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 章节目录 第一章 索菲亚娘娘庙 冬日的午后,暖洋洋的日光洒遍大地。郭康靠在小花园中的大树上,只觉得愈发懒散,一动都不想动。 钟声响起,似乎是君士坦丁堡的地标,圣索菲亚大教堂,又开始了礼拜。 郭家的宅邸,就在靠近君士坦丁堡皇宫的第四区,也是权贵豪门聚集的地方。从花园这里,就能看到圣索菲亚大教堂——也就是义父等人口中俗称的娘娘庙。她宏伟的主体建筑,和周围四根巨大的苏鲁锭,即使在这里也十分显眼。 郭康一直很怀疑,这个布局到底是谁设计的。 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情去思考了。四肢的酸痛让他只想继续躺着,什么都别干。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年,他还是有点遭不住义父这种魔鬼训练。 昨晚,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冲天大火笼罩着不知名的城市,气势仿佛希腊神父们口中的世界末日。他在城中浑浑噩噩地游荡,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惊醒之后,就觉得心里发闷,郁郁不乐。 吃完早饭,郭康还是没缓过精神,决定出去散散心,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义父在练功。 他光着膀子,全然不顾深冬的寒气,把一根铁棍耍的呼呼直响,筋肉虬结的身上腾起一层白雾。郭康朝他问好,他便放下铁棍,走过来和蔼地询问。 郭康表示,自己只是心情不太舒畅。义父听闻,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他提起两个石锁,递给了郭康。 “康儿,别想太多。只要锻炼一会儿,烦恼就消失了。”义父爽朗地笑着,说道。 结果,郭康被他拉着练了大半个时辰,到现在都不想动。 正胡思乱想着,围墙上突然探出个脑袋来,左右瞅了瞅。 一看到他,郭康就知道,今天别想休息了。 他还没撑起身,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就熟练地翻过墙,跳到花园中。他手里还拿着跟长杆,一边大步走来,一边大声招呼他:“别躺了,快起来!王师傅有事找你呢!” “找我有事,不能走正门么?”郭康没好气地说:“义母上次给我说,李玄英再来翻墙,就轰出去……” “正门太绕了。”李玄英摆摆手:“你家的门为什么朝东开?我每次走大街来,都得绕一圈。下回见到师娘,我给她道歉就是。” “下回被抓到的话。”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郭康对于这种随便往人家里翻的家伙颇为头痛。然而对方抛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自顾自地转头离开了。 郭家的围墙其实并不矮,然而李玄英抓着手里的长杆,跑了几步,把杆子往墙角一扎,一下就跃过了围墙,还能顺势把杆子也抽过来。 郭康翻了个白眼。左右看了眼,发现没人在,于是也跑到墙角。提了提气,借着墙上的一处石缝,跳上墙头,也翻了出去。 “身手进步挺大啊,小子。”李玄英抱着长杆,笑道:“不过徒手肯定不如用槊。要不要跟我学学?喊我一声大哥,我就教你几个祖宗传下的招式。” “你祖宗要是知道,槊杆子是翻墙头用的,估计也得打死你。”郭康没好气地说:“王大喇嘛找我是干什么?” “大概又是国书的事。”李玄英说:“你到索娘娘庙,自己问他,就知道了。” 王大喇嘛是个外号,真正的称呼,似乎应该叫“王大牧首”。不过郭康等人喊这个戏谑外号喊习惯了,就一直改不过来。 这个世界,从中原来到西域的人,远比郭康来自的那个世界多。比如王大喇嘛,原本是个游方术士,年轻的时候就在河中,靠着装神弄鬼的功夫混饭吃。不过这个行业的竞争太过激烈,也没什么前途,于是决定换个地方,重新开业。 他听说罗马帝国现在是紫帐汗廷在统治,寻思了一番,觉得这汗国里最有前景的,应该是喇嘛教。于是,他背了些经文,搞了身行头,自称东方来的大喇嘛,准备另起炉灶。 谁知这时,紫帐汗国官面上已经信了东正教,喇嘛不吃香了,王大喇嘛面临再次失业的风险,只能再次从零开始。 不过,他在给教会帮工混饭吃的时候,遇到了时任皇帝刚刚任命的大牧首尹道长。尹道长也是人生地不熟,对这里的环境颇为苦恼,见王大喇嘛聪明伶俐,就收为徒弟,也算自己多了个帮手。 好在,王大喇嘛的基本功原本就扎实,演讲和表演神迹之类的专业业务十分过硬。有了尹道长的引导和扶持,在教会中青云直上,尹道长去世之后,就顺理成章地接任了牧首。 当然,这其实也不算什么。罗马帝国一向有皇帝干涉教会的传统,过去,皇帝们派亲信宦官担任大牧首都是经常的事。王大喇嘛起码算是个宗教人士,比太监们总归还是“正经”一点的。 出了郭家宅子,两人沿着大路,向娘娘庙走去。得益于之前战争的胜利,城里这几年一直还算平稳,人也越来越多了,尤其以威尼斯来的奸商为最。 威尼斯与汗国之间,一直保持着传统友谊。当年拔都西征,进入黑海沿岸的时候,就和威尼斯商人建立了联系。 商人们给蒙古大军提供了详细的情报,作为报答,拔都的军队会保护他们的商业利益,驱逐他们的竞争对手。在这些威尼斯人的带路下,蒙古人有时能比当地王公自己,都更熟悉当地的地理环境,为作战提供了很大方便。威尼斯商人自然也大赚了一笔。 金帐汗国濒临瓦解之际,汗国属下的一支力量,在黑海西岸渐渐强大起来——当然,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个名字。 首领伯颜帖木儿自称金帐汗拔都的后代,在他的好友、郭家的先祖郭盖等人的帮助下,脱离金帐,建立新的汗廷。虽然郭康原来的世界里,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势力;而且,哪怕在这个世界,伯颜帖木儿的身份与世系都颇为可疑。但在一片大乱的环境下,也没人去细究这些了。 从那时起,因为共同的利益,汗廷就与威尼斯商人来往密切。 后来,经过多年的努力,他们成功南下入主君士坦丁堡。因为汗廷认为自己也是罗马政权,还模仿罗马人,用紫色作为最尊贵的大汗标识。虽然正式称呼还是沿用罗马帝国的那套,但大家一般都管他叫“紫帐汗国”。 为了恢复在当地的贸易地位,威尼斯人是这一行动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而对于汗廷来说,这里的热那亚势力过于强大了。想要平衡他们,威尼斯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穿过这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很快到了来到了目的地。 王大喇嘛有好几处办公地点,除了在索菲亚娘娘庙当住持,还得兼任皇家萨满,参加各种必要的外交场合与宗教仪式。平时,还真不容易找到他在哪里。 这次还好,大门前,就有教士在等候他们。李玄英却说他还有事,让郭康自己去。 郭康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你要是有事,就不会来找我。”他直截了当地指出:“单纯通知我的话,派个仆役就能做到。值得李家的公子丢掉其他事情,亲自跑一趟?现在你又急着走……我想想,你就是想趁机逃去看戏吧?” 李玄英老脸一红,支支吾吾不说话。 郭康倒不是不能理解他,只是他这个借口,确实有点让人无语。但他家确实管得严,也没什么好办法。 和郭氏一样,李家也是紫帐汗国的功勋世侯,位列柱国,地位很高。李玄英的曾祖父李天策,当年五战五捷,彻底打垮了匈牙利波兰联军,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支援,使得西北方向,再无能直接威胁汗国腹地的强大势力。 这场战争,被人们认定是紫帐汗国两次立国战争之一。此战之后,紫帐汗国借着巴列奥略王朝的内部争斗,在几乎没有遇到阻力的情况下,驱逐正在城里内战的皇帝约翰五世、约翰六世,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君士坦丁堡。李天策本人,也从中获得了巨大的荣誉。 君士坦丁堡被定为紫帐汗国的汗廷所在地,改名“大都”。而李天策被任命为“京兆尹”,成为第一任大都守将。 ——实际上,汗国早就知道这座城市了。因为这里是罗马大汗建立的都城,所以曾经被叫做“汗八里”:汗就是大汗,八里就是城。合起来,就是“大汗的城市”。 汗廷帐下的斡罗斯人,也知道这个名字。他们管大汗叫沙皇,把城叫格勒,于是汗八里在他们嘴里,又变成了“沙皇格勒”。 而当年统治斡罗斯的,是来自北方的维京人,他们至今仍然保留着很深的文化影响。这些维京人——也叫罗斯人,把君士坦丁堡叫“米克拉加德”。米克拉就是大,加德就是指这座城市。所以,这名字就是简单的“大城”,或者叫“大都”。 这么看来,沙皇格勒、汗八里、大都,都是一个地方。大家觉得大都最好听也最好记,就用了它,取代本来那个太长的名字。 然而,战后,李天策就自满起来,沉迷希腊戏剧,整天不问正事。仅仅两年后,趁着紫帐主力外出作战,两个约翰皇帝竟然携起手来,在神罗、波兰的赞助下,派亲信潜回君士坦丁堡,煽动市民群起作乱。 危急关头,担任守城重任的李天策却正在看戏,突然就遭到了演员们的围攻。措手不及之下,李天策受了重伤,在另一个柱国、老臣曹蒙的拼死救援下,才仓皇逃出了城。然而部下损失惨重,连曹蒙也伤重而死。 次年,李天策也因伤势和忧郁而去世。临终前,他给儿子李应麟三支箭,要求他完成三个遗愿:打回被赶出的君士坦丁堡,消灭宿敌波兰-匈牙利联盟,取缔僭越的伪神圣罗马国。而这些遗愿,至今也未能全部完成。因此,李家上下,天天把国仇家恨挂在耳边。 李玄英自小就在这个环境中长大,天天被家里催着学兵法、练武艺。他的娱乐活动,比其他那些贵人子弟少得多。看戏更是家族的痛点,遭到坚决禁止。 郭康的想法,多少更“自由”些,觉得只要别耽误正事,玩玩也不是不行。他朝李玄英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管,也不会给他家告状。 李玄英如蒙大赦,拎着那个标志性的杆子,一溜烟地跑掉了。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大秦大罗马兀鲁思 娘娘庙门口,有个教士已经在等待郭康。很快,就把他带到了大牧首的办公室。 屋里,王大喇嘛戴着牧首的冠冕,拿着根拂尘,正指挥一个年轻人收拾东西。 “福生阿罗诃天尊!”见郭康进来,王大喇嘛笑着问候道:“郭公子满面红光,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没什么,多练了会儿功而已。”郭康无视了这个景教色彩过于浓厚的问候,也忍住没去问王大喇嘛到底从哪学的,只是摆摆手:“王师傅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皇上让脱欢台吉负责起草国书,不过我看他几个,实在是不太行。我自己的文化水平你也知道,光是着急,帮不上什么忙。”王大喇嘛如实道:“小将军是咱们这些人里最有文化、最熟悉大明朝的,我看还是你来吧。” “王师傅这可不妥。”郭康果断摇头,把这个麻烦事丢回去:“与大明朝的贸易,乃是我罗马帝国的未来最有前景的财源,事关重大,所以才让太子亲自来主持。郭某一介外臣,怎么能擅自就插手这种事情呢?” “再说,国与国之间,形势太复杂,岂是一个没经验的小辈就能做得好的。”他又补充道:“这也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呃。”王大喇嘛愣了下,无奈道:“小将军心思缜密,考虑的确实周道。是老汉我太急了。” “哎呀——”王大喇嘛抖了抖拂尘,感慨道:“以往和郭将军共事,都是直来直去惯了。现在看,或许是因为当时国家制度不完善,大家都不怎么讲究这些弯弯绕吧。” 你们也就欺负我义父老实。我要是跟他一样,只怕得被你糊弄的白打工。郭康腹诽道。 这老滑头明显是想倚老卖老,拿义父压他。不过郭康也早有准备。 “孔圣人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郭氏乃中原望族之后,父辈时条件有限,只能事急从权。如今国家制度已立,当然要恪守规程。”郭康拱拱手,不慌不忙地回答:“此事还是辛苦王师傅了。” 王大喇嘛显然没有孔老夫子资格老,被他这么一说,一时接不上话来。 “哎!你这小子,不像你干爹,倒是像你干妈。”王大喇嘛把拂尘往桌上一丢,无奈地说:“老汉我这次理亏,但我是真没办法了。看在你脱欢安答的份上,你就去帮个忙吧?” “哦,正好,我这里有几个关于你家的案子。”他想了想,又提出:“我帮你摆平,你也帮我个忙,行么?要是脱欢那边写不好,大汗周围又得有人嚼舌根,说老汉我没本事,连辅佐台吉都做不好,做不得这大牧首了。” 郭康和王大喇嘛也打过多次交道,也见过义母和他的交涉。这老神棍虽然一向脸皮厚,但说到这份上,基本就不会乱扯了。 王大喇嘛作为牧首,除了负责宗教事务,还有一个主要工作,是探查和收集属下各教区送来的情报。 尤其在大都这种地方,外国使节、商人来往频繁,汗国各地的贵族们也经常于此汇聚,城里的希腊人又是出了名的造反小能手,不尽量盯着些,实在难以安心。而教会自成一派,有一套自己的打听消息的路子。所以,在这方面能提供不少帮助。 城里有一些细碎消息,就是王大喇嘛这边收集起来的。郭康甚至怀疑,古时候的罗马皇帝们让心腹宦官当牧首,可能也是这方面的考虑。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大事,王大喇嘛应该早就报给汗廷,至少也应该直接告知他义父义母。找他来,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 相应地,让他给脱欢帮的忙,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难题,可能真的如他所说,单纯只是王大喇嘛和脱欢两人,文化水平不太够而已。 思索片刻,他决定还是试探下。 “我哪有义母聪明,只是明白些大道理而已。”郭康先摆明态度,随后问道:“这次又是出了什么事啊?” “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王大喇嘛见他乐意回应,也松了口气。他转头招呼里间,一个正在梯子上忙活的年轻人:“吴翰,把收缴的东西拿来。” 吴翰闻言,从靠着书架的梯子上爬下来,走到桌子前,取出几本册子。递给郭康的时候,还顺带向他行礼致意。 他身形矫健,手上有几处明显的老茧,显然是常年用兵器留下的。郭康想了想,好像最近在父亲的幕府里,见过此人一眼。 义父郭大侠的幕府,每年都要招募大量有才干的年轻人,其中表现优秀的,就推举到汗廷担任文书、侍卫,充当预备官员。入主大都之前,汗国的汉世侯们就开始这样进行人才准备了。激烈的“安答战争”之后,更是成了一条重要的选拔渠道。 吴翰可能就是郭氏招揽和举荐的人才之一,认识郭康,也不足为怪。 “这东西越来越多了。”两人打招呼间,王大喇嘛在旁边评论道:“希腊人学印刷,比咱们想的还快啊。” “又是那种……不堪入目的东西?”郭康问。 希腊人,印刷品,和郭氏相关——他不翻开册子,都知道里面会是些什么内容。 如王大喇嘛所言,印刷这东西传过来没多久。希腊人从东方来客手里,学会了这技术,然而却不干正事。现在最流行的印刷品,就是当地作家写的春宫文章。 当然,要是只是这种程度,他倒不好说什么。王大喇嘛也说过,在汉地的城市里,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无论什么地方,什么文化,什么时代,读者们最喜欢、卖起来最赚钱的,似乎永远都是这个类别。 真正麻烦的是,他家的人,经常在书里作为重要角色出没。 虽然是收养的孩子,甚至来自另一个时空,但这些年,郭氏夫妇对他视同己出,郭康对此也十分感激。这么看来,这些希腊人捣鼓的玩意儿,就很是烦人。 他叹着气,翻开其中一本。 果然,没几眼,又看到了熟悉的角色。 ——义父郭大侠面容雄武,身材健硕,而且英雄事迹广为流传,是希腊人最喜欢的那种情色故事人物,天天被他们拿去,和各具特色的男主角们打情骂俏。 郭康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给家里其他人说了,尤其不能让义母和大姐知道。但怎么摆平这件事,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那王师傅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他问道。 “你觉得呢?”王大喇嘛卖了个关子,转头问吴翰。 “我觉得……找个机会,教训他们一顿?”吴翰没想到自己也要回答,愣了下,回答。 “希腊市民要是怕教训,就不会到现在还有人被我们逮到了。”王大喇嘛摇头道:“这帮人连皇帝都不怕,早就不是一般的刁民了,肯定管不住的。” “那,怎么办?”吴翰明显没有准备,傻眼地说。 “我们教会是干什么的?”王大喇嘛问。 “放羊的!”吴翰站直身,大声说道。 “叫代主牧羊。”王大喇嘛很是不满,抄起拂尘抽了他一下:“你到底学没学,怎么这种专业词汇还能弄错啊……” “记住,我们是要引导信仰的!”他重申道:“这欧罗巴之地,都是宗教氛围浓厚的地方,民间印刷的书籍,也都多少涉及到了宗教。我们教会需要对这些宗教作品加以审核,以免异端思想流传,蛊惑信徒们。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还是王师傅高明。”吴翰虽然脸上写满疑惑,但还是赶紧点头。 王大喇嘛至少对这个态度还算受用,没继续追究。他扶了扶牧首的大帽子,又一抖拂尘,招呼郭康跟着他一起离开。 “王师傅,这能有效果么?”郭康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方面,要考虑到希腊市民的刁民程度,另一方面,教会的效率也十分值得怀疑。这套制度袭承自东罗马,而东罗马在当今泰西,属于文明程度非常高的那种类型——它已经有了官僚制的形态。 而代价是,官僚制的缺点,它也一个都不少。 王大喇嘛的教令不见得受希腊教士们欢迎,很可能在无穷无尽的公文和循环往复的指令中迟迟不能落地,到时候他义父的小册子都连载完了,也未必能管得住。 “老汉自有妙计,公子不必多虑。”王大喇嘛倒是很有信心:“脱欢台吉那边,就烦劳你照应下了。” 脱欢是郭康的老熟人,也是这罗马汗国皇帝陛下目前唯一的嫡子。皇后迟迟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让他从小就很受老爹喜爱,天天带在身边。 然而随后,老爹意识到,跟着自己和军中那帮大老粗东奔西跑,似乎不太利于孩子成长。所以这几年,脱欢又被他爹丢到娘娘庙旁的图书馆里,开始跟着大家上学了。 他的书房,就在那座建筑的二楼。王大喇嘛和郭康轻车熟路,来到了这间宽敞的房前。 门口站岗的,是两个轮班的塞尔维亚侍从,看装束,是怯薛军的小军官,编制上属于赫赫有名的质子军。 当然,这个时候,按基督教历,已经是15世纪了,全世界都没有真正的怯薛了。他们虽然还还挂个名号,但也只剩个头衔而已,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能上战场的精锐部队了。质子们也就是当当随从,干点杂活而已。 理论上,只有大汗的近卫军叫怯薛,但最后一个有正经怯薛军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蒙哥汗了。 蒙哥汗稀里糊涂地死在东方的战场,他的二弟忽必烈自立为大汗。但很多蒙古贵族认为,蒙哥的幼弟阿里不哥才是正统的继承人。结果,原本被忽必烈调遣的怯薛军,趁着送灵的机会,竟然全都逃走,跑去投奔阿里不哥了。 虽然忽必烈借助汉军消灭了阿里不哥,但成吉思汗时代传承下来的怯薛,也跟着打没了。最后,汉世侯们一人出了点兵,凑出一支武卫军给他,元朝于是有了新的近卫军。 而原本的怯薛,虽然名义上被重建,但已经失去了战争职能,只是在宫里打杂,和太监抢工作,主要职能是给勋贵子弟们混资历用。 罗马的怯薛,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紫帐汗廷是野路子出来的,成为帝国之后,为了面子,才组建了这支军队。但里面也可想而知,基本都是些……勤务人员。 而且,除了大都,还有草原上的领地和宫殿,所以罗马怯薛的任务,反倒更繁杂了。 后来,有个旅行到这儿的法国人提了个靠谱的建议。按他的设想,怯薛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在大都新招募的,主要是城里人,负责站岗执勤、打扫卫生、做饭、端茶倒水,叫青年怯薛军;另一部分是原来就在草原领地上的,主要是草原牧民,负责给大汗放羊,叫老怯薛军。 双方各司其职,很好地完成了各项工作。怯薛的纯度,大大提升了。 像这两个站岗的,就属于典型的青年怯薛军,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子弟。 他俩向屋里通报了一声,就打开门,请王大喇嘛和郭康进去。 郭康刚进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猛地朝他扑过来,大声喊道:“我的好安答!我可想死你了!”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热情过度的脱欢推到一边。 屋里还有个小男孩,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们。 “哦,这是我表弟,巴列奥略家的君士坦丁。我娘说他也到了年纪了,可以跟我们一起上学。”脱欢反应过来,对郭康介绍道。 “啊……你好……”郭康还没回过神,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又转头问脱欢:“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搞的这么激动。” “那国书,我们几个写起来,真的是有点困难啊。”脱欢无奈地说:“父汗让我换个大明汗廷喜欢的写法,跟人家拉拉关系,但我哪里会这些,只能到处找人帮忙了。” “你找我,也得考虑下我会不会,毕竟我知道的都是来源不怎么靠谱的段子,没法确信的。”郭康抱怨了一句:“算了,我尽力帮帮忙吧。让我看看你现在写的怎么样了……” 书桌旁,坐着个同样正在抓耳挠腮的年轻人,面前还铺着稿纸。他见状,就把稿纸转过来,给郭康看。只见写着:“大秦大罗马兀鲁思摆赛汗,致敦塔兀鲁思朱天平合罕。” 后面没了。 “你这哪是有点困难,这不是完全就没写么!”郭康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章节目录 第三章 铁锅之路 对于郭康的评价,脱欢倒是没什么意外。 “我这边大家的水平,你也知道。”他摊摊手,说道:“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是……呃,文学贤良之臣。能写这些,已经费了我们很多力气了。” “现在凭我们自己,只能做这么多了。你也别担心,不是都让你来办。”他又补充道:“我还喊了好几个帮手呢。” 眼见脱欢已经躺平,郭康只能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回头,看了眼仅有的一行字。 从这上面的用词看,脱欢等人倒是确实斟酌过。 大秦大罗马兀鲁思这个名字,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用的正式称呼。郭康觉得,应该是模仿元朝的称呼。 兀鲁思这个词,属于草原特色名词。大致来说,兼有部众和国土的双重含义。 草原上地广人稀,人群也经常移动,所以单纯看“领地”是没有太大意义的。而一个兀鲁思,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群部众和他们占据的各处草场,这就构成了一个分封的单位。 蒙古政权刚建立的时候,名字叫“也客蒙古兀鲁思”。直接翻译过来,其实很……拙朴,就是“很大的,蒙古的地盘”的意思。 后来忽必烈自称皇帝,把“大元”作为国号。在给其他汗国的文件中,元朝的全名就被写成“大元大蒙古兀鲁思”。元朝官方的说法里,大元就是蒙古,蒙古就是大元,这俩是一个意思。有些文献里干脆直接写成“被称为‘大元’的大蒙古兀鲁思”。 至于为什么意思都一样,还要都放进去……大概是重要的事情要重复一遍吧。 当然,以上都是元朝自己的说法。其他各个汗国,到底是否把大元政权当成蒙古,就不太好说,得看具体时间和情况来定了。 而对于现在的紫帐汗国,这种写法倒是可以借用。“大秦”是古代中原人对罗马的称呼,“罗马”则是当地语言,但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这俩叠起来,就是“被称为‘大秦’的罗马国”,应该可以更方便理解,也正式多了。 摆赛汗就比较好理解。紫帐汗国的皇帝,正式称号是个希腊语的头衔,叫“巴塞琉斯”。早在紫帐还在保加利亚经营,还是个普通势力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这个名字了。为了省事儿,一般都用口语直接叫“摆赛汗”。时间长了,也约定俗成,成了罗马皇帝的专用汗号了。 而后半句,是对明朝的称呼。 明朝的叫法其实特别多,光在蒙古系的各个汗国里,就有一大堆名字。最流行的,就是直接用国号,叫“大明兀鲁思”。或者,加上表示族群的前缀,叫“契丹大明国”。 明朝与藩属和羁縻卫所的往来文书里,则经常被称为“朵脱剌都-兀鲁思”或者“朵脱剌都-合扎的”。直译过来,就是“内地”。 而对外的文书里,明朝官方最喜欢的译名,就是这个“敦塔兀鲁思”,意思是“中央之国”。这属于官方指定名称,算是最正规的蒙古语称呼了。用这个名字,确实能让明朝人更高兴些。 至于最后的“朱天平合罕”,则是现在的明朝皇帝。 郭康自己也是听其他人说,才惊讶地发现,这个世界,明太祖朱元璋的长子朱标,并没有早早病逝,而是正常即位,年号“天平”。 郭康那时就意识到,世界的变化,可能不止义父有“内力”那么简单。 “合罕”,是汗之上的尊称。普通的汗是国王的话,合罕就是皇帝了。在元朝,这个词就直接翻译成皇帝。“朱天平合罕”的称呼,也是习惯性的用法。 总之,目前的好消息是,这短短一句里,需要特别注意的、双方在意的用辞,脱欢等人基本都考虑到了,显然是经过了认真的查证推敲。 而坏消息是,脱欢团队推敲到现在,就写出来这一句话…… 当然,这也确实是没办法。如脱欢自己所言,他的手下确实不是这块料。 为了维持平衡,同时也拉拢各地的贵族,他周围的侍从近臣,几乎都是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人。 而究其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宫廷里的希腊女人太强势了。 为了争取更多的支持,和当地人联姻是很常见的选项。而从紫帐南下开始,历代大汗的嫡妻几乎都是希腊人,只有脱欢的曾祖父,紫帐雄主巴西尔·也里哥·孛儿只斤努斯算是个例外。 来自当年东罗马大族的女儿们,世代把持内廷。汗廷统治范围也不小,但那些保加利亚、塞尔维亚和罗斯诸国来的公主、贵妇,根本斗不过这帮心眼贼多的希腊老娘们。连大汗和柱国们,都经常被折腾的够呛。 早期的汗廷还是多妻制,这种迹象就已经非常明显。到后来,随着汗国越来越罗马,一夫一妻成为了主流,希腊贵妇的优势已经无法逆转。 汗国需要希腊人的支持,但又不能让这些人彻底控制宫廷,所以,作为应对,历代大汗都要从小给继承人们培养班底,让他们和其他各族的人才趁早混熟,免得被母亲和舅家操纵。其中,就包括和郭康等人早早结为安答,也包括选拔这些塞尔维亚小跟班。 但是,这些人打打仗还行,让他们去折腾与明朝的外交,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而问题是,和明朝的关系,对汗廷来说又很重要。他们早晚,都得承担起这份工作,躲不掉的。 商业,对汗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君士坦丁堡之所以富庶,就因为她卡在黑海出海口,各个方向来的物资,都得在这里中转、汇聚。而商路一旦被别人垄断、转移,这里很快就会遭受巨大的损失,甚至成为只入不出的无底洞,反过来吞噬帝国的经济。 金帐汗国,当年就有过正面例子。 月即别汗统治的时期,汗国国势极盛,从元朝到保加利亚,都是大汗的领地。汗廷投入巨资,修建和维护道路、驿站,并且在沿途配置重兵。 商队甚至不需要携带粮食、草料和雇佣向导,因为只要给钱,沿途的驿站和定居点会提供一切所需的物资。也不用担心打劫,因为沿途的部落全都被大汗揍服了。 这使得贸易极为顺畅。从元大都出发,加上装卸货物和沿途水陆转运的时间,也只需要270天就能到达欧洲。 而这些投资,也带来了巨大的回报。 金帐汗国维持的这条草原通道,因为更近、更方便,一度取代了途径中亚和波斯的古代丝绸之路。来自东方的商品源源不断地流入汗国首都别儿哥萨莱,再转到欧洲和西亚各地。 这些商品为汗国带来了之前难以想象的财富。阿拉伯旅行家们记录说,这座草原上的城市,繁华程度已经超越了波斯和两河各城。连带着整个罗斯地区,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富饶时代——在这之后,大概也很久不会再有了。 这些商品里,丝绸最早著名。但如果看交易量,最大的应该是瓷器和铁器。尤其是海上贸易,铁器是重量占比最大的。 而不管海上还是陆上,铁器出口的最主要类型,就是一口口大铁锅。所谓海上丝绸之路,其实叫铁锅之路都可以。 可以说,铁锅,就是汗国的命脉。 这一点,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比如元朝末代的顺帝,名字叫妥懽帖睦尔,意思就是“铁锅”。 皇帝都直接叫铁锅了,可见这东西多么重要。 连脱欢本人,这个名字,实际上也是“锅”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四章 汉民族的正统大元帝国(上) 如果说,商路是一条条输送财富的血管,那东方,就是泵血的心脏。 宋元时代,边境管理相当宽容,商品大多可以自由进出。但明朝却严重缺乏自由贸易精神,找他买个东西,都得先想方设法哄他开心,十分费劲。 但是,利润最高的商品,都是他家出来的。所以,为了挣钱过日子,也不得不给人家低头。这些外交手段,就是措施之一。这件事的重要性,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然而,脱欢团队确实实力不足。 虽然长了个傻大个,但脱欢其实比郭康还年轻,今年也就15岁。倒不是说这个年级不能搞外交,但看他那样子,也不是个当甘罗的料。 至于他身边的人,就更不用提了。郭康甚至怀疑,这屋里文化水平最高的,可能是小男孩君士坦丁…… 找郭康来,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虽然义父郭大侠一向比较……纯质,但他义母黄氏却比较有名。 黄氏一族文脉兴盛,迁徙到波斯时,就已经在伊尔汗国颇有盛名。后来汗国瓦解,黄老先生带领族人躲避战乱,又迁徙到地中海上的一处小岛。 黄家号称“桃花石黄氏”,至今依旧以此为名,以纪念故土。这个岛,也因此被称为“桃花岛”。周围的波斯人和希腊人都很尊重他们,只要提起这个名字,学者们都有印象。 可惜的是,郭康虽然也恶补了几年,但文化水平的差距依然比较显著。义母屡屡试图严加管教,要求他集中精力学习,都被义父劝下。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到这种关键时候,他才开始怀疑,义父是不是过于溺爱自己了。 “你还请了谁帮忙啊?”他转头问脱欢。 “我还请了孙文渊,孙大官人。”脱欢回答。 “你请孙十万?”郭康吃了一惊:“搞反了吧,他能帮咱给明朝打交道?” “郭公子放心。”王大喇嘛在一旁说道:“爪哇元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那帮人里头,门道可多了去了。这位孙大官人,老汉是能说动他帮忙的。” “……好吧。”郭康也不好说什么了。 孙大官人,名仪,字文渊,自称来自爪哇岛的大元朝廷,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大海商。去年他来到君士坦丁堡,和紫帐汗廷谈了好几笔大生意,又去黑海沿岸各处考察,这段时间正好在城里休息。 郭康之前也和他聊过几回。据他自己介绍,他祖上在元朝时,就是苏州有名的大商人,后来又到扬州经商,明面上的丝绸、瓷器,暗地里的私盐,都有涉猎。很快,就积累家财巨万,时人借“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古诗,给他家起了个“孙十万”的绰号,极言其富裕。 作为这一代的家主,从南洋列岛到埃及的商业伙伴们,都习惯用这个外号称呼他,来历便是如此。 郭康还得知,在这个世界,元军远征爪哇时,成功击溃了设计袭击自己的土人头领,迫使当地各土邦投降,站稳了脚跟。 等到元朝末年,江南也陷入战乱,各路人马征战不休,大都朝廷无能为力。很多人就选择出海躲避,逃亡到元朝官府尚且存在的南洋地区。 后来,张士诚被朱元璋击败,支持者们纷纷逃亡,又出现了一次出海的高潮。作为张士诚的大金主之一,孙氏一族就是在这个时候,借助常年经营海运的优势,才得以及时逃走。几经辗转,最后在南洋落脚。 孙氏等大商人富可敌国,拥有自己的打手、家丁和船队。而在这年头,海商、海盗乃至海军,往往都是可以相互转换的身份。凭借这些实力,他们聚集起来,声称依然奉顺帝为主,用大元国号。因为重要据点在爪哇岛,所以也被称为“爪哇元”。 爪哇元和明朝的关系,相当不好。 孙氏这种直接打过仗的尚且不论,其他很多豪商巨贾也都颇有同感。元朝管理宽松,只要交了钱,别公然反叛,朝廷往往都懒得管,使他们的势力颇为庞大。像孙氏自己,即使老家丢失,凭借手里的船只,和家族在南洋长期经营来的商栈、船厂,依然可以称霸一方。 但明朝的管理,就严苛了很多。孙十万指出,官府限制商人的自由,剥夺他们对仆役的合法权力。朝廷索求无度,整日与民争利,夺取商人们费劲心力才积累下来的财富。开国之后,还限制航海,打压自由贸易,想自己垄断远洋贸易的暴利。 因此,江南的大商人,无不怀念大元。坚持使用元朝国号,也是因为如此。 明朝建国后,依然不断有人逃出国门,追求自由。没有逃跑的人,也有很多暗中和他们联系,平时帮忙走私商品,战时就通风报信,盼着大元天兵能打回来。 孙十万认为,这是人心所向,也是他们力量处于劣势,却还敢和明朝对抗的信心来源之一。 而这时,元朝封在云南的梁王,遭到明军攻击,战败逃入缅甸。缅甸的土王不欢迎梁王,双方一路交战。海商们看到机会,向流亡的梁王势力发出邀请,于是元军一路向东南进发,经暹罗进入占城,与爪哇海商们汇合,得到补给和支援。 越南陈朝也恐惧已经追入缅甸的明军,因此决定与他们联手。在众人的斡旋下,暹、越军队与元军、海商联合起来,击退了追击的明军。 然而,明朝如同上了头一样,就是不肯认输。两年后,另一支明军从北方攻入越南,一直打到国都升龙附近才被击退逐走。又过了四年多,好几路明军从云南、广西和海上,兵分多路赶来,联军这次终于招架不住。 升龙被明军攻占,梁王兵败自杀。越南陈朝不久被明朝取缔,其他各诸侯的残兵败将纷纷继续南逃。孙氏等人收罗了不少人马,再次泛舟出海逃走了。 好在,明军这次真的追不动了,给了他们一段喘息的时光。 章节目录 第五章 汉民族的正统大元帝国(下) 这段时间里,爪哇元一方面整编军队,营造战舰;另一方面,学者们也在思索:大元明明这么宽仁,这么强大,按理说,应该能国祚绵长,为什么却这么快就没了?只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他们认为,元朝衰落的原因,倒是不难总结,那就是无穷无尽的内乱。无论是汗系内部,还是大汗与蒙古贵人之间,都长期缺乏稳定的制度,仅仅只靠几个优秀的首领才能维持。稍有风波和矛盾,就会陷入严重的冲突和内耗,对本来就不稳的秩序,造成更大的破坏。 而这种脆弱的制度,就是蒙古人带来的。这些人的组织太过原始,政治水平太过拙劣,最终败坏掉了大元朝的良好局面。 可见,大元哪里都好,就是这些蒙古人不行。 想重振当年的国威,恢复太祖、世祖时的国势,就得把这些光会坏事的家伙都踢出去。没了蒙古人,大元就会好起来了。 因此,爪哇元号召商人和士大夫们团结起来,建立一个更加完善的元朝政权。在和西洋贸易国的来往中,他们使用的拉丁文和希腊文正式国号,就叫“汉民族的正统大元帝国”。 郭康总感觉这个理论有点怪,而且怎么看,爪哇元其实都既不正统,也不大元,更不是帝国。毕竟他们只是一群商人建立的联邦而已。 而且,不止他,其他不少人也觉得很奇怪。脱欢就给他吐槽,说神圣罗马帝国的罗马属性,可能都比爪哇元的元朝属性高。 不过,孙十万的随员告诉他们,这里,被排斥的蒙古人,只是上层的蒙古贵族。海商们当然并不会排斥所有蒙古人:元朝还在的时候,他们就频繁购买蒙古奴仆了。至今,在爪哇元,蒙古奴隶和士兵都还有一定数量。 这个思路也造成了一些奇怪的结果。比如最近,双方交战的时候,明朝军队里的蒙古军官,都比爪哇元那边的多。 脱欢怀疑,这种元朝还叫元朝么。但爪哇元方面表示,元朝又不是蒙古大汗的元朝,而是大汗和士大夫共有的元朝。 太祖成吉思汗时,蒙古人尚且堪用;到世祖薛禅汗时,很多部落乃至宗王,就以捣乱为主,需要教训了;世祖之后,连大汗和贵人都一代不如一代。所以,他们如今就应该替长生天和成吉思汗,好好管教这些蒙古人,才算对得起大元。 脱欢说不过这些人,只能放弃。反正是忽必烈家那边的事儿,他一个自称拔都后代的,好像也没必要去管…… 不过,郭康还是对于他们能否帮上忙,存有很大疑虑。因为爪哇元和明朝,几十年来一直是死对头。 越南和梁王政权相继败亡之后,爪哇元已经成了明朝在东南方向最大的威胁。爪哇海盗在当地元朝遗老遗少,和张士诚、方国珍、陈友定等各部残余势力的配合下,频繁袭击沿海,四处劫掠。 明朝一开始试图通过禁海,斩断他们的联系,抑制海盗的肆虐。然而,这种招数对付小股海盗还行,对付爪哇元这种拥有正规军的势力,就明显不够了。 明朝又试图迁徙重要地区的沿海民众,在方便登陆的地区坚壁清野,试图断绝爪哇海盗的补给,逼他们尽快离开。然而迁徙行为影响了当地人的生计,反而引起更大的不满。 失去生活来源的渔民和小商人纷纷啸集海岸,私自从事捕鱼和黑市贸易,乃至主动投向爪哇元。官府屡次下达禁令,都达不到效果,反而导致情况更加恶化。爪哇军队甚至公然登陆,攻打州县,抢劫府库。又和东北地区的元朝残余势力配合,多路袭扰,让朝廷焦头烂额。 洪武十二年,胡惟庸案爆发。有人告发他与占城国有秘密往来,而占城是明朝和爪哇元之间的重要缓冲国。事件迅速发酵,最后演变成了勾结爪哇元意图叛乱的大案,朝野上下受到巨大冲击。 不过,借着这次大案,明朝终于开始转变思路,不再继续折腾渔民,而是试图打击爪哇元在中上阶层的支持者,同时开始筹建水师,准备在海上消灭敌人。 水师是十分烧钱的,而且是持续地烧钱。陆军不用时,可以屯田种地,但船就算丢那儿不用,都得频繁花钱维护。 而且,一艘船往往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得让自己水师的规模和敌人差距不太大,才会产生价值。一次的投入,不是一条战船,而是一整个船队。 所以,中原王朝对此往往热情都不高。 扩建水师往往只在两种情况下可行:要么,敌人造成的损失太大,已经远超水师的高昂费用。要么,就是水师带来的收益很高,让这些成本可以忍受。 明朝是被迫接受了前者。但当水师建立起来,并且因为战争,需要长期维持的时候,追求后者,以降低财政压力,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实际上,远洋商路不仅对紫帐重要,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巨大的财源。明朝虽然是各种精工商品的原产地,看起来十分富饶,但这么一大笔税收,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这些利益,吃不到的时候觉得无所谓,一旦体验了两回,就不想放手了。 第二轮战争主要在海上进行,虽然规模不如上一次,但涉及的范围更大。爪哇元和明朝的水师,从琉球打到满剌加,整个南洋都变成了战场。 明朝一度在满剌加筑城驻军,试图卡住海峡,切断爪哇元的贸易通道,困死他们。爪哇元则一边绕向南方,寻找新航线,一边与帖木儿帝国结盟,打跑了明军,夺回据点。而几年之后,明军又从交趾乘船南下,试图再次争夺贸易线…… 零零散散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朱元璋去世,才告一段落。然而消停了没几年,继任的天平皇帝朱标又发动了新的战争,试图从吕宋岛下手,双方再次打成一锅粥。严格来说,这一轮一直持续到现在,都没算结束。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海上贸易 紫帐众人都清楚,爪哇元和明朝长期敌对。因此,郭康很怀疑,找孙十万帮忙属于自讨没趣。 如果算上附庸的土邦、部落,那爪哇元的势力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南洋,看起来实力非常庞大。但实际上,他们的领土是点状的,而不是像明朝的中原、帖木儿汗国的河中、紫帐的巴尔干这样连成片。爪哇元真正的领土,是一系列大小海港和周边附属区域。 商人们借着这些港口网络,为船舶提供补给站和避风港,以维持航道。在港区外,一般是手工业聚集区,然后则是大片的种植园、矿场和林场。 手工业区汇聚的大量匠人,一方面要维护港口和船舶,一方面也要生产各类商品,用来贸易。林地为航海提供木材,矿场提供原料,种植庄园则提供附近居民的口粮,和用来贩运的经济作物。 在这些地方之外,就与他们关系不大了。 在各个港口之间,爪哇元开垦区之外的地方,有众多大大小小的土著人群体。一些只是原始的部落,一些则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土邦。爪哇元对他们兴趣一般,只要求他们服从自己,加入贸易网,遵守自己制定的贸易规则,并缴纳数额不定的贡赋。一些种植能力相对靠谱的部落,会被要求种植制定的作物,由商人们集中采购。管辖的上限,一般也就是如此了。 先前,南洋地区的大国、霸主们,都采用着这种在后世被称为“曼陀罗体系”的结构。对土人来说,爪哇元虽然管的更多了些,但整体性质上也差不太多。这也是自元朝征爪哇以来,百余年的时间里,和当地人渐渐形成的默契。 而反过来说,爪哇元实际上也信不过当地人。 爪哇元的武装力量,骨干是扬州孙氏、福建陈氏、临安吴氏等豪族巨商的家丁和舰队。此外,还有安南国(越南)被明朝吞并后,前来投奔的阮氏、胡氏;梁王败亡后,逃出的大理段氏等等。这些江南汉人、交趾人、大理人,组成了军队的核心部分。 由于人数与明军相比还是太少,爪哇元也会组织规模更大的外围军队作为补充,占城、暹罗是其中一个主要来源。他们在明朝和爪哇元之间来回摇摆,以求保持独立,因此对后者在自己地盘上招募军队的行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外,爪哇元也广泛招揽雇佣军为自己作战。向东,有来自日本的浪人团伙。向西,有德里苏丹国被帖木儿击破之后,流亡的突厥式武装。这些人虽然战斗力参差不齐,但也是爪哇元军事力量的补充。 至于南洋各岛上的土人,爪哇元对他们的战斗力几乎没有什么信心。最早的时候,也曾经调集过藩属的土著军队作战,但他们极为糟糕的表现,让爪哇元军官们认为,其副作用已经高过了正面效果。 大部分土著军队除了充人数,几乎没有什么有效作用,只会白白消耗补给。他们在战场上,也总是很快就会崩溃,给友军带来负面心理效果。这种人,你带着他,还不如不带。 理论上,如果严加训练,土著军队应该也不至于战斗力这么糟糕。但爪哇元和各路土著势力都打过交道。其中不少人只是暂时臣服,对他们争夺港口和土地的行为颇有怨念。因此,爪哇元也不放心去训练他们,只是偶尔抽调几个藩属去当炮灰,甚至不能面对明军,只能去镇压其他部族。 而随着贸易的拓展,远洋商路越来越通畅,他们也逐渐发现了一些新的方式。 帖木儿当年西征,打穿了地中海东岸,让这里进入了久违的统一局面。之后,通畅的商路让源源不绝的斯拉夫奴隶,从南俄出发,经过高加索,顺两河进入波斯湾,再一路运到东方。不久之后,紫帐汗国也加入进来,开通了君士坦丁堡到大马士革港的航线,让奴隶流量继续增加。 这些白人奴隶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相通。对爪哇元来说,土人奴隶并不可靠,还容易引起当地亲族部落的愤怒,但白奴就没有这些缺点了。其中那些更加忠诚、健壮的,还可以补充进军中。 因此,从那时开始,爪哇元就成了白奴的主要买主之一,把他们源源不断地填入爪哇、吕宋和婆罗洲等地的种植园。 由于明朝垄断了大量手工业产品,还整天试图打击爪哇元的贸易,因此,爪哇元一直试图用自产产品,取代近年来风险越发增高、供货还不稳定的明朝走私货物。这些丝绸、陶瓷和铁器,虽然目前还多少存在问题,但在西洋同样颇有市场,让他们得到了不小的利润。 然而,西洋买家往往提供不了有价值、又可以长期供货的大宗产品,让船拉回来。如果不装满就返回,实在太浪费宝贵的运力。跨印度洋的奴隶贸易,恰恰弥补了这个不足。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最强赘婿,帖木儿皇叔 由于这些原因,罗马与爪哇元、明朝的关系,其实是颇为微妙的。 一方面,汗廷对于明朝的限制政策并不满意,因为这毫无疑问会给贸易制造障碍,影响收入。另一方面,爪哇元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家伙。他们本质上是一群二道贩子出身,真让这些人把持了南洋海域,今后买任何东方货物,不管是明朝的转手商品还是南洋自产的香料、丝绢、瓷器,肯定都得一起涨价。 但紫帐汗国离东方实在太远了,走海路,要么到叙利亚,然后上岸;要么到埃及,然后转去红海。总之,都没法直接抵达印度洋,直接参与到贸易中来。在巴西尔·也里哥统治后期,汗廷开始将一部分注意力转向南方,试图寻找海上的突破口。 这时,正是埃及马穆鲁克王朝陷入频繁内乱、帖木儿在东方快速崛起的时候。 马穆鲁克的衰落,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个国家虽然一度军事强悍,但政体实在过于粗糙。 这一时期,马穆鲁克王朝的核心,是钦察奴隶。这些人从南俄草原被贩卖过来,经过精心挑选和训练,成为苏丹以及各级军官的亲兵。 虽然名义上叫奴隶,但每个合格的马穆鲁克战士,都能得到一块封地,实际上是一种采邑骑士。军官们根据自己的级别,被允许拥有不同数量的马穆鲁克,而苏丹本人则掌握着王朝内部最精锐、最庞大的一支。 但是,马穆鲁克王朝的政治十分不稳。每当有新苏丹即位,都会对前任的心腹军官和奴隶们进行清洗。这些人当然不甘心,会用尽全力反击。百多年之后,长期内耗的马穆鲁克,已经没有当年那种锐气了。 紫帐汗国的崛起,也无意间给马穆鲁克王朝造成了打击。 阿莱克修斯·蔑儿干统治期间,汗国沿着黑海北岸开始向东扩张,最终引发了金帐汗国内,紫帐系与青帐、白帐系的全面战争。四分五裂的金帐各部抵挡不住紫帐大军,要么被吞并,要么逃离。 谁也没想到,这一成果,对紫帐反而不是好事。它使得汗廷南衙、北衙诸军失去平衡,进而导致了阿莱克修斯的遇刺,和被成为“南北战争”的第一次内战,罗马也一度进入汗位空悬、九柱国共和执政的时期,对之后的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而受到影响的,也远不止他们。 马穆鲁克王朝,为了维持统治,上层基本不接纳当地人,只招收钦察奴隶兵。但紫帐对草原的战争结束之后,汗廷致力于恢复秩序,大量草原人被安抚、收编,导致钦察奴隶贸易大大减少。这使得地位本就开始动摇的钦察马穆鲁克,遭到了高加索马穆鲁克的挑战,政权内部愈发不稳固了。 这时,帖木儿在东方的崛起,给了紫帐汗国一个更好的机会。 帖木儿原本是西察合台汗国的小头目,人少力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在东西察合台汗国的内战中,靠着左右逢源的功夫,才得以崛起。 虽然被一些人称为“帖木儿帝国”,但因为尴尬的出身,帖木儿连个威风的头衔都没有。由于不是黄金家族成员,中亚的蒙古、突厥部落不承认他是可汗,导致帖木儿只能常年使用埃米尔的头衔。 后来,帖木儿击败了另一名大军阀忽辛,从他手里接盘了西察合台的公主,此后就开始自称“古烈干”。 这个词,在蒙古语里是“女婿”的意思。当年成吉思汗通过和亲,招揽了一批其他氏族的男子,编入自己手下,于是就成了和黄金家族沾点边的头衔之一。就这样,古烈干成了帖木儿最叫得出去的名号,以至于明朝的史书里,都直接管他叫“驸马帖木儿”。 后来,帖木儿扶持的代理人、白帐汗脱脱迷失反水,以金帐故地为依托,频繁劫掠帖木儿的老窝——中亚河中地区。为了解决这个祸患,帖木儿亲率大军出征,同时四处寻找盟友,扼制脱脱迷失的势力。 正好,紫帐汗国此时也在与草原各部交战,双方一拍即合。帖木儿从河中出发,北上进入草原,从东向西进军;紫帐的名将,太师脱脱·买买提尼库斯率军从克里米亚出发,攻入金帐腹地的顿河、伏尔加河流域。 帖木儿军队规模庞大,实际上是一支波斯化的复合军队。因此,脱脱迷失计划用草原传统战术,在运动中尽量消耗他们,再择机进攻。然而,买买提尼库斯的军队渡过亚速海,直接威胁到脱脱迷失的后方基地。 留守的金帐贵人迟迟无法击破紫帐大营,甚至在对方的反扑中被击溃。这使得白帐军队失去了回转的战略空间,失去耐心的脱脱迷失,被迫提前与帖木儿大军进行决战,最终败北。 这次战争,让两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紫帐汗廷发现了帖木儿统治合法性严重不足的问题——直到现在,帖木儿理论上的合法性,居然还是来自他的西察合台老婆,和傀儡可汗岳父。 国家都这么大了,还顶着个赘婿头衔,实在说不过去。于是紫帐方面主动提出,自己这边资料丰富,而察合台汗国故地久经战火,可能有不少记录已经失散。他们可以派专业人士,来考据下帖木儿的家系族谱,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黄金家族的成员。 一批学者大张旗鼓地从君士坦丁堡出发,在帖木儿政权的配合下,一路招摇宣传,最后来到了撒马尔罕。 老学究们带去了不少据说是拔都时代的金帐汗国档案,照着中亚当地的文献,一番考证后,果然发现,帖木儿的家系,原来也是失散多年的黄金家族成员。论起辈分,还是紫帐汗的叔伯辈。于是,众人立刻劝进,建议帖木儿皇叔坐毡称汗,以正名分。帖木儿政权至此终于成了有名有实的“帖木儿汗国”。 帖木儿对此十分受用,送了大批金银财宝给紫帐作为谢礼,还派自己的四儿子沙哈鲁率团回访。不过,双方还没享受多久的胜利,便传来了脱脱迷失卷土重来的消息。 脱脱迷失也是一代枭雄,在草原上颇有威望,战败之后依然有众多追随者,很快就赶走了帖木儿扶持的傀儡贵人,重新占据了金帐旧都——别儿哥萨莱。 脱脱迷失这次也吸取教训,并且学习了敌人胜利的经验。他派人联系了小亚地区的霸主奥斯曼,和盘踞埃及的马穆鲁克王朝,联合起来,给帖木儿找麻烦。 帖木儿被迫再次联系紫帐出兵,准备抢先解决祸首脱脱迷失,再调转军队南下,扫平其他敌人。 章节目录 第八章 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为了彻底解决脱脱迷失势力,帖木儿再次动员大军北上。脱脱迷失也不甘示弱,集结了一支更大的军队。然而战前,脱脱迷失手下的蒙古人和突厥人发现,帖木儿大军和他们不同。 虽然按理说,帖木儿汗国也是个蒙古-突厥系政权,他的主力应该是本部的游牧骑兵,但眼前这支军队里,竟然有数量众多的波斯人。 波斯人一贯以兵弱不堪战著称,把这些人填入阵线,说明帖木儿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只能硬充门面,给自己壮胆了。于是,脱脱迷失手下的贵人们纷纷陷入了盲目轻敌的情绪,甚至无视大汗本人的命令,非要和帖木儿决战。 然而,帖木儿手下的波斯人,战斗力却比预料高得多,金帐军队反而被击败。这时,紫帐大将郭贤已经攻入别儿哥萨莱,脱脱迷失无家可归,率领少数残兵败将,投奔立陶宛去了。金帐汗国故地再次易手。 帖木儿原本计划彻底捣毁别儿哥萨莱,防止这里再生长出能够威胁自己的对手。但紫帐汗国认为,这种情况下,敌人已经丧失了卷土重来的能力,没必要放弃这座城市。 紫帐汗国那时对于北方颇为上心,总想重新打通草原丝绸之路,别儿哥萨莱位置重要,是打通商路的关键枢纽,所以舍不得放弃、摧毁。 帖木儿毕竟出了最大的力气,为了显示尊重,紫帐汗建议,把别儿哥萨莱改名为“帖木儿萨莱”,以纪念他的赫赫战功。今后这座城市由双方共同经营,收取商税和周围草原部落的贡赋。 虽然这时候,草原丝绸之路东段已经基本断掉了,但作为地区性的贸易中心,萨莱城依旧颇有油水。帖木儿对于这个建议很满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那之后,紫帐汗国开始对这里也投入精力。 萨莱,是波斯语“城”的意思。金帐汗国的第一个首都,是拔都建立的“拔都萨莱”。后来,继任大汗别儿哥把首都搬到伏尔加河畔,建立新都“别儿哥萨莱”。 这些地方,即使历史上多次被毁,因为位置重要,也总能得到重建。到俄罗斯崛起的时代,别儿哥萨莱附近建立了城市察里津,拔都萨莱则成了阿斯特拉罕,可见地理位置的意义。 紫帐汗国的主力军数量有限,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于是,汗廷雇佣了附近的斯拉夫人,担任守卫。这里最大的威胁,就是脱脱迷失残部,而斯拉夫人与周围的游牧部落有数百年的仇恨,因此抵抗起来十分卖力。 “帖木儿”是铁的意思,“萨莱”是城的意思。因此,当地斯拉夫人也管它叫“斯大林格勒”,意思同样是“铁之城”。 大军撤走后,脱脱迷失残党果然发动了几次进攻,都被守城的雇佣军击败。城市也渐渐安定下来,成了稳定周边的核心。 解决了脱脱迷失之后,盘踞在小亚到高加索一带的奥斯曼苏丹国,成了下一个目标。 虽然国土面积小,但奥斯曼并不是个可以轻视的对手。因为这种国家的实力,往往不是只看领土就能确定的。 奥斯曼位于两个文明的交界处,也可以看做天方教世界的边疆区。这里的文化风俗,与腹地颇为不同。 奥斯曼的骨干力量,是被称为“加齐”的圣战者团体。不断从东方涌来的游牧部落、流亡者和狂热信徒,给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源,让苏丹能够运用起远超领土范围的兵力。 这个传统,在小亚由来已久。1071年,塞尔柱突厥人在曼奇科特击败了东罗马军队,一般认为,这一战,打开了突厥系部落西进的大门。 当然,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突厥只是他们自己的称呼。在当地最有文化的波斯人眼中,这些人只能叫“土库曼”,意思是像突厥而非突厥的人——毕竟波斯人是见过真·突厥汗国的,这种一眼假的杂胡,人家真不会认错。 而且,土库曼部落也不都是中亚的土库曼人,实际上,第一波攻入小亚、洗劫和占据罗马疆域的,主要是当地的亚美尼亚人。 亚美尼亚国家的历史十分悠久,他们的基督教会也比欧洲的那些教派还要古老。这个国家历史上疆域多有变化,很多时候是一个有些模糊的统称,内部势力也挺复杂。 这些高加索出发的亚美尼亚部族,就很快打着圣战旗号,在小亚占领了一片土地,建立了达尼什曼德王朝。所以,第一批攻入罗马的“突厥人”,其实可能连土库曼人都不是,而是亚美尼亚人。 在当地圣战了几年,抢了个爽之后,这些亚美尼亚人似乎发现,自己的宗教不太对。于是,他们这才反应了过来,宣布加入了天方教。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罗字并肩王 这种混乱的环境,给奥斯曼的成长提供了土壤。 虽然以加齐立国,但没人说不能带着异教徒一起打圣战,所以奥斯曼的历次战争里,都有很多基督教士兵的身影。直到现在,亚美尼亚人依然是奥斯曼的主力兵源之一,而即使紫帐汗国控制了巴尔干,依然有一些塞尔维亚骑士因为不满汗廷的统治,跑去投靠奥斯曼人。这也让奥斯曼实际可用的兵力更加雄厚。 在实际开战之前,帖木儿依然采用传统策略,派人对奥斯曼进行舆论攻击,号召大家对奥斯曼展开圣战。很快,紫帐汗国、法国等势力纷纷响应,派遣军队加入圣战行列,准备分别从高加索、君堡、奇里乞亚等地进军,让奥斯曼首尾难顾。 听说帖木儿要来打自己,苏丹巴耶济德十分气愤。他随即以“众加齐之加齐”的身份,谴责帖木儿,也号召大家向他圣战。巴耶济德成功打了个时间差,在尼西亚附近击败了紫帐先锋。趁紫帐汗国忙着收缩兵力的时候,苏丹带着塞尔维亚精锐卫队迅速赶向东方,与那里的军队会和,准备先打败帖木儿。 双方接近后,奥斯曼人发现,帖木儿的军队里,竟然有数量众多的波斯人。 波斯人一贯以兵弱不堪战著称,把这些人填入阵线,说明帖木儿的实力远不如他自己的吹嘘。巴耶济德也陷入了盲目轻敌的情绪,没有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战场,甚至等不及让士兵修整,就急着发起进攻。 然而,帖木儿手下的波斯人却异常坚韧,让奥斯曼军队迟迟不能取得突破,反而是奥斯曼军中地位低下的突厥人阵前反水。奥斯曼军队大败,苏丹也被帖木儿活捉了。 这次重大失败使得奥斯曼濒临瓦解。小亚最强对手的战败,让紫帐汗国收益颇大,汗廷认为,需要表达感谢,展示诚意,进一步增强双方友谊。 紫帐汗国与帖木儿汗国,是异父异母异教的兄弟之国。帖木儿皇叔匡扶汗室,立下汗马功劳,必须昭告天下。 汗廷公告说,罗马衰微,已经很久了。先汗戴里克先为了稳定,将天下分为四大兀鲁思,由两名汗和两名副汗分别管理。只是,国家依旧陷入了混乱,四大兀鲁思彼此攻伐,罗马至今也没有重新统一。 而今,凶顽的敌人逐个被消灭,罗马的复兴又有了希望。因此,罗马大汗与柱国们商量之后,郑重决定,授予帖木儿皇叔“罗马共治皇帝”称号。今后,大家就都是罗马人了。 这回,帖木儿自己都没太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后来才发现,这其实就是个荣誉称号。 紫帐汗国对“罗马”的理解比较独特,他们认为,这是一个身份。理论上,全世界都可以是罗马人。哪怕郭康的外公黄老先生,这种饱读中原诗书的人,也支持这种观点。 黄老先生的思路是,罗马就是大秦——大秦类似中原——类似中原的都可以叫罗马。这种观点受到了汉世侯们的推崇,成了官方的显学。所以,在紫帐眼中,宣布对方也是罗马,是一种很高级的赞扬和拉拢的手段。 至于罗马共治皇帝,实际上就是对其他罗马国家统治者的称呼。 中原背景的学者们,不太能接受一个国家两个皇帝这种情况,因此把它当成了某种荣誉称号。用戏文里的话,就是“罗字并肩王”,用来奖励贡献极其巨大的人。 比如,帖木儿汗国接受这个荣誉之后,就可以叫“河中罗马国”,帖木儿本人就是“河中罗马汗”。 同理,汗国的另一个传统盟友法国,也对罗马头衔非常感兴趣。这件事之后不久,法国国王也掏巨资,捐了个“法兰克罗马皇帝”的头衔。 原理上,这都是差不多的,都属于“共治皇帝”范畴。只是因为大家原本的头衔不一样,所以称呼起来有些区别而已。不过,因为都在名字里挂了个“罗”字,所以性质上还是一样的。 再次重申了联盟关系之后,大家就把下一个目标投向了马穆鲁克王朝。联军在叙利亚和马穆鲁克主力交战,关键时刻,埃及老家发生了高加索马穆鲁克发起的,反对苏丹的叛乱。 叛军承诺,只要支持他们为新苏丹,他们就会承认帖木儿为霸主,并答应紫帐汗国对于港口的要求,今后大家保持和平,互不侵犯。 紫帐汗国内部,与他们早有联络,还派出了一支军队,从塞浦路斯出发,前往亚历山大增援。得知后院起火,马穆鲁克主力军心大乱,苏丹急着想要撤军,结果被帖木儿在半路击败。 战争胜利后,各家开始瓜分马穆鲁克王朝吐出来的地盘,紫帐汗国分到了叙利亚北部的安条克城。 当年希拉克略被迫放弃叙利亚之后,在边境痛苦,说“美丽的叙利亚,永别了”。而这次,是阿拉伯征服之后,罗马人第一次收复此地。汗廷对此十分满意,在首都和安条克都举办了颇为隆重的仪式,犒劳军队,赏赐民众。 在君士坦丁堡的大赛车场,汗廷举办了长达100天的那达慕,从草原雇了一大群蒙古摔跤手,整天和希腊人一起表演摔跤。 市民们白天在竞技场观看各种格斗比赛,晚上喝多了,还能和尝试维持秩序的怯薛进行无限制格斗。几个月下来,大家都觉得很爽,觉得又回到了罗马的伟大时代。 在安条克,汗廷还举行了仪式,祭告希拉克略以来列位先汗。整座城里,到处都是列位先汗,和天父阿罗诃天尊、天兄移鼠等宗教人物的圣象,十分隆重。 在港口和城里,还举办了盛大的水陆道场,规模之大,甚至导致时任大牧首尹道长派去的东正教士不够用,只能拉了一堆喇嘛、和尚也去帮忙。 热热闹闹了一阵子,大家都很高兴。连汗廷为了打好关系,特意请来的周围的阿拉伯领主们,也痛饮了大半个月的葡萄汁,一个个面带红光,十分满意。 这次胜利,终于打开了汗国前往印度洋的海上通道。那之后,与爪哇元等国谈判,试图直接贸易,才有了现实基础。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娘娘庙里没娘娘 紫帐汗国与爪哇元的贸易进行了二十多年,不过,直接接触的时间并不多。现在,随着需求的提升,双方才开始正式建立外交。 1405年,帖木儿皇叔和罗马大汗巴西尔·也里哥先后去世,两位雄主的离开,给了被击败的国家一个难得的机会。 尤其是,帖木儿汗国的统治并不牢固。老皇叔死后,他的后代们像一个普通汗国一样,为了继承权开始不断内斗。最后,四儿子沙哈鲁取得了政权。 但是,沙哈鲁更像个文人型的波斯君王,而不像他父亲那样,是个野心勃勃的、典型的草原征服者。他把自己的统治区域,局限于中亚和波斯东部,专注于安定国家秩序、发展生产、奖励文化,对于东征西讨不怎么上心。连头衔都从“汗”换成了波斯人的“沙阿”。 沙哈鲁对于波斯西部、高加索和地中海沿岸,并不怎么上心。在这些地方,曾经被帖木儿击败的势力,又膨胀起来。 相比于帖木儿,波斯人更喜欢沙哈鲁,认为他是个更高尚开明的统治者。但对紫帐汗国来说,现在的麻烦就大了——无论奥斯曼还是马穆鲁克,虽然暂时衰落,但都不是省油的灯。沙哈鲁直接跑路,把巨大的压力都丢给了紫帐汗国。 在埃及方面,虽然承诺向汗国开放港口,但马穆鲁克新政权依然希望尽量多赚点。随着军事压力的减少,马穆鲁克们开始尝试恢复对商路和海港的控制。仅凭紫帐远征军,保住北叙利亚已经是极限,因此,汗廷迫切需要新的盟友支持自己。 爪哇元虽然离得远,但也是海上大国。而且,双方对于商路,也有相似的要求。因此,合作也就有了基础。 孙十万是紫帐汗国内很有影响的大人物。他这次来,大家招待十分上心,就是为了能尽快形成实际合作,重新打通商路。 受到脱欢的邀请,孙十万不久就来到了圣索菲亚娘娘庙。不过,王大喇嘛指出,太直白地找他提要求谈条件,并不合适。他建议先安排参观和宴会,然后按照中原传统,边吃边谈。 大家对此都没什么意见。