” 白玉天打住马鞭,问道:“道长何事?” 五山道人道:“大家做事寻常,小家做事慌张。” 白玉天下得马来,问道:“道长何意?”走在一起。 五山道人特意将脚步放慢了些,说道:“小子,得忍且忍,得耐且耐,不忍不耐,好事成灾。” 白玉天不懂,道:“请道长明言。” 五山道人问道:“一剑门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是谁人造成?” 白玉天道:“你是说我爹?” 五山道人道:“当年之事,你爹虽是受害者,师门近二十年所受的屈辱却也是因他而起。一剑门那些门人要说对你爹没有恨意,绝对不可能。今日一剑门有难,你正好可借此机会消除一剑门门人对你爹的恨意,要不然的话,就算归还了泣血剑,他们也是守不住的。” 白玉天迷糊一眼,心想:“守住泣血剑靠的是本事,跟心中无恨有何关联?” 五山道人宽解道:“两人一般心,无钱堪买金;一人一般心,有钱难买针。世间之事,人心齐,以一当十;人心不齐,十难当一。”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的步子慢悠悠,甚是不解,道:“道长,救难如救火,迟缓不得。” 五山道人道:“什么救难如救火,迟缓不得,那都是屁话。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白玉天道:“道长,什么‘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是不是用错了?” 五山道人小哼一声,道:“小子,你是不是相信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啊?” 白玉天笑答道:“一切行为由心支配,养子防老,助人为乐,自是难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了。” 五山道人笑道:“你都知道世间难有无缘无故的善意,难道他人就不知道吗?若不让他们闹腾起来,大打出手,流点血,做出点牺牲,你就将事情摆平了,他们定会以为今日之事皆由你一手策划,意在骗取人情。” 白玉天觉得五山道人想过头了,不是很认同,道:“道长,《天道》里不是说,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吗。到你这里怎么就变味了!” 五山道人说道:“小子诶,不是到我这里变味了,而是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有些人貌似直爽、仁义,其实伪善、奸诈得很。你万不可轻信他人,他人又岂会轻信于你。虽但行好事、不问前程,但有些够得着的前程若是不问上一问,岂不是傻子来着。” 白玉天发自内心地觉得说不过五山道人,便也不再纠结起来,轻声问道:“那道长,依你看,什么时候介入此事合适?”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算是孺子可教,高兴地说道:“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等他们闹腾起来,一剑门那些酒囊饭袋实在抵挡不住,你再伸出援手,将祸事消化与无形之中。你以一人之力守住了一剑门的威严,他们定会感恩戴德,那你爹往日留给他们的那些伤痛定会化于无形,再无恨意。” 白玉天道:“既有这等心思,那早点赶过去跟晚点赶过去有何区别?” 五山道人道:“你这孩子,什么是眼不见为净?看着同门遭难却不伸出援手,你做的到吗?” 白玉天自问做不到。但明知师门遭难却赶过去伸出援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 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 这样的话语,白玉天不仅懂,还懂得很多。可就是因为懂得这些不合时宜的话,才被五山道人的言语打动了心,步子不自觉地放慢了来,殷勤期盼那些人快点跟一剑门的门人闹腾起来,只因他的内心深处有着煎熬。 走着走着,白玉天实在难受的紧,跃上马背,马鞭一扬,朝前边飞奔而去,留给五山道人一句话:“道长,我爹时时刻刻惦记着师门,我可不能做那不肖子孙。” 五山道人见规劝不住,只好大声喊道:“既如此,那记得杀一两个坏蛋给一剑门的人瞧瞧,用以澄清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白玉天回道:“好。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5章 当立 马蹄狂抛,不知过了多少时刻,白玉天纵马来到龙门山下。 见到前边路旁有块镌刻着“一剑门”的石碑,还未来得及有个欢喜,就见到石碑不远处有五个汉子手持刀剑,横挡路中,脸色凶狠。便快速勒住马缰,下得马来,趋近前去。 一汉子询问道:“阁下何门何派,前往一剑门所谓何事?” 白玉天笑答道:“一剑门门人,寻亲访友。” 五个汉子将白玉天好好瞧了一眼,见其神采飞扬,无半点他人口中“安分守己,生怕惹是生非”那龟孙子该有的迹象,很不相信白玉天是一剑门门人,善意地提醒道:“小子,一剑门再无明日,随意冒充一剑门之人不是什么好事。若不想死在这里无人填埋,速速远去,就当大爷们今日没见过你。” 白玉天微微一笑,好生问道:“请问一下,你们这般见不得一剑门的人,是一剑门的人害了你们的亲朋好友,你们不能不为他们报那血海深仇吗?” 一汉子答道:“笑话!你见过那只乌龟缩起头来,不是等着被人害,那有害人的本事。” 白玉天接着问道:“那定是你们害了一剑门的人,怕他们日后寻仇了?” 一汉子冷笑道:“杀只乌龟只为吃肉,我们怕它做什么。” 言语到此,白玉天不想再废话下去,大声说道:“五位,我就是一剑门的门人,你们若觉得有那个能力灭了一剑门,那就先将我灭了吧!免得日后有人向你们复仇,我就在其中。” 嘿!听说过死到临头心不愿的,可没听说过嫌自己活长了的。难道这小子真是那传说中的人模狗样? 五人见白玉天从马鞍边取下了桃木剑,做好了就死的准备,想到君子有成人之美,一哄而上,手中刀剑朝白玉天招呼过来。意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免得日后睡不安稳,饿了吃点东西都要先问一问有没有人下毒。 一个交手,白玉天发现五个汉子除了心狠手辣,是被他人教坏了,武功却是平平,没有多少单独行恶的本事。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打掉他们手中刀剑,一一踩了一脚,倒地就好。 五个汉子立马爬起,大喊一声“你等着!”过后,夹着尾巴朝一剑门的山门内跑去。 正面硬扛不行,逃跑的本事还是可以的。五人三两下就冲到一剑门的广场之上,找寻到自己的长辈,将山门外之事说了。为了引起长辈们的重视,也为了隐瞒自己的无能,不免添油加醋一番,打斗的场面要有多惊心就有多惊心,要有多动魄就有多动魄。 那些年长者知道自己的弟子门人有多少分量,且前来助拳的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不以为意,继续着手中武艺,一个劲地朝一剑门的门人招呼着。 一剑门的门人不多,三五十人,好些人已身负伤痕,鲜血染红了灰白色的衣裳,不自觉地挨在一起,不停地往后撤。到底能撤去那里,他们应该不知道,毕竟人家是为剿灭一剑门而来,心儿恶毒的很,一剑门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江湖好汉上百人之多,在一剑门节节败退面前,更显不可一世。 很是出乎人的意料,面对一剑门的不堪一击,他们竟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停了下来。 一五十来岁的汉子大喊道:“周怀通,你若有自知之明,速速自刎以谢其罪。” 护在一剑门门人前头的一个五十岁不到的汉子上前一步,大喝道:“丁敏,我周怀通何罪之有?” 一人上前两步,正是范泰来,大笑道:“你勾结屠龙会,戕害武林同道,无恶不作,竟敢说自己无罪。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真是穷凶极恶到点。” 周怀通身旁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站上前来,大喝道:“范泰来,屠龙会是个什么东西,我一剑门从未听说过,何来勾结一说。你这般心生恶毒,随意攀咬,日头让我大师兄知道了,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范泰来大笑道:“你大师兄,是那白天宇吗?江湖豪杰们找了他二十来年都未寻得其踪迹,定是像一只老鼠般烂死在了哪个角落,尸骨无存了。” 一人上前两步,正是鹰王铁石,朝范泰来、丁敏说道:“范兄,丁兄,此等鼠辈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冲过去宰了得了,还磨叽什么。” 丁敏小声说道:“铁兄,周怀通勾结屠龙会作恶虽是事实,可我们现在也没找到真凭实据,若将一剑门的门人全部斩杀,日后传扬出去,定会落下话柄,于我们不利。” 鹰王铁石道:“丁兄打算怎么做?” 丁敏轻声笑答道:“铁兄,范兄,你们也知道,白天宇一朝落败,一剑门从此一蹶不振,几百人的大门派变成了今日这几个人的小门派,名存实亡。如若周怀通等人自杀了,其门人弟子就算活着,不过是留住了小命苟延残喘,重塑一剑门再无可能。既能达到目的,何须多死多伤,给他人留下灭绝人性的话柄于自己不利。” 范泰来道:“丁兄高见,我看就这么办。” 鹰王铁石也觉得此计可行,同着身后好些江湖豪杰一起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丁敏见自己的想法得到大伙儿的认同,很是自豪地上前两步,朝周怀通大声喊话道:“周怀通,只要你们师兄弟自戕以谢其罪,且尔等门人今日立下誓言,日后在江湖上不再以一剑门门人自居,我等保证留他们狗命,绝不食言。” 周怀通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见鲜血淋漓,好像无能力护住一剑门了,脸上立马露出半丝苦涩的笑意。转身朝弟子们好好看了一眼,见他们还年轻,是该活下来。于是猛然转身,朝丁敏、范泰来、鹰王铁石等人说道:“丁敏,范泰来,铁石,陶尧,你们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说过的话可得算数。” 范泰来大笑道:“周怀通,尔等自行了断就是,我等说话从来作数。” 周怀通仰天长啸一声,对着身旁几个师弟说道:“师弟,不是师兄心狠,是一剑门今日在劫难逃。我等一死,虽愧对师门,但也保住了无辜后生的性命,也算死得其所。”等到师弟们的认同后,提起宝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一弟子冲上前来,一把抱住周怀通握剑的手臂,愤然说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一剑门都没了,我等门人岂会苟活。” 身后弟子们冲上前来,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誓与一剑门生死同在。” 周怀通挤出眼泪,大声说道:“好!都是好样的。起来,拿起你们的宝剑,为了一剑门好好杀敌。” 鹰王铁石见到如此一幕,极为兴奋地大声喊道:“周怀通,是尔等一心求死,怪不得旁人无情了。”十爪狂张,朝着周怀通的咽喉猛抓过去。心想,哈哈!终于可以放手大杀,无须顾及什么仁心善意了。 周怀通纵身上前,一剑平刺,直指鹰王铁石的胸膛。 鹰王铁石有金钟罩铁布衫护体,刀枪不入,故意让周怀通一剑刺中,同时鹰爪从周怀通的臂膀一撕,周怀通皮开肉绽,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周怀通见状,忍住剧痛,剑尖直指鹰王铁石的眼球,这才将人逼退。 丁敏见周怀通持剑的手臂受到鹰王铁石鹰爪的重创,握着剑柄瑟瑟发抖,正是自己张显神威的时候了。于是借鹰王铁石后退之机,朝周怀通攻了上去,意在一剑挑了周怀通,从此一剑门再无精神支柱,任人蹂躏定能好梦成真。 周怀通几个师弟见之,挺身而出,跟丁敏斗在一起。由于范泰来、唐尧等人及时加入战斗,不到几个回合就败下阵去,再填血流。 周慧敏见大势已去,唯有一死已报师门,高举宝剑,大喊道:“杀!” 一剑门所有人扬起兵刃,朝着前来行恶的江湖豪杰冲去,再无生死之念。 江湖豪杰们见一剑门来势汹汹,正是自己奋勇杀敌的时候,亮起兵刃,有样学样地冲锋向前,只求一决生死,从此从默默无闻走出,扬名立万于江湖武林。 不能再流血牺牲了!刚刚赶到的白玉天跃入战圈之中,使出全身修为,一个真气外泄,将两股人马震开,大喝道:“住手。” 好些人从未见过如此威压,一个心惊,半个胆怯,退后几步。心想,先识得白玉天这年轻人是谁再动手不迟,免得错树强敌,惹下烦恼。 白玉天朝身前众江湖豪杰们看了一眼,发现就识得范泰来与鹰王铁石,还有两三个不知姓名的汉子,于是说道:“范大侠,铁大侠,你们强闯一剑门,所谓何来啊?” 鹰王铁石答话道:“周怀通暗通屠龙会,荼毒武林,人人得而诛之。” 白玉天笑道:“铁大侠,你说我师叔暗通屠龙会,可有证据?” 周怀通一听,很是奇怪,好好将白玉天的背影看了看,好生熟悉。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6章 较劲 凭空捏造证据,鹰王铁石好像不善此道,很是勉强地说道:“要证据又有何难,问问周怀通不就知道了,全在他心里装着。” 人在做,天在看,地知晓,举头三尺还有神明。仅凭一句无中生有的强词夺理,就要灭了一个门派,真是胆大包天、穷凶极恶到点。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白玉天深知鹰王铁石亲近官府,对屠龙会该不会有什么好感,便没有随意动怒,很是温和地说道:“鹰王,拿贼要赃,拿奸要双,问罪可得有真凭实据。你这般随意攀咬,随口污蔑,就想灭了一剑门,怕是还不够分量。你们若跟一剑门真有什么深仇大恨,实难化解,不灭了一剑门誓难罢休,那就等到有了真凭实据的时候再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要是别人说这话,鹰王铁石绝对会说“不行”二字,可此时是白玉天说这话,不免将孤傲的心收好了来,静默一脸,呼吸无声。 金钟罩铁布衫,可说是鹰王铁石最引以为傲的看家本事,依仗它曾败劲敌无数。却不料在徽州峡谷之战中,被白玉天的纯阳掌轻易地给破了,鹰王应该还未走出其阴影,心有余悸。所谓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鹰王能拥有自知之明,实在难能可贵得紧。 丁敏不知白玉天何许人也,见鹰王铁石不说话,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大喝道:“小子,周怀通勾结屠龙会荼毒武林,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心知肚明即可,何须拿出什么证据。今日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空跑一场,一剑门灭得了要灭,灭不了也要灭。你若识趣,就滚到一边去,可以没你什么事。不然的话......” 事关师门生死存亡,输不得半点底气,白玉天厉声喝道:“不然怎么样?” 丁敏朝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的侠客豪杰们看了一眼,见人多势众,且高手如云,没有拿不下的人,底气十足地说道:“还能怎么样。你若硬是多管闲事,蓄意与众侠客豪杰为敌,明年的今天就只能是你的祭日了。” 白玉天除了轻信他人、几次遭人暗算险些丢了性命外,不说是自出山来无敌手,也可说是历经大小数十战从无败绩。这时听到此等言语,心中好生舒坦,正愁找不到一个倒霉蛋来一试身手。见丁敏强势来袭,正中下怀,直言道:“阁下自认是侠客豪杰,那就请出来一较高下吧。” 丁敏自问不是无名之辈,受了此等言语,岂敢不有所表示而看轻自己。持剑上前,轻蔑一笑,很是大气地说道:“小子,念你是晚辈,丁某让你三招。” 白玉天哼哼一笑,道:“丁大侠,那可先说好了,此战只判生死,不讲输赢。” 丁敏哼笑一声,欢欣一脸,两眼金光闪烁,心想:“那再好不过了。” 周怀通见白玉天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师叔,背影又跟师兄白天宇年轻时一般模样,对白玉天的身世已猜到了十之八九。见白玉天太过年轻,言语间却要跟丁敏一决生死,担心他武艺不精,便走上前来,心怀善意地说道:“贤侄,丁敏成名已久,绝非浪得虚名。”言下之意,可要量力而行,切莫轻敌。 白玉天躬身说道:“多谢师叔提醒。”转脸瞧向丁敏,见他戾气一身,想必没多大能耐。 周怀通见白玉天看向丁敏,脸无忧虑之色,且呼吸均匀,大有不屑一顾的味道,想必将自己的言语当成了耳旁东风,没听进心里去,不由得心想道:“难道这孩子真得到了师兄的真传?” 白玉天轻视丁敏,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江澄清收他为徒时跟他说过:“修习任何武功,虽口头上说是为强身健体,到头来全是为了败敌,当心存慈悲仁善之念。慈悲仁善之心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杀生,两者虽背道而驰,相互克制,但修炼武功之时,若不以仁善为基,只求速成,只求霸道之气,功夫练得越深,对自身的伤害越大。 所修练的武功若只是拳打脚踢、兵刃暗器等外门功夫,那也罢了,对自身危害甚微,只须身子强壮,尽可抵御得住。如若修炼的是上乘武学,例如铁砂掌、摧心掌、纯阳掌之类内家武功,每一项武功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与天道相悖。心中若只有败敌之念,不存仁善之意,戾气则渐渐深入脏腑,愈陷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厉害百倍千倍,这叫武学障,跟别派的知见障同理。 有些人根基不深,修为不足,强行修炼上乘武学的败敌法门,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内伤难愈。更有甚者同时修炼多门上乘武功,不堪重负,筋脉俱断,成为废人。只有仁善之心越真,慈悲之念越盛,修炼武功绝技才不急于求成,也能修练得越多。但若到了伸手讲仁善、出手携慈悲的境界,却又无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了。” 见丁敏除了嚣张跋扈的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他的表象都很差,特别是双眼深陷,印堂时不时微微鼓动一下,一看就是根基不深、修为不够,却强行修炼什么内家功夫,给身体留下了隐患。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白玉天看清了丁敏,丁敏却没有看清白玉天,不是好事。 范泰来领教过白玉天的剑法,自觉丁敏从兵刃上赢不了白玉天,为求公平,上前几步,侧在丁敏的耳边轻声说道:“丁兄,这小子的剑法我领教过,甚是了得,不如改为比试拳脚,你看如何?”见丁敏虽没有出言赞同,却也没有出言反对,便自讨没趣,上前一步,朝白玉天说道:“白少侠,刀剑无眼,要不以拳脚论输赢如何?” 鹰王铁石领教过白玉天的纯阳掌力,自觉丁敏不是其对手,甚觉范泰来这多管闲事讨不了好,插上话来:“什么刀剑无眼,以拳脚论输赢,尽是瞎说。白少侠早已有言在先,此战只叛生死,不讲输赢。” 范泰来跟丁敏应该有些交情,见鹰王铁石言语有失,力争道:“鹰王,我说我的,你说你的,这般挤兑干什么。难道此战非得判个生死吗?我看不需要。” 鹰王见丁敏很是在意范泰来说的,觉得不该,便也力争起来:“虽说刀剑无眼,难道生死相搏之时,拳脚真就能分出个轻重?我看不然。” 范泰来、鹰王铁石两人都不愿在言语上输给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人可能听不出来,白玉天却是心知肚明。只因两人都跟自己交过手,且深知丁敏不管是拳脚还是兵刃都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不想他在自己手上无辜送了性命。 鉴于此,白玉天说道:“鹰王,范大侠,要不今日两相和好,化干戈为玉帛算了?” 范泰来、鹰王铁石都觉得丁敏赢不了白玉天,若强行开战,只有送死的份,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一齐看向丁敏,眼神温和,全是休战之意。 丁敏自问从未得罪过范泰来与鹰王铁石,两人对自己不应该包藏祸心,便接受两人的好意,将目光还了回去。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由他说休战不合适,面子上过不去。那你俩就帮帮忙,好事做到底,代劳一下吧! 范泰来、鹰王铁石两人不是傻子,心知丁敏一旦败了,或是死了,仅仅为了顾及江湖道义,自己就必须勇往直前,一战到底。可白玉天是他们两人敌不过的,强行开战,就算人多势众,也别想捞到什么便宜。 开战是为了击败敌手,捞到好处,若是两败俱伤,那情愿不开战的好。 范泰来见白玉天抛出了善意,欣然接受不过丢了些颜面,比起鹿死谁手不知要强到那里去。于是答话道:“白少侠,既是两相和好,那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白玉天欢言道:“范大侠,既是两相和好,哪还有什么过去,只有将来。” 鹰王铁石既不想跟纯阳门为敌,也不知剑魔白天宇到底死了没有,心中一个利弊权衡,觉得不开战好过强行开战,于是拱手道:“既如此,告辞!” 白玉天拱手抱拳,还未来得及说出“多谢,恕不远送。”的话语,一个声音从鹰王身后传了来:“岂有此理!那般兴师动众而来,就这般偃旗息鼓而回,众豪杰的脸面日后往那里搁。” 丁敏见范泰来与鹰王铁石都不想跟白玉天为敌,隐隐觉得白玉天来头不小,若强势与之为敌,该不是什么好事。本想见好就收,随了范泰来跟鹰王铁石的心意,却冒出了一个楞头青,心中不免有火,朝身后看去,语气生硬地问道:“吕大侠,你想怎样?” 姓吕的走上前来,大声说道:“不灭了一剑门,江湖正义何在。” 此言一出,身后几十个好汉大声附和道:“灭了一剑门。” 白玉天听着这些声音极不好受,朝姓吕的说道:“姓吕的,你要想灭了一剑门,那就从我这里开始吧。” 姓吕的冷冷一笑,袖子一扬,一支飞镖冷不防朝白玉天射来,直取其咽喉。 白玉天衣袖一挥,飞镖隐没,随之袖子一扬,迎来姓吕的半声惨叫。 众人一齐看了过去,只见飞镖隐没在姓吕的的咽喉处,姓吕的生生将其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 几个年轻人奔将过来,围绕在姓吕的身旁,呼喊道:“师父!师父!” 姓吕的头脑清醒,恨意一脸,伸手指向白玉天,嘴中欲言无语。 弟子们会意,一起拔出手中兵刃,一齐扑向白玉天,呼声大作:“还我师傅命来!” 白玉天桃木出鞘,一个画圆,众豪杰还未看清白玉天是怎么出手的,围攻上去的十来人惨叫有声,跟着姓吕的同时倒地,师徒同心,用鲜血喂养大地。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7章 大关 见到如此一幕,范泰来、鹰王铁石、丁敏等人瑟瑟发抖,无不为自己知进退而深感庆幸,心想道:“此子如此心狠手辣,还好没跟他硬扛到底,不是鹿死谁手真就难说了。” 顿时,几十个汉子齐声喊出:“剑魔白天宇是你什么人?” 白玉天见群情鼎沸,不能相欺,坦然答道:“白天宇不是剑魔,是我爹。” 一汉子大喝道:“用剑杀人如此爽利,不是剑魔是什么?” 白玉天大声回话道:“捍卫师门,捍卫威严,捍卫正义,剑道封神。” 一汉子大喝道:“大言不惭!厚颜无耻!” 立时几十个声音附和起来:“厚颜无耻!” 白玉天大笑道:“是什么都无所谓。不过今日可将话说明白了,你们若要灭了一剑门,就先来灭了我。不然的话,这姓吕的就是榜样。” 那汉子站了出来,大喊道:“来啊!来杀我啊!我就想灭了一剑门。” 白玉天大笑道:“律法只惩罚罪恶的行为,不惩罚罪恶的想法,你美美地想着吧。” 那汉子见空口一说,没激怒白玉天出手,很多追随者失去了原有的愤慨,自觉失了光彩。为求彰显虎威,自己没将一剑门放入眼中,持剑奋勇上前,冷不防一剑刺出,直取白玉天的心脏,剑招凌厉狠毒,势难抵挡。 这是为什么? 众豪杰没想明白,只见一道白光在白玉天身前一掠而过,触碰到薄彬持剑的手臂,随之前半个手臂落地,后半个手臂断口处鲜血哗啦啦地往外涌,过得片刻,薄彬坐倒在血水旁。 陶尧带人上前帮薄彬止血,随后将人扶到人群外包扎伤口。 白玉天见很多汉子恩怨在心,仇恨满眼,蠢蠢欲动,大有一种要将自己生吐活剥之气势。心中豪情大发,倍觉与天下侠客豪杰一争长短乃平生第一快事,大声说道:“诸位,英雄为捍卫家国可无畏生死,我白玉天为捍卫师门也可奋不顾身。你们若觉得一剑门无资格屹立于江湖武林,尽管出手便是,我不介意用敌人的鲜血喂养师门的威严。” 人群中,有六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不时地环顾众豪杰,见死气沉沉一片,不免失望透顶。为求始作俑者,或鹤立鸡群,一齐走了出来,自是觉得该是他们出场了。 白玉天见六人身材相貌一般无异,应该是亲生兄弟来着,不免问上一句:“阁下何人?” 丁敏一旁说道:“此乃大关山(六盘山西列)樊氏兄弟,江湖人称‘大关六圣’。”怕白玉天分辨不清,一一介绍起来,但也只以樊老大、樊老二、樊老三、樊老四、樊老五、樊老六相称,想必他丁敏跟“大关六圣”应该也不怎么相熟,大有可能真不知道他们唤何名。 白玉天听到“大关山六圣”,想起西北,想起屠龙会,想起皇宫玉玺失窃一事,心中隐隐出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挥不去的幻觉,朝樊氏兄弟问道:“六位,你们如此强出头,是与一剑门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樊老大戏说道:“你说有就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白玉天笑道:“那就是有了。” 樊老二哼笑道:“你说有,那就算是有吧。” 白玉天笑道:“既有深仇大恨,不知六位想怎么解决?是以皇宫失窃案那般追回赃物,再一律严惩,还是江湖事江湖了,浊酒一杯泯恩仇?” 樊老三笑道:“你想怎样就怎样,全依你。” 白玉天厉声道:“既可按皇宫失窃案那般处置,那就追回赃物,一律严惩不贷。” 樊老大冷笑道:“一战未分出输赢,二战来决个生死,好。” 等那“好”字散开,七人各自亮出家伙,来了个六方趋静,白玉天被围战圈中心。 周怀通等一剑门门人见之,欲上前相助,刚迈出步子,就被白玉天劝退了回去。众豪杰见此,也不好上前相助,更不好向一剑门门人发难,全都作壁上观,等着收获希望。 大关六圣那晚跟白玉天交过手,深知白玉天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听力比自己好。此时日头当空,出击、格挡全凭眼力说话,耳力再好作用不大,觉得白玉天该不是自己六兄弟的对手。 因有着自信,樊老二疾速上前,一掌朝白玉天胸口袭击过去,其他几兄弟相继跟上。白玉天一掌对上,身形微微左晃,反手就是一掌。樊老二欲待格挡,那里来得及,啪的一声,脸颊上已吃了一记,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樊老大大惊,叫道:“快回‘六欲阵’。” 但听得啪啪啪三声响过,老三、老四、老五各吃了一掌,樊老大眼见身前人影闪动,迎面一掌劈来,掌影好不飘忽,不知往何处挡架才是,情急之下,袍袖急振,向白玉天胸口横挥过去。 白玉天同时忙于攻击樊老六,刚将樊老六震开,竟被樊老大袍袖拂中。樊老大的武功为六兄弟之首,这一拂着实非同小可。白玉天胸口一疼,急忙运气护住,左手翻上,已抓住樊老大的袍袖,跟着右手直取樊老大双目。 樊老大奋力后撤,袍袖断裂,同时老二、老三双掌齐到。 白玉天身形灵动之极,对樊老大一击不中,早已闪到樊老三身后,左腿踢出,砰的一声,踢了他一个筋斗。 一剑门门人见白玉天身手如此了得,心中喜乐至极,若不是先前在众豪杰面前输的一败涂地,差点性命不保,心头热血一时难以上涌,早就鼓掌叫起好来。 丁敏见到白玉天形如鬼魅,身如游龙,掌法酣畅,甚感先前没交上手实为幸事。 樊氏兄弟学艺以来,从未遭过如此大败,见各自为阵难以匹敌,连声大叫:“齐占原位。” 白玉天哪会轻易如他们所愿,东闪西晃,片刻之间连下七八招杀手,大关六圣各个抵挡不遑,那里还有闲心布成阵势。 樊老大、樊老二双剑齐出,连绵而上,左右相合,上下兼顾,威力极盛,白玉天倒也不敢轻忽,凝神静气接了数招。樊氏兄弟其他四人乘这空隙,站定六欲中的眼、耳、鼻、口之位挥掌发招,接着樊老大、樊老二也各占定“生”、“死”方位。 这樊氏兄弟的“六欲阵刚一布成,情势立变,“生”与“死”正面御敌,两旁“眼”、“耳”发掌侧击,后面“鼻”、“口”时不时发射暗器策应,扰乱白玉天心神。 白玉天内运青龙取水,丹田集气,于瞬息之间呼呼呼呼发出四掌,荡开“生、死”、“眼、耳”四人掌力,笑道:“好个七情六欲聚一身。” 这句话虽说的轻描淡写,但手上与各人掌力相接,已知情势大不相同。这四人每一找攻来都具极大劲力,远非适才四人各自为战之时可比。当下展开纯阳掌掌法,在阵中像泥鳅于稀泥中一般乱转,身形灵动,掌影翻飞。有时五虚一实,有时七虚一实,虚招只求诱敌扰敌。旁人只见白玉天出招虚实相间,哪知临阵之际,这五虚七虚也均可变为实招。 一番酣斗,比之先前白玉天杀人伤人时精彩纷呈多了,不但一剑门的弟子们看得喘不过气来,就连范泰来、鹰王铁石、丁敏那等江湖好手都暗自心惊。 五山道人刚刚赶到,见到如此场面,不自觉地喊出一嗓子:“好!纯阳掌理当如此。”忽听得“啊”的一声,接着砰的一响,原来众豪杰中,有一年轻弟子看着场上七人相斗,渐渐头昏目眩,天旋地转,不知有多少个白玉天在奔驰来去,眼前一黑,仰天摔倒,竟自晕了过去。 樊氏兄弟牢牢占定方位,奋力防守,全力进攻,心知只要有一人微有疏神,六人今日无一人能保住性命,江湖上便再无“大关六圣”这个名号。 白玉天心中却也是暗暗叫苦,刚才一上来若是立下杀招,随手便杀了对方一二人,这“六欲阵”便也布不成功。后悔因先前手下留情,此时却求胜不得,欲罢不能。 双方都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出全力周旋,等待对手出现疏漏,乘隙而入,一击致命。 白玉天在大半个时辰之中将纯阳掌修炼了一遍又一遍,场面上虽打得天翻地覆,尘土扬起一阵又一阵,始终只能打成平手,没占到半分便宜。 五山道人静在一旁观看,只见白玉天缓步而行,脚下踏着八卦,一掌一掌地慢慢发出。 这是纯阳掌中最上乘的掌法,到了此时方用,已是胜负即判、生死立决的关头。 大关六圣也是全力施为,互相吆喝招呼,六人头上冒出腾腾热气,身上衣裳尽被大汗浸透,迥非合战以前所遇到的高手那般安然自若。 “这大关六圣的‘六欲阵’早有耳闻,极为了得,虽进攻有待加强,但疲敌之能世间少有。这小子武功再高,内力再强,跟六人一一对耗,总有真气耗尽之时。一旦真气耗损过半,就算赢了这六个怪物,其他江湖汉子要是同时发难,照样可灭了一剑门。” 五山道人心中一惊,朝众江湖豪杰看去,见好些人眼中酝酿着邪恶,顿时倍感不妙。心中想道:“这生死关头,要是有人偷袭怎么办?”于是不再观看白玉天跟大关六圣的打斗,一心注意起江湖汉子们的动态来,免得白玉天着了“暗箭伤人”的道。 众豪杰眼见双方招数越来越慢,情势越来越险恶,要不了一盏茶时分,这场恶战终将结束。 只见白玉天向归于“鼻”位的樊老五、“口”位的樊老六发射了银针,两人为求活命,脱离了方位,“六欲阵”顿时大乱,樊氏兄弟败势已现,人群中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大喝一声:“白少侠,我来助你。”同时纵跃而起,朝白玉天后背一剑刺去。 五山道人虽见之,距离过远,爱莫能助,急中生智,大喊道:“敌人。” 