脱欢拜托郭康去帮忙接待他,好让这里有时间安排后续活动。王大喇嘛派吴翰给郭康帮忙,说有比较专业的问题,让他解答就行。 郭康对此有点心虚。从吴翰那句“教会是放羊的”名言看,他可能了解过一些,但又没那么了解。不过这里的教士都归王大喇嘛管,他推荐的人,郭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他一起去迎接。 路上,郭康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动问道:“你在这里,跟着王师傅,是担任什么职务的?” “属下是被派来进修的。”吴翰依然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王师傅说,等学完这些,就推荐属下去边区,担任地方神父。” “当牧首……”郭康感觉,王大喇嘛是不是把他自己定位成“东正教专家”的标杆了。他在大都过的优哉游哉,是因为按东罗马传统,大牧首本来就不是个神学专家的位置。 教会里的组织相当成熟,有专门的机构,收罗了一大帮神学家,专门负责神学方面的问题,比如给信徒解释经义,或者和罗马主教辩经之类的。这种结构下,大牧首本人不懂神学,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当年东罗马的太监大牧首们,连字都不认识,王大喇嘛至少识点字,还会变魔术,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基层组织往往没这个条件,当地负责人最好要比较全能才行。罗马汗国的领地,宗教形势很复杂,吴翰这个水平,不知道够不够用的。 “你进修的这段时间,收获如何?”郭康不好意思直接质疑,于是开始打探。 “收获很多。王师傅教了我很多戏法,现在我能在墙上照出天父天兄的影像了。”吴翰颇为自豪地说。 “额……”郭康一时无语:“那有没有,实用一点的?” “当然有。”吴翰点点头。 两人正好走过一扇大门,吴翰带他拐出去,只见外面平台上,有几个训练用的草垛,还堆放着不少武器,也不知道王大喇嘛搞这个干什么。 正想着,吴翰捡起一柄链锤,对着旁边的铠甲架子一挥。架子彭地一声断开,甲片掉了一地。吴翰捡起其中一块,只见铁甲已经被打的变型了。 “师傅说,传教的时候,这样就够了。”他认真地说。 “那我也觉得够了。”郭康果断点点头。 两人继续向大厅走去。来到门前,就听见一个粗大嗓门,高声问道:“你们这娘娘庙,怎么没有娘娘拜啊?”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神祖在上(上) 郭康和吴翰推开门,走进庙里大堂,发现一个穿着华服的胖子,正旁若无人地四下打量,周围几个希腊教士,手足无措地在旁边站着。看到郭康出来,纷纷像小鸡找到老母鸡一样往他这儿凑。 且不说郭康见过孙十万,哪怕不认识他的人,见了他这一身,也能猜出这外号的主人是谁。 此人中等身材,生着一张圆脸。虽然身材宽大,但能看出他其实很壮实,并不是郭康前世常见的那种久坐虚胖的人。 他头上带着缀满珠玉的发冠,身上穿着多重的衣服。这些绸布薄的惊人,虽然层层叠叠,似乎很多,但加起来也没用显得臃肿。 仔细看去,每件衣服,都有不止一种色彩,而且都是在高档细绸上,织出的精细图案。就算郭康这种纯外行,都能看出它们工艺高超,价值不菲。 他的腰带扣都是金子的,装饰着玛瑙和宝石。腰间一边拴着串色泽温润的上品玉佩,一边挂着把金银错丝鞘的弯刀——大概是北印度的天方教工匠的手艺。连脚上蹬着的皂色便靴,都恰到好处地嵌了翡翠扣。 这一身花花绿绿,像棵圣诞树一样——虽然这玩意儿现在应该还没在欧洲流行。整个人,就差把“我有钱”写在脸上了。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看到他们,郭康只觉得下意识就想运起内力。看看旁边,吴翰的眼神也锐利起来。无他,只因这几人都身形矫健,一脸杀气,只怕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手。 不过,想来也不意外。孙十万敢穿着这一身招摇过市,这几个人恐怕才是最主要的原因。这一路过来,估计没少跟外面的希腊刁民亲切交流,紧张一点也不怪人家。 见到郭康,孙十万一脸热情地走过来,见面便作了个揖:“郭公子也来了,孙某受宠若惊。” “孙大官人太客气了。”郭康赶忙也回礼道:“先生最近游览我国,是否尽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晚辈说便是。” “没什么,没什么。”孙十万一脸不在意地摆摆手,却还是扫视了下周围的祭坛、圣像:“听闻贵寺的索娘娘颇为灵验,是罗马第一有名的大庙,特意带了贡品,想来祭拜一下。谁知这几位僧人却说,庙里没有索娘娘。” “公子也知道,孙某常年在海上经商,对这鬼神之事,难免有些在意。所以,经过的名刹大寺,不管哪国、哪教,都要诚心参拜一番,让神灵满意,才方便继续上路。” 他抖了抖袖子,顿了顿,转向郭康,说道:“只是,为何这娘娘庙里,却不见娘娘?是不是有什么忌讳,见不得外人?还是嫌孙某出手太寒酸,庙里诸位看不上呢?” 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显是很不高兴了。然而,郭康愣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又转头看了看吴翰,发现对方也一脸茫然。显然,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 不过,吴翰只迟疑了片刻,很快主动开口道:“孙大官人多虑了。这庙,从建成以来,就从未祭祀过叫索娘娘的神。” “这里一直是我们罗马的天坛,祭祀的是天父阿罗诃天尊,千年以来就没变过。传世的档案里,对此是有记载的。”他解释道。 “至于索娘娘……是古早时代,当地土人崇拜的乡野小神,大致也是在这里祭祀,所以留下个俗名。其实,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娘娘庙,很久以前就被废弃了,只是民间把名字留下来了。就像有些城里,叫城隍庙的坊间,没有城隍庙,因为庙已经搬走了一样。” 郭康听了,不禁感慨,不愧是王大喇嘛亲自教出来的,这一下就显示出水平了。换他来,肯定编不了这么利索。 “原来是这样?”孙十万看起来还是略有些疑惑:“不过这索娘娘,就完全没有祭祀了么?” “没办法,不灵验么。久而久之,大家就不管她了。”吴翰解释道:“如果真的更灵,为什么大家这么多年,都祭祀阿罗诃天尊,不祭祀她?所以不用担心的。” “如果不放心,可以去祭拜下天尊本尊。”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祭坛,说道:“您走南闯北,见过的大秦寺想必不少。不过我们这里,是罗马最大、最正统的庙,在这里祭拜的功德,可不是外面小庙那些能比的。” “哦?”一听这里是天尊最大,孙十万立马把祭拜娘娘的想法抛到脑后:“那烦请先生指点下,孙某也想拜一拜。” “您这边请。”吴翰熟练地招呼他,向厅堂尽头的祭坛走去。 孙十万带着随从跟上他,并没有对此表示怀疑。因为就“最大”这个最直观的概念来说,吴翰讲的确实是实话。 “这间大堂,有将近三十丈长,二十多张宽。你看,这拱顶,也有将近二十丈高。”吴翰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当年设计的时候,特意把主体部分做成了一个单间。庙里建一个这么大的厅堂,在别的地方,至今还没有过这么大的。” “确实很宏伟啊。”孙十万看着周围繁多的装饰和墙壁上巨大的圣像,说道:“宋元的宫殿,恐怕都没有这个规模的大殿了。估计只有大唐那会儿,才有超过它的吧。” “嗨,别说中原,我们这边,现在也建不出来这么大的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日不如一日。可能这就是末法时代吧。”吴翰摇头感慨道:“哎,可能是我太悲观了。要是大唐能再出来,证明我说的不对,就好了。” 两人怀念了一会儿大唐,唏嘘感慨了好一阵子。旁边的希腊教士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帮忙解说。 郭康给他们说,这俩人是睹物思情,在怀念赛里斯的查士丁尼时代呢,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不用跟着了。于是希腊人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各自散去了。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神祖在上(下) 大厅尽头,是一个半圆形的神龛,里面放着一大堆郭康自己也不太懂的祭祀用品。神龛分好几层,在正中的高处,放着一个巨大的鎏金十字架。十字架斜前面,坐着个披头长发、身穿长袍,手里比着宗教手势的中年男子。 “这是……天兄移鼠?”孙十万显然见过这种庙宇:“不过,他不是挂在十字架上面的么?” “这就是我们娘娘庙的特色了。”吴翰眉飞色舞地介绍起特色景点来:“先汗伯颜帖木儿初次入大都时,就来到娘娘庙祭拜。见天兄挂在十字架上,大汗于心不忍,于是命令:‘此人何辜,要受千年的刑罚?今日我罗马汗国建帐,普天同庆,应当大赦天兄以下,全国受刑者,以示慈悲’。命令官吏记录下来。” “天兄身上原本有三处钉子,分别顶住两手和腿部。大汗于是又命令:‘天饶他一下,去掉左手的钉子;地饶他一下,去掉右手的钉子;我饶他一下,去掉腿上的钉子。’命令牧首记录下来。” “三处钉子去掉,天兄就被放下来了。”吴翰颇为自豪地说:“天下的教堂,只有这里直接享受到了大汗的仁慈。所以,其他地方,允许视情况自行调整,但我们庙里的十字架,天兄都是坐在架子前的。” “确实是少有的特色。”孙十万很是赞同。 “天兄被放下来,肯定很高兴,在这里祭祀,会更灵验的。”吴翰趁热打铁,指了指天兄雕像,说道。 其他人仔细一看,雕像表情十分逼真,果然并没有受苦的表情,而是喜笑颜开,一脸很乐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天兄正处于很高兴、很好说话的心情中。孙十万见状,也不再犹豫,开始对神像礼拜。郭康、吴翰等人,也赶紧跟着,陪着行了礼。 拜完天兄,孙十万又看了看他的雕像旁边,另一个人物。此人坐在正中,穿着一身希腊式的皇家服饰,拿着罗马皇帝的权杖,头上带着元朝皇帝们的钹笠冠。仔细看了看,这应该才是体积最大的神像。 “恕孙某眼拙,这是哪尊神啊?”孙十万好奇道。 “不怪孙大官人,实在是这神影响范围有限,除了我国,一般没什么人祭拜。”吴翰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在我们这里,他才是最重要的神灵之一。” “你看,主要人物都是他。”他指了指不远处,神龛边,一幅最显眼的宗教画:“这位是我们罗马的神祖——罗慕路斯·成吉努思。” “这是罗马的传统,复合神。”他继续解释道:“不过拜的人也不多,现在主要是我们这里在祭祀。” “罗慕路斯是我们罗马真正的开国大汗,不过他年轻时命运颇为坎坷,很小就失去了父亲。后来,在好安答勒慕斯的帮助下,才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然而随着部落的壮大,兄弟两人发生了矛盾,彼此交战。最后,罗慕路斯击杀了曾经的兄弟勒慕斯,建立了罗马。” “罗慕路斯带来的不仅是历史渊源,也警示大家,哪怕兄弟之间,都可能因为利益分歧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即使这种事情依然屡屡发生,我们也要将此当做教训。” 吴翰突然开始讲道理,让郭康有些不习惯。不过,孙十万看起来更加不习惯。 “这两个也能凑一起么?”他嘀咕道。 “当然。”吴翰说:“罗马的养育者是狼;蒙古的祖先是苍狼。罗马建城的时候兄弟内讧;蒙古建立的时候也是兄弟内讧。罗马受更文明的希腊世界影响很大,祖先可能就是来自希腊世界;蒙古受更文明的中原区域影响很大,祖先可能就是来自中原区域。罗马人早年实行百户制度,由元老们召开忽里勒台;蒙古人早年实行万户制度,由贵人们召开忽里勒台……” “你看,这些都差不多。”他总结道:“所以,罗马就是蒙古,蒙古就是罗马。” “要是这么算,好像也行……”孙十万傻眼地说。 “我们这边的上帝和神祖,与中原那边不同,下至普通百姓,都可以随便祭拜的。”吴翰提醒道:“所以,也不需要在意里面的忌讳,直接拜就行了。” 孙十万闻言,稍一寻思,也朝着神祖像拜了拜。 “最后这个呢?”他又问。 “这是帖木儿皇叔帮忙请来的,天方教的先知穆罕默德。”吴翰介绍说:“我们汗国境内,有不少天方教众前来贸易或是定居。周围的友好邻邦,也有很多是这个宗教的。所以,天方教的圣像,我们也都有,地位也一样重要。” “我和天方教徒也做了不少生意,应该没有这种雕像吧。”孙十万有些疑惑。 “你说的对,但‘穆圣圣像’是由罗马汗国自主雕刻的一类全新宗教圣器。圣像来自一个被称作‘帖木儿汗国’的正统天方教帝国,在这里,被神选中的人将被授予‘伊玛尼’,导引祈祷仪式。你将作为一位‘信徒’,在自由的商业旅途中邂逅教派各异、教义独特的教友们,和他们一起战胜各路奸商,收获额外的利润——同时,逐步发掘‘信仰’的真相。”吴翰立刻开始大段背诵起来。 “意思是说,这东西是帖木儿那边给的。”郭康赶紧解释道:“原本天方教世界确实没有这种圣器,是伊尔汗国时期,蒙古大汗们为了理解和推广方便,绘制出来的。帖木儿那时候,也制作了不少圣像,两家结盟的时候,还给了我们一些。我们这边的原本,就是这么来的。” “那些信徒和宗教学者,不会抗议么?”孙十万看了看圣像上那个明显的帖木儿脸——显然,和其他很多文明一样,帖木儿汗国也学会了把统治者的脸画在神像上。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吴翰摇头说过:“可能是因为宗教学者们,辩经辩不过帖木儿皇叔吧。”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可动天兄 祭拜结束,吴翰继续带着孙十万参观教堂大厅。 作为紫帐汗国的标志性建筑,娘娘庙历史悠久,而且集中了汗国的大量资源进行改建、维护,布置的十分精巧。孙十万看的津津有味。 “这庙从建好之后,就屡坏屡修,但主体依然还是一千年前的古迹。能用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吴翰介绍道。 “当然,这也和罗马的衰落有关,这么长的时间里,历朝历代也没钱建一个新的。甚至,有时连维修的经费,都凑不齐。之前希腊王朝统治的时候,修这庙的钱,都是人家莫斯科捐的。” “起码能募集来钱,也算是本事了。”孙十万指出:“我们做生意的,还就看中这个。” “主要是也没修成。”吴翰补充道:“希腊人拿到钱,就挪用了这笔费用,去雇土库曼人来打内战了。奥斯曼就是那会儿被他们带到这边来的。” “这可真是败家子……”孙十万也跟着感慨起来。 “不过现在好多了。”吴翰指着大厅着,他回到控制台,又按了下一个小按钮,几声钟声响起,十字架发出了咔咔的声音,开始收绳子。 不多时,绳子收完,那两个钩子正好把天兄又挂在十字架上。肩膀上估计有限位卡扣,让胳膊和身体,正好形成了一个“y”字形。 再往下看,缠腰布的位置下,同样有明显的活动结构——天兄的腿部关节也是可动的。吊起来之后,就自然向下,垂挂在那里了。 “如何?”吴翰颇为自豪地说:“这套自动悬挂天兄装置,也是我们发明的。其他任何教堂,都见不到这种先进设备。当然,确实还有值得改进的地方,我们今后也会继续努力的。请问孙大官人,有什么建议么?” “我觉得……还好。”孙十万看起来也确实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换一个雕像呢?那不应该更简单么?” “这是为了给客人展示,专门设计的。”吴翰解释道:“宗教圣器都有强烈的象征意义,比如我们这个天兄像,就是象征着无论哪个教派,都是崇拜着同一位天兄移鼠。如果换了个雕像,就没有这么明确的意义了。” “原来如此。”孙十万恍然大悟,不过他想了想,又问:“你说这是给天主教客人看的?当着他们的面把天兄挂起来么?是不是不太礼貌?” “这个无所谓,因为我们是罗马人。”吴翰摆摆手,辩解道:“罗马人把天兄挂起来,不算什么的。我们这是还原历史。”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孙十万说完,又看了眼挂起来的天兄,提醒道:“哦对了,那个表情要不要也换换?” 吴翰抬起头,只见天兄虽然被挂着,但还是一脸笑嘻嘻,很乐的样子。说实话,确实有点违和。 “这个我已经给他们说过了。”郭康说:“我的想法是,做一些可以替换的脸部雕像,每次换姿势的时候,把脸也换掉就行。” “不过这样就需要对雕像再进行修改,而且还是得人去换。有些教士认为,当众变脸,似乎不太好。所以,就暂时没有做。回头我要是有其他办法,也会试试的。” “有机会的话,我真想雇佣诸位这里的匠人,去我们那里也造一些类似的东西。”孙十万看起来十分满意:“这确实都是技术的体现啊。”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一键切换清真寺 “您不用惊讶,我们这里还有更多的呢。”吴翰看起来颇为得意,他继续介绍道:“沙哈鲁使团来访的时候,为了让他们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们还安装了另一套。” 他说着,又按下旁边一个绿色大按钮。 又是一阵喀啦喀拉声,大厅里挂着的几处巨幅宗教画分成了好几个竖条,各自开始旋转。 孙十万这才发现,原来这些画作并不是一个整幅,而是画在一条条长木板上。木板正面,拼接起来,是刚才那些宗教画,而背面,则是大幅的天方教经文书法和几何纹饰。 “机关在这儿呢。”郭康打开画作下方的展示台,原来里面藏着一大堆齿轮,就是它们驱动着画板的转动。 “这是受简牍的启发。”吴翰说:“一幅画旋转起来,需要的空间很大,不过拆成竹简一样一条一条的,就方便多了。” “原来如此。”孙十万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别具匠心。” “那些油画质地很硬,画布不好折叠。我们其实也想做的软一些,不过这里能画大幅壁画的画师并不多,都是些老手。人家已经画习惯了,也不好改。”吴翰继续说:“当然,小幅的就简单多了。”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壁画,孙十万仔细一看,原来那个壁画不是画在墙上,而是软布上。画布两头,是两个卷轴一样的长滚筒。那些画布也不是单面,而是一圈,套在滚筒上的。滚筒开始转动,就把宗教画转到了后面,而把背后的部分露了出来。 同时,墙上的宗教雕像也连着背景开始转动。原来,墙上是有洞的,墙壁的位置则是一个画着背景的板子。旋转半圈之后,那边的圣人雕像转到了墙里,一个带着大头巾的天方教学者雕像则转了出来。 “我们把这些雕像,也都改成可旋转的了。”吴翰继续解说。 他又按了下旁边的黑色按钮,墙壁伸出的几处台子里,向下倒出绣着经文的巨大幕布,遮住了几处大型雕塑。在几个马赛克玻璃窗前,则挂下来一块木牌,正好把上面的圣乔治之类图案挡住。 “那几个是实在不好动吧。”孙十万说。 “是的。”吴翰点点头:“我们技术力量也有限,在不破坏它们的情况下,只能改装到这一步了。” “那……那个最大的怎么办?”孙十万指了指还挂着的天兄移鼠。 “那个反而简单。”吴翰回答:“天兄也是天方教的圣人,所以可以展示出来的。稍微装饰下就行。” 说着,来到雕像下,拉了下旁边一个拉杆。天兄的头道。 “不需要。”吴翰不假思索地说:“这里才是最神圣的地方,比所有那些教派都伟大。” 孙十万抬起头,看着圆柱顶端的烟气,点了点头。 “郭公子一直很有信心,坚持了好几年,终于有了这个成品。”吴翰说:“这个东西的好处,是出力的持久性很强。如果做的足够大,相信一次驱动所有机关都不成问题的。” “我们教堂从1403年王师傅就任起,一直致力于进一步改进和升级各处机关——布置这些,也是他的强项。过了两年,郭公子来到这里,给我们提出了一些方案。据说其他人不太在意,但王师傅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这个机关也开始动工了。” “我是两年前来这里的,王师傅希望我接过这份工作。”他从桌子另一头,拿起一本笔记,递给孙十万:“说实话,这里的难度比水力机关高不少——比如你看到的那些驱动风琴的水汽,其实我们是不希望它泄露出来这么多的。只是机关的密封性太差,只能设法做其他用途了。” “我们也不会急功近利的,实际上,这种新能源,能在五十年内用于商业和民生,我们就满足了。希望到1453年,这里能实现一次驱动,全庙切换清真寺的效果吧。” 众人都看着神龛,各有心思地沉默下来。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商业投资 郭康和吴翰展示这些设备,显然也有隐含的目的。孙十万家财丰厚,与众多国家的富商都有来往。如果能说动他投钱,肯定可以获得更充裕的资金。 不过孙十万也是个精明的人。经商这么多年,他俩的心思,孙十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感慨归感慨,他还是拒绝了给蒸汽神龛投资,并且委婉地告诉郭康,除非他能明确找到一个收益高出成本的应用领域,否则商人们不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而且,高一点还不行,至少要高好几倍,才能保证在覆盖成本和各种开销之后,依然可以提供足够高的利润率,让大家舍得花钱花精力,对器械更换。 “你们是不知道做生意的难啊。”孙十万感慨道:“大家知道我们富,却不知道我们这行风险有多大。在海上,遇到什么都有可能,这些危险应该不需要我来赘述。即使是陆地上的工坊,也没好哪去。” “我说实话,凭爪哇、婆罗洲那点地方,想和明国竞争,我们自己都觉得心虚。能坚持到现在,还是靠明国没用力,或者没法用全力。”他摇着头说:“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们的大宗贸易方式吧。” “他们那边,和其他外国商人交易的时候,进出口商品的价格、份额,全都是朝廷硬性指定的。现在走私管的越来越严,规模上已经没法和之前比了。我们去进货,都得借助傀儡小国,打着朝贡的名义才行。” “这个思路,要是能够完全实现理想状态,大概会构筑一个……世界性的指令贸易系统吧。”郭康想了想,说。 “这个词倒是挺贴切的。”孙十万愣了下,随即点点头:“在这种环境下,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和明国竞争。朱天平动动手指,把朝贡时出口丝绢的定价,对半砍一下,就能把我们直接挤死。” “当然,暂时还没有人这么做。在我看来,也是因为明国太大。巨大的体量增加了他们的力量,但也让他们内部的势力多了起来。” “要降低出价,这部分成本,就得有人分摊,全靠皇帝内库自己掏,也不现实。但分摊到户部、分摊到地方,无论哪儿都有人不乐意。按以往的经验,最后要么层层抽水,把数倍的压力加到匠户头上,要么就得让工坊商人自己掏钱。” “哪个商人掏钱,里头其实也有讲究。反正执行到最后,基本都不是商户们均摊,而是几个倒霉蛋被搞的倾家荡产,其他人不但没事儿,还能趁机瓜分他们的产业。”孙十万冷笑道:“至于官府让谁破产,让谁发财,那就得看各层老爷之间,如何博弈了。” “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意思就是说,越是大国,治理起来就越和煎小鱼一样,不能频繁地翻来覆去。朝廷能少滋扰民间,就应该尽量别去折腾。当年大汉朝就是这么兴盛起来的。相反,一会儿来一个政策,甚至是前后矛盾,民间定然不堪其扰。轻则令吏民疲惫,重则让人不清楚朝廷有没有能力贯彻政策,甚至质疑朝廷的信誉。” “要知道,哪怕是想推行善政,都要非常讲究方法策略。北宋时,王相公的新政,下场如何,大家不都知道么?”他举例道。 “想做到‘无为而无不为’太难了。宋元以来,绝大部分官家,连理解它的门槛都没到,甚至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郭康摇头说:“孙大官人这个要求太高了。” “嗨。当年家里老人劝我,跑生意也不要耽误读书。我就找了个先生,天天跟着我,每天给我讲历朝历代的历史故事。”孙十万笑道:“我到现在还记得,先生说到晋朝,一开始说那个晋惠帝,是个傻子;后来却又说,在他执政前十年,海内晏然,史称‘元康之治’。” “我当时还很奇怪,觉得这老家伙瞎说,傻子怎么能治理天下。结果先生说,天下本来就不是皇帝治理,也不需要皇帝治理。皇帝只要让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情,然后什么都别乱管,就足够了。” “晋惠帝虽然是个傻子,但他起码是心善的,而且知道谁对自己好,也知道自己应该对谁好。你看那些正常的国君,又有多少人,有这种素质呢?”他无奈地说:“一个傻子,就已经超过一半以上的君王了,那君王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所以说,这些故事,有时候真让人没法评价啊。” “你看,这事儿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他摇着头说:“我也不是个老学究,很多历史典故还是记不住。不过就这个例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从这方面看,朱天平合罕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吴翰评价道:“而且话说回来,这样做也是没办法。不是人人都能和他爹那样,动不动就对反对者动刀子的。” “那肯定。”孙十万撇撇嘴:“要是明国的皇帝都有这个水平,我们估计也撑不了几代人了。” “就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已经不容易了。”他身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华丽衣服:“你猜我为什么穿这身出来?” “这是……”吴翰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衣服,这是招牌。”孙十万解释道:“我也不想穿的跟个没见过市面的土财主一样。这一身大红大绿的,小姑娘都嫌花。但我自己穿着出去,才是最好的招牌,你看那几个希腊贵人,眼睛都瞅直了——要的是这个效果。” “让他们都知道,我们爪哇绸不比明绸差,才能打开销路啊。”他抖了抖袖子,说道。 “那你们的优势产品……”郭康想了想,一下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你们每年都要买入那么多奴隶。” “是啊,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奴隶不值钱。”孙十万点头赞同道:“其他行业,说实话,很难超过明国。只有在种植南洋特产这方面,我们的种植园有很大的成本优势。这方面我们倒是有信心,他们短期内是不可能战胜我们的。” “原来如此。”吴翰也想明白了。 “哎,今天这些展品,看的我都有些慷慨激昂了,一下说了这么多。”末了,孙十万说道:“孙某虚长你们几岁,二位就当做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姑且听听吧。也算是我没能出钱帮忙,给你们的补偿了。” 郭康和吴翰赶紧拱拱手,表示他太客气了。 虽然最好的结果,是他大手一挥,表示“这个项目,我孙十万投了!”,但两人也知道,这其实是不大可能的。 作为出名的大商人,孙十万确实很有钱,但这不代表他会乱花。相反,他对于投入和产出十分敏感,两人这点展示,是哄不过他的。 不过,虽然终究没有给蒸汽投钱,但他也很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提出的要求,和认为需要改进的方向,与郭康了解的历史也差不多。这确实是一个商人,根据经验能做出的最合理判断。 就目前这个玩具性质的装置,让别人给你投资,终归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不管是中原还是欧洲,是官府还是商人,都只会把它当成没什么用的奇技淫巧。哪怕这个世界,也只有宗教组织,能持之以恒地对这种看起来毫无实用性的东西进行投资了。 暂时还是只能打着宗教用品的旗号,让娘娘庙继续拨钱,否则,义母恐怕都会嫌他太浪费家财的。 ——义父倒是对此不在意,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随便玩,反正也没怎么耽误其他事。可惜,家里钱不归他管……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征东等处行中书省 虽然没有答应给钱,但孙十万对于这趟行程还是非常满意。他表示,既然祭拜了一圈,就得给神灵上点贡品。 去一般的庙里烧香,尚且得给神佛送点礼,何况这里是罗马世界第一大庙,规格里应更高。 而且人家天兄,为了他的参观,又是被吊起来,又是光膀子带大头巾的,特意给他专门演示了一番。这都不给钱,实在说不过去吧。 见孙十万准备掏钱,吴翰拿出个账本一样的东西,递给了他。 这东西也是郭康当初给他们提的主意。在庙里浏览过的重要人物,都请他们在此留言。目前,里面已经有沙哈鲁本人、法国王太子、弗拉基米尔大公等重要人物的签字。 此外,庙里还承接宗教画制作订单,可以帮他们订制需要的场景。不管站在圣徒们中间,聆听天兄教诲,还是和圣人勾肩搭背,乃至和圣乔治一人一刀、正在砍龙,都能给你画出来。 这些作品会制作两份,一份给参观者,一份就挂在庙里。因此,有了几个大人物打头,其他参观者纷纷以能与他们并列为荣。来自东西南北的大小贵族们,忙不迭地给庙里捐款,希望获得一个机会。 孙十万倒是不太在乎那几个人,但如他自己所言,在庙里展示,其实是一种广告效应,不止宗教情怀和攀附权贵这么简单。 他拿起账本,趁着准备笔墨的功夫,思考了下。随后,就打开册子,在页面上龙飞凤舞地留下了“孙文渊到此一游”几个大字。 至于画像,他也要定做一幅。吴翰问他,需要哪个神,什么场景。孙十万表示,他不懂宗教,但这点钱还是有的,所以,把庙里几个主神全画进去就行。 最后,他吩咐随从,把宝物拿出来。 随从取出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孙十万接过,把它打开。盒子里,是三颗硕大的珍珠和几颗各色宝石,镶嵌在金银制作的底座上。 “这三颗,是孙某从征东行省的商人手里购得的上品北珠,为了来这里祭拜,特意按照贵国拜上帝教教义定做的。”他介绍道:“三颗北珠,代表教中三宝。放在同一个底座上,乃是三位一体之意。” “其他金、银、玛瑙、琥珀等物,一如佛门七宝故例,以示顶礼诸神,毫无偏私。”他说着,把盒子放在主祭桌上,又行了个礼。 吴翰还没完成培训,对于珠宝鉴定还不熟练,不能像资深教士一样,一眼就看出信徒奉献的东西值多少钱,从而安排接待规格。不过这东西的豪华程度,已经到了看一眼就知道很值钱的水平了。 这种礼物,就不是吴翰能自作主张安排接待的了。他马上表示,贡品太贵重,他得把王师傅请来,亲自安排仪式。 没多久,大牧首王大喇嘛就拎着拂尘,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他看到珠宝,愣了下,随即拉着孙十万走到一边,和他小声聊了好一阵子。末了,两人相互告别,孙十万带着随从,又从正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哎?王师傅,不是说咱们要找他,请他教咱们骗贡么?”吴翰疑惑道。 “骗你个鬼。”王大喇嘛没好气地说:“怎么能叫骗贡呢?罗马人的事,能叫骗么?” “那……”吴翰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管这些了。国书的事,晚两天也没什么。”王大喇嘛连连摇头:“我们现在需要开个会,好好整理下思路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北衙诸卫 皇宫大殿内,一场会议即将开始。 郭康坐在自家的位子上,和旁边的李玄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大殿尽头,是大汗的宝座,不过那里现在空无一人。旁边的执政官位子上,义父正百无聊赖地干坐着。 执政官是个简化了的罗马官职,大概相当于诸相之首。当然,它和东罗马的制度,还是有颇多不同的。 东罗马有一套十分复杂的官职体系,而且在长达千余年的使用过程中,不断有旧的官职发生改变,新的官职又不断衍生出来,分割或是取代旧官职的功能。这些新的、旧的、实的、虚的,混在一起,不止对于欧洲人来说过于难懂,连郭康都觉得让人头大。 在后期,东罗马的官职已经分化出了纯粹是荣誉性质的散官,和有实际职权的职官两部分,二者采用不同的授予方式和不同的体系。每一个官职下,又有男性的、宦官的、女性的三种分类。各种类别之多,让人感慨大秦国有类大宋。不是对于官制非常了解的人,很难直接搞清楚,到底是谁在做什么。 义父的希腊文荣誉头衔,大概应该叫“上级权贵”。权贵这个词在拉丁语里,原本是“奥古斯都”,是帝国元首的称号。但早在科穆宁王朝时代,就已经下放给贵族官僚们了。 连威尼斯总督和罗姆苏丹,都被赠予过这个称号。只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八分之三罗马和突厥罗马,一样是罗马的奥古斯都。 所以,现在紫帐汗国满世界乱发罗马皇帝,可以说是继承了优良传统,当地希腊人都习以为常了。 当然,奥古斯都之所以是奥古斯都,是因为当年只有一个、最多两个奥古斯都。当奥古斯都多了,奥古斯都也就不是奥古斯都了。 由于不断扩散,原本的头衔不断贬值,希腊人就开始给这些头衔加前缀。比如“上级权贵”,就是这么产生的。紫帐汗国确立制度的时候,直接把它搬过来,对译成“上柱国”。 当然,希腊人叠的远不止这些。在权贵头衔获得者中,为首的人,被称为“首席权贵”。后来可能觉得这个还不够突出,后来又出现了“高于全体权贵的首席权贵”,乃至“高于全体权贵的首席上级权贵”之类的称呼。 他们头衔的复杂程度,多到紫帐都用不完。至今,摆赛汗以下,也只有上柱国这一级还在使用。 这几个月,大汗与几位柱国,都在西北前线,向匈牙利腹地进军,配合法国在西方的攻势。还有几位,也照常去各地,进行一年一度的遴选新兵工作。负责留守的郭氏,是首都目前唯一的上柱国,因此,重要会议,都得由他负责了。 大汗和执政官等人的座位之外,围着好几圈座椅,明显地分成了几团。 在大汗右手边,是强大的南衙世侯们。轮值的郭氏、李氏、曹氏、史氏四家,各自的代表,依次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伯颜帖木儿大汗第一次入城的时候,有十三家世侯坐在这里。“南北战争”结束,只剩下十一家。在“安达战争”之后,作为对当地忠诚势力的补偿,剩下的九柱国决定,做出更大让步,在今后的常态会议里,只出四位代表,其余位置让给具体负责事务的官员,就此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郭康现在,就在自家的位子上。 他本来是不想参加的,或者最多在旁边围观就行,毕竟有义父在,自己没什么出头的必要。只是来之前,义母却突然说,其他几家家长都不在,想必是继承人代为出席。既然如此,就让自家孩子也去。 义母认为,反正他嘴笨,跟人吵架就没赢过。反而是郭康,在好几次讨论中,思路清晰,讲话有说服力,是个好苗子。这次他就少说两句,坐那儿当个摆设就行,免得让那些牙尖嘴利的希腊人笑话。有什么话,就让孩子来说。 打仗之外的事,义父几乎对她言听计从,所以不顾郭康的迟疑,把他也拎过来了。 看到他出现,旁边同样代表老爹出场的李玄英高兴地凑过来,其他两人也和他打招呼。 在他们这些人对面,是北衙贵人的几位代表——也先萨莱万户脱脱不花,驻扎在克里米亚,负责管理第聂伯河下游的各部落;帖木儿萨莱万户乔治,驻扎在别儿哥萨莱故地,管理伏尔加河下游的各部落;也里哥萨莱万户耶律欣,驻扎在基辅,管理第聂伯河上游的草原腹地。 北衙诸卫是汗廷最主要的两支军事力量之一,然而,随着汗国的开拓,这支草原军队的缺点也越来越明显。 第三代紫帐汗脱脱在位时,北衙诸卫的实力趋于极盛。辅政的也先不花太师指挥钦察二卫、不里阿尔三卫的军队,先后在基辅和斯摩棱斯克附近,击败立陶宛军队,又在顿河附近打败了白帐汗国的干涉军。但战争之后,汗廷内部的矛盾,因为各方势力失衡,反而更大了。 虽然最终获胜,但也先不花太师认为,草原军队缺陷太明显,需要进行改革。他希望打散原来的部落,重新进行编组,挑选精兵,组织新军。 太师派出使者,去各部落的草场巡查。使者们持着汗廷的大纛,背着黑铁锅,在部落里宣传,招募善战的牧民。报名的人,现场进行考核,那些马术、骑射、格斗皆合格的勇士,每十人授予一口铁锅,带回大斡耳朵。 招募来的勇士们,以营为单位,集中训练。每营有铁锅八十口,因此这次行动,也被称为“八十锅”改革。 在也先不花太师的主持下,汗国还修复了克里米亚的希腊古城切索尼斯,作为据点,在周围屯田。第一批士兵训练了两年后,太师又派人去各部,把他们的亲族都接来,安置在克里米亚北部的草原放牧,设立固定的机构,管理各个草场。这样,这些草原精锐就脱离了原本的部落,加入了新的组织。 原本,北衙诸卫需要依靠征召的各部军队,但这些贵人、酋长们并不总是可靠,找借口不来、在战场上观望,都是常见的事。有条件的情况下,大家都想保存自己部落的实力,让别人承受损失,自己去分战利品。 各部的战斗力也参差不齐,核心部落大体来说还行,其他外围部落则往往让人一言难尽。但汗国也没法直接插手,只能将就着用。有权威的统帅还能驱使他们打仗,换一个根基不深、声名不显的,被这些“友军”劫掠然后逃走,都不是罕见的事情。 身为老资格的草原军队统帅,也先不花太师自己,对于这些缺点,就是最清楚的。 现在,重新招募整顿之后,情况就好了很多。北衙新军的纪律远比之前的游牧军队好,能够更好地执行命令,作战素质也提升了很多。 但是,这种公然挖墙脚的行为,理所当然地引起了草原贵人们的普遍不满。 几次招募之后,草原各部都在风传这个消息。连金帐各系汗王帐下的把兔儿们,也贪图紫帐的铁锅,纷纷跑路去投奔。 也先不花太师一生征战,在草原各部很有威名,他还在的时候,暂且没人敢乱来。然而后来,太师在和波兰-匈牙利联军的战斗中阵亡。消息传到草原上,立刻引发了叛乱。 原北衙贵人,和斯拉夫王公们串通,又引来立陶宛、白帐和波兰,发起了声势浩大的进攻。汗廷被迫结束了对南方的战争,与奥斯曼媾和,延缓再次入主君士坦丁堡的计划,全力北上。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忠诚之城莫斯科 南北战争,是汗廷立帐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年轻的脱脱大汗可能至此才明白,为什么他的希腊国丈,要天天给他复读,说内部的忧患要比外部的更严重。 汗廷对内部的矛盾早有认识,但谁也想不到会来的这么突然、这么猛烈。 随也先不花太师北伐到波兰的北衙军,拥立其子伯颜,反叛朝廷,还与敌国勾结,准备南下。 此时,南衙诸卫正位于在从色雷斯到特兰西瓦尼亚的各处战场上。而北衙军里忠诚的新军,一部分也在北伐大军中,遭到叛军突然围攻而覆灭;还有一部分正在罗斯各公国,抓捕一批匪徒。 十多年前,也先不花太师在决战中击败金帐汗札尼别,此后罗斯诸公国逐渐从金帐转向紫帐。但这种臣服依然是不情不愿的,他们实际上两个都不喜欢。 这次,罗斯王公们早已经有了预谋。他们推举特维尔大公伊凡为首,和立陶宛、波兰等国,早已暗中勾结,准备一同发难,把分散的新军各个击破。 有一千多名新军此时正好来到特维尔附近,伊凡计划以招待为名义,等他们放松警惕,再一举消灭。其他王公也会学着他的做法,争取尽快解决。 关键时刻,莫斯科大公国通过来往的商人,得到了这个消息。忠诚的莫斯科大公德米特里,立刻向汗廷举报了谋反的王公们。 莫斯科大公家族与历代汗廷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双方的亲密关系可以追溯到拔都时代。当拔都的西征军来到罗斯地区时,大公的祖先雅罗斯拉夫是第一批投靠他们的当地人。 雅罗斯拉夫与拔都的关系很好,还作为拔都的代表,参加了哈拉和林的忽里勒台大会。然而,掌权的窝阔台之妻乃马真厌恶拔都,将雅罗斯拉夫扣押,最后把他毒死了。 可能是对此有愧,拔都对雅罗斯拉夫的儿子亚历山大非常好,还让儿子撒里达和他结为安答。在拔都的支持下,亚历山大也有了自己的领地。 亚历山大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之前曾经作为客卿,率领诺夫哥罗德军队,在涅瓦河边击败了瑞典劫掠者。斯拉夫人居然打赢了北欧人,让大家十分震撼,人们于是给了他一个“涅夫斯基”的诨名,意思是“涅瓦河的英雄”。后来他还在楚德湖挫败了东征的德意志骑士,取得了在当时堪称奇迹的胜利,让人们意识到,斯拉夫人也是能打仗的。 更为可贵的是,和其他有点势力就反水的王公不同,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对汗国十分忠诚。 后来,他的弟弟安德烈暗中联合罗斯王公和西方国家,准备推翻蒙古人的统治,亚历山大立刻向大汗举报,大义灭亲,及时挫败了阴谋分子的邪恶计划。 金帐汗国也投桃报李。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派儿子到诺夫哥罗德担任领主,因为统治残暴,被当地人驱逐。汗国于是出兵,在亚历山大的配合下,镇压了诺夫哥罗德的反抗,重新扶持起他的儿子。 一生中,亚历山大一直在兢兢业业地为大汗工作。直到最后,罗斯各城发生了反对蒙古包税人的起义,亚历山大不顾身体,亲自赶往萨莱,举报罗斯人的背叛行为。劝汗廷不要轻视,一定要出重兵果断镇压。 在说服大汗之后,因为积劳成疾,忠诚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大公在返回封地的途中病逝,时年43岁。可以说是因公殉职,都不为过。 郭康之前和脱欢等人闲聊,说这个人在今后,会被斯拉夫人视为英雄和圣徒。脱欢对此深表赞同。这年头,如此忠诚的人,实在不多,不进行褒奖,确实说不过去。 亚历山大的后代继续给汗廷效力,到他的孙子尤里大公时,当时的金帐汗月即别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让他也成了一位“古烈干”,算是和帖木儿当年平级的。 尤里之后,弟弟“钱袋”伊凡即位。这时,罗斯重要邦国特维尔的民众造反,杀死了蒙古人安排在当地的包税人。在月即别汗的命令下,伊凡出兵镇压了叛乱,并获得了接替包税人、对各国征税的职责。自此以后,莫斯科就成了汗廷在罗斯各公国的税务代理人。伊凡也因为横征暴敛、贪得无厌,得到了“钱袋子”的诨名。 “钱袋”伊凡的儿子们依然公忠体国,监督其他城邦的反蒙古势力,及时向汗廷举报。到他的孙子德米特里时,情况才发生了变化。 金帐汗国陷入了长期内战,国力大大衰弱。汗国西部,被军阀马麦控制。德米特里的野心膨胀起来,于是也和汗国反贼们勾结。 罗斯各公国集结了超过五万的军队,在顿河边的库里科沃迎战马麦。结果,马麦的军队被击败,德米特里因此名声大噪,得到了“顿斯科伊”的诨名,意思是顿河的英雄。 然而仅仅三年之后,白帐汗脱脱迷失来到了这里,试图恢复对罗斯诸国的统治,以此作为后方,继续与帖木儿的战争。 虽然打不过帖木儿,但脱脱迷失也是能在亚欧大陆主要战场,指挥战略决战的狠人,不是这些斯拉夫人能对抗的。可能是打赢地头蛇马麦,给了他们过高的信心,结果,斯拉夫人又被击败,莫斯科也被脱脱迷失焚毁。德米特里等人仓皇逃走,向帖木儿和紫帐汗国投诚,请求支援。 脱脱迷失败亡后,莫斯科开始了重建。他们也重新捡起了传统技能,开始不断举报金帐余孽,以及与外部势力勾搭的其他罗斯人,还在紫帐与波兰、立陶宛的历次战争中,积极带路。 莫斯科宣称,他们只反对贪暴的权臣马麦和不合法的篡位者脱脱迷失这种人,对于汗国本身,永远是忠诚的。 郭康对此嗤之以鼻。他私下里,告诉义父义母,不用怀疑,这些莫斯科人今后就是汗国最大的威胁。不能被他们现在的行为欺骗,始终要加以防范才是。 但义母告诉他,这种事情,大家其实都知道。汗廷君臣们虽然不是预言家,但也常年与各地统治者打交道,对于这些当地豪酋喜欢干什么,大家心里清楚的很。 但问题是,汗廷的力量确实不足以管这么远,也没有足够的军力和官员去维持组织。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在当地挑选代理人来帮助进行统治。 罗斯人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大堆邦国的统称。悠久的基辅、尊贵的弗拉基米尔、自由的诺夫哥罗德、富裕的加利奇……都各有各的特色。 而莫斯科是个新兴的小城,其实没什么特点。它唯一一个优势,就是忠诚了。 这不是说莫斯科没有反叛过,而是说,和其他那些三天两头造反的邦国对比,莫斯科完全对得上汗廷对他们的信任。 至于汗廷衰落后的问题,这个其实没有多大意义。 汗廷还能打过他,他自然就会继续干活。如果汗廷连他都打不过了,那也不用特意去担心他了。到时候,有的是更强、更要命的敌人。 所以,就算这真是个预言,而且说服了汗廷众人相信,大家也充其量就是多个心眼,不可能真的去做什么——就算换了个人,又真的能比莫斯科更忠诚么?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战斗民族(上) 实际上,义父义母的说法,已经比较客气了。 郭康自始至终,也没有对更多人提及这些事情。这倒不是关于“未来”的事不能说,实际上,他借着占卜和推演历史之类的名义,已经给别人“剧透”过好多次了。但结果,始终并不怎么好。 这个世界终究与他原本的老家有些区别,所以出现偏差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仅仅是这种原因,他倒不至于如此无奈。 最大的障碍是,很多后世眼中的“问题”,在当时不但不是问题,反而是能够做出的最优选择。他本来觉得,指出未来会出现的隐患之后,能够设法避免。但实际尝试却发现,这样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副作用。 有些时候,确实会有当局者迷的问,但更多的情况下,当年做出决策的人,考虑的未必比他少。甚至,因为更加身临其境、相关经验更丰富的原因,这些人会比他考虑的更细致。他的担忧,别人也未尝不明白。 比如,汗国扶持罗斯城邦,到底对不对? 从后世来看,罗斯人最终灭亡了金帐汗国。但在这个时刻,罗斯人反而是最无害的。 这个时候,立陶宛正是强盛的时期,曾经多次插手罗斯各国的事务,甚至公开和汗廷叫板。札尼别汗去世没多久,立陶宛军队就在蓝水河击败金帐大军,占领基辅,把蒙古人驱逐到顿河以东。直到脱脱迷失战败,想到的首先都是立陶宛。 不扶持这些罗斯人,让他们维持独立,就等于把立陶宛大公国养的更肥。到时候,恐怕等不到15世纪,汗国就得彻底完蛋了。 立陶宛以西,还有个更难对付的波兰。波兰人同样屡次向南俄地区伸手。1352年,札尼别汗还在,金帐汗国还没走下坡路的时候,波兰就进入后世的乌克兰地区,和立陶宛合伙,公然瓜分了加利奇-沃伦公国,试图把领土扩展到黑海边。 如果不扶持罗斯代理人,意味着汗廷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和这几个大国在漫长的边界上,在不友好的当地人包围中,进行长时间的战争。这种成本,很明显难以承受。 说到底,郭康那个时代的人,看待这些国家,难免会带上刻板印象——在他那时候,大部分人可能都不知道立陶宛到底是什么。偶尔有关注国际形势的,也往往只会记得他莫名其妙挑衅自己的事情,觉得这就是个跳梁小丑级别的奇葩小国。 至于波兰,知道的人应该更多,但它最出名的段子,是三天两头被人瓜分,看起来像个弱小的倒霉蛋。 而罗斯人,则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国家,有“战斗民族”的称号,一听就显得很强大。 这种情况下,扶持罗斯人,对抗波兰和立陶宛,确实容易给人一种轻重不分的感觉,似乎早早消灭这个潜在对手就更好。 然而,此时波兰在整个基督教世界,实力都是数一数二级别的。而立陶宛,则是东欧第一大国,占据着从黑海到波罗的海的广袤领地,面积是让人怀疑他和莫斯科,谁才是后来的俄罗斯。 这种情况下,他也很难保证自己的建议,就真的是妥当的。 更别说,有些概念,不同时代的人可能根本没法相互理解。比如这个时代,如果他非要找人问,谁是战斗民族,那大家会觉得就是他自己。 欧洲人没有和东亚势力接触过,但天方教世界与他们早就开始打交道了。 唐玄宗的时候,倭马亚王朝正在进行阿拉伯世界的第二次大扩张。这引发了中亚各国的担忧,于是纷纷请求唐朝出面,摆平阿拉伯入侵者。但唐朝对此兴趣不大,于是把活丢给了西突厥汗国分裂出的突骑施部落。 此后,突骑施首领苏禄率军南下,和阿拉伯人交战十几年。阿拉伯帝国前后损失将近二十万军队,而且大部分都是从阿拉伯本土和叙利亚带来的老兵。帝国最大的呼罗珊行省,被突骑施人打成了光杆。哈里发被迫从印度方向、高加索方向乃至小亚方向调回军队,去填东方的无底洞。 严重的军事失败,导致其他方向的扩张也被迫中止,打击了帝国的威望。核心军队的快速消耗,更是直接动摇了倭马亚王朝的统治。没多久,就因为压制不住波斯人的反抗,被更加波斯化的阿拔斯王朝推翻。 这个结果,让阿拉伯人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要知道,这时候,六千阿拉伯人就能征服北印度,七千多人就能打败伊比利亚最强大的国家。在和东征同时进行的西征中,几万名士兵从突尼斯一路打到高卢南部,征服了沿途几乎所有地区,直到在普瓦提埃被法兰克王国击败,才停了下来。而且,这些人基本都是就地征召的新皈依者,没有消耗多少本部力量。即使三十年前,在雅穆克河与希拉克略亲帅的东罗马大军决战,也只是投入了两万五千名士兵。 如果在东方白白送掉的这十多万老兵,都投入西征,那估计今后也就没有天主教世界了。 而突骑施,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强国——后来,苏禄可汗与唐朝闹翻,结果几乎没有掀起多大波澜,就被唐朝按死了。 在阿拉伯人看来,这意味着一个非常离谱的现实。 这个世界,只有中原人会在乎,或者说有资格在乎“羁縻”和“本土”的区别。在其他文明看来,这就是唐朝的一个封臣,把阿拉伯帝国打到怀疑人生。 这种震动,对之后的历史毫无疑问会产生影响。 之后,因为高仙芝的离谱操作,唐朝正规军在怛罗斯败给阿拔斯王朝,战绩甚至不如自己的藩属。但即使如此,阿拔斯王朝也依然主动和唐朝保持友好关系,对于向东扩张和传教几乎没有兴趣。因为前朝的教训很直白,就是“你没事儿惹他们干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战斗民族(下) 在这一时期,阿拔斯王朝对各地基本失去了控制,强大的诸侯们割据一方。在中亚,一些帕提亚大贵族的后代,建立了萨曼王朝。这是一个信仰天方教、文化上则属于波斯的政权。 这个王朝是波斯人借助天方教,建立政权的第一批尝试者。中世纪的波斯史学家们,称之为波斯帝国的再次复兴。他们也恢复了对东方的传教,试图借此扩大自己的影响。 在萨曼王朝的东北方向,是回鹘汗国解体后,一些流亡者建立的喀喇汗王朝。这个时候,喀喇汗内部正发生汗位争夺。大约在954年左右,也就是后周世宗柴荣在位期间,大汗的侄子萨图克,接受了萨曼王朝传教士的劝说,皈依了天方教。在萨曼王朝的大力支援下,推翻了叔叔的统治。一般认为,这是突厥语各部接受天方教的开始。 但喀喇汗的动乱,引起了西域城国于阗的注意。趁着动乱的机会,于阗发兵攻打喀喇汗国,占领了东部首都疏勒镇。此后双方连续交战,城池多次易手。 对喀喇汗国来说,此时的情况颇为不妙。 在东北方向,是辽国。在东方,是高昌回鹘和沙洲归义军政权。在东南,是高原上的吐蕃各部。现在连一个绿洲城国,都能在和自己的战斗中占据上风,这几位就更加惹不起了。 总是在自己的首都,跟别人拉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汗国急切地需要一个新的开拓方向。 从突厥汗国开始,以往的政权,几乎都是以东方为重心。即使被赶到西域,有雄心的大汗也总是想着打回去。 但接受了天方教,就给了大家一个新思路——既然信了人家的教,那我完全可以加入天方教世界的争霸,为什么还要去东方拼命呢? 我打不过于阗,还能打不过你么? 顿悟的萨图克汗,当即向着给自己传教的萨曼王朝发动了战争。 萨曼王朝是天方教世界的霸主之一,控制了从中亚两河流域到波斯本土的大片地区。简而言之,就是非常有钱。 这次战争让喀喇汗收获颇丰,就此形成了路径依赖:东边吃了亏,也不用怕,去打波斯人找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西线的战争持续到992年,哈桑·博格拉汗攻入萨曼王朝的首都布哈拉,自此,萨曼王朝开始走向灭亡。 也是因为这些战果,喀喇汗国有了底气,和于阗进行长达数十年的拉锯战。 而东线的战场,就惨烈的多。为了抵抗于阗的西征,汗廷大量成年男性成员都战死沙场,其中包括萨曼的征服者,哈桑·博格拉汗本人。 战争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萨图克汗的男性孙辈,竟无一人幸存,只能靠女人顶上。连哈桑的姐姐,也在试图复仇的战争中被于阗人杀死了。 不过,喀喇汗国的抗性,依然比于阗强得多。萨图克的曾孙们说服了各地的信徒们,发起远征支援自己。四位伊玛目带领着加兹尼、花拉子模、巴格达等地招募来的志愿者,加入了战争。这次,终于反击成功,攻入了于阗城。 于阗是个城邦国家,喀喇汗可以屡次丢掉首都,但于阗丢一次就是致命的。于阗国王服软,向汗国投降,尉迟氏政权就此终结。 但胜利者,最后也没能享受喜悦。一些不愿意投降的于阗军队逃出城市,在吐蕃部落的支援下,于道路上设伏。 喀喇汗国没有防备,回师途中遭到了袭击。史学家们记录此战,感慨说,“圣战者们像雪崩一样被杀死”。最终,远征大军全军覆没,连四名伊玛目也全部阵亡。 这种两败俱伤式的胜利,让战争再也难以为继了。 此后,喀喇汗国配合宋朝,发起过几次对西夏的袭扰,只是两边战斗力都很有限,没有取得什么有效的战果。而对于北方的辽国,喀喇汗则积极加入对方的朝贡体系,最后因为恭顺,得到了和亲机会,娶来了个信佛的辽国公主。 喀喇汗对此十分得意,还劝说天方教世界的其他国家,一起来朝贡。甚至充当红娘,想介绍伽色尼王朝也来和亲。 除了岳父,汗国对于北宋,也十分恭敬,在书信里直接称呼为“阿舅”。显然,有了岳父和舅舅撑腰,日子就安心多了。 但天方教世界,就没法安心了。 喀喇汗的“新思路”,开启了一个灾难性的先例。此后,原本在西域、中亚一带徘徊着的游牧部落,纷纷效仿。大家不再去跟东边的硬卷了。 唐朝的时候,中亚南部的铁门关挡住了突厥人的数次进犯。但现在,波斯人已经无能为力了。突厥入关人争先恐后地找机会南下,攻入波斯腹地。 他们使用的突厥语取代了中亚原本的印欧语言,从此,波斯人再也没有恢复之前的盛况。各地的波斯政权也陆续被消灭,突厥军阀们横行无忌,彼此争夺霸权,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郭康也不知道,波斯人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手贱,非要跑去传教拉人。 这一系列事件,对天方教世界也造成了长久影响。巴格达的哈里发彻底成了傀儡,连一城之主都坐不稳了。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有点类似日本的奇怪制度。强大的突厥军阀会打到巴格达“上洛”,强迫哈里发封自己为苏丹,以此建立对整个天方教世界的霸权。 哈里发天天被军阀们抓来抓去,苦不堪言。有人实在受不住跋扈的军头们,甚至违反祖训,离家出走。但最后,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 而究其原因,其实都是唐朝和辽国,无意间捣鼓出来的。 后世的人,可能就没听说过这些冷门的历史。但在郭康这个时代,这都是和很多人切身相关的问题。 别的不说,他要是给一个懂历史的波斯老学究,说自己其实是非常爱好和平的人,一向温顺柔弱,战斗力也很菜。那对方大概率会觉得他在阴阳怪气,给他气个半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契丹人(上) 在突厥幕府时代,对于东方的畏惧并随着双方的熟悉而消失,因为很快,更大的刺激就来了。 塞尔柱王朝统一了从河中到地中海的广大地区,还活捉了东罗马皇帝,打进了天方教各国长期未能染指的小亚细亚,在这里分封了罗姆苏丹国。 在东方,辽被金灭亡之后,耶律大石率领残部逃到西域,建立西辽,并且与这里的霸主塞尔柱王朝发生了矛盾。塞尔柱的中兴之主桑贾尔于是决定亲征,消灭这些东方来的异教徒。 桑贾尔并不是昏庸的人。相反,他年少有为,征战一生,是当时著名的英雄人物。 11岁的时候,失去父亲的桑贾尔就在呼罗珊担任总督,东征西讨,镇压各地反叛势力。之后,他又加入了突厥王朝例行的内战,19岁时就击败了一群亲戚,夺取苏丹之位,成为各突厥王朝的宗主。 迎战西辽的时候,桑贾尔57岁,依然在各处亲自征战。他显然不是不懂军事的人,相反,从中亚草原的喀喇汗,到叙利亚、小亚的各王朝,几乎都交过手,硬靠着武力把四分五裂的天方教世界重新捏合起来,军事经验和政治经验都非常丰富。 而他的敌人,后来真正意义上,从契丹到爱尔兰都大为出名的耶律大石,比他小两岁。战绩上,也逊色的多。 如果按北宋的观点,耶律大石其实是个文官。虽然有个耶律姓,但他家和皇帝的关系太远了,最后是靠科举才当成官的。 辽国的科举只有汉试,考试内容就是传统的汉文试题。虽然后期对所有民族都已经放开,但其他人想去考试,也都得跟汉人去卷。本来人就少,文化底蕴也比不过人家,因此考上的寥寥无几。而耶律大石,就是史书里仅有的两个契丹进士之一,属于学霸级的人物。 考上之后,他就去翰林院了。契丹语把翰林称为“林牙”,因此宋的史书里,他也被称为“大石林牙”,意思就是当翰林的大石。唯一的优势,大概是辽宋制度颇有差别,他们学的更多的是唐制,所以文武分离不太明显,让耶律大石还有一些参与军事的机会。 不过,在来到西域之前,耶律大石的战绩也不怎么样。 他的战场高光时刻,是反击北宋的进攻。 辽国的最后几年,失败几成定局。在燕云地区,统治也变得严重不稳,很多当地汉人希望能够投靠北宋,获得庇护,不少地方官吏主动向北宋投降。 北宋认为这是收复此地的好时机,于是调动大军,以童贯为宣抚使,种师道为统制,率军十五万北上。 辽国政权此时已经瓦解,天祚帝自己逃跑,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燕京的官员们找不到皇帝,于是推举耶律淳称帝,史称“北辽”。北辽小政权人少势单,只凑出来两万人,去前线与宋军对峙。 宋军很快发现,敌人的后方十分空虚,于是决定,挑选六千精锐,绕过前线,偷袭燕京。大将刘延世率领十万人,作为后援。燕京的守卫果然非常松懈,宋军成功混入,城里还有汉人响应宋军,最后,全部七座城门都被宋军控制,而城里的人甚至还没发现异常。 然而成功之后,宋军却不去扩大战果,反而都跑去饮酒、奸淫,肆意屠杀劫掠市民。市民遭到突然袭击,竭力反抗,和宋军纠缠起来。北辽朝廷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时间,紧急从前线调兵回援。 北宋援军迟迟不到,辽军则已抽调三千人迅速赶回。此时,进城的宋军精锐,还在和市民打的有来有回,没有防备。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辽军突然杀到,宋军大败,六千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只逃回四百多人。 听说前锋精锐失败,宋军主力大为惊恐。几天后的傍晚,营地外偶然有野火烧了起来,宋军当即炸营。统帅刘延世直接烧营逃走,宋军主力自相践踏,伏尸百余里,在山涧摔死的人不计其数。神宗熙宁、元丰年间就开始积累下的大量军械物资,几乎丢失殆尽。 而辽军此时,甚至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第二天天亮,才发现宋军已经崩溃了。耶律大石这时候开始率军追击。辽军大骂宋朝破坏盟约,一直追到宋军作为后方基地的古城,宋军后续部队也随之溃散。 这就是耶律大石最好的战绩了。看起来战果很大,但耶律大石在里面的作用非常有限,可能都不如那天傍晚的野火。而且,击败宋军,说实话也没什么好吹的,并不能体现一个将领的真正水平。 在面对真正的敌人金兵的时候,耶律大石就十分狼狈。他担任好几次地方官,都当不了多久,因为守一次城就被金人攻破一次。整个军事生涯里,对金国,保持了全败的记录。这种表现,确实很难启齿。 当然,桑贾尔可能并不知道他的战绩。不过,这也不会影响一个老将的心态。 虽然战前给耶律大石写了一封充满挑衅的信件,但这应该只是一种刺激敌人的计谋。桑贾尔实际上并没有轻敌,相反,虽然嘴上蔑视西辽,但在行动上,他十分重视这些新出现的敌人。 为了迎战,桑贾尔利用苏丹的威望和宗教的号召力,召集了呼罗珊、锡斯坦、加兹尼、马赞德兰、古尔等各地政权的军队参加圣战。大半个天方教世界被动员起来,按波斯史学家的记载,到达的士兵超过十万人。桑贾尔光召集和检阅这支军队,就花了六个月。 1141年,也就是宋金议和、南宋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的这一年,耶律大石率领西辽军队主动西进,在撒马尔罕以北的卡特万草原,迎战塞尔柱大军。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契丹人(下) 西辽军队的数量没有明确记录,只知道他们左翼、右翼,都只有2500人。耶律大石亲率中军,守在一条峡谷的出口,借地形防备后方。在峡谷里,还有数量不详的当地附庸士兵。 战斗开始,双方都没有使用什么奇谋,而是直接分三路对攻。第一轮交锋,两边不相上下,不过在重整的时候,桑贾尔敏锐地发现,西辽中军和右翼之间出现了空隙。 桑贾尔立刻把握住了这个时机,命令左翼冲锋,打开突破口。塞尔柱军队人多势众,一举冲开了西辽各部的联系,把西辽中军向左挤开。塞尔柱的中军和右翼也压了上去,准备包围对方。 然而,被冲散的西辽右翼没有溃散,依然继续作战,并向塞尔柱军队左边迂回。发现战场变化后,耶律大石也没有试图救援,而是选择相信部下的战斗力。他指挥中军对抗塞尔柱全军,让左翼也向侧面迂回,包抄塞尔柱军队的右侧。 就这样,西辽两翼则趁机完成了迂回,成功用数千人兜住了对方的十万人。 包括桑贾尔本人在内的塞尔柱主力,都被挤进了西辽军阵背后的峡谷里,在这里防守的附庸军轻步兵也趁机开始袭击他们。