白玉天听之,身子像极了一根弓弦,往后一个伸缩,那汉子瞬间从空中跌落,胸口血流如注,再无动静。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8章 了事 好几个汉子刚起动步子,却见到如此一幕,毫不犹疑地缩了回去,随之大声喊道:“兄弟们,上啊!一剑门好杀成性,岂能让它久存于世。为了江湖正义,为了死难的兄弟们,灭了它,报仇雪恨。杀!” “杀!”好些人一声附和,随着那几个领头的一起跨步而起,径指一剑门门人。 片刻间,双方斗在了一起,恩怨难清,血流一地。豪杰们不是手起刀落斩杀一剑门门人,就是被一剑门门人斩杀横躺在地,惨叫声、哀怨声接连不断。 五山道人见之,心生悲凉,难受至极。见范泰来、鹰王铁石、丁敏、陶尧等人一旁看着热闹、不知如何自处,赶忙大声喊道:“范泰来,铁石,丁敏,陶尧,莫不清......你们还傻站着干嘛,上啊!” 陶尧回道:“道长,场面如此混乱,帮谁啊?” 五山道人大喝道:“欺者自欺,善恶有报。谁无辜挑起事端,谁就是江湖武林正道的敌人。” 丁敏道:“可我们为一剑门而来,怎可不顾江湖道义,反过来对付江湖朋友。” 五山道人怒喝道:“你们是没长脑子吗!这那是寻仇,是灭门。用心何其歹毒。你们怎不想此等事情日后在你们那儿可随意重演吧!若想不被人害,不仅不能去害人,还当为受害者主持公道,化身正义。” 范泰来、鹰王铁石齐声说道:“这......” 五山道人大喝道:“这什么这,上啊!杀死大关六圣樊氏兄弟,斩断祸根。” 范泰来等人面面相窥,见战圈中白玉天一掌将樊老六震飞,樊老六过得片刻才勉强爬起,心知大关六圣今生大势已去,再无理由回到六盘山。于是心一狠,亮出手中兵刃,大喊一声:“兄弟们,杀!”朝着大关六圣纵跃而去。 樊氏兄弟此时对付白玉天一人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接着又迎来范泰来、鹰王铁石、丁敏、陶尧等强敌,一时慌了手脚。紧接着三两下交手,樊老三、樊老四一时心急,出招攻击时露出了破绽,被白玉天乘隙而入,送往了西天。 六人被了结了两个,又见范泰来、鹰王铁石等人武艺高强,论单打独斗,不输给樊氏四兄弟,白玉天于是跃出战圈,相帮一剑门的门人去了。 一剑门门人虽武功平平,且先前负了伤,本不是江湖豪杰们的对手。但为了守住“一剑门”那块百年牌匾,不让人轻易摘下、践踏,将“量力而为”改为“竭尽所能”或“倾其所有”,不是被围攻上来的侠客豪杰们杀死,就是杀死围攻上来的侠客豪杰们,做到了寸步不退,血水洒满一地,流成一线。 正伤痛难耐,无力再战之际,白玉天闪跃过来,拳脚、宝剑、银针齐用,三两下交手,将锐不可当的江湖侠客豪杰们逼退数步,中间那条空隙瞬时变成了一道鸿沟,侠客豪杰们屡试不爽,实难跨越,只好暂停杀伐。 白玉天道:“今日尔等真想拼个你死我活乎?” 几个汉子血迹一身,怒喝道:“是又怎样!” 白玉天道:“不怎样。胡乱大开杀戒者,必死!” “非也,非也。”五山道人快步走了过来。 一汉子好似识得五山道人,说道:“道长,此子恶贯满盈,杀人无数,你可得主持公道。” 五山道人笑答道:“马冯忠,山人真能为你们主持公道?” 马冯忠见白玉天好如一道铜墙铁壁,护卫着一剑门,就凭他们这些人实难攻破,或是将其推倒,今日怕是灭不了一剑门。可好些兄弟、朋友、门人为此送了性命,岂能白死!想着五山道人修道于京城道观玉清宫,还身手不凡,若是有他出手相助,就算不能当场杀了白玉天,仅凭玉清宫于中原的影响力,也够一剑门喝一壶的。 想到借力打力,顺便将玉虚宫拉下水,同仇敌忾,抱拳有礼道:“大宋崇道抑佛,道长你又出自玉清宫,谁人敢说个‘不’字。” 五山道人微微一笑,看向所有人,问道:“你们也认为贫道可以主持公道?” 江湖好汉们相信马冯忠,齐声答道:“愿道长上前主持公道。” 五山道人上前几步,介于两方之间,好声说道:“贫道本是方外之人,一心问道,实不宜介入江湖纷争。看你们诚心一片,不可置之不理,便来说上几句。言语若是中听,你们就受之,若是不中听,尽可以当贫道没开过口。可好?” 汉子们抱拳有礼道:“道长说的那里话,我等既请你主持公道,那有不从之理。” 白玉天听之,很是高兴,为了给五山道人开言铺路,转身朝范泰来、鹰王铁石等人大声喊话道:“范大侠,铁大侠,大关六圣是屠龙会的鹰犬,早已跟随屠龙投靠了西夏李元昊,为祸西北边疆,是大汉民族的罪人。前些日子前往皇宫偷盗玉玺,意在让大宋出丑,为夏国立威,未能如愿。今日又唆使江湖好汉前来围攻一剑门,挑起武林纷争,好让中原武林人士内斗,无暇西顾,不能为大宋抵御西夏犯边出力。这等卖国求荣,心如蛇蝎之辈,不宜再活在世上,你们尽管出手便是,切莫有所顾忌。” 丁敏、陶尧等人一听,恨从心起,怒焰三丈,怒喝道:“奸贼,你骗我好苦。拿命来!”手中兵刃立马化成腊月寒冰,向樊氏师四兄弟倾覆过去,只为碾碎那颗装满罪恶的心。 樊氏四兄弟跟丁敏、陶尧、范泰来等人本来打成平手,可听了白玉天一席话,心生怯意,又迎来丁敏等人的义愤填膺,所谓此消彼长,败势立现。 樊老六先前中了白玉天一记掌力,内伤不轻,真气难聚,闪避腾挪很是吃力。面对鹰王铁石的纠缠不清,很想将其一剑刺死,好去帮其他三个兄弟解围。谁知鹰王铁石故意露出破绽,樊老六大喜过望,竟忘了鹰王铁石有着金钟罩铁布衫护体,一剑刺中鹰王胸口的同时,也迎来鹰王一记鹰爪锁喉,喉骨被捏了个粉碎,立时暴毙。 樊氏其他三兄弟一见,立马停止后退的步伐,转守为攻,要为六弟报得血海深仇。 四人都不敌,现在只剩下三人,又何惧之有。何况三人现在一心只为复仇,理智丧失,方寸大乱,招招破绽显露,那里还是范泰来、丁敏等人对手。 十来招比划下来,樊老五受到丁敏、陶尧两人围攻,一个技不如人,胸腔被丁敏的宝剑戳穿,咽喉被陶尧的刀锋砍过,一个伤重难治,倒在了血泊中,奄奄死去。 樊老大、樊老二见此,心知再无战胜敌人的可能,为求活命选择逃命。都用“身轻如燕”来夸赞他人轻功了得,你丁氏兄弟交战了这么久,内力再强也有耗尽时,身子早已笨重如猪,又能逃到那里去。 刚飞出一丈,就被截了去路,前有范泰来、鹰王铁石挡道,后有丁敏、莫不清、陶尧等人追杀,樊氏兄弟已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就盼柳暗花明又一村。 为了不丢了“大关六圣”昔日的威严,樊老大没有求饶,开口说道:“范泰来,铁石,丁敏,尔等可要想好了,得罪了屠龙会,就是堵死自己的生门,到头来切莫后悔。” 鹰王铁石一心追随官府,往日不招惹屠龙会,是因为朝廷护着它。今日它都通敌叛宋了,已成为了朝廷的死敌,还有何所惧。大声回话道:“樊亿兴,你错了,大错特错。你若不是屠龙会的鹰犬,我等有可能碍于江湖道义,只要你们自废武功,或许会留你们一条性命,不做那赶尽杀绝之事。你既蠢到用屠龙会来要挟我等,受死吧!”只差没说:“我们若再留你活在世上,岂不成了屠龙会的鹰犬,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樊亿兴自知自己已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只好理直气壮地说道:“来啊!”手中宝剑一抖,朝鹰王铁石疾刺过去,直取其心脏部位。 鹰王铁石早已刀枪不入,还怕剑刺。毫不闪躲,受了一剑,同时也用鹰爪卸下了樊亿兴持剑的右臂,在樊亿兴疼痛之余附上一记锁喉功,将其喉骨捏碎。 樊万兴见大哥死的凄惨,就想报仇,一剑刺向鹰王铁石的咽喉。范泰来为了混个业绩,从侧旁一剑砍下樊万兴持剑的手臂。莫不清也想混个业绩,顺势一剑从樊万兴的腋下刺入,剑身刺入一尺。宝剑拔出,樊万兴应声倒地,腋下血如泉涌。 五山道人见大关六圣尽数被杀死,消除了祸患,收回目光,朝马冯忠等人说道:“你们也见到了,听到了,樊氏兄弟唆使你们前来剿灭一剑门,是为了挑起江湖纷争,好让大宋的好男儿纠缠于内斗当中无法自拔,无暇顾及国家安危。” 马冯忠道:“可一剑门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岂能就此放过。” 五山道人说道:“马冯忠,是你们杀上门来的,不是人家杀上门去的,这点你要理清楚了来。你可扪心自问一下,人家无缘无故要杀了你,你不想死,难道连自卫一下都不应该吗?” 一汉子道:“道长,你怎么向着一剑门说话了?” 五山道人笑道:“我这哪是向着一剑门说话,明明是在向着你们说话。” 马冯忠冷笑道:“道长,你这明明是向着一剑门说话,哪是在向着我们说话。” 五山道人厉声道:“马冯忠,你好糊涂啊!屠龙会唆使你们来灭一剑门,你们真就跟着来灭一剑门。此时还纠缠不清,不知悔改,日后让江湖豪杰怎么看待你们。难道说你们是屠龙会的鹰犬不成!显然是不能的。屠龙会作恶江湖武林几十年,血债累累,现已又投夏判宋,成为了民族的罪人。那卖国贼的罪名你们怕是担当不起吧!” 陶尧走了过来,大声说道:“身为大宋好男儿,岂能背负卖国贼之名!自是担当不起。” 范泰来走了过来,大声说道:“马兄,今日之事全由大关六圣挑拨,罪魁祸首已死,也该有个善了之时。依范某看,就依白少侠之言,两相和好,不认过去,只问将来。” 马冯忠等人看了地上那些死去的同伴一眼,心中恨意难消,两眼全是仇怨。 走过来的丁敏说道:“今日之事,错在我们听信谗言,中了大关六圣贼喊捉贼的毒计,以至酿成今日之惨剧,是为不该。”转身拱手抱拳朝着一剑门门人深深一躬,道:“希望诸位原谅丁某鲁莽行事之过。” 范泰来、鹰王铁石、陶尧等人见之,学着丁敏的样,朝一剑门认错赔罪。 见马冯忠等人没有跟随,陶尧大喝道:“马冯忠,尔等知错不改,难道是屠龙会的鹰犬不成?” 此言极为恶毒,马冯忠等人一听,连忙隐藏心中仇怨,朝一剑门认错赔罪起来。 五山道人见此,好声说道:“事情已了,误会已清,各回各家吧。” 众豪杰也不想在一剑门多做逗留,便听了五山道人的话,抬死扶伤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29章 剑修 劫难化解,幸免于难的一剑门门人,等那些让人生厌的侠客豪杰们走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安葬好那些为守护师门而殉难的亲人后,打扫的打扫,做饭的做饭,疗伤的疗伤。一切琐事处理完毕,坐到了一起,用酒水欢送亡灵,用好言表达谢意。 未时已过,午饭用过,白玉天与五山道人在周怀通等几个师兄弟的陪同下,将一剑门里里外外游览了一遍,见风风凄,见云云惨,见鹤鹤唳,见猿猿啼,见那铁佛有伤心,见那石人想落泪。人情往复露心底,景色绝佳似难舒。 见到一院子,书写着“一剑阁”三个大字,白玉天打住脚步,朝周怀通问道:“师叔,这院子干什么用的?” 周怀通答道:“这是祖师爷当年的静修之地,也是他当年的待客之地。” 白玉天问道:“能进去吗?” 周怀通朝身旁几个师弟看了看,见几人笑容亲和,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上前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白玉天见其他几位师叔跟了进去,便也同着五山道人随步而入。 入得院内,见到小小一座石山坐落于莲池旁,正对一栋两层楼阁,楼阁四围站立着几棵松树,老态龙钟,年岁该是比院子还大,起码同龄。 石山古朴小巧,甚是吸引眼球,白玉天靠近了去,围着走了半圈,见到一块切面平整的石壁,上面镌刻一些字,因年月久远,有些模糊不清,细细看过,轻轻念了出来:“银须鹤发谁年长?把酒问月两相欢。心苦藏有欢喜事,一剑门里花满树。”落款“弃尘子”。 周怀通走了过来,白玉天问道:“师叔,这‘弃尘子’是...?” 周怀通答道:“祖师爷晚年自号‘弃尘子’。” 白玉天笑道:“这绰号好,心中无尘,乐天知足。” 周怀通笑道:“现在看来是好。不过,对当年的祖师爷来说,恐怕不见得。” 石壁的诗一口读过,祖师爷的心境当时明明悠闲自得得很,怎就不见得了?白玉天很是纳闷,将石壁上的四句诗读了又读,轻声问道:“师叔,怎就不见得了?” 周怀通答道:“祖师爷七十岁那年,回顾过往一生,有功有过,最后为了给自己求得原谅,来个功过相抵,取名‘弃尘子’。” 白玉天自语道:“功过相抵?” 周怀通道:“当年第一次进得这院子,我们师兄弟当时的心情跟你现在一样,疑惑一心,不以为然,怎想问个为什么。” 白玉天微笑道:“师祖怎么说?” 周怀通身旁一师弟答话道:“师傅说:‘祖师爷说他的一生,愧对爱人,愧对师门,愧对兄弟,实难以宽恕。唯一能安慰内心的,就是创建了一剑门,将师门教给他的一身本事传承了下去,没有埋没先人的智慧与汗水。’” 愧对爱人,很好理解,不过情海泛滥,三心二意,见一爱一个罢了。愧对师门,白玉天曾也听师父说起过,祖师爷师兄弟两人为争夺掌门之位互不相让,争执不下,至使纯阳门一分为二。至于愧对兄弟,这可就不知道了。于是问了出来:“师叔,什么愧对兄弟?” 周怀通说动:“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师父说起,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庞勋之乱。” 唐亡于黄巢,白玉天以前没事就往白鹿洞书院跑,多少听说了一二。记得听人说起,黄巢起义,从唐僖宗乾符五年(878年)至唐僖宗中和四年(884年),起义军转战大唐半壁江山。因长期流动作战,没有稳定的后方,起义军因缺乏经济上的保障和群众基础,最后虽被朝廷镇压了下去,却动摇了大唐的根基,唐王朝从此名存实亡。 至于祸基于桂林,庞勋之乱,可没人听人说起过。 白玉天心想:“祖师爷愧对兄弟,难道他这个兄弟是造反的?”很想弄个明白,问了出来。 周怀通说道:“祖师爷一生喜交朋友,有一个好朋友叫辛谠,性慷慨,重然诺,专务赈人之急。年五旬,不求苟进,有济时匡难之志。” 白玉天道:“有这等朋友,人生一大乐事。” 周怀通黯然说道:“可就是这朋友太好,祖师爷自愧不如,才暗自伤感。” 白玉天问道:“为何?祖师爷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周怀通道:“这我也说不好,祖师爷先前没有觉得对不住人家,后来又觉得愧对了友谊。” 先前没有觉得对不住人家,怎么后来又觉得愧对了友谊?白玉天越想越糊涂,于是问道:“师叔,是什么事让祖师爷这般为难,以至前后矛盾?” 周怀通朝身旁的师弟说道:“云师弟,你书读的多些,你跟他说说吧。” 姓云的叫云翔,乔松的弟子中,白天宇老大,周怀通老二,云翔老三,后边还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 云翔说道:“唐咸通四年(863年),唐懿宗派兵征南诏,下令在徐洲、泗州地区募兵两千人,开赴邕州,其中分出八百人戍守桂林,约定三年期满后即调回原籍。 八百戍兵主要来自徐州,以勇悍闻名,唐廷由此特派徐泗观察使崔彦曾前去镇领。崔彦治兵严苛,引起戍兵的不满,加上他信任的都押牙尹戡、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无情且残暴,戍兵更是大为不满。戍兵为了能回家乡与妻儿老小团聚,一忍再忍。可三年期满,崔彦曾以种种理由将他们强留下来。 又过了三年,戍兵多次请求崔彦曾履行当初约定,放他们回家,可崔彦曾却以军费开支不够为由,要他们再留一年。本是戍边三年,现已过了六年,还要留一年。崔彦曾人品本就极差,一再食言背约,戍兵苦于兵役,群情激愤,公推颇有人望的粮料判官庞勋为主,杀了监视他们的军官,劫了仓库,哗变北还,途径桂林、湖南、湖北、安徽、浙江、江苏,到达徐州。” 白玉天道:“这士兵想家,不受约束北归,不是真心反叛朝廷,朝廷一道安抚诏书就能解决,怎就牵扯到祖师爷跟他朋友辛谠之间的友谊来了?” 云翔说道:“可这八百戍兵从桂林到徐州,一路抢掠不说,所过州县要么直接放行,要么阻挡无力,庞勋渐渐有了富贵险中求的心里,公然竖起了造反的旗帜,沿途饥民、匪盗不停地合群,等到达徐州已有二十万之众。” 白玉天道:“那这事跟祖师爷他们总就挨上边了?” 云翔说道:“庞勋叛军攻下徐州,为了切断朝廷江淮赋税之路,攻打濠州跟泗州,泗州刺史杜慆坚守。辛谠虽是剑客,不求苟进,却有济时匡难之志,且祖上几代为官,忠于朝廷,特从广陵北上泗州帮着守城。” 白玉天这才听出了点名堂,问道:“你是说,辛老剑客不仅自己帮着守城,还邀请祖师爷去帮着守城,为国效力?” 云翔道:“辛老剑客来信,要祖师爷赶去泗州帮忙,祖师爷却犯难了。” 白玉天问道:“剿灭叛乱,成就大义,于国于民都有利,怎就犯难了?” 云翔哼笑一声,道:“你这孩子,什么大义不大义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从古到今,那一次农民起义不是天灾加上人祸造成的。统治阶级残酷剥削,天灾频发,百姓苦无活路,才揭竿而起。祖师爷一苦难人出身,要他无缘无故去杀害比自己活得还苦的人,他于心何忍。” 白玉天道:“既然是这样,祖师爷当问心无愧才是,怎就觉得对不起友谊二字了?” 云翔道:“这次庞勋之乱,一年就被扑灭下去了,除了给唐王朝带来伤痛,就是给百姓带来灾难。祖师爷觉得,若是早点扑灭,定能减少损失,给天下百姓带来的灾难会小点,渐渐又觉得辛谠做对了。” 白玉天道:“可唐王朝四十后就覆灭了,不能不说这次暴乱没有它存在的意义。” 周怀通接话道:“贤侄,可你祖师爷没能等到大唐覆灭的那一天就仙逝了,自是没想到大唐后期已如此腐朽不堪,再无力回天的。就当时来说,能减少损失就当减少损失,毕竟天下赋税大都出于百姓之手,乱来乱去,苦的都是那些存活着的百姓。” 白玉天虽然认同周怀通等人的说法,可心中又想:“百姓一人之苦,可以诉说于官府,官府就算不理睬,也只苦了一人。可天下百姓都处在苦难中,朝廷若是愿意倾听,又何来天下之苦!大众之苦,要不是当权者残暴不仁,有钱者压榨无度,又何来天下之苦。要是不造反,大众何以摆脱困难,这苦难何时又是个尽头?”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眼神茫然,不知所措,侧旁说道:“所谓的大义,不过是帮大众解除苦难。若是非得走造反那条路才能摆脱苦难,就天意,顺民心,应该是没错的。” 白玉天隐隐一笑,道:“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手执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莫吹箫。”朝石山对面的那楼阁走去。 进得楼阁,只见墙壁上挂着一幅字,潦潦草草地写道:“野老时相访,豪客常见寻。面壁攀石棱,养力方敢前。落日下空门,斋钟出林莽。家酝涨瓶口,伴鸟随云还。落款‘无尘’”。 白玉天匆匆一瞥,上得二楼,除了等高看得更远些,就被一幅字吸引了眼球。走过去细细看过,记了下来: “世言吾飞剑取人头,吾甚哂之。实有三剑,一剑断无明烦恼,二剑断无明嗔怒,三剑断无明贪欲。落款纯阳真人。”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0章 断疑 白玉天刚下得楼梯,出得阁楼,一弟子疾步而来,立于院门口,朝周怀通、云翔等人微微俯首,拱手说道:“师父,师叔,山下传报,有人拜山。” 周怀通师兄弟几人的脸色瞬时有变,快步走到门口,急问道:“可知哪路人马?” 弟子答道:“嵩山少林两位大师,及门人,还有登封境内一些武林人士。” 周怀通一口气舒缓过来,道:“众位师弟,少林高僧远道而来,快随我出门迎候。” 云翔几人齐声答道:“是,师兄。”跟在周怀通身后出得院门,跨步而去。 白玉天见之,快步走近五山道人身旁,轻声问道:“道长,我周师叔掌管一剑门可否?” 五山道人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可说是毫无准备,只好将从进山门后的所见所闻快速一个打包,用尽全力抛了出来:“论仁德威望,勉强可行;讲武功智计,不宜胜任。” 白玉天心想,世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万事相对,止于至善。不管是一战成名,还是一夜暴富,受害者都是他人。无恶行,难以成气候;无善心,不可以久存。门内有威,无须行恶;门外无智,不图发展。 于是朝五山道人说道:“道长,一剑门二十年无掌门,已从一个大门派变成了一个小门派。就目前来看,要的是内部上下一心,留住青山,平稳过渡,日后再徐图进取,重回往日荣光。依晚辈看,仁德威望于掌门而言,暂时胜过武功智计。” 五山道人一个外人,谁当选一剑门掌门,不关他什么事。俗话说的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可白玉天好心问起,若不回答一二,总觉得有失长辈身份。可又不想来个“我就不扫门前雪,专管他家瓦上霜”,于是推脱道:“小子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次你怕是问错人了。” 白玉天道:“道长,人从生到死,可说是除了家务事还是家务事,该管的还是要管一管的。” 五山道人听过,细细一想,不禁认同了起来,感慨道:“是啊!人这一生,不是逢年,就是过节;不是迎娶,就是出嫁;不是生日,就是治丧;不是求神,就是还愿;不是烂醉如泥,就是就医治病;不是眼花了,就是看走眼......表面上,琴棋书画诗酒花;暗地里,柴米油盐酱醋茶。事事若没有他人参与其中,自己也过不痛快不是。” 白玉天听过,思绪不胫而走,心想:“生活本不易,有些人还要颠过来倒过去,忙个不可开交。就算能自命不凡,就算能自命清高,到头来还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荣华富贵抵不过大梦一场。可见,折腾来折腾去,没什么必要,什么呢?我问的可不是这些。” 五山道人也是这么觉得,笑道:“你问你的,我说我的,有什么相干吗?” 白玉天哼哼一笑,道:“是没什么相干。不过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啊?” 五山道人生气道:“你没听懂吗?” 白玉天道:“我到那里听懂去。” 五山道人想想也是,说道:“有人计较情,有人算计利,有人把利当成情来算计,有人也把情当成利来算计。可不管你怎么算计,只要掺杂了情感,就是流水账一本,不会有绝对的输与赢,不小心还有可能将老本搭进去。” 白玉天稀里糊涂,好不容易找了点东西出来,问道:“道长,家家这本难念的经里头,难道就没有让人赏心悦目的语段或篇幅吗?” 五山道人笑了笑,答道:“有啊!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长者能博爱,天下寄其身。” 白玉天虽听得认真,却没有记住,问道:“道长,这慈母,这浮云,这相思,这博爱,什么与什么啊!真要有个取舍,怎得好好挑一样吧?” 五山道人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觉得怎么样?”心想,人一旦遇到情情爱爱这东西,算计来算计去,只要有心软的时候,不仅精明不起来,还会犯糊涂,拎不清轻重,知晓不了利害,有意无意间,重情而轻利。 白玉天笑道:“为情痴,为情狂,好是好,就怕人家笑我太疯癫。” 五山道人笑答道:“你也可以笑他人看不穿啊!还回去不就可以了。” 白玉天笑道:“那你是赞同我周师叔当选一剑门的掌门了?” 五山道人答道:“我从来没说我反对啊!你不知道吗?” 白玉天笑道:“闹了半天,你在跟我说笑来着。” 五山道人脸色一变,道:“你觉得刚才的话是说笑来着吗?” 白玉天赶忙赔礼道:“道长金玉良言,晚辈受益匪浅。” 五山道人道:“你这么急着找人当掌门,不会是有什么图谋来着吧?” 白玉天道:“道长,你怎么能这般想呢!泣血剑问世,天下武林人士都将知道我爹还活着。我爹身为一剑门掌门,二十年来未踏入一剑门半步,之后也不会踏入一剑门半步,一剑门怎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歇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帮派要想求得生存,图个发展,又岂能长久没有掌门。既然确立掌门已成事实,自是越早确立越好了,万一有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冒出来,滋长蔓延开,岂不要后悔莫及。纯阳剑派一分为二,变成了今日的一剑门与纯阳门,就是祖师爷师兄弟俩争强好胜之念太重,都觉得自己有资格继任纯阳剑派的掌门之位,谁也不让谁。” 五山道人说道:“可于一剑门来说,你也算个外人,无资格介入确立掌门人选之事。” 白玉天笑答道:“道长,这你就说错了。我手中的泣血剑乃一剑门的信物,见此剑犹如见掌门。我虽不是一剑门门人,可我代表着我爹,传剑给谁谁就有资格成为一剑门的掌门,这可是一剑门百年规矩。” 五山道人道:“既有这不成文的规矩,你又手持此剑,那干脆你做了这掌门得了。” 白玉天笑道:“我也想啊!可是不行。” 五山道人奇了怪了,问道:“为何不行?”心想,你小子手持宝剑,剑法又得到了你爹的真传,且今日又将一剑门从危难之中拯救了出来,没有比你小子更合适的了。 白玉天说道:“道长,一剑门有五大戒律,不可犯上忤逆,不可同门相残,不可妄杀无辜,不可持身不正,不可结交奸邪。我爹绝情谷一战,虽说情非得已,却也杀人如麻,实实在在破了本门第三戒‘妄杀无辜’,所以事后他从未踏入一剑门半步。我为了屠龙会一事,死在我手上的人命我都记不清了,早已触犯了一剑门第三戒‘妄杀无辜’,再无资格执掌一剑门了。” 五山道人心中一震,看向白玉天,莫名其妙地想道:“这小子昨日将吕山的几个门人一剑杀了,原来是杀给一剑门门人看的,绝了他们推选他做掌门的念头。看来这小子,我以前真还小瞧他了!”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1章 三宝 这话顺耳,白玉天将笑容之花开得更为灿烂些来,拱手抱拳道:“两位大师,众位大侠,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说出口?” 众豪杰听过,一起看向少林两位大师,眼神间尽是就好之意。 心想今日劫难早已化解,且近二十年来一剑门从未给江湖武林惹过麻烦,白少侠这个不情之请想必不是什么难事或坏事,况且今日众人一道前来,就是来一剑门助拳的。 坐于周怀通身旁首位的少林高僧说道:“少侠客气了,有话尽管说。” 白玉天有礼道:“多谢大师。” 然后抱拳拱手摇向全场,接着说道:“一剑门近二十年来日渐凋敝,武林声望一日不如一日,在那些后起之秀眼中,还不如一些新出现的小帮小派。晚辈思来想去,究其原因,想必是未有掌门主持门内事务之缘故。斗胆提议,明日举行新掌门接任大典,有请两位大师与众豪杰今晚于鄙派暂住一晚,明日帮忙做个见证。两位大师,诸位好汉,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窥,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 还是少林高僧先缓过神来,好生说道:“如此甚善,乐意之至。” 众豪杰立马跟随道:“乐意之至。” 白玉天拱手抱拳道:“多谢大师,多谢众好汉。” 周怀通起得身来,说道:“贤侄,你有所不知,本门规矩,若不是上任掌门亲传大位,须得聚齐本门三宝,方可拥立新掌门继任。” 白玉天问道:“师叔,不知你口中的三宝是那三宝?” 周怀通说道:“一是本门戒律,二是本门剑谱,三是本门信物纯阳剑。” 云翔接话道:“本门戒律本派弟子时刻遵守着,本门剑谱早已毁于战火,所学剑法全靠在任掌门亲授。至于纯阳剑,随着绝情谷一战,随大师兄一起不知所踪。” 白玉天笑道:“师叔,你看这是什么?”拔出腰间桃木剑,将全身修为凝集于剑柄之上。 众人朝白玉天看去,只见他握着剑柄轻轻一抖,桃木碎成几片,一把雪亮的宝剑脱颖而出,金光四溢,亮人眼球。 周怀通、云翔等师兄弟一眼瞧过,惊然失色,齐声道:“泣血剑!” 白玉天取下剑鞘,用力一震,剑鞘上的桃木层碎裂,脱落,现出本来面貌,剑、鞘合一,大声说道:“一剑门弟子周怀通上前听命。” 周怀通走上前来,跪倒在地,道:“一剑门弟子周怀通听命。” 白玉天手捧泣血剑,大声说道:“尊一剑门第七代掌门人白云先生白天宇之命,任一剑门弟子周怀通为一剑门第八代掌门人,请接剑。” “一剑门弟子周怀通谨遵第七代掌门人发令。”周怀通接过宝剑,被白玉天扶起身。 白玉天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交到周怀通手上,温言道:“师叔,我爹深知自己犯了师门第三戒‘妄杀无辜’,无颜再踏入师门。但心系师门之心从未有变,花了整整十年世间,研习师门剑法,将其汇总,写成此书,算是对师门亏欠的一种补偿,望一剑门门人对他过往对师门带来的伤痛加以宽恕,切莫记恨在心。” 周怀通看着上“纯阳剑法”四个大字,内心百感交集,即刻热泪涌了出来,道:“要不是他当年一人力挽狂澜,败尽劲敌,一剑门早已不复存在,我等师兄弟从未对他有过恨意。他今日又借你之手击退仇敌,两度解救师门于水火,一剑门若对心存恨意,岂不良知被狗吃了。” 见云翔等师弟走近前来,一起不约而同地朝大门外抱拳行礼,大声说道:“多谢掌门师兄!多谢白云先生!” 殿内众弟子一起朝大门外躬身抱拳行礼道:“多谢掌门,多谢白云先生。” 白玉天代家父白天宇还之以礼,道:“多谢一剑门!” 正在之时,一弟子进殿通报:“师父,师叔,晚饭已备好。” 众人往大门外一看,这才发现天色暗了下来,倍感时间过得真快。 周怀通拱手抱拳,道:“大师,各位朋友,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请!” 众豪杰跟随两位少林高僧起身,随着一剑门门人朝饭厅而去,笑容不绝于脸。 入得饭厅,少林僧人在周怀通的陪同下坐于左边,全是素食。众豪杰在云翔等师兄弟陪同下,坐于右边,有酒有肉。 周怀通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全场一个满敬,欢欢吃起饭食来。 晚饭吃过,安排好众宾客住处,等客人回房休息,周怀通聚集门人于大殿,商谈新掌门人选之事。在周怀通等师兄弟的倡导下,一剑门门人一致通过,愿拥立白玉天为一剑门第八代掌门。 白玉天那敢受命,向父亲白天宇看齐,妄杀无辜者不配执掌一剑门。 下午之事,一剑门门人看在了眼里,经白玉天提及,也记入了心里。 君子不强人所难,不夺人所好,便随了白玉天的心里,重觅人选。 周怀通师兄弟相互谦让,相互推荐,争执不下,乱成一团,弟子们不知所措。 五山道人一旁看不过眼,胡乱说道:“屹立于江湖武林,好如鹪鹪巢林,不过一枝;生活于一剑门,好如偃鼠饮河,不过满腹。若是有心为一剑门造福,做掌门比不做掌门不是要累那么一点,你周怀通现在身为门内老大,难道就不该起个表率,有个担当吗!” 周怀通听过,黯然无语,接受众门人的拥戴,愿为一剑门第八代掌门人。 新掌门人选敲定,云翔将明日将要做的事情逐一安排到位,各怀欢喜,走向水面。 白玉天归还了泣血剑,不仅帮父亲了却了心愿,还求得了一剑门门人的原谅,心中欢喜,一觉醒来,已是巳时一刻。 起床漱洗,出的房门,只见屋子前悬灯结彩,四围打扫得于干净净,石板缝隙间的杂草毫无踪影,见到的一剑门弟子全是新衣新鞋,脸上笑容灿入花朵,一股新鲜之气弥漫于一剑门上空,闻之心醉。真没想到这些看似粗糙的弟子们如此心细,连一纸一线之微,也均安排得十分妥贴。 白玉天又是欢喜,又是惭愧,跨步朝大殿走去。来到大殿前,见宾客们早已到齐。走过去相互见礼后,朝五山道人埋怨道:“道长,这么大的日子,你怎么只知道自己醒来,不唤我一声。” 五山道人笑答道:“不是我不愿意唤醒你,是你那些师叔不要我唤醒你。” 白玉天不解,问道:“为何?” 五山道人答道:“他们说,你特意为此事而来,却未能早早醒转,定是累的不行。” 白玉天正要说话,耳听得砰砰砰三声号炮,吉时已到。 只见周怀通站于场中,躬身抱拳,向众人团团为礼,朗声说道:“一剑门门人周怀通,秉承一剑门第七代掌门人大师兄白天宇之命,承蒙众师弟及门下弟子拥戴,接掌一剑门门户,成为一剑门第八代掌门人。承众位前辈、朋友不弃,大驾光临,一剑门上下,备受荣宠,不胜感激。” 礼炮声中,一剑门两代弟子位列成两行,鱼贯而前,居前的是云翔等师兄弟。 云翔手捧托盘,托盘红布之上依次放着一剑门三宝,戒律、剑谱、纯阳剑,走到周怀通面前,躬身行札。 周怀通长揖还礼。 云翔大声说道:“一剑门三宝,乃一剑门创派之祖无尘子所传,向由本派掌门人接管。新任掌门人周怀通师兄拜请收领。” 周怀通跪拜在地,接过托盘,又是一拜。 云翔扶起周怀通,拿过托盘上的卷轴,慢慢展开,朗声说道:“一剑门五大戒律,一戒犯上忤逆,二戒同门相残,三戒妄杀无辜,四戒持身不正,五戒结交奸邪。一剑门祖宗遗训,掌门师兄须当身体力行,督率弟子,一概凛遵。”卷起卷轴放回托盘。 周怀通应道:“谨遵祖宗遗训。” 礼炮再响,一剑门新任掌门接任大典礼毕,宾客入席,茶酒相庆。 早早吃过午饭,礼送走宾客,白玉天话别一剑门门人,牵着马,同着五山道人离开一剑门,朝北而行,赶往延州。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2章 趋利 等白玉天走后,一剑门归于平静,重回往日生活。众弟子走进那个授业解惑的大房间,安静地坐了下来,等来授业恩师云翔,认认真真起听着从他嘴里说出的没一句话,不懂就举手提问,直到听明白后,在跟着老师云翔熟读几遍,直到有人答得上老师提问,方可下课。 自从白天宇一人单挑整个武林,走后跳崖自尽,没了音信,一剑门为了摆脱江湖武林人士的纠缠,过上了一种全新的生活。门人早晚练剑,至于中间那段时光怎么度过,全看天气。天气好,弟子们随着师父们下山种地营生,天气坏,弟子们挤坐一堂,跟着云翔读书识字明事理。日子过的与众不同,只为用好那一个“讲”字,半耕半读,自给自足。 这哪是一个久负盛名的武林大派该有的日子,原有的弟子中,好多人自觉憋屈,适应不来且过不习惯,又见师门难容于江湖武林,且掌门人生死不明,群龙无首,借机走人。前来拜师学艺的新弟子更是想不明白,大部分人住上两三天后,心怀失望地找个理由走出山门,一去不复返。 唯有那些出身穷苦、性格淳朴的人,既不愿害人,也不愿被人害,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去处,被迫留了下来,胆战心惊、任劳任怨地活在一剑门里,一边练武强身健体,一边读书断文识字,一边学着各种生存之技。日复一日,随着汗水浸泡衣衫,渐渐有了认同感,倍感生活在一剑门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心中美不胜收,慢慢将一剑门当成了家,也当成人生归处。 正是有了这份执念,一剑门门人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能容人之所不能容,能处人之所不能处,胸怀宽容豁达。只要一剑门还在,他们可以没有敌人,能忍善处。 听着门人们朗朗的读书声,周怀通会心一笑,跨步离开,刚走出十来步远,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师父,请等一等。” 周怀通转身说道:“一明,不好好听你云师叔授课,跑出来干吗?” 一明原名阿穷,母亲病故后,流落街头,以乞讨偷盗为生。在洛阳城外遇见周怀通,将手伸到了周怀通的包袱上,只为吃顿饱饭。周怀通见其可怜,便将他带入山门,收为门下,两人亲如父子。孩子不知父亲姓氏,便跟周怀通姓周,周怀通见孩子聪明伶俐、处事低调,便给他起名一明,盼他从此大智若愚,长大后有所成就。 周一明跑上前来,小声说道:“师父,弟子刚才想到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怀通见徒弟很想一吐为快,便给上机会,温言说道:“说吧。” 周一明说道:“师父,弟子总觉得那泣血剑不该放在一剑门,该让白师兄带走。” 听此言语,周怀通很是不悦,但想着周一明这孩子由自己一手教养长大,对自己不当有什么坏心,便也容忍下来,说道:“一明,泣血剑乃本门信物,当与掌门人同在,岂能轻易交与他人之手,破了师门规矩。” 周一明俯首道:“师父,弟子言语有失,请您原谅。不过......” 周怀通道:“不过什么?” 周一明生怕说错了话惹师父不高兴,轻声问道:“师父,您已执掌一剑门,是不是想将本派发扬光大,重拾昔日辉煌啊?” 既已执掌一剑门,周怀通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在有生之年将一剑门发扬光大,不负师门教养之恩,将来于九泉之下见到一剑门的先祖们也不至于灰头土脸,而是有所交代。道:“一明,师父跟你几位师叔拼死守护一剑门,就是盼着你大师伯有朝一日能回山,让一剑门重拾昔日荣光。” 周一明道:“师父,您既有心将一剑门发扬光大,弟子倒觉得白师兄可助你一臂之力。” “走,边走边说。”周怀通迈开步子,见周一明跟了上来,道:“说说你的想法。” 周一明走在周怀通侧旁,微微靠后,边走边说道:“师父,一剑门现在处境窘迫,于江湖武林之中早已声名扫地,直接以一剑门名义向外发展图强,不但难以得到其他门派的认同,还会引来他人的敌意。” 周怀通见周一明停了下来,生怕徒弟不敢说下去,鼓励道:“接着说。” 周一明说道:“弟子刚才听到云师叔讲解那‘不战而屈人之兵’时,心想,既然师门暂时不能以一剑门的名义重拾昔日荣光,何不借助他人之手为一剑门的发展图强开道,借势蓄力。” 周怀通停下脚步,说道:“你刚才说让你白师兄带走泣血剑就是为了这?” 周一明答道:“师父,昨天你也看到了,白师兄的剑法已深得白师伯真传,可说仅凭剑法而言,江湖武林之中难有敌手。他一心要剿灭屠龙会,定会大杀四方而成就侠名。若是他手握泣血剑,他的所有行为都将有着我们一剑门的影子,他大杀四方也相当于我们一剑门大杀四方。等到消灭了屠龙会,一剑门门人就算待在龙门山寸步未出,名声也早已响彻整个武林,广收门徒自是水到渠成,重振雄风定是指日可待。” 周怀通听到此处,内心热血翻涌,脸上隐藏笑意,道:“可就怕这是我们一厢情愿。你白师兄不仅身怀一剑门剑法,却也是纯阳门的关门弟子,对外自称纯阳门门人,可从未说起他是一剑门门人。” 周一明笑道:“师父,白师兄说不说他是一剑门有什么打紧,只要他愿意使用泣血剑就行。” 周怀通道:“为何?” 周一明答道:“白师兄是白师伯的独子,白师伯是一剑门的第七代掌门人,这是无可置辩的事实。只要白师兄手握泣血剑对敌,承认白师伯是他爹,白师兄不是一剑门门人胜似一剑门门人,谁又会说半个不字。再者,白师兄不说他是一剑门门人,所有仇恨他的人也不会将仇恨加到一剑门的身上,这对一剑门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周怀通道:“对一剑门是有利,对纯阳门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一明笑道:“师父,这你就多虑了。江湖武林谁人不知,纯阳门乃一脉单传,那些敌人奈何不了白师兄,又能奈纯阳门何。” 周怀通微笑道:“说的也是。” 周一明见师父脸露微笑,问道:“师父,我刚才说让白师兄带走泣血剑之事,您看如何?” 周怀通迈开大步,朝议事堂走去,留下一句话:“你去将你那些师叔找来议事堂议事吧。” 周一明朝周怀通的背影躬身行礼道:“是,师父。”转身欢喜而去。 泣血剑乃一剑门信物,身为掌门不将泣血剑留在本门,而轻易交给外人使用,史无前例,周怀通岂敢随意破了师门规矩。可,将一剑门发扬光大,重拾昔日荣光,又是一剑门门人最大的心愿,周怀通身为掌门自是不可错失良机。 等来师弟们聚坐一堂,周怀通说道:“各位师弟,师兄有一事好生犯难,特邀师弟们一起裁决一番,望诸位师弟直言不讳,切莫有所顾虑。” 一师弟说道:“掌门师兄,有事请说,师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怀通起得身来,道:“众位师弟,师兄我已执掌一剑门,最大的心愿跟你们一样,莫过于将一剑门发扬光大,重拾师门昔日荣光。想着二十年来,一剑门从不过问江湖恩怨是非,有时歹人欺上门来还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丢人可说是丢到姥姥家了,于江湖武林之中,名声威望早已不如一个小帮小派,处境窘迫至此,一剑门要想重振雄风,没个二三十年恐怕不行。” 一师弟说道:“掌门师兄,只要是为光大本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师弟们无有不从。” 其他师兄弟异口同声道:“愿听掌门师兄吩咐。” 周怀通道:“众位师弟,昨日你们也见到了,那些江湖豪杰前来本门闹事,借口就是我暗通屠龙会,荼毒武林,想必那屠龙会在江湖上定是无恶不作。今日白贤侄不愿多留住一日,急着赶往延州,说是志在消灭屠龙会。师兄我有意将泣血剑借用与他,为消灭屠龙会出一份力,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一师弟接话道:“掌门师兄,你是想借白贤侄之手在江湖上为一剑门扬名立威否?” 周怀通道:“众位师弟,师兄我是有此意。” 一师弟似有忧虑地说道:“师兄,泣血剑已被江湖武林人士认同为凶器,不祥之物。就怕此剑重现江湖,会给白贤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事与愿违。” 一师弟附和道:“掌门师兄,戚师弟所虑不无道理。” 周怀通看向师弟云翔,道:“云师弟,你怎么看?” 云翔说道:“掌门师兄,师弟愚见,若这泣血剑真成了武林凶器,那存放于一剑门,还不如借与白贤侄使用好些。” 戚师弟说道:“做这损人利己之事,好如同门相残。不行!” 好几人黯然无声,甚觉在理。 云翔说道:“戚师弟,白贤侄已得到纯阳剑法与纯阳掌的真传,好如先祖纯阳真人在世,世间恐怕再难寻敌手。况且纯阳门一脉单传,那些用心险恶之人若是对付不了白贤侄,也拿纯阳门无可奈何。若是泣血剑真被武林中人认同为不祥之物,欲除之而后快,我们将宝剑留在山门,好如往身上涂抹蜂蜜后寄宿于山野,何来安宁之时。” 周怀通听之有理,道:“各位师弟,云师弟说的极为在理。若泣血剑不是武林凶器,握在白贤侄手中就是一柄利器,如虎添翼,也能帮一剑们扬名立威。若泣血剑真成了武林凶器,握在白贤侄手中好过留在一剑们,就我们一剑门现在的处境来说,一时都难以抵挡得住,别说永保师门安全无虞了。” 众师弟听过,为了师门安危,不得不承认周怀通言之有理。 周怀通见师弟们没有人出言反对,躬身说道:“诸位师弟,为兄这么做,全是为了师门着想,若有不周全之处,望你们体谅一二。” 众师弟们回礼道:“掌门师兄一心为了师门着想,师弟们自愧不如。” 周怀通问道:“诸位师弟,那愚兄我就依计行事了?” 众师弟齐声答道:“掌门师兄依照想法行事就是,师弟们毫无异议。” “多谢诸位师弟!” 周怀通朝众师弟微微一礼,走出议事堂,带上泣血剑,要来一匹马,驰出山门,朝北边追赶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3章 避害 “道长,我好像饿了!”白玉天见到路旁有一茶棚,不经意地说道。 五山道人微微一笑,道:“你不饿谁饿!早饭误了时辰没吃上不说,午饭跟着和尚们吃斋也算了,还生怕冷了场子,不停地敬茶。胃就那么点大,没被涨爆已是万幸,算你小子命大。” “还是道长看的清楚,捋的明白。”白玉天欢欢一笑,接着说道:“要不现在去吃点?” 五山道人看了看天空的日头,见离晚饭的时辰还早着呢!摸摸肚子发现不饿,道:“现在吃了,晚上怎么办?怎不能饿个大半夜吧!那样会比现在难受多了的。” 白玉天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茶棚不放,好生勉强地说道:“要不晚上买两壶酒、买一只鸡、买一只鸭备着,半夜真要是饿了,喝他一杯也好。” 五山道人说道:“这样还差不多。”转而又说道:“不过照这样一路吃住下去,你那点银子够不够花可就成问题了。可别到时...文钱难倒英雄汉,风流浪子要教贫。” 白玉天笑道:“道长,这你放心,于晚辈而言,身无分文难遇瓜,穷困潦倒无风流。”牵着马,迈开大步朝茶棚走去。 五山道人跟上,说道:“就怕渴时遇见瓜,心里直呱呱;穷时遇见神,两眼冒星星。心里不难受啊!” 白玉天回头笑道:“又没遇到过,有什么难受的。就算难受,你那袋子里不是有着些宝贝,摆上桌不就行了。”将马栓好,走到茶棚下坐好。 “小子,你别忘了,有人可是说过什么来着的。”五山道人坐了过去。 白玉天问道:“说过什么?” 五山道人答道:“说过什么?一毫之善,与人方便。一毫之恶,劝君莫作。衣食随缘,自然快乐。算是甚命,问什么卜。欺人是祸,饶人是福。天眼昭昭,报应甚速。谛听吾言,神钦鬼伏。” 白玉天笑而不语。 店家走了过来,给两人倒了一碗茶水,提着茶壶问道:“客官,只喝茶,还是想打打尖?” 白玉天笑答道:“我要吃饱,他要吃好,该怎么就好?” 店家笑答道:“客官,这个好办。” 白玉天道:“哦!” 店家笑答道:“米饭充饥,酒水暖胃,鸡鸭鱼肉味儿美。” 五山道人说道:“你这儿都有?” 店家笑答道:“为求客人高兴,全都备着呢!” 五山道人笑问道:“新鲜吗?” 店家笑答道:“新鲜,除了米饭与酒水,全都掉在井里凉快着呢!” 白玉天说道:“那米饭半斤,鸡鸭鱼肉各半斤,酒水两个半斤。” 店家问道:“敢问客官,这个肉半斤,是猪肉半斤,还是羊肉半斤,还是两者都来半斤?” 白玉天微笑道:“能省则省,猪肉半斤。” 店家欢欢一笑,道:“好呢!”放下茶壶,迈步而去。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没有动桌上的茶水,问道:“你小子,路上走的那么慢,还要坐下来吃顿饭,耽误一下行程,是不是故意的?不会是在等什么人吧!”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道长,你觉得我能等到什么人吗?” 五山道人端起茶碗喝上一口,道:“应该能。” 白玉天微笑道:“哦!不妨说说看。” 五山道人笑答道:“一剑门近二十年来,差不多与江湖之路断绝,收的门人弟子都是些穷苦孩子,没一点进账。一眼看过,固定家产一点没少,还养活了五十来人,定是有高人指点来着。” 白玉天笑道:“道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等的可不是这些。” 五山道人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等的就是这些。” 白玉天端起茶碗敬了五山道人一个,道:“道长既然如此自信,想必成竹在胸了?” 五山道人喝过茶水,微笑道:“成竹在胸不敢说。不过见一剑门那些人情愿活的那么艰难,身为武夫尊严都可以不要,只为守住一剑门,该是盼着泣血剑有朝一日能重新归来,重振一剑门声威。” 白玉天道:“就怕单凭那一把剑,不仅重振不了一剑门昔日声威,还有可能给一剑门惹来无穷祸端。不是我爹早就将泣血剑归还了。” 五山道人笑道:“要不是因为这样,江澄清那老头才不会收你做徒弟。” 白玉天道:“道长,这你也知道?” 五山道人答道:“不仅我知道,除了江澄清那几个还活着的老友,天下还有三个人知道。” 白玉天道:“你是说乌志为,赵明秀,还有那个屠龙会的屠龙?” 五山道人小哼一声,说道:“江玉郎是江澄清送去飞鹤门学艺的,乌志为知道此事不足为奇。至于赵明秀当年为什么没有对你爹下手,想必是怕江澄清知道此事而坏了自家名声,隐忍不发而已。那个屠龙更不用说了,选了两个人来陷害你爹,刚好一个是江澄清的儿子、一个是江澄清的徒弟,只要知道江玉郎的身份,谁都看的明白。” 白玉天甚是奇怪,问道:“道长,不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五山道人轻言说道:“陷害你爹,明面上是官府一手策划,我身在京城吃着皇粮,又关心江湖武林间的恩怨是非,知晓一二实属应该。” 白玉天问道:“那相爷吕夷简也该知晓此事了?” 五山道人答道:“小子,你这就错了,吕夷简真就不知晓此事。” 白玉天道:“此话怎解?” 五山道人答道:“让江玉郎陷害你爹,只要你爹稍微不念兄弟之情,杀死江玉郎轻而易举。吕夷简若知晓此事,绝不敢让江玉郎来陷害你爹的。万一江玉郎死了,一旦事情败露,江澄清岂能善罢甘休。你师父江澄清年轻时,可是杀人从不手软的,更别说为子复仇了。” 店家端来饭菜酒水,白玉天斟了两杯,敬了五山道人一个,吃起饭菜来。 五山道人见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架势,想必他真是饿了,也就不再搭理他,独自喝着。 半斤米饭下肚,白玉天感觉肠胃踏实了许多,便也斟满酒杯,敬了五山道人一个,问道:“道长,我师叔要是真将宝剑送来,你说我是接受好,还是不接受好?” 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说道:“人的一生,活的好不好,不过是用好了那‘趋利避害’四个字。” 白玉天给五山道人的酒杯斟满,道:“那依你看,我是趋利好呢,还是避害好?” 五山道人笑答道:“依贫道看,对你来说,看似有得选,其实没得选。要是想着趋利,用完此剑不还回去,要是想着避害,用完此剑就还回去。” 白玉天敬了五山道人一个,喝下杯中酒,说道:“我爹说,泣血剑乃一剑门信物,与一剑门掌门同在。我师父说,纯阳门门人为人为事当光明磊落,切不可滋生半分邪念。昨天在一剑阁又见到一幅字画,剑仙纯阳真人在上面说他有三剑,一剑断无明烦恼,一剑断无明嗔怒,一剑断无明贪欲。三人都觉得我不该拥有此剑,用完绝对是要还回去的。” 五山道人放下酒杯,说道:“既然用完就得还回去,那还有什么好想的,选择避害就行了。” 白玉天道:“可是道长,寻恶一丈易,寻善一尺难,谁又能担保自己能永远不败。” 五山道人笑道:“听说纯阳剑法有着剑诗,不妨读来听听。” 白玉天微微一笑,一杯水酒壮怀,念道:“粗眉卓竖语如雷,闻说不平便放怀。仗剑当客千里去,一更别我一更回。庞眉斗竖恶精神,万里腾空一踊身。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喝下五山道人敬来的一杯酒,接着念道:“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奸血默随流水尽,凶豪今逐渍痕消。消除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五山道人欢声道:“我看这句很好,消除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白玉天隐隐一笑,起身朝着前边的道路喊道:“师叔,这儿呢!”迎了过去。 奔驰于路上的周怀通听到喊声,快速勒住马缰,跃下马背,牵着马走了过来,微笑道:“贤侄,你们怎么在这里停下了?” 白玉天接过马缰,拴好在马桩上,笑答道:“午饭喝多了茶水,没吃多少东西入肚,走着走着就饿了,便想着在这里打个尖,赶路也好有着精神。”牵着周怀通坐了过去。 五山道人给周怀通倒了一杯酒,同着白玉天一起敬了他一个,问道:“周掌门,你急匆匆赶来,是有什么事吗?” 周怀通喝下杯中酒,笑答道:“不瞒道长,我是来送剑的。” 五山道人故作惊奇地问道:“送剑?送什么剑?” 周怀通从腰间取下泣血剑,微笑道:“就是这纯阳剑。” 五山道人笑道:“周掌门,这纯阳剑乃一剑门信物,送不得。” 周怀通涩涩一笑,道:“不瞒道长,我跟我那些师弟们思来想去,觉得纯阳剑若是留在一剑门,怕是保不住。还不如让天儿带在身边,一来可用此剑降妖伏魔,二来可为一剑门扬名立威。” 五山道人笑道:“周掌门既然想的如此周到,这孩子若是不接受此剑,岂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是吧?孩子。” 白玉天见周怀通将泣血剑递了过来,一把接住,心平静气地说道:“师叔,不瞒你说,侄儿志在消灭屠龙会。若是吉星高照,屠龙会消失了,而侄儿还活着,定归还此剑。若是屠龙会没消失,侄儿却不在了,那丢失了泣血剑,你也别怨侄儿。” 周怀通听过,给酒杯斟满,敬了白玉天与五山道人一个,道:“贤侄,今日道长作证,剑既已送出,全凭你做主。日后若有得归还,是一剑门的福气,若没得归还,是一剑门的运气。一剑门绝不向你讨要。” 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道:“小子,言语至此,收下便是。” 白玉天喝下杯中酒,拱手抱拳道:“多谢师叔信任。” 周怀通起身,有礼道:“道长,贤侄,就此别过。我赶着回去报喜信,免得让他们久等。”跨步而去。 白玉天喊道:“师叔,你的马。” 周怀通径直往前走,大声说道:“延州路远,就当是给五山道长添了一双鞋吧。” 五山道人起身喊话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祝你们一路顺风。”周怀通几个纵步跃起,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白玉天陪着五山道人快速吃喝好,付过饭钱,跨上马背,朝北边快马加鞭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4章 人马 两人两马,朝北奔行,天黑时分,至洛阳西郊,寻得宿头。 翌日天亮起程西行,过陕县,至潼关,于三河口渡渭水,沿洛水北上延州。 一路上,满眼全是行人、车马(驴),络绎不绝。 有为支持前线战事运送物资的,有为逃避战乱举家南下的,有持故衣纸钱为边塞阵亡将士招魂还乡的,也有长途跋涉寻亲访友的,还有因生活所迫想发国难财的,男女老少,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身影印满悲伤痛苦。 白玉天见之心生怜悯,去之心留恨意,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盛世和尚敛财,乱世道士下山。”这话对急于赶路的五山道人来说,好听是好听,真想做点实事还是有些难度。 身为真道人,就当急信徒之所需,弘自家之道法。有时实在盛情难切,便也停住脚步为死难者做场法事,诵经超度一番。真能往生极乐吗?真真假假,道长不说,谁又能说的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能减轻战争给死难者家属心里带来的伤痛,算是微微慰藉了一下受伤的心灵吧! 过大荔、澄城,至鄜州府,好事做了一路白玉天、五山道人两人好似不受某些人欢迎。 这不,刚坐到一路边茶摊,茶水刚倒上,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几个宋兵大爷走了来。见茶棚边拴着的两匹马长的不赖,适合自己骑坐,就想据为己有。 一兵士说道:“这谁家的马,牵走充军了。”话说完,同着一个弟兄就去解缰绳。 白玉天快速喝完手中那碗凉茶,起得身来,朝两个宋兵说道:“大爷,那马是我的。我们还有几千里的路途要赶,全靠它充当脚力,你们行行好。” 一貌似小头儿模样的官兵走了过来,瞪了白玉天一眼,轻猫淡写地问道:“小兄弟,这马是你的?” 白玉天答道:“是我的。” 那官兵轻笑道:“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吗?” 白玉天道:“人畜言语不通,恐怕不能。” 那官兵笑道:“你叫它它都不愿答应,自不是你的了。牵走。”转身,不想跟白玉天废话。 白玉天道:“这马是我的。” 那官兵速转身,言语随口而出:“小兄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吗?” 白玉天道:“这马是我的。” 那官兵怒眼一睁,言语喷腔而出:“你知道边事吃紧吗?你知道战马紧缺吗?没抓你充壮丁运送物资就不错了,征用一匹马还啰里啰嗦,是不是生活太过清闲,皮痒啊?” 白玉天见那官兵的唾沫碰到了自己的鼻子上,嫌脏,大喝道:“这马是我的,就是我的,没经过我的同意,谁也别想将它牵走,就算天王老子都不成。” “呵呵!”那官兵话音刚落,迫不及待地一脚踹出,正中白玉天小腹。 白玉天将小腹瞬时收缩,瞬时鼓起,随着喳喳两声,那官兵连人带脚跌出一丈。 那官兵就地坐起,发现脚腕痛的厉害,连忙脱下鞋子,拔起裤筒一看,脚腕那里绿了一圈,就要变成青紫色来,愈看愈难受得紧,朝白玉天喊道:“你用了什么妖法害我?” 其他四个宋兵一见,一听,拿稳手中兵刃冲杀过来,不仅要复仇,还要立威。 白玉天好些日子没打过架了,手痒,几个闪身,几个出拳,四个宋兵全都躺下,脸青鼻肿地唉声叹气在一起。 大宋将士就是不一样,一股脑爬起,扶着那脚腕错位了的军官扬长而去,威风凛凛得很,就是遁逃也忘不了留下虎威:“你给我等着!” “等着!怕是不可能,吃完饭就得赶路。”白玉天这样想着。 店家走了过来,道:“客官,你们想吃些什么,我帮你们快点做,吃了好赶路。” 白玉天系好马缰,坐了过去,道:“那就来些现成的吧,我们急着赶路。” 店家感谓道:“简单些好。”走了开去。 白玉天喝起五山道人倒来的茶水,小声问道:“道长,这事没麻烦吧?” 五山道人喝了口茶水,冷冷回道:“有什么麻烦,有麻烦也是自找的。” 白玉天淡淡一笑,见店家端来饭菜,摆开架势,吃了起来。 店家一旁看着,很是高兴,道:“客官,你们若是北上,记得绕些路程,千万别走大道。” 白玉天不解,问道:“大叔,这是为何?” 店家说道:“刚才那些大爷是这鄜州府的守军,为朝廷守卫边疆,哪能在你这里受气。要是不回到这里来找麻烦,定是在前头等着你,千万别碰上了。若是碰上了,轻则一顿毒打,皮开肉绽,财务充公,重则性命难保,随地一埋,成了孤魂野鬼。嗨,什么世道!” 五山道人接话道:“这么骄横,就没人管管吗?” 店家笑道:“有时有人管,有时没人管。” 白玉天吃过一碗米饭,借添饭之机,问道:“有人管,他们还这般不知收敛?” 店家道:“他们为朝廷戍边,今日不知明日命,只要没被当场抓到,就是杀人放火,。” 店家哼笑道:“以仁治国,恐怕不见得吧!” 白玉天道:“大叔何处此言?” 店家笑道道:“我听人说,先帝当政时,就是将国库挥霍一空,后宫也就几百号人。现在的皇帝天天喊着节俭,后宫好像翻了几倍,宫娥于太监的工资好像也涨了不少。刘太后当政时,讨伐之声不断,天下却晏然。现在的皇帝当政,大臣们赞誉之声不断,可贫苦百姓为了活着动不动就暴动。试问这样一个皇帝,怎配得上一个‘仁’字!就算配上了一个‘仁’字,顶多好了身边人,假仁假义而已。” 白玉天难以辨别真伪,朝五山道人问道:“道长,是这样的吗?” 五山道人放下碗筷,唯唯诺诺地回道:“好像有这么回事。多是以讹传讹,别信以为真。” 白玉天在饭碗里搅了搅,吃好了来,喝过一杯茶水,付过饭钱,同着五山道人跨上马背,照着大路奔驰而去,店家在后边喊话道:“客官,切记绕道而行。” 白玉天回头拱手道:“多谢店家!”马儿几下奔跑,茶摊被甩在身后越来越远。 一路前行,相去十几里地,刚跨过一条小溪,白玉天两人下得马来,漱洗了一把脸,让马儿喝过水,正欲前行,一对人马好像从天而降似的,迅速合围了上来,着实吓了五山道人一跳。 白玉天朝来人看去,三五十人,不相识,粗看上去似官军,细看过去似土匪,一眼实难看得明白。 官军来到白玉天身前一丈,一长官喊话道:“小子,你打伤了我手下,总得出点医药费吧。” 白玉天笑答道:“不知这医药费是怎么个赔法?” 那将官道:“太平日子,这点伤,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用不了什么。不过现在夏国人蠢蠢欲动,战事吃紧,将养不起。为求好得快,只能内补外敷了,药材也只能专挑好的用。你伤了我五个兄弟,一人十两银子,共五十两。” 白玉天赔礼道:“将军,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银,日后陪上可不可以?” 那将官道:“没银子我借给你,你用这两匹马抵押就成。” 白玉天拱拳道:“多谢将军!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一士兵跳了出来,大喝道:“大胆,将军愿借你钱,已是莫大的恩情,岂敢再相问大名。” 白玉天笑着说道:“大爷莫怪,若不知将军高姓大名,日后到那里报答他的大恩。” 那将官笑问道:“你真想知道?觉得受得起?” 白玉天笑答道:“若不相问姓名,日后怎么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那将官转身,冷言说道:“此等冥顽不灵之人,死不足惜,找个地方埋了吧。”跨步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5章 追逐 “你们想干什么?”白玉天见十来个兵士手持兵刃朝他俩走来,心有不忍地问道。 一个兵士嗤嗤一笑,道:“送你俩去个好地方。” 白玉天问道:“什么好地方?” 一个士兵坏笑一脸,道:“西方往生极乐之地。” 五山道人说道:“我们不去。” “道长,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没让你俩选,你俩选了,就得去。” 一个士兵走上前来,手中长枪一抖,言语附在枪头之上,跨出一步,猛然刺出,眼看枪尖就要戳进五山道人的身体,欢喜至极。谁知五山道人一个闪身,随手抓住长枪轻轻一拉,士兵一个踉跄往前,被五山道人顺势一脚踹了出去,摔了个仰朝天。 就那士兵倒地、爬起的姿势来看,乌龟不像乌龟,羔羊不像羔羊,牛犊不像牛犊,隐隐见着像一只嬉戏打闹时就地打着滚的幼虎,杀之于心不忍,不杀之又恐有后患。 其他九个宋兵见之,心虽有畏惧,但想着双拳难敌四手,便勇往直前,朝白玉天与五山道人冲杀过去,所得结果与他们预想中的差不多。全被踢翻在地,受的伤应该不是很轻,毕竟他们躺倒后没能及时爬起身来,还唉声嚎叫一地。 白玉天跟五山道人一样,不忍心害他们性命,但又不想像刚开始那样,明明见人重重地摔了出去,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爬起身来接着战斗。毕竟都是男人,白玉天跟他们好像同一类人,有心杀敌,绝无心慈手软之时。 那将官听到手下们的哀嚎叫疼声,回过头一看,心眼都慌了,赶忙下令放箭。 士兵们(弓弩手)好像军纪特严明,顷刻间排成半个圆圈,张弓射箭。箭矢顿时像雨点般朝白玉天两人飞来,在白玉天与五山道人的左闪右躲之下,一箭未中。 那将官见之,失望之余,渐渐觉得部下的箭术值得勤加练习。心想,二三十人,距离还这么近,围射两个普通百姓都做不到箭无虚发,日后要是驰骋疆场,于瞬息万变之间,想战胜那号称战无不胜的西夏骑兵,就凭这本事,是断断不可能的。 弓弩手们见长官虽对自己失望,却没出口教训,便也放宽心来,一箭接着一箭朝白玉天与五山道人射去。心想,射得中,就叫声好,射不中,就当两人是个活靶子,今日正好拿来练练手。 白玉天不想死,见弓弩手背上的箭筒里多的是箭羽,好似取之不尽、射之不竭,箭雨一阵又一阵,连续不断,给人一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差觉,心中有些不安。 五山道人也觉得还没活够,面对扑面而来的箭雨,除了闪躲就是避让,其他一点办法没有。见白玉天不仅左闪右避,轻轻松松躲掉了箭雨,还能不失时机地接住箭羽还了回去,虽没能伤人性命,却也损毁了好几张弓弦,箭雨渐渐稀淡了不少。于是说道:“小子,你不是修炼了‘一线针’吗!射他们啊!” 白玉天道:“道长,不是我不想射他们,只是他们身穿铠甲,难以把握好那个出针的力度。力道不足,好如挠痒痒,力道过重,又怕伤人性命。” 五山道人一边闪避躲让箭矢,一边说道:“你这傻小子,用银针不行,难道不能用其他的东西替代吗。都说内力高深之人,摘叶飞花,伤人立死。你就不能效仿之?” 白玉天躲过一片箭雨,道:“道长,你也内力深厚,怎就不效仿之啊?” 五山道人说道:“我又没修炼过暗器发射,若效仿之,除了伤人就是杀人。”迅速躲过射来的几支箭,接着说道:“这些兵士平时虽善于作恶,但跟西夏兵作战时,听说很少有人不战而降,军人气节还在。况且你去延州,是找安抚副使范仲淹大人帮忙的,未见正主,就伤人手下,怎也说不过去。” 白玉天接住两只箭羽,射了回去,道:“道长,那依你看,怎么办好?” 五山道人见又有一根弓弦断,答道:“就像刚才这般,摘叶飞花,削断弓弦。他们无弓可用,自然无箭可射,短兵相接,我一人将他们摆平,不用你出手。” 白玉天道:“这可是你说的。” 五山道人的额头好像被箭雨逼出了汗来,气急道:“做好你自己的就行了。” 白玉天纵身一跃,闪到一棵叶子树下,抓住一枝丫一拖,几十片叶子到手,急速朝弓弩手闪身趋近了去。一边躲避箭矢,一边真气贯通手指,将树叶发射出去。 弓弩手们不知天下有此等能耐之人,用鸡蛋可以碰碎石头,没来得及闪避,手中弓弦尽断,失去远程打击能力。 那将官见之,顿时冷汗淋漓,心中愁苦不堪。但身为大宋边疆之勇士,岂可不战而逃,自取其辱于江湖人士面前。大声喊道:“大家一起上,将其剁成肉酱。”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将官既然发出话,岂敢不听。弓弩手扔掉手中弓弩,拔出腰间朴刀,握紧手中长枪,朝白玉天冲来,威风凛凛,视死如归,英豪之气难以用言语表达。 白玉天有些心虚,连忙缩了回来,道:“道长,该你上了。” 