围攻之下,塞尔柱军队大败溃散,桑贾尔仅仅带着十几名随从逃走。塞尔柱人横尸数十里,左右翼的指挥官、一大批贵族和桑贾尔的妻子,都被西辽活捉。 这场战役的结果,对天方教世界造成了十分强烈的震撼。 塞尔柱军队在战场上的损失,没有明确的数字,后世估计大概有三到五万人。但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普通士兵的损失。 为了提高胜利把握,桑贾尔从各地抽调的,都是中坚部队。《历史大全》记录说,这一次,光战死的教法学者就有一万两千人,感慨说“在天方教的历史上再没有比这更大的战争,在呼罗珊也没有比这更多的伤亡”。 这些人,是天方教政权真正的基层管理者,可以说是各王朝的统治基础,大概等于欧洲的教士加骑士。普通士兵的损失可以补充,但这些人的损失,是无法在短期内恢复的。 桑贾尔一生打拼出来的家底和威望,也在此损失殆尽。此后,他甚至被一些部落绑架,成了傀儡。 塞尔柱王朝再次瓦解,西辽则成了实际意义上的霸主。连哈里发被突厥人欺负了,都要跑去找他们调停。 后继的“幕府苏丹”,由花拉子模接替。然而,这可能是最虚弱的一届苏丹。在称霸天方教世界的同时,他们还在给西辽朝贡,长期依赖西辽的军事力量。 花拉子模打不过阿富汗的古尔王朝,于是西辽出兵攻入阿富汗,帮他击溃古尔军队;花拉子模也没打过波斯地区的塞尔柱残余,同样是求西辽出兵,帮他摆平的。结果,就这样,靠着朝贡和求人代打,成功“上洛”巴格达。 唯一幸运的是,西辽没有和突厥部落一样,选择“新思维”。他们依然十分传统地盯着东方,天天想着打回老家,而对于进巴格达抓哈里发不感兴趣,没有造成更让波斯人和阿拉伯人三观破碎的冲击。 耶律大石的事迹传到欧洲,被当做了神话人物。十字军里都在传言,说东方出了个祭司王,实力极其强大,会帮助大家干掉异教徒。这个神话被人们广泛相信了几百年,一直到近代都有影响。 郭康自己,其实也沾了耶律大石的光。 在蒙古、西域和中亚,人们实际上是分不清汉人和契丹人的。比如蒙古人的语言里,就没有单独的词汇,来形容他们的区别。元朝、明朝的官方译书,也写的很明白:蒙古语的契丹,写作汉语的汉,读作契丹。这就是同一个词。 而更远的地方,在波斯、阿拉伯和东罗马的世界观里,则形成了“桃花石”的概念,认为从中亚两河地区开始,向东方,全都是“桃花石”之地。中亚的喀喇汗王朝,都认为自己是桃花石的一部分——他们认为,中亚到西域是“下桃花石”,辽国是“中桃花石”,宋是“上桃花石”。 这个词的来源不太清楚,范围倒是很明显,就是唐朝曾经的领地。 对于这个时代,迁徙海外的人来说,唐朝是个早已消失,却又无处不在的概念。而辽和西辽,又把唐朝的影响发扬光大,最后,形成了郭康如今见到的局面。 西边的人,可能不知道他郭氏一族的来历。但只要看他这张脸,就已经够了——在很长的时间里,波斯军阀们会花大价钱雇佣西辽带来的契丹遗民,在自己这里担任将领。有没有足够的军事素养,都不重要。因为只要去阵前刷脸,让敌人意识到这支军队里有东方人坐镇,就能对他们造成威慑。 郭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觉得很离谱:居住在布哈拉的喀喇汗王公,会到处反复声称“我是中国人”,生怕别人不知道。 而帖木儿手下,当年有个大将,名字就叫“契丹巴图尔”。很难解释一个突厥化蒙古人,为什么要管自己叫“汉人勇士”,但这年头,大家就乐于如此。 他那个时代的人,已经很难想象这种局面了。放那时,恐怕会被大家认为是过于尴尬的“战狼”行为。 郭康给脱欢等人吐槽过这种现象,结果说顺了口,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也讲出来了。谁知,脱欢却很喜欢这个词,天天以“契丹战狼”自居,逢人就要吹嘘一通。 严格来说,今日参会的四家世侯,身世多少都有问题:郭家出自燕云郭氏,李家出自沙陀李氏,史家出自突厥阿史那氏,曹家出自中亚昭武曹氏。按照当时自称汉人正统的南宋的观点,这四家,没一个是正经汉人。 所以,虽然被当地人称为“汉人世侯”,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实也不太好说。这种情况下,与其接受宋朝那套理论,还不如继续按照“桃花石——唐”的认同来。 到了罗马地界,这个范围甚至进一步扩展了。如今的南衙军,连希腊人都能算“汉世侯”。 只不过这些希腊贵族,武艺荒废太久,只会互相坑人拖后腿,实在不太善战,让李玄英一度建议他们汉姓都去姓赵。所以,暂时还没有这么高级的将领罢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不招人喜欢的莫斯科(上) 自从大家陆续来开会,李玄英就开始不断小声给郭康吐槽。 这家伙过于能说,甚至给了郭康一种小时候上学,背着老师和同桌偷偷聊天的感觉。 “我一直觉得这些人不怎么可信。”他瞥了眼对面的罗斯藩属国代表们,压低声音说道:“但说实话,如果让希腊文吏去管理,估计会更糟糕的——他们肯定会横征暴敛,中饱私囊,把当地的平民和贵族全部逼反,然后屁滚尿流地逃回来,让我们去收拾烂摊子。” “那就不要管。”郭康指出:“人心早晚是我们的。” 虽然他这话有些难听,但郭康觉得意外地有道理。 希腊人的刮地皮水平,确实让人叹为观止。据说,当年阿拉伯人打出半岛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受到太大阻碍,就是因为东罗马和萨珊波斯这俩卧龙凤雏,盘剥的太厉害了。哪怕加上异教徒的宗教税,阿拉伯人收的比例都比他俩低。所以,很多人宁可投靠阿拉伯人,也不想跟着帝国混了。 即使没有长期战争,东罗马的税也能收到色雷斯这种富裕地区,人口都无法增长的地步。这个盘剥手段,后来还被奥斯曼完美继承了下来。在全世界人口都快速增长的近代,奥斯曼硬是把埃及和小亚的人口,折腾回了上古三代的水平。只能说,这地方的人都有点厉害…… 当然,不同文明、不同地区,似乎也都有不同的税收习惯。比如阿拉伯人的税,在东方,就又显得太高了。即使豁免了额外税收,中亚人依然不能接受阿拉伯帝国的捐税,三天两头举行抗税暴动,希望唐朝来管理,把阿拉伯人轰走。 也是因为如此,唐朝和附属势力,大部分时间里,在当地很受欢迎——因为他们要得少。每次,唐朝方面都能获得更多情报,得到更充足的补给,以至于阿拉伯军队在理论上自己的控制区里,都能屡屡因为不如对方熟悉道路、地形、水源而吃亏。 直到高仙芝出尔反尔地屠城,吓跑了当地追随者之前,军事行动一直都很顺利。 所以,汗廷众人其实很明白,获取当地人支持的最好方法,就是少收点钱。这比宗教、政体什么的管用多了。而当地人的支持,其实就是战略优势的一部分。这种优势,能够直接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发挥,进而影响战争结果。 当然,决定战争胜败的因素非常多,这也只是其中之一。但除非其他方面的战斗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否则,这个因素依然得考虑进去——起码,在唐朝正规军和黑衣大食,这种程度的战斗力差距下,还是不能忽视这个因素的。 “你爹跟波兰人那边,现在没打起来么?”李玄英问。 “还没呢。”郭康说:“不过不怕他们。这次我们准备的很充分了。” 紫帐汗国的制度更多地来自辽国,或者说源于唐朝。而东亚地区,堪称税收洼地。郭家在黑海北岸经营的屯田,税收是十五分之一,实际分担到农户头上,大概会达到三分之一。然而这个税收,在当地已经非常低了。 隔壁波兰,执行的是以劳役地租为主的制度。说的通俗点,就是类似井田制。和西周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是按工作时间而不是工作面积算的。农民一个礼拜要有3到4天给领主的私田干活。在农忙时候,因为领主要求加紧耕种自己的私田,所以劳役时间还得增加,有人甚至能给加到六天。 这还只是其中一种。由于绝大部分人都是农奴,连工具的所有权都不属于自己。因此,牛、马、犁等牲口用具,都得找领主租,然后再被勒索一笔租金。种出来的粮食想要加工,还得租领主的磨坊,这也是领主的主要财源之一。类似这种杂税,加起来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基本上就看领主的心情。 因此,边境地区的波兰农奴经常会逃亡,来到这边寻求庇护。 在东欧,由于大家见鬼的盘剥程度,农奴逃亡是个十分常见的事,甚至会形成自己的村社乃至政权。这些人自称“自由人”,在当地语言里叫“哥萨克”。 有了紫帐汗国的存在,农奴逃亡更加频繁,而且很多人都被郭氏等人收编。波兰贵族愤恨不已,共和国议会最后甚至急的专门发了国书,向大都方面抗议,认为大家打仗归打仗,你这个作法也太不厚道了。身为贵族,居然去讨好农奴,挖别的贵族的墙角,到底还讲不讲规矩,有没有尊严? 郭氏众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最后王大喇嘛出面,给使者说,我们是景教异端,不守天主教贵族的规矩,才把事情应付过去。 “就怕我们等不及。”李玄英在旁边继续说道:“其实不止波兰人,罗斯诸国也有不少农奴乃至士兵,逃过来加入我们的。时间长了,估计还得打第二次南北战争。我反正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怕。反正莫斯科人会及时举报给我们的。”郭康打趣道:“前几天诺夫哥罗德的代表找大汗告状,大汗不在,就告到脱欢那儿了。说莫斯科声称收不够税,就直接把他们的商队给抢了。” “莫斯科那边也不认,说那不是抢,就是合法收税。反正这二者区别也不是很明显,所以他俩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我看,这回又得打起来。” “莫斯科一直不招他们喜欢。”李玄英点头说:“特维尔这些年不行了。要不然,估计也得去群殴他。”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不招人喜欢的莫斯科(下)(盟主“德胜琐罗亚斯德”加更) 对于特维尔的衰落,莫斯科出了大力。 “南北战争”的时候,牵头的就是特维尔公国,结果,莫斯科把他们准备起事的消息和时间,直接举报给了汗国驻军。还告诉他们,特维尔人害怕凭自己的力量吃不掉,因此还搬来了援军。一支苏兹达尔的军队已经出发,这两天正好路过莫斯科。此外,波兰人可能也加入了这场密谋。 当时,北帐新军还分散在各地,指挥特维尔地区这三个营的,就是后来官至太师的名将脱脱·买买提尼库斯。紫帐内部对这一战的记录十分详细,直到现在都是经典案例。 脱脱认为,时间已经十分紧迫,召回全军恐怕来不及,而且肯定会惊动对方,陷入混战。 但罗斯人的军制,并不算完善,集结士兵的动作很慢。虽然他们行动的更早,但应该还没完全准备好,所以,才把行动日期设置在两天后。 而且,这一切也是偷偷进行的。负责指挥的贵人们,同样畏惧着汗廷。为了防止被提前发现,导致被汗廷主力过来一锅端,他们也没敢都去召集士兵,而是频繁现身,试图避免被驻军怀疑。 现在罗斯人并不知道,新军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应该抓紧时间,擒贼擒王,对罗斯贵人进行突袭。 脱脱计划从附近的士兵里,挑选五十名精锐,进行斩首行动。一个名叫陈锋的会计,也非要加入,说自己以前是大都的游侠儿,有经验。还说五十个人进行袭击,人太多,十多个就足够。但五十个人进行整个行动,又太少,需要把营地里所有人都组织起来支援。 大家见他胸有成竹,就打算听他的。 陈锋自告奋勇,去城里侦查,晚上才回来。大家都很着急,问要不要夜袭。 陈锋说,他进城时,发现贵人们看到他,都躲躲闪闪,十分警觉,而且有几个人始终没看见。士兵虽然不多,但都把守在要害位置。木头城墙的瞭望塔上,几个罗斯军官时不时就往西方探望,还派人出城到处巡查探视,可见援军还在路上。这不是行动的好时候。 在他的坚持下,大家等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陈锋又出发去城里转悠。等到下午,大家急得不行,都想自主出发。脱脱强令众人继续待着,这时,陈锋拎着一罐酒回来了。 他告诉大家,大公宅邸门口停了不少马车,说明贵人们都去开会了。其中有一个车子泥泞程度明显不同,这是远道而来的使者。路口他遇到一个贵族,对方眼神傲慢,毫不掩饰厌恶和鄙夷,说明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再花心思遮掩了。 城以西,远处能看到做饭的炊烟,这是苏兹达尔的援军来了。城东树林里,有鸟兽惊慌奔出,这是本地军队也集结了。罗斯人的军队非常“传统”,需要小贵族们组织带领。这意味着大量忠诚程度和战斗力都值得信任的中下级军官,实际上不在城里,而是在外面招呼那些征集来的士兵。 城里站岗的守卫松懈下来,人也少了很多,只有一些衣着光鲜的侍从,在西门和官邸之间来回,搬运宰好的肉。他去买酒,都没人来管。 这是因为,罗斯军队组织松散,提前告知士兵行动规划,必然会泄露,所以普通士兵其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怕下级军官,可能也只知道要有事,不清楚详细的计划。援军和使者已经来了,城外北衙军还是没反应,那些知情的亲信军官因此松了口气,反而比之前懈怠了些。 陈锋说,现在城里外紧内松,贵人们都待在一起,是行动的机会了。如果等到晚上,这些大贵族结束聚会宴饮,就会回到各自所部,枕戈待旦,所以夜里反而是不利于袭击的时间。应该现在就开始行动。 他让五十个人从军营里找来几辆大车,在上面装满了酒,推到了正在忙碌的西门前,说是城里老爷要大宴宾客,从军营里借的酒。门口的士兵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准备放行,但守门军官突然带着两个卫兵出来,下令不准他们进去。 陈锋等人起哄起来,说这是给他们找麻烦,让他们没法交差。不过,大家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点好处,都好说。于是,陈锋打开了一桶酒,说要给每人都来点,大家互相给个面子算了。 罗斯士兵闻到酒香,纷纷凑过来讨要。军官不准他们去拿,大家只当老爷又多事,离得近的嘟囔着躲开,不想理他。离得远的,直接偷偷凑过去要酒。 军官大怒,呵斥士兵,让他们驱逐这些人,关上城门。然而队尾,一个壮汉借着同伴掩护,突然从酒桶下抽出弓,连珠似地射出三箭。军官和一个亲兵应弦而倒,另一个人身上的锁甲卡住了箭头,踉跄了下,转身想跑,还扛着酒桶的陈锋直接把桶丢出,将他砸翻在地。 众人纷纷从车上抽出兵刃,周围的罗斯兵大惊,四散奔逃。陈锋点燃车上的干草,作为信号,随后众人就冲入城门,一路见人就砍,直杀向官邸。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受到阻拦,但官邸附近的卫兵很多,一时进不去。陈锋于是命令放火。 罗斯人的城市几乎都是木头的,官邸周围也不例外。屋里的贵人已经听到响动,见火焰腾起,都急匆匆地跑出来,试图弄清楚看发生了什么。原本秩序井然的卫兵们立刻大乱,大家纷纷跟着自家主子到处乱跑。 这时,收到信号的脱脱放弃了营地,带着能战斗的百多人,骑马从西门冲了进来,让队伍里会斯拉夫土话的士兵一起大喊“苏兹达尔人叛变了!他们杀了大公!” 官邸周围的卫兵,只见烟火中有马队来回冲突,就想保护贵人们往没人的东边突围,去和东边城外的军队汇合。城东的士兵还没受到袭击,只听说苏兹达尔援军反水,从西门打进来了,小头目们纷纷驱使士兵往西赶,想去赶走入侵者,救援贵人。 然而,看到卫队都在往东撤,又听到有人说大公已经死了,士兵们纷纷抛弃军官,掉头逃跑。 大堆人挤在东南方向的城门,拥挤着出不去,相互践踏而死者比比皆是。特维尔大公和几个重臣都死在乱军之中,波兰使者翻墙逃走。 城外的军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城市突然起火,还逃出一群溃兵,等了半天,除了他们带出的流言,也没得到任何命令。乡间来的波耶老爷们发觉情况不妙,纷纷散伙回家,刚刚集结起来的军队也跟着一哄而散了。 第二天早上,苏兹达尔援军才来到城市附近,准备配合行动,却发现特维尔人已经完蛋了。指挥官不敢冒险,又匆忙带着军队撤回。北衙军得到了好几天的休整时间,得以召回派往各地的部队,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以整击乱,镇压了当地的各路叛军。 这是脱脱·买买提尼库斯成名的第一战,也让陈锋声名大噪。时任摆赛汗,“马扎儿屠夫”巴西尔三世·也里哥专门把他调回大都,让他训练斥候和外交人员。陈锋的小儿子陈晓,现在就在郭氏军中,郭康和他还聊过几次,所以对这段历史十分熟悉。 对罗斯诸国来说,这一战同样印象深刻。 死里逃生的波兰使者,把罗斯人痛骂一顿,指责他们又蠢又懦弱,根本不是成事的料。后来,由于深度介入“南北战争”,最后却没捞到太多好处,波兰上层就把罪过都丢给了这个恶劣的开头,认为打输了都是罗斯人的错。波兰人因此更加鄙视罗斯诸国,认为和他们结盟完全是副作用,甚至懒得再去联络他们夹击汗国。 特维尔公国损失了大量贵族,势力大损,从此一蹶不振。由于这一战打的过于离谱,事后,幸存的贵人们多方探查,果然发现了不对——之所以这么突然,就是因为莫斯科人在里面使坏。 特维尔和他的盟友们因此对莫斯科深恶痛绝,认为就是这帮告密者把自己害惨了。此后,莫斯科想趁机吞并特维尔,却遭到当地人的拼死抵抗,其他公国也趁机群起到汗廷告状,说莫斯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使得吞并的计划最终失败。 不过,莫斯科人倒是无所谓,毕竟这行实在是太赚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舆论战 相比金帐时代,紫帐汗国对罗斯诸国的控制更强一些,因为紫帐控制了黑海沿岸各地和顿河、伏尔加河下游,掌握了整条“琥珀之路”的后半段。 来自东方的商品经中亚草原来到伏尔加河流域,与高加索来的波斯商品汇合,顺着南俄地区纵横交错的水网,一部分向西进入黑海,经过大都进入地中海世界;一部分向北进入罗斯各国腹地,或者更进一步,进入波罗的海,流向北海各国。而北海沿岸从伦敦到芬兰的特产,和罗斯人提供的兽皮、蜂蜡等物资,也在这条商路上流动,滋养沿途的城市。 而莫斯科只要扮演好狗腿子的角色,就能从整个罗斯地区的贸易网中获取暴利。因此,他们才一直如此积极,生怕大汗觉得自己不够忠诚,把特权给了别的城市。 “其他罗斯人眼里,莫斯科的形象不是一般的差。”李玄英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你看,这是我从他们剧团那里,得到的剧本。据说是一个罗斯人写的,他们觉得这是有文化的罗斯人,目前的一种动向,所以赶紧呈给我了。” 郭康怀疑在会场里看这种东西好不好,不过看李玄英等人的样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回过头,瞅向义父那边,想看看他怎么说。 这时,怯薛箭筒士的队长约恩·奥拉夫森走了进来,和义父打起招呼。 箭筒士是汗廷的卫兵,因为可以在大汗面前带箭而得名,理论上负责白天的守卫。不过紫帐汗国的箭筒士没这么正规,就是单纯的宫廷卫队,挂了个响亮的名头而已。约恩自己就不怎么擅长射箭,他是因为擅长用剑才被招募来的。 两人十分熟悉,见面就攀谈起来。郭康想给义父示意,结果义父根本没注意到——他招呼约恩坐到他对面,两人开始在会场里掰腕子。 “算了。”郭康无语地转头对李玄英说:“剧本给我看看吧。” 他接过这本装订有些粗陋的册子,看到封面上,用希腊文印写着:“圣徒奥尔加的反抗故事。” 这些年,郭康已经学会了希腊文,看起来不算太费力。只是这个名字,感觉有些怪。 “这是什么故事?”他问。 “罗斯人印的剧本,讲一个虚构的弗拉基米尔女大公,反抗大汗统治的故事。”李玄英说:“奥尔加是他们那边,常见的女名,而且真有一个东正教女圣徒,就叫这个的。” 郭康点点头。他怕会议很快开始,来不及细看,就随手翻到最后,先看看他们编了个什么结局。只见上面粗略记录着台词,还有一些注释,应该是剧团里其他人备注的。最后一幕写着: “(奧尔加和伊万从波斯商栈向外走) 伊万:真是安静啊,街上也没有蒙古人,跟萨莱真是天差地别啊。 奥尔加女大公:是啊,大概是他们把大斡耳朵的战力,都调到沙皇格勒那里去了。 伊万: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奥尔加女大公:看你那高兴的样子。 伊万:那是当然的了,大家都有救了,叶戈尔又那么努力,我也是加把劲骑士!(指偷偷加入条顿骑士团) 奥尔加女大公:是啊,说的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全部白费。 (走出商栈,门口停着马车) 奥尔加女大公:今后也是,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指反抗大斡耳朵的道路) (马蹄声。奥尔加回头。) (一辆黑色高级马车唐突驶来,车上跳下三个蒙古暗杀兵,拉弓射击三人。) (尼古拉肩部中箭倒下。奥尔加抱着伊万为其挡箭。) 伊万:大公,你在干什么啊,大公! 奥尔加女大公:哼,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尔加拿起手弩还击,击倒一个暗杀兵,其他暗杀兵见状不妙,急忙驾车逃离。) 奥尔加女大公:(喘息)什么嘛,我的射击还是挺准的 伊万:大……大公……啊…… 奥尔加女大公:伊万,你怎么发出那种声音 (乐队奏乐) 伊万:但是,但是…… 奥尔加女大公:我是弗拉基米尔的大公奥尔加·弗拉基米洛芙娜,几支箭无关紧要 伊万:为什么,竟然为了保护我这种人…… 奥尔加女大公:保护封臣就是我的工作 (尼古拉落泪) 伊万:但是—— 奥尔加女大公:够了……你们走,大家在……等着你们。 奥尔加女大公:而且……安娜斯塔西娅,我终于懂了,我们根本不需要最后的落脚处,只要不断前行就好了。只要不停止,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奥尔加起身,拎着手弩迈步) (奥尔加的回忆) 安娜斯塔西娅:道歉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奥尔加女大公:是啊,我明白的 (两人握手) (教堂里的圣歌响起,喻指圣徒升天) 奥尔加女大公:因为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只要你们不停下来,那前面一定就有我!(指圣徒引领信众) (奥尔加带着重伤,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后,扑倒在血泊中) 所以啊……不要停下来啊!(指不停起义,反抗汗国统治) (奥尔加手指指向前方) (唱诗班男童唱歌,女人死) (场景切换) 莫斯科大公(正把给大汗的贡品装车):奥尔加?(无关心) ” “……”郭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明显,一部分罗斯人,准备借助这种方式,煽动民众对抗罗马。”李玄英说:“我很了解戏剧。这东西的欣赏门槛很低,不怎么识字的普通市民,有点闲钱都可以去看。里面的内容,很方便扩散出去,造成影响。我们得小心这种新动向。” “这么唐突的玩意儿,真能让罗斯人感动起来么……”郭康深表怀疑。 “这个……”李玄英挠挠头:“总之,我们得小心这种趋势吧。”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嘟噜嘟噜露西亚 对于这一点,郭康倒不是很在乎。 “这所谓罗斯人,其实也不是一伙的。”他指出:“我倒是觉得,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把他们强行归为一类。这不合乎实际。” “总不能有几个罗斯人觉得,他们是同族,我们就把他们当成同族吧?”郭康摇着头说:“阿勒曼尼大酋长,还到处宣传自己是罗马的皇帝呢,难道他们也是我们的同族?”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李玄英想了想,问道。 “我觉得现在的管理方式还是太粗陋了。”郭康说:“以往我们实力不足,管不到,只能笼统地应付着。现在总不能还这样吧?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太少,这样下去,是不可能做好的。” “要是认真地说,连‘斡罗斯行省’这个称呼,都是有问题的。”他指出。 “我也知道有问题,这个地方应该叫……嘟,嘟噜罗斯。”李玄英努力试图让嘴巴颤动起来,但还是失败了:“但我念不出来啊。这玩意儿从小我就不会说。” “你说,我们应该怎么翻译呢?”他反问道:“斡罗斯这个名字确实偷懒了,直接用个‘哦’代替了那串声音。但就算把当地人的发音直接写下来,就能真的念成一样了?我反正不信,要不你自己试试?” “我觉得差不多就行吧。”郭康犹豫了下,也开始实验:“嘟,嘟噜……嘟噜嘟噜罗……嘟罗斯……” “你看,我就说吧。”李玄英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我又不是没试过,每次都是这样:嘟噜……嘟噜嘟噜……” “嘟噜罗斯……嘟……嘟嘟罗斯……”郭康有点急,为了表明这个也不是不能念,正在继续尝试。 “你再试也没用。说了这么多年希腊语,我都没学会这个音。”李玄英补充道:“嘟噜嘟噜……你看,念不出来。” “不对吧。”郭康颇为尴尬:“嘟噜嘟噜……嘟噜嘟噜……” “嘟噜嘟噜……” 旁边的几个人,都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俩。 “喂,喂。”史氏的长子史恪拍了拍郭康:“你俩干嘛呢?别在殿前发癫!” “呃……” “没发癫,没发癫。”史恪比李玄英大几岁,李玄英从小就怯他,赶紧摆手道:“我俩研究番语呢。” “你看,我就说,这就不像是个正经人说的话。”他转头对郭康抱怨道:“我都嫌嘴麻。” “可能是人家都习惯了吧。”郭康打圆场道:“你看这边不同语言,都这么……嘟噜嘟噜的。外人念不对,也正常。” “什么叫我们不对,我觉得是他们才不对。哪有说话先嘟噜嘴的。”李玄英丢了面子,很是气愤:“咱们一定要好好矫正下他们。我觉得汗廷应该下达规定,罗斯人说话一律不准嘟噜舌头。” 史恪用看傻子地眼神瞥了他一眼,转回头,懒得理他了。 “那就当我没说吧。”郭康主动妥协:“我觉得斡罗斯也挺好。” “没办法啊。完全按照当地人的发音,这名字得写一大串。罗斯人名字本来就长得离谱,前面再加上这些莫名其妙的发音,得写多长啊……”李玄英赞同道:“我看,剧本作家都不敢这么写,否则剧团掌柜的,得认为他是强行凑字数。” 郭康只能点头赞同。 斡罗斯这个词,大概真的是苦于舌头颤不起来的人发明的。 至于他那个时代,这个翻译和实际发音差别就更大了。 斡罗斯是对“嘟噜嘟噜罗斯”的模拟。在这个时代,这些东部的斯拉夫人城邦和公国,确实在自称“嘟噜嘟噜罗斯”,但之后,人家改名字了。 按照希腊人和罗马人的造词习惯,表示地区的名词,词尾都统一加上了后缀,变成“某某某亚”这种名称。土著嘴里自称的“罗斯”,就这样变成了“罗西亚”。 到彼得大帝当政的时候,为了和欧洲对接,使用了这个希腊/罗马名词作为外交场合的正式称呼,所以国家的名字就成了“嘟噜嘟噜露西亚”。此后,一直沿用到他那时候。 至于“斡罗斯”和“嘟噜嘟噜露西亚”哪个对,其实也是不好说的。因为这个国家确实有两套称呼。 后世把统一之后的罗斯国家称为“沙俄”,也是一种简化。 沙皇这个称呼最早来源于保加利亚,而且不是什么“皇”,就是凯撒。保加利亚的统治者西美昂通过战争,迫使拜占庭政权授予自己这个头衔,因为他的最终目标,是进入君士坦丁堡当皇帝。 这一举动,在当时也不是什么新鲜操作,理论上什么人都可以当罗马皇帝——亚美尼亚人已经成功了,而塞尔维亚人会在将来进行尝试。 只不过,西美昂最后没打进城,没能当成全罗马的巴塞琉斯,所以只好暂且停在这一步,当保加利亚的凯撒。这同样也不奇怪,因为那个时候的政权,与后世的民族国家并不一样,并没有多么明确的界限。理论上,大家都可以加入罗马体系,获得和使用罗马头衔。所以,这个称呼,就在保加利亚传承了下来。 之后,更远的斯拉夫人,也学到了这个名词。 只是,斯拉夫人崛起的时代,东罗马的势力已经十分衰落,他们直接接触的管理者,是蒙古人。所以,虽然使用凯撒这个名词,但在斯拉夫世界里,它的意思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当时的文献里,金帐和他各个支系的大汗也被叫做沙皇。一直到近代,俄罗斯、波兰等国的公文里,还把克里米亚汗称为克里米亚沙皇。 伊凡四世当年,甚至搞过一次禅让表演:他先推举莫斯科的傀儡卡西姆汗担任沙皇,过了大半年,再让卡西姆汗禅让给他。因此,很多后世文献会把卡西姆王朝也视为沙俄的一部分。这么来回折腾,让人怀疑他这沙皇到底是罗马的还是蒙古的…… 伊凡四世所属的留里克王朝后来绝嗣,战乱之后,罗曼诺夫王朝继承了沙皇头衔。但罗曼诺夫的开国沙皇,只是伊凡四世皇后的侄子,大概类似于斯拉夫王莽这种血缘关系。这导致罗曼诺夫家族的合法性先天不足,在后来造成了大量的麻烦。 到彼得一世时,他终于受不住,决定出走,在北方芬兰湾边建立了新首都彼得格勒,并且使用欧式的“英培拉多”头衔,相当于自创了一个新法统。国家的名字,实际上应该叫“英培拉多的嘟噜嘟噜露西亚”。 从“罗斯人的凯撒”到“露西亚的英培拉多”,实际上已经是两套东西了。至于到底哪个更算数,真不太好说,因为很多时候,包括官方场合,他们也是两个都用。 明朝几乎没有和这个国家接触过,清朝倒是接触的很早。但清朝把俄国统治者,直接叫“察罕汗”,意思是“白汗”,回避了这个问题。 后来,“白汗”罗曼诺夫王朝结束了。新成立的红帐汗国,用的又是一套新法理。在这套叙述中,“嘟噜嘟噜露西亚”称为红帐汗国下面,一个兀鲁思。 但红帐汗国也很不稳固。早期,在强势的玉素甫·孛罗帖木儿汗等人的领导下,汗廷还很有威望。但后来,一旦大汗暗弱,就越来越难以维持。没多久,红帐汗国也瓦解了,一众兀鲁思都独立出来,不再承认大汗的权威。 现在他们到底是哪个法统,估计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估计暂且也没人还有这个闲心,去纠结翻译选词的问题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诺夫哥罗德共和国 郭康也不是盲目自大。因为在当今,汗廷并不是没有对他们设防。 就像安排莫斯科监管其他各国一样,在北方,汗廷借助与诺夫哥罗德的合作,实际上也在钳制莫斯科的势力。 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位于大陆最北方,城市就坐落于沃尔霍夫河上。沿河向北,是巨大的拉多加湖,再从湖里顺涅瓦河出来,就能进入芬兰湾。 诺夫哥罗德的土地很贫瘠,虽然看起来很广大,但大部分都是临近北冰洋的荒无人烟之地,粮食很匮乏。但由于城市位于北海和罗斯两大商业圈之间,水运便利,因此商业发达,成了城市的支柱。 横贯欧陆南北的商路,历史十分悠久,比这里绝大部分的文明本身,都还要久远。 波罗的海周围盛产琥珀,于是,在欧洲的史前时代,商人们就开始采集、运输这些宝石,卖到能够获利更多的南方。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墓葬里,就发现过波罗的海琥珀。希腊人在德尔菲的阿波罗神庙,也一直用这种宝物作为祭品。 后来,皇帝尼禄派人探查这些东西的来源,摸清了商路的走向。后人则用“琥珀之路”来为其命名。 相比途径日耳曼尼亚的近路,罗斯地区的商路要晚很多,但随着这里的发展,商业也兴盛起来。 可能也是因为如此,和其他各公国不同,诺夫哥罗德是个不那么“罗斯”的城邦国家。 在几百年前,时任大公打败了仗,被市民趁势废黜,此后,这里就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公。国家的权力掌握在被称为“维彻”的市民大会手中,实际长官是商人和市民选出的市长。 城里确实还有担任大公的贵族,但已经是雇佣制了。只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当地最能打的确实是这些贵族,所以才留下很多遗存。不过,只有遇到战争时,他才有比较大的权力,而平时只是个卫戍部队的首领,受到很大制约。 有些比较能打、威望很高的大公,可以担任的长一些,话语权也相对比较大。但如果只是一般水平的大公,甚至得依靠签订合同,来确保自己的合法权力。 在外交上,由于紧邻波罗的海,诺夫哥罗德与汉萨同盟关系密切,是同盟的重要成员。同盟商人在东欧最大的商站,就位于这里。各方经常进行基于共同商业利益的合作,所以十分熟络。 可以说,无论制度、国家关系还是文化上,这里都更接近西北欧,而不是大陆腹地的其他罗斯国家。 和大汗的铁杆狗腿子莫斯科相比,这两个国家,几乎代表了罗斯人截然不同的两个反面。 他俩的矛盾,也一直延续到了很久之后。 在郭康的世界,诺夫哥罗德最终因为军事失败被莫斯科征服,但“向欧洲”还是“向蒙古”的分歧始终没有消失,而是长期扎根在罗斯文明的核心之中。直到他生活的时代,这两种趋向带来的撕裂感,依然困扰着罗斯人。 诺夫哥罗德与莫斯科,继任者圣彼得堡与莫斯科,皇帝与沙皇,欧洲与亚洲,西化与本土……这些成对的概念与象征,让罗斯文化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色。 当然,在这个时代,诺夫哥罗德的商人大概率不会把莫斯科土地主当自己人。 实际上,诺夫哥罗德就是制衡莫斯科的重要力量。汗廷对于中部各国缺乏控制力量,但在最北的诺夫哥罗德,自从南北战争之后,反而一直派驻了总督和军队。 因为在当地人看来,只要不耽误他们做生意赚钱,谁来管军队都差不多。所谓总督,不过就是原来大公的替代者。 商业发达的副作用,是水陆盗匪多如牛毛,每年共和国都要投入大量钱财,招募佣兵护送商队,扫除匪徒。再加上西南的立陶宛和东南的莫斯科都觊觎共和国的财富,必要的安保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很可能落得个有命赚钱、没命花钱的结局。 一切服务,都要付出合适的价格。又想省钱,又想获得好服务,确实不太现实。如果想压低商业上的价格,就得在政治和外交上增加砝码。这一点,他们是很清楚的。 南北战争结束后,诺夫哥罗德急于摆脱嫌疑,同时也要做好准备,应对罗斯地区权力大洗牌带来的冲击。 虽然地处遥远的北方,当年连拔都的大军,都没能到达此地,但现在的问题是,紫帐汗国控制了至关重要的商路。 敏锐的商人和政治家已经可以发现,和以往的东罗马王朝不同,紫帐汗国更热衷于沿着商路进行扩张。 在介入格鲁吉亚,还派兵攻入伏尔加河流域之后,他们已经直接与波斯地区接壤,控制了穿过高加索和南俄草原的要道——这里也是非常重要的地方,从保加尔汗国到金帐汗国,当年都是借助控制这里的商路交汇地,富裕起来的。 虽然草原丝绸之路的东段始终没有打通,但靠着目前波斯、东地中海、罗斯、北海四个区域,已经能组织起相当大规模的贸易。其中关键的几段,都被紫帐汗国控制在手里。 如果得罪了他们,那不用紫帐汗廷自己动手,莫斯科之类的狗腿子们,就会截断共和国的贸易网络,让商人们陷入破产的境地——大家都怀疑,他们早就想这么干了。 所以,现在诺夫哥罗德共和国需要寻找新的方式,才能让自己摆脱窘境。 商人们不希望付太多的钱,但必要的筹码总是必须要给的。既然如此,不如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主权转让出去。特殊的位置,使得它们完全可以卖一个好价钱。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蒙古海贼王(上) 诺夫哥罗德代表是谈判的高手,很明显知道自己能从紫帐汗国那里获得什么。 紫帐汗国的实力并不足以长期占领诺夫哥罗德。从他们在黑海沿岸的老家,到极北之地,中间太过遥远。沿途这一堆罗斯国家各怀鬼胎,平时虽然朝贡,但汗国如果表现出吞并的欲望,肯定会抱团反抗。 但另一方面,能够在诺夫哥罗德扎根,对于紫帐汗国十分重要。他们只要有点战略眼光,就知道这个合作的重要性。为了把势力伸入北海,同时对阴谋叛乱的罗斯国家形成夹击态势,紫帐汗国也会在其他方向做出让步,试图抓住这次机会的。 做生意追求的,就是卖个好价钱。既然现在是高价期,就应该化被动为主动,果断卖出,以求达到最好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对共和国维彻来说,现在确实是个很麻烦的时候。 诺夫哥罗德不是一个莫斯科式的、由连续的农庄构成的国家。在这里,领土被分为两部分:被称为“伊思雅彻斯”的本土,和被称为“弗罗斯特斯”的附庸与者殖民地。虽然理论上,各处领地都居住着罗斯人,但两者地位依然有不小的差别。 本土城镇与殖民地之间、作为特别本土区域的诺夫哥罗德本城和其他本土城镇之间,都有错综复杂的矛盾,相比罗斯国家,反而更像古典时代的希腊城邦。 为了能尽量多地获得廉价原料,获得更大的竞争优势和利润,诺夫哥罗德本城的商人往往会极力压榨其他区域的居民,丝毫不顾同胞情谊。 当然,对方也不是好惹的。当地居民很可能会与盗匪勾结,或者自己就暗中去落草,打劫往来的城里商人。有些城邦里,人们还会和外国势力勾结起来,引入莫斯科、立陶宛乃至瑞典人的支援,和母邦对抗。 为了镇压这些刁民,诺夫哥罗德每年都要花费大量宝贵的财富,尤其是现在形势剧变,很多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一些议员担心,如果自己不赶紧开个好价钱,让对手先引来了罗马军队,可就不妙了。 这些人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诺夫哥罗德西南,靠近立陶宛的地方,有个叫普斯科夫的城市。这里同样可以通过河流,方便地进入芬兰湾,而且和重要港口塔林与里加,都有道路连接。 作为汉萨同盟和罗斯地区之间的重要中转站,普斯科夫很快发展起来,有了自己的手工业中心和商会,对于母邦诺夫哥罗德的管控也愈发不满。最后,借助立陶宛的支持,成功在几十年前,迫使诺夫哥罗德承认自己独立,脱离了共和国。 诺夫哥罗德对此耿耿于怀,但和其他罗斯城市不同,可能是因为接近欧洲,而且军事压力庞大,早在独立时,普斯科夫就兴建了石头城墙。对于罗斯人来说,这玩意儿有点太高端,实在不太好打,只能先认了。 立陶宛战败后,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的普斯科夫人也立刻行动起来,和战胜方的紫帐汗国联系,希望保证自己的安全,防止被趁火打劫。 虽然普斯科夫更小,理论上没法比诺夫哥罗德给的多,但他们自己也不傻。意识到这点之后,普斯科夫人很可能会铁了心,让渡更多主权,只求保留自由贸易和商会自治。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双方争着给紫帐汗国开价,看谁给的多。而这种情况,对于主权的出卖方来说,是十分不利的。 诺夫哥罗德维彻因此决定,必须赶紧行动,一次给足,趁紫帐汗国还没完全了解当地局势,打个信息差,把生米煮成熟饭。否则,他们肯定也会要更多了。 为此,他们专门列了个合同,提出了一系列交易内容。汗廷当时对北方了解很有限,还不知道里头居然有这么多套路,对此喜出望外,很快就答应了大部分要求。 诺夫哥罗德地区从斡罗斯等处行中书省划分出来,设立单独的北海行省,派遣一名中书平章,率领两千军队前往进驻。 到地方之后,紫帐官员才发现为什么他们这么积极。 原来这些人早就算过账,发现相比自己雇佣军队,给汗廷缴纳贡赋的成本反而要更低些,所以等他们一来,就直接解散了不少佣兵,省下了一大笔钱。汗廷之前决策时,思路太过淳朴,开价太低,被奸商给算计了。 而当地上缴的贡赋,也是他们仔细盘算过的。 这些年,随着人口增加,诺夫哥罗德人开辟了大片新猎场,让传统的特产松鼠皮,产量提升了很多。但商人们意识到,提升产量并不意味着利润的同步提升。来自汉萨同盟中心城市吕贝克的商会代表告知他们,由于市场上供给增加,松鼠皮的售价已经下降,不能再使用原来的采购价格了。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方式,是开辟其他方向的市场,减少对北海地区的兽皮输出,以保持价格。 借着向紫帐汗国上贡的机会,商人们定期携带大量物资,大摇大摆地南下,直接进入基辅、克里米亚乃至大都的市场。其他罗斯国家,至少如今,还是不敢公然刁难贡使的,等于得到了一个安全可靠、绕开了中间商的,进入地中海市场的机会。 紫帐汗国的外交思路深受中原人影响。在大汗和世侯们的思维里,让对方称臣纳贡是个重要的成就。如果接受官员和驻军,那成就还得再提升一级,因为这意味着当地成了更“本土”的地区,政治上的意义相当大,够大家吹很长时间。 甚至,传统的罗马人,也是有类似情结的。在这些传统帝国的体系里,这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这种面子不是单纯的虚名,而是意味着权威、信用,是降低统治成本、提升合法性的重要方式。 但很多时候,其他人的思维方式未必是这样。像这种商业国家,可能并不关心这些名头,也不想建立帝国式的组织,而是更看重钱财上的收益。只能说,不同国家的选择往往不尽相同。这次双方至少都各取所需,所以事后也就认了。 不过紫帐汗国驻军很快发现,只靠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很快,他们甚至要求,必须要在这里建立一支水师才行。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蒙古海贼王(中) 诺夫哥罗德的敌人不止来自陆上,也来自海边。很早之前,他们就与北欧人频繁发生冲突。 北欧大国瑞典皈依天主教之后,开始不断向东方发起十字军远征。他们在海湾对面修建了要塞维堡,还摧毁了涅瓦河周围的诺夫哥罗德定居点,试图截断他们进入北海商业圈的通道。 面对挑战,诺夫哥罗德在击退瑞典人几次进攻之后,也开始主动出击。14世纪初,诺夫哥罗德军队甚至一路打到了芬兰中部,移除了沿途的瑞典堡垒作为报复。围绕着拉多加湖和涅瓦河这一重要的水运通道,以及当地卡累利阿人的宗主权,双方打来打去几百年,始终没有结果。 虽然一度有和平解决的想法,也签订过合约,但利益上的冲突实在是无法弥合。 瑞典国王曾经提出,既然大家都是上帝信徒,那不如通过辩经来解决问题。他声称,自己可以派遣几名哲学家(那会儿神学、哲学经常不分家),和诺夫哥罗德教会辩论。谁要是输了,就皈依赢家的教派,这样大家也省的再打仗。 但诺夫哥罗德主教和市长拒绝了这个要求,指出自己只是个地方教会,建议瑞典人如果真想辩经,就应该让哲学家们去君士坦丁堡,找那里的希腊人辩论。如果他们能赢,自己就愿赌服输,就看瑞典国王敢不敢赌了。 当然,这个赌约最后也没成立。瑞典国王毕竟不是傻子,他的哲学家糊弄下罗斯人还行,跑去跟希腊人辩经,不是没事找事儿么…… 结果协议告吹,大家又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 与主要在内河、湖泊、沼泽之间跑商的诺夫哥罗德人不同,瑞典人是正经的海上强权。几百年间,他们屡屡在诺夫哥罗德的海岸上登陆,使得共和国的处境相当被动。现在正好有机会,可以尝试扭转这个态势。 在紫帐军队的帮助下,诺夫哥罗德人终于在涅瓦河站稳脚跟。当时的郭氏族长郭砥,给他们提供了一批工程师,利用他们的筑城技术,在重要的河口处建立了军港要塞“郭家堡”。因为郭砥的希腊名“彼得”更好记,所以当地人都把这里叫彼得格勒。 堡垒十分坚固,瑞典人和卡累利阿仆从军好几次都没打下来,只能干瞪眼,暂时退出了河口地区。 当然,双方的野心都不止这点。 如果把视野继续扩大,会发现,诺夫哥罗德所在的汉萨同盟,如今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 当年,因为各个王国对地方的控制都很松散,城市往往谋求自治,然后彼此结成商业同盟。但现在,整个欧洲,王权都在不断加强。 北方的瑞典、丹麦,西边的英格兰,东边的莫斯科,南边的神罗诸侯,都在觊觎着这份巨大利润。当国家机构不断完善,王朝对地方的控制逐渐加强,自由市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 商人们对此也是清楚的,他们不断试图介入各国的继承问题和领土争端,试图在几个鸡蛋上跳舞,来维持自己的独立。但时代的潮流终究难以阻挡,在越来越强势的大国面前,传统的商业自由城市实在难以支持。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有尽力挣扎。 所以,诺夫哥罗德建议,大家一起奉紫帐汗国为宗主,引入罗马军队,维持势力均衡,和欧洲各王国对抗。 虽然游牧国家给人一种战争起家的印象,但很多时候,对大汗来说,做生意拉关系的技能,其实才是最重要的。紫帐汗国同样有浓厚的商业性质,又是一个与波兰、立陶宛、神罗都敌对的强国,还离得足够远,没有吞并领土的动机。不仅对诺夫哥罗德,对其他同盟城市,也同样很有价值。 当然,这个计划如果成功,诺夫哥罗德城邦在同盟中的地位肯定会大幅提高,取得更多的话语权。怎么看,都是稳赚不亏的。 所以,另一边,为了说服紫帐汗国扩军,诺夫哥罗德决定增加贡品,以提高说服力。 这些贡品是直接交给罗马官府,实际上是给紫帐汗国的保护费,或者说是军事成本的主要部分。其中除了皮毛,还包括著名的矛隼。 诺夫哥罗德和特维尔、莫斯科等国,都有大量的养鹰人,甚至发展出了跨国的管理组织,是个很发达的行业。而从爱尔兰到契丹,整个亚欧大陆上,各国的上层都极其青睐这种动物,几乎算是一种硬通货,很有价值。 在明朝,这种猛禽有个可能更让人熟悉的名字,叫“海东青”。当年沙哈鲁与明朝和解,重新纳贡的时候,就得到了一只作为回礼。由此,也可见其流行程度。 由于少了好几道转卖的流程,花钱办事的效率,也比招募佣兵高了很多。商人们认定,这是一种更有利的交易。他们对于这件事,比汗国自己都热情。 其他附庸国,都宁愿多交钱,也不想让紫帐派兵来。但诺夫哥罗德的商人们,交了钱之后,天天来催“总督”赶紧多派军人来,尤其要赶紧扩充海军,显得十分违和。 但紫帐汗国的水上力量也是有限的。 如今,黑海已经成为罗马的内海。在帖木儿崛起之后,借助他们的帮助,紫帐汗国也成功进入地中海东岸,在小亚和叙利亚建立了几处据点。 航海是运兵和商贸的主要工具,甚至可以说,在这些地方,紫帐汗国就是沿着海上通道扩张的,所以才形成了这种看起来分散,但实际上还算稳固的领土分布。 为了维持帝国,海上力量当然是不可或缺的。 紫帐汗国刚成立的时候,对于水师一窍不通。开国皇帝伯颜帖木儿本人,就是个著名的旱鸭子。当初为了进入巴尔干,他决定听从东罗马教会的建议,率众加入东正教。教会喜出望外,决定模仿当年的罗斯受洗仪式,让大家都下河洗一圈,就算完成仪式了。 谁知,大汗伯颜帖木儿带头下河时,居然溺水了。大臣郭盖等人七手八脚给他捞起来,抢救了半天,总算没淹死。由于担心伤亡过大,众人只好婉拒了集体洗礼的仪式,直到现在,都没完成集体入教典礼。 此事成了紫帐汗国的祖传笑话,直到这会儿还在流行。据李玄英说,以此为原型的希腊喜剧,都有好几部。 这也导致汗廷贵人们在“安答战争”之后,也无法驱逐宫廷中的希腊势力。因为汗廷水师很大程度上,依然要依赖他们的参与。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蒙古海贼王(下) 汗国想在诺夫哥罗德部署水师,物资上问题不大。那里有很多高大的林木,并不缺乏木材。长期的贸易航运,也使得当地人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工坊、船坞,可以建造和维护舰船。唯一的困难,就是人员的问题了。 紫帐汗国在这里维持不了太多军队,也没法把希腊水师主力调过来。实际上,汗廷内部,很多人也不希望希腊人插手这边的事情,扩大他们的势力。而诺夫哥罗德人得应付各个方向的战争,也没法提供更多人力了。 因此,紫帐汗国迫切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发展航海。 一番挑选之后,北海行省平章提出,可以从南边的草原上,就地拉蒙古人来填补人力空缺。 因为周遭的各个族群、各个文化里,蒙古人是最适合航海的。 这个结论,并不难推导。 什么是海洋文明?首先一个前提,就是穷。当地资源并不足以满足其生活所需,因此只能四处冒险、扩张,来往于不同地区,以求获得更多的资源,提升自己的生活水平。 很多文明,只要勤勤恳恳地耕作、生产,就能养活自己,所以不会闲着没事去赌命乱跑。但这边的蒙古部落,穷的连锅都没有,只能到处游荡。显然,这个前提条件和基本动力,他们是具备的。 而在航海时,航海者的身份是多重的。海商、海盗,往往是同一个人的不同身份。发展航海并不只是做生意,劫掠其他商船乃至劫掠岸上目标,也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草原上,当然也是同样的情况。各部落之间有复杂的关系,一方面会进行贸易,另一方面,相互劫掠也是日常。习惯了这种生活的蒙古部落,对此的相性就会很好。 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对风险的容忍程度:虽然整体上看,海运给沿线城市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但风险同样很大。可能遇到个风暴,就血本无归,实际上是非常脆弱的。所谓“冒险”,对于忍受风险的能力有非常高的要求,很多人确实不容易接受。 但在草原上,风险同样很大。一场白灾,可能整个部落就完蛋了。长期处于这种环境的蒙古人,也有同样的风险耐受能力。 最后,即使获得利润,收益的大头也是商人和船主的。普通水手,整日在船上颠簸,生活艰难,收入也有限。罗斯人如果有块固定的土地,也不想去过这种糟糕日子。 但蒙古人的日子同样艰难,很多人都是部落贵族的奴隶,整日在马背上颠簸,也没什么收入。他们从事航海,接受程度就好多了。 反正,他们本来过的也是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在港口间航行,和在草场间转场,区别也不算很大。牧民们对此早就习惯了,适应起这种生活节奏,也不会太难。 由此可见,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汗号。蒙古人,才是真正的海洋民族。 在这一思路的指导下,北海行省开始大量招募蒙古牧民充当水手,填补人力缺口。 这边的所谓蒙古人,其实大部分都是当地的钦察、库曼和保加尔部落。当然,这也不说么问题。紫帐汗国对于如何驱使牧民,十分有经验。 汗国对海上的管理,和对喀山的保加尔旧部、南俄的库曼故地一样,十分松散,只要在神祖面前,宣誓成为罗马公民,向摆赛汗定期缴纳贡品,就能享受广泛的自治权。 诺夫哥罗德将北方的大片非核心土地,分成了好几块领地。本来是打算招募立陶宛贵族,作为共和国的封臣,担当北方屏障的角色。但紫帐汗国到来之后,共和国就改了主意,把它们送给行省直辖。 行省官吏又从中挑选了几块合适的地方,建造港口,作为这些海上牧民的营地。每一艘船,在海上很可能长期见不到人,实质上就是一个独立的游牧部落。所以,又按照船只大小,给船长授予十户、百户不等的官职,这样就算完成了管理机构的设置。 一开始,很多牧民还不习惯,损失颇大。但这回汗国并不缺人,由于给出了足够的赏金和劫掠分利,众多日子不好过的小部落,都跑来投奔。 由于数量增加太快,很快,船只数量就超过了商贸所需。闲着没事的蒙古人四处乘船游荡,抢劫瑞典、立陶宛和波兰的海岸。 这些欧洲国家,常备军数量有限,平时都靠各个分封领地自己的力量,来对付出现的敌人,对付普通海盗,效果还不错。 然而,蒙古海盗无师自通地结成了大团伙,不时就汇聚起一大堆部落,在首领和老海贼的指挥下,有目的的选择突破口,借助紫帐本土派来的工程师,破坏各国的防御堡垒,然后一拥而入,把沿岸各地都劫掠一番。 遇到这种突然集中起来的大规模入寇,当地人很难抵挡,因此受害颇为严重。 紫帐汗国和诺夫哥罗德,对此都很满意。立陶宛和波兰因为背后受到袭击,不得不调集士兵前往防御,让紫帐在南方前线的压力小了很多。由于效果良好,这一制度就保留了下来。 蒙古海盗活动的范围,已经远超出了北海行省当今的辖地。大都朝廷决定给他们升级编制,顺便换个正规点的名字。于是,郭氏通过桃花石岛的关系,找了个老学究,专门琢磨个好名字。 老学究考据一番,告诉他们,可以挑一个和水域有关,又有多重寓意的词。《卫风·硕人》云:“河水洋洋”,《毛诗传》云:“洋洋,盛大也”;《大雅·大明》云:“牧野洋洋”,《毛诗传》云:“洋洋,广也”;《鲁颂·閟宫》云:“万舞洋洋”,《毛诗传》云:“洋洋,众多也”。孔子说:“美哉水,洋洋乎!”可见,这个词一直以来就是与水有关的美言。 考究先圣之意,应该把“北海”改为“北洋”,以示国朝武威之盛,水师军容之壮大。 众人觉得,老学究果然很有文化,于是按照他的建议,改名为“北洋水师”。 由于扩张迅速,诺夫哥罗德的造船工坊供不应求,北海行省甚至要去汉堡和吕贝克,订购德意志战船。几年后,舰队就颇具规模。 这时,一场新的战争爆发了。 英格兰王国原本是欧洲重要的羊毛出口国,伦敦商栈在汉萨同盟中也有十分重要的地位。但国王爱德华三世在位时,禁止羊毛出口,同时禁止进口外国的纺织品,违者予以重罚。 爱德华希望借此强制推动本国纺织业的发展,把羊毛出口转为纺织成品出口。但这一政策,显然妨碍了外国商人们的利益。 大量进口羊毛进行生产的弗兰德斯,首先表达了不满。汉萨同盟的其他城市,也强烈谴责英格兰官府这种强制性的贸易保护行为,呼吁英国开放自由贸易。 但爱德华三世是个强势君主,不但把原本的羊毛关税变本加厉,甚至开始划界,禁止在距离海岸五英里内剪羊毛。这些举措让商人们十分气愤,但英国当时还很强,正在殴打法国,大家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爱德华统治的最后几年,患上了中风,无力再处理朝政。1376、1377年,继承人“黑太子”爱德华和爱德华三世先后去世,之后的继承人昏庸无能,贵族之间内斗不休,陷入了将近三十年的混乱。 而北海商人们抱上了紫帐汗国的大腿,决定趁这个好机会,用武力迫使英国开放贸易。法国对此大力支持,给予了不少赞助,还派人去大都,游说朝廷追加兵力。 在法国人的金币攻势下,汗廷上下很快同意了他们的计划。海军大公伊萨克·杜卡斯亲自率领众多随从和技术人员,前往诺夫哥罗德指挥作战。 次年,蒙古海盗大批南下,与沿途各同盟城市的舰队会和,首先击败了宿敌丹麦,迫使国王宣布中立。随后,北洋水师驶出日德兰海域,进攻英格兰的各个港口。 英格兰国王理查二世不受贵族们的欢迎,以兰开斯特公爵约翰为首的大贵族们乐见国王吃瘪,只是自保,拒绝给国王提供口头支持之外的任何援助。原本支持贸易保护的大商人们,见到敌军来势汹汹,也开始动摇,不想再坚持到底。在一系列不利条件下,国王军队只能在泰晤士河口迎战北洋水师,结果因为寡不敌众被击溃。 众多蒙古海盗、汉萨佣兵和大量混在其中的法国人,成功登陆并进入伦敦,大肆劫掠。城区不少地方被烧毁,理查二世仓皇出逃,躲入威尔士。 军事失败导致国王的权威进一步受损,不久之后,就被约翰的儿子亨利推翻,称为亨利四世。英格兰被迫重新开放羊毛出口,取消高额关税。汉萨同盟和紫帐汗国扩大了原本设在伦敦的商栈,得到了更多的特权,使得这里成为了实质上的国中之国。 大家之前自己都没想到,一次行动居然有如此大的成果。尝到了甜头之后,各方的合作就更加紧密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上帝无亲,唯德是辅(上) 迄今,这一系列战争依然在产生巨大的影响。 诺夫哥罗德和莫斯科的代表,进了会场就开始给各位贵人打招呼。他们对郭康和李玄英尤其热情,说一定要允许他们上门问候。 郭康这边不用说。自从叔祖郭砥,也就是罗斯人口中的“老彼得”,当年在诺夫哥罗德常驻,就给当地带来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好处。彼得格勒港口至今还在为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带来巨额利润,这一点就不是他们能随便无视的。 至于李玄英,就更简单了。 他的祖父李应麟,就是那位从父亲手里接过三支箭的著名人物,在“南北战争”的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给罗斯各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当时,北衙叛军与波兰人结盟,合兵南下,沿着第聂伯河直扑紫帐腹地,扬言要一举拿下大斡耳朵所在的瓦尔纳,驱逐契丹人、希腊人和他们拥立的假大汗。途中,一些罗斯公国和草原部落陆续加入。匈牙利人闻讯也调动起来,企图东进夹击,夺回之前丢失的东部地区。 面对强敌,摄政太后玛利亚可敦慌了手脚,一边打算割让土地求和,一边暗中准备船只,准备带儿子逃回娘家,去摩里亚避难。她命令当时在南方前线的李应麟、曹勋、郭帅等人,停止军事行动,与周围势力和谈,护送汗廷逃走。 各家世侯对于这个命令颇为不满。太尉王方中、左丞相耶律坚、大宗正府札鲁忽赤塔里失等人居中调停,劝说大家,国家危难之际,更不能公然破坏制度。哪怕太后命令不合理,也要先在制度内寻求解决办法。 一众老臣前往拜访玛利亚可敦,说明厉害。耶律坚指出,巴列奥略家族一盘散沙,自称皇帝的约翰五世,不但斗不过奥斯曼,斗不过塞尔维亚,也斗不过篡位者约翰六世·坎塔库泽努斯。甚至,他和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能团结,在小小的领地上互相割据。 北宋都只有一个徽宗、一个钦宗,巴列奥略王朝却有一群徽钦。这种小政权,是毫无前景的,根本没必要考虑他们。 这个说法应该没错,但玛利亚可敦却有了更多的想法。她认为,既然父兄都是窝囊废,完全可以由她来收拾残局。应该放弃对北方的争夺,从南方的希腊地区找补。她有把握借助外交阴谋,让叛军、波兰人、匈牙利人,很快因为抢夺战利品大打出手,不来找这边的麻烦。 而汗廷的军队,对付希腊人是足够的,完全可以把废物老爹和废物哥哥们都轰走,自己来当罗马的女皇,事后,会给大家更多的权力。 她以为,这种利益交换可以让大臣们满意,然而这种妥协行为,却让大臣们彻底失望,转而支持南军世侯。 不过,李应麟认为,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原本他担心奥斯曼会趁火打劫,但太后犯蠢的恰到好处,正好可以麻痹敌人。奥斯曼乐见希腊人继续斗起来,短期内会保持观望。只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摆平北方的至少一路敌人,态势就会好多了。所以,现在反而不应该撕破脸。 不久,和谈果然顺利完成。南衙诸军奉命班师,回大斡耳朵护送汗廷。然而入城当晚,就发生了不流血的宫变。 李应麟等人,引用春秋时,大夫鬻拳兵谏楚王的事例,率军进入宫中,抓捕玛利亚可敦。执勤的怯薛未做干涉,可敦仓促逃离,在城外被南军抓住。 丞相、太尉等人,历数太后的罪状,指责她牝鸡司晨,干涉国事,甚至图谋大位,心思昭然若揭。如果不予阻止,大秦也会同大唐一样,遭受武后、韦后的祸乱。 大汗仁德孝顺,不忍对母亲动手。然而社稷比私情更重要,诸位大臣因此迫不得已,代为执行国法。 今后,要重申祖制,后宫一律不得干政,以免重蹈覆辙。大汗与诸位柱国共同盟誓,恪守诺言。 大臣们计划按照希腊旧俗,让太后出家。但他们对这里的习惯太陌生,不知道还有刺眼睛之类的流程,以为就是剃度。结果,由宗正塔里失主持,把玛利亚可敦剃了个光头,流放到了岛上软禁起来。 这个事件再次证明,打不过的情况下,玩阴谋也没什么用。当然,希腊人也根本不缺这一个案例就是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稳定了内部之后,李应麟立刻向北出发,拦截叛军。 叛军此时越聚越多,号称有十万之众。军中不少中下层军官,来自保加利亚和瓦拉几亚,对敌军有些畏惧,请示他准备怎么办。李应麟一脸不屑地告诉他们,那是因为他们见识少。 他给众人讲班超、李靖、耶律大石等人的例子,告诉他们,几千人乃至几百人,击败十万中亚、突厥的大军,那是他老家的日常。也就他们这些新人不懂行,所以才会被这种小场面吓住。 东欧这些孛烈儿(元史称波兰)、马扎儿(元史称匈牙利)杂胡,战斗力还不如突厥人,否则应该是他们打去耶路撒冷才对。可见叛军看着人多,其实都是一群土鸡瓦狗。以往是没有会打仗的人来指挥,所以才显得他们厉害。现在,他就给大家展示下,什么叫打仗。 众人对他的故事将信将疑,觉得夸张过头了。这时,随军的大牧首尹道长站了出来,告诉大家,其实上帝对此早有旨意,只不过众人不够虔诚,没感受到而已。 尹道长召集军官士兵,拿出一把小银币,给他们传看。这些都是普通的罗马银币,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尹道长于是祈祷说,如果上帝确实希望他们获胜,因此派善战的塞里斯人领导他们,那就请展示神迹,让所有银币都正面朝上。 他把银币收回,用手拢住,摇了几下,然后往十字架前的祭桌上一撒。众人仔细一看,十几枚银币居然真的都是正面朝上的,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尹道长命人把银币用圣物铁钉,钉在桌上,给全军展示。 军队里的士兵没见过这么多世面,都高呼神迹。 尹道长则表示,其实上帝早已不止一次保佑罗马人战胜蛮族了,教会史里这种记载,遍地都是。只是如今教会衰微,失去了上古使徒时代的高尚情怀,乡间神父的水平一言难尽,没法给大家讲这么多罢了。 不过,上帝是尊贵的神,是要面子的。神恩也不是随便谁都给。人家是挑人的。 如果只要信上帝、去庙里拜几下,上帝就认可你是虔诚信徒,给你保佑,那上帝岂不是成了兜售神恩的小贩,太没面子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上帝又不是乡间又蠢又坏的老爷,无原则地袒护自己的亲戚、宠臣。之所以说上帝爱世人,就是因为上帝公正严明,不会偏私。只有那些有德行、有能力,能够关心公民,保护罗马帝国的人,才能得到上帝的庇护。 这下,大家就真的相信了。 当然,无论是契丹人的身份,还是罗马军团的旗帜,还是上帝的神恩,其实都没法直接给人增加战斗力。不过,如果大家都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些真的有用,那他们就会更加坚定、士气更高昂。而更坚定的军队,就确实有更高的战斗力了。 郭康一直怀疑,他们老李家一个个都这么能吹,就是战场上练出来的。不过,吹牛只能管一时,他们能把吹出来的大话实现给大家看,才是这几十年,人们一直相信的根本原因。而这,就真的是人家的本事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上帝无亲,唯德是辅(下) 在安稳军心之后,李应麟以五千士兵为前军,曹勋率领三千人为后卫,向北行军,在多瑙河支流,一条叫普鲁特河的岸边,遭遇了正在进发的叛军主力。 