五山道人为了说话算数,便也提着拂尘硬着头皮迎战上去,像一抹影子般穿梭于兵士们之间,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儒、释、道,在汉人居住的这片土地上,早已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正式登上政治舞台;到北魏开凿石窟弘扬佛法,大唐紧跟其后,佛家崭露头角,风光无限;再到宋真宗沉溺于“东封西祀”之中,广建宫观,崇道、重儒,不抑佛,三家可说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五山道人出身道教,士兵们本就有所忌讳,又见其身形漂浮,形如鬼魅,好如神仙,心中更加不安。一个恍惚,一个技不如人,三两下就被五山道人制服在地,哀痛有声。 凡人怎敢与神仙为敌?兵士们爬起身来,想到了休战。 可那将官不答应,他相信世间没有神仙,所谓的得道成仙都是假的。 大宋朝廷那般不留余力地供奉道教,连皇帝都亲力亲为地修道,天上若真有神仙,就当被赵家的大宋王朝所打动,派几个神仙下凡,吹一口仙气,或是布几个仙阵,将那无恶不作的西夏人打败,解除掉这边疆上的兵祸,哪还用得着让大宋男儿日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不停地枉送性命。 兵士们正要退却,那将官大喊道:“兄弟们,我们身为大宋将士,守卫着大宋朝廷的安危,今日若败于两个江湖草莽汉子之手,日后拿什么勇气对敌西夏兵马,有何脸面立于这天地之间。给我杀!” 一士兵大喊道:“兄弟们,这是妖人,是夏国派来的奸细,杀了他俩为国除害。” 士兵们立马振奋起来,握紧手中兵刃,朝着五山道人横冲直撞而去,大有一股不成功便成仁之势,吓得五山道人连忙后撤,连连叫苦,只差没哭爹喊娘起来。 白玉天见形势不对,大声说道:“道长,他们中邪了,快逃吧!”跃上马背,朝着北边策马狂奔而去,生怕跑慢了,成为他人的刀下冤魂。 五山道人也觉得事情不对路,为了不滥杀无辜,追上了白玉天的马尾,一路狂奔。 那将官见白玉天两人心虚逃遁,正是自己立威的时候,跨上马背,带着兵士们紧追其后,吆喝之声震响一路,山野皆惊。 路上行人见之,听之,远远就让开道来,生怕那奔腾而来的马儿有眼无珠,撞到自己,无辜丢了性命。 白玉天与五山道人骑的马虽好,可兵士们骑的马也不赖,是战马,脚力旗鼓相当,难分秋色。要想甩脱这队宋兵,真可谓是难如登天,一开始保持多大距离,奔逃一路还保持多大距离。 逃啊!甩又甩不掉,杀又杀不得,心急如焚啊! 追啊!追又追不上,马上就过界,忐忑不安啊! 白玉天按奈不住内心的焦虑,回头看了一眼奔腾而来的马队,朝五山道人说道:“道长,这怎么办啊!天气太热,马儿好像受不了了,再不停下就得出事了。” 五山道人见马嘴里吐着白沫,深知再跑下去必死无疑,于是说道:“要不将马留给他们,只要保住性命就成。” 白玉天道:“可看他们这架势,好像不是为这两匹马儿而来,有着其他的想法。” 五山道人道:“你是说,有人想借他们的手要了我等性命?” 白玉天道:“十有八九是。如若不是,这般招摇,他们总会这般穷追不舍。” 正在这时,白玉天不小心见到前边好远处有一队宋兵,心中很是不安。心想,后边一队人马就难以对付,若跟前边那队宋兵再纠缠不清,岂不没了活路!连忙朝五山道人说道:“道长,不逃了,将事情问清楚了算了。若是我等非死不可,就得为保全自家性命,而妄杀无辜了。” 五山道人也模模糊糊看到前边有一对宋兵,觉得白玉天说的在理,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6章 故知 穷追不舍的宋兵快速围了上来,那将官很是得意地说道:“跑啊!接着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兵士说道:“将军,那马儿都吐白沫了,那里还跑得动。” 那将官听了这话,朝白玉天与五山道人的坐骑瞟了一眼,见马儿真就喘着粗气,冒着白沫,阴笑道:“两位,跑不动了好,跟我们回去吧。” 白玉天听着这话好生顺耳,答话道:“回那里去?” 一兵士说道:“这还用问吗,你们从那里开始脱逃,就回那里去了。” 白玉天理会过来,这儿看样子不是他们的地盘了,见路上行人来往不绝,心儿有了底气,大声回话道:“要是我俩跟你们回去可以。不过你们得告诉我,你们这般穷追不舍,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兵士说道:“为了什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白玉天道:“从未谋面,素不相识,到那里欠债,在那里杀人。” 那士兵说道:“你伤了我们五个弟兄,将军借钱给你垫了医药费,这不是欠债是什么。” 一士兵大喝道:“将军,跟这夏国奸细啰嗦什么,一刀宰了了事。” 白玉天第二次听到同一个人说他俩是夏国奸细,很是来气,将全部修为运入掌心,手掌朝那士兵一伸,将那士兵吸了过来,一把扣住那士兵的衣领,横着眼问道:“你为何硬要说我俩是夏国奸细?是前世有仇,还是今生难以并存于世,还是你就是夏国细作?” 那兵士被白玉天凭空吸了过来,早已吓破了半个狗胆,那里还敢正面回答白玉天的问话,双手扣住白玉天的手腕,语无伦次地回话道:“好汉饶命!小的一时胡言乱语,冲撞了好汉,还请好汉原谅。” 白玉天没宽宏大量原谅他,直接用锁喉功捏碎了那兵士的喉骨,顺手将人往外一推。 那兵士摔落在地,欲言无语,抽搐几下死去。 四围的兵士见到如此一幕,无不毛骨悚然,身子不自觉地颤颤抖抖,好似身处冰窖一般。 五山道人见白玉天下手如此狠毒,极为不解,正要相问一二,却见白玉天拉起袖子,手腕处有一黑色小血珠正往外冒,像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再往那横陈在地的兵士看去,只见那兵士的右手中指上扣着一根短小环针,针尖呈青褐色,好似喂养着剧毒。于是问道:“没什么事吧?” 白玉天从兜里掏出一枚药丸放进嘴里,吐下,笑答道:“一丈青而已,没什么大碍。” 伤人偿命,欠债还钱。 白玉天杀了人,那将官终于找到了大开杀戒的理由,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大喝道:“弟兄们,这人如此心狠手辣,定是夏国派来的细作。杀了他,为国锄奸,为阿喜兄弟报仇。” 那些兵士们虽对白玉天心生畏惧,但眼见为实,听从长官的命令,马鞭一扬,朝白玉天与五山道人发起了冲锋,手中兵刃挥舞空中,被炙热的太阳光一照,顿时豪光万丈,寒意千里。 不经一番寒彻骨,何来梅花香扑鼻。 承认是夏国奸细,百死难赎其罪。 面对宋兵的冲锋,白玉天不再逃避,不再退让,从马背上腾空跃起,腰间泣血剑出鞘,迎战上去。只为心中那份正义,谁也别想随意给他安上一个夏国细作的身份,谁也别想随意说他是卖国贼,只因他没有做过,就不应该承受。 那将官立于马背之上,见到一个兵士跌落马下,两个士兵跌落马下,三个士兵跌落马下......直到最后一个士兵跌落马下,他才真正看清楚了来,这两个人不是以往那些脆弱之人,是他所惹不起的。见白玉天一脸杀气地向他飞奔而来,再也顾不上昔日积攒下来的威严,因心虚而选择遁逃。可惜了,马儿刚纵跃而起,就被白玉天一掌击中,跌落马背。 白玉天飞奔上去,一剑刺中那将官的大腿,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夏国奸细?” 那将官好似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一时懵圈,没有回答上来。 白玉天第二剑刺中那将官的大腿,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夏国奸细?” 那将官因痛的厉害,缓过神来,道:“我随口说的。” 白玉天第三剑刺中那将官的大腿,问道:“你为什么随口就说我是夏国奸细?” 那将官勉为其难地答道:“找人麻烦,总得有个借口吧。” 白玉天第四剑刺中那将官的大腿,问道:“你知道于大宋来说,夏国奸细代表着什么吗?” 那将官痛得咬牙切齿,愤然答道:“于大宋而言,百死难赎其罪。” 白玉天第五剑刺中那将官的大腿,问道:“既知如此,为何随口就说人家是夏国奸细?” 那将官再也忍受不了白玉天的折磨,大吼道:“操你奶奶的,我就说了怎么啦,你有种杀了我啊!” 白玉天大笑道:“你这个夏国细作,有什么资格死在我的纯阳剑之下,尽想着一些美事,也不嫌累。”转身而去。 正在这时,那对宋兵刚好飞奔而至,见到不堪入目的场景,军官下令,将场地围了起来。 那军官跨马走到白玉天身边,怒喝道:“小子,这都是你所为?” 白玉天瞧了那军官一眼,只见他三十来岁年纪,神色庄重,气宇轩昂,要不是脸上刺着几个字,年轻是定是个风流后生。又见他眼神清澈,不想蛮不讲理之人,于是好声答道:“不瞒将军,是在下所为。” 先前那个被白玉天在大腿上连刺了五剑的将官被两个士兵扶持了过来,朝那军官俯首拱手行礼,道:“卑职拜见狄将军。” 狄将军看了那将官血淋淋的大腿一眼,朝白玉天问道:“这也是你所为?” 白玉天拱手道:“回禀将军,是在下所为。” 狄将军轻声问道:“为何如此?” 白玉天答道:“回禀将军,他抢夺我的马匹不成,就说我是夏国奸细,说什么为国锄奸。” 狄将军随口说道:“那你是夏国奸细吗?” 那将官大口说道:“他就是夏国奸细。” 白玉天瞥了那将官一眼,大笑道:“若我白玉天都是夏国奸细,大宋定是早已南渡,将军又岂能在此为国守边,日日与黄沙为伍,夜夜与星月为伴。” 狄将军大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口出狂悖之言,给我拿下。” “狄将军息怒。”声音过处,一兵士跨马上前,朝狄将军抱拳拱手道:“狄将军息怒。此人我识得,绝无可能是夏国奸细,小的愿意以人头担保。” 狄将军看了那士兵一眼,冷言道:“小隐,知人知面不知心,切莫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士兵小隐笑答道:“狄将军,别人我小隐不敢说句准话,这位白公子绝不可能是夏国奸细。” 白玉天朝那士兵小隐细细看了一眼,觉得在那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狄将军听过士兵小隐的话,朝白玉天好好看了一眼,见白玉天年纪轻轻,长相俊美,风度翩翩,眼神清澈见底,且安然自若,说起话来又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口音,实难找到夏国奸细该有的表象特征,于是说道:“小兄弟,你不是夏国奸细,他却为何说你是夏国奸细啊?” 白玉天朝狄将军一个行礼过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狄将军听过,朝那些被白玉天打落马下的兵士们问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可是实情?” 士兵回话道:“回禀将军,大略是这么回事。” 狄将军说道:“既是误会,那就散了吧。” 白玉天上前一步,拱手有礼道:“将军,这位将官口口声声说我是奸细,对我欲除之而后快,想必此事定有蹊跷。愿将军彻查此事,别让真正的夏国奸细有机会脱身,为祸边疆。” 那受伤的将官微微一颤,连忙说道:“愿狄将军彻查此事,将这夏国细作绳之以法。” 狄将军大喝道:“我说的话都没听到吗?散了。” 那将官俯首道:“是,将军。”很快就被扶上马背,带着手下那些残兵败将飞奔而去。 那士兵小隐下得马来,走到白玉天的身边,欢声道:“白公子,你不识得我了?” 白玉天有礼道:“你是.....?” 士兵小隐笑答道:“不记得了。我,江郎四杰的傅小隐,骑的这匹马还是你赠送的呢!” 白玉天见士兵小隐半脸麻子,惊喜过来,欢声道:“是你啊!难怪看着这般眼熟。你那三个兄弟都好吧?” 傅小隐笑答道:“都好着呢!吴三哥已是狄将军旗下的百夫长了。” 白玉天开心道:“有了出息就好。” 傅小隐千里之外遇见故人,欢喜之至,连忙拉着白玉天走向那位狄将军,欢声道:“将军,这是白玉天公子,真正的江湖豪杰来着。不仅武功一流,还心存家国大义,听说我兄弟四人来西北参军,以四匹好马相送,绝不可能是夏国细作来着。” 白玉天见狄将军脸上有了笑意,便也上前行礼道:“在下白玉天,见过狄将军,给将军问好。” 狄将军笑道:“既是吴三兄弟的朋友,定不是什么夏国细作来着。走,去我军营喝上一杯,暖暖胃。” 白玉天感谢道:“谢过将军!”同着五山道人跨上马背,跟在大队人马的后边,朝北边飞奔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7章 劝慰 马儿欢奔了十来里地,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傅小隐想与白玉天聊聊天,并列而行。 白玉天见那狄将军虽脸有刺字,却不见虎威,跟兵士们相处融洽,好如兄弟,不免好奇,问道:“小隐兄弟,这位狄将军什么来头?” 傅小隐笑答道:“狄将军,名狄青,字汉臣,汾州西河县人。年少入伍,善于骑射,作战勇猛,屡有战功,受经略安抚副使范大人看重,得以提携,因面有刺字,人称‘面涅将军’。” 脸上刺字,上古五刑之一,叫什么“黥刑”或“墨刑”。 白玉天见狄青脸上有刺字,心中猜想他之前是不是犯过什么事情,触犯过大宋律法。不好直言相问,很是委婉地说道:“狄将军脸上刺字,可有什么讲究?” 傅小隐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听那位张载兄弟说,往士兵脸上刺字,好像是源于那位灭亡大唐王朝的梁太祖朱温,沿用至今。” 白玉天觉得往士兵脸上刺字,无异于将士兵打入了犯人的行列,只因士兵脱下军装,行走于人群中与常人无异。于是说道:“只听说往犯人脸上刺字的,将这种使人蒙受巨大精神羞辱的肉刑施加到保家卫国的士兵身上,这是为什么?” 傅小隐说道:“听张载兄弟说,梁太祖朱温异常残暴,经常滥杀无辜。他为了保证自己的军队有强大的战斗力,规定在战场作战时,如果将领级军官战死,其手下直属官兵都必须战死,如有生还也要被杀掉。有时候,即便打了胜仗,却由于将领战死,下级官兵也难逃一死。这条规定使所有士兵陷于恐怖之中,作战时,只要有将领战死,下级官兵便无心再战,开始大量逃亡。为了防止士兵逃亡,朱温便想了一个毒招,往士兵脸上刺字。这样一来,士兵即便逃亡了,因脸上有刺字,一目了然,很容易就被抓回来。朱温终结了大唐,建立的后梁虽没过几年就消亡了,但往士兵脸上刺字却从此开始广为流行。” 白玉天道:“朱温残暴不仁,想出如此毒招,已无人性。后边为什么还要沿用,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对士兵来说是一种羞辱吗?不应该吗?” 傅小隐道:“听张载兄弟说,大唐后期,藩镇割据,混战不停,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极度厌恶打仗。各藩镇割据势力为确保军队规模,便将青壮年强刺为兵,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各朝纷纷沿袭,甚至后周开国皇帝周太祖郭威身上也有刺青。不过大宋好些,只在禁军中盛行,也只对那些出身卑微的士兵施行。” 白玉天问道:“听你说的,那狄将军是来自禁军了?” 傅小隐笑答道:“听吴三哥说,狄将军二十岁时参的军,隶属‘拱圣营’,于禁军中地位较低,后进入‘骑御马直’,再后来进入了‘班直系统’(天子的近卫军)。宝元年间(1038年),西夏元昊称帝叛宋,在宋夏边界不断对大宋进行侵扰。朝廷从班直中选拔优秀将士出职边塞,狄将军在禁军选拔中脱颖而出,便随军来到了延州府这里。” 白玉天问道:“狄将军他人好吗?” 傅小隐笑答道:“狄将军骁勇善战,军纪严明,执法如山,体恤将士。经常带着铜面具冲锋在前,充当先锋,但从不求奇功,只求能打赢。” 白玉天听后欢欢一笑,朝奔驰于前边不远处的狄青看去,见其神采飞扬,将士们奔走其身旁轻松自若,毫无忌讳之姿,便也相信起傅小隐说的话来。想起张载,便向傅小隐打听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张载兄弟,是眉县横渠来的那个年轻书生吗?” 傅小隐欢声道:“是啊!你认识他?” 白玉天笑答道:“有过一面之缘,他说来延州寻求机会一展所学,为国出力。还好吧?” 傅小隐答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见到了经略安抚招讨副使范大人,呈上《边议九条》,陈述自己的见解,打算联合焦寅大哥组织民团去夺回被西夏侵占的洮西失地,为国家建功立业,博取功名。” 白玉天道:“后来怎么样了?” 傅小隐答道:“范大人对他保卫家乡、收复失地的远大志向热情赞扬了一番,深入交谈后,范大人却说:‘儒者自有名教,何事于兵?’” 白玉天问道:“范大人这是何意?” 傅小隐答道:“范大人觉得张载兄弟置身于儒学可成大器,无须投笔从戎,勉励他去读《中庸》,在儒学上下功夫,日后成就一番大作为。” 白玉天想起他人口中那个负气倜傥、才华出众、被大宋弃用、为实现人生抱负而判宋投夏的张元,对张载的遭遇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问道:“张载兄弟的反应怎么样?没感到失望吧!” 傅小隐笑答答道:“张载兄弟听从了范大人的劝告,决定投身儒学,说他日后就算不能功成名就,也要传学授教于后世。临走前,为了感谢吴三哥的引荐之情,请我兄弟吃了一顿酒,喝了酩酊大醉。酒席间,欢唱了好几首诗词,勉励自己日后定要在学问上成就一番作为。吴三哥受他感动,现在一有机会就到狄将军那里借阅《左氏春秋》,讨论起秦汉以来将帅们使用的兵法来。” 白玉天听后非常高兴,道:“哦!还有这等美事,真让人高兴。” 傅小隐笑道:“范大人曾对狄将军说:‘将帅不知古今历史,就只有匹夫之勇。’然后教狄将军读《左氏春秋》。” 白玉天附声道:“这话说的好。” 傅小隐欢欢一笑,道:“大家听后都觉得好,现在延州府辖区内,只要有心成为将军的人,都将这句话记入了心里,放到了心坎上。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能不能如愿以偿,那就得看大伙儿各自的造化了。” 白玉天呵呵一笑,道:“那是。才大才小不打紧,只要有心为事,再锲而不舍,定能感动上天,成就自己应有的功业。” 白玉天的言语正合傅小隐的口味,傅小隐听后极为高兴,朗声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白玉天笑道:“愿大家都能听从贤者之劝,少有所学,老有所成,一生赢了个‘得意春风’。” 五山道人一旁听着,本想图个热闹插上几句,硬是没寻到机会,只好让笑容之花开满一路。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8章 刺客 马儿一路快步,不知行了多少里地,夕阳西下,狄青将军跟部下一个分道,带着傅小隐,还有一个叫韩光耀的,同着白玉天、五山道人,入得延州府城内。 进入馆舍,五人拍去身上的灰尘,漱洗一番过后,欢坐一桌,用起晚膳来。 酒过三巡,各自言语打开,相聊甚欢。 狄青得知白玉天家住鄱阳湖岸,跟延州相隔千里之遥,孤身前来,想必有事。先前又有人说他是夏国细作,心中多少有些疑虑,鉴于傅小隐对白玉天信任有加,提起酒杯相敬过去:“白兄弟,你千里远道而来延州,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做哥哥的若有能够效劳的地方,知乎一声就行,千万别客气。” 白玉天瞄了傅小隐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便快速喝过杯中酒,起身给酒杯斟满,回敬狄青将军一个,如实答道:“不瞒狄将军,小弟此次前来延州府,因有一事不知如何处理是为得当,想求得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范大人指点迷津,开导一二。将军若是能引见一下,小弟自是感激不尽。”一口喝下杯中,先干为敬。 狄青欢声说道:“白兄弟,城外千里相会是缘,屋内一桌共饮也是缘,既是有缘,那有不引见的道理。” 喝下杯中酒,继而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白兄弟,你要知道,安抚使范大人堪称大宋第一美男子,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度,有驱人之威,有容人之怀,能服人以德。他于百忙中接见我们,若听完你说的话不高兴,或拍桌子骂娘,那我们还是不去的好。你说是不是?” 白玉天笑答道:“狄将军放心,此事对小弟来说,是为私事,对范大人来说,可谓是公事。只要公私分明,服人以德,范大人就算不能为小弟指点迷津,开导一二,也不会动怒,更不会拍桌子骂娘。” 狄青笑道:“白兄弟既有如此信心,那吃好晚饭,我陪你走一趟。” 傅小隐给酒杯斟满,白玉天敬了狄青一个,道:“多谢狄将军,小弟无以为谢。请!” 狄青一口尽饮,同着其他四人吃起饭菜来。 酒水喝好,微醺;饭菜吃饱,七分,众人下桌。 白玉天收拾好仪容,跟在狄青的后头,出得馆舍,走向延州知州衙门。 延州地处西北黄土高原,地广人稀,延州府自不是很大。 来到知州府衙,卫兵告知范大人正在府衙后院,两人便寻了去。 入得后院,白玉天见到一女子,先是吃惊,后是欢喜,喜不自胜地跑上前去,欢声问道:“金莲,你怎么在这里?” 金莲见到白玉天很是欢喜,正要回话,见狄青快步走了来,便将言语咽了回去,一笑置之。 狄青毕恭毕敬地有礼道:“见过如夫人,给夫人问好。” 白玉天立于一旁,听着“如夫人”三个字很是纳闷,但也不敢直言相问。 金莲向狄青还了一礼,朝白玉天微笑道:“白大哥,你怎么来西北了,是有什么事吗?” 白玉天见狄青对金莲毕恭毕敬,不由得拘谨了些,小心答话道:“我有一事难决,特来延州府找范大人指点迷津,开导一二。” 金莲笑问道:“找哪位范大人?” 白玉天答道:“找陕西经略安抚使范仲淹范大人。” 金莲欢欢一笑,道:“那跟我进去吧。” 白玉天欢声道:“妹妹真认识范大人?” 金莲回头一笑,道:“认得,认得,非常熟。”引着白玉天走进院子,对着一房门口欢唤一声:“老爷,来客人了。” 声音过处,从一房门口走出一男子,身高七尺有余,方脸阔鼻,剑眉凤目,厚唇、大耳、美髯须。一眼瞧过,长衫在身,神情略显一丝不苟;笑容在脸,心性生似平易近人。 白玉天见之好生欢喜,疾步上前行礼道:“晚辈白玉天见过范先生,给先生问好。” 狄青正要行礼问好,范先生手一伸,微微一摇,狄青会意,静待一旁。 范先生朝白玉天欢声道:“玉面猴子!” 白玉天拱手躬身道:“先生,现在长大了,当是玉面郎君。” 范先生笑道:“对,对,玉面郎君。可还记得《游庐山》?” 白玉天笑道:“晚辈长这么大,就先生送我一首佳作,岂敢相忘。” 范先生笑道:“记得好。念来听听。” 白玉天朗声念道:“五老闲游依舳舻,碧梯云径好和途。云开瀑影千门挂,雨过松簧十里铺。客爱往来何所得,僧言荣辱此间无。从今愈识逍遥旨,一听升沉造化炉。” 范先生听后很是开心,道:“那五老峰没被你们师徒踏平吧?” 白玉天笑答道:“山峰耸立,万年如故,青春永驻。” 范先生颜颜一笑,道:“好个青春永驻。书房看茶。” 白玉天躬身行礼道:“谢过先生!” 狄青躬身有礼道:“谢过大人!” 三人入得书房,坐好,金莲带着一婢女端来茶水,三人喝上,其乐融融。 忽听得前边有一声音微微传来:“有刺客,抓刺客。”声音渐渐密集,一丝丝地大了起来。 狄青一惊,起身躬身道:“大人,末将前去看看。”快步而出。 白玉天这才明白过来,起身躬身行礼道:“小人不知先生就是经略安抚使大人,若有失礼之处,请先生原谅。不,请大人原谅。” 范仲淹起身,哼哼一笑,扶起白玉天的手臂,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失礼之处,要什么原谅。你叫我先生,说明你当我是老师,你我之间有的是情意。你叫我大人,你我之间除了上下尊卑之分,再无其他,岂不让人寒心。” 白玉天躬身道:“谢过大人。” 范仲淹道:“是先生。” 白玉天躬身改口道:“谢过先生。” “一起出去看看。”范仲淹朝房外走去,白玉天紧跟其后。 出得后院,来到后堂,后堂前边的场地上,只见一群官军正跟两个蒙面人交战,时不时有人倒下,时不时有人爬起,乱成一片。那两个刺客无心跟官军恋战,只往里面冲,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他们要行刺的目标。 白玉天见官军虽多有不敌,但也只受伤,没有人横地不动,于是放宽心来,同着范大人来到狄青身旁,问道:“狄将军,府内经常有刺客出现吗?” 狄青给范大人行过礼,答道:“这边塞之上,有很多刺探机密的夏国细作,防不胜防。但像这般明目张胆地潜入府衙进行行刺,却很少见。只前些时候听说,泾源路经略安抚副使韩琦韩大人深夜遇刺。” 白玉天问道:“韩大人没事吧?” 狄青答道:“说也奇怪,那刺客潜入府衙,明明有机会得手,却不忍心下手,遁逃而去。” 狄青见那两个刺客一路往前,锐不可当,朝自己这边杀来,惊呼道:“不好!”跨步挡在范大人的身前,像极了一面巨大盾牌。 白玉天跟上,问道:“狄将军,怎么哪?” 狄青说道:“那刺客好像认出了大人。” 白玉天听过,急忙纵跃而起,三两下腾飞,越过一切障碍,挡在了刺客的身前。 一个刺客见到白玉天,身子微微一颤。 另一个刺客见到白玉天,连忙一剑送上,径指胸膛。 白玉天双掌伸出,左手两指夹住剑尖,右手正欲一掌拍出,却闻到一股女人的体香,不忍心下手,连忙用双掌夹住宝剑,顺势往前,双掌靠近剑柄时,内力运入掌心,用力一震,剑身从剑柄处怦然而断,那刺客被剑柄上的余劲震开了去,身不由己地连退三步。 刺客的同伴见之,一剑递了上来,只为击退趋近前来的白玉天。 白玉天双掌夹住宝剑,正要像刚才那样用内力震断剑身,却闻到那刺客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太过熟悉,心中一惊,瞬时心神恍惚,不知如何自处为好。 另一刺客见之,疾速拔出匕首朝同伴的腰间刺去,不知为何。 白玉天急忙松开宝剑,一手抓住匕首,忍无可忍地朝那刺客发出一掌,将那刺客震飞出去。 那刺客命不好,夜色已浓,府兵们误以为那刺客攻向自己,为求自保,长枪刺出,正中那刺客的后背。那刺客被五六根长枪刺中,跌落在地,再也没有爬起身来。 白玉天身前的刺客见之,连忙冲了过去,一把将其抱住,硬咽道:“师妹!” 话音一出,白玉天心儿凉了半截,已确定了来,他就是崔莺莺。 受伤的刺客一把将崔莺莺推开,道:“我无须你好心,滚开!”重新滚落在地。 这时,一将官大喝一声:“将其拿下。” 范大人见白玉天左手鲜血淋漓,走上前去,大声说道:“全部退下。” 狄青跟上前去,看了范大人一眼,见其表情严肃,大声说道:“大人的话没听到吗?全部退下。” “是,大人。”那将官带着府兵们退出后堂,但也走的不远,当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随叫随到,不至于有个失职之罪。 那受伤的刺客手握匕首,慢慢地爬向范大人,眼睛里全是杀意,从她背上流出来的鲜血早已湿透了她的衣裳,随着她的身子匍匐往前,染红一地。 狄青见之,拔出腰间宝剑朝那刺客走去,正要一剑刺向那刺客的腰身,范大人连忙阻止道:“狄将军,用不着。”狄青收回宝剑,挡在范大人的前头。 白玉天见那女子受的伤太重,已是救不活了,走上前去,一掌拍在女子的头顶上,那女子安静了下来,再无一丝动静。 崔莺莺跑上前来,一把抱住那女子,哭泣道:“师妹,你怎么这么傻啊!” 原来那女子一剑刺向崔莺莺,就是想白玉天来挡灾,就算行刺不成,也可杀死白玉天。 白玉天手掌剧痛,才知道自己中了剧毒,转瞬间瘫坐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吃过,真气走遍全身,疗伤去毒。 狄青不知道白玉天是怎么回事,只见他头顶热气腾腾,额头大汗淋淋,奇哉怪哉!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39章 无歉 狄青见白玉天一巴掌拍死了那个刺客,震惊不已。白玉天杀了一个刺客,又盘坐在另一个刺客身旁,毫无危险可言,不免难以理解。又见白玉天头顶热气腾腾,额头大汗淋淋,更是奇哉怪哉!很多话想说出口,又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身后站着的可是顶头上司范大人。 范仲淹大人见地上三人,一个横着死了,一个抱着个死人哭哭啼啼,一个看上去还有些装神弄鬼、神神秘秘,这场景出现在知州府衙内,不成体统。但转念一想,他“小范老子”绝非无情之人,白玉天这孩子绝非自己的敌人,刚才见他空手接白刃,那是一份多大的勇气,可见他白玉天对那个哭哭戚戚的女子情深意重,定不想她死于延州府衙内。 于是走上前来,宽慰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当节哀顺变。” 崔莺莺正在伤心处,那听得进这些话,只知哭泣,不顾其他,整得“小范老子”很没面子。 范仲淹身为延州府长官,一方统帅,在狄青这个沙场勇士面前可不能失了威严,日后还要带着他征战疆场,为国守边呢。继而说道:“姑娘,你来行刺本官,反而在本官面前哭哭啼啼,算是哪门子事,成何体统。赶紧带着你师妹的遗体离开吧,若在这里待久了,到时本官就是有心放你走,怕也难以办到。你要知道,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四个字一出,崔莺莺这个感情用事的女人总算被唤醒了过来,渐渐觉得自己实不该再待在这里。转头看了白玉天一眼,虽看不清楚,隐隐感觉到他呼吸顺畅,不当有生命危险,便抱着师妹的尸体站起身,移步离开。 崔莺莺刚迈出两步,白玉天说道:“莺莺,你还没向范大人赔罪认错呢!怎就这样走了?” 崔莺莺打住脚步,静在哪里,一动未动。 小范老子心想,她充其量就一冷酷无情的刺客,能知道什么好坏,能分出什么善恶,能理出什么对错,惟命是从而已!才不需要她赔罪认错呢!轻声说道:“人做事,各为其主,各听其命,那有什么好坏之分,那有什么善恶可言,更无须谈及什么对与错了。她无罪好赔,更无错好认,走就是了,此事从未发生。” 白玉天睁眼,见崔莺莺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大声说道:“崔莺莺,你父亲是宋人,你丈夫是宋人,你将来若有孩子,自当也是宋人。你若觉得你自己也可以是个宋人,就当留下来,有罪当罚,有错当认,岂能一走了之。” 崔莺莺抱着师妹冰冷的尸体,两眼泪下,愤然转头,大笑道:“我父亲是宋人,十八年前无情地抛下妻女,不知所踪。我母亲孤苦无依,为了逃避那些所谓的大宋好男儿的骚扰与纠缠,清清白白地活着,不得不拜在赵明秀的门下,加入白莲教,从此好坏难分,善恶难辨,对错不论,任由命运摆布。我丈夫是宋人,你扪心自问,我若是丑陋无比,你当年会答应照顾我一生一世。我一生孤苦,从小到大,除了忍气吞声,就是逢场作戏,全拜宋人所赐,要我向宋人赔罪认错,这个宋人不做也罢。” 白玉天起得身来,大声说道:“莺莺,宋夏之争,伤害的不是一个人或一个家,而是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个家。如此大是大非面前,岂能善恶好坏不分,是非对错不论。你一生孤苦,是极少数宋人对不住你,你心中若恨意难消,可以去找他们讨个公道。可绝大部分宋人于你无害,岂能因一己之私而不管不顾,让他们无辜受害,承受恶业。” 崔莺莺冷笑一声,眼泪泼洒出来,道:“白玉天,你若觉得我有罪该罚,有错可认,就一剑刺死我。不是的话,就给我闭嘴,要我向宋人赔罪认错,简直痴心妄想。” 白玉天听后,无言以对,无话可说。此次前来西北,就是为了寻个妥善的法子,帮白莲教摆脱被朝廷或是被江湖人士剿灭的命运,帮她脱离苦海,怎么可能对她刀剑相向。想都不敢想,别说去做了。 “如夫人”甄金莲担心丈夫的安危,带着一丫头在不远处看了好久,见白玉天跟崔莺莺斗上了嘴,心想不是什么好事,来到范仲淹身旁,小声说道:“老爷,由她去吧,少死一人,就是一份功德。你经略边塞,只为平息战乱,让百姓免受战火之苦。她一个弱女子,前来行刺你,不过是受了他人指使,心怀恶毒的是背后指使之人。她行刺未遂,同伴已死,难免一时想法偏激。想让她放下心中执念,化恨为爱,在于感化,当将心比心。牛不喝水强按头,来硬的,怕是吃力不讨好。” 狄青听后一惊,心怀敬意地看向甄金莲,只见迷迷糊糊中,她清丽脱俗,婉约动人,小嘴里有着伶牙俐齿,发出来的声音清脆悦耳,聪明之中透着灵秀之气,范仲淹大人看她的眼神既是疼爱又是怜惜,说不出有多愉悦舒心。 自古侠女出风尘。难道是真的吗?自然是真的。 为什么啊?别忘了,青楼虽泛指妓院,原本所指,可是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房,能入足此楼阁的人,非富即贵。那里边的女子大多经过细心物色,精心挑选,严格教导。不仅姿色好,精通六艺,腹有诗书,丰富的阅历和经历让她们识尽人间冷暖,对人生有着独到的见解,待人接物,更显温柔体贴。 若以为妓女就是出卖身体的,那你就错了。青楼女子好些只卖艺不卖身,直到赎身出阁的那一刻,还有可能保持着处子之身,清白着呢。 如夫人甄金莲是那种人吗?这还用说。年龄虽小却能填词作诗,还会用筷子写字,更叫绝的是,她用手指作画,画的虾活灵活现。这还不算,最为难得的是,特别自爱,未跟范仲淹大人同房之前,从未与任何男人有染。范仲淹大人得此佳人,心头一热,给了她一个前所未有的称呼,如夫人。 范仲淹本就有意放过崔莺莺,听过甄金莲的话,心意更加坚定了来,朝崔莺莺说道:“姑娘,你走吧。本官深受皇命来到边塞,只为平息战乱,让百姓免遭战火之苦。今日若因你的无心之失而忘了初心,加罪于你,岂不本末倒置,愧对大宋朝廷,愧对天下渴望幸福安康的百姓。” 崔莺莺转身走开几步,回过身来,朝范大人说道:“范大人,此事皆因你而起,你得为我做一件事,来个将功补过。” 狄青大喝道:“小女子大胆。大人放你一马,已是有法不依,岂敢再得寸进尺。” 崔莺莺转身而去。 范仲淹说道:“姑娘,等等。你有什么事,说出来便是。” 崔莺莺回过头来,说道:“我说了,你能做的到吗?” 范仲淹道:“说吧。能做到一定尽全力去做,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崔莺莺转过身来,看向白玉天,道:“你让这小子向我赔礼道歉。” 范仲淹道:“不知他什么地方得罪于你?” 崔莺莺道:“我一个刺客,受命而来,只为完成任务,那有向刺杀目标赔罪认错的道理。” 范仲淹道:“你真要他向你赔礼道歉?” 崔莺莺道:“男子汉大丈夫,错了就得认。难道不该赔礼道歉吗?” 范仲淹朝白玉天说道:“白玉天,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刺客只为完成任务而出现。你让一个刺客向他要行刺的人赔罪认错,想法太过天真,实属不合情理。你若知道自己错了,就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算是我欠你一份人情。若觉得自己并没做错,还可以继续这样天真下去,我也无话可说。” 白玉天道:“莺莺,这个错我可以认,也可以向你赔礼道歉。但你别忘了,宋夏之争,范大人代表我大汉民族出战,你前来行刺他,就是我大汉民族的敌人。我身为大宋热血男儿,让我给大汉民族的敌人赔礼道歉,试问我大汉民族的脊梁骨何在!”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极为高亢。随之转过身去,冷冷说道:“你走吧,就当今日没见过。” 崔莺莺转身而去,突然回头,说道:“白玉天,你若觉得大宋疆土之上的那些少数民族不是大宋子民,不是所谓的中国人,不配共用中华一词,你我今生不用再相见。”纵跃而起,腾飞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甄金莲道:“白大哥,你是不是错了?” 白玉天道:“我流淌着大汉民族的血液,身为大宋好男儿,向一个前来行刺我大宋英雄的敌人赔礼道歉,我就是错了,我也无礼可赔,无歉可道。何错之有!” 甄金莲道:“老爷,白大哥没错吗?” 范仲淹大人说道:“爱我中华,他或许是错了的。可若没我大汉民族,又何来的中华,又何来的中国。错与没错,我范仲淹怕是说不清楚了。” 甄金莲道:“可是老爷,大汉民族的血统里,早已有不少少数民族的血统流淌其中了啊!” 范仲淹大人说道:“那或许真就错了?” 白玉天听着两人的对话,顿时迷糊了起来,身体里流动着的阳刚之气随着毒性的渐渐侵袭软和了不少,毫无意识地朝黑夜追赶而去。能追赶得上吗?或许月色不明,是追赶不上了,等待来日吧。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0章 互衬 狄青见白玉天轻轻一个纵跃,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骇然,不由得不赞誉起来:“如此身手,凡人岂可有之!真不可思议,实难以想象,奇人异士也。” 甄金莲轻轻一笑,想起几年前碰到一伙强盗,危难之际,树林里闪出一个少年,手折一根松树枝。只见他身影一晃,还未看清他如何出手,那伙强盗手中十几柄钢刀齐断,裤裆全部尿湿。为求活命,除了口中不停地呼喊:“神仙饶命,神仙饶命。”就是不停地往地上磕头,差点将山路磕断了来,那少年也差点笑痛了肚皮。 这时,守卫知州府衙的将官走了进来,朝范仲淹大人躬身有礼道:“大人,刺客已出了府衙。” 范大人道:“知道了。” 那将官道:“大人,将士们请求您发令,将那刺客拿下,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范大人轻声说道:“你也这么觉得吗?” 将官俯首道:“回禀大人,您的安全于卑职来说,重于一切。谁敢对大人您不利,谁就是卑职的生死之敌,卑职欲除之而后快。” 范大人朝狄青问道:“狄将军,依你看呢?” 狄青躬身道:“回禀大人,末将跟宋统领一样,大人的安全于重于一切。狂悖之徒竟敢行刺大人,依大宋律,就当杀头问罪,以儆效尤。不过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此次又有惊无险,况且那刺客已有悔悟,日后定能去恶从善,做个好人。若能从轻发落,不仅可让那些似是而非的细作看到朝廷的大度,增强他们弃暗投明的信心,还能麻痹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敌人,使其疏于防备,浮出水面。” 范大人微微一笑,朝宋统领说道:“你看狄将军的想法可行否?” 宋统领拱手道:“卑职愚钝,惟大人之命是从。” 范大人说道:“那就按狄将军的想法行事吧。监督那刺客在城里一举一动,若她出得城去,就当没见过这个人,不再过问。” 宋统领拱手道:“卑职领命。” 范大人道:“去吧。” “是,大人。”宋统领跨步而去。 等那宋统领走后,范仲淹说道:“狄将军,此等法子,不是碍于白玉天的情面吧?” 狄青回道:“大人,您执掌延州这么久以来,未见一个刺客。刚接到朝廷催促你去庆州府上任的诏书,刺客就送上门来了,不由得末将不为您这次庆州之行心生不安。明知路途艰险无比,您却不愿大队官军护送,唯有请世外高人相助了。眼见这位白少侠身手着实了得,又是大人跟夫人的故友,担当护送大人去庆州府的重任,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甄金莲一旁说道:“老爷,这儿风大,还是到后院边喝茶边聊吧。” 范仲淹道:“好。” 狄青道:“大人请!” 范大人被甄金莲挽着手臂,朝后院走去,狄青紧跟其后。 入得后院,坐到院中,如夫人带着丫头端来茶水,正要跨步离开,被范仲淹留了下来。 范仲淹喝过两口茶水,朝狄青问道:“白玉天可说过他为何事来延州?” 狄青答道:“回禀大人,他说:‘他此次前来延州,是因有一事不知如何处理是为得当,特来请你指点迷津,开导一二。’我见他不像坏人,又是我部下吴三那四兄弟的朋友,便随了他的愿,带他拜见您来了。” 范仲淹听过,微微静了静,转脸朝甄金莲问道:“夫人,依你对白玉天那小子的了解,他千里远道而来,有何所求?” 甄金莲道:“老爷,妾身就一妇道人家,只知关心家里的事情,其他的可说不好。” 范仲淹笑道:“夫人过谦了,天下事不过是家务事的汇总,没那么玄乎。说说看。” 甄金莲笑答道:“老爷,妾身若是说不好,你可别动气。” 范仲淹笑道:“书房说事,夫人从不多嘴,院内闲聊,但说无妨。” 甄金莲道:“白大哥虽说武艺超群,人才出众,名动匡庐,可从未跟官府过不去,也从不过问朝廷之事。与老爷你相遇于匡庐山,请你喝过酒,吃过饭,却不知老爷你就是鄱阳太守。此等心地单纯之人,千里远道而来,想必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再者,他来延州若是对老爷你心存恶意,就刚才那形势,只要他不出手,想府衙里那些卫兵不一定能奈何得了那两个刺客。”停顿了下来,换了一口气。 范仲淹道:“接着说,夫人。” 甄金莲接着说道:“记得当年他助我赶走那伙强盗,用根松树枝轻轻两划,就将强盗们十几柄钢刀折断了去。我极为惊讶,问他这身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他回答我说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时出鞘。今日把示君,只为不平事。’” 狄青文才有限,没听清楚明白,微笑着问道:“夫人,他这话何意?” 甄金莲微微一笑,范仲淹代答道:“他这四句话,是从唐代诗奴贾岛的一首名为《剑客》的诗化用来的,原话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意思很明了,白玉天这小子将自己当成了剑客,游侠,苦心学剑,就是为了铲除世间不平之事。” 狄青突然想什么,道:“大人,我差点忘了,他说他那事,对他来说是私事,对大人您来说,却是公事。还说,大人您听过后,就是不能帮他指点迷津,开导一二,也不至于不高兴。” 甄金莲道:“老爷,就凭他为了让那姑娘免受伤害、情急之下一把抓住那匕首来看,他此次前来延州,想必就是为了那女子。” 狄青有些不解,道:“就算是为了那女子而来,凭他那好如神仙般的身手,直接将那女子带离西北就行了,用不着来向大人寻求帮助。况且他未见到大人之前,他也不知道大人、夫人跟他是旧相识,他所求之事,大人还不一定能帮他呢!” 甄金莲道:“老爷,这样看来,白大哥所指的不平事,不止那女子一人,而是那女子跟她身后的成百上千人,说不好,那些人有可能还跟大宋朝廷为着敌。”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腾跃于房屋之上,无声无息而来。 甄金莲一眼见到,隐隐觉得是白玉天,道:“白大哥,你追上你娘子了没有?” 白玉天飘然而至,朝范仲淹行礼道:“先生,我如此进来,没有什么不妥吧?” 范仲淹笑道:“进都进来了,就是有不妥之处,碍于往日情面,我总不能将你赶出去吧。” 白玉天行礼道:“晚辈思虑不周,还请先生见谅。” 甄金莲的丫头搬来一把椅子,白玉天坐下,送来一杯茶水,白玉天接过。 范仲淹等白玉天喝过两口茶水,问道:“小子,你此次前来延州,有何事情,直说无妨。” 白玉天放下茶杯,起身行礼道:“回先生的话,晚辈此次前来延州,是想请先生帮我一帮,将我娘子从苦海中搭救出来。晚辈感激不尽。” 范仲淹道:“院内乘凉,闲聊,用不着这么多礼数,坐下说。” 白玉天坐了下来,接着说道:“刚才那女子,是我磕过头的妻子,叫崔莺莺。她爹崔永元,住在匡庐山的百草堂,先生你是见过的。她娘董晓婉,白莲教教主,也是碧落湖门人,先生想必也听过。” 范仲淹道:“你的意思,是想我代你向朝廷说情,放过白莲教了?” 白玉天躬身一拜,道:“晚辈甚觉此想法不切实际,极为荒谬,但崔莺莺是我妻子,夫妻同体,不救她就是不救我自己,我就是再恶毒狠辣,怎么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范仲淹道:“小子,帮你忙可以,你总得给些回报吧。” 白玉天道:“大人要什么回报,尽管直言,只要晚辈做得到,绝不说半个‘不’字。” 范仲淹笑道:“答应的如此爽快,就不怕我为了朝廷而坑你。”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在朝廷为官,想着地方百姓,在地方为官,想着朝廷。可谓一心为国,一心为民,草民若被您坑到,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甘之若饴。” 甄金莲一旁笑道:“白大哥,你什么时候弃武从文了?” 白玉天笑答道:“回夫人话,自从在匡庐山见到先生后,就开始觉得读书是一件乐事。虽没读出什么名堂,考取功名是不可能,但也从此分得清谁在真心为国求昌隆,谁在真心为民求安康。” 范仲淹道:“小子,你能做的虽有限,但有三件事你必须依我。” 白玉天躬身道:“先生请讲。” 范仲淹道:“第一件,等会儿,我弹琴,你舞剑,让狄将军也感受一下什么是官民同乐。第二件,我后日动身去庆州赴任,你陪我同行,路上你可以有什么闪失,我不能有。第三件,你必须说动董晓婉,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既已归顺了大宋朝廷,就不能再帮着李元昊,助纣为孽。” 白玉天起身,朝范仲淹一拜在地,道:“多谢大人!多谢先生!” 范仲淹起身将白玉天扶了起来,道:“你这孩子,一向金光闪闪,今日怎么迂腐起来了。我若愿意接受你这等大礼,又岂敢帮你。再者,你若能说动董晓婉领着白莲教去恶从善,于大宋来说,乃天大的好事,我范仲淹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转而朝甄金莲说道:“夫人,古琴伺候。” “好勒!”甄金莲应声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1章 琴鸣 琴来,一军士搬来琴几,古琴放好。 范仲淹坐了过去,十指于琴弦之上轻轻来回一拂,口中朗诵道:“思古理鸣琴,声声动金玉。何以报昔人,传此尧舜曲。” 站于一旁的甄金莲连忙续上话来:“大人一叩朱丝绳,万籁不起月光凝。方知圣人情虑深,将治四海先治琴。” 范仲淹微微一笑,欢声接上:“兴亡哀乐不我遁,坐中可见天下心。感公遗我正始音,何以报之千黄金。” 院子里顿时掌声四起,欢声一片,陶陶欲醉,那个军士与那个丫头不小心也参与其中,不见了尊卑贵贱,唯见男女与长幼,好个呵呵暖暖、心无挂碍共相处。 范仲淹道:“小子,想讨个什么琴音与剑共舞?” 白玉天答道:“当年庐山一别,先生见我年少气盛,出手刚硬,恐我日后被‘戾气’所伤。临行前,特意叮嘱晚辈多读些诗书,怡情养性,驱除心中戾气。晚辈不敢相忘,每每心烦意乱之时,想起先生的敦敦教诲,便用驱愁去闷。” 范仲淹微笑道:“甚好,孺子可教。” 白玉天微微一躬,道:“多谢先生。”坐正了来,继而说道:“所看过的书籍中,依稀记得,大唐有一个叫郭元振的书生,因作《宝剑篇》而得到则天皇帝的赏识,授右武卫铠曹参军、奉宸监丞。又因进献离间计,使吐蕃发生内乱,获授主客郎中。后又出任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大使,北却突厥,西走吐蕃,拓境千里,大兴屯田,促使凉州地区得以安定发展。”停了下来,躬身道:“愿先生奏响《宝剑篇》,像美须髯公郭元振一般,立功边陲,入参钧轴,大展抱负,为天下百姓大谋福祉。” 狄青听过,拱手躬身道:“愿大人奏响《宝剑篇》,为大宋建功,为天下百姓谋福。” 范仲淹听过,想起郭元振虽官至宰相,却被政敌弹劾,坐罪流放,抑郁而终,不免有些心寒。但想着郭元振守边多年,武纬文经,虽无显赫武功,以建设、安抚见长,以诚信对待边疆少数民族,化干戈为玉帛,却也深得边疆百姓的爱戴,克致隆平,安远定边,不战而屈突厥、吐蕃之兵,对保持边疆稳定,维护国家统一,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心中不也肯定了来,一句久藏于心底的话不免脱口而出:“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 白玉天道:“有请先生奏响《宝剑篇》。” 狄青附和道:“有请大人奏响《宝剑篇》。” 范仲淹大笑道:“好。” 见白玉天提剑起身走到院中,做好了准备,朗声唱道:“古琴牵引一轮月,落我满怀白霜刃。一剑一琴一声笑,侠肝义胆两相照。”言语停,十指落上琴弦,弹奏起来。 琴弦铮铮,白玉天青蛇出鞘,踏节而动。顿时霜刃漫天飞舞,与月同辉,渐渐在旁观者眼中凝聚,好如一颗星星游动于夜幕之上。星光闪烁,忽明忽暗,忽大忽小,难以捕捉。 范仲淹一边观赏着白玉天那飘然舞姿,一边触碰内心情感,顿时意随心生,心随意动。十指随心而动,随意而行,随性而弹,慢慢心手相应,人琴合一,物我两忘。 琴音从他指尖逃脱,时而吞吞,时而吐吐;时而幽缓,时而急促;时而空明,时而慷锵;时而气韵羁羁,时而豪豪放放。 侧耳倾听,弹琴者的内心好像只求鲜明,任奔放;不求技巧,难拘束。穿行于院落之中,缠绕在白玉天手中纯阳剑的三寸剑芒之上,好如铁笔点击,好如银钩勾勒,在夜幕上留下一行行白色字迹,经过众人的眼光串联,一首《古剑篇》隐隐呈现于白色星体之上: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漂沦古狱边。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其他四人耳悦琴音,眼喜剑舞,如梦如幻,恍如隔世。 白玉天舞起宝剑来,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三寸剑芒好如一束梅花,凌空游动于身子四周,左右盘绕,上下翻飞,寒意所到之处,结霜凝雪。 琴音停,白玉天剑指苍天,一纵而起,急遽地盘旋而上,双臂轻张,形如扶摇而上的白凤,转瞬间离地三四丈,宝剑凌空挥舞片刻过后,缓缓降下地来。 狄青惊呼起身,一把迎接住走过来的白玉天,欢声道:“白兄弟,你有如此武功,为何不到朝廷中来,求个功名,问个前程,光宗耀祖一番,流芳百世之后?” 白玉天轻轻一笑,道:“狄将军客气了。苍鹰走进笼子,不愁饿着肚子,也可活的长些,却为此付出了代价,再不能与天地共舞了。看我大宋富甲天下,士大夫们大多生活优渥,心中所追求的,是那神清气爽般的舞文弄墨,不是那汗流浃背般的骑马射箭。用文安邦,可说合心合意;用武开疆,不过徒添烦恼。” 转而又说道:“我白玉天好说一个游侠,歹说一个无业游民,连下地种田的百姓都不如,有何资格求取功名。就算一时侥幸求得了功名,日后若遭他人所不容,刨根问底,岂不连举荐之人都要受此连累。还是一身清白的好,至少可活个心安自在。” 狄青道:“白兄弟,岂可说出这等丧气话来。” 白玉天笑答道:“狄将军,大宋从太祖建国,到当今天子主政,共四代帝王,享有国祚已八十年有余,朝中宰辅哪一个不是通过写文章进士及第而来,何曾听说过宰相之位是靠骑马射箭获得的。如此崇文抑武的朝廷,你武功好可以,有抱负不行。” 范仲淹走离琴几,一旁答话道:“那你就在江湖好好待着吧。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是为自己做事,无需瞻仰他人的脸色。” 白玉天说道:“多谢大人成全。” 范仲淹笑道:“谢我做什么,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如此精美绝伦的舞姿,世所罕有。” 狄青见范仲淹大人都不强人所难,拉白玉天入朝为官,自己更是不能了,于是朝范仲淹大人行礼话别道:“大人,夜色已深,末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范仲淹道:“好。”让军士送狄青与白玉天出府。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2章 宽慰 没过多久,宋统领带着一军士走来,言语一句,随即离去。 狄青住在城北,白玉天去城西,不同路,分道而行。 军士阿民带着白玉天走向城西,找到崔莺莺的落脚地,找来在附近监视崔莺莺动向的几个军士,一同离去。因宋统领发令让他们这么做,他们几人也愿意这么做,他们在知州府衙见过刺客的武功,不是他们三五人能拿得下的,没个三五十人、或是不放箭很难拿下刺客。可若是出动三五十人,或是在城内使用弓弩对付刺客,相当于兴师动众,必会传入范仲淹大人耳中,是他们的范大人所不愿意见到的。 白玉天目送走那几个军士,轻轻一跃,入得崔莺莺居住的院子,见到一房间亮着灯火,靠近了去。听见里边几个女人的声音很是熟悉,便敲响了房门,迎来一声“谁啊?”过后,连忙回话道:“是我,白玉天。” 门儿拉开,阿竹立于门口,惊讶道:“白相公,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白玉天走进房内,环顾一眼,答话道:“知州府的府兵带我来的。” 房门里头,坐在崔莺莺身边,一直对着死尸伤心难过着的阿星转头问道:“他们人呢?” 白玉天向她们靠了过去,边走边说道:“全部回去了。” 阿竹关上房门,问道:“他们是回去搬兵了吗?” 白玉天静立于崔莺莺身边,朝她身前那死尸看了一眼,见死者面容清秀,身姿婀娜,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正是青春大好年华,就这么死了,心中极为感伤,随口回了阿竹一句:“我已答应护送范仲淹大人去庆州赴任,还答应说服你师父带领白莲教教众脱离西夏归顺大宋,不再为虎作伥,延州官军不会为难你们,用不着回去搬兵。” 阿竹走了过来,小声道:“白相公,庆州之行,你不能同往。” 白玉天转身问道:“为何不能同往?” 崔莺莺朝阿竹狠狠看了一眼,阿竹将口中欲吐为快的言语吞回喉咙,微微翘着小嘴。 白玉天蹲了下去,看向崔莺莺,道:“莺莺,我不是敌人,阿竹有什么不能说的。” 崔莺莺道:“我们是刺客,你是护卫,势不两立,你不知道吗?” 白玉天笑道:“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妻子,她俩是你师妹,我既不愿见到你们为守护白莲教去伤害他人,更不想见到他人为了铲除白莲教而伤害你们。” 崔莺莺嘲讽道:“你好了不起哦!” 白玉天厚着脸皮握上崔莺莺的小手,笑答道:“娘子说我了不起,自是了不起来着的。” 阿星、阿竹见之,不免从伤悲中喘过气来,掩嘴咯咯一笑,被崔莺莺看了一眼,立马又哀伤了过去,归于静寂之中,难以自拔。 崔莺莺用力将小手抽去,白玉天没能让她如愿,说道:“莺莺,今晚之事,身为你丈夫,没帮你,反而帮了外人,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可范大人仕途几十年,除了忧国就是忧民,我身为大宋百姓,眼见他有危险,岂能不出手制止,你得体谅我。” 崔莺莺眼泪流了出来,硬咽道:“我体谅了你,谁体谅我们去。” 白玉天从怀里掏出为心中的女人准备着手帕,轻轻地将崔莺莺的眼泪抹擦去,道:“莺莺,你知道吗,我无时无刻不在体谅着你。我在龙虎山庄见到你跟我师兄秦浩明他们处在一起,后得知秦浩明是屠龙会的人,我便从此立誓消灭屠龙会。后又从我师兄秦浩明口中得知,你娘是碧落湖武圣人的弟子,我便又将武圣人当成了敌人,立誓要打败他,迎娶你。前些时候遇见了从五山道长,得知白莲教相帮西夏李元昊为祸边疆,我立马想着跑来这里,只为相求经略副使范仲淹大人给我一份帮助,将你们白莲教从危险中搭救出来。想着你将来跟着我南下了,心里也不会觉得对不起白莲教,一生能活得心安自在。” 崔莺莺硬咽道:“你既这么在乎我,为何还要亲手杀死我师妹啊?” 白玉天看向那横陈在身旁的尸体,道:“她又聪明又恶毒,活着就是个祸害,我才毫不犹疑地拍了她一掌。她又太愚蠢了,只有自己想的而没有别人做的,连自不量力都不知道,确是没得救了,我才没有及时出手相助。她到死都想着完成使命,而这个使命在我眼里是不正义的,自是完不成的,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她挣扎在痛苦中死去而无法自拔,还不如帮她早点从苦痛中摆脱出来。” 站起身来,朝身前的死者微微一躬,坦然说道:“你无须恨我。你身不由己地活着,本就很苦了,为何还要让你在死亡面前忍受苦痛的煎熬,让你失去尊严呢!我不觉得我这样做错了,更不觉得这样做有伤害到崔莺莺的地方,我是深思熟虑过后才这么做的,不管是面对你,还是面对崔莺莺,我皆问心无愧。” 崔莺莺将脸蛋埋进了手掌里,痛哭了起来,哭声在院子之外应该也能听到。 白玉天觉得这样不好,不能因为自己悲伤而影响到他人休息,将崔莺莺扶入怀中,宽慰道:“莺莺,我的娘子,人死了,再伤心再难过,最多让他人看在眼里,于当事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若对他们真有情有义,就当为活着的人考虑,奉献你的智慧,展示你的力量,帮他们从苦难中摆脱出来,一生求个幸福。” 这些话阿竹虽未听人说过,却觉得很有道理,从旁问道:“白相公,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啊?” 白玉天道:“买副棺木,明日出城将人埋了,后天跟着我一起去庆州。” 阿竹快语道:“不行的,不能跟你同去庆州。” 白玉天问道:“为什么不行啊?” 阿星一旁答道:“师公说,刺杀了范大人,白莲教与西夏之间从此再无瓜葛。” 白玉天道:“你师父答应下来了?” 阿星答道:“不仅答应了下来,还说,谁刺杀成功,谁就是下一任教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3章 破防 阿星见崔莺莺那闪动的睫毛上挂满了倦意,受其影响,不自觉地张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了出来,眯了眯眼,起身朝窗台瞧去,见外边风儿不少,说道:“白相公,你今晚跟师姐共用一张床没问题吧?” 于白玉天来说,崔莺莺全身都是诱惑,如若躺在一起,实难做到不见色起意。为逃脱那种无须有的折磨,浅浅一笑,在崔莺莺的眼角边拂了拂,回话道:“我到外边帮你们守住月亮,不让它来打扰你们的清梦,可好?” 说话的语气极为轻佻,没个正行,三个女人听了极为好受。 崔莺莺微微低头,忍无可忍地现出一丝笑意,低声细语道:“那还不走!” 白玉天朝阿星、阿竹轻轻一笑话别,出得房子,见外边风儿不小,凉爽无边,开怀一笑,如莺似燕般地歌唱道: “哈哈欠声起,崔我出房门。 尘埃固无迹,往来风有情。 逐云羞遮月,清辉落照人。 为君听星语,揽梦上屋檐。” 阿竹见白玉天轻轻一跃,上得屋道:“你们这是要去那里?” 阿星勉强一笑,回话道:“房间太闷,出去透口气。” 白玉天将饭钱扔到桌上,拿起宝剑起身,微微一笑,道:“那好,我陪你们一起。”同着三人出得饭馆,走向城北,找寻五山道人而去。 走了一路,见三个女子扭扭捏捏一身,极不自在,白玉天将心中难受化成言语吐了出来:“阿星,阿竹,我跟你们说最后一遍,你们要想白莲教彻底摆脱碧落湖与西夏李元昊的挟制,自由自在地为自己做事,为自己活,利用好朝廷这次边疆平乱,归顺大宋是唯一出路。如若不然,我白玉天唯有大义灭亲,带领江湖豪杰灭了屠龙会后,顺道将你们白莲教一起灭了,免得你们日后打着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名头,甘为鹰犬,为虎作伥。” 崔莺莺道:“你敢!” 白玉天楼上崔莺莺的肩膀,笑答道:“莺莺,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是我该不该这么做的问题。由我牵头剿灭白莲教,你们白莲教教众若真有心去恶从善,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由他人牵头就难说了。” 阿星道:“白相公,你真会这么做啊?” 白玉天答道:“阿星,你要明白,白莲教听从碧落湖的指令,帮着西夏祸害大宋,这关系着国家民族大义。于大是大非面前,每个人都应该放下个人私情,以国家民族大义为重。有国才有家,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 阿星、阿竹跟着师傅董晓婉待在白莲教十几年来,除了练习师父教的那些个武功招式,没受过其他的良好教育,顶多认识几个汉字,那懂得什么民族大义。见白玉天正气凛然,言语间没有相让之意,便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八个字好好品读了一番,不由得不谨小慎微起来。 阿竹小声问道:“白相公,白莲教若不归顺大宋,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白玉天反问道:“你见过边境上的长城吗?” 阿竹答道:“见过一次。师父说那城墙绵延万里,直达东海之滨。” 白玉天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修建长城的吗?” 阿竹道:“听一些老人说,是为了阻挡北边游牧民族的铁蹄南下。” 白玉天接着问道:“北方游牧民族为什么要南下入侵啊?” 阿竹笑而不答,一眼的茫然。 白玉天说道:“以长城为界,北边放牧,南边种植。南边种植的小麦、稻谷等农作物,若保护得当,是可以储存相当长一段时间,一年或是几年都不变坏,百姓的生活相对稳定。就算发生天灾,只要面积不大,或是不长久,朝廷出面加以赈灾,天下百姓差不多就能平稳过度。” 换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北边就不一样了,放养的牛羊一旦杀了或死了,其肉实难储存,也储存不了多久。若遇上年成不好,遇上大旱或大寒,水草枯死,牛羊饿死或冻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只能忍饥挨饿。为求生存,唯有南下掠夺,兵戎相见。” 阿星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长城南边的人要活的比北边的人好了?” 白玉天道:“应该是吧。若不是这样的话,他们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南下入侵。” 阿星道:“那我们归顺大宋要比归顺西夏要好了?” 白玉天道:“既是大宋的子民,跟着自己的民族生活在一起,总好过被他人看成异族来的强些。别想着离开了,跟我一起回庆州,就是为此付出性命,也好过对碧落湖唯命是从,至少一旦成功了,就是在为自己而做事,为自己而活。” 阿星、阿竹觉得白玉天说的在理,朝崔莺莺看去,说道:“师姐,要不就听白相公的吧,一起回庆州,摆明我们的态度,让师父增强摆脱碧落湖控制的决心。” 白玉天见崔莺莺的眼神里多了许些认可,抚了抚她的秀发,道:“我的心里已不能没有你,希望你的心里也不能没有我,相伴终生,相守到老。” 崔莺莺微微点了点头,被白玉天环抱着朝城北走去,步子欢快了起来。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4章 定策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就算如此,总得有人跳出来抛砖引玉吧。 白玉天好高兴,终于说动了崔莺莺、阿星、阿竹三姊妹,做那反抗碧落湖的始作俑者。 回到馆舍,跟五山道人分享了好心情过后,见五山道人对昨晚知州府衙行刺之事一无所知,趁他笑容未减之际,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加明白。 五山道人听后虽有些吃惊,并无忧虑,只因他身居京都汴梁多年,对范仲淹大人并不陌生,深知范大人不仅不好杀,还打心眼里敬民爱民,说过的话大多时候都作数。且白玉天于他范仲淹无害,还是故人,用怀柔政策安抚白莲教胜过用武力镇压,不存在利益冲突,对白玉天用不着言语相欺,更用不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白玉天见五山道人对他护送范仲淹大人去庆州之事不持反对意见,心头那浮动不安的石头终于落地,心情一片大好,跟五山道人谈论起怎么消灭武圣人赵明秀之事来。 五山道人早就对赵明秀那老匹夫心怀不满,时时都想摘下赵明秀那副道貌盎然的假面具,只因寻觅不到能与碧落湖一较高下的帮手,才一直隐忍不发,苦苦等待时机。 难得白玉天将赵明秀看成了不可调和的敌人,可谓志同道合,便也推心置腹,无话不说。 白玉天觉得赵明秀有如一条躲在草丛深处的毒蛇,茂盛的蒿草帮他隐秘行踪,只要他静止不动,就很难被人发现,更别说被消灭了。不经意间想到了“打草惊蛇”、“敲山震虎”之法,询问五山道人的意见。 