部将们建议在河边设防,堵截敌人。八千人用于决战还是太少,但阻止对方渡河还是够的。可以等王太尉集结的援军到来,再进行决战。 李应麟解释说,叛军人虽然多,但却各怀鬼胎。北衙各部落之所以反叛,就是为了贵人们的私利,这种前提下,他们不可能共同进退,为了“战友”牺牲自己。 也先不花太师还在的时候,能用威望和规矩压制他们,迫使他们遵守军纪军令,才能维持战斗力。而现在,他们拥立的伯颜,只不过是个各部贵人都能接受的傀儡,根本没有统帅的权力。 至于波兰、罗斯等国来的“友军”,更是各有各自的心思。他们聚集起来,单纯是因为之前汗国声威壮大,让他们害怕被吞并,所以想一起对抗而已。如果看到汗国军队人少,一时不会威胁自己的安全,马上就会开始勾心斗角,各行其是的。 这些人,连个统一的号令都没有。没有统帅的军队,叫做乌合之众。就算人多,又能打什么仗? 现在,敌人正是虚弱的时候。如果给他们整合的时间,或者等更多的波兰、匈牙利军队赶来,情况反而会更被动。所以不用再等,现在就是最好的决战时机。 十万人是一个很大的规模。在欧洲,这样一支军队,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 但十万大军也并不算很大。如果没有有效的组织和指挥,别说八千,就算八百人,也一样能打打试试。 于是,李应麟没有守在渡口,而是向上游移动,寻找渡口渡河。 叛军很早就发现了他们,看他们人少,于是一边派前锋继续准备过河,一边让大军立刻出阵,迎了上来,准备趁着他们还没完全过河,一举消灭掉这支部队。 叛军各部调度不一,有的快有的慢,无法形成齐头并进的态势。当然,双方人数毕竟太悬殊,也没人当回事。北衙精锐钦察左卫的骑兵抢先冲出,围了上来。 李应麟命令其他士兵继续渡河,亲自上马,率领甲骑二百人逆击之。钦察卫团团围住他们,李应麟大呼驰骋,左右奋击,所当者无不披靡。左卫指挥使伯克迭儿见状,率领伴当赶来堵截,李应麟持矛冲突,刺其于大纛之下。钦察卫骑兵纷纷溃走,李应麟部得以完全渡河,在岸边高处列阵。 见钦察左卫受挫,各部头人果然裹足不前,都想让别人先上。李应麟派兵四处叫骂,说伯颜就是个废物傀儡,赶紧来投降,不要跟着他送死。 叛军鼓噪起来,伯颜没办法,只能从自己可以控制的钦察左右卫、不里阿尔右卫中,抽调主力万余人,前出进攻,又求波兰援军主将、“白公爵”瓦迪斯瓦夫给自己充当后援。伯颜如实说,现在人虽多,但只有波兰军队的战斗力他信得过。为了共同的目标,至少这次还是希望大家齐心协力。 伯颜亲自披挂上马,来到阵前指挥。钦察卫、不里阿尔卫的骑射手不断向李应麟部抛射箭矢。对射一阵之后,发觉对方甲胄坚实,占不到便宜,伯颜下令各部轮流冲锋,之前状态保持最好的不里阿尔右卫先上。 不里阿尔右卫与李应麟部交战一轮,没有分出胜负。李应麟说,敌人肯定会着急。于是命令士兵下马,丢掉弓箭,退到土坡之后,只留下哨兵戒备。又抽调一千老兵,在防守的土丘后方、河岸边上,作为后备。 伯颜军前锋看到对方不再射击,还开始后退,消失在山脊后,急忙向他报告。伯颜果然增加了兵力,把全部骑兵都加入了阵型,开始冲锋。后方,波兰军队也整顿阵型,以骑士为先导,缓步跟进。 伯颜部骑兵冲近土坡,哨兵挥旗示意,李应麟部又回到山顶,向着敌人冲了下来。 双方挤在一起,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反而变得很被动。一些骑兵向侧面绕去,准备绕过土丘,攻击李应麟后方。然而土丘下的树林里,也有人在阻挡,一时不能通过。伯颜发了狠,决定靠人多硬挤过去,于是命令各部全部去进攻,同时给波兰人发信号求援。 瓦迪斯瓦夫公爵派出一部分波兰骑士赶来支援,不里阿尔左卫也同意加入。这次,成功地把李应麟部挤下了山头。伯颜于是把手里的预备队都投入战场,又派人把还在试图迂回的几支部队叫回来,让他们别瞎转悠了,赶紧都回来,给即将崩溃的敌人再加个砝码。 交战了大半个时辰,李应麟部被挤压着后退,已经退下土坡,到了河岸边。伯颜所部骑兵和波兰骑士,都认为可以把他们一举赶下河,一时士气高涨。伯颜的预备队刚赶到,体力最好,军官们让开通道,由他们领头,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 然而,这里已经是河滩,土壤泥泞,战马根本跑不起来。李应麟之前预备的一千老兵,趁机开始反冲锋。 这些人各执大斧、铁棒,见人砸人头,见马砍马腿。骑兵周转不开,又没有步兵那么高的密度,往往一个人被前后好几人围攻。一人抵住他,其他人拿着长斧、大锤,就轮着往上半身招呼。前排的上百人几乎一照面就被杀伤殆尽,其他人躲也躲不开,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拼命。 一些士兵也跳下马,试图结阵和对方步战。另一些则调转马头,想换个方向挤一下试试。指挥官们在一片惨叫、咒骂中,努力喊叫、挥舞旗帜,试图重整部下的秩序。 伯颜这时候也来到了山顶,观察情况。发现前面受阻之后,他急忙也下令后续部队下马,准备步战。 李应麟部的老兵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依然在向前推挤,像在农田里挥舞锄头一样,有条不紊地敲开敌人的脑袋。被推挤到后方的士兵,一些人在他的命令下修整待命,另一些体力还行的,则重新结阵,从树林中朝敌人绕了过去。 林间剩余的骑兵,很快被他们赶走。随后,众人转向绕到土丘之前,攻击敌人的侧后。一些比较机灵的敌骑,发现情况不对,开始逃跑。 其他各部的贵人,只是跟着尝试了几次迂回,发现不能取胜之后,就开始在旁边看热闹。一些人发现战况太惨烈,心生怯意,想找机会溜走。 伯颜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再次给波兰人传信,让他们的骑士拦截试图包围自己的李应麟部步兵,步兵也加快跟上,驱逐树林里可能的敌人。如果成功,就用步兵迂回,从外侧反包围对方。 然而波兰骑士根本不理他的命令。骑士们抱怨说,他们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掺和异教野蛮人的内战,为了几个鞑靼人的野心,在泥地里打滚?树林里的敌情根本不清楚,就算拦截了那些人,天知道还有没有更多的人过来。 现在一部分同僚,因为这个鞑靼王子的瞎指挥,已经陷进去了,至今生死不明。他们要么找机会救人,然后赶紧回家,要么就干脆先看这些人打完。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送命了。 骑士们本来就很不喜欢这些临时战友,搞成现在这样,让众人怨气很大,公爵亲自劝说都无济于事。 但他们的判断也不是没道理。没犹豫多久,前方就出现了溃散迹象。 钦察左卫之前刚被迎面挫败一次,主将也死了。只是刚才顺风顺水,他们以往的战绩也还不错,所以伯颜把他们配属在第二波中,让新指挥使带领他们一起冲锋。 眼前情况明显不太对,这些人首先开始动摇。然而刚才推挤的太厉害,四面八方都是人,想走都走不掉。 伯颜在高处看的还算清楚,但各处的士兵们根本不知道战场的情况。前线的人想往后退,拉开空间,后面的人却还不知道前面怎么回事,依然在从山坡上往下乱挤。 最后,大概是越来越多的人都明白了,前线的人试图后退意味着什么。恐惧开始在军中蔓延。 这时,渡口营地方向,燃起了大火。 曹勋部三千人赶到了这里,他们带着工兵和辎重,所以慢了些。不过到地方之后,曹勋看到河对岸山坡上在交战,立刻命令士兵大张旗鼓,同时招募勇士渡河。 渡口正面,是斯摩棱斯克大公的军队。看到有人坐木筏过来,士兵们在河滩上结阵,准备拦截。 木筏靠岸时,众人一拥而上。然而船头的柜子突然喷出火焰,罗斯士兵被烧的鬼哭狼嚎,幸存者一边喊着“罗马人来了!”一边往后躲。 大公赶紧四下张望,发现河对面出现了一大堆各式旗帜,布满了视线。再看河边,只有几条木筏下水,对面的士兵没有继续放船过来意思,反而在组装和固定浮箱,明显是要就地搭建浮桥,让大军冲过来。渡河的人并不畏惧他们,而是在到处喊话,说朝廷大军已经到了,识相的人赶紧投降,还能免罪。 他再往这边的前线看,之间那边还在僵持。没记错的话,当时伯颜说,那边充其量就几千人。现在看,明显那只是个先锋部队而已,结果打到现在都没解决,要是大军压上来,就自己这点人,恐怕都没有活路。 大公赶紧让士兵别打了,都撤回来。然后召集贵人,又派人联系同在军中的切尔尼戈夫大公,一起来商量。 斯摩棱斯克人和波兰、立陶宛关系十分恶劣,因为两国一直想和当初瓜分加利奇-沃伦公国一样,吞并他们。切尔尼戈夫同样是立陶宛人的主要目标,如果不是当初紫帐汗国介入,恐怕已经被立陶宛消灭了。 虽然被北衙军裹挟来,但众人商量几句,就立刻达成共识。伯颜那个废物连紫帐前锋都打不过,明显就是个只会自吹自擂的花花公子,被波兰人撺掇着,给人家当炮灰。大军一来,肯定得完蛋。 而且,就算他侥幸赢了,又能如何?斯摩棱斯克是波兰人长期觊觎的地方,回头肯定会被他转头卖给帮了大忙的波兰。切尔尼戈夫人,也会面对相似的命运。 现在这仗,已经打成这烂样,与其等着被卖,不如先卖了他,给汗廷示好。 大家决心已定,立刻行动起来。斯摩棱斯克大公亲自举着降旗,赶到河边,与紫帐军队谈判。切尔尼戈夫大公则集合两国士兵,捕杀营地里所有波兰人,防止这些监视者发现异样,对自己不利。 士兵们大声咆哮,冲进各处营帐,见到带着天主教式十字架的人就砍。场面极其混乱,以至于有些罗斯人都被误杀。一些波兰和立陶宛佣兵守在营寨里,罗斯人几次攻不进去,就四处放火。很快,浓烟高高升起,老远都能看到。 这个信号太明显,前线的伯颜部,也都注意到了情况。 处于最后的不里阿尔左卫不是伯颜的亲信,发现不对立刻后撤,退出了半包围圈。伯颜依然抱着翻盘的幻想,希望他们代替波兰人执行截击和侧击任务,派信使拿自己的信物,承诺只要遵守命令,就任命他们的首领为太师。 然而不里阿尔左卫直接跑没影了,信使也根本没有带来回信。不知道是路上被敌军截杀,还是人家已经根本懒得理他的命令了。 混乱之中,前线开始全面崩溃。士兵们互相推挤践踏,争着向后跑。瓦迪斯瓦夫公爵在侍从的保护下匆忙逃走,收拢剩余的骑士,冲出了包围。伯颜见大势已去,在河边拔刀自杀。 在河边和土丘一带,长条形的空地上,北衙诸卫陈尸上万,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波兰骑士逃走了不少,但曹勋部工兵赶来帮忙之后,还是很快攻破大营。大部分留守步兵和立陶宛佣兵,都被愤怒的罗斯人杀死,连紫帐军都拦不住。 提前逃走的部落贵人们,更是跑的没了影,有些人干脆在战场外游荡,洗劫逃兵。所谓十万大军,就在一天之内土崩瓦解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北衙改制 李应麟这一战,基本决定了之后的格局。哪怕紫帐二次内战,都没有给东北方向的各国更多机会。 半个月后,太尉王方中率领援军赶来,剿灭了附近残余的敌人。王方中把被俘的波兰贵族和游牧头人都集合起来。先当众表扬了临阵反正的罗斯人,又把其他人训斥了一顿。他表示,这些人原本犯的,都是死罪,但大汗怜惜人才,愿意赦免投降的人,就看谁乐意了。 波兰贵族们十分死硬,坚决不愿投降。那些游牧头人倒是立刻接受,表示自己早就心向汗廷,只是被叛贼伯颜欺骗裹挟,才被迫参与的。他们努力证明,自己早就试图在和汗廷联系,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完全成功。 王方中知道这都是胡扯,但他并不当场反驳,反而不断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最后,王太尉大度地表示,人心所向,由此显而易见。这次战事,对我们罗马来说不算什么挑战,反而是个展示军威的机会。因此,既然鉴别出了忠臣、勇将,也没必要再纠结这些小事了。 他宣布,投降的人全都跟他走,去面见大汗,授予官职、爵位。至于不愿投降的波兰人,也是值得敬佩的勇士。他们不是叛变者,只是各为其主而已,所以就不追究了,都放回去吧。 众人纷纷称赞他仁慈。波兰人倒是不太领情,觉得异教徒的慷慨肯定另有图谋,但太尉真的把被俘的波兰贵族和骑士送出营地,放他们离开。渐渐地,他们也安心下来,开始沿着来路返回。 然而,走到斯摩棱斯克附近,一个叫卡廷的村庄时,波兰队伍突然遭到了周围罗斯人的袭击。几百名波兰人几乎都被杀死,只有两名贵族身法不错,逃了出来。 幸存的贵族逃回克拉科夫,在议会上大骂罗斯人阴险残暴,要求议会给自己出头。 当时,波兰的一代雄主卡齐米日三世刚去世不久,因为没有男性后嗣,于是立下遗嘱,死后把王国交给自己的外甥、匈牙利国王拉约什,以便能有一个强力的成年君主,指挥两个国家,共同对抗强大的外敌。 拉约什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他初来乍到,不得不给贵族们让步。 匈牙利军队这时正与紫帐汗国在特兰西瓦尼亚地区交战,拉约什准备趁紫帐汗国内部不稳,集中兵力夺回领土,把敌人赶出喀尔巴阡山,重建防线。但为了照顾波兰人,他只能以政治需求为优先,在军事上做出让步,把自己本来准备投入南方的总预备队调回,派往东南,陪着波兰人一起去揍罗斯人。 波兰匈牙利联军势如破竹,开始围攻斯摩棱斯克。附近几个公国组成联军抵抗,结果被敌人击溃。斯摩棱斯克走投无路,急忙向紫帐汗国求援,但紫帐援军没能及时赶到,防备虚弱的城市就被攻克。 波兰军队大肆烧杀抢掠,几乎彻底摧毁了这座城市。紫帐军队只救出了逃出来的几百人,大公以下的其他市民,都被波兰人杀死了。 斯摩棱斯克的毁灭给了周围的罗斯人很大震撼,很多南部的城市开始向紫帐汗国寻求庇护。王方中趁势迁徙人口,以南衙军团老兵为骨干,把军府模式扩展到克里米亚以北,第聂伯河两岸的地区。也是在这个时候,基辅邀请紫帐军队入驻,自此成为北衙军整编之后,三个万户驻地之一。 那些游牧部落头领,到了瓦尔纳之后,就被软禁起来。在丞相耶律坚的主持下,紫帐汗国借着新近的胜利,开始对第聂伯河到伏尔加河之间的各部进行整编。以升官行赏的名义,把各部贵人集中到首都,打散原本的部落,派遣流官加以监管。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耶律坚撤销了原本的投下军州和卫所。他模仿汉朝郡国制度和欧洲人的习俗,授予首领更高的名号,但剥夺他们的实际权力。部落贵人们组成议会,由汗廷派遣的相担任议长,授予贵人议会执政的合法性,同时组织他们,管理整个部落的日常事务。 耶律坚对北衙各部的改革,一直沿用到现在。如今,远至伏尔加保加利亚的首府喀山,都有紫帐汗国派遣的相国常驻。部落的汗和伯克,已经成了一种荣誉头衔,甚至不止一个人有。实际的权力,掌握在汗国派遣的官员手中。 官员们经常选拔干练的小贵族,乃至善战的普通牧民,担任自己的左膀右臂,通过汗廷授爵,让他们加入贵人议会,渐渐取代了老贵族,把持了部落的方方面面。 通过这种类似察举的选拔制度,部落的管理也日趋正规,在喀山、拔都萨莱之类相对发达的地方,还形成了颇为全面的地方行政机构。虽然暂时还比不上“本土”的军府,但比起之前,也算很不错了。 战争结束几年之后,波兰人开始怀疑这次冲突,有人认为袭击事件非常可疑,怀疑是紫帐汗国唆使罗斯人做的,否则后面那些事情也太巧了。 紫帐方面则坚决否认,并且反过来怀疑,也先不花太师突然战死,十分蹊跷,认为是波兰等国与军中叛徒合谋,害死了他,扬言要给太师报仇。 扯到最后,大家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来。 王方中本人,终生也没有透露更多。连郭氏一族,都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倒是大都城里的希腊人,非常喜欢这种密谋故事,他们还把之前兵谏玛利亚太后的事情也扒了出来,发现说和、调兵等一系列事情背后,似乎同样是这位王太尉在主导。甚至有人写了以他为主角的戏剧,直到现在都很流行。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郭大侠传奇 当然,李玄英是不怎么关心这些的。 李应麟的经典战例,是他家人常年吹嘘的主要话题。郭康刚来到这里,就开始天天听他们讲。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刚被义父带回家,就遇上李玄英的老爹李化文,带着老婆孩子去郭家串门。两人喝酒的时候,义母把郭康领出来,李化文还有些意外,问这是谁。 义母说,这孩子叫郭康,是他们夫妻俩在大都围城战时捡来的。当时奥斯曼趁着“安答战争”之后汗国虚弱,发动大军围攻城市,幸而众人齐心协力,坚持到帖木儿皇叔的大军赶来,才从鞑虏手中拯救城市。 他们之前有个女儿,不过还没起学名,只有个“小花”的乳名。为了纪念这次战斗,就叫她“郭破奴”。 至于这个收养的男孩,因为城市叫“康斯坦丁堡”,同样为了纪念,就起名叫郭康吧。 这姐弟俩,因此得到了名字。 不过,李化文对此倒是提出异议。他认为,破奴这名字杀气太重,不适合女孩子。而且话说回来,真正打破奥斯曼鞑子的,是人家帖木儿皇叔。就算纪念,也该纪念人家吧。所以,这女娃叫“郭帖”才对。 至于郭康,也不确切。国朝早已定下正式名称,这地方现在就叫“大都”。因此,他也应该叫“郭大”。 义父还真的寻思了一会儿,但义母对此完全不能接受,导致建议被拒绝。 不过后来,郭康发现,这名字倒是给了他义父了。 别看他现在一幅老实人的样子,义父年轻的时候,其实是颇受贵妇、小姐们欢迎的,甚至不止在罗马国内。据说巴西尔三世大汗的女儿对他就有意思,想招他也当“古烈干”。甚至,他出访的时候,奥斯曼那边都有个公主和他暗生情愫。 当然,这些都是大嘴巴的李化文等人后来说的,义父本人每次都尽量回避。而义母完全不承认这些事情,郭康问一次挨揍一次,也不敢再找当事人直接确认了…… 总之,义父年轻时候,是标准的大族公子,喜欢游侠之事,应该是没什么悬念的。 后来守城时,奥斯曼人在城外架设火炮,想轰塌城墙。义父亲自率领几十名把兔儿出城袭击,摧毁了巨炮。 这个事儿确实很有传奇色彩,而且经过希腊人的嘴,越传越离谱了。 目前流行的说法是,义父跳进阵中,一脚踹倒大炮,又一掌打翻来救场的巴耶济德,头巾都给他薅掉了。总之,是个赫拉克勒斯再世级别的大英雄。 几个朋友喊他“郭大侠”,希腊人嫌难念,于是叫他“郭大乌斯”。这个名字反而流行起来了。 当时,见了几次面,李化文就发挥了他家传统,天天给一众小孩,讲自己父亲李应麟的战绩,还问大家的感想。 李玄英等人觉得故事很传奇,郭康则分析起来。 他说,表面上看,这是八千人打十万人,但实际上,敌人的有效兵力没有这么多。 叛将伯颜手下,能掌握的精锐,大概只有八千到一万两千人,而且没有一次都投入,因为他的“掌握”也就是相对的。 而且,也先不花太师死后,北衙军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想造反,最精锐的新军就没有参与,其他各卫的军官士兵,也多有被杀或者逃走的。剩下的人能发挥多少战斗力十分可疑。钦察左卫和不里阿尔左卫,完全不合平时能力的表现,可能就和这有关。 波兰人同样有数千精锐,但他们也明显不想自己先上,更希望看到伯颜和紫帐军互相消耗,然后找机会去摘桃子。 至于其他那些,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立陶宛佣兵一直在守家,就没上战场。而那些游牧骑兵,打打顺风仗还行,指望他们硬啃南衙精锐,实在是想多了。 而军队里的罗斯人……大概打顺风仗都不行。伯颜和波兰人,都没考虑过把他们调到前线去。 所以,整理下刚才这个故事,就可以算出,在真正决定胜败的那半个时辰里,双方名义上是八千打十万,实际上只是五千打八千。而且,因为地形选的非常讨巧,所以在实力发挥上,还有优势。 伯颜后来投入更多兵力,增加到了大概一万两千对五千的水平。但因为指挥问题,这些新增加的士兵根本没发挥出来战斗力,甚至起了副作用。 所以,军队的数量和战斗人数,应该是不能这样直接对比的。用来宣传可以,但为将者,心理肯定要有数。李将军当时应该也是利用了这点,利用地形限制了对方的优势。 而且,敌人只要打过仗,都知道合作的有好处,但能不能合作,却不是有这个意识就行的。伯颜和波兰人或许知兵,却不知国政,到阵前才发现问题,输的也不冤枉。 说完之后,李化文瞪了他片刻,转头问义父,能不能把这孩子给他当干儿子,他拿李玄英换。 他感慨说,可惜自己父亲去世的早,否则,肯定会很有兴趣,和这孩子聊一聊,亲自教导他的。 从此以后,郭康就成了“别人家的儿子”。李玄英这些年,基本上就是被他爹教训过来的。 然而郭康自己,也没占到什么好处。义父天天拉着他锻炼身体,义母则整天逼着他读书。更麻烦的是,他那个便宜姐姐好像对自己有仇。 李玄英属于心很大的人,和他关系一直很好。每次因为郭康被他爹教训,他自己都不当回事。然而,郭破奴却要次次找郭康的麻烦,嫌他太作弄。 郭康当时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为了表示自己有价值,省的又给人扔了。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个问题,显然没法和李玄英、脱欢之类的人商量,这俩货能给的最好建议,就是让他去跟郭破奴打架,打服了她就行了。 倒是众人里的老大哥史恪,为人最老成。他给众人剖析了一阵子,发现了问题。 郭破奴和脱欢的姐姐忽鲁不花、他自己的堂妹史惠贞、耶律欣的外孙女宝音等人,经常混在一起,出入宫廷。之前就觉得不太对劲,仔细一想,这些人背后,应该就是如今的可敦安娜。一帮人整日鬼鬼祟祟,不知道搞些什么,不过就希腊贵妇的性子,肯定不是啥好事。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郭破奴已经希腊化了! 不过,史大哥也没有靠谱的解决办法。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教育出了问题。这边的先生,学问水平普遍不太行,跟中原没法比,导致大家被希腊人带坏了。如今之计,只能找个好师傅来,给她们好好教育下了。 史恪的弟弟史丹,最近跟着父亲出使,于是史恪让他留下神,如果碰到学识渊博的大儒,就高薪请来。目前还没有传来好消息,不过只要史丹找到人,一切都肯定会好起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罗马尼亚” 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希腊化是目前罗马汗国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而且不止蒙古人在希腊化,连保加利亚、塞尔维亚的大臣们,乃至一直自诩有文化的汉人军政首领,都在时刻面对这个麻烦的情况。 这个问题,最早还是一些保加利亚官员提出来的。作为汗廷发家的地方,保加利亚人在高层官员的比例里很大。但随着汗国的扩张,建立起来的,却更多是一种基于“希腊规则”的秩序。 紫帐的制度,号称是源于唐制,实际上掺和了大量辽、元的组织方式和名词,但在执行上,又偏向希腊传统。比如他们的军府,就是唐朝的制度和希腊人的习惯糅合的产物。至今,在一些希腊语的文件里,还把它称为“军区”。 在欧洲,也只有希腊人的组织制度,和唐朝最为相似,能够便于吏民理解。其他那些国家,哪怕制度最完善的法国,都差了不少。所以,这种情况恐怕很难避免。 这些保加利亚人质疑,我们到底是用的是适当改造、以适应本地的汉制,还是借助汉制升级了一番的希腊制度? 如果是前者,尚且还能接受,相当于大家一起学习塞里斯人先进经验。如果是后者,这些保加利亚人心里,就难免会开始嘀咕了。 保加利亚王国立国已经数百年,而且常年在和希腊人打仗。虽然深受希腊影响,甚至多次被罗马帝国统治,但他们的独立性一直很强。 作为有经验的官吏,他们也能看出,紫帐汗国引进的汉制,比东罗马制度更加强调中央集权,能够消弭地方的独立性。这样下来,会不会导致保加利亚人从此消失,也被希腊人同化呢? 总之,作为罗马的一部分,他们完全可以接受,甚至以此自豪,毕竟现在这个罗马帝国,就是他们率先响应,一点点打出来的。但要把他们都变成希腊人,那大家肯定心里不舒服。 而保加利亚,甚至算是情况比较好的。 从阿斯巴鲁赫汗率领保加尔部落迁徙到这里开始,保加利亚已经立国近八百年,有自己的传承和历史记忆。但其他地区,比如瓦拉几亚乃至塞尔维亚,都是在罗马衰落收缩时才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国家,距今不过一两百年而已。现在紫帐汗国统一了各个地区,推行希腊制度,很可能就把他们一下又同化回去了。 至于其他地方,比如摩尔达维亚和克里米亚,以往连个成型的政权都欠缺。现在紫帐汗国在那里推行屯垦,建立军区,组织军团。可以想见,未来也会希腊化的。 这不就等于,大家拼死打仗,却给希腊人做嫁衣么? 紫帐汗国高层的东方人,可能不怎么在乎。就算真的如此,他们自己也加入希腊不就行了。但保加利亚人,显然是最不能接受的。 上次希腊人就请了个亚美尼亚皇帝,给保加利亚人治眼,到现在大家还记着呢。到时候希腊这么强,再找个能打的人带队,保加利亚人估计又要遭殃了。 对此,汗廷目前的策略是,尽量用罗马旗号,规避希腊要素。 在紫帐汗国开设的新行政区,不管以前叫什么,现在统一用汉字的“大秦”作为正式名称,用希腊语的“罗马”作为发音。 按理说,拉丁文才是最正统的,但现在“拉丁”已经有了别的含义,一提拉丁语、拉丁人,大家想到的,就是西罗马故地的蛮子们。这个词已经被蛮族污染,不好用了。 这样一来,大家能使用的成熟的文字,就只有希腊文和汉文了——蒙古人连自己用什么字母书写,都没定下来,元朝自己都没法确定用回鹘文还是八思巴文;而这里其他国家,也全都是用希腊字母或者衍生字符来进行记录,还没能形成自己独特的文字体系。 而为了回避“希腊化”,希腊文也得去掉。这下好了,就剩下汉字了…… 所以,在紫帐汗国,有个古怪的现象:黑海沿岸的军团农庄里,不管是迁徙来的保加利亚人,当地的斯拉夫人,还是招募的草原人,都在以“罗马人”自称,平时编在一起。 庄园门口挂着个“大秦”招牌,甚至还有罗马传统的红色大旗,上面写了个“秦”。可惜不是“汉”,否则估计都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谁的旗子…… 集训的士兵们从庄园里出发,去野外训练。这些人的口令和书面命令,也在使用汉语。紫帐汗国起家就是靠军团,汉世侯的权力也是源自这里,百年前,大家就在如此训练士兵了。所以,很早就形成了这种独特的军团文化。 不过话说回来,军官们也确实喜欢这套东西,因为它发音和书写都非常简洁,非常适合军队里发号施令,连希腊人都在用。所以,现在也依然没用衰落的迹象。 当然,这玩意儿也很难说是真正的汉语。由于使用者文化水平的问题,这套“语言”非常简化,往往只有一个个字词,然后用当地人自己熟悉的语法,粗略组织起来,大家看得懂就行。在当地,俗称“罗马汉字”或者“军团文”,和文书们那种长篇大论的“汉语”区别开。 而在更广阔的视野下,以这一个个军团农庄和罗马城镇为中心,形成了紫帐汗国真正的根基——“罗马尼亚”。 这个词不是郭康前世那个具体的国家。如今,那个概念还远没有成型,而且很难说在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成型了。 原本,瓦拉几亚人会在1330年击退匈牙利,并建立现代罗马尼亚的第一个前身。但查阅紫帐汗国的史书,这时候驱逐匈牙利的,是伯颜帖木儿和郭盖等人率领的、名义上还是金帐汗国的军队。所以,也就没后面那些事了。 以往的东欧政权,往往只是国王们换来换去,地方上的改变并不大。但紫帐汗国建立之后,常年苦于敌人太多,战斗力不足。金帐汗国那时还是庞然大物,时刻可能过来追究他们这些叛逆。匈牙利、波兰这些,也都是整个欧洲数得上数的强国。这种情况下,大家只能竭尽全力,提高自己的组织能力和战斗力。 所以,汗廷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始推动对当地贵族的裁撤和迁徙,在地方上建立军府。郭氏的先祖郭盖,和李氏的先祖李天英等人,就是这项措施的主要推动者。 汗国付出了几十年的精力和巨大的代价,包括李天英在内的很多人都死于内外战争。后来,到李天英的弟弟、那个喜欢看戏的李天策担任执政时,才算把核心区域安定下来。而改革基本完成,都得到李应麟打赢南北战争之后了。 而成果是,在这些地方,终于建立了还算完善的官吏制度,成功实现复古,退回了东罗马封建化之前的时代。紫帐汗国的动员能力因此比周围国家高了不少,常年一打多都不怎么吃力,底气就在这里。 由于原来的贵族和领地都被打散,汗廷也使用了一套新的命名方式。 这些开拓的领地,从色雷斯一直延伸到克里米亚,甚至包括黑海沿岸的格鲁吉亚地区。汗廷将他们统称为罗马之地,“罗马尼亚”。 只是,“罗马尼亚”本身,也采用了大量希腊的文化和制度产物。时间长了,连罗马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希腊,非常让人担心。 这倒不是大家敌视和排斥希腊,实际上,李玄英这帮人就很喜欢希腊文化。但大家也非常清楚,希腊化的后果。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皇后高见 郭康为此和李玄英等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说的很直白。 希腊人发展到现在,最后一个王朝,是巴列奥略王朝。这个王朝,始于米海尔八世欺负孤儿寡母,终于约翰二帝内斗。 而且说实话,这希腊人,比大宋都离谱——到最后,那几个人的表现,大致等于陆秀夫和张世杰各自挟持一个皇帝,在崖山上打内战。还争相夸下海口,要雇佣忽必烈打对方。 一般人,大概是很难理解这些希腊贵族的思维方式的…… 这玩意儿可不兴学啊! 因此,为了对抗希腊人的影响,紫帐汗廷也想了各种办法,包括自己开办学校、举行考试,培养人才。另外,柱国们还找各方势力联合,希望能实现平衡。 为此,紫帐也学着欧洲贵族,开始联姻,找了远至法国的各个国家,甚至跑去跟神罗抢婚。只是从目前看,效果也是比较有限的。 至于到底怎么办,目前大家也没有一个靠谱的想法。 正想着,门口有人喊:“皇后到!”几个罗斯使者和保加利亚官员,便离开了他们身边,回到各自位子上。 内侍宦官引着一个穿着紫袍的中年贵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女,还有个同样披着紫袍的高挑少女跟在后面。 一路上,殿内的人都躬身行礼。皇后从郭康走过时,还给他点头示意。郭康低着头,等她的小队伍走过,才抬起来,环顾四周,毫不意外地众人的神态各不相同。 对面的北衙众人,大多表情正常。这边的几个希腊和塞尔维亚文官,也都恭恭敬敬的。只是,南衙世侯们就明显不怎么高兴。 她们走过大殿正中,又走过同样站起身的郭大侠。到大殿尽头,其他人停了下来,为首的皇后自己走上台阶,坐在大汗宝座上。 郭康看到,当皇后真的径自坐上皇座时,连一向认真的史恪,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呿,武则天!”李玄英压低声音,抱怨道。 郭康轻轻摇摇头,让他别乱说话。 按希腊人的传统,皇帝和皇后经常是并排坐的,但在大家眼中,这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按史恪的说法,除了唐朝的教训,离现在不远的元朝,也有这种案例。元朝的宫廷制度非常混乱,皇帝皇后也平起平坐,出现在朝堂之上。结果,窝阔台汗死后,乃马真后乱政;贵由汗死后,海迷失后乱政……本来政局就不稳,再这么折腾,直接导致了朝政败坏。 元朝历代皇帝不吸取教训,直到末代,还有奇皇后乱政的事情。皇帝、太子、奇皇后三人斗来斗去,大都朝廷乱的堪比君士坦丁堡。哪怕没有朱元璋,朝廷也气数已尽,无非是亡在哪个军阀手里的问题了。 李玄英不屑地撇撇嘴,看起来还是很不满:“对了,刚才‘二十头牛’一个劲地瞅你呢。你没看到?” 郭康当时正四处张望,没往宝座那边看,只好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二十头牛就是刚才那个紫衣姑娘、脱欢的姐姐忽鲁不花。蒙古语里,这个名字就是“二十”和“牛”的意思。 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个名字确实是男女通用的,可能在他们那边,就和欧洲人的约翰、保罗什么的差不多,属于通用词。只要随便排列组合下,就形成名字了。 话说回来,儿子叫锅,女儿叫二十头牛,都是很传统的名字。当年草原上的老牧民,对于小康生活的向往,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虽然不知道找自己干什么,但反正有义父在场,他也不怕被人找麻烦。再说,旁边还有李玄英呢,就算惹出事来,也肯定不是先训斥他。 正想着,义父走到王座前,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单膝跪下。皇后把长袍举起,让他象征性亲了亲。结束这个仪式,皇后请众人就坐。义父回到位子,其他大臣也跟着坐了下来。 “哎,郭将军就是脾气太好了。”李玄英小声嘀咕:“换做让我下跪,我非得把那个希腊娘们丢出去不可。” “所以你当不了战帅。”史恪回头小声斥责道:“那是人家脱欢的亲妈,哪有你这样的。” “我觉得脱欢比我更想。”李玄英嘴硬了一句,总算老实下来。 战帅,是义父郭大侠现在的头衔。听说这个称号出现的很早,在11世纪之前,是有实际权力的高官,负责指挥全国军队,乃至在皇帝不在时摄政,权力比太尉还大。不过理所当然的是,掌握这种权力的人,有颇大的叛乱倾向,于是后来,权力就被分割了。 在紫帐汗国时代,战帅只是一个荣誉头衔,用来授予南衙世侯的首领,定期在各家之间轮换。按常理,现在应该是身为战帅的义父主持国务会议,但皇后却出场,还占了主座。李玄英这些人本来就看她不爽,肯定会反感的。 “诸位辛苦了。大牧首汇报说,有关于和大明国外交的重要事情,需要开会讨论,所以郭将军要紧急召集留守的大臣,商量对策。”那边,皇后开口说道:“在这个世界上,罗马与明朝,就像宙斯与赫拉。两国关系至关重要,诸位务必尽心考虑,谨慎行事。” “奇谈怪论。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李玄英用汉语小声吐槽道:“还成夫妻了是么?” “玄英,你在说什么呢?”他一直在说悄悄话,终于引起皇后的注意,从皇座上问道。 “没什么。”郭康赶紧打圆场:“他刚才说,皇后陛下高见。”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国书疑难 好在今天事情比较多,皇后没心思继续问,就把事情放下了。 在皇后的命令下,几个怯薛搬来一幅地图。王大喇嘛依然拿着拂尘,踱着方步,跟在地图后,走了进来。 “福生阿罗诃天尊!”他朝皇后行了一礼,又向诸位大臣拱拱手,指着地图,介绍道:“明国太遥远,收集到的消息经常彼此冲突。我尽量筛选了一些,找匠人加工了下之前的地图,方便各位了解情况。” “我受命辅佐脱欢皇台吉撰写国书,不过因为各种问题,至今未能完稿。我们把目前能确认的部分写在草稿里了,请陛下允许我发给大家看一看。” 皇后点点头,王大喇嘛就从侍从那里,拿来一沓纸,散发给大家。 郭康也拿到一张,看了一眼,发现正式内容比上次多了些,不过除了客套话,就只有对紫帐汗国自己贸易情况的一些介绍了。 “大家有什么意见,就直接给大牧首提问吧。”皇后说道。 “我有个问题。”史恪也扫了一遍文书:“我们的国书,用什么文字写,王师傅想好了么?” “我倾向于用汉文写。目前,我们这个草稿就是汉文写成的。”王大喇嘛说:“汉文是两国都最为熟悉的书写方式,我觉得汉文表达观点,更容易被明朝理解,不会产生歧义。另外,也能显得我们和他们亲近,天然能拉近些关系。” “我听说,塞里斯的王朝,并不喜欢同文明的其他国家。据说是因为,塞里斯人永远只能有一个政权,其他政权都会被视为竞争者。”帖木儿萨莱万户、格鲁吉亚人乔治询问道:“我们表明自己塞里斯文化的身份,会不会反而引起大明国的敌意呢?” “这个不至于。”王大喇嘛摆摆手:“塞里斯人对政权的理解,跟我们不太一样。他们那边的皇帝,不止是咱们的巴塞琉斯。应该是巴塞琉斯加教皇,这么一个定位——可能比教皇还更高些。” “这么说吧。”他想了想,解释道:“皇帝最高贵的头衔,不是皇帝本身,是‘神之子’。他们防范的,主要是抢这个头衔的。不跟他们抢就没事儿了。” “听起来像是古时候,埃及法老王的称呼。”大司库、希腊人阿莱克修斯·奥特里福斯评论道:“波斯人当初好像也学过来着?” “东方的集权国家都是如此,我们罗马后来学习东方,也在往这个方向发展。诸位上学时,历史课上应该都学过的。”水部尚书、保加利亚人彼得·博尔詹说:“学者们认为,塞里斯是所有亚细亚国家中,最为团结、最为有秩序,也最为强大的。他们的君主,神性也是最高的。” “一般国家也确实没人敢自称神子。”也先萨莱万户脱脱不花笑道:“天方教的哈里发都不敢。” “伍麦叶王朝和阿拔斯王朝的合法性都很成问题。他们只是个虚假的政教合一国家。”学者出身的博尔詹较真起来:“我一直认为,只有塞里斯文明,才有真正完美的政教合一秩序。” “资料显示,塞里斯没有我们和天方教世界的教会组织。但任何文明,都不可能完全放弃教权,他们没有教会,只能说明教会的功能被别的组织执行了。” “我又向商人买了很多东方的书籍,最后发现,这是因为他们的政府完全兼并了教会。不止中央,地方长官也一边担任世俗管理工作,一边履行教会的教育、劝导职能,而他甚至没有主教的头衔,因为人们已经默认地方长官就是主教。这就是政教合一的最终极表现了。” 他点着头,称赞道:“这一点,我还没见到其他文明能够完全做到——我们自己都差一点。” “你有点扯远了吧。我们的话题不是称赞大明国。”奥特里福斯提醒道:“而且我觉得,神子这个称呼确实过于僭越了……” “这就是大牧首的话题里,最重要的部分。”博尔詹有条有理地反问道:“你想想,一个国王可以接受另一个国王;一个巴塞琉斯也能接受另一个巴塞琉斯——就像我们对波斯那样;但一个神子,能接受另一个神子么?” 奥特里福斯愣了愣。 “你觉得僭越,是因为你的信仰里,神子只能有一个耶稣。而对大明国来说,恰好也是一样的。”他总结道:“所以,你的顾虑,就是对这个问题的最好答案:大明国没法接受另一个‘天子’。这不是政权的问题,而是教权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不能妥协的。” “那你的建议呢?”奥特里福斯追问道。 “我的建议是不用在意。”博尔詹回答:“结论很明显:我们的巴塞琉斯只要不自称神之子,就不存在引起他们敌意的问题。所以,不用担心拉近文化距离的副作用。”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这个解释简单明了,我也听明白了。”皇后赞许道:“诸位还有别的问题么?” “末将有一个。”脱脱不花赶紧问:“刚才我听他们的话,一会儿明朝,一会儿大明国。咱们这次,到底怎么称呼他们才合适?” “我们目前是用他们的官方译名,直接叫‘敦塔兀鲁思’,意思是‘中央之国’。”王大喇嘛回答:“你的问题,脱欢皇台吉和我也考虑过。最后我们觉得,这个话题太复杂,还很敏感,不如就这样回避掉算了。” “这是怎么说?”担任军区尚书、现在也叫兵部尚书的保加利亚人鲍里斯·库布拉特问。 “这个是正统性问题——或者,就是博尔詹先生刚才说的,唯一神性问题。”史恪解释道:“在塞里斯,这个‘王朝’的定位不太一样。一般来说,唯一拥有神性的大一统政权,才能配得上这个称呼。这是整个文明圈子里,所有国家都非常在意的问题。” “大明这个国家,到底是塞里斯诸国之一,还是统一的王朝,目前还没有定论。他们自己肯定是这么自称的,但我们还得和爪哇元做生意,不好得罪他们。所以不如不提。”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天父中国人说 对于史恪的说法,一些希腊官员显示出了明显的好奇。 “这个统一王朝,是怎么算的?”户部尚书约翰·帕帕多普洛斯问。 “看有没有其他宣称者,就行了。”史恪回答。 “一个统一的王朝,自己必须是‘天子’的宣称者,同时,要把消灭所有同样宣称‘天子’头衔的政权消灭掉,或者至少逼迫他们在正式外交场合放弃宣称。”他解释道:“总之,只有保证‘天子’的唯一性,才能算是统一的王朝。” “统一不是一个地理概念,而是一个……神学概念。”史恪最后比喻道:“所以,有时候才会出现领土小的算正经统一王朝,领土大的却还不算的情况。” “那我能理解了。”帕帕多普洛斯点点头:“元、明这俩的战争,不止是我们这边的王朝战争了。它其实有宗教战争的性质,是这样么?” “可以这样理解。”史恪点点头:“这就是塞里斯人的宗教。” “那我们确实应该回避这个问题。”大司库奥特里福斯也反应过来:“宗教上的事情,就不能用单纯的经济问题来考虑了。怪不得明国要天天追着这个爪哇政权打……” “是的。”王大喇嘛也赞同道:“实际上,连大唐都没有这么深入西南,更别提宋国。但因为元朝曾经控制过这里,还建立了一个自称元朝继承者的政权,所以,为了‘正统性’——也就是塞里斯政权最重要的合法性之一,就算这里路途遥远,明朝也得投入力量去消灭他们。” “一般来说,后续王朝都倾向于收复前朝的全部领土。因为塞里斯和我们罗马一样,是个文化号召力非常强大的国家。”他给一众希腊人解释道:“但凡被罗马统治过的地方,当地蛮族都喜欢以罗马自居,而他们那边,也是一样的。” “这就导致在前朝控制过的地方,乃至被影响过的地方,都会出现大量自称‘塞里斯天子’的政权——就和神罗那种差不多。不把这些家伙都消灭,就没法说自己实现了统一。所以,虽然是宗教概念,但从地域上看,也确实和收复前朝全部领土差不多了。” “但元朝很大的……”脱脱不花也反应过来。 “对啊,而且不仅大,还能跑。”王大喇嘛指出:“元朝残余势力跑的到处都是,明国为了证明自己是大一统的正统‘明朝’,就得一个个去追,否则他们依然自称正统,就会持续不断产生影响,让明朝难受。” “而且,这些元朝余……朋友,还很能跑。一打他,可能就又跑远了,却坚持不愿意放弃正统称呼。我们现在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 “塞里斯人这个信仰,还真有意思。”奥特里福斯很有兴趣地说:“那严格来说,明朝依然还是‘明国’了?这个以往有先例么?” “有,而且这些年一直不少。”也里哥萨莱万户耶律欣捋了捋胡子,说:“从大唐瓦解之后,塞里斯地区就一直是这种情况。” “唐初,曾经给突厥汗国称臣过。但突厥人用的不是中原的这套……呃,合法性体系,所以后续影响不大。太宗皇帝击灭突厥之后,就没有疑问了。大唐的合法性体系维持了很久,可以说一直影响到现在。” “大唐瓦解之后,从日本到波斯以东,出现了一大堆政权。很多都自称天子,所以在这一时期,是没有统一王朝的。” “到辽宋的时候,天下稳定下来,但依然有两个对立的天子。我太祖刘亿,和群臣商定国教,群臣以为佛教盛行,应当崇佛。太祖说‘佛非中国教,不可’。最后立孔子庙来祭祀。” “辽国一直以中国自我要求,争夺正统,宋国不能阻止他们。但反过来,辽也无力让宋放弃宣称。所以,这个时候,依然是没有统一王朝的。” 这些名词,郭康现在已经很熟悉了。比如“刘亿”,就是辽国建立者耶律阿保机。这人是个“精汉”,就拿刘当做自己的姓,还起了个汉名。 “耶律”一词,就是“刘”在契丹语里的发音。而后族则姓“萧”,也是从汉相萧何那边搬来的。 辽国留下的文献传世不多。而宋的记录里,大概是为了抢正统,所以萧姓一直在使用,刘姓却一直坚持写成“耶律”,时间长了成了习惯,就继续用了。 “你说佛教不是中国教?意思是不能信外来的宗教么?”奥特里福斯发现了一个问题,问道:“这是为什么?” “辽国那时,文化没有宋国发达,但基本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耶律欣十分笃定地说:“原因?原因就是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怎么能拿外国的教当国教?” “啊?那基督教对你们来说,也是外国吧?”奥特里福斯好奇地追问道。 郭康听了直想捂脸。他对于这些“契丹战狼”已经快麻木了。 耶律欣是个倔老头,平时就一直对族人里有人信其他教颇为不爽,谁知道他们能在朝堂上也说出来。为了防止这些契丹人在朝堂上,直接给大家来个“中国人大战外国人”,他赶紧出来打圆场。 “那个不算的。”郭康赶紧起身,摇着手说道:“天兄移鼠,是罗马人士。天兄是罗马人,天父自然也是罗马人。” “罗马古称大秦,《魏略》说,大秦人是中国别种。所以,罗马人就是中国人;所以,天父、天兄也是中国人,基督教也是中国教。中国人信一信中国教,没什么的。” 一段话说完,大殿里安静了片刻。 王大喇嘛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给郭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老学究博尔詹下意识地开始鼓掌,似乎是觉得郭康的逻辑陈述不错,发现只有自己在出声,又赶紧缩回手。其他大部分人还在发呆,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义父又朝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似乎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大概理解,义母之前为什么特意嘱咐,要义父多支持自己发言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赛车手赵亮 郭康觉得自己仓促之间想出来的圆场话很尴尬,不过能糊弄住大家就行,也不必太计较了。 真要考证起来,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可能也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定义。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教义这东西,罗马人熟悉的很。国家强大的时候,谁是正统、谁是异端,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王大喇嘛他们,对于景教历史颇为熟悉。景教之所以独立出来,是因为教义和当时的基督教“正统”不容。其中主要区别之一,就是他们反对圣像。 然而景教到了唐朝之后,得到皇帝恩裳,能够悬挂先帝画像,进行展示和祭祀。这时候景教却完全没有破坏圣像的意思,反而感激涕零,天天宣扬自己这边挂了几位皇帝的画像,是多么荣耀,绝口不提偶像崇拜的事情了。 所以,教义这种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与其殚精竭虑让自己的话符合教义,不如设法让罗马更强大,让自己的话成为新的教义——君堡神学院养了这么多皓首穷经的老教士,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想到这儿,郭康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了。他看了看还在发愣的王大喇嘛,提醒道:“王师傅,请继续吧。” “哦哦。”王大喇嘛急忙应了一声。他沉吟了下,说道:“这次,主要是想给大家介绍下明朝周围的局势变化,让大家判断下,应该怎么调整外交方向。” “不过,因为离得实在太远,很多消息口耳相传,未必准确。正好,我有个线人,和东边有些商业往来,要不,我请他来给大家介绍?” “这个人可靠么?”义父终于开了次口,问道。 “可靠,就是这两年在大竞技场,混的风生水起的那个赛车手赵亮。”王大喇嘛说:“此人是女直人士,和东边的商人颇有往来,之前也一直在打听自己家乡的事。比起我们仓促收集的消息,可能还更准确点。” “那就传令,让他进来吧。”皇后说。 王大喇嘛一抖拂尘,躬了躬身表示感谢。他向门口招招手,那边的怯薛转头传唤,片刻后,一个有些拘谨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你就是女直人赵亮?”义父问。 “我是赵亮,不过我其实不是女真人。”赵亮辩解道:“我家的族谱说,我们的先祖,是被女真人抓到五国城的大宋皇族,可能就是徽宗皇帝本人。我其实是汉人。” “呃……”义父愣了愣。 赵亮的这番话,听着很怪,但大家也没法否定。 后世记录喜欢极言徽钦二帝受到的耻辱,但很可惜,当事人的视角看起来不太一样。一路上,金人野蛮无礼,随行的人死伤惨重,二帝的嫔妃、宫人,都有不堪屈辱自尽的。但这些,对徽宗的影响很有限。 到五国城之后,徽宗作诗千余首,还和其他人开诗会、作画作,日子过的似乎还可以。他还和剩下的妻妾宫女,生了19个子女。其中5个是金人的孩子,其他14个是他的。 徽宗和金人,都不怎么在乎这些,没有遮掩的心思。所以,这个记录应该是可信的。再加上钦宗的四个子女,加起来不算少了。 虽然说五国城是苦寒之地,二帝是亡国之君,但无论比汉人平民,还是当地女真平民,他俩的日子都好得多。 二帝显然很清楚这些道理,所以,对于自己身份的定位,也很准确。从来没有和民众共情过,也不会把臣下乃至后妃的遭遇当回事,心态非常好。这种情况下,留下一个大家族,也不算意外。 所以,他家这个传说,也是有些可信度的。 再说,郭康也没法把宋徽宗的墓挖出来,再用万能的内力给他们做一下dna鉴定。既然如此,也就没法证伪人家的说法了…… “这人很出名么?”旁边,一直对娱乐活动没什么兴趣的史恪,忍不住小声问道。 “很出名。希腊人多喜欢赛车,你总归听说过吧?”经常在市井玩乐的李玄英,显然比郭康更熟悉,见他没立刻回答,就插嘴道:“这帮人为了赛车比赛,都能造反的。” “这个听说过。然后呢?”史恪追问。 “然后这个人就是现在最火的赛车手。”李玄英解释起来:“前年的年度大赛,他们跟另一个车队发生争执。结果人家的幕后老板,是意大利唐门的人,下手又狠又黑,直接杀了他驾车的马,把脑袋丢进他住的客栈里了。” 这个事儿,他之前给郭康也讲过。 所谓“唐门”,是当今罗马五个影响力最大的武林派别之一,来自意大利。据说这个门派的前身,是1282年西西里晚祷事件中出现的“黑手党”。后来和一些意大利的上层贵族往来,得到他们的赞助和利用,发展了起来。 他们的组织里,普通成员把门派长老们尊称为“阁下”,当地语言里叫“don”。罗马汗国众人,一开始以为这是组织的称号,就称他们为唐门,后来形成了习惯。 因为常年互相下毒、刺杀,这些人练出了各种暗器和用毒药的技术,号称“西毒”。 “得罪了这些人,确实也够倒霉的。”郭康评价道。 “不过人家有本事。”李玄英说:“虽然没了赛马,但赵亮依然坚持比赛。时间紧迫,连备用的赛马都找不到,索性让伙伴临时找了几头驴代替。” “观众和对手都觉得这是搞笑来的,结果驴车居然一车绝尘,甩下了一众用着良马的对手,得到了冠军。” “观众们认为,这已经不能用赛车超常发挥来形容了,简直是东方的神迹,连对手和唐门都目瞪口呆。这之后,他就一举成名了。” “那……他这个宋帝后代,估计是真的吧。”史恪沉默了片刻,评价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丐帮 几个人议论了几句,那边,王大喇嘛已经继续询问起来。 “我们想了解下明朝东北方向的情况。”他说:“陛下和诸位大臣,对你手里的消息很感兴趣,如果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朝廷必有重赏。” 赵亮又躬身道谢,随后对王大喇嘛说:“小人乐意为国效力,也不贪图赏钱。只是最近麻烦缠身,还想请朝廷主持公道。” “怎么了?”郭康问。 “小人一向安分守己,每日除了驾车,就在会馆训练马匹,保养用具,未曾与人生衅。之前,有唐门的人来滋事,小人也忍辱负重,只等商会来调解。”赵亮控诉道:“但最近,丐帮的人又打上门来了。” 丐帮,同样是罗马的五大江湖势力之一。这些人主要是从北边罗斯地区来,所以号称“北丐”。他们其实不是真的乞丐,只是因为混迹社会下层,被当地希腊人视为叫花子,故有此名。 罗斯人虽然不怎么会打仗,但吃苦耐劳,好勇斗狠,在城里各类帮派械斗中,表现十分显眼。他们的首领,擅使长棍,据说在罗斯老家时,就能一棍打死林子里的狗熊,被誉为“打狗熊棍法”。 这些人虽然横行无忌,经常惹麻烦,但他们的组织,也是城里可用的资源,与官府有些往来。义父当时守大都,仓促间城里兵源不足,就动员丐帮的罗斯人上城墙帮忙,最后守住了城市。 因此,罗斯帮派成员犯事儿的时候,基层官吏往往都让着他们,不过度追究。他们也因此一如既往地骄横,连其他几个门派都不放在眼里,经常打来打去。 “他们干什么了?”郭康一家也接触过这些人,知道他们一向没轻没重,赶紧问道。 “他们跟唐门的人火并,结果殃及池鱼。有人认为我们也是唐门的产业,怎么解释都不听,最后砸了会馆,把我兄弟也打伤了。”赵亮回答。 郭康又问了几句,弄清了情况。 原来,赵亮等人初来乍到,没法加入君堡现在的出名大车队,只能挂靠在一家威尼斯商人的商馆下。商人看中了他们的车技,给了不少赞助,双方关系因此很融洽。 但最近,威尼斯商人似乎是因为投资失败,欠了一个犹太商人的钱。犹太商人要不来债,气急之下,就找了丐帮,带他们去打砸商铺,强行讨债,扬言要是不还钱,就把威尼斯商人的肉割下来作赔。 之前调解唐门那件事的时候,商人和他们建立了些往来。见有其他帮派打过来,唐门的人就来看情况。谁知丐帮的人蛮横无理,见他们来,以为是抢战利品的,直接开打。唐门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丐帮就此认为,商铺和旁边的赛车库房,都是唐门的产业,因此趁机打砸一通,把值钱的都抢走了。 赵亮当时去保加利亚的马场,选购赛马,正好不在,才幸免于难,但他的好哥们完颜构就遭了殃。 完颜构那时正在会馆留守,结果被一众凶悍的罗斯蛮子,追的上蹿下跳,差点给人打死,躲进地下水库里才逃过一劫。那之后,完颜构就有了心理阴影,说话都不顺畅了,至今都没完全恢复过来。 这桩争执,至今都没有结果,当地官吏也根本不问。因此,他才冒险来上告,希望朝廷能管一管。 郭康也没想到,这事儿后面还有一桩案子。他看了眼义父,觉得自家介入下,应该不难解决。但现在不是断案的时候,只能先应下来,商量完正事再说。 那边,王大喇嘛看起来也是同样想法。 “这件事,我来联系有司,帮你解决。”他许诺道:“你好好办你的事,该帮的,我自然都会帮。” 赵亮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听爪哇商人说,征东行省驱逐了明朝在水达达路的驻军,夺回了北珠的主要产地,所以现在不少珍珠通过他们流入市场。”王大喇嘛说:“你给大家介绍一下那边的情况吧。” “好的。”赵亮接过话,指了指地图东北,说道:“我老家在故金上京,现在还有族人住在那里,经营贩皮毛的生意。元朝时,世祖皇帝平定乃颜等人的叛乱,设立辽阳行省,此后一直有官吏管辖。女直水达达万户府,治所就在我们那儿。从那之后,朝廷一直派人管理,很多建制沿用到现在。” 郭康也跟着看向那张图。 达达,是元朝官府,对蒙古各部的称呼。水达达就是当年留在东北的室韦人,一直从事渔猎生活。女直水达达万户府的范围,大概就是后世的松花江、hlj下游,直到大海的地方。 那里本来是蒙古东道诸王的地盘,后来,因为元朝中央试图推行行省,和分封诸王产生了矛盾。于是,东北地区的宗王乃颜,联合西北、漠北的宗王,发动叛乱。 北方的蒙古人,一直是元朝最大的敌人,朝廷对此一直很警觉。叛乱发生后,忽必烈立即决定御驾亲征,率领汉军诸卫北伐,擒杀乃颜,东道诸王势力遭到重创。之后,元朝一直通过官吏对此地进行管辖,至今还有影响,也不奇怪。 “现在的征东行省,就是从这里出发的。”他指了指图上的河口:“世祖讨伐日本,走的路线很不对劲,估计是被高丽人哄了——或者高丽人自己都一窍不通,毕竟一直是倭人渡海来打他们,没见他们渡海打回去的。” “而这次,他们找了当地熟悉海况的女真部落充当向导。”他又指了指滨海的大片地区:“这里的女真人,常年出海劫掠日本,对航路、水文、风向,都很熟悉。听说大军要出征,当地大族纥石烈氏主动来带路。所以这次比较顺利,而在战争之后,我们和征东行省也一直通过这条北方航线,保持来往。”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数河北人 “我听说,元朝初年,就打过一次日本,但没有登陆成功。他们这次是吸取了什么经验么?日本的港口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海军大公约翰·佩迪卡斯看起来对这些技术问题很感兴趣。 “其实也没什么经验。”赵亮老老实实地说:“我有亲戚当时跟着从军,据他说,日本人的港口防御很普通,认真点都能打下来。之前打不下来,其实就是没上心而已。” “这样么……”佩迪卡斯看起来有些失望。 “确实如此。”史恪回答:“我们这边还有元朝时的记录,能看出当时的情况。回头我让文书给贵部调去一册,看一看就知道了。” “好的,谢谢。”佩迪卡斯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依然应了下来。 “你拿到书,数一数每次军事行动,出动了多少河北人,就知道元朝中央对此的重视程度了。”郭康见此,提醒道:“当然,这个仅限元朝前期。后期你得数河南人。” 这也是郭康自己确认过的经验。 中书省辖地内,也就是当时广义上的“河北人”,是元朝的核心力量。这里有多少人参战,直接表现了元朝对该战场投入力量的多少。 “我举个例子吧。”他想了想,说:“元朝第一次进攻日本时,以蒙古人忻都为征东元帅,河北人刘复亨为左副元帅,高丽人洪茶丘为右副元帅,率领蒙汉军队一万多人。另外还有将领金方庆带领的五千多高丽军跟随。” “这个刘复亨,是中书省东平路人,名臣耶律楚才的门生。他曾经跟着忽必烈征讨阿里不哥,一路打到和林,有战功履历。” “你看,这样一数就知道,看起来罗列这么多,其实就这一个是正经去打仗的。”他总结道。 “这说明元朝对此不重视么?”有人问。 “可能有那么一点重视吧。”郭康犹豫道:“但也不是完全重视……” “战争前期进展很顺利,元军虽然有效兵力不多,但还是粉碎了当地人的抵抗,成功登陆。”他尽量用方便大家理解的方式说道:“日本……苏丹,调集附近的埃米尔们支援。结果,双方交战的时候,刘复亨为了方便指挥,过于靠近前线,被一个马穆鲁克射伤了。战后,就只能回到船上养伤。” “本来就他一个人在认真打,他受伤之后,其他人更无战意。忻都等人既没有接替指挥,也没有安排追击。看到刘复亨回船上修整,他们也趁机回船上,然后直接宣布撤军回家了。战争也就这么结束了。” “这么草率么?”帕帕多普洛斯惊讶地说。 “本来就不认真。”郭康摊摊手:“过了几年,世祖忽必烈派的使者,被日本苏丹杀死了。忽必烈很气愤,这才又想起来再打一次。” “当然,这个时候,不止日本哈里发,其实日本苏丹也被架空了。掌权的,是日本的阿塔伯克北条氏。” “这很正常。”佩迪卡斯指出:“和波斯文官不同,军阀们一贯不擅长外交,什么事儿都能搞砸。请继续讲吧,我们可以理解。这次派出主力军队了么?” “没有。”郭康说:“因为这个时候,出现了蒙古人掀起的大叛乱。西北的窝阔台后代海都,漠北的蒙哥之子昔里吉,辽西的皇后家族弘吉剌部等等,都造反了。” 他指了指地图,说道:“从辽阳行省到别失八里,整个大元北境遭到了攻击。” “所以,当时已经抽调不出兵力了?”帕帕多普洛斯问。 “是的。当时灭宋战争还没结束,元朝两头作战,自顾不暇。”郭康继续解释道:“还闲着的汉军诸卫,全都北上镇压蒙古人去了。忽必烈甚至要紧急从南方前线,抽调人手回来,哪还有多余的兵力管日本那种地方。” “这大汗,怎么天天去镇压蒙古人……”奥特里福斯嘀咕道。 “总之,第二次讨伐日本,就是这么仓促开始的。”郭康无视了他的疑问,继续介绍道:“主持军队的将领还是上次那几个,但刘复亨所部,这个时候在淮西镇守。那地方比日本重要太多了,抽不开身,所以这次一个主将级别的河北人都没有了。” “这不是更糟糕了么。”佩迪卡斯问:“没有一支可靠的骨干部队,他们准备怎么登陆?” “有倒是有。忽必烈给他们配属了水军万户张禧所部近万人,这些算是河北兵。不过其他部队的素质更差。”郭康说:“北路军里,忻都手下的蒙古兵,之前跑路回家时遭到风暴,损失应该也不算太大,但导致大家直接散伙了。所以这次,只能临时征召一万多名刑徒从军。” “高丽人也增加了不少兵力,带来至少一万士兵。但这些人……说实话是降低全军平均战斗力的。” “作为补偿,忽必烈让南宋降将范文虎,招募张世杰溃军和自愿参军的江南人,组成南路军。这支部队在宁波集结,准备渡过东海,和之前那支北路军直接会和。” “这支军队战斗力怎么样?”佩迪卡斯问。 “跟波斯人差不多。”李玄英嘀咕道。 郭康连忙示意他别乱插话,继续说道:“南宋的士兵训练和军备水平,是非常堪忧的。这也是南宋朝廷一直以来的国策。” “南宋早期,执政的秦桧就开始有意降低军队战斗力,任用将领时,故意挑选驽钝的人,鼓励大家不治兵而治财。军营里充满行商坐贾,没人进行训练。” “到后来,南宋朝廷派人考察军队,发现两万人编制的军中,能穿的动铠甲的只有六百多人。纸面的铠甲数量,已经失去意义了。到这一步,算是完成了目标。” “这是什么奇怪的思路……”搞水利工程的老学究博尔詹,表示不能理解。 “南宋的立国基础,是和金国对立共存的国际秩序,这个秩序对南宋的统治者是最有利的。”郭康解释道:“如果军队战斗力太强,会打破这个秩序,所以要削弱一点。” “当然,太弱也不行。好在金国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压力其实不算很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总之,对朝廷来说,打赢了、打输了,都是很尴尬的事。所以不如给岁币,直接不打最好。” “这种国家也不知道怎么维持的。”博尔詹很是无语。 “你看,这不就完蛋了么。”郭康也不想纠结,赶紧结束话题。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菜鸡互啄 “南宋灭亡之后,元朝一度想收编他的军队。但是宋朝的武备过于堪忧。”郭康继续介绍道:“当时,元朝官员统计宋朝武库,发现大量军械不堪使用,只能重新进行挑选归类。” “这些军械甲杖,被分为上中下三等。下等其实就是垃圾的委婉称呼,根本没法用,堆起来都嫌它占空,索性全部销毁;中等的质量也比较堪忧,凑乎着能用,只能发给蒙古兵用着;上等的军械,才算大致符合要求,可以收集起来,给新编的‘江南军’,也叫‘新附军’使用。” “这支军队的士兵素质,如前所说,也有问题。在中书省之类的地方,元朝实行军户制度。士兵们平日里耕种屯田,战时参加战斗。但到了江南,元朝发现,南宋士兵穷的连田地都没有,就靠当兵发饷生存,实际上成了雇佣兵。” “元朝为政宽仁,自始至终也没去重新划分江南田地,度田授田。所以,事情就搁置在这儿了。收编的新附军,依然只能靠朝廷发钱养着。这些人的战斗力当然也就没法指望了。” “这个事儿,我也觉得奇怪。”博尔詹评价道:“按我之前从书上看的说法,雇佣兵应该比民兵更能打。为什么听你们的意思,在塞里斯,却反过来了?” “因为你们被蛮子带歪了。蛮子那个军制上限太低,出这种情况很正常。”李玄英不屑地插嘴道。 “这个回头再说。”郭康只好再制止他。 希腊人也见识过耕战制度:当年的农兵和紫帐汗国的军府兵,都算是这个范畴。但是,作为过来人,郭康明白,农业国家耕战体系的已知上限,不在前221年,也不在630年,而是在农业时代末尾的1950年——这就很难给大家解释清楚。 