五山道人细细一想,觉得甚好,不仅给予支持,还添加了一个“欲盖弥彰”之计。 阿星、阿竹一心想着师父董晓婉的安危,忧虑难消,询问不断。 五山道人虽不想跟智商低下的孩子为伍,但事关白莲教,阿星、阿竹身为白莲教教众,名义上还是盟友,知晓一些事情乃情理之中,便将“欲盖弥彰”说清楚了来。 欲盖弥彰是一则来源于历史故事的成语。 话说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杼,娶了已故棠公的妻子棠姜,一绝色美人。齐国国君庄公好色成性,得知棠姜的美貌后,难以自拔,私下里与棠姜约会。崔杼得知后非常气愤,谎称自己有病,在家里埋下伏兵,借庄公前来探视之机把庄公杀了,另立国君。齐国负责撰写国史的史官是个正直的人,如实记述崔杼杀害了他的君主,崔杼为了掩盖弑的罪名,连续杀害三任史官。到了第四任史官,还是不受崔杼胁迫,坚持原则,如实记录。崔杼见杀人解决不了事情,只好就此作罢,再不去管史官们怎样记述他那弑君之事了。 崔莺莺道:“这不就一个故事吗,怎就变成了你们的计谋了?” 五山道人笑道:“想那崔杼,弑君是事实,为掩盖自己的罪行,接连杀害史官,不但未能给自己洗脱罪名,反而令自己的丑恶行为更加暴露在他人面前。这‘欲盖弥彰’之计,关键在于向作恶者挑明他的恶行,他定会为掩盖过往恶行,想方设法清除掉那些知情人士,来个死无对证。想要掩盖所有恶行,就得将所有参与作恶的人都杀了,哪知杀死一人就增添了一份罪恶。随着恶业越来越多,要杀的人也随之越来越多,慢慢走向恶性循环,越是掩盖越是暴露,越是暴露越要作恶,最后没得收场,天下武林皆知。” 崔莺莺顿时忧虑起来,道:“如此一来,我母亲岂不危险至极?” 五山道人道:“什么危险至极。她若愿意从此弃暗投明,赵明秀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若不知悔改,继续为虎作伥,死不足惜。” 崔莺莺道:“可是......” 白玉天握住崔莺莺的手儿,说道:“莺莺,是非面前,没什么可是的。赵明秀不死,你母亲若继续成为他赵明秀作恶的帮凶,就算活着,等同于死了。况且,只要白莲教跟碧落湖一刀两段,赵明秀除了诋毁你母亲,诋毁你们白莲教,其他的他将一筹莫展,你母亲跟白莲教有大宋朝廷罩着,不存在任何危险。” 崔莺莺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啊?” 白玉天说道:“让你们三人跟我同行,等同于打草惊蛇,让范仲淹大人接见你母亲,等同于敲山震虎,我们再好心好意告知赵明秀一些他所做过的恶事,就是欲盖弥彰之计。他赵明秀定会为了碧落湖的前程,还有他自己的好名声,想法设法掩盖过往罪恶,从而跌入‘欲盖弥彰’这个陷阱中无法自拔。到时,人不畏威,则大威至。消灭他赵明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五山道人道:“好,江湖武林规则从此可以改写了。” 正在这时,傅小隐走了进来,道:“白少侠,安抚使范大人有请你到知州府衙喝茶。” 五山道人道:“昨晚不是喝过茶了吗,今儿怎么又喝茶了?” 傅小隐朝崔莺莺三师姐妹瞧了一眼,笑而不答心自闲。 白玉天连忙将三人介绍起来:“这是我妻子崔莺莺,昨晚去过知州府衙。那是莺莺两个师妹,阿星、阿竹,已得知范大人有善待白莲教之意,甚为感激,愿随我一同护送范大人去庆州赴任。” 傅小隐听过,微微一躬,有礼道:“见过嫂子,见过阿星、阿竹姑娘。” 崔莺莺带着两个师妹回礼:“见过将军。” 傅小隐笑道:“不敢当,我现不过一军士而已。” 阿竹笑道:“今日军士,明日百夫长,后日就是将军了。” 傅小隐微微以礼,道:“借阿竹姑娘吉言。” 阿竹有礼道:“一定的。” 白玉天见气氛和谐,问道:“小隐哥,可知范大人何事找我?” 傅小隐道:“种世衡将军来了,得知昨晚知州府衙闹了刺客,硬要范大人下令抓捕刺客,严惩不贷,以儆效尤。范大人深知种将军乃一片好心,便将你昨晚舞剑之事说了,种将军很是忧心范大人路上的安危,便想着见你一见。” 五山道人说道:“一个是江湖人士,一个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完全不对路,有什么好见的。” 白玉天道:“是不是有其他意图,你不便说出口?” 傅小隐笑道:“狄将军说,你若硬要问,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五山道人道:“既是如此,那你就痛痛快快说了吧。” 傅小隐说道:“狄将军说,种将军今日带来的几个部下里,有个叫王光信的和尚,身手甚是了得,想跟你比试一下,看看你够不够资格护送范大人去庆州赴任。” 白玉天道:“我护送范大人去庆州,跟他有什么关系,用得着比试吗!” 傅小隐笑道:“白大哥误会了,种将军带着那几人来,本就是让他们护送范大人去庆州赴任的。范大人不愿夺人所爱,便不领情。种将军忧心范大人的安危,便想了此法子出来,是想让范大人收下那几人,路上图个安全。” 五山道人道:“你家狄将军就没有说话?他昨晚可是见过白玉天这小子舞剑的。” 傅小隐道:“事关范大人的安危,我家将军那敢随便插嘴,有话也说不出口不是。” 白玉天微微一笑,朝五山道人说道:“道长,她们三人的安危就拜托于你了。” 傅小隐道:“白大哥,你去就是,狄将军寄宿的馆舍,没有范大人发话,无人敢来造次。” 白玉天起身,拂了拂崔莺莺的秀发,道:“好好待着,别胡思乱想,等我回来。” 五山道人道:“你去就是了。刚才说的那么清楚,她们还要胡思乱想,只能说明白莲教真的气数已尽,已成朽木,回天乏术了。” 白玉天哼哼一笑,随着傅小隐出得馆舍,朝知州府衙走去。 知州府衙的后院里,好些人看上去脸有焦虑之色,唯范仲淹、狄青、还有甄金莲带着丫头端着茶水走来,此四人除外。 一哥五十岁左右的将领,朝甄金莲微微一礼,接过茶水,说道:“狄将军,那姓白的小子不是不敢来了吧?” 狄青接过茶水,笑答道:“种将军,大人看中之人,包括你我在内,哪一个不是崇尚气节,令出如山,什么时候有那‘临阵退缩、违抗命令、胡言乱语’来过?放一百个心好了。” 种将军微微一笑,道:“狄将军,你我都是军人,服从命令是为天职,令出如山关乎部下的生死,自是不一样,岂可与江湖人士相提并论。狄将军言语有失矣。” 狄青朝种将军身旁的一将士看了一眼,微笑道:“种将军,我好像听说你身旁的这位勇士,他先前就是一位江湖人士来着,今日对种将军可谓是忠勇可嘉。可见‘忠勇’二字,当不分出处,唯有心而已。” 种将军微微一笑,喝过一口茶水,正要发话,白玉天跟在一兵士的后头,快步而来。 狄青起身,朝范仲淹有礼道:“大人,白少侠来了。” 【“始作俑者”这个成语,是后人从《孟子·梁惠王上》“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中提炼出来的。 在孔夫子所处的时代,贵族用活人殉葬,后随着奴隶制的衰落和封建社会的兴起,用奴隶殉葬的习俗渐渐废除,出现了以茅草等扎束成人形的“刍灵”代替真人殉葬,这是历史的进步,是人性向仁的体现。 后发明了作俑陪葬,但制作俑人不仅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而且制作的俑人象极了真人(秦始皇的兵马俑就是最好的例证)。孔子当时就敏锐地感觉到,作俑陪葬,对彻底废除殉葬观念没有好处,后世之人未免会旧念复燃,怕不仅会俑葬,还会重新用人殉葬,故而发出“始作俑者,其无後乎?”的忧虑之问。 用像人的泥俑替代人殉,是人性向仁的体现,仁者爱人的孔夫子就算不加褒扬,也不会加以贬低。 笔者以为,始作俑者一词,就算不能作为褒义词出现,也可作为一个中性词出现。】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5章 送别 范仲淹道:“种将军既不放心,就让王嵩与他切磋一下,权当是以武会友。” 种将军有礼道:“多谢大人。” 白玉天走了来,给范仲淹、狄青行礼问好过后,朝四周一个抱拳拱手,以示礼道。 范仲淹说道:“白玉天,种世衡将军有一部下,叫王嵩,听闻你身手不凡,想讨教几招。你若愿意,就跟他切磋一下,点到为止,权当以武会友,交了个朋友。” 白玉天拱手道:“是,大人。” 种将军种世衡看向身旁将士,说道:“王嵩,大人的话你已听到了,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是,将军。”王嵩出列。 白玉天朝王嵩行礼道:“在下白玉天,见过王侠士。” 王嵩回礼,道:“白少侠,不知你是愿意比试拳脚,还是比试兵刃,还是愿意比试弓弩箭术?” 白玉天答道:“回王侠士,白某不才,拳脚、兵刃、暗器,样样都会点,样样都不精。至于比试哪样,全凭王侠士拿注意。” 种世衡听着极为高兴,心想:“王嵩乃自己最得意的部下,就算万一不敌而输了面子,也是输给了范大人,可毫不在意。若是比试之中有什么损伤,那可说不过去。”于是一旁说道:“比试拳脚、兵刃,要想分出胜负,实难做到点到为止。不如比试弓弩箭术,有个物件做靶子就成,既能点到为止见个高低,又无任何潜在的危险。” 狄青起身,朝范仲淹说道:“大人,弓弩骑射,身为军人,可谓得天独厚。白少侠一普通百姓,生于南方长于南方,连马都很少见到,更别说什么骑马射箭了。若比试弓弩骑射,对白少侠来说,未免有失公允。” 范仲淹看了种世衡一眼,朝白玉天说道:“白玉天,比试什么,你可以自己选,只要双方都同意就行。名为切磋,实为比试,但求公平恰当,不偏袒任何一方。” 白玉天有礼道:“草民谢过大人好意。”稍微停顿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此次护送大人您去庆州,一路上若真有什么危险,那危险全是由敌手说了算。草民惟有见招拆招,清除一切险阻,安安全全护送大人到达庆州,方可说是尽职尽责。今日比试,就当是临行前的一次考验,不由自己选,胜过自己选。” 此言一出,全场对白玉天立马另眼相看,真没想到一个江湖小年轻却有如此思量。好! 种世衡道:“小伙子,你能如此想,甚好。” 范仲淹道:“取那两个西瓜来,给两位壮士做箭靶,一展身手。” 一位极为年轻的将官朝范仲淹有礼道:“大人,就两个瓜,极为珍贵,换成其他的吧。” 范仲淹欢言道:“郭逵将军,你这时送西瓜来,不就是想让本官临行前尝个鲜,图个高兴吗。那瓜虽看起来色泽鲜艳,可时日未到,要想甘甜,欠些火候。何不借用一下两位壮士的英雄之气,将它催上一催,来个早熟,除去那股涩涩之味,大家吃起来也身心舒爽不已不是。” 郭逵道:“末将失言,大人见谅。” 范仲淹朝身旁军士道:“去跟夫人说一声,将两个瓜取来,挂到那树上当箭靶。” 那军士离开,取来西瓜,等范仲淹从书房取来毛笔,给每个瓜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才将两个瓜吊挂在院子西角落的一棵枣树上,瓜皮上的圆圈对着众人。 范仲淹笑道:“王嵩,白玉天,你们一人选一个瓜,一箭定胜负,可有异议?” 王嵩、白玉天齐声答道:“小的遵命。” 范仲淹欢声道:“好。比试开始,不论输赢,一起吃瓜。” 军士取来弓箭,交与王嵩之手。 王嵩箭搭弦,弓拉满,跨步小跑,眼睛朝着西瓜一瞪眼,箭羽应时飞出,正中一西瓜黑圈中心,穿透而过,那西瓜只微微晃动两下,便静了下来。 如此超凡的箭术,无人不为之叫好。顿时叫好声一片,掌声响起。 王嵩走到白玉天身边,递给弓弦,白玉天微微一礼,没有接。转身朝范仲淹说道:“大人,小人不用弓箭射击可否?” 范仲淹道:“你用何兵器?” 白玉天右手捏着一根细小的银针亮出,道:“就用此银针。” 种世衡道:“上阵杀敌,非锦上添花,讲的是伤敌于百步之外,杀伤力越大越好。” 白玉天向种世衡微微一礼,说道:“是,将军。”转身朝那个完好无损的西瓜看了一眼,手指轻轻一弹,手掌随之朝西瓜打开,银针射出,再无踪影。 院子里的众人朝那西瓜看去,只见西瓜纹丝未动,过得片刻,微微几个声音传来,那西瓜从那黑色圆圈的中点处开始破裂,变成八片,七片应声而落。 白玉天一个纵步闪跃过去,将掉落的七片西瓜一一接住,摆放在地,捧着一块闪跃回来。 “好,好身手!”狄青起得身来,鼓起掌声。 范仲淹鼓掌,众人跟随,叫好声四起。 白玉天将手中西瓜朝范仲淹奉上,道:“大人请用。” 范仲淹接过,朝身旁军士说道:“将瓜取来,分给众人,一起尝鲜。” 两个军士得令,将瓜取了来,借白玉天腰间纯阳剑一个切好,分给在场的一人一块,捧着剩下的四小块朝东厢房走去。 范仲淹手拿一小块西瓜起身,请向四周,大声说道:“众位,今日我范某人真是大开眼界,极为欢喜。一个箭术超群,征战于疆场之上,扬我大宋国威。一个武功出奇,行走于江湖之中,彰显我大宋人才济济。请以此西瓜代酒,敬我大宋,祝愿它永远繁荣昌顺。请!” 众人捧起手中之西瓜,齐声说道:“敬我大宋,祝愿它永远繁荣昌盛。请!” 言语落,众人随着范仲淹一起吃了起来。 西瓜虽时日未到,未完全熟透,但那涩涩之味早已被英雄豪气化除,甘甜可口。 西瓜吃好,军士收走瓜皮,众人高高兴兴落坐。 范仲淹说道:“种将军,郭将军,有如此人才护送我去庆州赴任,你们现在总安心了吧?” 种世衡、郭逵齐声说道:“末将孤陋寡闻,一时鲁莽,大人莫怪。”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6章 源来 话说公元1038年,既北宋仁宗景祐五年,北宋的藩属党项首领李元昊脱宋自立,去宋封号,改元“天授礼法延祚”,建国号“大夏”,史称“西夏”。创造西夏文字,建立西夏王朝制度,等诸事处理完毕,于公元1039年,去信北宋朝廷,要求宋廷承认“大夏国”的国家地位。 自古以来,立处中原的王朝视为天下正统,八方臣服,立处中原的北宋王朝自不例外。北边有个大辽国平起平坐,北宋本就天威尽失,岂能容忍再来个西夏国三分天下。 李元昊的书信送入北宋朝廷,绝大多数官员主张即刻出兵讨伐西夏,对李元昊兴师问罪。宋仁宗也不傻,岂能在他手上丢失中原王朝天下正统的宗主地位,于当年六月,下诏削去李元昊官爵,悬赏捉拿。 西夏景宗李元昊见大宋朝廷不仅不接受他称帝,还把他当成匪盗一般通缉,哪能咽下这口气。为了党项人的尊严,为了自己的千秋功业,于公元1040年三月,全力进攻北宋。一面率军佯攻北宋的金明寨,一面送信给宋朝延州知州范雍,表示愿意与宋和谈,甚至向北宋称臣也未尝不可,只为制造假象,以麻痹范雍。 范雍进士出身,经史子集应该皆有涉猎,当是哪根筋出错了,竟然对李元昊这只狐狸的话信以为真,不仅兴高采烈地上书朝廷陈述此事,还极为大胆地对延州的防御松懈了来。 李元昊自是高兴,将潜伏于宋境内的细作送回的情报一个汇总,同年七月,派大军包围了延州,一边敲锣打鼓进击延州城,一边采用“围点打援”之法四围埋伏好兵马,只等宋军前来救援。 夏国大军兵临城下,延州知州范雍彻底蒙了,想都没想,一边上书朝廷,一边派出斥候向周围的宋军求救。朝廷有令,大将刘平、石元孙赶紧奉命前去增援,可他们不知道李元昊已对大宋边疆各寨的兵马布防了如指掌,早已布好了口袋让宋军去钻。宋军刚来到名叫“三川口”的地方,早已等候多时的西夏军队重重包围过来,刘、石二人率军与夏军苦战,西夏军队虽损失十分惨重,但因宋军寡不敌众,只好退守三川口附近的山坡。李元昊才不是害怕牺牲的主,一边增兵,一边写信劝降刘平,终因刘平、石元宁死不屈不停劝,兵败被俘,三川口之战从此拉下帷幕。 三川口之战前,宋、夏两军交战频繁,夏军虽胜多败少,却也只是小打小闹,一没影响士气,二没伤筋动骨,好的,永兴路、环庆路、泾源路、秦凤路四路兵马同时进击西夏,由于宋仁宗赵祯不懂军事,开打后,四路大军变成了泾源路韩琦、永兴路范仲淹两路兵马。又由于范仲淹不主张全面进攻,赵祯又给了范仲淹一个便宜行事,最终由韩琦一个人挑了大梁。韩琦命又不好,没听劝谏,任用任福为前线大将,任福贪功冒进,偏离行军路线,钻入李元昊为其布置的口袋,于好水川来了个全军覆没,损失几万兵马。 三川口大败,算是准备不足,情有可原。好水川可是有备而去的,败的比三川口还惨,就有些说不过去。大宋朝野震惊,皇帝震怒,边疆将士也随之士气低落。为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换帅换将,夏竦回朝,韩琦打包走人,范仲淹贬为庆州知州。 临阵换帅,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大宋朝廷乐意,西夏的李元昊额手称庆,只差没感激涕零。一经打听大宋西北边疆人事变动,张元立即建议李元昊重整军备,南下攻取关中,夺取长安。刚取得了好水川之战的胜利,西夏兵马虽受了些小伤,但这不会影响他们乘胜出击、趁热打铁的美好心情。 想着范仲淹“小范老子”懂兵略,善于防守,又被宋仁宗调往庆州赴任,有碍西夏兵马攻陷关中的大计,李元昊跟其手下张元为了自己功业,自是想将范仲淹除掉。可范仲淹从不现身战场,想正面弄死不可能,张元想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第一时间想到了白莲教。 范仲淹可是大宋的封疆大吏,刺杀他,等同于向大宋朝廷正面宣战。董晓婉又不是傻子,要想不带着白莲教众弟子迁入西夏国土,一生受其欺负、任其摆布,就得让白莲教从此覆灭,自不乐意。为了逼董晓婉就范,张元将好朋友赵明秀搬了出来。既是好朋友,自是志同道合者,赵明秀乐意效劳,逼迫董晓婉为西夏李元昊效犬马之劳。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7章 寻助 此时,房门被敲响,崔莺莺问道:“谁啊?有什么事吗?” 门外阿竹答道:“师姐,道长问你们饿不饿,要是不饿,他先吃了。” 白玉天连忙说道:“饿,那有不饿的。”拉着崔莺莺出得房门,朝饭厅走去。 来到饭厅,坐上饭桌,五人共饮一杯,白玉天问道:“道长,这延州地界,你可有至交好友什么的?是具有侠义心肠,且身手不凡的那种。” 五山道人夹着菜问道:“问这个干吗?” 白玉天给酒杯斟满,说道:“晚辈不才,忧心路途艰险,想着多一个帮手,就少一分潜在的危险。” 阿星疑问道:“白大哥,不是有官兵护送吗,还需要请什么江湖人。” 白玉天敬了五山道人一个,答道:“若是你师公赵明秀忍不住要出手,就那十来个官兵,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阿竹插话道:“师公才不会出手呢!” 白玉天笑道:“他赵明秀要想将白莲教完全掌控于手心,这是难得的机会,岂容错过。” 五山道人吃了两筷子菜,觉得味儿还不错,又吃了两筷子。 白玉天敬了一个,道:“道长,有是没有,总也说句话吗!” 五山道人小抿了一口,道:“有啊!谁说没有。” 白玉天听后非常高兴,快速给酒杯加满,诚意满满地敬了一个,欢声道:“那吃完饭,带我去见见呗!就当是串串门,叙叙旧,顺便讨要个人情。” 五山道人喝下杯中酒,抿了抿嘴唇,道:“人家是刀客,畅行于大漠几十年,臭规矩,先见银子再说事,生意场上无亲疏。你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那还有钱请他们喝酒吃肉,不去招惹他们为妙。” 白玉天笑道:“道长,该招惹的还是要招惹的,你总不想那赵明秀披着羊皮行狼事,一边继续为恶,一边继续被江湖武林人士捧在手心,敬若神明吧!要是这样的话,江湖武林还有什么正气可言。” “正气。”五山道人冷冷哼笑一声,夹了一筷子菜吃过,放下筷子,转而说道:“小子,不怕告诉你,于江湖而言,所谓的正气就是势。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人家拗不过你,你说的话别人听得进去,你才有正气。你若是要钱没钱,讨饭吃,要人没人,孤零零一人,躲避人家的欺辱都唯恐不及,何来正气可言。” 白玉天呵呵笑出声来,道:“道长,你说的虽不无道理,但也太过绝对,恕晚辈不敢苟同。” 五山道人道:“那你是要特立独行了?” 白玉天斟满酒,敬了五山道人一个,道:“特立独行谈不上。不过晚辈就是到了你说的那种...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地步,也不会屈服于他人的淫威,大不了正气一身、苦命一条,谁想要谁拿去,绝不在乎。” 五山道人微微一笑,道:“小子,你已是有女人的人了,女人代表家,家可比几句漂亮的话来的实在。切莫大言不惭,成了那种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让人大失所望。” 白玉天道:“道长,你这就有些多虑了。一年四季,春温、夏热、秋凉、冬寒,顺气而生,顺气而行,乃为正。如果真到了那选无可选,需要苦了家人才能守住正气,晚辈情愿为守住正气好了大家。” 五山道人说道:“小子,你真能如此?” 白玉天笑答道:“道长,世上无正气,小道多弯曲。唯有根除碧落湖那股邪恶势力,我家娘子方可彻底解脱出来,一生过的了无牵挂,晚辈岂敢不尽心尽力、全力以赴。” 五山道人道:“说过的话可得作数哦,年轻人。” 白玉天道:“晚辈竟敢以‘玉面郎君’自诩,自是一言可九鼎,道长放宽心就是。” 阿星打岔道:“玉面郎君,可有什么出处?” 白玉天笑答道:“有什么出处。不过当年范仲淹大人游玩庐山,见我攀登于五老峰的悬崖峭壁之上,如履平地,便笑我为‘玉面猴子’。后遇见莺莺,她硬要我答应娶她为妻,一生照顾好她,我无理由答应了下来。鉴于此,便将‘玉面猴子’改为‘玉面郎君’了。觉得怎么样?” 阿竹笑答道:“这样听来,挺好的。” 五山道人道:“好个屁!吃饭。” 四人闷闷一笑,吃喝起来,只为填饱肚子。 快速将晚饭吃好了来。 崔莺莺见窗外风儿和睦,夕阳温善,想出去逛逛,白玉天欣喜作陪,被五山道人叫停了来。 白玉天问道:“道长,你有事吗?” 五山道人起身,道:“你不是想找几个帮手吗,城外五十里地就有现成的,去不去说句话。” 白玉天欢声道:“去,去,那有不去的道理。” 五山道人道:“要去,还不快走。”跨步而出。 白玉天朝崔莺莺三姊妹苦苦一笑,算赔了个不是,转身大踏步跟上五山道人。 两人要过马匹,跨上马背,出得延州城。披着夕阳,朝东南方奔行了五十来里地,在一个三四户人家组成的小村庄前的山谷口停了下来,下马步行而入。 来到一夯土房子前,五山道人朝屋内大声喊话道:“来客人了,迎客了。” “什么客人,明明一落魄道士。” 一四十多岁的汉子应声而出,粗看像农夫,皮肤粗糙,手脚憨厚,笑容温善,眼神里藏着坚韧,言语大方随意,性情应该很是倔强才对。 白玉天上前躬身行礼道:“晚辈白玉天,见过前辈,给前辈问好。” 那汉子瞧了白玉天一眼,随口说道:“什么前辈后辈的,没见过,不认识。” 五山道人一旁笑道:“老陈,这小子你没见过,不认识不足为怪,可说到他爹、他师父、他老丈人,你就算没见过,当皆有耳闻。” 姓陈的汉子哼笑道:“他爹是他爹,他师父是他师父,他老丈人是他老丈人,他是他,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小子,你说是吧?” 白玉天有礼道:“前辈不以貌取人,不以身份看人,以真性情待人,晚辈钦佩之至。” 这话说的,姓陈的汉子粗听好受,细听难过,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五山道人一旁说道:“小子,这是陈希闻,曾凭一双肉掌横行大漠多年,剿灭马贼无数,无人能敌。还有三个结拜兄弟,一个姓马,一手快剑;一个姓刘,一柄大刀;一个姓杨,一手‘流星镖’让人防不胜防。”转而又朝陈希闻说道:“老陈,你也别小瞧了这小子,他的来路可正的很。他爹白天宇传了他泣血剑,他师父江澄清传了他纯阳掌,他老丈人崔永月传了他一线针,较真比划起来,你们怕真就讨不了什么便宜。” “谁这么狂!敢聚集天下三绝于一身,真是闻所未闻。” 白玉天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三个大汉纵跃而行,转眼间近得前来。 五山道人温温一笑,拱手抱拳道:“贫道今日有事拜访,三位千万别客气。” 一汉子道:“道士,客气什么。你要是没事,岂会带着陌生人来此。” 白玉天躬身行礼道:“晚辈白玉天,见过三位侠士。” 一汉子道:“免了。看在臭道士的面儿上,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白玉天说道:“不瞒四起前辈,曾-陕西路经略安抚副使范仲淹大人明日起程去庆州赴任,晚辈惟恐赵明秀半路出手行刺,特来相请四位前辈出手相助,以护范大人安然无虞。” 一汉子道:“赵明秀号称武圣人,非我兄弟所能匹敌,你找错人了。” 五山道人笑道:“老马,明人不说暗话,论单打独斗,你们四兄弟真就不是赵明秀的对手。相邀你们前行,不过是让你们去应付赵明秀那些前来助拳的弟子们,没有其他。” 一汉子道:“道士,你说什么废话,若应付不了赵明秀,应付那些弟子有个屁用。” 五山道人道:“老刘,应付赵明秀,有这小子。” 谁愿意相信白玉天能对付得了赵明秀。 一汉子小瞧了白玉天一眼,道:“道士,这种话不是说了就能作数的。” 五山道人笑道:“老杨,是不是说话可作数,试试不就知道了。” 老马不客气地说道:“怎么试?” 五山道人轻笑道:“一块儿上啊!以一敌四,二十招为限。” 陈希闻看了白玉天一眼,觉得跟白玉天比试就算赢了,面子上也没多少光彩,对着大门前的一棵杨树说道:“我看比试就免了。听人说起,赵明秀仅凭一双肉掌就可开山劈石,只要这小子于十步外,能一掌劈断那棵杨树,就算他厉害,勉强过关。” 五山道人道:“真要是劈断了,你们可得护送范大人去庆州,不得反悔的。” 姓马的笑道:“这样一株嫩苗,能一掌劈断那棵杨树,也算用鸡蛋砸碎了石头,头一遭。不反悔。” 五山道人道:“小子,去,将它劈断。” 白玉天走到杨树边,向外大迈十步,转身,朝陈希闻四兄弟说道:“陈大侠,马大侠,刘大侠,杨大侠,晚辈可就献丑了。” 陈希闻轻笑道:“小子,机会就一次,记得用上吃奶的劲。” 白玉天转脸看着那颗杨树,凝神聚气,一掌发出。 只见杨树微微一震,树叶尽数脱落,树干却挺拔如初,陈希闻四兄弟无不为之叫好。 五山道人生气道:“哎,白跑一趟。”连连摇头。 陈希闻打趣道:“道士,没白跑,他不是将这一树的叶子帮我清理干净了吗。” 陈希闻的说话声好像过大,刚触碰到那棵杨树,那树干受不了,应声而倒,一声巨响,吓坏众人。 五山道人见此,大笑道:“好小子,就该这般,卖卖关子。”转脸朝陈希闻四人说道:“那走吧,说到做到,是为君子。” 姓马的说道:“恕不远送。” 五山道人道:“明早等你们吃早饭。”跨上马背,马鞭一扬,飞奔而去。 白玉天向四人一个行礼话别,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8章 月下 出得小山村,白玉天追上五山道人,两骑迎着最后几丝夕阳齐头并进。 白玉天对陈希闻四人明日是否会出现,心存疑虑,问了出来:“道长,这样就说好了?” 五山道人道:“那你想怎样?” 白玉天浅浅一笑,道:“我对他们又不熟,去那里知道。” 五山道人说道:“别狐疑了,他们比你更恨赵明秀,更想将赵明秀拉下神坛,只不过缺少你这股子傻劲,未想过要以卵击石。” 白玉天埋怨道:“那你怎就不早说啊,害我提心吊胆,生怕出错。” 五山道人笑道:“什么叫做不早说。你刚才要是没劈断那棵杨树,想他们跟着你去庆州,门都没有。” 白玉天道:“怎么,劈断那棵杨树对他们来说,真有那么重要?” 五山道人微微哼笑一声,道:“你这孩子,这下怎就糊涂了。你见过有人活得好好的,会嫌弃自己活长了,平白无故去自寻死路的吗?” 白玉天笑答道:“没见过,除非那人有不得已的苦衷,非得用死以明志。” 五山道人说道:“你以后也要记住了,仇恨其实是相互的。对于弱势的一方来说,你想要那个人的命,那个人应该是早就想要了你的命,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陈希闻他们恨赵明秀,想要了赵明秀的命,自是他们觉得赵明秀早就想要了他们的命。若没有人能对付得了赵明秀,他们帮你护送范仲淹,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白玉天道:“可我就算劈断了这棵树,也不一定就能赢了赵明秀。” 五山道人轻笑道:“你这孩子,能十步开外一掌劈断一棵这么高大的杨树,还是树叶先落,树干后倒下,已经很了不起了。就算你师父江澄清,或是那赵明秀,都不一定能做得到,陈希闻他们自是放心了一半。再者,我刚才跟他们说了,你是白天宇的儿子,江澄清的徒弟,崔永月的女婿,他们自是放心了另一半的。” 白玉天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啊?他们跟我爹、我师父他们三人相熟吗?” 五山道人答道:“不相熟。” 白玉天道:“不相熟,那跟我爹他们有什么关系?” 五山道人笑道:“关系大着呢。” 白玉天问道:“什么关系?” 五山道人答道:“什么关系?不妨告诉你,赵明秀不仅害死了崔永月的师父,与江澄清因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是为宿敌,且你爹当年遭人陷害,皆因晦明禅师与春山道人之死,而晦明禅师与春山道人皆因中了化功散之毒后死于非命。而那化功散之毒,据陈希闻他们所知,皆出自碧落湖赵明秀之手。” 白玉天极为惊奇,道:“出自碧落湖?他赵明秀不是自恃武功天下第一吗!” 五山道人道:“自恃武功天下第一不假。可江山代有才人出,要想保住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长盛不衰,就得消灭那些潜在的劲敌。赵明秀不是傻子,若自己亲自动手,万一杀人不成,让人逃脱了,岂不害了自己现有的名声,得不偿失。” 白玉天道:“就算如此,陈希闻他们是怎么知道化功散之毒来自碧落湖的?” 五山道人说道:“怎么知道的,当年赵明秀从西域求取药方,请的押镖之人就是陈希闻他们四兄弟,只因陈希闻四人畅行大漠,跟中原武林人士少有来往。还好赵明秀验明药方是真的后,低估了陈希闻他们四人的武功,派门下弟子前去截杀,让陈希闻他们有了逃脱的机会。” 白玉天道:“难怪刚才银子的事提都未提,原来是这缘故。” 五山道人道:“二十多年了,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日日盼着了结了赵明秀,让自己有个好活。今日终于盼到有人愿意站出来牵这个头,一起对付赵明秀,要不是见你太过年轻,对你示好有失身份,最起码会杀猪宰羊庆贺一番,哪还敢收取你的银子。” 白玉天一直在为银子的事发着愁,这回儿听到不需要了,心里自是欢喜不少,微笑道:“道长,那我就不准备银子了,只求让他们在路上吃好喝好。” 五山道人说道:“他们四人二十多年苦日子过惯了,好吃好喝的供奉着我看不必,不让他们无辜枉送了性命就行。”马鞭一扬,马儿飞奔起来,朗朗清辉洒满一身,嘴里除了对马儿的吆喝声,再无其他言语。 白玉天往天上瞧了一眼,纵马紧随其后,奔向延州府城,盼着能在城内宵禁之前赶回去。 两人纵马扬鞭一路,赶到延州府城门外,城门刚好关闭。 白玉天跨马城门口,向城楼上喊话,请求打开城门让他们入城去。 城楼上的官兵还好,只无动于衷,既没有出言训斥,也没有射箭驱逐。 城门一旦关闭,就算是太平时期,守城官兵也不敢私自打开城门放人进去。何况现在正处于战时,白玉天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打开城门,况且城门钥匙已不在他们身上,早已上交到最高长官那里去了。 面对白玉天那喋喋不休的叫喊声,守城官兵显得极为大度,一句“有事明早进城”了事,兴许是他们觉得,城下就两人两骑,喊话声还携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不像是有非分之想的人。 五山道人不想于此耗费时光,跨马朝西城门赶去,白玉天也不想自讨无趣,紧跟其后。 两人来到西城郊外,将马儿寄居在一农户家里,走到西城墙外,找了个守备松懈之处,偷偷跃上城墙,入得城去,回到馆舍。 崔莺莺、阿星、阿竹三人闲来无事,泡好茶水,守在客厅里聊着天,等着他俩回来。 白玉天入得馆舍,老远见到,心头的担心瞬时化成一块大石落下地来,打满笑容,高高兴兴地坐了过去,喝上崔莺莺早已给他倒好的茶水,让人见了极为舒心。 等两人喝过一杯茶水,崔莺莺问道:“怎么样,心想事成了没有?” 白玉天笑答道:“有道长亲自出马牵线搭桥,想不心想事成都难。” 五山道人说道:“小子,你今晚打算跟谁一起睡啊?” 白玉天笑答道:“娘子就是温柔乡,自是......” 五山道打断其话来:“今晚还是别温柔乡了,去跟星月为伴吧。” 白玉天道:“道长,你此话何意?” 五山道人说道:“昨晚两个孩子行刺失败,皆因本事不济所致,府衙守卫若是以为刺客不过如此,不敢再来,免不了麻痹大意,守备松懈。一旦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先前所做的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白玉天微微一想,觉得五山道人的话甚有道理,快速倒了一杯茶喝过,向四人用微笑话个晚安,起身跨步朝厅外走去。 崔莺莺好像舍不得跟白玉天分开,跟了出去,喊道:“等等我。” 白玉天回身说道:“晚上风大,吹坏了你那娇美的容颜就不好了?” 崔莺莺走上去,一把挽住白玉天的手臂,趣语道:“若是一晚就给风儿吹坏了,那它也太娇弱不堪了,往后定是守不住的,那还不如早些放手,早些图个自在。你说是不?” 白玉天温温一笑,拂了拂崔莺莺的脸颊,欢声道:“娘子的容颜,做相公的除了欣赏,就是随着娘子一起爱护,没有做主的份儿。娘子若觉得顺其自然、图个自在的好,身为相公除了叫好,就是大力支持。”继而将“你说是不?”还了回去。 崔莺莺欢欢一笑,搂着白玉天腰身说道:“那走吧。” 白玉天将崔莺莺搂紧怀里,边走边说道:“走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让我一晚上都能抱着你,时时刻刻感受到你的温柔,幸福到心眼里去。” 崔莺莺道:“那要是睡着了怎么办?” 白玉天道:“睡着了也搂着,能行不?” 崔莺莺道:“那你得唱首歌儿给我听。” 白玉天笑道:“我妈虽善歌善舞,可从未叫我这些,我就在村里种地的大叔那里学了一首歌,学了一支舞,就怕你不喜欢。” 崔莺莺道:“你又没说什么歌,那知道我喜不喜欢。” 白玉天道:“书上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二十四节气歌,喜欢吗?”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合一。 崔莺莺也是苦命的孩子,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是一种正确的选择,早已深有体会,那有不喜欢的道理。于是说道:“喜欢,你唱吧。” 出得馆舍,一眼看向四周,路上不见行人,白玉天松开崔莺莺,牵着她的手朝知州府走去,边走边唱道:“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 崔莺莺见白玉天听了下来,问道:“还有吗?” 白玉天接着唱道:“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每月两节不变更,最多相差一两天。上半年来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 崔莺莺听过,欢声道:“这歌好,以后要多唱唱。” 白玉天道:“唱多了就是靠天吃饭的农户了,你会过得习惯吗?” 崔莺莺笑答道:“什么样的生活都是适应过来的,现在想着可能不习惯,不过适应适应,说不定就适应过来了。你是说不?” 白玉天道:“也许是吧。看我爹一天到晚那快乐劲,真就跟你说的差不多。” 崔莺莺嘻嘻一笑,打住脚步不走了。 白玉天问道:“怎么哪?” 白玉天在崔莺莺脸上轻轻一拂,转身让崔莺莺爬上他的后背,步子欢快地朝知州府走去。两人欢声笑语一路,沉静的夜色因有他俩的存在而生机勃勃,活力无限。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49章 守夜 白玉天携着崔莺莺来到知州府衙大门前,心想,自己是来提防刺客的,可不能弄巧成拙,反被官兵当成刺客对待。于是四周看了看,只想寻个隐秘之地静心等待,看看是不是真如五山道人说的那般,有人胆敢吃下熊心豹子胆深夜前来知州府衙惹是生非。 很叫人失望。白玉天用双眼找寻一阵,就是没能寻找到能隐蔽好自己的用武之地,要么府衙四围像被提前清理过一般,极为干净;要么周围的民宅离的够远,好像故意躲着自己。 府门外既无处隐蔽,那就到府门内隐蔽好了,白玉天这样想着。于是走到府衙大门口,找到护卫知州府衙安全的宋统领道明来意,求个通融通融。 宋统领可不是一般人,见多识广不说,还从不轻信无关痛痒之人会有这般好心。且崔莺莺昨晚还是刺客,有着前科,实难让他相信得过来。碍于范仲淹大人对白玉天有着好感,狄青将军也对白玉天信任有加,便对白玉天有着这份好心道上一声谢,再用两句不相关的客套话将白玉天两人一个打发,拒之门外。 地盘是人家的,白玉天一个平头百姓,就算怀有好心,人家说不需要,那又有什么办法,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白玉天好生答道:“我都不想与你师父为敌,说假话骗你们做什么。” 那弟子阿华觉得白玉天说的在理,朝冯万里说道:“师父,若这位白少侠所言非虚,他与师公之间的仇怨已不可调和,你若插手此事,有违江湖道义。” 白玉天见冯万里只向弟子阿华瞪了一眼,没有做声,温言道:“冯大侠,我没想过要获得你的同情,你若执意要帮着你师父,我也无话可说,只能当成敌人一起清除。就算不敌,也要问个无悔于心,对的起前辈们给予我的情义。”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0章 摊牌 这种话说出来,冯万里听了,自是不好受的。 还好白玉天只是表明了一下心迹,要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对冯万里不存在什么恶意,更没有相要挟的意思。再者,退一步讲,江湖武林人士,一旦恩怨难清,想着用生死来做个了断,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引不起什么非议。 话,已出白玉天之口,已入冯万里之耳,冯万里自是要阐明一下自己的心迹。 可一边是公道与正义,一边是师门与情意,就算搁在圣人身上,怕也难以痛痛快快地做出选择,更别说冯万里一个世俗礼教之人,惟师父之命是从。一时处于两难境地,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玉天该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没等冯万里回话,温声说道:“冯大侠,晚辈有一言如鲠在喉,可谓不吐不快,不知你爱不爱听?” 冯万里那弟子阿华一旁听着,见师父冯万里没有不愿听的意思,只因身份摆在那里,难于开口而已。于是自作主张,越俎代庖起来,从旁插话道:“白少侠,我师父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白玉天见冯万里对弟子的多嘴多舌没有感到不适,便将阿华的言语听了进去,说道:“冯大侠,昨晚你们碧落湖的两个徒孙行刺未遂,今晚你又来了,你师父赵明秀投敌判宋已成事实。你若真觉得碧落湖不该因为赵明秀的邪恶不堪而走向覆灭,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挺身而出,大义灭亲,与天下正义之士一道铲除邪恶,弘扬天地正气。” 那弟子阿华接话道:“白少侠,我师父如你说的这般做了,你们真能对碧落湖另眼相看?” “你说呢!”白玉天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一旦天地间正气横行,妖魔鬼怪无处藏身,碧落湖自不再是那邪恶之地了,哪还需要他人来另眼相看。你说是不?” 那弟子阿华欢声道:“那还真是。” 白玉天见冯万里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固有的意念好像有所松动,说道:“冯大侠,就算你念及赵明秀于你有教养之恩,实难做到大义灭亲,但要想碧落湖不随着赵明秀一起覆灭,助纣为孽是万万不能再有的了。如若不然,天下正义人士该怎么看待你们,拿什么理由来宽恕碧落湖之前所犯下的罪孽。” 那弟子阿华身为碧落湖门人,能保住碧落湖自是他最大的心愿,对白玉天说的话越听越觉得在理,于是壮大胆子朝冯万里说道:“师父,师公他老人家已连民族大义都分不清了,想必白少侠先前说的那些话绝非信口胡说。为了碧落湖的未来,弟子觉得白少侠刚才说的话在理,当秉承正义,抛却私情......”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冯万里听了就难受,哪能让他再说下去,怒喝道:“住口。” 弟子阿华小声说道:“身为碧落湖门人,自当以守住师门为己任,我又没说错。” 冯万里怒喝道:“就算你没说错,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诋毁你师公,尊师重道不知道吗!” 白玉天欢笑道:“冯大侠,赵明秀既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理当不怕他人背后议论。做了恶事,他人若连背后说一句公道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世道岂不是恶人吃香、好人遭殃。既如此,还需要什么尊师重道,难道还要称颂作恶之人、诋毁向善之人不成。” 崔莺莺觉得白玉天的声儿有些过大,不是很好,拉了拉他得衣袖。 白玉天才不这么想,更大声儿说道:“冯大侠,你若是觉得你徒弟不懂尊师重道,那你就好好尊师重道去。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你今晚只要跨进府衙半步,碧落湖的名号于江湖武林之中将销声敛迹,惟恐人知。不信,你可以试试。” 话说完,再也不等冯万里是什么反应,牵着崔莺莺的手跨步离开。崔莺莺很想向冯万里话个别,硬是没得到白玉天的同意,随步而去。 阿华等白玉天走远,小声说道:“师父,我们走吧。” 冯万里看了一眼府衙高高的墙壁,不经意地说道:“阿华,白少侠说的话,你愿意信吗?” 弟子阿华受宠若惊,回道:“师父,你怎么这么问啊?” 冯万里说道:“为师当年,由于不认同你师公为人处事的方式方法,碧落湖后来的一切对外事务,你师公便很少让为师参与其中,所以碧落湖这几十年到底对外做了些什么,为师不是很清楚。白少侠刚才说,他跟你师公有着五大仇恨,为师好些还是第一次听说。” 阿华答道:“师父,白少侠说的话可不可信,徒弟不知道。不过我们今晚到此,所为何来,自不用他说,师父你是知道的。汉人的大宋,党项人的西夏,现在大宋与西夏刀兵四起,相帮西夏李元昊,背叛大宋,就是出卖祖宗。一个连祖宗都可以出卖的人,说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过恶事,于情于理,多少可以让人相信一二。” 冯万里听到“出卖祖宗”四个字,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好似极为难受的样子。 阿华见之,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躬身抱拳道:“弟子言语有失,师父莫怪。” 冯万里脸色恢复平静,温言道:“你没有说错,是为师想错了。”朝来时的路走去。 阿华听过,倍觉莫名其妙,跟上师父的脚步,问道:“师父,我们现在去那里啊?” 冯万里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师父明早送你上路。” 阿华一听,立马灵魂出窍,跪倒在地,磕头道:“师父,弟子那里做错了,请师父明示。” 冯万里很是奇怪,这好好的怎么瞬间跪下了!见徒弟阿华不停地磕头,好似处于恐惧之中难以自拔,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句“师父明早送你上路”将他吓着了,连忙解释道:“起来。为师刚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你日后跟着白少侠,尽力化解他与碧落湖之间的恩怨。” 阿华恍悟过来,起身说道:“师父,你刚才真把徒弟吓着了,我还以为你自此不要徒弟了。” 冯万里边走边说道:“傻孩子,为师带你出来,不过是想将你拽出那是非之地,怎么可能有加害你的心。以后可不能再有这等想法了。” 阿华跟上冯万里的脚步,答道:“是,师父。”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1章 托付 石清华问道:“师父,崔世伯有了这药方,真能研制出化功散的解药吗?” 冯万里说道:“化功散之毒,只化人内力,不致人性命,应该很难研制出解药。” 石清华道:“师父,既如此,这药方销毁得了,何必转交给崔世伯。” 冯万里答道:“我先前也这么认为。可自从碰见白少侠后,有些事百思不得其解,便将这药方带了出来,或许你崔世伯能研制出其解药也说不定。” 石清华一头雾水,很是干脆地问道:“为什么啊?师父。” 冯万里说道:“你大师伯死于一线针下,按理说,你师公应该对白少侠的本领心生忌惮才是,怎么可能不派人来加以试探一番。为师于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都未能想通。” 石清华说道:“师父,你是说白少侠应该中过化功散之毒,却未表现出中毒的迹象,大有可能是崔世伯已找到了化解化功散的法子,或是已炼制出了解药?” 冯万里道:“炼制化功散之毒本就难,不知道炼制化功散的药方,要想炼制出化功散的解药更是难上加难,几乎不可能。除非......” 师徒俩同声说道:“除非化功散之毒根本对白少侠不起作用。” 冯万里欢声道:“对,对,定是化功散对白少侠已不起作用了。据说,世上的万物生灵,都有其天敌,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就像蛇獴是毒蛇的天敌一般,天生就有着抵抗蛇毒的能力。” 石清华不解,说道:“师父,这怎么可能呢!白少侠也是普通人,血肉之躯,不是神仙。” 冯万里说道:“清华,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为师曾听人说起过,要是有人常年累月跟药物打交道,不停地中毒,不停地解毒,他的身体就会慢慢淡化毒性,中了毒也跟没中毒一样,且他的血液还可以用来解毒。” 石清华道:“师父,按你这么说,崔世伯岂不是用白少侠的身体已炼制着化功散的解药。可白少侠丰神俊美,一看就不像个药人,是不是我们多想了?” 冯万里道:“白少侠是纯阳掌的传人,修炼的是纯阳真气,听说纯阳真气是一切阴毒武功的克星,一般的毒很难伤及到他。如果不停地试毒,慢慢对毒性有着淡化能力,应该不足为奇。” 石清华道:“师父,要真如你说的这般,那崔世伯有了这炼制化功散之毒的药方,真有可能能研制出化功散的解药,日后岂不是造福于江湖武林。” 冯万里脸色一变,说道:“清华,若辜负了为师的信任,心怀鬼胎,私吞或是复制这药方,日后用来危害江湖武林豪杰,为师就是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宽恕你的。” 石清华道:“师父,你若不相信弟子,弟子愿意发下毒誓。” 冯万里大笑道:“清华,一个人若有心为恶,连史书都能篡改,还会惧怕区区一个毒誓。为师要的是你时刻心向光明,一生活的坦坦荡荡、安安分分,不愧对自己,也不愧对他人。” 石清华躬身行礼道:“多谢师父教诲,弟子一生谨记在心,终生践行。” 冯万里朝石清华手上的小纸团看了一眼,道:“清华,若你师公真如白少侠说的那般邪恶不堪作恶多端,一旦东窗事发,为江湖武林所不齿,能否为碧落湖求得一线生机,就靠你跟你手中的这个药方了。收好它吧。” 石清华一个躬身,说道:“是,师父。”将药方收好了来。 冯万里见之,摸向怀中,拿出一本书来,递给石清华,说道:“清华,这本书记录了为师这几十年来修习武学的心得,你拿去好好参详吧。”等石清华接过,慢慢卸下腰间那柄名为“千里追魂”的宝剑,一并给了,说道:“清华,你我师徒十几年,师父除了给添置过几套衣服,什么都没给过你。这把剑,就算为师对你一点补偿,你收下。” 石清华感觉不对,情海涌动,流出泪来,硬咽道:“师父,你这是怎么哪?” 冯万里在石清华的眼角边摸了摸,微笑道:“师门有难,你大师伯已故,为师身为碧落湖的二弟子,岂能不带好头帮师门化除劫难。为师既不愿帮着外人一起对付你师公,也不愿跟着你师公一起出卖祖宗,能做的极为有限,就看能不能相劝你师公回心转意,不与国家民族为敌。” 石清华以泪洗面,道:“师父,就算如此,你也用不着这样啊!” 冯万里微笑道:“阿华,生而为人,实为难得,当做的要做,不当做的莫做,切莫学着糊弄自己,也别学着糊弄他人,要学会坦然面对一切,生死无愧于心。为师希望你能谨记在心,人如其名,一生清秀美丽。”转身跨马朝西边飞奔而去。 “师父,保重。”石清华泪水浸泡着尘土,对着冯万里的背影就是一拜。起得身来,目送走冯万里的身影,转头朝东边望了一眼,见到崔莺莺跟两名女子、一个道士出现在不远处,连忙抹尽泪痕,挂好宝剑,牵马走了过去。 崔莺莺见到石清华,极为欢喜,说道:“石师弟,二师伯呢?” 石清华现出半丝笑容,答道:“回去了。” 崔莺莺问道:“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回去啊,是有其他事要办吗?” 石清华答道:“师父让我跟你们同行,一起去庆州。” 崔莺莺见到石清华的马鞍边挂着冯万里的随身佩剑,隐隐觉得石清华说的话很真实,好声回道:“那行吧。等会儿他们出得城来,我帮你说一声。” 石清华微微行礼道:“谢过师姐。” 崔莺莺淡淡一笑,瞧向东边,静静地等待着白玉天的出现。 过不多时,东边传来马蹄声,隐隐见到一队人马飞奔而来,正是白玉天他们。 崔莺莺等人跨上马背,迎了上去,奔走在了一起。 马队奔出四五里地,被一队兵马挡了下来,来者不是别人,是狄青前来送行。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2章 好坏难分 话说冯万里撂下弟子石清华,独自向着西南方纵马狂奔,放眼脚下那沟壑纵横、梁峁交错的黄土大塬,两眼茫然,情海酸苦。 几经拿起勇气,想从内心深处挖掉那“是非”一词,可就是难以够着。偶尔够着了,倍觉力道不够,“是非”那东西不仅根深蒂固,简直到了顽固难化的地步。 冯万里心里很是清楚,是非头上一把刀,明面上可以砍向别人,暗地里却正砍向自己。 武圣人赵明秀派他去延州府行刺,为了履行好那“为师命是从”的诺言,他去了。可来到府衙外,心里总过不了良知那一关,碰巧又被白玉天请吃了一顿道理,于是选择了毫无作为地离开延州府。 纵马扬鞭一路,听着那马蹄嘀嗒有声,他开始有了幻想,幻想着做个和事佬,既能打消师父行刺的念头,还能像白玉天说的那般,永保碧落湖于江湖武林之中屹立不倒。 天下真有这么好的事吗? 他冯万里真就不知道。 就算知道,他应该也没多大信心,或没多大把握。 师父想他去害人,他下不了决心。 白玉天想他去救人,他又患得患失,还觉得本事不够。 这样的人好吗? 能有什么好,除了作弄了一下他人,就是作弄了一下自己。 原由很简单,好人不会因为他停止了作恶而说他是好人,坏人也不会因为他放弃了行善而说他是坏人。好人做不了,坏人做不成,那就是好坏不分了,那就处在寂寞中静静死去吧。 等死?可以的。 可他冯万里就算是等死,也不能处于寂寞中,他要像其他挣扎在黄土大塬上的苦难人一样,仰着头,吼着歌,将黄土人的喜怒哀乐全都包裹进那粗犷高亢的歌声里,算是对苍天发出的质问。 他会歌唱吗? 可能会歌唱。 他自认他就是黄土人,广袤的黄土高原早已造就了他与其他黄土人一样,性格粗犷豪放。 黄土人纵情歌唱于黄土大塬纵横交错的山梁之上,就像用声音记录着黄土人平凡而质朴的生活,同时也像极了这一望无垠的黄土地,贫瘠,苍凉,辽阔,却又不缺失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再苦再难,只要心中有这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生命就会在美好中延续。 于是他勒住马缰,张开口唱了起来,放出了他那沉默了几十年的呐喊。 可他一句都还未唱完,就打住了。 为什么? 原来他发现,他眼前的沟壑太多了,他一个人的声音就算再大,再饱满,也无法将纵横交错的千沟万壑填满来。 有了失望,选择了退缩,静默了下来。 他正要扬起马鞭往前赶时,一个山梁之上传来一嗓音,有人放声高歌了。 好听,难受,冯万里收回马鞭,抬头望了去。 那人明明往前走着,突然就缩了回去,跟高亢粗犷的歌声一样戛然而不见了。 冯万里很是奇怪,有些担心,只因那放歌者好像是赶牲灵的脚夫。 何为牲灵? 黄土大塬之上,千百年来,黄土人与他们家养的骡马牛驴等动物相依为命。对于他们来讲,这些动物不仅仅是牲畜,且有灵性,是世世代代的生存伙伴,成了他们心里公认的牲灵。 秋收一过,朔风四起,冬季降临,当大地变的苍凉,牲灵成了黄土人走出去的高原之舟。曲曲折折的沟壑,宽宽展展的土塬,赶牲灵的人在这荒芜而寂寞的黄土大塬上行走,过神府,进蒙地,下延安,入关中,这些高原之舟把黄土地上的红枣、绿豆和皮货运送到外边,再把外边的布匹、食盐、茶叶带回高原。 这是冯万里所熟悉的身影,也是他所熟悉的歌声,他放心不下,跨马奔腾而去。 看见了,看见了一个脚夫瘫坐在地,嘴边不仅有着血迹,还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前方。 冯万里顺着脚夫的眼神望去,只见前边不远处有着三四个男子牵着一头骡,骡子满身挂满装着货物的麻布袋,兴高采烈地朝前方走去,看那一身的高兴着的劲头,今日应该是收获大大。 冯万里跨马过去,朝那脚夫问道:“老汉,你这是怎么哪?” 老汉答道:“哎!走多了夜路,碰见鬼了。” 冯万里道:“前边那毛驴是你家的吗?” 老汉叹息道:“刚才还是我家的,现在不是我家的了。” 冯万里道:“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怎么现在不是你家的了?” 老汉说道:“我一个赶牲灵的脚夫,人家匪盗,只劫掠了我的货物,没要了我的命,已是上天极为眷顾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冯万里道:“你相信有官府、有好人吗?” 老汉道:“官府?好人?需要我的时候有官府,不向我为恶是好人。” 冯万里道:“那我没向你为恶,是好人了?” 老汉苦苦一笑,道:“除了这条贱命,你想为恶都没机会,就算是好人吧。” 冯万里跨马扬鞭朝那头骡子追了上去,大喝道:“四位,这骡子,那后边那老汉说是他的,你们觉得呢?” 四个男子一起转过身来,将腰间的杀猪刀闪了闪。 一人答话道:“我兄弟说你坐着的这匹马是我们家养的,该还给我了,你觉得呢?” 冯万里笑道:“那你们先将这头骡子还给人家,我再将这匹马还给你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四个汉子正年轻力壮,见冯万里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应该能欺负得过来,答话道:“那你下马吧,去将那老汉一起叫过来,我要问他一问,看看这骡子到底是不是他家的。” 冯万里很是识趣地下得马来,朝那老汉招了招手,那老汉走了来。 一汉子好生问道:“大爷,这骡子是你们家的吗?”顺手将手中杀猪刀闪了闪。 老汉有些生畏,苦苦看了冯万里一眼,不敢答话。 冯万里道:“大哥,这骡子是你们家的,你就说是你家的,若不是你家的,就说不是你家的,没什么好犯难的。” 老汉见冯万里一丁点都不在乎那几个汉子手中的杀猪刀,也不像跟那四个汉子是一路的,于是壮大胆子来,道:“这骡子是我家的。” 一汉子厉声说道:“大爷,你叫它能答应吗?” 老汉随之一声口哨,那骡子真就蹦跳一下,冲到了老汉的身边。 冯万里见之,大笑道:“看样子这骡子真是老汉家的了。” 一汉子道:“骡子还给他了,你这马也该还给我了吧?” 冯万里学着那汉子的样,说道:“既是你家的,那你叫它一声,它最会答应了?” 一汉子厉声厉色地说道:“看你这口气,是要反悔了?” 冯万里答道:“反悔怎样,不反悔又怎样?” 一汉子道:“反悔者死,不反悔者活。” 冯万里笑道:“那你们动手吧,我愿做那反悔之人。” 只见刀光闪动,四个汉子齐上阵,齐倒下,一起唉声叹气过后,一起求着冯万里饶命。 冯万里觉得杀了这几人丢人,大喝一声:“滚!” 四个汉子得到了生存的资格,很是高兴地像冯万里磕了个响头,落荒而逃。 那老汉见那四个汉子一股脑没有踪影,小声说道:“你怎么就这么放了他们啊?” 冯万里说道:“我既非官府,有非山寨,不放了他们又能怎样,怎不能随意伤害他们性命吧。况且他们只是打劫你的财务,罪不至死。” 老汉小声道:“这兵荒马乱的,我若回来时再碰上了,可不知是被抢夺财物这么便宜了。” 冯万里自问这不是他能管的事,也管不了这么多,跨上马背,扬长而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3章 质问 入得寺内,走进靠最西边的小院里,冯万里对着一人规规矩矩地走了过去。 那人坐北朝南,身穿一袭白黄色的绸缎袍子,发如墨,面如玉,脸相清瘦,五官清朗,要不是岁月留痕,硬塞给他些许皱纹,脖颈上的肌肤略显衰老,定能在少女心中大受欢迎。随着东西两面的人从看似战战兢兢,他威仪四溢,凸显神圣不可侵犯,名副其实的尊者模样。 冯万里背南朝北一把拜倒在地,朗声说道:“弟子冯万里,拜见师父。恭祝师父仙福有享,寿与天齐。预祝碧落湖千秋万代,傲立武林。” 师父?自是赵明秀了。 赵明秀金光满眼,厉色一脸,轻声说道:“冯万里,你可完成了为师交给你的任务?” 冯万里再次拜倒,答话道:“回禀师父,弟子无能,辜负了师命。” 赵明秀冷言道:“无能?从何说起啊?” 靠西边坐着的一五十来岁的男子嗤嗤一笑,插话道:“二师兄,范仲淹自跨马北上,执掌麟延路以来,延州府从未出现过行刺之事,府衙戒备定是松懈不堪。你身为碧落湖的二弟子,武艺早已超凡入圣,当视府衙守卫如草芥。今日辜负师命,空手而回,却以无能为借口,难道要欺师灭祖不成?” 冯万里看了赵明秀一眼,立马伏拜在地,道:“师父明鉴,弟子岂敢做那欺师灭祖之事。” 赵明秀这才朝冯万里好好打量了一眼,道:“冯万里,你那随身佩剑呢?不会是因为无能而弄丢了吧?” 坐靠东边的杨如日朝赵明秀躬身说道:“师父,二师兄的大弟子石清华没有回来。” 刚才那坐靠西边的汉子说道:“二师兄,你不会是将宝剑留给了石清华,盼着日后好自立门户吧?” 坐于杨如日下位的董晓婉插话道:“四师兄,二师兄忠于师门,天可怜见,你岂可随意说出这种话来。” 赵明秀冷冷一声:“董晓婉,你这是在为冯万里求情吗?” 董晓婉俯首躬身道:“弟子不敢。” 赵明秀哼声道:“有什么不敢的!师兄妹间感情深厚,说句话帮衬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董晓婉随地拜倒,道:“弟子不敢。” 赵明秀微笑道:“既是不敢,那就起来吧。” 董晓婉说道:“谢师父。”起身坐好。 赵明秀看了伏拜在地的冯万里一眼,说道:“冯万里,你辜负师命,是迫于无奈啊?还是有意为之?”说后半句话的声音明显大了些。 冯万里答道:“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 四师弟冷笑道:“二师兄,以师弟看,你该不是无能,而是无心吧!” 冯万里偏头看了四师弟一眼,微微怒喝道:“柳中天,师父问话,岂容你随意插嘴。” “你...!”柳中天看了赵明秀一眼,立马安静了下来。 赵明秀说道:“冯万里,瞧你这训斥师弟的神气,定不是无能,而是无心了。” 冯万里抬起头来,好好地看着赵明秀,说道:“师父,那范仲淹身为朝廷命官,与我们碧落湖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更无恩怨情仇可言,我们为什么非要置人于死地,行刺于他啊!弟子实在不明就里,请师父明示。” 赵明秀看了杨如日一眼,杨如日说道:“二师兄,好水川之战,宋军伤亡一万多人,主要将校几乎全部战死,可说是我们大宋的奇耻大辱。” 冯万里悲戚道:“军队撤退途中,阵亡将士的父兄妻子几千人余人,沿途一边痛苦流涕,一边抛撒纸钱为烈士招魂,其状至惨,不忍目睹。” 杨如日说道:“二师兄,好水川之败,谁人之过?” 冯万里答道:“三师弟,大宋自立国以来,从未听说过有朝廷官员行过那越俎代庖之事,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各司其职。好水川之战,发生在韩琦大人所经略的泾源路,就算要追究过失与责任,也该由泾源路的将帅们来负责,怪不到经略麟延路的范仲淹身上啊!” 杨如日说道:“二师兄,你错了。” 冯万里不解,说道:“三师弟,为兄错在了那里?不妨直言。” 杨如日看了赵明秀一眼,转头朝冯万里说道:“二师兄,先前三川口一战,宋军大败,死伤一万多将士,朝廷震惊,边塞士气低落,怯战的情绪在军中肆意蔓延......” 冯万里听不下去,打断其话来:“谁都知道,大宋自檀渊之盟起,三十多年来无战事,士卒未经战场,边城未修,防务松懈。突然遇到强敌,一时缓不过神来,滋生怯战情绪,实属正常。” 杨如日道:“师兄,就算这正常,后边的就不正常了。” 冯万里问道:“后边什么不正常了?” 杨如日说道:“韩大人为鼓舞士气,上书朝廷,集中兵力对西夏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打击,同时请求范仲淹与他共同出兵。而范仲淹呢,不仅不出兵相助,还寻找各种理由,说什么时机不成熟,不宜主动出击,扰乱军心。” 冯万里道:“师弟,你是知道的,近几十年来,这大宋边塞的官员、将士,除了剥削边疆之民,就是欺凌少数民族,早已民心尽失,民族关系不可调和。西夏党项族人乃古羌人后裔,从唐末开始就占据着黄土高原腹地,经过数百年积累,根基深厚,力量日渐强大。且党项人游牧出身,善于骑兵作战,加上几十年来四处扩张,作战经验丰富,实为称雄西北的一支劲旅。” 杨如日说道:“师弟,你要知道,韩琦大人可是范仲淹的挚友,若没有韩大人的极力举荐,他范仲淹那有机会被朝廷再次重用,来到西北戍边。范仲淹不念及两人之间的情意也就算了,还与西夏李元昊书信往来,勾勾搭搭,幻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而达成合议,建立不世奇功。真就一个小人也!” 冯万里冷言道:“宋夏边界,地广人稀,沟壑纵横,我大宋多为步兵。不说追击敌人跑不过马腿,就是一旦被西夏兵马分割包围,也难以及时赶去支援。如此形势,贸然深入敌后展开决战,若不过是嫌自己活长了,就愚蠢到家,自不量力而已。” 赵明秀冷言道:“冯万里,在你心中,范仲淹为了自己的功业可以做到绝情绝义、见死不救,导致我大宋兵败于好水川,还是具有远见卓识之人了?” 冯万里道:“弟子不敢。” 柳中天冷笑道:“师父,他是若不敢,为何没提着范仲淹的人头回来?”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4章 与祖宗同在 碧落湖众人扬长而出得院子,冯万里得到师门如此礼遇,内心虽失望万分,却找不到恨意。当是他恨不起来,路是自己在选,命由自己来扛。也当是他没心思去记恨,他人口中的堂堂侠客,岂能随便死于这等卖国求荣者之手。心想,就算不敌,多少也该亮明气节,挣扎着求存。 见张元五人步步逼近,冯万里倍感不敌,心知难逃一死,问出了心头那句封存了许久的话:“张国师,我师父跟西夏往来,是你牵的线,还是你搭的桥?” 张元大笑道:“我牵线搭桥?我还是大宋的儒生时,你师父已是西夏国主的座上宾了。” 冯万里愤然说道:“你胡扯!” 张元笑道:“冯万里,你师父是凡人,不是神仙。他倾尽一生,要想有所作为,最好的出路,莫过于修的文武艺,送货帝王家。” 冯万里冷言道:“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要出卖祖宗,认贼作父啊!何况他身在江湖,早已名声显赫在外,被江湖武林人士尊称为武圣人,达到了常人难以匹及的高度,且碧落湖被认作了武林圣地,当老怀为安才对。” 张元仰头哼哼大笑一声“山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过后,转而面向冯万里,说道:“冯万里,你当是读过书的人,应该知晓世人心目中的游侠是什么样子。” 冯万里说道:“是什么样子?” 张元答道:“韩非子说,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里说,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 冯万里说道:“这都是事实,没什么好说的。” 