郭康想了想,还是继续之前的话题。 “这些,也是对我们的教训。士兵的战斗力,是和实际投入的资源成正比的。”他总结道:“同理,虽然稍微有点改善,但元朝的江南军,也肯定发挥不出真正的战斗力。” “在实战中,江南军组成的南路军,连基本的组织能力都没展现出来。本来,忽必烈对江南军寄予厚望,把他们作为征日主力,让担任各路统帅的重臣阿剌罕亲自前往宁波指挥。但阿剌罕到了海上,似乎是水土不服,病死了。” “忽必烈想再换人,但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北路军这时候还在等着,于是只能让范文虎带着南路军出发。但江南军作战意志很低下,范文虎的指挥能力也非常堪忧。” “范文虎自己带着先锋走了,其他人都丢在宁波,管不过来。有的部队自行出发,有的还在后面等新统帅就任。各部将领号令不一,各自带着几十、上百艘船,漂在从宁波到济州岛的漫长航线上。” “这个战役组织能力,就算在欧洲,也太糟糕了。”佩迪卡斯评价道:“阿拉伯人的舰队,都比他们有秩序。” “没办法,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他们为什么不能取胜了。”郭康继续说道:“这个时候,北路军状况也很不好。他们凭借船坚炮利,击败了日本水师,但军中爆发了瘟疫。” “另外,担任北路前锋的高丽军也表现不佳。原本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主力集结完毕之前,夺下作为中转站的对马岛。然而看起来处于绝对优势的高丽军,却莫名其妙地被守岛的日本人击败。两名高丽将领被阵斩,士兵损失颇多。这使得北路军大部分人,士气十分低迷。” “主力南路军的到来,才让他们重新提振士气,但这时候,海上又起了风暴,舰队受损颇为严重。其中又以高丽军损失最多,连主将都淹死了。这样一来,大家就更不想打了。” “海上遭遇风暴,是兵家常事。当年罗马和迦太基作战,也不止一次遇到毁灭整个舰队的大风。”佩迪卡斯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因为一次风暴就停止海战,那确实只能说明,这场战争本来就没被当回事。” “确实如此。”郭康点头说:“这次风暴,对北路军主力产生的影响,应该是很有限的。水师万户张禧的部队习惯很好,提前上岸驻扎,还固定好了战船,因此并没有遭受损失。” “风暴后,张禧提出,被淹死的都不是能打的部队,现在剩下的才是精锐壮士。正好拖后腿的都没了,可以趁势背水一战,攻击日本军队,抢夺他们的军粮,实现战争目标。” “这才像一个将军啊。”佩迪卡斯称赞道。 “是啊。一个真正的汉人,和一个真正的罗马人一样,是不会在乎区区风暴的。”郭康说:“可惜,其他人都没了战斗意志,所以大家还是散伙回家了。” “北路军在风暴中损失了上万人,按日本方面的记录,还有数千人被丢在原地,最后被埃米尔们屠杀。南路军……可能就没有多少人加入战斗。绝大部分人这个时候,甚至还没抵达中转站济州岛。听说前线溃散,还在各地拖沓的江南军,也纷纷散伙回家了。” “那这一战,实际上对后来,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佩迪卡斯想了想,质疑道:“我能想到的唯一结论,就是要先组织好军队,再说战争的事。但这属于常识,一个合格的君主、合格的指挥官,本来就应当知道的。难道还要吃了这个亏才去考虑么?” “我也觉得这场战争无关紧要。”史恪如实说道:“其实我们跟你想法差不多,可能只有郭康对这一战感兴趣。他之前还托爪哇商人帮忙,从征东行省那边购买资料呢。这一战,可能也就他认真研究过了……” 郭康有些尴尬,只能赔笑。 这个时代,无论希腊人还是汉人,都很难把日本当回事。镰仓幕府和北条氏自己,恐怕都想不到,这场完全是菜鸡互啄级别的战争,居然会在后世被人吹捧起来,让支持者和反对者都耿耿于怀。 可惜,大家都喜欢这种用孙子类比爷爷的思维方式,他自己,也没法免俗。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流浪大元(上) “这两次战斗表明,日本方面还是有一定抵抗能力的。”郭康继续介绍道:“但等到元末的时候,这种能力也基本消失了。” “和元朝的战争,虽然看起来是儿戏,但对日本的政治秩序依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他指了指图上的岛,说道。 “日本是一个封建国家,中央集权程度很低。掌权的苏丹必须承认地方上各个埃米尔们的地位和权力。这些地方领主承担对封君的封建义务,日本人称之为‘奉公’;封君则授予他们土地、爵位等封建权力作为报答,称为‘御恩’。” “原本,日本人进行的基本都是内战和开拓战争,苏丹会把战争中获得的土地和财产,分给领主们作为报酬。但在抵抗元朝的战争中,领主们出了大力,很多人承受了颇为重大的损失,苏丹却连补偿都给不起,因为他们自己在战争中也是亏损的。这样,就导致了双方矛盾的积累和最后的爆发。” “这个事情,对日本人来说,恐怕是无解的。”他评价道:“实际上,每次和中原大国交战,不管是输是赢,日本政权一定会遭遇重创。” “抵抗失败会直接亡国;抵抗成功,会引发内部纷争,坚持不了多少年也要垮台,这次就是例子;主动进攻但失败,同样会因为军事失利导致内部剧变:唐朝时候,大化改新没能顺利完成,被迫重新向各地氏族让步,很大原因就是日本国王的军队和威望都在战争中丧失了;而就算主动进攻并取得胜利,也改变不了整个战略上的颓势,最后还是会因为内外问题把自己折腾死。” “所以,这场战争,如果非要找一个经验、教训,那就是有些地区注定是没有希望的。哪怕依靠偏远来自保,也最终会被其他地区征服,乃至兼并。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郭康总结道:“这就是我的观点。” “所以,元末他们被征服,也是情理之中了?”佩迪卡斯问。 “我认为是这样的。”郭康说:“而且我们得注意,当时的日本执政者,合法性并不高,因为真正掌权的,甚至不是苏丹本人,而是一家外戚。” “开创源氏王朝,是赖朝苏丹。他有个妻子北条氏,在他死后,连续杀死继任苏丹,控制了政权。这个女人和她家族的势力,才是后来日本的权力核心。” 大臣们听了他的介绍,纷纷侧目,有的开始有意无意地瞥皇后,有的则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郭康刚说完,也有点后悔。紫帐汗国的希腊太后中,也有这种人物,至今仍然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心里阴影。早知道会引起大家联想,就不提日本老娘们了…… 他赶紧停止讨论,强行继续话题。 “总之,日本朝廷当时,正是一片混乱。一些对苏丹不满的埃米尔们,拥护哈里发重新执。但军阀势力依然强大,另一群军阀甚至拥立了对立哈里发,在日本出现了两个朝廷南北对峙的情况。这就给元朝残余势力,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前往日本的,是元朝末年最主要的军阀王保保。” “元朝末年,爆发了非常广泛的农民运动,自称要复兴宋朝。而且,由于没有了赵官家,这些‘宋军’极其能打,纵横大半个元朝领土,兵锋直抵北宋、南宋都从未碰到过的漠南地区,对元朝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但是,元朝的统治一向宽仁,很得人心。在危急关头,各地的豪强、绅士、大田主们,纷纷组织起来,武装保卫大汗,镇压造反刁民,捍卫过去的美好生活。” “王保保的军队,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郭康指了指塞里斯地区中央:“他的手下,主要是河南地区的团练武装。” “我记得,爪哇政权,来历也差不多吧。”奥特里福斯想到了之前的话题。 “对,也是这些人为主。不过他们是江南的武装,海商很多。”郭康点点头:“也不止这俩。还有另一个长期和王保保拉锯的大军阀孛罗帖木儿,他手下是四川人,号称‘川军’;另外,还有之前跟随王保保的养父,后来独立出来的李思齐等人,这些是关中地区的……总之,到处都有。” “这些军阀不止镇压农民军,也在不断内斗,因此给了江淮地区的朱元璋势力,发展壮大的机会。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双方多次交战,王保保被赶到了西北,大都朝廷则逃到了应昌,面临棘手的战略抉择。” “这时候,他有两个可选的路线。一条是继续在西北,和明朝作战。”郭康指了指甘肃、陕西的位置:“在这里,背靠漠南和西北,和明朝继续对抗。” “另一条是转移。这也是元朝朝廷的思路。”他指了指从辽西到东北一带:“朝廷希望他带兵经漠南,支援上都地区,然后在那边建立基地。这里同样背靠漠南,而且有辽阳行省和东道诸王的残余势力作为支撑,条件也比西北更好一些。” “理论上,朝廷的思路更稳妥一些,但东北地区,都是有主的地方。王保保表面上是元朝将领,但实际上也是独立的军阀,丢掉自己的地盘赶过去,难免会受制于人,所以他还是倾向于前者。” “但这个时候,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之前,王保保的妹妹为了追击民间反元社团,一路追到了昆仑山地区。”他在地图上的西域部分圈了圈,给大家指示位置:“但问题是,昆仑山是察合台汗国的地盘。” “察合台系本来就长期与元朝不和,多次参与各个蒙古汗国的反元联盟,之前因为元朝兵盛,才暂时妥协。这种跨国执法的行为更加刺激了他们,使得察合台系诸汗极其不满。当时,东察合台的秃黑鲁·帖木儿汗刚刚征服河中,得以腾出手来,便借此向东方增兵,窥视元朝边界。” “而等到元朝丢掉大都时,秃黑鲁·帖木儿汗已经去世,权臣哈马鲁丁掌控了政权。但哈马鲁丁的合法性饱受领主们质疑,地位颇为不稳,一直在千方百计加强自己的权威。现在的局势,正好给了他机会。” “于是,哈马鲁丁开始联系明朝,试图从新宗主那里取得合法性,同时要求察合台各部的领主们出兵,支持自己讨伐忽必烈系叛贼、恢复汗国正统的举动,以取得大义。” “王保保很快也得知了这个动向,对此深感不安。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向西北逃亡的打算,转向东北,投奔元朝朝廷去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流浪大元(下) “到了东北之后,实际的情况,和王保保的设想并没有差太多。不管是盘踞在漠南地区的昭宗,还是东北的地头蛇纳哈出,都不是真的欢迎他。”郭康指出:“这些人更希望王保保和明军互相消耗,给自己缓口气的时间。如果他真的和明军主力拼的两败俱伤,大家估计会高兴的开宴会。” “明朝那边虽然被击退了几次,但肯定也不会放过他,迟早会再次打上门来的。在这里当客军,日子并不安稳。” “不过,他们也考虑好了应对的办法。” “东边的高丽国,这些年愈发不安稳了。”他给大家展示高丽的位置,介绍道:“纵观历史,这个国家虽然弱小,但野心一直很大,是个不安分的势力。” “谋士们考究历史,认为高丽国虽然攀附古代的高句丽,但他其实是新罗解体之后,自立的政权之一。当初,新罗人来自半岛南部,靠着恭顺的态度,骗取唐朝信任,靠唐朝的庇护,击败了经常来犯的北方强敌高句丽,和南方海上的日本人,最后收编了被击溃的三韩各部。但之后,却和唐朝翻脸,向北扩张,侵略汉四郡故地,才把领土扩展到大同江、清川江一线。” “适逢武氏乱政,契丹、突厥都多次攻入燕地,唐朝不能阻止,东北方向几乎完全丢失,自此以后止于羁縻,再也没有建立有效的管理。宋、辽、金等也无力介入,放任新罗及其后继政权高丽肆意扩张,甚至到达了鸭绿江流域。” “国朝军威鼎盛,终于打断了新罗、高丽几百年来不断向北扩张的势头,把高丽逐回大同江以南,在夺回的土地上,东部设立双城总管府,西部设立东宁府,管理这片地区。但随着元朝内乱迭起,东北地区也随着红巾军的到来一片混乱,高丽国趁势再次盗取两地。” “因此,谋士们认为,夺回这些地方,是合乎情理,也力所能及的。之前,纳哈出那个废物也试过将这里据为己有,但他连高丽人都打不过,此事就搁置了。现在正是留给大家的机会。” “半年后,准备充足的王保保部四万多人,从辽阳出发,攻入高丽,夺回西京东宁府,重新获得了根据地。” “这些是他们的说辞么?”博尔詹表达了质疑:“说实话,我觉得这更像是单方面的宣战告示,所以需要谴责对方的一切恶行。但我不太相信,一个弱势国家,会这么持续几百年地挑衅邻居,扩张领土。这有点不合乎常理了。” “是不是单方面夸大恶行,我也没考证过,但几百年不断扩张,倒是真的。”郭康不假思索地说:“要是没人管,他们还会继续扩张到鸭绿江、土门江呢。” “都是惯出来的。”李玄英插嘴道:“正常情况下,小国确实不太可能这么不断挑衅大国。但他们抢的地方,基本都是权力的真空地区,所以也没人管得住他。” “正常情况下,哪怕他有高句丽当年那个实力,也早被人打死了。但武后捣鼓出来的营州之乱,彻底打断了整个东北方向的经营。从十六国慕容氏在此经营开始,数百年的根基,基本上算是毁于一旦。太宗、高宗投入的大量精力,也全都白费了。” “所以,我们也不用关心王保保谴责的对不对。”李玄英看了看大家,提醒道:“唐朝也好,罗马也好,都是大国。遇到边境问题,谴责周围的小国、咒骂四境的蛮族,是没有太大意义的。真正的问题根源,肯定还是在国家内部;内部问题的破坏性,也远比几个喜欢折腾的小国大得多。古今的问题,莫不是如此啊。” “对啊。对啊。”众人又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皇后,一边异口同声地表示赞同。 这下,皇后自己也发现不对劲了。 她看了看李玄英,又看了看郭康,不悦地说:“你不妨把话讲的更明白一些。” “这个……塞里斯的语言,一直博大精深,不能但看字面意义就能理解的,否则太容易误会。”郭康赶紧打圆场:“玄英兄一心系国,看到历史,有感而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是这样的。”史恪也来帮腔:“我们这些军府兵将,都是很单纯的,都是为国家尽忠而生的。请大家不要怀疑我们对国家的忠诚。” “我没有怀疑诸位对于罗马的忠诚……”皇后说了一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只好转向郭康:“你继续吧。” “好的。”郭康求之不得,赶紧继续。 “王保保所部向南进军时,没有受到太大阻力。和纳哈出手里的蒙古杂牌不同,他的部下都是河南地主武装,战斗力很可靠。所以,很快就迫使高丽王投降,重建了世祖时代设立的征东行省。” “过去的表现证明,王氏高丽政权对朝廷毫无忠心,到了紧要关头,就露出真实面目了。因此,王保保象征性地给元昭宗上书,要求废黜高丽王,另外选人担任首领。大家走了一通流程,就算通过了。” “当时投靠王保保的人很多,而最积极的人之一,是祖上在双城府很有渊源的高丽官员李成桂。” “李成桂的高祖李安社,原本是高丽官员,后来因为和别人争夺官妓,坏了名声,在当地混不下去,只能躲到边疆。蒙古人打过来的时候,李安社早早率众投降,还献上族中女眷,因此得到了蒙古人的信任,被任命为千户。曾祖李行里时,搬家到双城府,升任该地达鲁花赤,成为主要地头蛇,自此发达起来。” “李氏一族与元朝关系密切,李成桂的祖父孛颜帖木儿、父亲兀鲁思不花,已经取了蒙古名字。但这时,元朝的统治濒临崩溃,于是兀鲁思不花又转而投靠高丽王。有他作为内应,高丽军队攻下了双城总管府,驱逐了元朝管理机构。” “但王保保所部居然打了回来,超出了高丽宫廷的预料,上下一片哗然,急忙派兵准备抵御。关键时刻,李成桂抓住机会,再次及时阵前反水,率部向王保保投降。因为这个示范作用,他也被留用,还得到了升迁的机会。” “当然,这种人,也实在没法让人放心。所以,王保保一边整顿当地官员,安置手下,一边继续向东流浪,准备讨伐日本。”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如闪电般归来 “我们来看日本这边。”郭康指了指海上:“处于弱势的日本南朝政权,已经通过在朝鲜的人员,和他们提前建立了联系。但北朝方面也对此有所了解,在面对南朝和半岛的方向,增加了防御力量。” “为了达成突然性,一举成功,王保保派遣大量投降的高丽人,冒充元朝士兵,在对马海峡附近活动。他还特意让一批高丽士兵伪装成元军,如同上次一样,率先攻击对马岛,让日方以为,这次也依然是以此为主攻方向。” “在日本守军击退高丽人,庆幸又获得胜利的同时,他采用女真人的建议,从北方出发,沿着女真海贼当年的路线,直捣日本北朝腹地。” “新苏丹足利氏,遭到王保保手下河南军团的攻击,惨败而归,本来就不稳的国内形势瞬间爆发。再加上元军以‘调停’南北朝争端为借口,还给出了较为可行的方案,让很多领主丧失了抵抗的意愿。” “他们是怎么调停的?自己来监督?”皇后看起来有些兴趣。 “对,而且他们设计了一套很巧妙的选拔方式。”郭康说:“他们提出,南北朝两个世系的合格人选,都有资格就任哈里发,既然如此,不如改革选拔的方式。” “官吏们在京都的大寺中,打造了一尊金瓶,由诸位高僧、出家贵人等,组成一个委员会,负责统计两个家系中,有资格的继承者,并进行审核。通过审核的人选,进入抽签环节,在行省官府和一众人士的监督下,于大寺中,现场用金瓶抽取下一任哈里发。” “征东行省又模仿云南的经验,任命哈里发为日本总管,担任协调的角色。足利苏丹宣布辞官归隐,出家为僧,放弃世俗军事职位,加入寺庙委员会。其他的领主们,都有一些调整,把领地整编为路、府,并在关键地区设置达鲁花赤监管。” “这套制度从目前看,运转的还不错,日本人也能接受。王保保去世之后,依然维持到了现在。” “这简直是完美的制度。”博尔詹称赞道:“贵族议会协商决定事务,叫做‘共和’;抽签选拔,叫做‘民主’。这二者,都是古典时代就有的、经过了长期实践的成熟制度。而元朝军队和军事统治者的存在,则扮演了僭主的角色。” “这几个制度,缺点和优势都非常明显,而且很多时候是彼此互斥的,古代希腊人已经深有体会了。而现在,他们能把‘民主’、‘共和’、‘僭主’三个方式融会起来,这一定是个伟大的政治理论家的创造。” 郭康觉得他吹的有些太夸张了,不过博尔詹似乎和这个时代很多学者一样,有一套奇怪的理论,而且对遥远的东方,也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想象。当然这一点大家其实都差不多,他也不好说人家什么…… “政体什么的我们之后再说。”他打断博尔詹的高谈阔论:“总之,这些就是我之前收集到的关于那边的资料了。” “这些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了。”王大喇嘛说道:“赵亮,你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动向吧。” “这些年,征东行省本身的辖地,确实是没有多大变化的。”赵亮回答:“我们那边民间,习惯叫高丽行省,因为这个行省一直控制着日本三岛和高丽国故地。” “行省下设三路:原东宁府与双城总管府一线,称为北高丽路,治所在王氏高丽旧都开城,实际管事的是当地豪族李氏;半岛南部,被称为三韩故地,那边是行省官员直接负责,叫南高丽路;另外还有日本三岛,就是用郭将军刚才所说的方式管理,叫东高丽路。” “行省省会一开始就在高丽开城,后来迁往日本京都。日本的形势稳定之后,又迁往九州太宰府,应该是为了方便协调三路的事务吧。” “行省成立之后,大明发兵讨伐元朝,迫使纳哈出投降。但王保保等人拒绝接受诏安,在大同江那边击败了明朝军队。那之后,朱洪武合罕可能重点去管内政了,双方就没有继续决战,但各种冲突,还是时有发生。” “这几年,有什么新动向么?”史恪问。 “新动向倒是多得很。”赵亮挠挠头,说道:“听老乡说,这几年最出名的是一个传说。关于前金的。” “怎么说?”郭康问。 “好像是说,金哀宗完颜守绪并不算昏庸,一直在尽一切努力挽救国家,但金国早就大势已去,最后连蔡州都没守住,所以很多人都怜惜他。”赵亮回答。 “官府说,哀宗在城破前自杀,遗体被部下火化,宋、蒙军队得到了一些没有烧尽的遗骸,确认他已经死亡了。” “但我们那边,一些女真萨满坚持说,那些无法辨认的遗骸,是拿来糊弄人的。他们认为,哀宗其实没有死,而是被天母神阿布卡赫赫藏起来了。在遥远的未来,当时机合适的时候,三女神会重新把他放回来的。” “萨满们认定,雷神会带着过去的英雄们,如闪电般归来,击败当年围攻蔡州的汉人和蒙古人,让金国再次伟大。” “那可别回来了。”脱脱不花无语道:“一次都够受了,还来。” “都是些乡野跳大神的,编些段子糊弄信徒,哪里能当真。”赵亮解释道:“只是最近没什么大的变故,也就这些离谱故事传得快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圣战达人帖木儿 “我们主要是希望知道,征东行省是不是有什么动作。”王大喇嘛斟酌了下,说道:“如果他们通过水达达路,和漠北建立联系,那对于整个地缘环境,都会有影响。” “建立联系还是可以的。”赵亮听他这么一说,认真想了想,回答道:“辽阳行省的水路很发达,明朝大部分时候只能控制南部地区。北方的女真部落并不完全服他们的气,经常在元明之间摇摆,一些北元部落也时常跑到这里来。很难完全杜绝的。” “但问题是,我觉得这个联系没什么意义。”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北元内部,现在自己都不太稳,法统也说不清。我来的时候,和一些贩卖毛皮的蒙古商人同行,聊了很多。他们自己都觉得,双方不见得能合作好。” “这是什么原因?”皇后问。 “北元朝廷不太稳定。”赵亮说:“当初朝廷在捕鱼儿海被明朝击败,各部首领不但不来救援,还争相落井下石。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从战场逃脱,却被阿里不哥的后代也速迭儿所杀——怎么说呢,反正大家宁可帮明朝一把,也要消灭这些忽必烈后代。” “拖雷系的汗王打来打去,反而便宜了外人。最后,窝阔台的后代鬼力赤夺取了政权。鬼力赤和明朝的关系一直很暧昧,取消了元朝的称号,向明朝服软。但前几年,天元帝的孙子本雅失里又打回来了,听说和明朝撕破了脸,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呢。” “这个本雅失里,我倒是听说过。”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曹建开口道:“父亲出使撒马尔罕的时候,还见过这个人。” 郭康转头看了看他。 和史恪、李玄英不同,曹建虽然也是同辈,但和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并不太亲近。因为他其实不是曹氏一族的亲儿子,而是个保加利亚人。 他的亲生父亲,是养父曹仲琳的亲密战友和手下,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安答战争’中,为了保护曹仲琳战死了。而更早之前,他的母亲也已经死于难产。没有嫡子的曹仲琳,就收养了这个失去父母的孤儿,把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 由于战争十分频繁,紫帐大族的风格和唐末五代有些像,也和罗马人接近。让养子充当继承人,其实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 然而,曹仲琳为人风流,虽然正妻没有生下子女,但他可确认的私生子却有好几个。这些人一直主张,自己应该算“妾生子”而不是“私生子”,至少应该有一部分继承权。而且再怎么说,私生子也比外人亲吧。 曹建十分清楚这些事情,所以一直很敏感。郭康认为,他就是太自卑,给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才不想和其他“正常”的继承人接触。只是他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因为曹建最大的心理压力,就来自他自己。 ——虽然都是老爹抱养来的,但郭康生着一幅东方面孔,一看就是正经的“契丹巴图尔”。曹建却是如假包换的保加利亚人,哪怕大部分家族都已经混血混成了当地模样,他也十分在乎。 别人要么是血统上确凿无疑的东方人,要么至少长的像东方人,就他什么都不是。郭康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好。 不过好处是,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曹建办事时一直十分努力,养成了一丝不苟的性格。他的话不多,但说出来的事情基本没有疏漏的,因此大家都觉得这人很靠谱。 既然是曹仲琳的经历,他又有印象,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跑去撒马尔罕干什么?”史恪笑着问道:“也想让帖木儿皇叔,匡扶他那个汗室去?” “可能他真的这么想,但帖木儿应该没把他当回事。反而是帖木儿去世后,他得到了一些支持,回漠北去了。”曹建说完,想了想:“我们确实没预料到这个结果。父亲也没想到他能成功夺回汗位。” “那个不是他自己的功劳。”赵亮解释道:“是鬼力赤和太师阿鲁台闹翻,结果太师把大汗杀了。国家不能没大汗,被他捡了漏。” “不过,可能是还太年轻吧,大家都觉得这个人脾气不好,太急,成不了气候——哦,他好像已经惹上麻烦了。”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来的那会儿,蒙古商人们都在传言,说最近路估计没法走了,因为肯定要打仗。” “他干什么了?”史恪问。 “商人们说,本雅失里把明朝使者郭骥给杀了。明朝气得很,合罕要派四太子剁了他。”赵亮说:“大家觉得明朝很快就得打过来,所以这次赶紧拉货走人,免得被卷进去。” “什么?郭骥死了?”博尔詹看起来比几个汉军世侯还吃惊。 赵亮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看王大喇嘛。王大喇嘛只好挥了挥拂尘,让他不要慌。 “这几个明朝人,在欧洲估计比在明朝都有名。”郭康解释道:“大家吃惊很正常,不用担心。” “明朝使者傅安和郭骥,出使撒马尔罕的时候,被帖木儿皇叔扣留了。这时候,撒马尔罕有一批欧洲人,为了展示自己在整个世界都有威风,就招待他们,还让他们见明朝的使者。” “结果这两个明朝使者当众指责帖木儿,说他已经欠了五年的贡没交了。帖木儿十分气愤,赶紧驱散了众人。欧洲人大为惊奇。” “这些人里,有个德国冒险家叫希尔特贝格,他被我们保回来之后,写了本书,提到这件事,所以大家都知道。” “过了两年,卡斯蒂利亚国王派克拉维约,率领使团访问撒马尔罕。帖木儿皇叔见到大陆最西边的欧洲人也来了,为了展示自己在整个世界都有威风,就安排宴会招待他们,还让其他所有使节都来参加。” “结果,明朝使者们抢占了本来留给卡斯蒂利亚使团的主客位。帖木儿要求他们给人家让出来,明朝使者却当众指责他,说他已经欠了七年的贡没交了。帖木儿气得要死,扬言说一定要亲自打到明朝去。欧洲人大为惊奇。” “克拉维约回来之后,也写了本书,说到了这件事,所以大家也都知道。” “那这两个使者……好像很出名?”赵亮也惊讶起来。 “反正这边,大家都知道,帖木儿皇叔天天欠钱不交。”李玄英耸耸肩。 “那这么看,本雅失里死定了。”脱脱不花判断道。 “是啊,帖木儿皇叔气成这样,都只是扣人,没动过手。他几斤几两,就敢杀人了。”史恪摇摇头:“这件事是赵先生来这边时,听人传说的。如果是真的,那算下时间,本雅失里现在已经是死人了吧。” “说到底,此人没有一个为政者该有的冷静头脑。连被大家评价为残暴、不擅长统治的帖木儿,都比他清醒的多。”耶律欣评价道。 “是啊。年轻人就不要太气盛。”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片刻,认定本雅失里已经凉了,不需要继续考虑他了。 “哎,真的很可惜。”博尔詹还在感慨:“我听说,帖木儿去世后,他的后代们把扣留的明朝人全都放回去了,还顺势恢复了朝贡。这么想来,估计也是给儿孙留好了路子。只是没想到,反而会在这种地方出问题。” “不是说,帖木儿当初要对明朝发动圣战么?”赵亮不太理解,问道:“一路上的人,很多都这么说的。” “帖木儿皇叔是个谨慎的人,会适当地选择圣战的目标。”曹建告诉他:“我觉得他很清醒。明朝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目标。” “周围好像就这一个不信天方教的大国了吧。”赵亮想了想,说。 “没记错的话……帖木儿皇叔击败了奥斯曼之后,和医院骑士团打了一次。”他回忆了下,一脸认真地解释道:“老皇叔圣战了一辈子,这是唯一一次和异教徒交战。显然,拘泥于宗教这种简单的分类方式,说明对圣战的理解还不够深刻。” “相反,他和我们罗马,还有法国、伊比利亚各国,关系都很好。你看,这才是人家高明的地方。”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北上还是南下(上) “我也这么觉得。”郭康表示赞同:“他说是以明朝为目标,实际上应该是针对东察合台的进攻。目标也不是征服,是防止人家打过来,破坏他的统治核心区。” “这是为什么?”佩迪卡斯问:“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不用准备这么多人啊。” “东察合台是西域故地,那个地方的战争,不能套我们这边思路的。”李玄英提醒道:“您知道喀喇汗王朝和于阗的战争么?” “我读书的时候,就看过了。”佩迪卡斯点点头。 “帖木儿皇叔的主要战绩,似乎都是在西边,但他中年时,最大的敌人是东察合台汗国。”李玄英说:“而且还不是整个汗国,是汗国的僭主哈马鲁丁——就是郭康刚才说的,那个权利不稳,所以想投靠明朝的权臣。” “哈马鲁丁的领地,大致是当年的西域,也就是唐朝安西都护府直接管辖的地区。而且他的权威饱受质疑,很多贵人根本不听他的。即使如此,哈马鲁丁还是多次主动进攻帖木儿,争夺七河流域和费尔干纳,乃至直接威胁撒马尔罕。” “帖木儿和哈马鲁丁前后打了将近三十年,期间帖木儿多次攻入西域,但每次哈马鲁丁都能打回来。到最后,帖木儿终于攻入库车、于阗一带,哈马鲁丁不知所终,这才终于暂时解决了东部的威胁。” “这就是我为什么觉得,这场战争很像喀喇汗与于阗的战争。”他总结道:“帖木儿皇叔虽然善战,但说实话,他这一方在战争中的表现,就像个大号的喀喇汗。打了几十年,连长子都赔了进去,最后也就是消灭了这么一个割据势力。” “但另一边呢?他从河中出发,十多年的时间,就绕着大半个亚细亚打了一圈。从德里到喀山,再到安卡拉和大马士革,都被他的大军征服。” “你想想,要是你,你会选择把哪边作为主要的扩张目标?” “那为什么他还要宣称,自己要征服明朝呢?”佩迪卡斯继续问。 “我们看一下当时的情况就行。”李玄英说:“战略形势对于具体军事行动,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我也专门研究过这个案例。” “当时,东察合台的形势发生了变化。这里上演了半出‘孛儿只斤氏孤儿’的故事。” “哈马鲁丁的侄子忽歹达,对汗廷十分忠诚,在哈马鲁丁屠杀汗室成员的时候,藏匿了大汗的儿子黑的儿火者。后来哈马鲁丁战败失踪,忽歹达就扶持黑的儿火者称汗。” “黑的儿火者称汗大概是1390年的事情。1391年,他俩的使者就到了南京,朝见朱洪武合罕,表示要加入明朝的国际秩序。” “1399年,黑的儿火者去世,沙迷查干即位,他甚至公开给皇帝上书,请求允许自己西征帖木儿,夺回察合台汗国的固有领土撒马尔罕。朝廷还专门派使者去劝他,说年轻人别太冲动,稳着点来。” “这时候,经过十年经营,东察合台内部已经稳定下来,实力有所恢复。而帖木儿皇叔的核心领地,是西察合台故地。当年僭主哈马鲁丁都要拼命去争夺的地方,正统大汗当然不会放过。” “就算他不东征,别人也会打过来,既然如此,还不如趁他们没准备好,主动出击,先消灭敌人。”李玄英总结道:“东察合台与明朝关系密切,打他,明朝肯定会出头。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说自己就是冲着明朝去的。” “你看,如果直接说,大家会认为‘帖木儿这家伙又圣战教友’、‘冒牌可汗对抗察合台系正统大汗’;但如果换个说法,就变成了‘勇士帖木儿挑战异教徒总头目’、‘战神帖木儿发誓,打破桃花石不可战胜的神话’,起码面子上,要好看多了。还能骗来一堆热血上头的教友来帮忙,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如此。受教了。”佩迪卡斯恍然大悟。 “没事没事。”李玄英摆摆手:“宣传,也是战争的重要部分。我们为将之人,也得了解学习下的。” 郭康也点了点头。 义父当初,对于帖木儿的行动也并不看好,认为他无法征服东察合台汗国。 即使帖木儿的波斯大军成功拿下别失八里,效果也不会太好,因为东察合台的游牧属性很强,汗廷真正的力量,是草原上的蒙古各部。这些人跟他打起游击,后果会比远征脱脱迷失还严重。 虽然已经准备了大量辎重粮草,但能不能撑到对方放弃,谁也说不准——万一他们和哈马鲁丁一样,再耗个三十年呢?而如果明朝真的介入,情况就更不容乐观了。 紫帐汗廷认为,你就别惦记东边了。不如大家再合兵一次,把埃及打下来,推翻马穆鲁克王朝。 埃及如果能用好,也是个很富饶的地方,为此,紫帐很早就提出了计划,开始准备舰队,还邀请了同样早就垂涎那里的法国人,希望三家一起上。 但这种事情,涉及到了国家的核心利益,帖木儿确实没法妥协,所以计划只能搁置。随着帖木儿皇叔病逝,国家陷入分裂,这个计划也就无果而终,成了紫帐的一大遗憾。 “现在已经没有帖木儿皇叔帮忙了,北元看起来也不太行。我们是不是要找别的办法?”大司库奥特里福斯问:“那条北方路线,能不能——我只是假设啊,能不能让我们从诺夫哥罗德或者喀山出发,绕开这些麻烦地区,直接抵达辽阳行省呢?”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北上还是南下(下) “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赵亮想了想,走到地图边,却发现图上根本没有更北的地方了。他悻悻收回手,嘀咕道:“其实北边应该不是这样的……” “怎么说?”皇后好奇地问。 “我听人说,沿着水网向北,能一路绕行到比漠北更遥远、比北海更往北的地方。那里不像大漠那样荒芜,反而有大片森林和河流。商人会前往那里,从当地狩猎为生的部族手里收购皮毛,卖出生活用品。当年成吉思汗命令术赤率军北上,征服‘林中百姓’,大概就是这些人的一支吧。” “当时,从大都向北,进入上都、应昌,再继续向北,沿着女真、蒙古各部交界的地方北上,就能绕开大漠。现在这条路很乱,正好是各方势力争夺交战的地方,所以基本没用了。” “但从辽阳北上,进入生女真各部,再向西北进入林中地界,依然可以到达北海周边,甚至绕过北海。这一路水网很发达,在河流之间穿行,能一路到达谦谦州。再往西,就能进入金帐汗国地界。” “这一条路线,当年元朝使用过。”曹建补充道:“资料记载,世祖、成宗的时候,因为窝阔台、察合台诸汗与元朝对立,漠北的蒙古人也整日造反,导致元朝向西的通道时不时中断。所以,元朝使臣经常在极北之地绕行,试图前往金帐汗国。他们走的应该就是这种路线。” “这条路能通行多少人?”脱脱不花直接询问重点。 “得看哪一段。”赵亮犹豫了下,又看了看郭康,直接回答道:“从谦谦州向西,这一段完全可以通行大军。之前拔都汗西征的时候,就走过其中一段。” “当地地理,说实话是有点反常的。”他又想了想,试图说的直观些:“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世界是以中原为中心,中原最富,其他四周离得越远越穷。但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比如北方,其实没有富裕中心,而是有个‘荒芜的中心’,那就是大漠。这地方环境最恶劣,而四周的情况都比它好,包括漠北。” “出大漠之后,是一条草原地带,一些‘毡帐百姓’在这里放牧。再往北,就是无边无际的森林。而森林和草原交界的地方,我感觉是这一带条件最好的。在有些地方,还能进行农耕。像谦谦州,我觉得就是典型。” “那是什么地方?”皇后问。 “谦谦州在唐努山以北,谦河上游——这里的河比较怪,不是向东流,而是向北流的。”赵亮解释道:“虽然在大漠西北,但那里反而很富饶。当地土壤非常肥沃,土人夏天播种、秋天收获,甚至不用耕耘。还有铁矿、盐矿,能提供原料。” 皇后看了看郭康和曹建等人,询问他们的看法。郭康点了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谦河就是后世所谓叶尼塞河,这些河流确实是向北流入北冰洋的。赵亮所说确实是实情。 “这地方当年是西辽和吉利吉思人的地盘,也就是唐朝的黠戛斯。”得到了鼓励,赵亮便继续说道:“当地人自称是李陵的后代,说自己就是汉朝时候的坚昆。可能也是因为这种关系,这里不太……蒙古,反而和我们汉地挺像的。” “当年,成吉思汗把这里送给了拖雷的妻子、唆鲁禾帖尼别吉。二人常常把治下不习惯蒙古水土的汉人,迁徙到这里,让他们耕种粟、麦,提高当地农耕的水平。还有人在那里经营工坊,制造各种用品。因此,这里很快发展起来,甚至有了兵器和甲胄作坊,还能产出绫罗绸缎。” “当地也常年设立汉官进行管理。后来世祖时,扩编为益兰州,任命刘好礼为五部断事官,掌管谦河、昂古剌河一带,各个条件相似的地区。刘好礼编订税制,兴建官衙、仓库和驿舍,很多制度到现在还被当地人使用。总之,和蒙古是不太一样的。” “金帐汗国故地,我们就都有资料了。”曹建点点头:“从萨莱或者喀山出发,可以沿着帖木儿当年从河中北上的路线行动,这条路是肯定可以通过大军的,他已经验证过几次了。我们不去河中,而是半路转向东边,去谦谦州,在那里建立基地,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这个谦谦州……”博尔詹翻了翻手里的笔记,说:“资料说,大唐的时候,当地土人向帝国政府进贡,请求设置唐官,于是朝廷在这里设坚昆都督府。所以,这地方已经算是桃花石地界了。” “突然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遥远了。”他笑道。 “草原商路确实比经过西域、波斯的商路近得多。”曹建赞同道:“父亲之前考虑过这个问题,还找了一些学者计算。他们认为,我们的世界是个球,不是个平面,所以经过波斯的那条路,确实是更远的。商队从那里过,主要是因为波斯地区一般更繁华,可以在沿途一路进行贸易。如果只是想尽快从我们这里到东方,北线肯定是最近的。” “不过我得提醒大家,就算到谦谦州,也只是第一步。”他话锋一转,说:“且不论沿途的部落听不听话,到那里之后怎么走依然是个问题。” “从谦谦州直接南下到古庭州,然后沿丝绸古道东进,入河西,这是最古老的道路,当年土人朝贡,也是这么走的。但现在,这里有瓦剌人活动,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态度。另外,东察合台现在还是不是稳定,也不好说,那边之前的动乱持续太久,让人没法安心。” “而如果不南下,继续向东,从北海北边,绕过毡帐百姓地界,应该可以到达辽阳行省。但这还是之前那个问题——这条路能通过多少人?我们有充足的资料和经验么?”他质疑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大元狗头人能战胜野猪四太子么?(上)(盟主“乱海晒鱼”加更) 曹建的问题提出后,众人纷纷讨论起来。王大喇嘛和赵亮只能暂时停下,等他们讨论出结果。 这个问题,不止是军事上的难度,和商路建设上的可行性。最麻烦之处,在于它关系到紫帐汗国内部,久远而敏感的派系问题。 当年,汗廷始祖伯颜帖木儿,与郭氏祖先郭盖等人,长谈数日。这一次会议,定下了汗国早期的立国策略。 郭盖认为,金帐汗国繁荣之下,颓势已显,应该趁势早做打算。他认为,应该找机会去保加利亚,建立稳定的根据地。 紫帐汗国的各种资料里,对当时情况的记录很详尽,郭康也清楚这个事情的背景:当时,强大的金帐汗月即别,正在试图重新征服保加利亚。 月即别是个很有能力的君主,把商路经营的井井有条,汗国也繁荣起来。但在管理过程中,月即别发现,自己手下这帮人做生意可以,生产水平却不太行。汗廷每年都要从商人那里采购大量的物资,连粮食都得进口,这样下去不但会损失大量好不容易得到的收入,也不够安全。 月即别汗一开始希望借助距离最近的罗斯人。然而,罗斯人的文明水平实在过于落后,几乎没法有效管理。 从拔都时代,金帐汗国就试图移植蒙古的万户制度,对罗斯人进行编户籍民,但没多久就被迫废止,根本进行不下去——这可能也不怪他们,毕竟直到郭康这会儿,罗斯人也没能搞起来户籍制度。 而这些人的种地水平……说实话,还不如蒙古人自己上呢。 月即别汗没机会阅读后世的史料,没法预料罗斯人的农业水平和组织水平处于何种境地。而郭康那边的历史记录说,到了17世纪,俄国乡村才开始农奴化。而直到19世纪,这片大地上,都依然有众多充满原始社会风格的集体农庄。 蒙古人的制度,对他们来说,实在过于超前了。在其他地方,几乎都是蒙古人被当地人同化,但在这里,是罗斯人被蒙古化——而且因为文明底子太薄,蒙古化的还不太全面。 别说他们这代人,连莫斯科大公一族,最后都没等到——伏尔加河下游这片地区,是18世纪,靠着叶卡捷琳娜带来的德国老乡,才给开垦完成的。 罗斯人完全指望不上,金帐汗国只能转换思路,盯上了南边的希腊人。月即别汗于是多次南侵,抓希腊人回去种地。巴列奥略王朝完全无力对抗蒙古人,希腊学者记述说,色雷斯地区的农民和耕牛都被他们抓完了。 伯颜帖木儿趁机向大汗提议,自己可以带人去种田。 伯颜帖木儿在金帐只是个小官。他们家据说是拔都的后代,因为继承权导致的内乱,逃到伊尔汗国那里去了。后来,伊尔汗国也乱了起来,伯颜帖木儿一家只能又和友人郭盖等,再逃到金帐去。 但就算这是真的,他家和汗廷嫡系,也离的太远了。所以平时在汗廷,他一直都不显山不露水的。 但是,他也有个很宝贵的技能——可能是因为经历坎坷,或者跟郭盖等人来往密切,总之,伯颜帖木儿对于农耕生产的事情了解颇多。一众或远或近的宗王里,就他是最会种田的。 既然如此,他也就是最佳的人选了。月即别汗同意了伯颜帖木儿的申请,让他带着一千帐部众,去经营耕田的事宜。 伯颜帖木儿又从专业角度,论述了一番什么人、什么地方种田最合适,大汗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很高兴,把之前抢来的希腊农民,也分了很多,交给他管理。他们就在保加利亚地区划了一片地,借助这些希腊人和当地招募的保加利亚农夫,开始给大汗种粮。 为了帮老朋友种田,郭盖利用自己的人脉,找了不少技术人才,来这里帮忙。 郭盖原名郭远亭,之前在波斯,就是出名的豪侠之士。伊尔汗国、金帐汗国的很多人,都知道他“盖世大侠”的名头。很多波斯人念不了这么长的汉语外号,就叫他“郭盖”,时间长了,人尽皆知,索性当做大名。 郭盖招募人手的消息传出,不少人跑去投奔。像李玄英的祖上,当时就是修水利的工程师;曹建的祖上稍微富一点,是做账房的……这些人,就形成了紫帐的初代班底。 当然,也有来历不那么正的。比如史恪家的祖上史守道,当时就是个落魄佣兵,给商人当护卫为生,从大不里士拉东西去萨莱卖。 路过一个高加索镇子的时候,史守道出去喝酒吹牛,正好被几个土库曼人听到了。见他自称祖上是突厥人,几个土库曼人大笑不止,说突厥人哪有长这样的。他这一看,就是东边来的杂胡部落民,冒充突厥人要行骗,正好被他们正统突厥戳穿了。 史守道酒劲上头,和他们吵起来,最后动了家伙。史守道一气之下,砍翻了那几个土库曼人。酒客们纷纷夺路而逃,把消息传了出去,城外的土库曼部落涌进镇子,要杀了他报仇。史守道匆忙翻墙逃走,也不敢再回去,只能一路向西,就这样被郭盖也一股脑招募走了。 那时候,他们估计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做成什么事业。 李玄英说,他祖宗后来回忆,说根本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带兵打仗,成了名将——当时说好的,郭盖和史守道等人,才是工地安保负责人,他明明是带大家施工挖水渠的,天知道最后怎么成了这个结果…… 但是,尽管之后分工多有调整,但从这个时候起,两个集团已经隐约显现出来:这些种地的人,和伯颜帖木儿带来的一千帐本部,形成了延续至今的两股政治势力,也就是后来的南衙与北衙。 可以说,紫帐汗国从先祖们筚路蓝缕、建设家园时开始,就充满了两方面的要素。在之后,汗国如何发展的问题上,也同样继承了这种矛盾。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大元狗头人能战胜野猪四太子么?(中) 在伯颜帖木儿和郭盖那个时候,大家想了个最简单的方法:学辽国,直接搞两套制度。 伯颜帖木儿需要负责应付上头,还要招募草原老乡,来保护领地安全,和周围不怀好意的领主们打来打去。作为老大哥,他也就成了这里的首领。而郭盖等人则负责安抚、招揽当地农夫,组织人种田,好完成大汗安排的工作。 但实际执行起来,郭盖等人这边的工作,就不止种田了。由于战乱,当地各种基础设施受到很大破坏,都得重新修缮起来。而且保加利亚这边,已经打了好几十年的仗,大型水利设施本来就不算先进,如今都快荒废完了。只这一点,就不是能忽视的。 所以,郭盖一方面要求伯颜帖木儿尽量多留些希腊人,一边去四处招募东方来的技术人才。这两批人,是技术活干的最好的,而他们也成了后来南衙各机构的基础。 金帐汗国对伯颜帖木儿等人的管理相当粗放,每年只要给大汗交点谷子,就算完工,其他干什么事情,萨莱汗廷根本懒得管。 郭盖建议,既然如此,就不要学这些希腊化国家,收这么高的税了。这样,能降低当地人对自己这些“外来户”的抵制,乃至吸引周围的人主动来投奔。这也成了之后紫帐汗国稳固自己、扩大实力的一项基本思路。 郭盖当时也是个新手,他自己都没想到,从书上搬的几句大道理居然这么有用。当然,也可能是他低估了长期内战的希腊和保加利亚国家,对民间的压榨程度。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月即别汗赏赐的土地甚至不够用。同时,这么大规模的人口流失,也引起了当地贵族的不满。 几个保加利亚贵族,要联手进攻他们。这些贵族的亲戚非常多,七拐八拐拉了一大堆人来帮忙。 伯颜帖木儿的游牧老乡,这回不太够用,郭盖等人于是紧急托曹氏的账房祖先曹蒙,从威尼斯人那儿买了些军械,又把当时还在挖沟的李天英、李天策兄弟拉来,告诉他们,你俩就是民兵头子了。 郭盖认为,其他人都四散各处,忙着收拾田地,就李家兄弟的工程队,一直待在一起,互相熟悉,没工程的时候,空闲时间也多。这些人本来就是领地上最健壮、也最听指挥的人,专门抽出来干重体力活的,怎么看也比仓促聚集的农夫靠谱。 郭盖把曹蒙的账展示给大家看,表示这些器械,算是所有乡亲一起买的。几户人家编成一组,每个民兵的装备钱、工资,平摊到大家头上,到时候一起还。谁胆怯,可以退出,换其他之前没被选上的志愿者替换。 众人对此表示支持,而这支施工队,就是最早的南衙军。当时被选上的那些“正规军”,也成了紫帐汗国的第一批军户。即使这个制度已经多次修改,其中很多家庭,依然留着当时郭盖给他们的信物。 可惜的是,南衙军第一战打的毫无亮点,后人想吹都吹不起来。面对贵族们的佣兵,民兵们畏手畏脚,几乎全靠练过武的李氏兄弟二人,在那儿给大家壮胆。好在对面的廉价佣兵,心里大概也是“临阵戳两下长矛对得起领主老爷”的心态,从头到尾都在划水,试图找机会劫掠农庄,完全不想和民兵正面交锋。 对峙的时候,伯颜帖木儿率领部落里的几十个把兔儿,趁夜袭击了贵族军的指挥部。担任主将的保加利亚贵族这时正在和随军妓女缠绵,结果两人被伯颜帖木儿一起砍死在了床上。失去指挥的贵族军,随即一哄而散。 佣兵们回程时,趁机劫掠了雇主无人保护的领地,算是皆大欢喜地结束了这场战争。 后来,依然不断有贵族领主来找他们的麻烦,但伯颜帖木儿和郭盖等人,已经摸清了这些贵族的思维方式。 保加利亚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农奴逃亡,就归我庇护了,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声称要给大汗举报,让他出兵把大家全都砍了,他们就会来调和,表示几个逃亡农奴而已,不至于如此了。 伯颜帖木儿没事就带着手下,面貌最凶、最吓人的几个人,去各地贵族那儿串门,吹牛说自己早年跟着大汗在波斯打仗,杀了多少人,屠了多少城。虽然他前半辈子大概都在种田,但贵族们畏惧金帐,觉得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不到迫不得已,都不敢惹他,让领地保持了颇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唯一的问题是,直到他称汗,保加利亚人还在传言,说只有长得最丑的,才能被选中,当紫帐的怯薛。导致很多年轻人,宁可少点工资,都不想去那儿当差。 早年,北衙的军事能力,对汗廷来说,就是如此不可或缺的。 然而,后来,南衙军的实力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而且看起来不会逆转的时候,双方的矛盾最终爆发,近乎摧毁了当时的北衙体系。 郭康觉得,这其实也是历史的必然,是矛盾不可调和的结果。但当时,很多人都不能接受,认为这一定是少数阴谋家,为了个人私利,制造的兄弟阋墙的悲剧。 战后,南衙军的中下级军官,甚至有联名上书,要求朝廷赦免没有领头造反的叛军官兵,只惩处罗斯人和附庸部落。还有世侯认为,应该恢复也先不花太师的爵位,让他的其他子孙继承的。 至于原因,大家基本都认为,这是腐化堕落的伯颜等贵人,和波兰坏蛋串通,搞的鬼。大部分北衙兄弟只是过于质朴,依然是好人。 仔细想来,郭康这代人,确实不太容易理解他们的情感。 这种既对立又合作的麻烦关系,同样一直延续到现在。 这两个方向,是两个执政群体,同时,也是紫帐内部的两种思维——简单来说,就是罗马和蒙古的取舍。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收复金帐汗国旧地,恢复当年的荣耀,打通草原通道。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应该经营地中海沿岸,恢复东罗马兴盛时期的态势,借此进一步向南,打通印度洋海上通道。 这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汗廷的力量又是有限的,经常要和敌人打来打去,需要大家互相帮忙。结果,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曹建提出的,就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我可以支持你北上,但你需要给出对代价和成效的预期。如果效果太糟糕,那就还不如继续南下,大家也没法说什么。 对于他的提问,王大喇嘛想了一会儿,看起来是要认真地解答这个关键问题。 半晌,他又一抖拂尘,一脸严肃地开口。说的话却差点让郭康没憋住。 只听王大喇嘛沉声说道:“曹公子,您知道狗头人的传说么?”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大元狗头人能战胜野猪四太子么?(下) “这又是个什么故事?” 王大喇嘛一本正经,讲出这个来,让郭康很是无语。 “可能这个记载,比较冷门吧。”王大喇嘛对他的表现倒是没显出多少意外:“很多人对北方的印象也就是漠北和女真这一条线了。其实更北边,还是有很多地方的。” “辽阳行省北部,有很多山岭河流,到处都是未开发的荒山野岭,和遍地的沼泽。尤其冬天,气候寒冷无比,所以人迹很少。那里只有一些土人的寨子,夏天种一点耐寒的作物,再四处打猎,以此维持生计。这些地方基本都是说女真语的部落和村寨,我们统称为生女真。” “而比生女真之地更北的地方,叫做弩耳干。这个地方,种植业已经完全经营不下去了,但当地水网发达,鱼很多,人们就以捕鱼为生。但这里依然是大唐曾经管辖过的地界,在当地能找到向导和商人,也有可以行动的道路。” “元朝在这里设置过管理机构,明朝也想控制这里。这样就能把控制区延伸到东北方向、临近大洋的海边,截断征东行省的商人和使者前往漠北的道路。” “不过这里依然不是最北的。”王大喇嘛拿拂尘敲了敲地图:“只是更北边信息不多,不知道怎么画。” “之前,历代基本都是等着远方部落来朝贡,但后来,辽国朝廷不满足于坐等别人上门,决定派人去探险。” “辽国探险队一路向北,经过四十多个小国和部落,到达了一个叫‘狗国’的地方。这里极其寒冷,辽国人带来的马,撒出来的尿能直接冻成冰坨。当地人身穿兽皮,住在冰雪垒成的房子里。” “探险队记录说,当地人不养马,而是养那里盛产的一种大狗。他们会制作六寸宽、几尺长的木板,让狗拉着在冰上行动。这些狗的用途非常广泛,因此辽国人直接叫他们狗国。” “而狗国更北,就完全听不懂当地人的语言了,连个翻译的人都找不到,不知道他们的国家、部落,到底叫什么名字。” “后来,探险队遇到一个会说一些铁勒语的人,那人告诉他们,更北,都是龙蛇猛兽肆虐,魑魅横行的地方,不能再去了。探险队认为,自己已经到达了《山海经》所说的北荒之地的尽头,就回去了。” “这听起来,怎么跟个神话里的魔域一样。”李玄英表示怀疑:“最早的时候,中原人还觉得西域的沙漠就是世界尽头了,实际上,这‘世界尽头’之外还大得很,连我们自己,都在这原本的‘世界之外’。” “那个会当地语言和铁勒语的人,估计也是个来回闯荡的商人。是不是为了垄断生意,不想让契丹人探索出商路,就像波斯奸商恐吓甘英,不让他来大秦国一样?”他猜测道:“还是说,契丹人单纯是不想再走了,编了个故事,回头给朝廷交差?” “那个狗国的故事倒是真的,因为唐朝的时候也有类似记录。”王大喇嘛解释道:“据说贞观时,北方有个流鬼之国,派王子来称臣朝贡,太宗封其为骑都尉。按当时留下的记录,和这个狗国的情况差不多,即使不是一个国家,也是生活方式类似的族群。所以这地方其实也是大唐地界,不算跑的太远、吹的太夸张。” “你这大唐地界,到底有多大?”奥特里福斯看起来已经听晕了:“怎么到处都是大唐地界。” “地理上,他本来就是这样啊。”王大喇嘛无语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挡着人家,不让人给唐朝当封臣么。” “主要是,这些故事听起来,确实太神话了。”博尔詹说:“感觉就像一个史前的超级大国,到处都是他的领地。在边境之外,直接就是怪物横行、混沌未知的魔域了。这个世界……感觉更适合魔幻故事。” “这也没办法的。那些遥远的、信息不多的地方,本来就是半神话性质的。”郭康打圆场道:“我们看一看,作为参考就行,反正如果真行动,肯定还得派人仔细探查的。起码,那个狗国的情况,我觉得契丹人是没乱说的。” “我已经挑选比较可靠的资料了。更远更魔幻的,我还没说呢。”王大喇嘛表示:“实际上,按宋、辽时候的资料,在狗国那边,可能更远的地方,还有个真正的‘狗国’。” “据说当地的男人,是人的身体,却长着狗头。不穿衣服,靠身上的皮毛御寒,说话和犬吠一样,吃东西直接吃生的。当地女人却是人的模样,会说汉语,吃人类的熟食,还能和远道而来的中国人交流。这些人互相婚嫁,生出来的男孩都是狗头人,女孩都是人,就这样传宗接代。” “我们也没法确定,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狗头人部落,还是商人、探险者以讹传讹,把狗国给魔幻化了。”王大喇嘛一抖拂尘,无奈地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当地住民确实是可以交流、拉拢的。” “元朝的时候,开元路曾经造了一百条船,给狗国的戍卫军队,史书对此有记载。具体细节,我这边的二手资料也说不清楚。但不管这是元朝派去的驻军,还是狗国自己组织的土司军队,都是与元朝地方官府处于合作关系,可以调用军械物资的。” “他们要那么多船干什么?还组织了军队?这是要去哪里?”郭康之前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也好奇起来。 “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了。”王大喇嘛光棍地摇摇头:“反正我就知道,他们算作大元朝廷下属的武装也没有问题。既然曾经有这么回事,那我们去和他们联络,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李玄英与曹建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以往确实没听说过这种冷门消息,这个说法,确实很出乎意料。 “那这样的话……也许可以试试?”李玄英动摇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大元狗头人能战胜野猪四太子么?(完) 对于北方的通道,大臣们疑虑重重。 如果这个通道确实可靠,那么,要不要用这么低的姿态去联系明朝,就可以商榷。紫帐汗国的目标非常单纯,就是为了获取东方的物资。如果出现了竞争者,那就可以讨价还价一番了。 但如果诸元没有那么强大,并没有像他们吹嘘的那样,控制大片毛皮、珍珠产地,也没法把东西转运过来,那对于紫帐汗国,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和这些国家不同,紫帐汗国既不是忽必烈一系的后代,也不需要元朝的宣称,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这件事如何抉择,就纯粹看具体的可行性了。 “我还是觉得,应该保持怀疑态度——古典时代这么多传说中的怪兽,至今也没人确凿地证明过,这个故事很可能也是个神话而已。”奥特里福斯纠结起来。 “不过如果是真的……”他来回看了看旁边的人:“这狗头人听起来,好像很凶悍的样子。故事里有更具体的描述么?” “没有了。”王大喇嘛说:“其实连狗国这些,战斗力如何,都不太好说。探险者们估计也没去认真调查这个问题。” “那就不太好说了。”帕帕多普洛斯提醒道:“无论我们的商路经过哪里,离得更近的明朝,也一样可以过去的。所以重点不是多偏远,而是这个偏远的土地上,当地人借助地形,能不能抵抗明朝。这些狗头人虽然臣服过元朝,但如果他们还是打不过明军,那我们从此处绕道,也没什么意义啊。” “确实。”博尔詹等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这个故事以讹传讹的概率也确实很高。”曹建也指出:“用动物比喻其他国家,是个很常见的方式,我们也是见过的。” “当初明朝和帖木儿闹翻,帖木儿气急,就骂明朝皇帝是‘陶格斯皇帝’。像这种,就是典型。” “这是什么意思?”史恪问。 “这是突厥语,是猪的意思。”赵亮说:“应该是反击明朝使者,故意骂朱皇帝的。” “也有可能是用的突厥语。桃花石和陶格斯,在突厥语里,发音有相似之处,借此骂朱皇帝是猪国的皇帝。”王大喇嘛补充道:“当然,更可能二者都有,故意这么说的。” “帖木儿皇叔居然会玩谐音梗,还是双语双重的……”郭康之前也没听说过,对此颇为惊讶。 “玩什么?”李玄英问。 “没什么。”郭康摆摆手:“就觉得我之前好像低估他的文化水平了……” “是不是骂人,得看文化环境的。”赵亮说:“陶格斯应该是中亚突厥人的发音。辽阳行省这边的突厥语部落,是念‘通古斯’。他们用这个词,称呼当地说女真语的部族。这实际上也不是蔑称,因为当地文化里,野猪是勇猛的象征,属于夸别人的。” “哦对了,这个正好也是个例子。”他想了想,说道。 “关于猪的习俗,在这边由来已久。虽然他们自己没记录,但中原人很清楚,因为两边的来往非常早。”赵亮想了想,说:“周朝刚建立的时候,当地的肃慎人向周武王进贡楛矢石砮,就是桦木的箭杆和石制的箭镞。他们用的弓箭尺寸很大,箭镞就有一尺多长,很有标志性。天子认为远方的人来朝贡,是吉利的事情,因此特别记录下来。” “这是对周朝朝贡的最远的部落,所以之后,周人一直把肃慎当做自己的极北边界。谁能让肃慎人来朝,就是国家有威望的标志。后来,楛矢石砮就成了个文化概念,到现在还在用。” “据说肃慎和之后的挹娄人,不怎么饲养牛羊,而是喜欢养猪。这些人吃猪肉,穿猪皮,还用猪来祭祀。这同样让中原史家印象深刻。” “肃慎、朱里真、诸申、女真,大概都是一个词,在不同时代不同方言里的念法。直到现在,很多女真人也确实还有这个习俗,可以考证、鉴别。所以,别人这么称呼他们,也不奇怪。”他总结道。 “古籍里的事情,你也很清楚啊。”曹建有些意外。 “不瞒各位,在下也是读过书的。”赵亮略有些自得地说:“虽然身处蛮荒之地,但我们家一直重视教育子弟。古籍、书法,都是学过一二的。” “这样啊。”曹建赞许道:“那你继续吧。” “好的。”赵亮拱拱手:“总之,无论是中原古籍,还是周围突厥语部落,都对他们的猪印象深刻。但突厥人称他们为‘通古斯’,并不是说这些人就是野猪怪,只是描述他们的生活方式,和崇拜的动物象征。” “我觉得,这个狗国可能也是类似的吧。”他对比起来:“我觉得,也可能是养的狗多,生活中都是狗,所以人家喊他们狗国。这和辽国人去的用狗的国家,应该是风俗接近的族群,不是说真就是狗头人。” “原来如此。”大家纷纷表示理解了。 “那帖木儿把朱皇帝叫通古斯皇帝,其实还是叫错了吧?”博尔詹提问:“通古斯语里,猪反而不叫通古斯了。” “确实不会这么叫。不过那边名字带猪的很多,属于常用称呼。”赵亮回答:“比如叫‘猪皮’,努尔哈赤,都可以的,算是求吉利的名字。” “你在说些什么?我越来越晕了。”坐在他背后的脱脱不花不解道:“什么意思?帖木儿的外号没起对,朱皇帝其实就是叫努尔哈赤是吧?” “行了行了,别扯远了。”王大喇嘛赶紧叫停他们,用拂尘敲了敲地图:“总之,可以借助的当地部落,我们已经介绍了一圈。现在,主要问题是要面对的威胁。” “明朝皇帝在北方分封了十几个国王,命令他们带领自己的兀鲁思,和蒙古人争夺草原。”他介绍道:“在东北这个方向,主要有四个,其中以四太子燕王最善战。” “这条商路的重点在辽阳行省北部,但据说燕王部机动性很强,很可能主动前出,经过草原东沿,在进入辽阳前截断这里。”他比划了下:“我觉得,主要威胁就是在这里。” “也就是说,得看大元的狗头人,能不能击败通古斯朱四太子了。”脱脱不花判断道。 “脱脱不花!”宝座上,皇后看起来已经忍不住了:“这次会议你不准发言了!” “哎,哎?!”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朱大架子 众人又是一阵讨论,但还是没有形成最后的结论。 郭康看了看义父,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出一次头。这时,门口的侍卫又大声通报,说太子来了。 他回过头,看见脱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娘!”