张元说道:“班固《汉书·游侠列传》里说:‘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立于强世者,扼腕而游侠者,以四豪为称首。于是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 冯万里说道:“基于韩非子与太史公之言,班固于游侠的定义已算是很中肯了,并没有什么不对啊!” 张元说道:“连你身为游侠,都认为班固说的没错,游侠是破坏社会秩序、造成国家动乱的根源。那睡在皇宫里的皇帝呢!身为社会秩序的缔造者与执行者,岂能不这么认为。” 冯万里问道:“这么认为有什么不对吗?” 张元笑答道:“没什么不对。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师父称其量,不过区区一介草民,竟敢隐于江湖自称武圣人,有着自己的秩序而跟朝廷分庭抗礼,将赵宋天子的威严放到那里去了!有如此不知死活之举,你师父岂能不受用于赵宋朝廷,而长存于赵宋的统治之下。” 冯万里说道:“就算我师父树大招风,不容于朝廷的统治秩序,求得朝廷的招抚即可,也用不着投靠西夏而为虎作伥,出卖自己的祖宗,祸害自己的同胞。” 张元大笑道:“冯万里,你真是大人不说大人话。赵宋朝廷重文抑武姑且不说,若游侠一出名就可获得朝廷的招抚,天下的游侠岂不是人人都要效仿之,赵宋的天下岂不再无安宁之日。” 其他四个汉子走上前来,一汉子说道:“国师,他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跟他废话这么多。” 张元朝冯万里全身上下打量一眼,说道:“冯万里,念在你一身本事极为难得,只要你不以身为赵宋的子民为荣,日后愿真心实意地为大夏国效力,我张元今日不仅可放你一马,还愿向大夏国皇帝开口,帮你求得一官半职,荣华富贵享用终生。” 冯万里微微一个拱手,道:“张国师,你的好意冯某心领。不过在未达成协议之前,冯某有个问题想问上一问,不知张国师你可否直言相告?” 张元答道:“你既有此心,就问吧。不过,能不能直言相告,就看你当不当问了。” 冯万里说道:“张元......” “大胆!竟敢直呼国师大名......”张元身旁那个刚说话的汉子大喝一声,见张元微微摆手,将话语打住,跟其他三人一起,腰间刀剑出鞘,对准了冯万里来。 张元轻声说道:“冯万里,你我现在可算是各为其主,身份平等,有话就问。” 冯万里说道:“张元,你为何要背叛祖宗,成为李元昊的鹰犬?” 一汉子听后动怒,凌空一掌拍出,直逼冯万里的胸部,被冯万里一掌接住,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张元手一摆,说道:“我张元从小寒窗苦读,数十载下来习得各种本事,身怀经邦济世之才,于世间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都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满腔抱负不能伸展,我可以认了,就当时运不济。可堂堂七尺男儿之身,还尽遭人欺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矣!” 冯万里大声说道:“张元,就算你身怀经邦济世之才,可也不能投敌叛国,戕害自己的族人啊!你要知道,若没有祖先们将一生的智慧用心血倾注于之中,倾囊相授,你就算寒窗苦读数十载,又到那里去习得这举世无双的文武艺。借用祖先的智慧,祸害祖先的儿孙,你这般恩将仇报,就不怕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张元愕然,久久难以平静。只见他猛然一个醒悟,大喝道:“冯万里,看你这样子,是从未打算效力于大夏国了?” 冯万里大笑道:“张元,我冯万里终其一生,只知道有个由我华夏族人建立的大夏国,从未听过有个由党项人建立的大夏国。要我跟你一样,用从祖先那里学来的本事,去祸害祖先遗传下来的子孙,你尽可以死了这条心。” 张元轻笑一声:“好。”转身朝院门口走去,四个汉子奋力上前,抢着朝冯万里攻去。 冯万里一摸腰间,发觉佩剑不在,急忙扫射四周。见董晓婉先前坐着的凳子后方竖着一把横刀,连忙闪跃过去,一把捡起,拔刀隔开敌人刺来的一剑,左跨步前刺、右跨步前刺、后退半步斜砍,三招于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逼退冲在最前边的劲敌。 那汉子听说过冯万里武艺高强,剑法超群,只没想到冯万里用刀也这么干净利索。一时大意,抢功不成,反被冯万里刺中腹部,不得不撤出战圈检查伤口,暂时放冯万里一马。 其他三人见冯万里刀法凌厉,不敢贸然上前单独挑战。但冯万里已是必死之人,不杀了他就是失职,只好相互看向对方,求个同进同退,将功劳平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默契达成,三人闪动手中刀剑,围攻上去,跟冯万里战在了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十几招比划已过,那个受伤的汉子见冯万里出手开始有些迟缓,也觉得自己受伤太轻,很快加入了战圈,只为分上一杯羹,不是腰间的伤岂不白受了。 于冯万里来说,一对一,他绝不惧怕在场的任何人。可以一敌四,且对手同进同退,进攻与防守之间毫无破绽,不免渐渐心虚起来。就是由于心神不宁,才让敌手有机可乘。一个防守不及,左臂中了一剑;再一个防守不及时,右臂中了一刀;再接着一个防守不及,被人一掌击退数步。 四个汉子见冯万里大势已去,抢功的意念又滋生了出来。 只见一个汉子横刀直进,刺向冯万里的胸膛,只要冯万里不眼疾手快,必死无疑。 还好冯万里刚才那一掌之败,是故意求败,只为麻痹敌手。 庄子曾说:“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 意思很明显,比试武艺,一旦旗鼓相当,或是不敌,却又非得分出个胜负,或是非得比拼个生死,就得在心智上下功夫。而这种功夫,莫过于有意地把弱点显露给对方,让对方觉得有可乘之机,引诱对方来攻,同时抢先击中对手,来个后发制人。 那汉子抢功心切,一时个忘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等到宝剑奋力刺出,迎来冯万里一个左闪,又迎来冯万里手中钢刀一个右跨步前刺,胸口中刀之后,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为了自己不白送性命,为了心头那难以放下的名利,宝剑化作钢刀斜劈冯万里的脑袋。 冯万里既然敢出招伤他,自是早防着他有如此一着,疾速抽出钢刀,向后纵跃开。 四个汉子一死一伤,战力立马下滑。其他活着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达成协定后,一起向冯万里疾扑过来,刀剑相加,不再相问杀死冯万里的功劳花落谁家。 冯万里见那三人攻防的步调一致,难以寻到可乘之机,心生一计,左跳右跃起来,只为拉大战圈。心想,那三人就算一条心,也是三个身子,就算能同时追上自己,也不可能同时出手。 三个汉子见到冯万里握刀的手臂鲜血淋漓,又见冯万里节节败退,真以为冯万里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于是大胆追赶起来,大胆出击起来,有机会就出招,只求速战速决,免得心怀不安。 冯万里见诱敌深入之计奏效,便也抓住机会,躲过那两个没有受伤的汉子的攻击,迎接住那个先前腰间中刀的汉子的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那汉子的胸脯,让他在痛苦中拜见如来佛祖去了。 剩下的两个汉子,见死了两个同伴,因心虚而不知所措之际,很是高兴地迎来了张元与赵明秀的身影。为了彰显自己的英勇,连忙上前跟冯万里决斗,很快就被冯万里击败了回去,静待一旁。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5章 了断恶缘 张元上前说道:“冯万里,现在投诚还来得及。” 冯万里怒眼圆睁,喝道:“张元,不是人人都像你,喜好卖国求荣。死了这条心便是。” “好。”张元手掌瞬时凝聚真气,欺身上前一掌拍出。 掌风劲疾,冯万里不敢应接,斜身躲过,趁机一刀斜刺还击。 张元双掌夹住刀身,将全身修为倾注于掌心,用力一震,想将其折断。 不巧这横刀虽刀身修长,却刚中带柔,又携带着冯万里三四成的内力,瞬时被折弯,瞬时又恢复了原型,没能如张元所愿。 冯万里握紧刀柄用力一搅,用尽全力往前刺出,张元不是松手的快,且后跃躲避及时,不仅双掌要遭殃,胸前怕也要刺出一个窟窿。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赵明秀怒喝一声,将院门外好些门人惊吓了进来。 柳中天快步上前说道:“弟子愿为师父清理门户。” “去吧,无需念及同门情义。”赵明秀见冯万里受伤多处,持刀的右臂血流不止,自觉柳中天应该是其对手,便随声答允了下来。 柳中天躬身说道:“是,师父。”拔剑出鞘,正欲上前交战,却被一个声音叫停了来。 张元说道:“赵大侠,此等清理门户的好事,何不交与董教主来做。” 赵明秀转身朝董晓婉说道:“晓婉,你意下如何?” 碧落湖门人弟子众多,就数冯万里为人正派,最是重情重义。二十年来,冯万里对她董晓婉,不仅在武学修为上多加引导,生活中也是关怀备至。至此境况之下,她董晓婉岂敢趁人之危,恩将仇报,害他性命。 董晓婉走上前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师父,我......” 冯万里深知今日难逃一死,也早已做好了就死的准备,见赵明秀的眼睛长出了獠牙,连忙大声吼道:“董晓婉,你竟敢跟出卖祖宗的人同列而立,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势不两立。若不怕死,就上前,若怕死,就滚到一边去,何必支支吾吾,假惺惺在人前卖弄情义。” 董晓婉一个女人,情意多过智慧,她那里知道,张元、张明秀已对她起了杀心,更不知道杀死冯万里是她表忠心的唯一选择。还好冯万里的话像极了一盆冷水朝她泼了过去,她猛然清醒了过来,知晓了事情的轻重。见师父赵明秀要说话,急忙转身挺剑上前,怒喝道:“冯万里,你辜负师命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忤逆犯上,诋毁师父,真是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之徒。我董晓婉今日与你恩断义绝,势不两立。受死吧。” 冯万里大笑一声:“来啊!卖国求荣之辈,我冯万里焉能惧之。”持刀上前叫阵。 董晓婉也不示弱,拔剑出鞘,欺身上前迎战。 顿时刀光闪动,剑影纷飞,刀剑碰撞之声清脆悦耳,真是一场好斗。 冯万里的武功虽略胜一筹,却有伤在身,董晓婉的武功虽多受冯万里指点,却早已雁过无痕。 十几招比划下来,两人旗鼓相当,不见胜负。 紧接着十几招比划,冯万里渐渐不敌,新增了几处剑伤。 不知是冯万里因流血过多身体虚脱,还是因伤痛难耐而使得出手变慢,还是因为董晓婉的身手本就不凡......不管是何缘由,最有可能是冯万里自知求生无望,不想伤害了这个小师妹,感知她的一生够酸苦、够干净、够不容易。 赵明秀见冯万里步伐开始混乱,出手迟缓不堪,大喝道:“晓婉,杀了他。” 董晓婉接受师命,疾速一剑刺向冯万里的腹部,随之一掌拍击冯万里的胸脯偏肩膀处。 冯万里躲闪未及,腹部中剑,随之被董晓婉强劲的掌力震飞,飘出一丈落地,挣扎几次未能爬起,全身落满阳光,在血泊中扭动几下,合上了疲惫不堪的眼睑,辞别了那些极为丑陋的面孔,真正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柳中天见此,闪跃过去,背对众人蹲下身,偷偷一掌拍在冯万里的胸脯之上,见冯万里一动未动,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来,走回赵明秀的身旁,说道:“师父,死了。” 赵明秀深知冯万里的为人,不可能装死糊弄自己,也深知柳中天的为人,不可能让冯万里活着。鉴于此,朝门人们说道:“走,离开此地。”向院门大踏步走去,门人们跟上。 张元朝冯万里的尸体好好瞧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让那两个手下背上那两具尸体,走出院门,出得寺庙,同着赵明秀一起下得柏山,消失在一小和尚的视线之外。 那小和尚目送走赵明秀等人的踪影,跑进寺院,冲到东厢房的门口,朝那正打着坐、念着经的老和尚说道:“师父,都走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起身,带着小和尚走到最西边的院子,看着地上那冯万里的尸体,不自觉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带着小和尚走了过去。 小和尚见冯万里血水一身,还有几处伤口往外流着血,很是奇怪,仰头朝老和尚问道:“师父,这位施主好生奇怪来着,明明死了,怎么还流血不止啊?” 老和尚听后,看向冯万里的尸身,见冯万里脸色虽葛白,眉宇间却残存着痛苦之意,于是俯下身,一把抓住冯万里的脉搏,倾听起来。 小和尚问道:“师父,他还活着吗?” 老和尚松开冯万里的手腕,双手合十道:“佛祖保佑,还残存着一线生机。” 小和尚问道:“我们要救活他吗?” 老和尚在小和尚的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有见死不救之理。”一把将冯万里扶正坐好,慢慢扶到背上,朝东厢房走去。 小和尚跟在后边,小声说道:“师父,若是那些凶巴巴的施主们回来要人怎么办?” 老和尚边走边说道:“等会到后山将他这一身血衣埋了,就当是衣冠冢吧。” 入得东厢房,小和尚帮忙将冯万里放平在地,小声说道:“师父,他明明没死,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闭上眼睛,说道:“了断恶缘,重获新生。阿弥陀佛。” 小和尚有样学样:“阿弥陀佛。” 老和尚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旧僧袍,脱下冯万里身上的血衣,小和尚打来清水,给冯万里的身子漱洗过,帮着老和尚给冯万里身上的伤口涂上药膏药粉,换上僧袍。 一切处理完毕,师徒俩将冯万里移上床,拿着冯万里的血衣出得东厢房,拿上一把锄头,来到后山,找了个平地处挖了一个坑,将血衣扔进坑里,堆上一个土堆,冯万里的衣冠冢算是落成。 师徒俩下得后山,回到寺里,用锄头将西院地上的血渍刨掉,再用水将地面冲洗了一遍过后,回到东厢房。见冯万里沉睡不醒,便坐于一旁,打坐参禅起来。 浓浓的诵经声四处飘散,响满房间,缠绕冯万里一身,就怕他听不进去。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6章 脚踏子午岭 张元、赵明秀等人离开直罗镇,沿华水(葫芦河)河谷向西北行进,以子午山(又称子午岭)为依托隐匿好行踪,坐等狩猎的目标自动送上门来。 子午山,唐以前称为桥山,因山势绵延,呈南北走向,与本初的子午线相合,且先人惯称北为“子”、南为“午”,故称这段山岭为子午岭。 相传,轩辕黄帝氏族部落起源于桥山与北洛河上游,后逐渐发展壮大。《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黄帝崩,葬桥山。距今三千年前,周人从黄土高原南迁,定都关中建立周朝,黄土高原也由此开始逐渐被北方游牧民族占据。 黄土高原紧邻关中,可算是关中地区的北大门,失去了对黄土高原的控制,中原王朝便无险可据,黄土高原因而成了中原王朝与西北游牧民族争夺的焦点地区。公元272年,秦人征服义渠,占据黄土高原,为加固统治,在此地修建长城,以抵御西北边游牧民族的入侵。 子午岭,地处黄土高原腹地,介于泾河与北洛河之间,是黄土高原上南北穿越的要径。秦在子午岭的山脉岭脊上筑有直道,南起云阳,北达九原,沿途设有烽隧、墩台和关口,自北至南主要的关寨有五亭寨、兴隆关、艾蒿店、调令关、金锁关等,算是中国最早的军用高速公路。 中国历史上,北宋灭亡之前,中原王朝凡是处于强盛时期,都能牢牢控制黄土高原。一旦失去了对黄土高原的管控,中原王朝要么寿终正寝,要么偏安南方一隅。 到了北宋,东北边失去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燕云十六州”这道天然屏障,如若再失去西北这片可作为缓冲地带的黄土高原,北宋王朝失去对中原的统治也将为期不远。因而对黄土高原的争夺,北宋与西夏异常激烈,到了李元昊这里,已趋白日化。 可惜的是,北宋君臣最终不明其中厉害,只求当时过得去,找到各种借口对西夏妥协,失去了对黄土高原的绝对管控权。之后八十余年,活活累死在了从东向西长达数千里的边境线上,成了第一个不是亡于内乱、而是亡于外患的中原王朝。 北宋一朝,从建国到灭亡,很好地贯彻了重文抑武的国策,大大地防范了武人的跋扈,却也很好地束缚了武将的手脚,武将们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实难发挥主观能动性,从此攻不足而守有余,除了被动挨打,就是吃尽败仗。 鉴于此,北宋为抵西夏御骁勇善战的骑兵入侵,可谓是煞费苦心,在黄土高原这道长达近三千里的军事防线上,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百里一城,修建了将近五百座城堡和要塞。耗费人力物力如此之巨,若是从经济学家的角度看,还不如痛下决心,学学人家大唐,一巴掌将西夏政权拍死得了。你说是不?(这些是皮外话,可较真,也切莫较真。) 子午岭如此军事重地,张元、赵明秀想着在此设伏,是不是脑瓜子生锈了? 应该不是,由东向西跨过子午岭,庆州府就几十里地而已。 谁敢说千里跋涉之人,快到目的地门口时,那份心情不是愉悦兴奋的。麻痹大意,淡忘危险,放松警惕,人之常情。 张元、赵明秀等人该是这么想,真能如愿以偿吗? 那不一定,从范仲淹从京城赶来西北所做的一切来看,可堪称打防守战的大师级人物。 北宋立国之初,西夏向宋称臣,边境地区以贸易为主,少有军事冲突。然而,党项人李元昊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局面。1038年,李元昊率领党项人创建大夏国,为了与北宋划清界限,下令大夏国所有男性三日内必须秃发,违者以死罪论处。如此决心,大宋皇帝赵祯(宋仁宗)应该是不知道的,不是的话,他也不会老想着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与西夏李元昊握手言和、睦邻友好了。 党项人立国前,四处征战,开疆拓土,骑兵骁勇善战,且羽翼丰满。1040年,西夏大军突然大举进攻北宋的边塞城镇,宋帝国可谓是措手不及。大宋将士三十多年无战事,武备松弛,三川口一战,宋军惨败,数百里关城要塞大多被西夏军洗劫或占领。至此,范仲淹众望所归,来到西北救火。 范仲淹一到西北,没大摆筵席,没空喊口号,而是马不停蹄地进行实地考察。他陡然发现,北宋延州府一带的防务十分松懈,军队之中问题多多,民族关系不堪入耳......种种迹象都不利于宋军深入敌后作战。 既不利于主动进攻,且西夏李元昊又爱好主动进攻,那何不来个以逸待劳、以守为攻。 见军队中,有不少兵士来自南方,戍边太久思念家乡,斗志不高。为了提高士兵的斗志,范仲淹便从本地招募士兵,这些新招的士兵既熟悉山川地形,又因保卫的是自己的家园从而斗志昂扬,真是一举两得。 又见军中指挥制度森严而呆板,范仲淹又连忙精选了一万八千名士兵,分成六部,让每个将领统率三千人,从此消除了过去兵将互不相识的弊病,军队的战斗力迅速得到提升。 这还不够,想着自大唐衰败以来,西北边境上的百姓,不管是汉族百姓,还是羌人等少数民族的百姓,早已被汉族人建立的政权欺凌压榨的不成人样,边境地区的民族关系已异常尖锐复杂。范仲淹便以务实的作风,以诚相待,一边对其心灵上抚慰,一边对其经济上扶持,一切从稳固边疆出发,缓和跟沿边地区少数民族关系,消化矛盾。权限之内,想到就实行,权限之外,奏请朝廷给他机会实行。其中就包括酒水销售,从国家专利变成了边疆之民全体参与,还包括均匀土地,让当地一些士兵的家属开展营田。这样一来,边疆百姓获利不少,士兵也一边打仗一边生产,不仅解决军队给养问题,士兵家属也相应获得了一些经济上的收入。 试问这样务实的一位官员,且博学广识,且带着使命而来,见到子午岭,心中想起的当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因文治武功撑起的那份民族威严,不该是游子终于到家了的那份欢喜雀跃。 来到葫芦河畔,白玉天望着对岸此起彼伏的山脉,欢喜不已,下得马来,跟范仲淹走在一起,说道:“大人,今日过得此山岭去吗?” 范仲淹转头将大队人马看了一眼,见众人风尘仆仆,人困马乏,开怀说道:“大家自延州府护我上路以来,天黑歇脚,天亮赶路,一路马不停蹄,想必也累了。今日在此歇下,明早过得子午岭去,赶到庆州府衙吃晚饭。可好?” 小小校尉吴三走上前来,说道:“大人,没护送你走进庆州府衙大门之前,将士们那敢说累来着。天色尚早,要不上的山岭去,在山脊上的营寨里过夜,我们也歇的心安些。” 范仲淹看了白玉天一眼,说道:“小子,一路上你提心吊胆的不成样子,怎么不说话了?” 白玉天笑答道:“大人,恕我愚钝,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 范仲淹微笑道:“你若愚钝,我们一行人怕是走不到这里。有话就说。” 白玉天说道:“大人,于公而言,今晚在山脊上的营寨里过夜,自是再好不过。不过于私而言,又盼着在此地寄宿一宿,看看能不能了结一些江湖恩怨。” 吴三说道:“白兄弟,大人深受皇命来西北御边,所处的全是公事,不存在私事。” 白玉天笑答道:“吴三哥说的极是,小弟犯糊涂了。” 吴三朝范仲淹有礼道:“大人,当以您的安全第一,其他事日后有机会再做计较。” 范仲淹微微一笑,说道:“白玉天,你口中所说的私事,有利于家国否?” 白玉天有礼道:“回禀大人,于心怀家国的人而言,家事无忧,爱国之心自宜更浓烈。” 范仲淹大笑道:“好,今日在此歇下,了断家事烦忧,求个爱国热诚。” 白玉天行礼道:“谢大人体恤。” 吴三不悦,道:“白玉天,你......” 范仲淹拍了拍吴三的肩膀,微笑道:“吴三,百姓的江湖,说的不好听些,就是官员的天下。处理好江湖事,不失为治理好天下的一种策略,白玉天此举并无失当之处,静下心来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天亮赶路。” 吴三有礼道:“卑职领命。” 范仲淹大声说道:“今日不赶路了,在这葫芦河畔歇下。”牵着马朝人烟处寻去。 众人领命,牵马跟其后头,欢声笑语一堆。 范仲淹见大伙儿高兴,说道:“白玉天,难得大伙儿心情畅快,何不放歌一首,以驱除山林间的瘴气,求个山道清洁干净,人心安逸。” 五山道人附和道:“小子,大人发话,可不能不听哦!” 白玉天朝大伙儿一个笑脸摆上,道:“那我来上一段了,大伙儿可别塞着耳朵不听。” 几个胆大些兵士齐声说道:“有请白公子放歌。” 白玉天欢欢喜喜跨上马背,放声歌唱起来: “重关叠嶂,险在地者也;” “谋臣猛士,险在人者也;” “懔懔危惧,险在心者也。” ...... 章节目录 剑出中原 第257章 幸运降临 待到歌声停歇,白玉天因跨坐马背,相比他人视野开阔些。远远瞧见一面旗子迎风招展,隐隐见到旗子上书写着“客店”两个大字,顿时喜出望外来,朝范仲淹欢声说道:“大人,前方有客店,可以投宿。” 众人一听,随着范仲淹一起兴高采烈地跨上马背,欢奔而去。 随着马蹄狂抛,原离越近,客店的面貌逐渐清晰起来。 客店很大,房舍不少,两三人住一间房,容下三十来人应该绝非难事。 马队来到客店前,一男一女店小二装束,迎接来客极度热情,唯独对崔莺莺、阿竹、阿星、石清华四人表情冷淡,好像崔莺莺四人是那不欢迎的客人,当速速离去为妙。 阿星、阿竹两个姑娘受到冷遇,喜悦的心情瞬时荡然无存,正要说上两句,被崔莺莺拦了下来。白玉天走在一旁,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众人走进客店,安顿好坐骑后,见天色尚早,离晚饭还有好长一段时光,便先要好房间,入住了进去。 白玉天与崔莺莺这对情人,虽未登记造册,被官方或被世俗礼教所认可,但有了夫妻之实,只差没生出孩子来,自是要同处一室的。两人走进房间,崔莺莺女人天性,且爱干净整洁,放下行礼后,就将房子里外收拾了一遍,自觉符合心意后才消停了下来,让白玉天有了可乘之机,抱上了小腰。 崔莺莺生怕白玉天情意过浓,会影响到隔壁范仲淹夫妇休息,温温顺顺地让白玉天亲了一会儿小嘴过后,极不情愿地推开了白玉天的身子。 白玉天一跟崔莺莺单处一块,七情六欲就迫不及待地满满一心,哪愿意做个乖巧听话的男人。走去将房门闩严实了来,不顾崔莺莺反对,欢欢喜喜地将她抱上了炕头,一头载入她怀里,情意融融地感受着女人那份天生的温柔。 崔莺莺不知道白玉天怎就变成了这样,想着旅途艰险,还有好些事没做,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想着身为妻子,随意拒绝丈夫的求爱等同于将丈夫往外推,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自是知道这样做不好。于是选择了接受,让白玉天的情意倾注了她一身,甜甜蜜蜜。 一番浓情蜜意过后,白玉天将崔莺莺抱在了怀里,用手帕擦抹着她脸颊上那细小的汗珠,微笑道:“娘子,我们就这样相欢一生一世好不好?” 崔莺莺羞羞答答地小声说道:“你怎么变成今时这般模样了?” 白玉天在崔莺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微微一笑,答道:“我爱我家娘子,时时刻刻都想跟她相处在一起,你是知道的。但同时我又怕我家娘子,怕她狠心抛下我,不知所踪,让我无处寻找,这你是不知道的。” 崔莺莺小声说道:“我是不愿意离开你的。” 白玉天轻声说道:“世间事,虽说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止于至善。可世人就愿意对那‘最好’二字念念不忘,很难做到随不随心、或愿不愿意。为了最为看重的名利,为了最为看重的亲情,为了自认为最为美好的伴侣,辜负现有的爱人,比比皆是。被辜负者若说他们错了,他们有着各种理由,若说他们没错,自己又是那受害者。” 崔莺莺听到白玉天说出这种话来,很是失望,难过地说道:“你不相信我?” 白玉天将崔莺莺抱紧了来,脸儿贴在了一起,极为动情地说道:“当年我急于救你,无意触碰到了你的身子,你要我照顾你一生一世。我看在你美若天仙的份儿上答应了下来,那是男儿对女人美貌的渴求,无心之爱。可自从我走出匡庐山,苦苦找寻了你一年,再次遇见你时,我发现我可以真心待你了,只因对这份爱有了付出,有了认识,得到你的美貌可心安理得。可你为了你最为看重的亲情,于新婚之夜抛下了我,我这才发现,有些东西不是自己愿意付出就可以得到或留住的。我不想再失去你,我就得想法设法留住你,就得让你知道,你最看重的东西我这里也有,比如亲情。” 崔莺莺娇声说道:“你要我跟你生孩子!好坏的男人。” 白玉天见崔莺莺听懂了自己的心意,很是欢喜地说道:“不坏,不坏。叫你让我信心不足。” 崔莺莺将手臂挽上白玉天的脖子,小声说道:“那你现在高兴了。” 白玉天没听懂崔莺莺的意思,说道:“等你怀上了我们的孩子,我绝对高兴过头。” 崔莺莺快速离开白玉天的怀抱,坐起身去,一脸欢羞。 白玉天见情况儿不对,坐起身,抱住崔莺莺的肩膀,小声问道:“怎么哪?我说错话了吗?” 崔莺莺羞羞涩涩地小声答道:“昨儿我有些不舒服,道长帮我把脉,说我是有喜的征兆。” 白玉天欢喜道:“这个五山道人,这么好的事都不跟我一声,害我今日猴急成这样。” 崔莺莺道:“你还说他,你比他坏多了。” 白玉天将嘴儿凑到崔莺莺的耳边,打趣道:“不坏,不坏。我白玉天自此愿做崔美人的奴隶,要往东不往西,要往北不往南,要上山不下水,要打柴不捕鱼,一切行动听指挥。” 崔莺莺娇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说我太过强势。” 白玉天在崔莺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欢声道:“娘子强势些好,心爱的男人难变坏。” 崔莺莺心头欢喜,正想凑进白玉天的怀抱,却听来了敲门声。 白玉天应声问道:“哪位?有事吗?” 阿星门外说道:“师姐,大白天的关着门干吗?” 崔莺莺娇羞羞一笑,连忙穿好衣服,整理着仪容。 白玉天穿好衣服,下得炕头,回头看了崔莺莺一眼,见仪容温雅,便走去拉开门闩,将阿星、阿竹、石清华三人迎了进来。 阿星、阿竹朝炕桌旁坐了过去,满肚子的话就想说出口,见崔莺莺的眼神里有着不许,强行咽了回去。 白玉天倒好茶水端了过去,放好在炕桌上,见三个女人极为文静,有些不知所谓,开口说道:“阿竹,进客店时,那两个店小二对你们四人不是很友好,是你们先前伤害过他们吗?” 阿竹答道:“那有的事。” 白玉天笑道:“那你们跟他俩定是相熟了。” 阿竹道:“你怎么知道?” 白玉天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自是高兴,笑答道:“就他俩那眼神,定是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阿竹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们不会伤害她吧?” 白玉天挨着崔莺莺坐了下来,笑答道:“你这般关心她,我自是不会伤害她的。不过他们为什么在此,还化装成客店里头的店小二,你可知道?” 阿竹朝崔莺莺看了一眼,见她无反对自己说话的意思,小声答道:“他们应该是受命等在这里的。” 白玉天故意说道:“受命等在这里,是受了谁的命?” 石清华站于一旁,见崔莺莺没有插话,便也大胆地说道:“还能受谁的命,自是我家师公的了。” 白玉天说道:“你家师公既然就在附近,为何让这几个小辈现身,他们能做什么?” 石清华答道:“世上的黑店,意在谋财或害命,所用的手段,除了用酒水灌醉人,就是下药蒙害人,使人在死亡面前无力抗争。他们借用客店栖身,自是想在饭菜或茶水里做些手脚,使你们丧失自卫的能力。” 白玉天道:“可我们一路走来,不管是蒙汗药,还是穿肠毒药,都已领教过,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石清华道:“不瞒白大哥,听我师父说,我们碧落湖的化功散,是千锤百炼的毒药,跟其他毒药不同,意在消耗人内力,不伤人性命。它无色无味,入水即溶,不管你是用眼睛看,还是用鼻子闻,还是用银针或舌头尝试,都验不出来。” 白玉天道:“你师父可说了辨别之法?” 石清华道:“我曾见我师父将一丁点药粉倒入鱼汤里,那鱼汤瞬间芳香扑鼻,我争着要喝,我师父不允,说鱼汤有毒。我问及原由,师父说那药粉里,有几味跟鱼不相容的中草药,是为了压制药粉里一味中草药的辛辣味。” 白玉天问道:“那今晚他们有可能在饭菜中下这种毒不?” 石清华道:“我们点菜的时候,点一份鱼,若是他们说没有,定是要在饭菜里做手脚的。” 白玉天笑道:“也是,我们正处于葫芦河畔,正常情况下要说没有鱼,谁都难以接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下毒之人既知道化功散不能与鱼共存,就不怕你们也知道这事?” 石清华道:“化功散之毒,整个师门,除了师公,也就大师伯、四师叔两人,还有他俩几个常在外办事的弟子知道这回事,其他人都不知。” 白玉天道:“那好,今晚饭菜就叫个鱼汤,一辩真假。” 石清华道:“若他们说没有鱼怎么办?怎不能空着肚子过夜吧。” 白玉天笑答道:“这你放心好了,等会儿我就跟莺莺出去散步,到农夫那里买一头大肥羊跟几大坛好酒回来,大不了今晚来个篝火烤羊肉,为你今日立了一功庆贺一番。” 石清华听到“立功”二字,很是高兴,说道:“这法子好。” 白玉天端起茶杯,欢声说道:“来,为今晚渡过鬼门关干杯。” 石清华、崔莺莺、阿星、阿竹四人端起茶杯,跟白玉天的茶杯一碰,欢欢喝下,出得房门,各忙各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