脱欢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我把朱大架子跟他妹妹请来了,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注意举止!好好说话!”皇后一脸无语地训斥道。 脱欢顿时蔫了些,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定,等他老妈的吩咐。 皇后则打量四周。 郭康看到她先是向自己这一圈瞅了瞅。然而,李玄英和史恪还在窃窃私语,没有表态的意思;曹建一如既往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博尔詹等几个官吏,似乎对于刚才的狗头人话题非常感兴趣,依然还在说那些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发言,想了想还是先观望下。皇后倒是很体贴地没有难为他,把视线移向了右手边。 那边,帕帕多普洛斯和耶律欣正在激烈地讨论大唐范围的问题,奥特里福斯几人则已经聚在一起,开始估算商路经营的成本了。而刚才遭到禁言的脱脱不花,虽然服从了命令,但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估计待会儿还得吐槽。 最后,皇后把目光投向旁边的郭大侠。义父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随即做出反应——他也看向皇后,然后开始温和地傻笑。 皇后长吁了口气,靠在座椅上,忍不住扶了下额头。郭康一时都有点同情她了。 “基本的情况,诸位已经了解了。今天的会议先到这儿吧。”皇后最后说:“我要单独接见下贵客,然后再做决定。” 众人纷纷应是,皇后又转向义父:“郭达乌斯,你的儿子我还要借用下。” “没问题。”义父依然温和地微笑着说。 皇后点了点头。 “狄奥多拉·忽鲁不花,君士坦丁·脱欢,郭康,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她吩咐道。 有那么一瞬间,郭康觉得皇后会愤怒地摔羽毛笔,或者远程痛斥史恪的弟弟。好在这一切没有发生。大臣们陆续行礼离开,义父也鼓励了他一句就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在大殿中等待。 “这里还是不太合适。”皇后略微思忖了下:“你们跟我来吧。” 她带着几人,来到宫殿更内部,一间会见私人拜访者的小客厅。打量了下这里的布置,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吩咐脱欢,把小朱官人兄妹俩带来。 脱欢只好再去跑腿。 不多时,他带着两人来到了客厅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面上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却一身峨冠博带,神情也十分庄重,以至于举手投足间,都多少带了点刻意。 而他身后,跟着个穿着宫装的小姑娘。她一脸稚气,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看到郭康的视线,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娘!”脱欢跟在后面,再次喊道:“我把朱大……” 皇后和狄奥多拉·忽鲁不花同时瞪着他,脱欢猛地收住嘴,赶紧改口:“朱大公子带过来了!” 郭康差点没憋住。 不过喊他留在这里,目的他也很清楚,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场面的。作为和各方都熟悉的老好人,来调停各种尴尬情况。意识到这一点,郭康赶紧上前。 他快步走到门口,躬身道:“小朱官人里面请,皇后陛下和公主在等着。” 小朱官人朝他拱拱手,带着身后的小女孩走向客厅中央。脱欢傻不拉几地站在那儿,郭康赶紧拉了他一下,让他跟着自己走。 皇后已经起身迎了上来,和小朱官人兄妹寒暄了几句,请他们落座。侍女用进口的东方瓷器,盛了茶水,进奉给他们。小朱官人依然一脸严肃,倒是他妹妹甜甜地说“谢谢皇后,谢谢狄奥多拉姐姐”,让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我突然发现不太对。为啥郡主喊她狄奥多拉,喊我脱欢啊?”脱欢凑到郭康旁边,耳语道。 郭康没空理他,戳了他一下,让他去那边坐下。 脱欢只好老老实实地就坐,郭康也松了口气,跟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皇后和小朱官人还在互相念叨冗长的外交辞令,郭康趁机回忆了下自己的任务,准备接下来如何开口。 小朱官人名叫朱文奎,是明朝吴王朱允炆的长子。在这个世界,明朝那边发生了不少变故,导致他们一家逃到了这里。 按郭康的了解,可能是由于太子朱标还在,朝臣之间没有失衡,再加上各路元朝势力存在感太强,这个世界的蓝玉大案没有发生。 在清算胡惟庸之后,洪武合罕朱元璋没有对这些勋贵武将动手,而是以通元为理由,把重点放到了江南,试图解决这些和爪哇、日本势力之间,联系千丝万缕的地头蛇。 朱标即位之后,这项极其棘手的工作也没有完成,各路元朝势力依然跑的到处都是。这对继承人的挑选,估计也产生了影响。 朱标的嫡子有两人,长子朱雄英夭折,还剩下三子朱允熥,因此,决定把他立为太子。 朱允熥的外祖父是常遇春,舅姥爷是蓝玉。在郭康的记忆中,这在当年是个负面效果。但在这个世界,朱标应该是有信心培养这个孩子,把这份关系变成优势。 当然,这引起了二儿子朱允炆的强烈不满。 朱允炆的母亲吕妃,在朱标正妻常氏去世之后,得以扶正成为继室。这让朱允炆认为,自己也是嫡子。而且,论年龄,他比朱允熥年长,怎么看也该他当太子才对。 朱允炆也有外戚势力支持。他的外祖父,是前元朝官员吕本,而吕本是南宋大将吕文焕的后代,和江南大族颇有渊源。 但局势的变化,让他的处境有些尴尬。郭康怀疑,在这个世界,这些人脉关系反而变成了负面的政治资产,让他们兄弟俩的地位发生了逆转。 当然,朱允炆本人对此是非常不满的。学士黄子澄是朱允炆的老师,齐泰是他关系密切的朋友,于是,他召集两人,整日商量办法。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朱允炆削藩团队 只是,朱允炆团队这边,基本都是文臣,没有可靠的武将。这样一来,肯定是不够的。 于是,朱允炆又找来关系亲近的表哥李景隆,也拉他入伙。 只是,这几个人能力有限,谋划了一阵,开了不少脑洞,但也没讨论出个有可行性的方案来。 更严重的是,李景隆参与了一段时间,就突然反水了——他不但没有帮忙,还反手举报了朱允炆,把密谋的事情捅了出去。 朱允炆得知,大为惊慌。 这件事后来众说纷纭,小朱官人自己都颇为疑惑。郭康也怀疑,一开始,朱标是没怎么把这当回事的,可能就没打算上纲上线处理。因为哪怕郭康自己,后来听朱允炆讲述他的“计划”,都觉得这个事儿基本就是个闹剧…… 但那天晚上,出了个意外。 朱允炆的四叔、燕王朱棣,当时正好回南京,给大哥朱标述职。两人聊了很久,朱标还在宫里设宴招待他,到晚上才回去。 朱棣的随行人员,和朱标派来的护卫、仪仗等,浩浩荡荡从宫里出来,被朱允炆的手下看到了。见宫中大队人马,正朝自己这边来,众人立刻去给朱允炆报告。 朱允炆等人本来就如惊弓之鸟,得知这个消息,吓得魂不附体。朱允炆立刻认定,这南京没法待了,赶紧跑!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朱允炆的跑路水平还是很高的。他紧急包了些细软,带上家人、亲信,在王府放了把火,趁大家一片混乱,沿着据说是朱元璋时代留下的密道,逃出了城。 海内都是大明的地界,没有地方能好好藏身,朱允炆索性决定出海。通过姥爷当年的关系,他联络上了当时逃亡南洋的几名江南豪族,在他们的帮助下,出奔爪哇元避难。 不过在南洋,朱允炆的生活也不太如意。他一直处不太好和爪哇元的关系,又担心有人来抓自己,于是继续向西逃亡。爪哇商人也不强留,介绍他去泰西,最后来到了有贸易往来的大都。 紫帐汗国对于他的到来十分惊讶,认为是贵客,需要用合适的礼仪迎接。大臣们认为这是塞里斯来客,应该让汉世侯们去套近乎。但汉世侯们又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不太够,颇有些心虚。 最后,大家特意找来了郭大侠的岳父黄老先生,让他主持招待。 黄老先生设宴迎接朱允炆一行,酒席上,朱允炆喝多了,便大倒苦水。 他说,自己只是因为出生时,母亲还没成为正妻,就被开除了嫡长子的身份,没法继承国家。这和当年的贤人宋微子,是一样的处境。而朱允熥,明显就是纣王的角色了。 不过,朱允炆表示,自己的团队人才济济。和他一起逃亡的齐泰、黄子澄,都是比干一样的忠臣。他们早晚,还是可以成就大事的。 他表示,紫帐汗廷身处西陲,应该像周文王和宋微子一样,对他惺惺相惜。只要事成,就任命摆赛汗为西伯侯,永镇大明西界。 黄老先生把他应付了过去。宴会结束,就向汗廷报告,说这人看起来不怎么靠谱,说话引喻失义,但身份又太敏感,是个烫手山芋,建议不要留也不要抓,赶紧给他先送走再说,免得惹来麻烦。 当时,法国跟紫帐结盟,关系还不错,于是摆赛汗决定,把他送法国得了。 朱允炆表示,自己可以去那边试试,但这一路颠簸,属实不易,希望把他的家小安置在这里安全的地方。 紫帐方面不好拒绝,于是收留了王妃马氏、世子朱文奎,和一些随员。朱允炆暂时没了后顾之忧,倒也爽快,带着齐泰、黄子澄等核心团队成员,在紫帐的护送下,渡海访问法国。 摆赛汗写了一封十分热情的介绍信,派丞相汪文通、礼部尚书约翰·巴列奥略亲自送去。这一行人,在法国引发了轰动。 当年的西欧,对东方有一种迷之崇拜——直到17世纪,一个冒充“中国公主”的人,都能把法国贵族们骗的团团转,何况他还是罗马作证的真皇室。 很快,整个巴黎都知道,有个塞里斯的皇太子来了。 市民们这会儿正在行会的号召下,准备再次把国王撵走。但因为新闻太大,大家全都跑去看塞里斯太子,导致起义被迫推迟。 这时,法国的国王是“可爱的”查理六世。此人是个生理意义上的精神病,情况比晋惠帝都严重的多,因此国家大事,由国王的叔父勃艮第公爵菲利普、弟弟奥尔良公爵路易等人实际执政。 朱允炆声称,自己的祖父,就是“世界的光复者”、击败了所有蒙古人的洪武皇帝。而自己,则拥有塞里斯明帝国的强宣称,有大事在身。法国的诸位,只需多多扶助,只要事成,大家都有大官人做。 听到他的许诺,执政委员会热情欢迎了朱允炆,贵族们纷纷从封地跑来,就为了和他见一面。朱允炆十分得意,开始和法国王室高层接触,积攒自己的势力。 但这个时候,法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相反,有为的老国王去世后,因为查理六世的精神疾病,贵族们已经开始了分裂。 王后伊莎贝拉和奥尔良公爵等人,敌视勃艮第公爵,想把他排挤出去,而对方看起来也是这么想。于是,王后等人抢先拉拢朱允炆,想让他帮忙给个办法。 这勃艮第公爵,是当今法王的四叔,当年被先王封在外藩,如今又想插手国政。朱允炆看到这,就想起疑似要抓自己的四叔,义愤填膺之下,决定主持公道,帮助国王和王后恢复权力。 虽然对欧洲的政局没什么经验,但他的团队,是非常优秀的。他当即表示,自己可以帮忙,并且介绍了随行的骨干: ——齐泰先生,乡试解元,洪武皇帝亲自赐名; ——黄子澄先生,会试第一,殿试探花。大致就是当年全天下第三有文化的学者,更是重量级角色。 有了重量级成员的辅助,朱允炆分析起法国的局势,很快得出结论:法国自然条件很好,天生有霸业的底子。如今之所以内忧外患不断,就是因为国君暗弱,朝廷力量衰微。如果能够扭转这一局面,那成为真正的西罗马,也是指日可待的。 但现在,勃四叔为首的藩臣们,依靠封地的军事力量,与王室抗衡,这也是朝廷内部派系斗争的根源所在。想解决王后的问题,就得想办法治本才行。 因此,为今之计,兴法之策,在于削藩。 王后和奥尔良公爵等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朱允炆又派齐泰、黄子澄等人轮流游说,把他们说的心动不已。 最后,王后决定,为了稳住和朱允炆的联盟,借助吴王流亡政府的外力,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朱允炆很高兴,觉得终于拉到了一个有点地盘的支持者,表示接受,随后开始谋划削藩事宜。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女侠让娜 朱允炆团队十分专业,很快制定了一套计划,准备驱狼吞虎,趁机削弱诸侯权力,完成削藩。然而,当地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复杂。 计划还没开始,贵族们就激烈反应。四叔菲利普直接造反,打了过来。巴黎人一直不喜欢国王,根本不想抵抗,当即开城投降,王室仓皇逃亡南边的奥尔良。 朱允炆等人当时也在城里,不过他的跑路技术一直不差,而且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了。 之前,他就发现,市民们对国王似乎很不满,这城里看起来也不太安全,因此提前做了准备。 动乱发生时,朱允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教士行头,打扮成修道士。夜里,他放了把火,把街上的粪堆点了,然后果断趁乱跑路。勃艮第人在城里四下搜索,到最后也没能抓住他。 公主此时已有身孕,正在城外一处庄园里休息,朱允炆来到这里,与公主和几个亲信会和。此时去奥尔良的道路,已经被勃艮第军队封锁,仓促间,众人只能见缝插针,绕过巡逻队和乱兵,逃往神罗方向。 在一个叫栋雷米的亲法村庄,一行人得到了村民的帮助,得以隐藏下来,暂时修整。公主在这里产下了一个女婴,朱允炆给她起名叫朱佑真。 几个月后,前线渐渐安定,朱允炆准备南下去奥尔良,找流落的王室汇合。齐泰劝阻他,认为这个时候如果主动去找,反而会被王室当替罪羊,甚至落得晁错的下场。 朱允炆有些犹豫,一行人商量了下,决定分头行动。朱允炆临时册封朱佑真为贞德郡主,拜齐泰为少傅,留下来照顾小孩;以黄子澄为使者,持符信,绕道神罗,出使大都,寻求支援;公主随自己一同南下。 之后,朱允炆带着公主,找村民借了辆驴车,摆驾巡幸奥尔良。 到达奥尔良之后没多久,果然如同齐泰预料,朱允炆和王室几个主要贵族闹翻了。奥尔良公爵指责朱允炆是罪魁祸首,把他关押起来。 然而,勃艮第公爵根本没把朱允炆当回事,也不满足于现在的战果,拒绝为了朱允炆就对王室让步。不久之后,勃艮第人派来的刺客刺杀了奥尔良公爵,朝中一片大乱。 朱允炆趁机劝说狱卒,向他们许诺,等自己翻身之后,大家都有大官人做。狱卒们还没见过这种拉拢方式,被他吹得晕头转向。狱吏见上头现在没人管,就偷偷把他放走了。 作为奥尔良公爵的岳父,阿玛尼亚克伯爵被推举出来,恢复秩序。忙了一圈,安抚了众人之后,他才发现,朱允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伯爵算了下时间,怀疑朱允炆与刺杀案和之后一系列乱局有关,赶紧派人四处搜捕。然而朱允炆早已跑得没影,追捕人员甚至在城外小镇的旅社,发现了他留在墙上的诗,嘲讽法国贵族愚蠢自大,目无君上,表示自己一定要打回来,教训他们。 宫廷贵族们陷入分裂,一些人气得要死,非要抓住朱允炆不可。另一些则分不清他是吹的还是真的,认为现在敌人已经太多,追责他也毫无用处,奥尔良那个蠢货完全是为了推卸责任才去得罪他。 阿玛尼亚克伯爵只能去逼问公主,要求她宣布朱允炆是假教徒,让教会裁定婚姻无效,还试图从她那里,获知孩子的下落。 公主同意中止婚姻,但始终坚持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在哪。因为朱允炆是个很警觉的人,大家也见识过这人多能跑。他肯定早就把孩子转移走了。 趁他们犹豫的时候,公主偷偷派亲信仆人,去栋雷米村,让齐泰赶紧带孩子跑。为了防止他不听自己的警告,还让仆人带上朱允炆匆忙逃跑时忘下的印信,命令他看到之后立刻转移。 但王室和贵族们也不傻,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监视了。这个孩子同样有继承权,会给其他势力干涉的理由,因此,阿玛尼亚克伯爵和王后已经商定,无论如何要先控制住,免得再生波折。 目的地在神罗边境,还得经过几处勃艮第控制区,没法派王家军队直接去捉拿,因此,伯爵派了一队佣兵,冒充成土匪,去抓人。 当然,这个时候,佣兵和土匪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所以只要不带王室旗帜就行,其他人也区分不出来。佣兵们跟踪仆人,发现他确实在往那个村子走,于是一路尾行。 跟到栋雷米村附近,佣兵们认为目标的情况已经确凿无疑,准备开始行动。他们展开队形,沿着道路向村子前进。 村子旁有一条小河,佣兵们准备在此渡河,进入村里抓人,想到还能趁势多发一笔财,众人十分兴奋。然而河上的小桥桥头,却突兀地站了个披着斗篷的人。 这荒郊野外,半夜三更,想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普通人,莫名其妙地孤身跑这儿站着。佣兵队长警惕起来,大声质问她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同时打手势,让几个亲信老兵,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人埋伏。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金色短发,原来还是个女性。她说,自己叫让娜,师从埃及古墓派。从南方回家探亲路上,恰好经过这里。有个“金义维”商行的塞里斯商人告诉他,这里有人想要对无辜孩童图谋不轨,于是拜托她行侠仗义,驱逐这些匪徒。 佣兵队长问大家,谁听说过这个商会,众人纷纷表示从来没有印象。马赛最大的东方商行,是紫帐汗国官方背景的“义祥荣”。他们经营货币兑换的生意,所以大部分佣兵,知道这一家也就不错了。 而几个手下陆续回来,说没看到其他人。 队长认为,这个什么“金义维”,之前从没见过。跑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还只雇了一个女人,肯定是个毫无常识的小杂鱼角色。碰到这种肥羊,不吃白不吃。正好这年轻女人看着还有几分姿色,就一起抓了,给弟兄们分享。 队长于是大呼,让大家好好地干活,爵爷大大地有赏,然后带头冲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古墓派传人 面对佣兵们的故意挑衅,女侠让娜不为所动。 这些人没有听说过古墓派,其实很正常。 古墓派的修炼地点,位于埃及腹地,一处隐蔽的山谷中。这里满是远古时代,埃及法老们的墓葬,因此得名。 山谷里阴气极重,鬼雾森森,据说甚至有僵尸活动。寻常男子进入,轻则损伤身体,重则害了性命。时间长了,土人都认为,谷里有法老王的诅咒存在,不敢前往。而古墓派也因此,基本只招收女弟子。 这个武林派别,历史极为悠久,欧洲很多民族的整个文明史,都不一定有人家长。 她们最早是法老王们安排的守墓人,后来,波斯王冈比西斯攻入埃及,自此之后,埃及渐渐成了外人的领地,即使有几次复国努力,最后也没能成功。古墓派对此十分愤恨,至今,入门弟子都得先向门口的冈比西斯马赛克吐口水,作为象征。 由于漫长的历史,古墓派的积淀也极其深厚。从古墓群王们生活的时代开始,就传承了当年法老卫队的武功。之后,又吸收了希腊摔跤技巧、阿拉伯剑术、法兰克枪法等各路武功,堪称欧洲武学集大成之处。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古墓群王们的信仰渐渐随着时光淡去,古墓派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先后被科普特教会、正教教会和天方教等影响。好在她们有更为基础的信仰,所以还能维持。 而古墓派与法国,在百多年前,也有渊源。 当时,法国国王路易九世率领十字军攻打埃及,关键时刻,埃及苏丹却去世了。苏丹的爱妾、古墓派成员珍珠小枝临时掌管国事,重新组织起混乱的军队,对抗法国。最后,法军战败投降,路易九世也被俘虏。 路易九世也是个功底深厚的战士,他看出了珍珠小枝本领超群,定然有什么绝学在身。 卡佩诸王世传“天音入体”之法,路易九世更是练到了超群的地步,据说他只要碰触一个患病的人,就能把雄厚的内力,打入对方体内,让疾病痊愈。法国人因此对他颇为崇敬,号为“圣路易”,至今都有不少崇拜者。 两人不打不相识,从此建立了交情。路易九世在支付赎金时,顺道给了她不少钱,作为学费,从法国挑选女子,去埃及接受古墓派的训练。 后来珍珠小枝因为权力斗争,被一些将领,联同阿萨辛派刺客所杀。但她当时的部将之一拜巴尔,后来得到古墓派的支持,大败了横行西亚的蒙古人,后来成了埃及的统治者,因此古墓派也得到了保护。 而法国这边,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显示出路易九世的眼光。每到法国面临危难的关头,就有一些勇敢善战的女子出现,试图拯救国家。很多人牺牲在半路上,但依然不断有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被民众誉为“圣女”。 卡佩王朝嫡系绝嗣后,继任的瓦卢瓦王朝,没能继承所有的隐秘信息,这些女子也不承认瓦卢瓦王室的权威,导致双方的联系中断。她们于是形成了自己的组织,靠着成员们得到的经费,和一些善良贵族、教士偶尔的赞助,在各处暗中活动,并不断继续送人受训。 之后,法国陷入了常年的战争和内斗,这件事也就渐渐不为人所知。这些受雇干活的普通佣兵,不了解古墓派与法国的各种纠葛,完全不令人意外。 面对涌上来准备活捉她的佣兵,女侠让娜右手拔出一柄造型古老、怪异的长柄刀,左手握着把匕首,大步迎了上去。佣兵队长一脸淫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刀破开锁甲,割开了喉咙。 佣兵们惊讶地大叫起来,要给队长报酬。然而女侠让娜身法了得,像水里的泥鳅一样,辗转腾挪,怎么也打不到。古墓派的招式,极为刁钻阴狠,佣兵们有的断了手,有的面上挨了刀,接二连三地倒下。剩下的人见此,大为惊恐,转身逃入林中,四散溃走了。 这时,村头出现了火光。原来,这里的村民身处乱世,也十分警觉,佣兵刚靠近河流,就被人发现。村长达尔克急忙召集民兵,准备防御。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边居然解决的这么快。等民兵们赶到时,佣兵们已经溃逃了。 让娜女侠又把身份向村民报了一遍,说自己还得找到吴王的女儿,才能不负所托。达尔克村长警惕性很高,不相信她,她就拿出一个信物,说只要给那些塞里斯人看,他们自然就会知道的。 齐泰等人此时还在村里,看到信物,几个一路奔波至此的大男人,居然都嚎啕大哭起来。村长颇为意外,问他们是怎么回事。齐泰说,这是应天城,吴王府上的印信,当时逃亡太急,没有带上。有人把这送来,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他立刻带着朱佑真,去找那位信使。让娜女侠说,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更多消息,不过她会帮忙,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现在整个法国,可能都不好藏身。好在法国也是个经典的欧洲国家,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也被战乱严重破坏,想跑路还是做得到的。 他们留下不少财物,感谢村民,然后只带着细软,沿着黄子澄当时走的路线,准备也去大都,和那里的王妃、世子等人汇合。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又做了伪装。齐泰等人手里有紫帐汗国的文书,就据此仿造了一些文件,自称紫帐的官商。至于小郡主,为了感谢让娜女侠和热情的村民们,就起了个法国名字,叫让娜·达尔克,也方便路上应对盘查。 好在,有了保护之后,这一路没有经历更多波折。一行人顺利到达了目的地紫帐汗国。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小让娜 一行人来到大都后,得到了紫帐汗廷的招待。马王妃怜惜朱让娜的遭遇,把她留在身边,亲自带着。之后,黄子澄回法国,找朱允炆复命,齐泰则留在大都休息。 女侠让娜谢绝了王妃和紫帐汗廷的酬金,只要了些武器、干粮,就告辞离开,说今后有时间再来看看她。她倒是说到做到,时不时就在大都出没,来拜访小让娜。 只是,她出入的实在太随便了些。马王妃的住宅翻修,皇后邀请他们一家到宫里暂住,结果,女侠让娜也不请自来,跑到宫里探望小姑娘。 这就使得怯薛们非常没面子。奥拉夫森把众人训斥了好几回,还特意加强了防范,修订巡逻方案,但女侠让娜还是时不时潜入,然后大摇大摆离开,让他十分发愁。 当然,这也不全怪他,主要是紫帐汗廷的安保,确实一直有点问题。 早年,紫帐汗国就没有宫禁安保这个概念,也没有怯薛编制。大汗和贵人们,自己就是军事首领,各种防范措施,也都是针对战场上的侦查、袭击而制定的。 长期以来,紫帐汗国的“安保”理念,就是集中精锐力量,截击敌人的精锐斩首小队,并且尽快消灭他们。当然,最好的情况,是不给敌人斩首的机会,主动进攻,压制住他们。所以,汗廷近卫的风格,一支都是进攻式的。 至于其他场合,他们的准备就比较不足。对于这种狭义的、单人潜入型的刺客,宫廷安保长期以来依靠大汗和刺客对砍。 到第三任大汗阿莱克修斯七世·蔑儿干时,还发生了意外。有心怀不满的部落头人准备刺大汗,而阿莱克修斯那晚上宴请宾客,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是虚的。面对突然暴起的刺客,一时失手。侍卫反应过来,把刺客击杀,但最后也没把他抢救过来。 这件事导致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执政的海伦娜太后都看不下去,对宫廷近卫进行了大幅整改,总算让功能正常了一些。 但这时的禁军,由太后一手建立,因此也听命于她。后来,约翰八世·脱脱反对太后的政变中,禁军站在太后一方,导致政变失败。而随着后来太后的失势,这支禁军自然也得不到信任,随之被解散。 巴西尔三世·也里哥扳倒太后之后,重新编组了禁军,也就是如今的怯薛。当时,紫帐汗国与诺夫哥罗德建立了密切的往来,还在介入北海局势,因此,他恢复了北欧佣兵的传统。 北欧卫队的兵源,主要是讨厌丹麦统治、希望得到紫帐汗国支持的挪威人,还有一些苏格兰人和北方的罗斯人。借此,禁军摆脱了希腊太后们的影响。 至于怯薛的其他部分,主要是勤务人员和荣誉头衔持有者,不能指望他们实际起什么作用。 而这支怯薛,在安保方面,起码比之前强了——现在至少是大汗和侍卫一起和刺客对砍了。所以,让娜女侠带来的挑战,让之前觉得防备已经足够的奥拉夫森,感到十分头痛。 好在,小让娜一家搬走之后,让娜女侠也不来了,让他总算松了口气。 小让娜稍微大了些,就该接受教育了。大都这边,启蒙老师倒是不缺,但那些有学问的人,基本都有要事在身,时间有限,所以精通经义的先生确实不多。 齐泰和黄子澄也很忙,没法一直辅导她。但他们眼界又很高,寻常先生还看不上,一时陷入困境。 之前,小让娜和其他几个小姑娘一起,跟着义母黄夫人接受启蒙教育。但黄夫人坚持说,更高深的内容自己也教不来,想学好,就得去学堂认真读书。只是大家对此颇有疑虑,齐泰和马王妃没法做决定,就去问朱允炆。 朱允炆这会儿遭遇了一系列挫折,也看得开了。他回复说,现在身处异域,事急从权,不用讲究这么多了。 这里没有讲究的条件,当地贵族也不值得信赖,所以他自己现在都只能放下身段,从争取各种平民百姓、贩夫走卒的支持做起,试图兴复大业。这种条件下,又怎么能强求儿女呢? 朱允炆感慨说,游历了这些年,才知道很多东西和自己之前想的都不同,得从头学习。《论语》里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可见孔子贫贱时,也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技能,但这不妨碍他的伟大。相反,这些技能,君子学起来也不嫌多,总会是有好处的。 所以,他要求朱让娜也去上学,而且不止学经,有点用的最好都学上,省得和他现在一样,到了要用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懂得太少、能力不足,只能干着急。 齐泰等人收到这封信,看的头都大了。 朱允炆把这句话的意思,完全说反了。按朱子的解说,这一句的意思是,孔子擅长的技能多,不是因为他是圣人,而是因为小时候贫穷,情形所迫。这些乱七八糟的技能并不是用来领导人的,君子也没必要去追求多能。这和他说的要去多学,是反过来的。 当然,朱允炆日常引喻失义,大家都已经麻木了。而且,这话也不是没道理。从整体看,现在这个环境,确实不得不多学点乱七八糟的知识。 留在大都的众人,就按照吩咐,把朱让娜送进学堂,让她和一个男学生一样,穿着长袍和裤子,一起去黄家的学堂上学。 朱允炆团队里没有武将,但武学和兵法也不能落下。朱允炆特别嘱咐过,一对儿女都得学武。别的不说,将来一定要能打过李景隆,给老爹出气。 因此,众人又邀请了李玄英的老爹李化文,教她马下用刀,马上使槊。小让娜在这方面的天赋,居然出奇的好,和一众师兄弟比,都颇为出色。李化文对此啧啧称奇,开始重点培养她。当然,对李玄英来说,又多了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目前的压力更大了。 朱允炆还认为,生活在欧洲,其他一些能力也是不可少的。比如他观察到,教会在这里的存在感相当强。据说,罗马教廷的经学水平,是西部世界里最高的,但东方的君士坦丁堡,比罗马只高不低。这东西是欧洲的四书五经,不学不行。既然身处君堡,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应该找那里的大主教,好好跟人家学习。 恰好,君堡教会的大牧首王大喇嘛,跟他们也很熟。虽然对此持保留态度,但大家还是遵照朱允炆的吩咐,让小让娜跟王大喇嘛学习神学。 王大喇嘛也很快认同小让娜的天赋,说这姑娘学什么都很快,没用多久,就从他这儿学会了凌空飞符、白手生烟之类的神学技能。如果不是个郡主,都想多培养下她,今后破例让她担任神职,去当教会有史以来第一任女牧首了。 郭康也和小让娜多有往来,就他所知,这些话恐怕不是客套和奉承。在这些方面,小让娜比她哥哥,还更加显眼。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北路围攻战略 至于世子朱文奎,说实话,郭康其实更同情他。 削藩失败后,朱允炆不敢明着回法国,也不好意思去见妻儿,就声称自己还有要务在身,整日在欧洲四处流浪,试图说服大家扶保他做大事。 朱文奎这几年一直在大都,和各路人士来往。由于朱允炆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很多慕名而来的欧洲人,就都去找他。 这些人里,很多单纯是因为听说塞里斯的名声,想见见那里的大贵族。因为找不到吴王,就先求见世子,开一开眼界。连一些中东乃至爪哇元的商人,都来跟风。毕竟明朝的藩王,在明朝本土都没那么好见。 这给了朱文奎很大压力。 父亲看起来完全不靠谱,母亲又是个沉默内向的传统妇人,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情。结果,各种应酬,几乎都得由他出面。 而他的身份,到底是何种定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海外的人把他当成明朝的代表人物。因为当年蒙古人管朱元璋叫“朱哥官人”,众人便称他为“小朱官人”,在暂时还没有明确头衔、爵位的情况下,作为他的称呼。 虽然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对应着朱元璋的。但小朱官人认为,自己一家明明是逃出来的,是出奔的流亡者。那还到底能不能代表明朝? 齐泰、黄子澄等人安慰他,说《春秋》上记录了很多公子王孙出奔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也不用太在意。但时代和环境都有所不同,他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他认为,自家老小的价值,其实就是来自明朝。但借助明朝的名声,来维持自己的体面生活,实在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他不知道这个情况还能保住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好。结果就是,小朱官人也只能靠自己寻思,去本能地试图维持自家的尊严。 因此,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敏感,一边在公众场合努力摆起架子,按自己所知和脑补,装作“超级大贵族”的模样。另一边,则不断小心翼翼观察别人的反应,唯恐被人发现己方实力的虚弱,导致失去利用价值。 由于经验缺乏,演技也不太行,导致小朱官人的表现经常有些……生硬。远道而来的天方商人和没文化的欧洲贵族,可能还看不太出来。但在紫帐众人眼中,就明显给人一种小孩硬充大人的违和感。 李玄英甚至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朱大架子”。这个称呼迅速在贵人子弟中传开,刚才脱欢都差点说漏嘴。 对此,郭康也没什么办法。 小朱官人强调自己“合法性”和“权威”,应对质疑,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摆架子。偏偏欧洲人还就吃这一套,让他得以多次应付过去问题。这种情况下,只能希望他今后渐渐成熟,可以摆脱对此的依赖,其他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皇后和他寒暄了一会儿,问了问马王妃的病情。小朱官人说她已经好了很多,感谢巴塞丽莎的关心。客套完,两人就进入了正题。 皇后告诉他,有商人沿着草原上的道路,从明朝到达了大都。如果这条路商人能走,那他们也能沿着这条路回中原。罗马方面有意打通这条路线,送他们一家回明朝。只是,需要借助他们的人脉,确认沿途情况,再和明朝先通一下气。大家有所准备,就能让路途更加安全。 说着,王后看了郭康一眼。郭康会意,赶紧走到刚刚搬来的地图前,讲起刚才讨论出来的可能路径。 “从这里到喀山和帖木儿萨莱,都是罗马的领地和同盟。在这一带行动,是没有危险的。”他说:“但在萨莱以东,情况就不太好说了。” “那个地方,原本是白帐汗国的地盘。帖木儿扶持脱脱迷失,就是为了控制那里。”他介绍道:“但之后,白帐汗国很快反水,和我们罗马联盟,打了起来。所以,这条路就一直没能畅通。” “但想解决这个问题,也并不是太困难:我们从萨莱发兵,向东攻入钦察草原东部;沙哈鲁从河中发兵,向北攻入锡尔河下游和咸海周边地区;东察合台从庭州一线出兵,向西北攻占额尔齐斯河流域;明朝则可以从哈密出击,牵制可能趁机西进的瓦剌人。” 说完,他又碰了碰脱欢。 “呃……当然,我们甚至还可以更大胆些。”脱欢愣了愣,不过军略的事情他还算熟,没多少迟疑地说了出来:“在其他两家进攻时,我们可以经过草原北部的道路,直插谦谦州,在那里建立据点,把刀直接插在北元和白帐的后背。” “而明朝,如果胆子大,可以从东线出发,经过辽阳行省,那片草原和林中地的边缘区北上,再向西直捣北海南岸的北元老窝。” “如果我们能配合好,那这两支军队,就像一个钳子,从两侧夹死敌人。”他敲了敲图上的漠北地区,比喻道:“如果战略目标可以达成,那我们四大汗国就能毕其功于一役,摧毁漠北和中亚的敌人,解除蒙古人对整个大陆的威胁。” 小朱官人和朱让娜奇怪地看了看他。脱欢迷惑了片刻,又反应过来。 “我是说,漠北的蒙古人的威胁。”他又补充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游牧哲学(盟主“悠那”加更) “这个计划看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但实际上是有可行性的。”眼见脱欢有些尴尬,郭康赶紧自己接上:“首先,我们四家对于这些目的地,都有明确的领土或者安全需求,说服大家统一行动有足够的理由。其次,我们不需要进行精密的战术配合,只要形成战略上的合力就可以了。” “游牧民之所以难对付,不是因为他们能打,是因为他们难缠。”他也走到地图边,比划了一下:“好在,现在我们对于世界地理,已经有了比先秦两汉,乃至大唐时,更为确切的认识。” “从辽阳行省西部开始。”他指了指辽西到捕鱼儿海一带:“到漠北,到钦察草原,到斡罗斯南部,再到匈牙利——这所有地方,实际上都是连起来的。” “我们要解决游牧民的问题,就必须了解游牧民,甚至比游牧民自己都更加了解。”他收回手,讲解道:“我们首先要明确三个问题:什么是游牧,游牧民从哪里来,又向哪里去。” “郭先生,你是哲学老师么?”朱让娜突然插话道。 “呃,不是……”郭康一下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狄奥多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后连忙回头瞪了她一眼。朱文奎也赶紧转身试图制止妹妹,不过朱让娜又恢复了一脸甜甜地微笑,一言不发,搞的他也没办法,只能要求让娜不要再乱说话。 “哲学?什么哲学?为什么要哲学?”脱欢还在一脸茫然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郭康赶紧把他搪塞过去。 “还请继续吧,这个确实很重要。”朱文奎对付好妹妹,又来打圆场。 “哦,好的……”郭康挠了挠头,想了想,继续道:“首先,为什么会有游牧势力的威胁呢?是因为有人在草原上游牧;为什么有人在草原上游牧呢?因为草原就在那里。” “你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哲学老师。”让娜再次吐槽道。 不过郭康经历了一次尴尬,这次心态就好多了。他想了想,回答道:“哲学是我们认知世界的工具,如果哲学有利于我们认清敌人的本质,发现他们的弱点,那我希望大家都能成为合格的哲学家。”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朱文奎又训斥了让娜一句,然后赶紧转向郭康:“郭公子不必在意,请继续吧……” “草原上,最大的问题,就是穷。”郭康点点头:“在漠南,匈牙利,克里米亚这些地方,土地气候条件还比较好,属于可农可牧的地方。和放牧相比,农耕的产出要更高、更稳定,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时候,牧民肯定是想多种点地的。” “同样,由于这种模式,产出更高,这些牧民相对其他势力,也会有优势。当年匈奴、拓跋鲜卑,起家的地方都是在漠南,就是这个道理。” “那贵国是什么样的呢?”朱让娜完全不理哥哥的管教,还在提问。 “我们的开国始祖伯颜帖木儿,出身金帐贵人。但说起来,他其实也算是领导这些种地的牧民出身的。”郭康想了想,说。 “不过,就比例上说,他不像我刚才说的匈奴和拓跋鲜卑,而是像南匈奴和慕容鲜卑、段氏鲜卑这种。这个群体,与其说是定居牧民,不如说是‘边地集团’,因为从一开始,就有大量农耕居民加入。” “总结一下的话,他其实比这种模式,更加‘农耕一点’吧。我们之所以能发展起来,最后击败金帐各部,应该也是如此。” “这样我就明白了。”让娜点点头:“你们其实跟刘渊一样吧。他的匈奴汉是大汉,你们的蒙古秦也是大秦……” “这样说也没错。”脱欢自豪地说:“我们确实就是大秦。” “……” 他这个态度,把让娜直接弄沉默了,可算让郭康和朱文奎松了口气。 “说完这一类,我们可以看下一层。”郭康继续道:“在东北,漠西,南俄,和中亚北部这里,还有一类较为肥沃的地方。” “这些地方,有些是气候不太好,有些是开垦力度不足。总之,农业的比例已经很低,最多只能作为副业。但草场相对繁盛,可以设置相对长期、稳定的营地。这种定牧区域,能养活一定规模的牧民集团,因此也是草原上的重要力量。” “最后,就是最穷的地方了,也就是草原的核心区域。”他在地图中间圈了一圈:“这个地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游牧’区域。由于自然条件恶劣,草场没法承载足以养活部落的畜群,所以只能在各个草场之间频繁移动。因为如此,才被称为‘游牧’。” “咱们这边,常年农耕的人,很多人都是一辈子没见过草原的。他们的决策,不见得切合实际,所以我才专门给大家说这些。”他指了指漠北地区。 “比如这种地方,所谓草原,并不是一整片漫无边际、各处均匀的草地,而是有明确的分布区。即使在最正统的‘草原’上,能够养活大部落的,也只有几处水源充足、草类繁盛的草场。” “因此,这些部落之间的冲突和仇杀十分频繁,如果不好理解,你看农耕区是怎么抢水的就知道了——在生存环境恶劣的草原上,这种矛盾还要更加激烈,造成的冲突乃至战争,也频繁的多。” “草原上的很多东西,比如文化,比如组织,都是这种环境的产物。”郭康最后说:“比如为什么很多时候,他们会产生一位大汗,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大汗会依靠暴力和权威,控制、调解这种无穷无尽的冲突和纷争。” “不止中原人希望统一,法国人希望统一,连草原人也一样的。因为一个大汗总比几十个酋长好,这个道理,有切身体验的牧民都不难明白。” “而大汗的另一个功能,就是带领各个部落的牧民们,进行贸易、抢劫,以此弥补草原上物资不足的先天难题。”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孙权凯尔特人说 “这个方式应该不难理解。正常情况下,我们获得区域之外的物资,主要是通过贸易方式购入。”郭康说:“比如威尼斯人,他们本城的产出实际上不够养活自己,生活物资的获取,是通过商业来完成的。” “但刚才我们也说了,游牧区域比其他各个区域贫瘠的多。这里的人本来就缺乏物资,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能去贸易。农耕区也有自己的养殖业,牛羊和动物制品并不是必需品,但反过来,农耕区的农产品、工坊制品,对牧区却是不可取代的。” “更加严重的是,无论是威尼斯共和国,还是月即别汗时代的金帐,都控制了重要的交通枢纽和贸易线——漠北可完全没有这东西。” “所以矛盾就在这里了。其实这应该也不难理解:比如你迫切需要物资,但是没有钱,这个情况下,能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不付钱了。”脱欢表示。 “你看,根本难不倒他。”郭康说。 “……”朱氏兄妹两人一时沉默。 “总之,这个问题,我认为是无解的。”郭康继续道:“这和什么时代、什么族群没有关系,也无关道德品质和宗教信仰。在这个环境下,人们只能保持这种生活状态。这就是我说的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游牧。” “知道这个结论,我们也就可以确定后续的问题。游牧民并不是一个固定族群,而是使用一种生活方式的人的总称。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周朝时,大家就在和北方游牧民打仗,但却好像永远打不完。” “游牧区域和农耕区域,是没有明确边界的,我们的历史记录的大多是中原视角的故事,所以印象中永远是游牧民不断试图进入中原,但实际上,另一个方向可能更多。”郭康指了指地图上,漠南、河套一带:“中原人实际上也在不断进入草原,而且规模比前者更大,时间也比前者更长。” “还有这种说法?”朱文奎提起了兴趣。 “《史记》说,匈奴的祖先,是夏朝的后代。夏桀的妾生子淳维,被商朝人驱逐,逃到北方,之后渐渐形成了匈奴部族。”郭康介绍道:“这个可能只是个捕风捉影的传说,或者匈奴人为了拉关系而编造的故事,但故事背后,却体现着一个从古时候起,就在不断发生的现象。” “其实,还有个事情,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他想了想,又举了个例子:“秦汉的时候,大月氏人最早是住在河西的。据说当时,那里的人都是高鼻深目的胡人,更像现在波斯人的样貌。但久而久之,大月氏之类的部落都被赶到西边去了,现在那里已经都是中原模样的人了。” “草原上也是如此。汉朝时的乌孙人,据记录说,长相是‘青眼赤须,状类弥猴’。你想想,这是什么特征?” “这不就是凯尔特人么?”狄奥多拉颇为惊讶,忍不住也问道:“不过这个比喻……是真的不客气啊。” “不要这么惊讶。”皇后看了她一眼,说:“蛮族很多都长着花花绿绿的头发,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 “我只是有些意外,他们跑这么远,都到东方了。”狄奥多拉解释道。 “有可能确实是相似的族群。但不是他们去东方,而是这些人最早本来就是东边来的。”郭康纠正道:“黄帝的时候,他们的老家就在北海的北方,之后一路向南、向西,才跑的到处都是的。” “真的?”狄奥多拉不太相信:“这是你从哪儿看到的?” “当年,我跟着一群学识渊博的大儒学的。”郭康随便找了个借口:“太冷门了,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那他们为什么跑这么远,都到跨越大半个大陆,跑到高卢和不列颠了,却不就近南下呢?”狄奥多拉问:“都已经到西域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些人在中原出现的。” “因为当时的塞里斯,由一些被称为‘圣王’的贤明统治者治理。”郭康一本正经地搪塞道:“圣王十分有仁德,这些蛮夷自惭形秽,不配当圣王子民。所以,他们不但不敢去中原,甚至不敢在老家继续待,只想着离这里越远越好,才让那里变成了东方人的地盘。可见,圣王的德行是多么宏大,功绩又是多么崇高啊。” “……”狄奥多拉哑口无言。 “我倒相信,这是大儒教他的知识了。”让娜笑道:“说话口气跟黄先生一个样。” “没事,你也不用担心,他说的也不全对。”脱欢安慰道:“哥哥我正好知道这个事情。凯尔特人确实是有向东去的。” “啊?”狄奥多拉看起来更不相信他:“你又是从哪学的?” “话本里就有写啊,我之前还以为你也看过呢。”脱欢说:“三国时,吴国的孙权,就是紫红色的须发,蓝绿色的眼睛。明显也是个凯尔特人。” “???”狄奥多拉一脸茫然。 “你不是看过《高卢战记》么。”脱欢提醒道:“凯尔特人打我们罗马人,经常十万几十万地来,然后打不过败走。这个孙权,也经常带着十万兵,然后打不过败走。” “我觉得他打中原人的表现,跟凯尔特人打我们差不多。我们罗马人和中原人差不多,所以孙权应该确实是个凯尔特人吧。” 这下,连郭康都傻眼了。屋里又陷入了沉默。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花钱的技巧 “我大概明白郭康的意思了。”狄奥多拉最先反应过来,开始给郭康救场:“这种演变,是受到了中原方向的持续压力导致的,是这个意思吧?” “我们只能这么理解。”郭康感激地点点头:“汉朝时候,这个族群还是凯尔特人长相;唐朝的时候,则出现了两种样貌的人群杂居的情况。” “这个事情也比较有意思。唐朝的时候,这一代的游牧民又来朝贡。唐朝人发现,这个族群里有两种明显不同的样貌。一种是上面所说的红头发绿眼睛的人,另一种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人。” “这个部落的酋长,就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他们声称,部落里长成自己这样的人,都是李陵的后代,和唐朝皇帝是远亲,唐中宗时,皇帝居然还真的认了。” “他们祖先是谁,现在已经无法证实了,但这个现象却很有意思:他说明,当地存在一个‘凯尔特人’和东方人混居的时代,而且这些东方人,很可能是通过征服确立统治地位的外来者,所以才让酋长有了这个观念。” “而到我们现在,经过那里的人都知道,当地已经基本都是黑头发的人了。”郭康最后说:“这个意味着什么,我觉得,已经很明显了吧?” “我明白了。”小朱官人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虽然史书记录不多,但实际上中原人在不断进入草原,而且人口增加很快,甚至在渐渐取代当地人。” “对,这也是最难解决的地方之一。”郭康点点头:“就算草原上的部落全部被摧毁,游牧民都被杀死、驱逐,也是没法彻底杜绝草原问题的。只要草原这个地方还在,就不断有中原人因为各种原因迁徙、逃亡过来。” “进行人口封锁、技术封锁,都是没法长远解决的。因为只要出现有人过不下去的现象,就会不断有中原人把人口和技术带过来。而一旦中原王朝出现问题,这些之前的流亡者就会变成新的草原入侵者。这种人是杀不完、赶不净的。” “那按照你的意思,有什么应对方法呢?你真正想说的,是这个问题吧。”让娜说。 “方法有很多,但思路其实都是一样的。”郭康回答:“分析了这么大半天,你们应该能找到根本原因了吧?” “穷。”让娜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啊。世间只有穷,是最难解决的。”郭康摇摇头:“只要这个地方出现穷到过不下去的人,他们就会不断对稍微富裕的地方发起攻击。” “当然,这种攻击的结果,其实大部分都是不成功的。撞死在边墙和城塞上的牧民、部落,远比成功入寇劫掠的多。只不过我们这边,看重的只是会出现的损失,而不是对方付出的代价,所以只记贼吃肉,不记贼挨打罢了。” “但就算如此,这种风险非常高的活动,也始终有人参与。因为对他们来说,参加劫掠很可能死亡,不去参加则有更大概率死亡。所以,他们的动力,也是非常充足的。” “而只要这些亡命之徒还有动机,跟他们打仗就肯定亏本。拿人家的命,换你的钱,这帐就没法算了。这个情况,才是最烦人的。” “那解决方法呢?”让娜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似乎也来了兴致。她说着,拿起了茶盏,准备听他细讲。 “既然是穷的问题,那最简单直白的方法,不是已经出来了么。”郭康一摊手,说:“给钱。” 让娜正在低头喝茶,听到他的话,噗地一声把茶汤都喷了出来。 “你别忙着惊讶。”郭康乐呵呵地看着她,对于耍了这个有点狡猾的小孩、让她了解成人世界的真实难度,颇有些得意:“这钱,可是个精细东西。怎么给,也是很有讲究的。” “这个……”朱文奎也有些意外:“主要是,自己的钱,为什么要给人家啊?” “其实,主要是让娜小妹没有治理国家的经验。这几年,我帮助父母打下手,倒是稍微见识过一些。”狄奥多拉也不请自来,表面上安慰她,实则给郭康帮腔:“我们这种略有些规模的国家,其实本来就是要在不同地方之间,相互‘给钱’的。” “一个国家里,总有穷的地方,有富的地方。但很多时候,要有意从富的地方,调动物资钱粮给穷的地方。比如当地没吃的了,就一定要想办法,运送物资过来。否则,那些地方乱起来,原本富裕的地方也会被战乱波及,富不起来了。” “其实这也一样是个难题。”郭康接着说道:“因为两个地方的人,其实都会觉得不公平。” “财富是会聚敛的。老子说,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条件更好、更富裕的地方,会越来越富,而其他地方想富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时间长了,富裕地方认为穷地方是拖累自己的累赘,穷地方认为富裕地方是在自己身上吸血的怪物。相互之间,就会有矛盾了。” “我们这里有现成的例子。”皇后也点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每年,我们要从君士坦丁堡的商税中,抽出一部分,专门给北罗马尼亚军区的十六个新军府提供特殊补助。而市民们也会每年例行表达不满,认为这是他们的钱,应该给他们办赛车竞技和节日庆典,凭什么给北边那些新招来的斯拉夫和钦察蛮子花。” “但开拓边疆,建设新的军团庄园,需要大量的投资。如果不给那里足够的支持,就无法稳定下来。北罗马尼亚如果不稳定,克里米亚和摩尔达维亚就会受到威胁,帝国在那里的产业就会被影响。” “君士坦丁堡的收入,很大程度依赖于黑海沿岸的物资贸易。那些地方的产出如果减少,君堡的收入也会下降;那些地方如果陷入战乱,君堡就会和百年前一样,陷入没落的境地。这个道理,市民们可以不懂,但我们是必须了解的。” “这么说来,倒是可以理解了。”朱文奎点点头:“这就和给鞑官发俸禄、给蒙古军户发放财产差不多吧。这确实是个常用的方法。” “我们朝中的塞里斯大臣,把这些地区比喻成藩篱,我认为还是挺恰当的。”皇后说着,下意识瞥了脱欢一眼:“有时候,我们确实需要一些可以交流的、蛮族似的人来充当屏障,因为确实比较好用。”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跳过中间商的资源输入方式(盟主“群鸦归去”加更) “其实我们说的都是比较理想的情况。现实中,很多情况下,是做不到的。”郭康无奈地补充道:“而且说实话,怎么区分‘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是这样么?”朱让娜问。 “我以前也觉得,只要区分华夷,就可以了。但我后来看四爷爷那边的情况,比这麻烦多了。”朱文奎摇头道:“有些人,患难时候就很可靠;有些人,给钱的时候是才能帮忙;还有些人,不但要给钱,还得用武力和法律约束,才能去干活。” “而且这些不同可靠性的人,很多时候不见得就是用族群来区分的——当年,有些经历过元朝统治的蒙古人,跟四爷爷打北元的时候,比汉人积极多了。但他们的后代,也不见得就和父辈一样,情况比这个要复杂的多。” “总之,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不仅需要完善的制度,还需要一个优秀的领导者。看得多了,我倒是觉得,玩砸了才是常态吧。” “是的。”郭康点点头:“理想的情况,是腹心地区的汉人都衷心为国,天天操练,还提供产出补贴边地;边地的汉人都忠于朝廷,勤恳戍边,还主动出击,打击胡人,双方团结一致,都去对付外族。” “但实际上,往往是腹心汉人嫌边地汉人贫穷粗野,认为他们胡化了;边地汉人嫌腹心汉人腐化堕落,认为他们蛮化了。这俩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看在同胞份上互相帮忙么?” “这个心态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是宋国的情况了。朝野上下,很多人认为,唐朝出于夷狄,血统上与鲜卑有染,衣冠又沿袭北齐,所以是个胡化的、不纯正的政权。而大宋在这方面,比他做的好得多。” “说实话,这个是有点让我意外的。”脱欢评价道:“可能是我书看得少,没理解他们怎么想。” “因为他们想的角度不一样。”郭康解释说:“宋人认为,唐朝的盛世,如贞观、开元之类,只有二三十年就结束了。但大宋立国以来,百多年都是盛世,只此一项,就比唐朝强得多了。” “宋人看的是经济发展,不是军功,所以自然会有这种想法,实际上也不奇怪。站在他们的角度,大宋确实是自古以来,经济最繁荣、最为富裕的国家。宋国君臣,也深以为自豪。” “其实你也不用看太多书,先生给你的朱子著作,你看一看,就知道了。”他对脱欢说:“朱熹记录说,宣政年间,朝廷宣传的口号叫‘丰亨豫大’,主张当今是富裕兴盛的太平安乐之世,不需要奉行节俭的传统,而是应该多花钱,显示自己的强盛,这样对于国家反而是有好处的。” “这是为什么?”脱欢疑惑道。 “这个讲起来就太复杂了。反正,执政的蔡京等人,确实有一套自己的理论。”郭康说:“朝廷里多次有人谈及前朝节俭的政策,他们都能加以辩驳。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看看宋史的记录。” “这个确实太专业了。”狄奥多拉难得地赞同弟弟:“我对宋朝历史的了解也很有限,那个宣政的年号,我都想不起来。” “这不是一个年号,算是个习惯用法。”郭康解释道:“宣政是宣和、政和的简称,按天兄纪年法,是1111到1125年。这个时候,宋朝刚刚收复河潢,朝廷获得了巨大的威望,财富也积累到了顶端,文化艺术方面,同样取得了很大成就。大体上,算是他们这个盛世的巅峰期吧。” “真奇怪,他们看不上的贞观、开元,我在这边倒是都听说过,反而这个大盛世,之前没人给我讲。”狄奥多拉疑惑地说:“是不是因为先生们都是修习唐史的,对宋不熟悉?” “倒也不是,主要是他这个时间段,容易被抢风头。”郭康回答:“1126年开始,年号就叫靖康了。这个比宣政可出名多了,我觉得先生们肯定给你讲过。” “呃……”狄奥多拉愣了愣:“这个倒是确实讲过……” “这可真是太突然了。”脱欢也很是意外。 “这里头的原因,先生们能给你讲好几天。不过有一点,和我们的话题是相关的。”郭康指了指地图上,中原中部,说道。 “宋朝的富裕,其实是有些水分的。当然不是说他经济不行,而是当时人描绘的、东京汴梁的那种极端繁华景象,很大程度是依靠从其他地方榨取财富,乃至引起了广泛的民变。从这个角度说,与其叫他大宋,还不如叫他大汴,要更贴切些。” “而这种对于其他地方的漠视,贯彻了两宋始终,在南宋甚至更严重了。”郭康指了指地图上,淮河以北的河北、山东、河南地区:“南宋把这些地方的人,称为归正人。这些地方的人如果投奔南宋,会被当做外人看待,授官时也会有歧视性政策。南宋把这种区别对待坚持到了最后,所以十分典型。” “南宋初年,岳飞等人北伐的时候,河北山西一带,出现了大批义军,和金人主力前后打了一年多。被宋朝抛弃十年之后,还能冒出来十万人以上的军队,和金国正规军作战。连汴梁周围的溃兵,都能和主力金兵交战数次,击退对方的进攻。总之,只要接触不到官家,当地人就突然变得很有战斗力,和之前就不像一批人。” “但南宋态度非常坚决,所以这些地方的抵抗也渐渐沉寂下去。就算像辛弃疾那样投奔南方,南宋也不予信任。” “直到南宋末年,金国濒临瓦解的时候,山东一带依然不断有人试图投靠南宋,但没一个可以发挥出真实水平的。估计问题就是在这里了。” “当然,之前这些,都是从负面角度进行评价的。如果从正面角度,我们也可以说,大宋只是使用了一种新方式。”郭康想了想,在地图北方圈了圈。 “一般的王朝,是对军事要地进行资源输入,来对抗北寇入侵;大宋直接跳过中间商,对北寇进行资源输入,这个……可能也是一种思路吧?”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蒸汽耕地天兄(盟主“铁血工造狩猎者elite”加更) “那……我们暂时还是不谈大宋这个案例了。”狄奥多拉试图把郭康拉回正题:“除开这个直接对敌方输送资源的特例,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个政策似乎也很难进行下去,你的理论能不能对此做出解释呢?” “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大家都太穷了。不止牧区,农耕区也实在太穷了。”郭康摇摇头,笃定地说。 “中原和江南,已经是很富的地方了吧。”朱文奎问:“为什么郭公子觉得太穷?是因为即使如此也养不起其他地方么?” “别说其他地方,养自己其实都很吃力了。”郭康说:“诸位和我一样,应该与中原的普通人接触不多。不过,只要有心的话,我们还是可以有很多其他方式,了解民间具体情况的。” “大家读杜工部的诗么?”他看了看众人,问。 这次,连脱欢都点了点头。 “天宝十四年十月,杜甫写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之所以感慨这么长,是因为他儿子饿死了。”郭康说。 “我们来盘算下吧。”他看了看大家,说:“这一年是开元盛世的尾声,一个月后,安禄山就公开造反。此时,唐朝内部的矛盾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了。但无论如何,这也是历代含金量最高的盛世了。” “杜甫家里一直贫困,但他是京兆杜氏的一员,再怎么落魄,也比平民百姓要好些。这个时候,他正在担任右卫率府兵曹参军,至少是个官员了。” “也就是说,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唐帝国,处于极盛期时,一个世家出身的帝国官吏家中,有人饿死了。因为杜甫的诗写的太好,我们才知道了这件事。” “我之前还真没注意过……”脱欢嘀咕道。 “这首诗里,有一句很有名,我现在还记得,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郭康转头对他说:“知道这个背景,应该就能理解他当时是用什么心情写下这些诗句的。” 说着,他自己也顿了下:“你看,这就是杜甫给我们记录的,盛世的一面。” “我们还可以继续想一下。”他提醒道:“如果是其他国家呢?其他不那么富裕安宁的时代呢?普通的民众呢?” “其实,只要别大规模饿死人,就已经算盛世了。”狄奥多拉摇摇头,说:“这种‘偶然’情况,其实都不算什么,大家早就麻木了。” “那我们这边呢?”脱欢问:“有没有这种人口的统计?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答案是不知道。公民户籍管理崩溃很久了,这些年稳定下来,才重新建立。”狄奥多拉翻了个白眼:“当年,罗马稳定的直属领地,一度剩一个君堡了。外面天天打仗,天天死人——这还能统计出来什么。” “其他稳定点的地方,倒是可以看看教会的资料,或者领主的收税记录。”郭康想了想,说:“如果这种数据也残缺,那应该就没什么调查意义了。” “你看,这也就是原因所在。”他摊摊手:“给草原地区输入资源,确实有希望从根子上杜绝游牧作乱的问题,但这需要的资源量是十分巨大的。” “如果大家都丰衣足食,和传说里、史前的黄金时代一样,有大量多余的物资,那让他们拿出一些,换取草原的安宁,是可以接受的。但现在,农耕区的人,自己都很容易因为各种问题陷入饥饿边缘,再要求他们这么做,就不现实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朱让娜居然也少有地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似有所悟地看向郭康,换上了陈述的语气:“你这次,也一定是已经有办法了吧。” “非要说的话,我有思路,但那需要很长时间。”郭康被她盯着,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不是几年十几年,是可能要很多代人那种。” “这种程度的问题,值得这么长的时间。”让娜干脆地说。 “好吧。”郭康想了想,问:“你们还记得我在娘娘庙,给你们展示过的那个蒸汽神龛模型么?” “记得。”朱文奎点点头:“就是那个……能转转转的天兄和圣徒什么的吧。” “是的。”郭康说:“如果我们把那个东西发展成熟,让它更大、力量更强,你觉得如何?” “你意思是,让蒸汽天兄……动起来……然后更大……”朱文奎思索起来。 “然后让祂去拉犁、种地。”朱让娜睁大眼睛,话语里带上了些许激动:“主啊……我明白您的神启了……” “???”神龛制造者郭康本人,都没跟上她的思路。 “呃……”朱文奎只好解释道:“我妹是跟着法国人长大的。瓦姨、让娜姐她们,都信这个,所以她从小也跟着信……” “给你说,你也不相信。”朱让娜转头对哥哥抱怨道:“我真的见到过天使,祂告诉我,需要我去拯救法国,解救大家。后来圣母也对我说,神子会继续救赎世人,要求我给与协助。” “你看。这不正好就是一个预兆么。”她兴高采烈地说:“如果天下每一块沃野,都有蒸汽神子在耕作,那我们可以节省多少人力、多获取多少收成?还有比这更直白的救赎么?” 听她说完,郭康来回打量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人设么?”考虑到让娜的年龄,鉴定为中二病发作之后,郭康嘀咕着寻思起来。 从小信东正教的狄奥多拉,则有些为难地看向母亲。 “可能是法兰克人,又捣鼓出来的什么新异端吧。”皇后倒是很平静地说。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蒸汽天兄简化方案 听说这可能是某种异端,狄奥多拉点了点头。 虽然听起来是严重的指责,属于宗教上的死敌,但在目前的罗马,这其实不算什么。 孛儿只斤努斯王朝一直在试图收复小亚南部和叙利亚地区的罗马故土,而当地最有力的支持者,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异端教派——包括拜上帝教的和天方教的。 由于复杂的历史原因,这片靠近一神教共同圣地的地方,在漫长的时间里,产生了为数众多的宗教思潮。从东边的印度神学到西边的柏拉图主义,都在这里交融、碰撞。 对教会来说,讲得好听点,这叫思想荟萃;讲的难听点,叫乱七八糟的什么异端都能搞出来。 而长期以来的混战局面,和复杂的地理环境,让很多小教派一样能找到机会,躲在角落里,幸存下来。至今,在那里的山区、绿洲和不知名的城镇,还有不少这种教派存在。 那里的宗教环境,也不像欧洲腹地一样,还有心情互相鉴定纯洁性、区分异端。这些小教派为了生存,往往选择抱团合作——也包括和异教小教派抱团。只有这样,才能增加在面对主流教派的打击时,生存下去的概率。 实际上,哪怕是欧洲来的、信仰最狂热的十字军,两代人之后也适应了这里的规则。十字军国家和当地阿拉伯埃米尔,曾经不止一次携手合作,应对实力更庞大的阿尤布王朝和马穆鲁克王朝,防止自己被吞并。 而不管十字军里的突厥骑手和阿拉伯步兵,还是圣战大军里的法兰克骑士,都是些司空见惯的场景。法蒂玛王朝后期,面对被赞吉王朝吞并的威胁,甚至给耶路撒冷王国缴纳岁币,雇十字军来当“马穆鲁克”,对付那些棘手的敌人。 在这种环境下,紫帐汗国因为颇为灵活的宗教政策,颇受这些小教派欢迎,这些人可以说是汗廷在当地最有力、也是最忠诚的支持者。 帖木儿皇叔去世后,罗马势力退出了波斯西部,于是盘踞高加索的黑羊王朝,拉拢了一些小亚东部的土库曼部落,借着反对帖木儿的旗号,试图对紫帐汗国在地中海沿岸的领地下手,把势力扩展到海边。 听说土库曼人又来了,当地的小教派纷纷从山里涌出,武装保卫汗国,让防守力量一下充裕起来。黑羊王朝进攻了几次,发现占不到便宜,就转头南下,去打两河流域的札剌亦儿王朝了。此后,北方边境才暂时安稳下来。 有传言说,随着巴西尔三世去世,紫帐也和帖木儿势力一样,会收缩防线,撤走在叙利亚的驻军。于是,他们还派了一个庞大的使团,由几十位神父、谢赫和伊玛目们组成,坐船到大都,四处宣传,还跑到宫殿门口,天天在那儿大声哭诉。后来大牧首王大喇嘛亲自出来接见,劝说了半天,向他们保证没有撤军的计划,众人才满意地离开。 有这些情况在,紫帐汗国看待各种异端,都是见怪不怪的态度。而且不止汗廷高层的“罗马尼亚人”,连大都城里的希腊人,现在都已经习惯了。 早年,这些希腊人对于宗教问题是十分在意的。皇帝们想和天主教讲和,乃至推动教会合并,都会受到民众的强烈反对,每次都不了了之。 不过自从紫帐汗廷来到这里之后,希腊人对于天主教的态度,就软化了很多。 始祖伯颜帖木儿和郭盖等人,在月即别汗手下混饭的时候,是跟着他信天方教的。汗廷首任的张牧首,那会儿也还叫张伊玛目。后来,他们独立建国之后,为了取得希腊人和保加利亚人的支持,就也信了拜上帝教。 然而,他们的想法,和希腊人的理解,出现了差别。 希腊人理解成,加入了拜上帝教东正教会,就默认退出之前的各种教派。但郭盖等人的理解是,新加入拜上帝教,又不代表之前加过的天方教、佛教、景教、道教,都不算数了。 所以,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伯颜帖木儿和郭盖等人,开始持之以恒地把其他宗教要素,也加入进来。现在娘娘庙里那种风格的作品,当时就已经开始出现了。 希腊人一开始激烈抵制,后来时间长了,基本上都麻木了。 毕竟,希腊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教会管理范围太狭隘,须和天主教、景教合并,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和天方教合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合并天主教、景教了。 现在,包括皇后等人在内,希腊人对于宗教问题,相对来说已经非常宽容了。这大概就是紫帐汗廷常年教化的功劳吧。 因此,对于让娜的奇怪想法,大家也没有太在意。大不了她今后开一个“拜上帝教蒸汽天兄宗”,能拉到信徒,就算自己的本事。反正有王大喇嘛等人在,最离谱的教派,估计也轮不上她。 很快,众人就恢复过来。 “你这个计划虽然听起来可行,但确实太远了。”朱文奎无视了急于表现的妹妹,指出:“我们能不能把它分阶段进行,先出一个初步的产物呢?” “我主要是希望大家能重视它,所以特别说了下。”郭康承认道:“但初步产物……我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我觉得是可以帮上忙的。”朱文奎说:“这方面,我倒是了解一些。” “我们控制草原的思路,其实和你说的有共通之处。因为草原上的主要争夺焦点,就是各处草场,而这也是游牧民增强实力、建立组织的根基。” “我们没法深入控制整个草原,但不代表我们没法控制一部分。”他也来到地图旁,指着草原的边缘地区:“如果我们在这种交界处,控制这些富裕草场,通过中原式的组织,借助外来输入维持,就能压缩敌对的游牧势力生存的空间,限制他们的力量,减少损害。” “这种思路其实挺古老的,大家一有机会其实都想用,但主要问题,就是输入物资的多少,和可以维持力量的多少。”他想了想,说。 “物资越多,越能让这里和汉地一样趋于稳定;力量越强,越能有效杜绝其他尚存的游牧区对于这些前沿基地的干扰。这么看的话,历朝历代,我们采用的各种组织方式,使用的各种新技术,其实都是为了能够更高效地利用物资,产生更强的力量。” “那如果我们投入蒸汽天兄呢?”他设想道:“你上次给我说过,这种东西,是铁和铜铸造的,需要大量燃料和专业技术人员。这些都是漠北贫瘠之地无法大量生产的,也就是说,敌人肯定没法在这方面取得优势。” “而另一方面,蒸汽天兄的力量又十分巨大,我们完全可以把它作为武器,不需要像耕地那么精细,只要能打人就行。你看,这应该要求更低了吧?” “之前,你给我说,不要什么技术,都先想着能不能种田,我现在觉得很有道理。”他赞叹道:“这么一来,思路确实打开了啊。” “对啊。”脱欢也连连点头,对郭康建议道:“这个天兄,不需要像你的那个神龛一样,搞这么多机关,来自动运转。战场上用不着这么复杂,完全可以省去这些功能,让士兵直接手动操控就行,只要求能出力,就够了。这样,不就又省去一些要求了么?” “对。”朱文奎表示赞同:“我们完全可以让前线士兵,驾驶蒸汽天兄殴打蒙古人。这样,就可以用更少的士兵,维持更强的武力威慑。这样其实还能降低对物资输入的依赖,属于一举两得的事情。” “还有,既然天兄能拉犁,为什么不能拉车呢?”他指出:“我们完全可以用天兄拉辎重、运输士兵,而不是用牲畜。” “我听说,以往远征漠北,主要的消耗,都是在路上,被这些牲畜和后勤人员给吃掉了。蒸汽天兄又不吃粮,我们只要确保它消耗的燃料量,比牲畜消耗的粮食低,就有足够的实用性了。” “郭公子确实有眼光,以往我们还没看出它这么大的作用呢。”他对郭康说:“你觉得,这个简化方案如何?有可行性么?”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鸡鸣狗盗之雄 郭康自己也没用预料到,朱文奎对这东西很感兴趣。他表示自己之前没注意到这个装置,实在是可惜。今后他可以多帮帮忙,如果有机会,还希望能去现场参观,再多研究一下。 郭康本来就是顺口一提,没想到他居然真这么感兴趣,就应了下来,看他之后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至于联系明朝的问题,反而没能得到期望的结果。朱文奎表示,他觉得郭康说的很有道理,但很可惜,这件事不是他说了算的。 紫帐众人认为,明朝应该是没打算计较。但可能是因为太没面子,或者害怕事后被追责,总之,朱允炆一直没有接受那边的好意。 他对儿子女儿说,太祖爷爷当年,可是一介布衣,白手起家的。他们虽然不见得有这种气运,但这里也没中原当年难度高。所以,一定要混出点出息,不能给祖宗丢脸。 之后,朱允炆就一直坚持他的拉人大业,至今都没闲下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尽自己所能,帮你们和大明联系的。”朱文奎有些歉意地说:“只是,很久没有正式使节来到这里,我也只是听让娜姐说,偶尔会有受雇于明朝的线人,和她接触。什么时候碰到了,我再帮你们说说吧。” “其实,你们也可以自己派使者试试。”他建议道:“虽然有风险,但只要有人成功,就能切实证明这条路线的可行性。” “别人不好确定,但就我所知,四爷爷肯定对此非常热衷。如果贵国能够提供这个建议,让他有了理由,那不用我们开口,他肯定会在朝廷里活动,试图推动这个西出远征漠北的计划。他说话,比我们父子可有用多了。” 他的话已经很诚恳了,几人都表示感谢。皇后还问他,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朱文奎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父王最近又拉了一批人,非要送这里来。前几天,那几人找到了我们家,说是受父王招募的门客,想让我们提供招待。” “这大半年,父王正好在神罗到东欧一带活动,离得近,就把自己发掘的能人异士,都直接派家里来。我家现在已经收了百来号门客了。”他愁眉苦脸地解释道:“我们家资有限,只能先帮他们介绍个谋生的去处,安顿下来。但最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了。” “这个要求,说出来实在难堪,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请诸位,吩咐有司,看看这些人的才华,能不能派上用场。”他拱拱手,说道。 “哥哥说的太委婉了。这样开口,皇后陛下未必听得懂。”朱让娜不留情地纠正,转头对皇后等人说:“陛下能否在汗廷赞助的商队里,帮我们寻些位置?” “老爹之前拉来了一堆玩杂耍的,我们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只能天天帮人家介绍工作。最近,我们认识的马戏团和商队都招满人了,一时找不到其他更好的位置,不知道诸位能帮忙么?” 朱文奎尴尬地看了看他们,手缩回袖子里,来回看看众人,不知道怎么说好。郭康只好帮他打圆场。 “吴王之前推荐的,都是他亲自发掘出来的,民间有才艺的人。”他说:“这次,不知又是些擅长什么的人士啊?” “这次,他说,我们始终没有可靠的大将,虽然一直努力在找,但还是没能解决。光靠我们兄妹俩学习兵法,始终是不够的,还得找一些得力的军官来。”让娜说:“所以这回,他雇了一群佣兵,也打发到这儿来了。” “这……”也郭康一时无语。 朱允炆坚持认为,光靠一个人,再有本事也不行,总得有人来扶保才行。由于之前的经历,他对贵族们非常不信任,一直跟着紫帐商队,在欧洲各地的民间,四处游荡。每到集市、酒馆之类的地方,他就让商队的翻译帮忙,到处演讲,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尽向前、做大事。 欧洲的大贵族,基本都懒得和普通民众交谈,他算是个少有的例外。可能他真的研究过,自己爷爷当年怎么从民间白手拉人;也可能一个东方贵族本身,就有足够大的吸引力。总之,朱允炆确实说服了一大堆形形色色的人士,用各种条件,呼吁他们支持自己。 当然,这里的情况终归和汉地不一样,受过教育的人要少得多,找到人才的概率恐怕也不会太高。至今,被朱允炆收到麾下的,最多就是些破落骑士和城里工匠之类。很多人确实有点绝活,但按朱文奎的话,也只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实在上不了台面。 上一次他送来的人里,就真有个罗斯驯兽师。这让朱文奎兄妹彻底无语,认定还是推荐他们去马戏团最好,这才有让娜刚才的抱怨。 不过,现在紫帐正在准备新一场战争,向北暂时不打,也会向南打。这种时候,多几个佣兵也没什么。郭康想了想,觉得这个忙也是可以帮的。 “这一批人里,有什么技能出众的人么?”他问。 “都是些老兵油子,说技能,那应该确实有点,不过能有多少战斗力,就不知道了。”让娜手一摊:“领头的,还是个独眼龙,吹牛说自己本来是神罗诸侯的家丁,后来因为宗教问题,产生了点摩擦,只能离开。到这里来,估计是逃避仇家,顺便在我们这儿混饭的吧。” “又是个异端么。”狄奥多拉随口问了句。 “是。”让娜点点头:“他们现在主要就是担心,这边的人会不会也把他们当异类。其他倒是没什么。” “放心吧,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信仰其实也很正统的。”皇后依然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淡淡地说。 “那我来安排?”郭康转头问她。 皇后点点头。 “好。烦劳世子回去之后,通知诸位……门客。”郭康对朱文奎说:“过几天安排好了,您也可以到校场来看看,我随时欢迎。” 两人互相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结束了这个话题。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酒威慑 一周后,朱文奎来到大都城外的校场时,郭康正在门外等他。 这个训练场本来是在城里的。君堡当年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原本繁华的城里人烟稀疏,迪奥多西城墙内,多出了大片空地,别说找个空地当训练场,连在城里种田的都有。 但现在,城市人口渐渐多了起来,训练场就得挪地方。尤其是郭康喜欢火器,总想整个动静大的。城里人不堪其扰,大家只能把他和他那堆乱七八糟的小发明,都请外面去。 两人刚见面,朱文奎匆匆打个招呼,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个铁质小零件,展示给郭康看:“这就是上次你说的连接件,我想了想,不如把结构改一改,就调整了下设计,找人帮忙打了出来。你看看怎么样?” “这么快?”郭康有些惊讶。他接过那个铁器,来回翻看了下:“这个曲面真不错,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之前你找的师傅,是个行会推荐的关系户,手艺太糟糕了。”朱文奎面带不爽地摇摇头:“我看不下去,索性自己上。你看,我磨的都比他好。” “这样……”郭康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行会组织确实有打压新人和垄断职位的问题,但如今的汗廷里,不乏见过世面的人,想占住这个位置,多少还是要有些本事的。之前的希腊老师傅,手艺不说精湛,至少也是当地的上等水平,不算糟糕了。 郭康怀疑,还有其他的原因。 “是不是他们工具不行,或者什么方法不对啊?”他问。 “可能都有问题吧。”朱文奎想了想,分析起来:“我看他们打磨零件用的砂轮,质量都不行。” “所谓砂轮,你可以理解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圆盘形磨刀石。”他给郭康解释道:“其实这是很古老的东西,先秦时,就有人在用了。我还专门查了查资料,说希腊人也很早就发明了这种东西,而且就是在大都城最早普及开的。” “我觉得这玩意儿,应该发展的很成熟了。”他摇摇头:“没想到,至今还是这么粗陋。” “希腊人被各路人马,来来回回打了好几百年了,技术倒退也是没办法的。这边至少还有个城,我们收复雅典的时候,那边都成了土匪窝了。”郭康替希腊人开脱道。 “一开始,雅典和摩里亚那一带的‘希腊故地’,是一些西欧佣兵团,和各路海盗、军阀们乱战的地方。汗廷对那里根本没什么兴趣,觉得实在太穷了。” “后来海伦娜太后掌权的时候,坚持说,收复故土有利于提高紫帐的合法性。之后,她才出兵把那里的天主教军阀们轰走,又亲自跑到那边,千方百计收服了山里的一众希腊寨子——这些‘苏格拉底和亚里士多德的后人’,已经比北边平原上的斯拉夫人还野蛮了。” “前几天,我还听希腊教师说起那个地方,讲雅典一度还是海上的小霸王呢。”朱文奎也有些感慨:“这么看,真的是倒退的厉害。” “是啊。”郭康点头道:“所以,如果有什么问题,也不用苛责人家。你看看有哪些工具需要改进的,直接让助手跟我说。如果能找到,我就给你找更好的;找不到的话,我设法给你多弄点资金,咱们自己做也行。” “那恐怕得让你多花点钱了。”朱文奎立刻发起牢骚:“我虽然不是匠户,但从小就对这些器械的玩意儿有点兴趣,这些年在泰西之地,该了解的也了解不少了。他们这个工艺,不是一处不行,而是处处不行。” “你看。”他指了指那个抛光的曲面:“这个地方,看起来只是打磨手艺不行,其实我看了下,是他们的砂轮,本身就不够圆,不知道是怎么被认定为合格的。而且,转动砂轮的轴,也不够直,打磨的时候居然会来回跳动,这还怎么用?” “轴给他修好,也不行,因为整个驱动装置,就是个木头做的粗制滥造的产品,这东西跑起来,不稳才是正常的啊。”他一摊手:“这么查下去,整个工坊看起来都有问题。” “你要真想做一批合规的零件出来,而不是每一个都得我慢慢去磨,估计得从头建立一个新工坊了。”他把零件又丢给郭康:“可能都不止一个工坊。给这个工坊提供器件的其他工坊,都得按更高的要求,重新来。你看,这要花的钱,可就多了。” “不要紧,我家颇有家资,这些我来想办法就行。”郭康大方地表示:“请世子闲暇的时候,去工坊督造。那边的事情,就烦劳了。”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计划。 之前捣鼓蒸汽神龛的时候,义母嫌他不好好学习,天天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不愿给钱,他就是以演示神迹为由,说服了擅长魔术戏法、在这方面颇有眼光的王大喇嘛,获得了教会的特别投资。 而这次,也不难。拉了朱文奎入伙,就可以用外交开销的名义,直接向大汗一家要钱。 紫帐汗廷的开支,也分为大汗的私账和朝廷的公账。平时,招待客人、派遣使者的花费,基本都是走公账。而遇到赏赐、赠礼、宴会之类,就算大汗自己掏腰包请客,算在私账上。 而私账里,有一些调度非常灵活的、被称为“葡萄钱”的机密费用。 这倒不是为了贪赃分利,而是形势使然。 早些年,小亚西部的艾登贝伊国决定向紫帐朝贡,贝伊亲自来大都,得到了大汗的热情接待。 然而,等他回去之后,奥斯曼人派间谍潜入大都,从卖酒的商人那里,获得了确切的账目和运送记录,发现贝伊不但在宴会上喝、在宅邸里喝,还专门买了一大批带回去。 奥斯曼借此指责艾登王朝违背教法,号召大家都去圣战他。 艾登的贝伊也不是好惹的,他派了人,很快找到了小亚东部、卡拉曼王朝的把柄。 原来,卡拉曼贝伊不仅在访问紫帐汗廷时酗酒,还闹出过事:他们的宴会之后不久,大汗约翰·昔剌就因病去世了。民间都传说,认为大汗其实是拼酒喝死了。 所以,凭什么只打自己?这么多突厥诸侯,他才不信有谁没干过。有本事一个个查,一个个圣战,看谁躲得了。 由于哈米德实现了“酒捆绑”,对其他贝伊们造成了威慑,大家很快达成一致,决定共同阻止奥斯曼出兵,不能让事情闹大。 卡拉曼是当地大国,借助商业上的往来消息,贝伊很快得知,奥斯曼自己其实更恶劣:他最近倒是没去紫帐吃酒,没留下账目。但那里的宫廷商人,定期都要渡海去克里米亚,从威尼斯二道贩子手里,采购那边的优质葡萄酒。算起来,他们消耗的还挺快,比其他贝伊们花的都多。 卡拉曼公布了消息之后,奥斯曼也非常尴尬。最后,大家不得不进行谈判,决定互相不用这个理由进行谴责,同时致函紫帐汗廷,要求他们把手下管的严一点,不要整天搞大新闻。 紫帐汗国也只好表示接受。那之后,汗廷账本里,就没了这部分酒品采购记录,只是统称为“葡萄钱”,表示招待费用。采购的时候,也是找口风紧的熟悉商人,以其他理由秘密购入。 给朱文奎开工坊,也算外交接待,所以这部分经费,只要找皇后点头,然后让大司库奥特里福斯给钱就行。狄奥多拉比义母可好说话多了,通过她,要点钱肯定不难。 想好了办法,郭康就收下零件,请朱文奎跟自己一起去参观。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朱骑猪 训练场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容纳了不少人。门口的几名军官认得郭康,停下来向他行礼。郭康把朱文奎介绍给他们,然后向里走去。 “小郡主上午来了,李玄英正带她训练呢。”郭康边走边说:“世子要不要那边看看?” “好啊。”朱文奎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仔细一想,我今年还没来这里看过她呢。几次想来,都遇到事情,临时取消。她倒是也乖,还给我说不用来……” “哎。父亲不在,母亲又生病,我这个当大哥的,本来应该多关心下她的。”他说着,又有些伤心,感慨起来:“总觉得自己哪个方面都不够尽责啊。”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些事情,让信任的人帮忙就行,否则诸葛丞相都会被累死的。今天就不用这么操心了。”郭康安慰道。 “再说,小郡主其实挺喜欢这里的。说是要艰苦训练,但我看她每次也挺开心的,不用太担心。” 他带着朱文奎来到跑马的场地。平日里,李玄英等人就在这里,教大家马上功夫。然而他俩找了一圈,却没看到李玄英和朱让娜。 “哎?人呢?”郭康挠挠头,走到马厩边,喊道:“利奥!利奥!” “我在这儿呢!”一个大胡子希腊人从马厩里探出头:“啊,郭先生。有什么事情么?” “李玄英呢?还有那个小姑娘?”郭康问:“他俩说在这儿等我的,怎么没影了?” “他俩在那边看表演呢!”利奥指了指训练场另一头:“今天是休息日,老伊凡来表演马戏。长官和公主也去看表演了。” “啊,我这几天忙的,都忘了日子了。”郭康晃晃脑袋:“我就说怎么路上这么空呢。” “今天老伊凡带了‘尼基塔’和‘努尔哈赤’来,它俩可是明星。”利奥说:“大家都去表演场那边了,二位要是有兴趣,不妨也去看看吧。” 郭康点了点头,让利奥继续去照顾马,回头喊上朱文奎,再向表演场走去。 “他刚才说的是什么啊?”朱文奎似乎没听懂:“大家去看马戏了?” “老伊凡就是之前,吴王推荐来的那个罗斯驯兽师。”郭康解释道:“他自称自己是个神父,不过我们也搞不清楚真的假的。但他擅长训练动物,倒确实是真的。” “军营里训练辛苦,所以我们会定期搞些娱乐活动。老伊凡的动物们都训练的很好,非常受士兵们欢迎,基本上是必备项目。光这周,就来了好几次了吧。” “那我就放心了。”朱文奎松了口气。 “军营里,还有李玄英带着,小郡主又不会真跑丢。”郭康安慰道:“而且你见她演练就知道了。我怀疑大都的歹人,有几个能打过她的……” “倒不是放心这个。”朱文奎毫不留情地说:“我意思是,父王看起来也不是瞎拉人,至少找到的是个马戏高手,让我放心多了。我还以为,他真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呢。” “……” 小朱兄妹看起来对朱允炆的怨念相当大。之前在皇后那儿,朱文奎还没表现得那么明显,现在估计也是懒得掩饰了。 郭康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只能一脸尴尬地微笑,什么都不说。 好在朱文奎十分克制,只是发了句牢骚,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起了其他问题。 “那个‘尼基塔’和‘努尔哈赤’是什么?马戏团的动物么?” “对。”郭康答道:“尼基塔是一头熊,努尔哈赤是一头野猪。” “哦……这么吸引大家,我还以为是什么稀有动物呢。”朱文奎说:“那应该确实是驯兽师有本事了。” “是啊。这俩都是出自北边森林里的常见动物。”郭康点点头。 “尼基塔……好像是罗斯人的常用名字。”朱文奎想了想:“这个努尔哈赤又是什么?” “是新起的名字,不过不是罗斯话,是女真语,野猪皮的意思。”郭康回答。 “你还会女真语么?”朱文奎有些意外。 “不是我,是赵亮给起的——就是最近城里很出名的那个赛车手。”郭康说:“早上,他刚给我们解释了这个名字的意思,晚上李玄英拉我去看马戏,就正好看见也有一头野猪。我俩觉得莫名贴切,就建议老伊凡用这个了。” “这样啊……”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朝马戏表演的地方走去。那里临时用布围起了块场地,还设置了座位,不算难找。 不过他们来的有点晚,表演似乎已经结束了。一路上,三五成群的士兵们正陆陆续续地返回各自营区。大门口,几个仆役正在打扫着。 郭康见状,从侧面一个开口走进场。刚进去,就愣了下。 朱文奎见他堵住了门,就轻轻推了推,示意他让开,自己也挤了进去,下意识地向场地中央瞥了眼。 “努尔哈赤,冲啊——!” ——让娜骑着一头背上还绑了鞍的壮硕野猪,大叫着冲了过来。 野猪努尔哈赤的表演经验十分丰富,跑到场地尽头,就自己停了下来,正好就在郭康和朱文奎旁边。 让娜年龄小,个子也不高,骑着这大猪反倒正好。只是努尔哈赤停的地方不太巧,她一抬头,视线正好和老哥对上。 “……”猪背上的朱让娜一脸呆滞。 “……”朱文奎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郭康也被朱骑猪的场景惊了下,满腹经纶,皆化作一草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哼哧。”努尔哈赤说。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魔术师·扬 “怎么了?”听到这边的动静,场地对面,一个花白胡子的壮实老汉转身朝这儿瞅了瞅。 后台那边,李玄英也走了出来,旁边还跟着一头穿着长袍的熊。 “哦,你俩来了啊。”他招呼道:“怎么了?准备看表演么?” “倒不是……”郭康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主要是刚才吓了一跳。” “没什么的。”李玄英说着,走过来,拍了拍野猪背上的鞍:“努尔哈赤是训练有素的专业猪,不用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猪那边出问题……”郭康欲言又止。 “嗨,纠结个什么啊。马戏不就是看个乐么。”李玄英看了看他俩,满不在乎地说:“来晚了也没关系,我请客,给你们来个专场。” “尼基塔!”他转头向熊喊道:“来,演讲!” 然而,熊依然只是好奇地瞅着郭康和朱文奎,没有反应。 “这样不行,它听不懂的,长官。”旁边的花白胡子老汉,说着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希腊语。他走过来,站到狗熊对面,指了指场地中间的一个箱子,用故意拉长的浮夸腔调,说道:“尼基塔,演说!” 熊听到指令,立刻两足立起,搓了搓爪子,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向箱子,爬了上去。随后,不用继续命令,它就站直身,模仿着希腊政客们的动作,一边嗷嗷叫着,一边用爪子比划起来,看上去颇有几分神韵,让人忍俊不禁。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叫尼基塔的熊。”郭康回过劲来,趁势向朱文奎介绍道:“这位就是驯兽师伊凡了。” “尼基塔很聪明,擅长模仿希腊政治家。有时候,我都会忘了他只是一头熊。”伊凡笑着说:“不过,得给他说希腊语口令,他才能进入状态。” 几人都乐呵呵地看起表演,让娜也赶着野猪走了过来。只是,尼基塔表演了一会儿,就又停下来,懒洋洋地不动了。 “尼基塔先生需要鼓励。”老伊凡告诉众人:“来,请大家给他鼓掌喝彩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熊先生还有这种需求,但老伊凡很擅长调动气氛,郭康还是饶有兴致地跟着鼓起掌。 “好!” “好!” “好!” “哼哧!” 仅有的观众们,也纷纷喝彩起来。 这下,尼基塔居然真的来了精神。它重新站直身,一只爪子在半空中比划,一只爪子按住胸口,嗷嗷叫着,环视大家,时不时还换个动作。众人笑的前仰后合,而尼基塔看起来更带劲了。 不一会儿,它做了个鞠躬的动作。老伊凡告诉大家,表演结束了。但尼基塔依然站在箱子上,没有离开,似乎在等什么。 老伊凡走过去,伸出手,握了握它的爪子,又从旁边拿起个草环,戴在它头上。尼基塔这才发出一声低吼,满意地爬下箱子,踱着步回到后台去了。 让娜和李玄英不是第一次看,但依然笑的前仰后合。朱文奎一开始还试图维持表情,到最后也没忍住,跟着他们一起笑。 “现在你们能理解,为什么士兵们喜欢它了吧。”郭康乐呵呵地说。 “我觉得它可以演喜剧里面的古希腊官吏,比剧团里那帮人演的都好。”李玄英也很开心:“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没法背台词,说不出有意义的话来。” “还好了。如果之前我听说的关于明朝的消息,都差不多的话,那它这也不见得就是缺点。”让娜插嘴道:“你们不是缺人出访大明么?我甚至觉得尼基塔就可以。” “可尼基塔又不会说人话,它只是表演而已。”郭康回头说道。 “没事。据说礼部的文官们也只会表演,从来不说有意义的人话。”让娜说。 “……”郭康和朱文奎一时无言。 “哼哧!”努尔哈赤说。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李玄英站起身,打了句圆场。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让娜似乎还没玩够,于是对老伊凡说:“这里的杂事,交给其他人吧。我们带着努尔哈赤,陪小郡主出去玩玩。” 老伊凡点点头,把事情丢给助手,喂野猪吃了几把糠,又牵了过来。让娜还想再骑,但朱文奎坚决不同意,说在众人面前还这样,就太难堪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讲究。”郭康劝道:“不同地方的规矩太多,都遵守过来,恐怕什么事都没法做。” “是啊。她在法国出生,还是法国国王的亲戚,算起来还是法国贵人呢。但要是按那边的规矩,小姑娘穿裤子都是犯法,更别提天天这么骑马练枪了。”李玄英指出:“所以,不用管这么多。今天就当放假了,让小妹好好玩玩吧。” 朱文奎只好点头,表示认命了。 郭康让老伊凡牵着猪,跟着他们几个一起,去训练场的另一边。 “你打算去看什么?”李玄英问。 “去看看战车吧。”郭康说:“那边也有不少铁的、木头的器械,世子应该感兴趣。正好,吴王刚推荐来的那些老佣兵也在那里,可以看看进度怎么样了。” “哦?”朱文奎果然来了些兴致,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乐意。 战车的营地就在旁边,很快就到了。 “老扬!世子来了,出来给他介绍下吧!”郭康喊道。 一个穿着教士衣服的年轻人,带着一个独眼中年人,从几辆大车后走了出来,朝他们躬了躬身。 “这位是泽里克修士,我们的翻译。”郭康介绍说:“那位是扬·杰士卡队长,佣兵们的指挥官。不过他现在还不会希腊语,需要泽里克先生帮忙转述。” 杰士卡和朱文奎有过一面之缘,但只是转交朱允炆的书信,没怎么聊过。和朱让娜,则完全不认识。介绍完之后,他向兄妹俩问好,又看了看郭康,似乎想问他需要做什么。 “我先来介绍下大致情况,然后,你们带着世子参观这里的武器、军械。”郭康继续道:“世子在这方面颇多涉猎,我打算让他来督造工坊,也会涉及到你们需要的器械。具体的问题,之后可以多请示他,和他交流。” 他担心,以明朝的风气,直接说让朱文奎当铁匠头领,会不会让他产生抵触,所以不断强调“涉猎”、“监督”,以示他还有其他正经身份,不是单纯的工匠。 不过目前看,可能是他考虑的太多了。朱文奎对此,意外地全然没摆架子,反倒兴趣十足,没有反对的意思。 “对了,世子,这个老扬,也是个厉害人物。”趁泽里克给杰士卡翻译的功夫,郭康又小声对朱文奎特别叮嘱道:“他有什么需要,就尽量帮他。这人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提出的意见也不会脱离实际,应该都不是什么难题。” “你认识他么?”朱文奎好奇道:“父王的信里,倒是没细说他的战绩。” “我从其他地方,恰好听说过。”郭康只好又神秘兮兮地说:“这人可是打赢过几场奇迹般的胜仗的,所以,被当地人称为百年难得的天才指挥官,号称……呃,‘魔术师·扬’。只是现在神罗那边内乱,他们一派落魄了,才流落到这里。总之要好好留住这个人才。” “我明白了。”朱文奎虽然还是有些不懂,但依然认真地点点头,应允下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罗蛮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上) “我前两天和老扬聊过。”李玄英对其他几人说:“这种大车,我们也有,但使用思路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们组织的自卫武装,人数很少。目前也没打过规模比较大的战争,只是和当地贵族发生过几次冲突。”泽里克修士也转述道:“但就从已有的经验看,确实侧重点差别很大。” 杰士卡摊摊手,指了指远处,又摇摇头。 “队长说,你们的骑兵很有实力,他很羡慕。”泽里克修士翻译完,补充道:“我也有同感。我们可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李玄英和郭康都点了点头。 在欧洲,长期以来,能提供高质量骑兵的,一般是小领主之类。但这些人的教派,过于“草根”,骑兵数量不但少,而且和作为军队主力的真正泥腿子们,意见上并不完全统一。 在这种骑兵力量薄弱,而且不怎么可靠的情况下,杰士卡等人不得不用车垒和火器,辅助步兵布阵,借此实现对抗神罗骑士的目标。 所以,这些人使用战车,其实也是被逼出来的。 但在紫帐汗国的军队中,骑兵是个强势兵种。 之前,汗国和神罗也交战过很多次了,而紫帐军队一贯的思路,是用更强大的甲骑部队,主动寻找机会,限制乃至消灭神罗骑士。紫帐步兵在战场上,考虑的主要也是进攻,而不是借助工事和地形进行防御,或是拿着长矛当人肉拒马。 在一些地方,比如北帐三万户,以及黑海北岸与克里米亚等地的军府,甚至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纯步兵。虽然也有车营这种说法,但大部分时候,也就是字面上的意义。目前,确实还没有把车垒玩得这么花的经验。 “你们这也是一种思路,而且是我们这边,平时很难想到、也很难有机会去实践的那种。”李玄英对两人坦言:“这种经验,我们是很感兴趣的。” “可惜的是,我们也没法确信这种作战方式,在大规模交战中的价值。”问了杰士卡之后,泽里克转述道:“队长担心,胡斯神父和罗马教会早晚要彻底闹翻,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可能就不是几个找茬的领主,而是西吉斯蒙德皇帝和诸侯们的大军了。” “这种战术到底有没有用,说实话,我们心里其实也没底。只是,这已经是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势不得已,只能继续用罢了。” “其实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郭康试图劝一劝,不过想了想,发现也没法说什么。 现在这个时候,他所知的那场胡斯战争,实际上还没开始。总不能告诉他,在你们的战术面前,神罗大军会表现得像个菜鸡,天天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比例送人头吧。 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杰士卡持谨慎态度,也很正常,他劝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因此,郭康索性不管他了——反正将来的实际表现,会证明一切的。 那边,李玄英和朱文奎,已经和杰士卡聊了起来。 “您可能还不知道。”泽里克对朱文奎解释道:“现在的情况,其实很不妙。教会铁了心要钱,而教会背后就是西吉斯蒙德。所以,只要对抗一起,他肯定会带兵介入的。” “他想攒钱再拉一支军队,和我们打仗吧。”李玄英判断道:“也不意外。” “是的。连我们乡下的农夫,都知道西吉斯蒙德的老婆被人抢了。”泽里克苦笑着说:“这要是不打,可能才不正常。” “这又是什么情况?”朱文奎问。 “这都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李玄英说:“大概是1382年那会儿吧,匈牙利和波兰的国王拉约什死了,只留下两个女儿,于是遗令让姐姐玛利亚继承王位。” “拉约什生前,让女儿玛利亚和西吉斯蒙德订婚,又让他们去波兰活动,说服贵族们效忠,准备以此把波西米亚、匈牙利、波兰,结为一体,共同对抗我们。” “波兰贵族们虽然并不喜欢西吉斯蒙德,也不想和匈牙利继续共主。但很明显,咱们要更吓人,所以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你在这边接触的不多,可能觉得陌生。但欧洲的王朝,是可以通过结婚,吃下其他领地的。”他给朱文奎解释道:“阿勒曼尼的诸侯们,颇有些擅长此道的,所以汗廷当时决定,需要想办法制止。要不然,人家岂不是结个婚就结成霸主了?” “这个是怎么阻止的?”朱让娜也好奇地问。 “道理不是很好想么。”李玄英解释道:“你看,用联姻扩土,关键是和这个女方结婚。所以,我们只要直接把女方抓走,让他结不成婚,不就破了他们的联姻计么?” “……这主意是谁想的?”让娜无奈地说。 “我也不知道。”李玄英摊摊手:“那回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其实也就成功了那么一次。” “正常情况下,这种大国的国王,是不会那么好抓的。但当时,他们那边,自己出问题了。” “玛利亚国王太小了,即位时才11岁。国家的事情,都由她的母亲伊丽莎白太后,和预备丈夫西吉斯蒙德管理。很多贵族不能接受女人当国王,也有很多人不喜欢太后和西吉斯蒙德,所以,国家内部,一时出现了混乱。” “那时候,匈牙利还包括了克罗地亚和波斯尼亚两块地方。太后是波斯尼亚的大贵族,而克罗地亚贵族们讨厌她和西吉斯蒙德的统治。于是,他们联合了一些同样不满的匈牙利贵族,把那不勒斯国王查理邀请来。查理击败太后,轰走了西吉斯蒙德,自称国王,建立了新朝廷。” “等等,怎么又多了个人。”朱文奎打断道:“这个新国王是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啊。”李玄英直接放弃解释:“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复杂的很,随便抓个诸侯,估计都是亲戚,都有继承权,鬼知道是怎么算的。”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罗蛮不两立,王业不偏安(下) “反正这人也不重要——那位伊丽莎白太后,行事颇有希腊风格。”李玄英讲故事一般,还评论了句:“不久,她就策划阴谋,暗杀了查理国王,重新扶持女儿玛利亚国王复辟。” “但遗憾的是,太后一党,没什么战斗力。即使国王已死,王党还是在混乱中击败了她。西吉斯蒙德早跑没影了,太后和女儿则被抓了起来,面临审判和处决的危险。” “看来波斯尼亚也希腊化了。”朱文奎判断道。 “是啊。说到底,打不过才是最根本的问题。”李玄英赞同道。 “波兰人一看玛利亚的小朝廷要完,正好趁势摆脱了她,转而拥立她的妹妹雅德维加;西吉斯蒙德还在集结兵力准备反扑,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威尼斯人之前被匈牙利抢了沿海的达尔马提亚,正准备报复呢。这样一来,周围其他势力,暂时没人能帮忙。后党走投无路,就有人就跑到我们这儿求援。” “这个情况,被当时刚刚亲政的巴西尔三世大汗关注到了。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打击宿敌匈牙利。尤其不能让联姻成功,造出来一个更强的敌人。” “原来如此。”朱文奎点点头:“这样就能解释通了。” “理由倒是清楚了,就是还是感觉怪怪的。”朱让娜吐槽道。 “其实你们也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李玄英解释道:“抢婚这個事儿,在欧洲,难道就少了么?我看未必这样。” “失去了丈夫保护的寡居贵妇,被其他领主强行抢去结婚,趁机吞并领地,都不是个多稀罕的事情。强抢别人家的童女来结婚,也早不是新闻了——而且这事儿和性别可能都没什么关系,单纯就是弱肉强食而已。贵妇一方强势的话,一样有强抢童男的。” “看见没人管的贵妇就主动去抢,是骑士的基本技能。”郭康也帮腔道:“我们这是骑士精神的体现。” “别看那帮人装腔作势,自称贵人,其实就是群黑森林跑出来的蛮子,有个屁的体面。”李玄英笑着说:“他们自己干的这种事情,难道还少么?只不过之前,都是他们抢别人,被抢得次数还不多,所以显得很‘稀奇’而已。” “之前,这些蛮酋横行惯了,一直都是他们抢别人。现在,被别人抢到自己头上,就接受不了。” “但你想,阿勒曼尼的酋长,难道真的有天生的贵种么?凭什么就抢不得了?”他对泽里克和杰士卡说道:“他们和部民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导致部民可以被抢,酋长就不行?这是谁规定的,天兄么?” “他们还真是这么宣传的吧。”让娜想了想,说道:“他们一般都是宣称,自己是天父选定的,所以比人家高贵。” “天父难道亲自下凡,给大家公开说过么?”李玄英不屑地说:“一看就是蛮子自己编出来,自吹自擂的。你说是吧?” “还要天父下凡了才能算么。”让娜嘀咕道。 “你要这么说……对啊,牧首也好,罗马主教也好,都只是个传话、代办的人而已,哪有天父本人,亲自开口的神性高?”李玄英恍然大悟,分析起来。 “你看,最高的合法性,好像就是天父、天兄自己下凡来,亲自给大伙说吧?那这样的话……” “呃,您的宗教观念,比……比我们激进多了。”泽里克修士结结巴巴地比划着说。 “我们今天还是不讨论宗教问题了。”郭康赶紧试图拉回话题:“还是继续给他们说,当时罗马汗廷的计划吧。” “那个倒是没什么说的。”李玄英回答:“当时,我们罗马这边,其实也出问题了。” “就在前一年,也就是1381年,大家齐心协力,推翻了海伦娜太后的暴政。” “但这事儿也有个副作用:之前的外交事项——就是我刚才也讲不明白的那堆家谱关系和联姻关系什么的,都是太后亲自主持的。没了她,大家一时还不太适应,搞不太懂这些。” “我爹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呢。说是开会讨论几天之后,所有人都晕头转向,最后北帐的脱脱·买买提尼库斯直接拍了桌子,说什么顺位逆位的,不管他了,直接打过去得了。” “所以你们直接就出征了?”朱文奎也很有兴趣地问。 “是啊。当时,大家都深表赞同,觉得不能再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李玄英摇摇头:“管他什么宣称,直接把这诸侯国灭了,也就没有宣称了。这样就省事儿多了。” “大汗决定亲征,而我爹跟郭叔叔当时就是先锋,带队去抓人的。”他自豪地说:“那会儿匈牙利一片混乱,王党守备也不森严,他们一次突袭,就成功把那母女俩抓回来了。” “之后的事情,伱们应该也听说过。我们挟国王以令贵族,攻打波斯尼亚和匈牙利。此后,巴西尔三世一直在对那里用兵,还打出了名气。” “西吉斯蒙德找我们谈判,想赎人,但汗廷表示,自古罗、蛮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别的还好说,这件事是没得谈的。” “我听说,玛利亚陛下现在还在这里呢。”泽里克想了想,说:“继承权的事情,不知道她怎么想?” “她现在,好像在塞萨洛尼卡吧。”李玄英想了想,说:“当时事发突然,我们光顾抢,没想好抢来之后怎么办。” “大汗已经有了个塞尔维亚妻子了。有人建议恢复古制,设立多个斡耳朵,来获得对匈牙利的宣称。但我们没法确定,当地人认不认这种获得方式……” “这才想起来,看当地人认不认么?”让娜惊讶地说。 “这个……不是事前没想太多么。”李玄英挠挠头:“我们的教会不承认西吉斯蒙德跟她的婚姻,以此否认卢森堡家族对匈牙利的权力。但到底要跟谁结婚,大家都没想好。之后没多久,‘安答战争’爆发了,大家都没空去管后续的联姻安排,此事也就搁置了。” “而等这一通折腾之后,大牧首尹道长想起了这件事。尹道长认为,她还是有贵人身份的,只要控制住她,就能趁机活动,去阿勒曼尼那边,钓个其他大贵人,来当我们的封臣。” “只不过当地诸侯们,没一个愿意上门来当女婿的,我们派去说媒的人,不太受欢迎,最后一个都没钓来。汗廷上下十分灰心,也懒得再管了,认为只要不跑回蛮子们那边,随她去吧。” “后来,她自己找了个意大利那边的丈夫,我也忘了是哪个家族的了,不是太有名气的人。”李玄英挠挠头:“可能大贵人们,都看透了尹道长的计谋,不上当吧。” “哎,对了。当时还有人传言,说她跟郭叔叔有什么情缘呢。”他转头看向郭康,神秘兮兮地说:“可惜后来也没见有什么,不知道是……” “没有,绝对没有。”郭康赶紧否定:“别什么都往我义父头上安啊!” “这事儿么……”李玄英撇撇嘴,欲言又止:“哎呀,也不重要了。总之,西吉斯蒙德吃了大亏,还丢了面子,从此算是结上了仇——虽然不结仇也会一样打就是了。” “这事儿可真神奇。”让娜摇头说:“如今管的这么松,也没见她跑回去。” “回哪儿?西吉斯蒙德那边么?”郭康不以为然:“你不会觉得在那边,她就会好过吧。” ——在郭康那个世界,玛利亚二十多岁时,死于一场颇为可疑的意外。之后,丈夫西吉斯蒙德就顺利坐稳了国王的位置。 这种事情,在当今的欧洲,恐怕同样算不上多么稀罕的情节。她预感到威胁,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郭康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没法验证,来让他们相信,所以也没必要说了。 ——哦,也不对。这算是西吉斯蒙德的黑料,所以他们可能还真的会信的……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众汗之汗恩典大汗 “当然,我们也知道,就算没有这些事,两边也会打起来。”李玄英如是说:“我不觉得他们会缺少这种借口。” “教会的事情也一样吧。”郭康说:“你们和教会,表面上是教义和教规的争执。但说白了,不还是因为他们搜刮太厉害,引起的么。”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这次的吃相那么难看,很多事情其实是可以谈的。”泽里克修士也有些感慨:“教会历史上,为了清除腐败,完善组织,也改革了很多次了。以往一些改革的力度,比我们的这次的要求还要高,那这次为什么就不行呢?” “我们不是想否认,从圣彼得一路传承下来的罗马教会本身。如果教会答应谈判,我们其实更希望进行教会内部的改革,而不是自立门户。但教会这次和着了魔一样,一点也不肯谈,上来就要开除教籍和抓人。” “我听说,这是因为西吉斯蒙德正在多方尝试,想让阿维尼翁和罗马的两个教廷重归一体。”郭康说:“现在正是争夺唯一正统、决定今后地位高下的关键时期。谁的钱多,就能决定将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宗教和世俗权力。所以两边的教会,肯定都要尽力多筹钱、多迎合西吉斯蒙德。因为如此,才比平时更固执吧。” “我也知道这些。但他们之间的权力斗争,凭什么把我们扯进去?”泽里克摇头道:“难道圣彼得的传统,就是欺骗和牺牲信徒,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么?” “以往,教士们深入乡村,培育种子、饲养蜜蜂、指导农夫改良种植技术。有条件的时候,还会选拔人才,进行教育。遇到苛刻的领主,也会居中调停,甚至有人带着信徒进行反抗——这才是我们的传统。” “贩卖赎罪券由来已久,它本身,其实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但现在,教会上层为了这黑心钱,连规则和面子都不要了。哪有这么搜刮的?”他两手一摊,有些激动地说:“他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乡村教士怎么想?不,没有。他们根本不在乎这里的实际情况,也不管我们的死活。他们只想着自己的钱袋子。” “现在,很多人觉得教会上层已经没救了,根本不可理喻,才把事情越闹越大的。”他吁了口气,摇着头说:“但凡肯好好听人说话,都不至于闹成这样。” “允炆大官人给我们说,只要我们乐意扶保他做大事,就给我们安排出路,不用再担心教会压迫的问题。” “说实话,我们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但后来,发现他真的在君士坦丁堡都有关系,就把大家都带过来了。” “老爹居然只给你们许诺这么点?”让娜奇怪地问:“你们是不是翻译错了,或者没理解他的意思?” “呃,他一开始说,让我们所有头领都当大主教,信徒人人当神父。”泽里克有些尴尬地回答:“我们觉得这太离谱了。不至于的……” “……” “父王好大言,而且终究是塞里斯出身,不太了解这里的民情。”朱文奎眼见让娜都一脸无语,只好又亲自来给老爹圆场:“有什么意思表达不对的地方,和我们商量下就好。” “至于这个关键的、赎罪券的问题……”他沉吟了下,说:“其实,我一直很奇怪,罗马主教为什么有权力卖这种东西?他不就是个僧正么,怎么也能大赦天下的?所以,也不用担心我们的立场。我当然支持你们抵制赎罪券。” “对。”李玄英也点点头,随后转头对二人说:“放心吧,在我们这里,根本不用担心有赎罪券的问题。这东西,在罗马是违法的。发现有人私自兜售,你们可以立刻举报,要求官府进行取缔。” “我们大汗早就宣布,赦免了天兄以下,所有人的罪过。这家伙算老几,还敢收钱再赦一次?”他语气不善地说:“天兄本人,还在娘娘庙里坐着呢!” 泽里克修士半张着嘴,愣了一会儿,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边,大家对教义的理解比较……多元化。”郭康只好又帮忙解释道:“不过我们不强迫任何人改变信仰,也不在意你们自己的理解方式。只要伱们信仰天父,尊重罗马的权威,就都是我们的教友,得到我们的欢迎。” “我明白,我明白。”泽里克回过神,赶紧说:“来这里之前,狄奥多拉公主亲自接见过我们,给我们说过这個事。刚才是我自己没反应过来。” “上次来的那批人,比你们还吃惊,还有人说想不到我们也是拜上帝教信徒。”李玄英爽朗地笑了笑,看起来完全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其实,我们都是虔诚的教徒。你看那儿。” 他说着,指了指营地大门方向,一面写了四个“x”的旗帜。 “那是什么?”泽里克问。 “那是大汗的旗帜,代表这座军营,归汗廷中央直属。”李玄英解释道:“那四个是希腊字母的x,是‘xaνxaν?x?pηxaν’的缩写,意思是‘众汗之汗恩典大汗’。” “众汗之汗是什么?”泽里克修士一时无法理解。 “是我们的神祖,罗慕路斯·成吉努思。”李玄英说。 “这,这是什么?”泽里克看起来有点晕。 “是罗马传统的复合神。”郭康友善地解释道。 “不用在意。我见过的西边来的人,第一次听说时,基本上都无法理解。”李玄英大度地摆摆手:“这没什么好责怪的。只是因为你们在蛮族的地盘待得太久了,没接触过罗马人的正统信仰而已。” “但我们正统罗马人,肯定是不能忘记历史的。”他说着,指了指营地围墙。那里,用希腊语写着“祖先,祖父,世系,父亲”。 “祖先,是自台伯河边,罗马建帐以来,历代的先人们;祖父,是我们的神祖罗慕路斯·成吉努思的代称;世系,是罗马黄金家族的传承;父亲,是忽里勒台的元老们。” “你看,这才是我们罗马的力量之源啊。” “这,这,这太……罗马了……”泽里克瞠目结舌地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勉强地说。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黄金律法 “是啊。”李玄英十分自豪:“其实只要深入了解,你们不难发现,我们的国家比你们想象的‘罗马’得多。” “我们确实了解不多。”泽里克磕磕巴巴地说:“最开始,我们只听说,这里是个东正教汗国而已。” “严格来说,我们其实也不是汗国。”郭康纠正道:“虽然大家都喜欢喊我们‘罗马汗国’或者‘紫帐汗国’之类的,但实际上,我们罗马是个元首制国家,只不过元首长期以来世袭罢了。” “是的。”李玄英点点头:“我们的正式名称,一直是‘忽里勒台与罗马人民’,而不是真把自己叫做罗马汗国。” “这名字好像有点面熟。”朱文奎好奇地说。 “这也不意外,因为忽里勒台制度下的蒙古,性质其实差不多。”李玄英指出:“从成吉思汗开始,虽然大汗们越来越不重视忽里勒台的权威,但蒙古汗国本质上依然是个元首制国家。” “到后来,忽必烈率领河北军团渡过土剌河,武力解散了和林忽里勒台。至此,才算完成了向帝国的转变。” “这样啊……那真的还有点像。”朱文奎略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 “我怀疑这几個国家,在最早的时候,都差不太多。不过蒙古早期的记录不多,也没法判断了。”郭康说:“现在连成吉思汗的律令,都基本失传了,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具体的法令和组织上的细节。” “这才多少年啊。”朱文奎算了下,摇头道。 “主要是人为破坏吧。”李玄英解释说:“他当时本来希望,后世黄金家族所有成员,都能坚定奉行这套法律的。但他制定的那个……叫啥来着?名字我都记不住了,大概叫黄金律法吧。这东西可能就传了一代人,然后就没什么人听了。” “刚才说的忽必烈,就带头破坏黄金律法,而且还是破坏一些基本条文。最早的时候,按成吉思汗的命令,不准给他制作画像——这是一种常用方式了,是借此强调神性的。” “忽必烈不但找人了成吉思汗像,还声称自己和爷爷长得像,要求按照他自己的样貌来制作。现在到处流传的画像,其实上面都是忽必烈。” “这种方式,同样是强调自己合法性的吧。”让娜说。 “是啊,这属于常用方法了。”郭康点点头:“伊尔汗国为了控制波斯地区,就制作了大量先知的圣象,然后画个大汗脸,四处散发。这种圣象流传颇广,我们这儿都有。” “到了帖木儿时期,圣象就变成帖木儿脸了。我们娘娘庙里头那个雕像,就是帖木儿皇叔亲自出资赞助,专门让希腊雕塑家照着他的脸雕刻的。” “中原人也一样。”李玄英说:“我听说,武则天为了篡夺我们李家的皇位,就制作了按自己的脸雕刻的佛像,以此抬高自己的神圣性——你看,大家其实都会。” “那这也就不奇怪了。”朱文奎赞同道。 “是啊。我还见过你太爷爷的画像呢。那个脸,大概是……”李玄英抿起嘴,在下巴上比划了下:“就,大概是这么长……” “跟你长得完全不一样。”李玄英看了看朱文奎,鉴定道。 “啊……” “那个是民间宣传用的。”郭康说:“中原人相信,有天命在身的人会长得不太一样。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拿脸做文章……” “估计是脸最明显。”李玄英想了想,说:“汉高祖的异像是什么来着?大腿上有痣是吧?但你看,那个怎么展示给大家看呢?” “皇帝的画像,都是穿着冕服,正襟危坐的。汉高祖要给人展示意向的话,那就得做个开口,然后下摆掀起来,好把大腿展示给大家看。这个就不太雅观了吧……” “呃,我觉得大家也不会想看汉高祖露大腿的……”郭康无奈地说。 “对吧,那就只能牺牲下脸了。”李玄英说。 郭康点点头,不过仔细一想,这样也有隐患。 “欧洲这边,好像也有大下巴的人吧。”他提醒道。 “有么?”李玄英似乎没注意过。 “现在还不太明显,但随着近亲通婚的延续,再过一两百年,估计就会非常醒目了。”郭康盘算着说:“本来的话,除了遗传病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伪造血统。” “冒充太祖的后代么?”朱文奎看起来也完全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吓了一跳。 “对啊,伱爹现在在欧洲到处跑,还喜欢跟中下层接触。”郭康吓唬他道:“现在欧洲各国,贵族和民众的矛盾非常严重,很多人早就想造反了。他们不是没有这个心思,只是因为之前组织能力差,闹不起来而已。” “我们罗马不但给了他们如何组织的示范,而且可能也带来了更好用的宣称理由。” “欧洲人就信血脉这套,有个好血统,就更容易拉人。所以,他们也很可能会拉一个比较远、无法好好验证,但又名望很高的祖宗。如果这个祖宗也有类似的事迹,那就更好了——你想想谁最合适吧。” “甚至都不用真的有血缘,声称自己祖上是当年收的义子都行。”李玄英指了指前面带路的杰士卡等人,笑道:“你看,他们已经开始了,今后肯定越来越多。” “我觉得,可能都不用太久,最多过个一两代人,整个欧洲,到处都是朱二太子的后代在造反。” “对啊。我也觉得,就现在这个鬼样子,神罗那边的农民,将来肯定要大规模起事的。”郭康说:“可能到时候,就是莱茵河右布衣,提三尺剑,以取天下了。” “啊……”朱文奎彻底傻眼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最后的罗马人(上) 朱文奎整天一本正经的,难得见到他这种表情,郭康也很乐。 “我觉得不需要。”朱让娜对此倒是不担心:“为什么要冒认血脉呢?血脉的高贵与否,贵族们声称是天父指定的。但天父真的给他们认证了么?” “如果有,那么直接宣称自己同样被认证了,不就行了么?如果没有,那么冒充有意义么?” “那要是这么分析……”李玄英想了想,做出推断:“还是直接自称天父本人下凡更好么?” “那也不是不行。”郭康嘀咕道。 他看了看让娜,突然想起来一个可能。趁着她和李玄英在争论下凡的可能性问题,郭康走到旁边,拽了拽朱文奎。 “世子。”他小声说:“你妹妹是真的信天父,还是因为从小被教育,说这样更合乎人设?” “人射?那是什么?她不太会射箭吧。之前齐先生教我们射礼,她表现的也不怎么样。”朱文奎一头雾水,回答道。 “呃……这样啊。”郭康觉得不太方便问太深,就敷衍过去了。 “你是担心她受到的教育太混乱吧。”朱文奎自己却继续说了起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我们在外久了,自己都在胡化。只看自己倒是还好,但她的出现,让我明显感觉出了这种变化。” “时间长了,我们一家人,会不会慢慢变成她那样,再慢慢变成完全的法兰克人?”他半是自问地说:“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是否有挽回的方法。” “我倒是不反对让她舞枪弄棍的。这里情况特殊,如果她和母亲一样,只是安心当个大家闺秀,今后很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但这样下来,我总觉得她离大家印象里的汉人,距离更远了。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呢?” “我自己也说不清。而父亲……好吧,父亲大概不会考虑这么多。”他说了一半,尴尬地挠挠头。 “我只能想办法,要求她去上学、去读写汉字、乃至跟着先生念四书五经。我也知道,这不是对一個女子应有的要求,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们应该承担的责任。但除此之外,我是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所以,我对你们的想法也是很感兴趣的。”他说着,问郭康:“你们是如何想的?是怎么认定汉人就是罗马人,还认定蒙古人也是罗马人,还能长期保持这种观点的?说实话,如果是按我妹这个状态,我都要以为你们早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特殊吧。我觉得……”郭康思考了下,视线正好看到旁边的李玄英:“哦,对,我们这个状态,其实像当年的沙陀人。” “沙陀人?”朱文奎有些意外。 “是的,我听李家父子讲过。”郭康点点头。 “他们祖上,说是沙陀人,但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哪儿来的,而且也不怎么忌讳。因为所谓沙陀部落,一开始就是住在庭州城旁边的小部落,属于处月部的一支,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势力;沙陀李氏的祖先,早年的姓氏,也是沿用部落的名字,姓沙陀、朱邪的都有,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家人。” “他们族谱上的祖先沙陀金山,因为跟从薛仁贵征讨铁勒有功,受封为军使。家族有明确记录的历史,从这里才开始。” “沙陀金山去世后,葬于长安城外的龙首原。其子沙陀辅国、儿媳阿史那氏等,身故之后也按照礼节,归葬龙首原墓地。所以,他家现在认的祖坟是在关中,而不是庭州的处月故地。” “安史之乱之后,中原和西域的联系断绝。庭州的沙陀部落依附回鹘,以求自保。但吐蕃实力强大,回鹘打不过他们,沙陀部落见势不妙,就想投靠吐蕃。” “但吐蕃人对待属下太过苛刻,所有人都受不了他。首领朱邪尽忠决定带部众逃到唐朝控制区,脱离吐蕃人。迁徙的途中,部落遭到吐蕃人追杀,双方多次交战。朱邪尽忠以下大部分人战死,三万多人的部落,最后只有不到一万人跑到了灵州。” “在这之前,沙陀是一个依附唐朝的部落。比起其他部落,其实算得上忠诚了,但生死关头,依然会优先考虑自己的部落,从而产生摇摆。” “而在这之后,沙陀人的性质已经改变了。”郭康提醒道:“你注意这个人数了么?当时的沙陀人,满打满算不到一万,符合唐朝要求,能出战之人,已经只有数百。但之后,没过多久,‘沙陀’就膨胀成了一个强力的军事集团。” “这里面估计没几个沙陀人了吧。”朱文奎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这个‘沙陀集团’里,真正的沙陀人数量很少。后来所谓的沙陀人,绝大部分都是被唐朝安置之后,吸收的当地番、汉居民。” “而且,和其他那些自然形成的羁縻部落不同,新的沙陀‘部落’是以唐朝藩镇的形式重建起来的,所以组织方式当然也更像边镇。这个群体内部的人,来源十分混杂,而且和五代各种军镇一样,长期用养子继承,以至于追认血统可能都没有太大意义。” “后唐王朝建立后,第一任皇帝李存勖,是沙陀人。” “第二任皇帝李嗣源,是李克用养子、李存勖的义弟,我们连他本姓、来源都不清楚,只知道当年小名叫‘邈佶烈’,大概是不知名的胡人。” “最后一任皇帝李从珂,是李嗣源养子,本姓王,小名‘二十三’。估计是个汉人,但这个名字……应该也是个出身低微的人了。” “所以伱看,沙陀和汉的关系,就很复杂。我不是历史学家,就我这点了解,我甚至不知道这二者是否还有明确的身份界限。” “所以我觉得,到这一步,可能都不止‘汉化’这么简单了。而我们这里的汉人和罗马人,其实也是这种关系——甚至还要更进一步。” “这又是什么说法?”朱文奎追问道。 “这里其实没有真正的‘罗马人’。这个群体的认同在不断下降,从各地慢慢消失。如果没有我们,罗马可能很快就是个历史名词了。”郭康回答。 “我敢说,如果到了某一天,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位罗马人,那他肯定也是个汉人。”他笃定地说。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最后的罗马人(中) “郭公子,这是如何判断出来的?”朱文奎今天已经被惊了好几次,但还是觉得他说的有点奇怪。 “因为我们这边,最依赖罗马人这个身份的,就是我们这些同样自认为汉人的人。”郭康回答。 “愿闻其详。”“朱大架子”居然主动低头拱了拱手。 “世子太客气了。”郭康也回礼致意。 “首先,当然是因为真的有这个认同基础。毕竟,这种情感和认同,也不是平白而生的。”他解释道:“历史总是延续发展的,不可能天兄突然一个下凡,就一下子让大家变得罗马起来了。” “这倒是。”朱文奎点点头:“我们又不喜欢戳天兄玩,确实不会因为天兄突然出现,就表现得像個罗马人一样。” “呃……”郭康觉得朱文奎对“罗马人的爱好”可能有点误解,不过他正在讲道理,就没分心去说。 “怎么说呢……罗马在欧洲,大致就像华夏在中原。”他比喻道:“虽然没有华夏一脉历史悠久,但他们在这里,也曾经是古老强大的文明。至今,很多蛮族都以自己与罗马有关而自豪,甚至伪造自己和古时候罗马人的关系,争夺罗马正统的称号。罗马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这个也不太一样吧。”朱文奎指出:“就我所知,我们周围的那帮人,如朝鲜、安南之流,历代以来,一直只是表面恭顺,从来没见他们真的认同自己是华夏人。” “父亲逃难的时候,在南洋接触过不少安南人。我倒觉得,他们反而是在刻意强调自己和中原人的区别,构筑自己的传说故事和天子法统,乃至自己的朝贡体系。说实话,这一点,我觉得两边并不相似。” “那还不只是因为咱们活着。”郭康嗤笑道:“你信不信,如果天父突然显灵,把华夏人都搬走了,这几伙人马上就会宣布自己是‘南华夏’、‘神圣华夏’、‘第三华夏’?到时候,不但得争相认祖宗,彼此之间还得打出狗脑子呢!” “这个……”朱文奎仔细一想,居然真不好反驳。 “华夏文明的吸引力太强了,就像海上的漩涡一样。”郭康再次比喻道:“这些文明如果不用力划桨,试图远离,那就会被直接吸进去消失,而不是简单的停在原地。” “如果真的被华夏文明吸收了,那当地的土王、贵人,就会和那些被改土归流的土司一个下场。这种事情,你应该也了解吧。只有当华夏衰落的时候,他们才能确保自己可以一边保住独立地位,一边试图争夺对整个文明的宣称权。” “然而,在大部分时候,华夏一方都有绝对的力量优势。被吞并吸收的可能性,是长期存在的。所以,他们越是在文明上受过华夏影响、有相似之处,就越是要强调自己的差别,让民众保持‘本真’,不被同化。这大致就是我的看法了。” “按你的意思,罗马就正好是在下坡路上。”朱文奎说。 “是的。”郭康点点头:“蛮族们并不担心被罗马吞并,到后来,甚至认为它软弱可欺。新罗马迄今唯一一次被外人攻克,就是这些蛮族干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罗马文明的处境愈发恶劣,甚至到了断绝的边缘。” “你们也没打进来过么?”朱文奎问。 “还真没有。”郭康说:“紫帐两次进城,都是城里的希腊人主动请进来的。这算是……罗马帝国的日常吧。” “好吧……” “要知道,那个时候呢……”郭康挠挠头:“虽然一部分希腊人,尤其是信仰虔诚的那些,后来有点后悔。但说实话,我们已经是最像罗马的那部分人了。” “这边的希腊人都承认,他们也好,古罗马人也好,长相和中原其实差不多,都是白皮肤、黑头发、黑眼睛。”郭康指了指自己:“但这边的蛮族,就都长得花花绿绿的,一眼看上去就不一样。” “在欧洲其他地方,也只需要如此简单判断就行。比如法国的贵族们,你也见过。他们的头发,基本也都是黑色和深棕色的,这种就是确实和罗马在血缘上更近的。” “我觉得,咱们那边,就是因为大家长相太接近了,以至于没法拿这些基本特征区分。”他说:“你把中原人、蒙古人、罗马人之类的放在一起,差别肯定不少。但旁边放个阿勒曼尼蛮子,那前面这些,就又显得没多大差别了。” “这个……”朱文奎想了想:“也有道理吧。” “我看古人记载胡人,无非是高鼻深目之类。当初冉闵捕杀胡人,按这个做标准,导致‘高鼻多须滥死者半’,出现了很多误杀。”他比较起来:“但我们假设,如果当时是捕杀凯尔特人,应该就不会有多少误杀了吧。” “凯尔特人已经很惨了,不要再迫害凯尔特人了。”郭康指出。 “哼哧!哼哧!”听到凯尔特人,一直跟在后面的努尔哈赤突然窜过来,到处乱蹭乱拱。郭康和朱文奎匆忙闪到一边。 “它发什么巅啊!”郭康吓了一跳。 朱文奎赶紧用希腊语叫来老伊凡,让他安抚野猪,又回头对郭康说。“这猪聪明的很,肯定是听到凯尔特人了。” “啊?” “哦,之前忘了跟伱说了吧。”朱文奎有些无奈:“父亲之前招揽这一批人的时候,曾经在城镇里,被几个爱尔兰佣兵盯上,想洗劫他们。” “那时候,他们的队伍正在修整,在场的人里,没有几个能战斗的。紧要关头,努尔哈赤突然冲出来,上来撞断了一个爱尔兰人的腿,又把另一人顶翻,肚子都被戳破了。其他佣兵吓得一哄而散,这才转危为安。不过那之后,只要说爱尔兰或者凯尔特之类,它就会亢奋。” “啊……”这回轮到郭康意外了:“这野猪这么凶猛么……” “也可能是爱尔兰人太弱了。我妹告诉我,爱尔兰人自古以来就怕野猪,可能也有这种原因吧。”朱文奎说。 “怕野猪……那其他人也没敢找吴王报复么?”郭康问。 “没有。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爱尔兰人太不值钱了。”朱文奎解释说:“佣兵经理和雇主也不怎么在乎这点损耗,所以事情就过去了。” “不过你说的没错。到上一批为止,前来保扶父王的所有人……和动物里,努尔哈赤已经是最凶悍能打的了。”他说了一半,尴尬地顿了下,又补充道。 “所以,我其实也希望杰士卡这帮人,能像你说的这么善战。否则,其他人还不如这猪呢……” “至少我们还有尼基塔。”看到他无奈的样子,郭康只好安慰道。 “不行的,尼基塔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朱文奎叹了口气:“那家伙就只喜欢在众人面前表演,其实胆子很小。真遇上事,马上就会缩起来。哎,指望不上的。” “……”郭康又有点同情他们团队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最后的罗马人(下) 被努尔哈赤这么一折腾,郭康的分析也中断了。 然而朱文奎非常热心,不断催他继续讲。郭康一开始觉得有点奇怪,思考了下,大概明白了他的目的。 “如果你主要是想知道,我们如何在这里保持中原认同的话,我可以直接讲。”他说:“单独说这个,要简单一些。” “被你看出来了么。”朱文奎苦笑道:“不瞒你说,我刚来的时候,觉得这里沾染胡俗,风气混杂,比爪哇还接近蛮夷,看着都怪怪的。但在这里待久了,觉得能保持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没什么的,有这种想法很正常。”郭康摆摆手,不以为意:“到现在我每次看到约恩·奥拉夫森穿着那套唐制袍服,在紫宫外面转悠,都经常觉得怪。” “你们的服制是学的唐朝么?”朱文奎问。 “准确说,不叫学,叫抄。”郭康说:“当然,不是直接抄。南衙官员的这些礼仪制度,有些真的是从唐朝传下来的,有些则是来自辽国——更确切地说,是西辽记录里的皇帝和南面官祭祀礼服。北衙的正规礼服,主要来自元朝,约恩那套怯薛装束也是抄的《元典章》。” “总之,渠道很复杂,但是源头却挺单一的。如果追根溯源,其实都是来自大唐——因为我们抄的这几个对象,本来也是抄唐朝的,包括这个《元典章》里头的怯薛装束。” “原来是这样啊……”朱文奎思索起来。 “这方面,我觉得也不算是我们的功劳。”郭康说:“忽必烈建立元朝后,名义上的中央军队是怯薛和武卫军,他们一支穿唐朝服装,另一支也穿唐朝服装。” “现在跑到四面八方去的各种元朝势力,也都是沿用类似的制度。所以,你要是从土人的眼光看,其实是很奇怪的——大概就是半個世界的人都穿着唐朝军服,然后互相打来打去。” “在这个背景下,我们这边也就不显得奇怪了——最多就是黄头发大胡子穿这种衣服,以往有点罕见吧。” “其他方面,就没有那么严格了,比如说帽子。”他对比道:“这边的帽子,一开始是抄的唐宋时的乌纱帽,但这边人很多都是希腊人的半长头发,或者罗马人的短发,不习惯那套簪缨配饰。所以,后来制度完善之后,就结合东正教的圆筒帽,改成形状简单的乌纱筒帽了。” 严格说起来,紫帐汗国的帽子,更像后世奥斯曼用的。当然,这个其实也不奇怪,毕竟两边都是改用的东罗马旧制——因奥斯曼而出名的那些帽子、袍服、建筑风格,乃至星月标志和烤肉,很多都是源自早年的希腊人。 “你看,这么一对比,就很明显。我们这边,‘汉风’最浓厚的地方,是在军队。更讲究‘文化’的其他领域反而不见得如此。”郭康继续说道:“这么一说,就容易明白了吧?” “意思是说,伱们是依赖军队,还是说军队才最容易保存中原文化?”朱文奎问。 “我认为,中原文化的核心就是和军事相关的。”郭康说:“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特色。论起文明时间长短,埃及不见得比我们差多少;论起文化影响力,美索不达米亚才是从印度到爱尔兰众多文明的源泉;和他们相比,华夏一系再怎么优秀,也没到能无视别人影响的程度。” “我们真正的特色,是长期的治水工程和高频率的战争中,练出来的组织能力。我觉得这才是能和其他古文明区分,甚至高于众人而独树一帜的方面。” “而战争,比的就是这种组织能力。” “一旦上了规模,个人的蛮勇在战场上就没什么用了。如何组织起一支军队,如何用恰当的方式激励他们,如何用高效的手段给他们补给以维持战斗力,这才是战争胜败的关键。” “我见过最英勇善战的希腊人,也见过最懦弱猥琐的汉人。”郭康摊摊手:“见得多了,你会发现,大家之间的差别没有那么大。当年希腊人还是以善战著称,到处出门给人当佣兵呢。而除了波斯这种……” 说了一半,他想起几个波斯故事,又改口道:“呃,就算波斯人,也是有厉害的战士的。” “嗯嗯。”朱文奎已经习惯他们辱波斯了,没有说什么。 “所以你看,这种组织能力,在军事上才是体现的最直白的。” “这也是为什么我特意说沙陀的故事。”他提起之前的举例:“我们这边,这些自称‘汉人’的群体,其实和沙陀一样,本质上也是个来源混杂的军事集团——你看官府里众人的出身,就知道了。” “我的想法可能比较……非主流,但目前这个情况,好像也没有更贴切的说法了。”他犹豫了下,说:“你对中原的了解应该比我多,今后可以自己看看,是不是这样。” “那为什么,你们选择了罗马这个旗号,而且觉得很适合呢?”朱文奎问。 “你看,从波斯以西,一直到欧洲这边,你觉得哪个文明的兴起,最依靠军事化的组织?”郭康反问。 “哦,罗马人……” “你觉得哪个文明的扩展性更强,而且早期的扩展,是以国人范围的扩大为基础的?” “我明白了。”朱文奎点点头:“怪不得古人说大秦和咱们像。” “古人当时可能了解不多,甚至有以讹传讹的成分,但我觉得,这些共通点是确实存在的。”郭康说:“罗马公民不就是国人么?军团不就是国人的组织么?你看,直接照着来就行了。” “我想,如果条件恶劣,不能保住所有的华夏特性,那也应该保住最基础的东西,也就是组织能力。而罗马的旗号,已经是这里的人能理解的、和我们这个‘军事文明’内核最接近的了。” “至于其他的文化方面的东西,只要保住了组织,多少可以保留一些。当然,反过来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才最不能放弃罗马的认同。” “保加利亚人脱离罗马,依然是保加利亚人;希腊人脱离罗马,依然是希腊人;甚至斯拉夫人那种文化水平,都依然有罗斯之类的认同在。”他列举道:“但我们要是没有罗马这个旗号,来吸引更多人,建立更大更稳固的组织,那我们肯定很快就没了。” “其实,连西欧那边都有不少真的喜欢罗马、乃至乐意拼命的人,但他们是没法让整个群体都这么投入的。个人爱好和生死相关之事如何能比呢?大家的处境根本不一样啊!”郭康叹了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最后的罗马人一定是个汉人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火器与战车 对于郭康的想法,朱文奎思索了一会儿,表示自己还得想想。 “这只是我自己随性的想法,不算什么正经的道理。”郭康表示:“毕竟,我也不是个哲学家。” “如果这些道理确实说得通,那我们也要好好借鉴你们的经验。”朱文奎倒是挺认真:“我一直对妹妹的情况有些担忧,希望这里的经验能有帮助。” “哎,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让她多学点正经文化知识,而不是现在这么野。真担心她以后学得更歪了。”他叹了口气,说。 “这种事情不用强求。”郭康劝道:“我们如果当初只想着文化本身,那估计现在也保不住文化。” “波斯人历史很悠久,文明底蕴已经算很深厚了。然而,他们却被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王杀得断了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波斯人连亚历山大之前的历史都不知道。得等到后来,从希腊人的记录中,他们才了解到大流士、冈比西斯这些人的事迹。” “在亚历山大之前,波斯人沿用着一种写在泥板上的楔形文字,这东西已经沿用了三千年,从史前的美索不达米亚,就开始传承了。而马其顿人摧毁了从古代巴比伦开始,传承上千年的档案馆。现在哪怕找到一份铭文,也没有一个波斯学者还认得这些东西了。” “亚历山大的生卒年是……”朱文奎努力回忆在这边学到的历史知识。 “是秦惠文王的同辈人。”郭康说:“两人都是天兄纪元前356年出生的,不过惠文王比他多活了十几年。” “哦,这样就好记了。”朱文奎点点头:“……好吧,虽然拿天兄来纪年,总感觉怪怪的。” “这是教会的历法。”郭康解释道:“我倒是更习惯用这个,因为更简单,不用不停地累加年号了。” “你要是觉得名字太长不方便,可以换個说法。罗马的神学家们计算过,天兄诞辰的当年,就是汉平帝元始元年。元始,就是最初、起始的意思,用元始纪年,数字上也是一样的。” “这样啊。”朱文奎有些意外。 “亚历山大比天兄早生了356年,所以就记作前356。”郭康继续道:“你看,这样就表达清楚了。” “而我们的四书五经,这个时候除了《孟子》可能还没有全部完成,其他都是在纪元之前四百多年就成书了。所以,别看咱们天天背着烦。波斯人就是想背,还没这个时间段的书呢。” “这么一看,咱们好像……”朱文奎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愣了愣,才说道:“咱们整天用的,好像都是些很奢侈的东西啊。” “是啊。”郭康摊摊手:“你在中原长大,之后又一直在爪哇或者紫帐这种地方,估计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其实,咱们那边的人,都太‘文明’了。” “不止中原人,哪怕鲜卑、契丹、蒙古之类,都是如此。”他摇着头说:“亚历山大本人实际上也不是存心作恶,他甚至希望跟波斯人打好关系,要求贵族们接受波斯人,只是没成功而已。但从结果看……” 郭康挠挠头,对比道:“和他们对文明造成的破坏比,石虎都能算贤达名士了……” 这个对比让朱文奎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按照郭康举的例子,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只能表示自己还得想想,打算回头再琢磨这些信息量有些太大的例子。 “说这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太深奥的道理。”郭康说:“她想学武,就让她学好了。我们保存文明,靠的难道是嘴么?我觉得不是。刀剑,才是文明得以延续的根本。” “当初大禹威服三苗,靠的是展示盾牌、大斧的舞蹈。直到现在,也一直是这样。” “要是单论文化,大宋并不弱于大唐,得益于印刷之类的技术,他这方面只会比前朝更强。但你看,明明大唐早已结束,咱们整个世界,却到处都有它留下的痕迹,时不时就要冷不丁地让你意识到它曾经存在过。而大宋……说实话,我还真没太多印象。” “唐朝从来没有像这边的教会一样,天天派儒、释、道的传教士,去主动传播自己的文化。那他是如何获得这么大的文化影响力?” “靠的也是‘大禹的干戚’吧。”朱文奎点了点头。 “对啊。武力强大不见得文明发达,但武力不够强大,文明肯定有麻烦。哪怕对于咱们这种处境,不也一样要靠刀剑么?”郭康说:“哦,现在可能还多了个火器吧。” “所以,她现在这样,也算是好事,不用太计较了。” “哎,还是伱会劝人啊。”朱文奎苦笑了下:“好吧,就随她来吧。” 接下来,朱文奎似乎真的认真思索郭康的话去了,没有再和他聊别的。两人跟着杰士卡他们,又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才来到陈列武器的地方。 “怎么这么远啊。”朱文奎最后还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句。 “这可是火器,挺危险的。而且施放起来,声音太大,所以只能离营地远一点。”郭康说:“好在我们这里空地不少,可以随便训练。” 朱文奎向那边看去,只见一块平整过的土地上,放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火炮。旁边,还停着几辆改装过的双轮、四轮大车。车上都加了木板,盖上了毛毡,隐约能看到车厢外壁上开出的发射孔。 “这是他们改好的样品。”郭康介绍道:“这几个东西,原理上来说,大概就是盾车。只不过根据他们的经验,特别改装过,以求发挥最大优势。” “不过,不同军队的特点和需求,多少是有差别的。我们这里就是准备实际演练下,看看怎么用、怎么改,更适合我们的军队。” 朱文奎了然地点点头:“这样我就理解了。这也是个挺古老的军械了吧。” 正说着,努尔哈赤已经首先冲过去,跳上那个二轮盾车,哼哧哼哧地晃荡起来,把它当成了摇椅。老伊凡赶紧跟过去,试图把它赶下来。 “努尔哈赤也很喜欢盾车呢。”朱文奎如是说。 “是啊……”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倒霉蛋杰士卡 大伙都去帮忙,七手八脚把努尔哈赤赶下来。杰士卡走到旁边,喊起两个在这里看守的手下,让他们召集大家,准备演示战车和火炮。 “这回我们用哪几门?”他通过泽里克问。 “把‘大约翰’和‘大保罗’拖出来吧。”郭康说。 杰士卡点了点头,带着手下去忙活了。 “这些火炮、火铳之类,是我负责的。”郭康解释道:“我喜欢捣鼓些新奇玩意儿,乐意看着这些东西,他们就让我来管了。” “我想展示下这里目前最强的野战火力,再和车阵搭配,做个示范。刚才说的,就是两门炮的名字。” “那是圣徒的名字吧。”朱让娜说。 “是的。”郭康点点头:“你也知道,现在的火器,是不是命中、乃至是不是炸膛,都是很玄学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喜欢给表现良好的炮起个宗教人物的名字,也算图個吉利了。” “这个倒是好理解。”朱文奎点点头:“大明那边,有给炮封将军的先例。这么一看,大家的想法,确实都差不多。” “父亲不是天天想要招募个将军么,干脆让他买个炮得了。”让娜笑道。 朱文奎居然真的思索了片刻。 “父亲到处跑,带着不方便。我们这边……要炮干什么,也用不上啊。”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意思是说,父亲那边反正招不到什么人,不如给他个炮安慰一下了。”让娜翻了个白眼,只好又解释了下。 “父王这不是已经在努力招人了么。”朱文奎指了指杰士卡,为朱允炆辩护道:“郭公子说这人好像挺强的。这起码能证明,父王除了削藩,还是能干点别的事情吧……” “……” 让娜一时无语,倒是郭康有点好奇。 “我印象中,杰士卡队长已经打了不少仗了。”他提醒道:“从以往的战争经历里,至少可以看出来点什么吧。难道你们连他的简历都没看?” 在他那个世界,扬·杰士卡和其他老佣兵一样,满欧洲到处跑,寻找合适的雇主。他多次为波西米亚国王作战,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拦路抢劫之类的日常工作,但也算劳苦功高。 而且,有人认为他参加过格林瓦尔德战役,帮助波兰-立陶宛决定性地击败了条顿骑士团;还有人认为,他后来可能还被英格兰人雇佣,参加了阿金库尔战役,几乎把法国打残。 那个世界的法国村姑让娜,曾经扬言,等解决完英国人,就去清剿胡斯派。如果这个履历是真的,好像打起来也正常。 可惜的是,那时候杰士卡已经去世好几年,没多久让娜自己也被英国人抓了,所以大家没能看到,村姑圣女和农民异端到底谁更能打。 当然,这个世界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即使原版让娜在,有了紫帐汗国这种超级异端,胡斯派估计也排不上号…… “我们倒是问过。”朱文奎说:“不过杰士卡队长混的很惨。他的战斗经历虽然多,但也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这不是当然么。”让娜吐槽道:“他起码见过世面,和国王、大贵族们都接触过。如果不惨,我觉得他也不会连父亲这种都投靠……” “他怎么了?”郭康总觉得不对。 “这人太倒霉,有没有本事不知道,反正每次选边都选错。”朱文奎说:“我听父亲说,他见到杰士卡的时候,这人已经要破产了。” “当时,波西米亚和神罗的冲突刚结束,一众发了财的佣兵队长,都在酒馆聚集。他们大都穿着显眼的彩条花衣服,包了个桌子,就开始可劲吹牛,试图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获得更好的报价。” “父王却发现,杰士卡是站着喝酒而穿着花衣服的唯一的人。” “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还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花衣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总之一看,就知道混得不怎么样。” “这是怎么回事?”郭康有些意外。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杰士卡原来也是领主,但家产太少,又不会做生意;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能指挥打仗,便替人家组织佣兵,换一碗饭吃。” “可惜他又有一样缺点,便是倒霉。参加哪个军队,雇主便连人和财宝辎重,一齐完蛋,佣金战利品都完全没影,还倒赔过手下的赎金。如是几次,组织佣兵队的钱都没了。” “我也听他说过。”让娜也接话道:“之前,波兰-立陶宛整顿军队,准备攻打条顿骑士团。杰士卡认为波兰一方能赢,于是带着手下参加了联军,还把身家都投了进去,扩编成一个更大的佣兵团,准备趁机发一笔财。” “但战前,条顿骑士团发现,自己的兵力处于弱势,战略态势也非常不妙。团长荣金根等人十分忧虑,向老家求援,但神罗的西吉斯蒙德等人,正忙于内部权力斗争,没法给他们足够的支持。” “走投无路之际,在提供后勤的汉萨承包商的建议下,骑士团找到了紫帐汗国,寻求联合对付波兰-立陶宛。紫帐汗国当即同意,征调军队北上,还派出大量蒙古海盗,袭击波兰-立陶宛的沿海领土。受汗国管辖的罗斯人,也纷纷行动起来,十分积极地给波兰找麻烦。” “一开始,波兰人没太当回事,但没多久,一支庞大的海盗船队汇聚起来,在但泽附近登陆,攻破了波兰在当地设置的堡垒。” “破口之后,蒙古海盗长驱直入,四处劫掠。有人还沿着维斯瓦河,抢了一路,都快冲着华沙去了。波兰人只好分兵去驱逐和围剿海盗,导致能参战的兵力减少,补给也不够充分。” “这个时候,条顿骑士团主动进军,在马林堡以南和联军遭遇。状态不好的联军没能发挥出优势,面对骑士团的骑兵和新型火炮,很快败下阵来。波兰中军被骑士们的冲锋击败,旗帜都丢了。其他人也跟着四散逃走。” “杰士卡的本钱,在这一仗里赔了个精光。”朱文奎摇头说:“不过,他倒是还有威望。听说英格兰准备招募军队,和法国继续开战,他又联系佣兵经理,准备去参加,想借此翻盘。” “但这个时候,由于父王之前削藩,导致法国贵族们纷纷参加英军,军队很快满员,没有足够的后勤能力来维持更大的规模了。英格兰国王于是遣散了其他佣兵,杰士卡还在半路上,就被打发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弓箭与火器之争(上) “那之后,杰士卡还参加了几场小战斗,不过没赚到什么钱。”朱文奎说。 “他家本来也是贵族,但到这一代,已经只剩下村里的领地了。实际上也就是个村长级别的家底,经不起太大折腾。几次投资失败造成的损失一直没能挽回,导致日子十分拮据。” “好像还不是一个村。”让娜说:“他家那个村,挤了两個领主。实际上他最多算是半个村长。” “那还不如达尔克先生呢。”郭康想了想,对比了下。 “肯定不如。”朱文奎断言:“达尔克一家是整个村的村长,而且那可是法国的村子。杰士卡家怕是比不了的。” “原来如此……”郭康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让娜。 哪怕在他那个世界,关于让娜的真实身份,也有多种传言。有人认为她是老国王的私生女;有人认为她是某个大贵族的女儿;还有人干脆认定就不存在一个单独的“让娜”,而是法国王室汇总了不同人的事迹,再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法国一贯有危急关头、出现民间圣女的传统,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宣传效果一直很好。把圣女们的事迹糅合一下,再把一些实际上由王国军事将领指挥出来的战绩加进去,就能塑造一个很好的形象出来了。 而实际上,就算真的是达尔克家的女儿,也不是普通的村姑。达尔克家的姻亲是个教士,还租赁过领主的城堡,这意味着他家的女儿确实有机会接触到文化知识和军事训练。 郭康觉得,“让娜村姑”这个说法,大概和“诸葛村夫”一样,不是说诸葛亮真的就是普通农夫,而是一种攻击他人的方式吧。 不过杰士卡队长这个情况,如果不再努力下,可能真的要变成村夫了…… “所以之后,他就被你们招募,来这儿了?” “是的。”朱文奎说。 “那你也不用担心。有时候,败仗期间的表现,更能看出人的水平。”郭康指出:“隔三差五吃败仗,但都能全身而退;次次都亏钱,却还能再拉出一个队伍来。从这个方面看,这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希望如此吧。”朱文奎有些悲观地叹了口气:“反正现在也就他有点希望了。真有点本事,父王肯定迫不及待要封他当将军。毕竟他也不想天天拖着个大炮。” “吴王能自己封将军么?”郭康想起来个程序上的问题:“我对明朝的制度不熟悉。” “本来就是过家家,计较个什么。”朱文奎看起来已经自暴自弃了:“他还想学李广,跑去大明朝廷那边,让人家给他封侯么?” “好吧……” “就让他配合下父王吧。不然还能封谁呢?”朱文奎摆摆手:“我们‘团队’里,第二能打的,已经是努尔哈赤了……” “既然都知道是过家家,不如就给努尔哈赤封个将军算了。”让娜半是嘲讽地说。 “哎,也不是不行。”朱文奎走上前,拍了拍刚被大家撵下来,还趴在地上盯着盾车的努尔哈赤。 “你听到了吧?要好好扶保大明。下次我就向父王进言,保举你为将军。”他一脸灰心丧气的表情,嘴里却正儿八经地念叨着。 “哼哧!”努尔哈赤回答。 眼见朱文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郭康赶紧去安慰他,让他别在意。 “往好里想,你们也不是单纯的过家家。”他劝道:“虽然是出奔,但起码也要让欧洲人见见世面——大唐当年都没人跑这里来呢。这可能也是一种文化影响力吧。” “要有大唐的影响力,那可是有点难度的。我自己都没指望大明能达到那个威望。”朱文奎只能苦笑道:“而且,别忘了,不止大唐在前面。还有个元朝呢。” “太祖当年既然承认元朝,就是把它当做一个目标,要求我们消灭元朝的残余势力,乃至终有一天要超过它。但是现在……”他无奈地说:“虽然我们那边,很多人不喜欢元朝,但说实话,他是真的……大。” “整个大明,现在都还没超过元朝的疆域。算上伊尔汗国这种藩属,就差的更远了。你刚才也说了,武力才是产生文化影响力的基础。等哪天能超过了他,再说这些吧。” “呃,伱也不用这么悲观。我觉得明朝至少在海上这个方向还是很出名的。”郭康说道。 他想了想唐、元,又提醒道:“而且你忘了,这俩中间还有个大宋呢。所以不用妄自菲薄,再怎么说,大明起码也比大宋强,对吧?” “……” 朱氏兄妹陷入了沉默。连努尔哈赤都不叫了。 郭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哈哈把话题带过去。 “这个……火炮准备还得一会儿,我们先去看看那边吧。”他赶紧指了指后面,那儿,有人正在跑马、射箭:“正好,现在应该有人正在训练呢。” 说罢,他赶紧把二人拉过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弓箭与火器之争(下) “为什么这个跑马场,离火炮这么近?”让娜问:“不是说火炮附近不安全么?” “我们得训练这些马,让它们不怕火炮才行。”郭康解释道:“这年头,合格的军团战马也得和人一样,不畏惧各种火器特有的轰鸣。免得前面开个炮,就给它们吓跑了。” “原来如此。”让娜点点头,看见又一个骑手,从远处驰骋而来。 来人留着长发,额前配着金饰,穿一身白色罩袍,骑一匹青骢骏马。马蹄踏出的一片烟尘中,骑手左右开弓,连连命中靶心。其他骑手都在旁边观看,见此齐声叫好。 “这位公子,端的是英姿飒爽。”朱文奎也感慨道:“父王要是多招些这样的人,就好了。” “你仔细看看。”让娜无语地说。 “怎么了?” “这……这不是公子。”郭康略有些尴尬地说:“人家是女的。” “哎?” 朱文奎傻了眼。 骑手似乎也对他们感到好奇,路过时,转头看了兄妹俩一眼。朱文奎这才发现,此人面目秀美,身形也不如男性粗大,还扎着发巾与薄纱,明显位女子。 “没事没事。”郭康说:“这也不怪世子。她刚从克里米亚那边回来,之前你们应该没见过的。” “哦。”让娜点点头:“她叫什么名字啊?” “叫克烈·移剌那苏图·宁宁宝音·可西亚·阿娜斯塔西娅……”郭康开始念叨起来。 “等下,不就一個人么?”朱文奎打断了他。 “就是一个人。我还没念完呢。”郭康指出:“当一个人身处很多不同的文化圈子的时候,想说明身份,有一大串名字是很正常的。而且这些文化圈子里,名字还本来就不短。” “哥,你今天状态不好,就别说话了……”让娜扶着额头说。 “可是,之前也没有这么长的吧?”连续出错的朱文奎不甘心地说:“郭公子,那你的名字呢?” “我也有个本地名字,叫康斯坦丁。其实我名字里的‘康’,就是康斯坦丁的意思。你可以把这个字,看作既指城也指人。”郭康回答:“只是,我们这一辈,叫康斯坦丁——或者希腊人的发音,叫君士坦丁的人,有点太多了。所以哪怕希腊人,都习惯直接叫我郭康。” “这样……” “脱欢的希腊名字,就也叫君士坦丁。反正这边重名的现象很严重,弄来弄去就这些名字来回倒腾。罗马因为历史悠久,情况尤其严重。”郭康想了想,说:“我记得,历代先君里,光是叫君士坦丁的,已经有十个人了。你看看,得重名成啥样。” “哥哥,伱在欧洲也待了这么久了,不至于还是没有这些常识吧。”让娜揶揄道。 “我之前都是和他们用汉语交流,哪里想过这么多。”朱文奎强辩道:“脱欢都有个汉语名呢。” “你哥说的也是实话。”郭康帮他打圆场:“我们这边,包括脱欢那种看起来不怎么有文化的,都会汉语、汉字。说起来,脱欢的书法,其实写的是比我好的。” “哎?这还真是看不出来。”让娜惊奇道:“我看他跟个蒙古人似的,原来他也学这个么?” “首先,他不是像蒙古人。虽然长得跟希腊人似的,但严格来说他确实是蒙古人。”郭康只好辟谣:“其次,蒙古人又不是不能学书法。他们还有瘦金体大师呢。” “这样啊……” “至于刚才那个姑娘,人家也有汉名,你们直接叫她李安宁就行。” “她是什么来历啊?”让娜好奇地问。 “她是克烈部的郡主,跟你算平级的。”郭康说:“克烈部当年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但后来被成吉思汗击败,遭到吞并。留在故地的人,在之后的改革中,被打散为千户、百户,逐渐失去了独立的部落身份,被蒙古吸收。” “但在这之前,一批部众参加了术赤率领的西征。这些参加西征的部落,因为离得远,没有被要求参与整编,因此部落保留了下来,后来成了金帐汗国的重要部分之一。” “金帐汗国末年,内乱不止。而克烈部很早的时候,就信奉景教,她这一支更是直到现在都在传承,因此遭到了一众天方教部落的趁机排挤和劫掠。” “后来,我们和帖木儿皇叔联合,讨伐脱脱迷失的时候,她的祖父召集了愿意追随的部众,加入我们这边。战后,脱脱迷失被驱逐,当地的金帐势力瓦解,她们部落就趁机迁徙到了伏尔加河一带,借助我们的庇护,扎下营来。” “她家也在那时开始,就和汗廷贵人联姻。她的外祖父,就是驻扎在基辅的也里哥萨莱万户耶律欣。”郭康介绍起她的家族。 “哦,我对他印象倒是挺深的。”朱文奎想了起来:“就是那个天天说‘我是中国人,所以不信外国教’的老爷子吧。” “对,就是他。”郭康笑着说:“我们这边,就剩他一个坚持不信拜上帝教,连装都不乐意装。” “这两家的文化水平都还可以,尤其是耶律氏那边,家教内容和我们都差不多。驻牧地的条件不如城里,她就一直在外公家那边上学,被耶律氏一族当自家人。” “本来,她小时候,在老家,有个阿娜斯塔西娅的教名,但耶律欣认为,起个外国名字太不妥当,就让她又取了汉名。你们和她,也可以直接说汉话、写汉字的。” “真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姑娘。”朱文奎赞叹完,转头又对让娜说:“看见没,不要整天念叨拜上帝教那套。人家也是你教友,但心思就清的很,没你这么沉迷。” “你要是好好学习,也不用我这么操心,搞的整天精力都不够用。”他露出头痛地表情,教训道。 “我也会说汉话、写汉字啊?这怎么了。”让娜不服气了。 “你会射箭么?”朱文奎反问:“先生给我说了,你根本不练,乡射礼的流程都不去记……” “我——”让娜猛地涨红脸:“不练怎么了?我去练火铳不行么?弓箭这东西,眼见着就要被淘汰,还学什么。” “你又懂了。什么叫要被淘汰?”朱文奎也不满起来,摆出兄长的架子:“大家都学,就你不学,你很能是么!” “就是要被淘汰!你个老顽固不懂而已!” “你说谁顽固?” “别吵了,别吵了……”眼见他们莫名其妙吵起来,郭康只好又去拉架。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君子 “你们……有什么事么?”郭康正在试图拉架,旁边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我……帮我拉开……这个目无尊长的女蛮子……啊……”朱文奎努力挣扎,试图把让娜的手从脸上扯开。 “我没啥事,他俩倒是——”郭康还没说完,腿上被让娜无意间踹了一脚:“你踢我干什么?!” 他转头看了看,发现李安宁牵着马,正站在旁边。似乎是准备从赛道尽头回去,刚好路过这里。 “别看了别看了。”郭康赶紧喊她:“来拉架!来拉架!” 朱文奎虽然是兄长,但看起来锻炼不足,居然被让娜压着打。郭康劝不开,又不知道直接下手合不合适,赶紧喊这姑娘来帮忙。 不过好在,李安宁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劝架,当即来到让娜身后,锁住了她的胳膊,开始往后拉。郭康也赶紧抓住朱文奎,边劝边拽。 “哼哧!”一片混乱中,努尔哈赤都跑了过来,试图把两人拱开。 费了好大力气,大家总算把兄妹俩分开。让娜看着还好,朱文奎尤其狼狈,帽子都被让娜薅掉了。 看到让娜被拽走,他赶紧一边念叨着“君子死,冠不免”的名言,一边把帽子捡回来。表示自己不是不想打,是为了君子礼仪,暂时不跟她计较。 郭康觉得,打不过叔叔还情有可原,打不过妹妹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不过朱文奎已经够惨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了好了。”李安宁也是一脸懵,只好先安抚大家:“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打架。” “哎,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郭康摇头说:“怎么打起来的这是……” 他拍了拍衣服下摆,还想嘀咕两句,李安宁给他使了个眼色。郭康一想,确实还是不说比较好。 毕竟拉架这种事,还是先安抚情绪最重要。如果要追究打起来的原因,两边估计又得吵起来,到时候怕是两头努尔哈赤都拉不开。 “这两位是吴王殿下的世子和郡主,之前你应该听说过吧。”他说着,又给朱文奎介绍道:“世子,这位就是刚才说的李姑娘。” 然后,他就看着朱文奎,等他的反应。 果然,朱文奎架不住面子,也没心思管让娜那边了。他赶紧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朝她拱拱手:“实在不好意思,妹妹顽劣,我也无力管教,让姑娘见笑了。” 郭康又转头盯着让娜,不多时,她也受不住,只好也站起来,和李安宁好好打了个招呼。然而,看她的表情,似乎还是挺不情愿的。 “我叫朱佑真,信奉罗马公教,叫我的教名让娜就行了。”她说道:“听郭公子说,姐姐也有教名?” “是的,请叫我阿娜斯塔西亚吧。”李安宁说:“我在故乡,一直用这個名字。” “这是个源自希腊语,但在罗斯地区最常见的名字。”郭康帮她解释道:“大概就是天兄复活的意思。” “我信仰景教。”李安宁则笑着说:“让娜姑娘不会觉得我是异端吧?” “你在紫帐说异端……”让娜哭笑不得地说:“如果你信的是正统的东方亚述教会,当年大家可能真觉得你是异端。但在如今的大都,伱应该是信仰最纯正的那一批人了。” “我之前听家里人提到过你们兄妹。让娜姑娘是跟随母亲的信仰受洗的么?”李安宁问。 “是的。我的母亲是法国王室成员,身处公教世界的核心,信仰自然十分虔诚。”让娜对答道。 “虔诚到离不开罗马教宗,天天请人家做客,还不让人家走是吧。”朱文奎小声吐槽道。 郭康赶紧让他别再拆台,免得又吵起来。 “神罗那边,不也没少上洛……哦,‘上罗’,找教宗恳谈么。”他劝道:“这年头,没抓过教宗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欧陆大国。” “我听康哥哥说,你的汉姓是李氏?”那边,让娜没理他们,而是继续着话题,还故意选了个听起来很亲近的称呼,把郭康扯了进去:“这个李氏,是哪一族?你也是李玄英他们家的亲戚么?” “其实不是。严格说来,只是攀附而已。”李安宁倒是不在意她话里的刺,依然微笑着回答。 “我的祖上,是克烈部的贵人。克烈部不是一个单一部落,而是回鹘汗国解体之后,残余的回鹘人和西迁的室韦诸部组成的联盟。” “我家的远祖,据说就是回鹘汗廷的成员,而回鹘和大唐多次通婚过。所以,后来起汉姓的时候,就也选了李姓。” “这实在有点远。”让娜也笑着说:“说起来,耶律氏和刘氏,应该也没什么血亲。但大家好像都喜欢硬和刘氏、李氏什么的找关系,不管多绕都行啊。” 考虑到李安宁的父系,汉姓是李;母系,汉姓是刘。郭康总觉得,让娜这家伙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然而,他还没说什么,朱文奎先看不下去了。 “我这妹妹怕不是个傻的。这不是废话么。”他再次给郭康小声吐槽:“中原王朝就这么几个姓最出名。不姓刘、李,难道跟着官家,去姓赵么?” “……也有赵亮那种吧。好吧,他倒有可能真不是攀附的。”郭康也搞不太清楚,总觉得很可疑,只能暂且这么说道。 “诸位来这里,也是想练习下骑射么?”李安宁看了他俩一样,又瞥了眼让娜,问道。 “我或许可以试试。”朱文奎说:“不过,我妹妹应该是不会的。” “哦?”李安宁有些意外:“让娜姑娘没有学过射箭?” “我不喜欢射箭。”让娜急忙说:“我觉得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可是就算罗马公教,也没禁止射箭啊。”李安宁指出:“我记得,英格兰的步兵,还有大量的弓箭手呢。” 让娜为什么如此抗拒,是不是遭遇过什么,导致有心理阴影了?郭康一脸纳闷地想了想,视线无意中扫过让娜身前。 虽然年纪不大,但可能是母亲血统的原因,让娜长得很快——这也是各个方面的。 而再看看李安宁,只见她上半身一片坦荡,也难怪朱文奎第一眼看成了某个公子。 郭康突然觉得,好像也不能怪她。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希腊女人,恐怖如斯!(上) 郭康也不知道,让娜是不是受到过什么伤害,但这显然让她对弓箭——可能也包括使用弓箭的英格兰人,产生了极大敌意。 同时,或许是为了弥补远程武器的缺失,她对于火器反而十分感兴趣。 但这个时代的火器,效果还比较有限。郭康自己天天折腾这些,也经常和人交流,对此很清楚。哪怕在胡斯派这种兵器搭配比较“激进”的军事组织里,数量最多的远程武器也依然是传统的弩。 所以,郭康觉得,现在还没到放弃学习弓箭的时候。 但朱让娜就是不乐意,那他也没什么办法。 为了照顾家庭,朱文奎简直是既当爹又当妈,他看着都嫌累。只能希望让娜体谅下哥哥,别那么抵触了。 “人各有所好,让娜也不是准备去当先生的。射礼在这边不怎么用得上,不学就不学了。”郭康帮解释道:“反正她悟性好,真到需要的时候,学得也不会慢。” “我们今天,本来是为了看看战车和火炮的。那边准备的慢,所以才来这儿参观下。”他对李安宁说:“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看看车阵的演示?” “好啊。”李安宁没有拒绝。她看了看另一边的火炮演示场,思考了片刻,问道:“在准备军械么?要打仗了?” “啊?”郭康好奇地问:“你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外公这几天,天天去开会,一回来就抱怨希腊人事多。”李安宁说:“虽然他没说会议内容,但碰到这种情况,不都是要联合行动了么。” “而且,之前我听狄奥多拉说,原先她弟弟要负责写国书。结果任务突然中途取消,让脱欢高兴坏了。这原本是最近的重要外交事项,突然发生了变化,很大可能是汗廷得到了新消息,大明那边的情况与预计不符,需要做出调整。” “汗廷一直追求打通前往东方的道路,不可能突然放弃外交联系的尝试,最大的可能,是需要先做更多的准备。这可能是夺取前进基地,也可能是其他的军事行动,目标当然是展示诚意和实力——按汗廷习惯,军事手段是少不了的。” “你今天带着世子和小郡主来,估计就是为之后联系大明做准备吧。”她看了看朱氏兄妹:“这也是外交的一环?” “你分析的还挺认真啊。”郭康面露惊讶,回答道:“不过这次还真不是。” “哦?”李安宁歪了歪头,看着他。 “听说西线基本打完了,大汗正准备班师。神罗内部出了点事,西吉斯蒙德顾不上和我们争夺地盘了。”郭康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己说道:“等他们回来轮换,我们这一批人就应该要出征了吧。” “本来,我们确实打算送国书过去,和沙哈鲁那边也打好招呼了。使者会从叙利亚出发,秘密经过埃及,进入印度洋,然后从波斯地区上岸,经过帖木儿汗国到达东察合台。察合台汗最近和明朝打得火热,还领了个忠顺王的封号。他们会帮忙把使者送去应天的。” “不过,汗廷得到多方来源的消息,说元朝势力和明朝,似乎在东北、东南方向,又开始了新一轮战争。这么一来,不管谁赢,情况都会发生变化。我们再写国书、送过去、等明朝反馈,恐怕就来不及了。所以不如趁现在形势还不明朗,率先开始行动。” “你说的也没错,这确实是给其他人显示诚意。”郭康说:“如果走北线,那么应该是去进攻白帐汗国的残余势力。听说他们最近又聚集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搞事。而如果走南边,大概率是介入马穆鲁克们的内部纷争。” “至于打哪边,跟我就没什么关系了。”他说,摊了摊手:“你也知道,国书是大汗下令脱欢去准备的,暂停是皇后喊的,真要去打谁,也得再等大汗和柱国们开会敲定。我只能参加几个咨询和探讨情报的会议,最后的决策,还没我的事。” “所以,我只要准备好我的炮和军械就行。”他指了指场地:“我确实就是单纯带他们来看看,想寻求他们意见的。外交的事情,同样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回头狄奥多拉要是问你,伱也给她这么说就行。” “我又不是狄奥多拉派来检查工作的,急着说这些干什么。”见他又忙着推掉责任,李安宁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哎……她之前莫名其妙地让史惠贞来问了我好几次,天天问我怎么想。这回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呢。都是她也该知道的东西,还问一遍我干什么。”郭康也有些尴尬:“其实我没想那么多的。我就想着我的天兄和大炮呢。” “那他俩是这方面专家么?”李安宁打量了眼让娜,问道。 “我认为他俩就是专家。”郭康笃定地点点头:“不止他俩,这边有很多人才,都符合我的需求。你看,白帐的骑兵也好,马穆鲁克的骑兵也好,都是近期最有可能遇到的敌人。既然如此,不如别想这么多,把火炮车阵完善好,将来上阵,也多一個依靠。” 他和李安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泽里克修士小跑过来,说已经准备好了。郭康便邀请她也去看看。 “好。如果去远征埃及,那我也想跟着去。正好可以提前看看,这些军械是不是可靠。”李安宁说。 “你去?你去干嘛。”郭康急忙拒绝:“我们又不是波斯人,打仗带女眷干什么?” “那就回头再说吧。”她摆摆手,说先把马牵回去,让郭康等等她,就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郭康长吁了口气。 “郭公子,怎么了?”朱文奎关切地问:“一开始我看还好好的,怎么感觉你突然紧张了一下。” “哎,本来还挺高兴的,结果突然说她和狄奥多拉交谈,我吃了一惊,怀疑是她们几个又在宫里开了小会才来的。”郭康颇为苦恼地说:“你是不知道,那些希腊女人有多吓人。” “希腊女人怎么了?”让娜疑惑地问:“还有,为什么不能让女人去?我也想去前线呢。” “你就别胡闹了。”郭康无奈地回答:“她一直想去看看金字塔和古墓派遗迹什么的,其实就是图个旅游了。你跟着凑啥热闹。” “我要当将军的,得早早跟着学习。”让娜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可以带着努尔哈赤一起去,不用担心我。” “带着它?”朱文奎瞪大眼睛,瞅了眼旁边的野猪:“那你这……对马穆鲁克们有点残酷了吧。”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希腊女人,恐怖如斯!(下)(盟主“英白拉多贝利亚”加更) 对于朱让娜的说法,郭康并不想答应。 “战争是死生之事,你别把它看的太轻松了。”他告诫道:“李安宁这人一向喜欢胡来。但她闹一闹就算了,反正有她老爹和外公管着。你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能让母亲和哥哥担心啊。” 对于郭康的意见,朱文奎也完全赞同。 “你如果只是过家家,那我不反对,但你如果想学平阳公主,那就得比一般人更谨慎才行。”他说。 “当初赵括兵法学的很好,认为自己很有本事。和他的父亲赵奢谈论兵事,赵奢都难不倒他。但赵奢却认为赵括不适合带兵。赵括的母亲问原因,赵奢说,用兵是生死攸关的事情,赵括却把它说的很轻松。那他将来不带兵还好,如果带兵,一定会毁掉军队。” “你们几个女子,愿意锻炼武艺、了解兵事,本来是好事,对国家也有帮助。但战场上,终究不是你们在宫里喝茶聊天的环境。”朱文奎说着,又开始忍不住摇头:“都是这种心态,只怕反而会招来麻烦啊。” “宫里的女子也不是整天喝茶的。”让娜纠正道:“而且我也不是希腊人,跟她们可不一样。我母亲那边,贵族和骑士家庭的女子上战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那伱可别学她们。”郭康故意吓唬她:“当年,西欧人组织十字军的时候,一大堆贵族、骑士家庭的女性,为了宗教信仰,草率加入。结果很多十字军在路上,就失败乃至瓦解了,很多人也被敌人俘虏。” “有传言说,赞吉王朝的著名君主努尔丁,母亲就是个奥地利的女贵族。”他举例道:“她因为坚持参加十字军,在路上被罗姆苏丹基利杰·阿尔斯兰擒获,作为女奴卖给了赞吉,后来生下他。” “这种故事,我听说过的都有不少。李玄英给我说,在罗马尼亚,这是话本里常见的题材。她们认为自己可以和故事里的圣骑士们一样,轻易击败杂鱼敌人,抵达圣地,获得荣耀。估计当初,比你还要乐观吧。” “所以,不要以为自己学了点皮毛,就是一位女骑士了。”他吓唬让娜:“‘女骑士’们最后,可都是被敌人抓走生孩子去了。” “我觉得那只是她们被冲昏了头脑而已……”让娜看起来真有点心虚了。 “那你就好好学习,多积累经验,不要让乱七八糟的想法冲昏头脑。”朱文奎也帮腔道:“天兄就是再保佑你,也不能三天两头下凡来救你。能自保了,再说别的信仰啊、兴趣啊什么的吧。” “这一点,你还真是要听你哥的。”郭康点头道。 “但我也想去埃及,看看让娜姐姐她们的家。”朱让娜垂头丧气地说。 “那也不用凑打仗的热闹啊。”郭康安慰道:“打完带你去,行了吧。” 让娜只好表示同意。 “行了,最近看好你妹妹。”郭康叮嘱完朱文奎,无奈地叹了口气:“哎,李安宁其实更麻烦。她那边我自己来对付吧。” “你准备怎么办?”朱文奎问。 “我可管不住她。明天我就去找耶律老头,让他好好管管。”郭康果断决定,直接叫家长。 可惜,朱文奎的老爹过于不靠谱。他的成长经历,让他理解不了叫家长的威力,依然有些担忧。 “我看你对于那几人有些担忧。”他指出:“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就算是帮我教育妹妹的回礼了。” “哎,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郭康对此倒是很悲观:“要不然这样。下次史惠贞再来,你帮我应付下吧。我估计过两天,她又得跑去娘娘庙,检查我的气动天兄模型。” “这人有这么可怕么?”朱文奎不太信。 “她外号叫阿史那则天。”郭康一摊手:“你说呢?” “……”朱文奎直接沉默了。 “我看你们连马穆鲁克都不怕,为什么怕她们?”朱让娜奇怪地问。 “她们比马穆鲁克可怕多了。”郭康连连摇头:“你知道海伦娜太后的事迹么?” “她干了什么?”让娜问。 “当初,我们和帖木儿结盟,准备清除伏尔加河流域的金帐势力。帖木儿派遣脱脱迷失作为先导,进入草原活动。掌权的太后于是到克里米亚接见了他,商谈进军事宜。”郭康说。 “当时,帖木儿和脱脱迷失关系非常好,甚至以父子相称。但海伦娜太后认定,脱脱迷失野心很大,今后必然与帖木儿翻脸。” “其实,在中亚和波斯,帖木儿皇叔是以精明狡猾著称的。有人认为,他是这么多年来最聪明的蒙古、突厥军阀。脱脱迷失也不遑多让,不止一次耍了帖木儿皇叔。这俩基本上,就是蒙古人和突厥人的上限了。” “但老太后认为,这俩人心思很单纯,容易上当。于是,她以联盟为由,又请来了格鲁吉亚国王巴格拉特五世,还告诉脱脱迷失,自己这边离得太远,不一定能给他足够的助力。可以找高加索的格鲁吉亚人帮,自己就不参与了。” “太后的娘家,是黑海南岸,特拉布宗的科穆宁家族,长期以来一直盘踞在那里。而特拉布宗领地,长期受黑海东岸、高加索地区的格鲁吉亚王国控制。太后的侄女,就嫁给了巴格拉特,算起来大家还有亲戚。” “通过侄女的关系,太后接触了巴格拉特几次,认为这个人同样野心不小,但智谋却跟不上,很容易就会得意忘形,策划一些超出自己能力的、所谓的‘阴谋’。” “果然,巴格拉特很快被脱脱迷失拉拢,两人密谋背叛帖木儿,瓜分当地的领土。” “这個时候,紫帐内部发生了变故,太后被愤怒的军团推翻。但她之前的安排,还在运转着。” “后来,安插在格鲁吉亚的探子,得到了巴格拉特与脱脱迷失密谋的细节。确认了‘阴谋’的消息后,还拦截了他们的通信。汗廷立刻把它转交给了帖木儿,然后让水师进行准备。” “要去作战了么?”朱让娜问。 “是的,太后当年就说,帖木儿必然尤其迁怒于格鲁吉亚,所以这个王国肯定要完蛋,要提早准备去接受。”郭康说。 “后来,事情的发展,和她想的差不多。帖木儿皇叔不太相信脱脱迷失的背叛,即使后来发现此事确凿无疑,也坚持认为脱脱迷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肯定是格鲁吉亚这帮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引诱他走上绝路。因此,老皇叔把怒气都撒到了格鲁吉亚王国头上。” “格鲁吉亚虽然是当地大国,但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被帖木儿大军攻破。按他的要求,紫帐军队此时也在海岸登陆,夹击格鲁吉亚的后方。” “帖木儿凶名在外,格鲁吉亚人害怕被他报复性屠杀,都跑到西边,找紫帐汗国投降。后来难民太多,紫帐就以安置人员为理由,把军队和逃难者送到了特拉布宗,趁机解除了科穆宁家族的武装。” “帖木儿皇叔只想泄愤,本来就是来搞破坏的,打了一阵就走了,对于这些事情,也没去计较。所以,大半个格鲁吉亚和整个特拉布宗,都被我们吃了下来。” “你看,最聪明的蒙古人,也依然被她故意利用。而且她连姻亲、娘家,都一样算计。”郭康说:“就算倒台之后,这些计划依然成功了。甚至可以说,失去权力的老太后,都比这一众国家的君王擅长计谋。” “我们很多人怀疑,她的儿子约翰八世,也是这么被她阴谋杀死的。从以往经验看,这毫不让人意外。” “现在不是一个希腊娘们,是一大群,甚至还带了不少其他地方的人,天天在一起不知道策划什么。”他指出:“你们说,我能不谨慎么?”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蒸汽圣女,让娜!(上) 趁着希腊娘们还没来,郭康赶紧带着朱氏兄妹俩,来到车阵那边,吩咐起来。 “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希腊女人喜欢成群出现。李安宁其实不算‘希腊化’严重的那种,但你们听她刚才的话,我怀疑那几个人也会跟过来。”他告诉兄妹俩:“回头要是真有人来了,你们就按我刚才说的,介绍来意。总之,咱们对好口风,尽量不要提我那个天兄的事情。” “这是为什么?”让娜好奇地问。 “我还想找狄奥多拉,多要点钱,研究蒸汽天兄呢。”郭康告诉她:“之前,我都是借着特别宗教费用的名头去要钱。回头如果被她们摸清楚,知道我不是真的拿钱去研究神学、办宗教仪式,我怕下次就要不来了。” “这和你也有关。”他提醒朱文奎,试图把他也绑在战车上:“给你的经费是从‘葡萄钱’里出的,回头如果没瞒住,你的铺子也没了。” “没问题,我一定帮忙!”听说自己的工坊可能受到威胁,朱文奎立刻拍胸脯保证道。 “这么骗经费,真的好么?”让娜有点心虚。 “这可不叫骗。”朱文奎解释道:“老朱家的人,借调些经费做研究,能叫骗么?” “你别说,要是老朱家的人都把钱拿去建工坊,亲自做研究,可能还真是個好事吧。”郭康嘀咕道。 让娜一时无言。 “哎,最初的时候,我还觉得,用家里的钱就足够了。谁知道老妈嫌我不务正业,无论如何不给我钱。”郭康见状,给她解释道。 “当然,这也不怪她。蒸汽动力的技术,早期只能用在一些很特殊的地方,比如进水的煤矿之类。在其他地方,基本都是得不偿失,还不如水力、畜力乃至人力。没人会去做这种亏本买卖。” “但伱想。”他看了看朱文奎:“一项技术,如果不能得到长期的运用、经验总结和升级,就没法发展出更高级的器械来。而如果早期阶段,长期没有收益,那这种运用就根本推广不开。你看,这就卡死了。” “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宗教,会给这种长期无收益的亏本行为买单了,所以才找王大喇嘛,借着教会的名义,打报告要钱的。” “那你觉得,罗马汗国有适合这种机器进行早期运用的地方么?”朱文奎问起了技术问题。 “我担心没有,所以才会焦虑。”郭康实话实说。 “南北战争爆发的时候,叛军首领伯颜答应了波兰和一些斯拉夫邦国的要求,同意事成之后,释放国内信奉拜上帝教的奴隶,今后也不再捕捉斯拉夫人,作为换取支援的报酬之一。” “但战争以李应麟将军击败伯颜,消灭北方叛军告终,这个条约自然没人认。战后,汗国保留了罗马的传统。各军团长期从波兰、立陶宛等地,抓捕俘虏,作为奴隶贩卖和使用。” “黑海和亚速海北岸,确实有煤田,我记得也不是很难开采,但不知道有没有这么高的抽水需求。更重要的是,有了大量的斯拉夫奴隶,对机器的要求会变得很低。我怀疑,我们这种比较原始的设计,还不如奴隶矿井的效率。” “所以,我才会有这种担心,怕她们认为我这个和宗教无关,不给钱了。那接下来,估计就很难办了。” “为什么要无关?”让娜却不以为然:“这只能说明你现在的神学水平不足。” “啊?”郭康没反应过来。 “研究蒸汽,为什么就和宗教无关?谁规定的?”让娜反问:“天父创造了这个世界,至高的神性也流溢到了世间万物之中,通过研究这些事物和规律,就能接近神——你看,这都是老掉牙的神学论述过程了,有什么问题么?” “蒸汽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你说的那些蒸汽机械,有巧妙的结构和巨大的伟力,简直就像是神力的体现。它们当然可以让人感受神、接近神。这表述有问题么?” “如果不怕人家说你异端,还可以打擦边球,说那些理想化的、极为完美的蒸汽器械,就是神的投影的象征,它们的创造者就是受神启迪的圣徒,神本身就包含有蒸汽和一切机械的神职。” “要是更激进些,甚至可以说天父自身展示给人类的化身,就是一个至高的器械;人间的一切,都在这个神之器械上运作。只要你胆子大,这不都是能详加论述的说法么。” 她有些鄙夷地看着郭康,以和年龄都有些不相称的熟练程度,一口气论述了一大堆。 “呃,我一直觉得这个属于科学技术,感觉不能算神学,就没往这想……”这下轮到郭康心虚了。 “科学?科学是什么?”让娜问。 “大概就是……自然哲学吧。”郭康发现自己也没想过定义,只好凑乎着说道。 “所以你看,就是你神学水平不行而已。”让娜嗤笑了一声:“谁告诉你这和神学扯不上关系的?” “如果你说的是发现和总结自然规律的那套,那罗马教会自己就在搞这些研究,而且经常赞助相关的研究者。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如果嫌这太远,那你身在君士坦丁堡,而且会希腊语,总归知道‘哲学’这个词本身吧?” “这个我倒是知道。希腊语的哲学,就是‘爱’加上‘智慧’组合成的。”郭康说。 “这边不是还有个圣索菲亚教堂么,它的名字就是‘神圣的智慧’,意思是这里供奉天父的圣智。”让娜举例道:“你看,这不就是二者最明显的联系么?实际上,希腊人的哲学,对教会……” “哎?”朱文奎大吃一惊:“不是因为那边,供奉一个叫索菲雅的娘娘么?” “不是,你……”让娜正想讲道理,听到他的话,差点没绷住。 她看着郭康和朱文奎两张无辜的脸,扶着额头,半天才缓过来。 “你怎么了?”郭康关切地问。 “没什么,看来下次我要弄个铁箍戴头上才行。”让娜嘴里说没事,却是一幅气急的样子。 “为什么啊?”郭康依然没理解。 “我感觉我头大,怕涨破了。”让娜没好气地说:“回头做个铁家伙,戴额头上冰着,可能还好一点。” “那我帮你打一个?”听说要打铁定做,朱文奎跃跃欲试。 “……”让娜差点背过气去。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蒸汽圣女,让娜!(下) 郭康对于自己的神学水平,确实没什么指望,只好和朱文奎一起安抚让娜。 旁边几个人看见她这个样子,纷纷向会汉语的李玄英打听。李玄英说这是因为宗教问题引发了争执,让大家不必在意,继续准备火炮就行。 放其他地方,宗教争执可能是个大问题,但这里的几位早就已经习惯了。连杰士卡听了之后,都只是同情地看了眼那個据说是公主的小姑娘,划了个十字,就赶紧走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郭康试图解释:“我一直听人说,神学和科学是对立的,哲学也是神学压迫的对象……” “谁给你说的?”让娜气不打一处来:“教会里各种思路多了去了,大部分人是根本不在乎这些的。谁规定不能研究哲学,尤其是自然哲学的?宗教裁判所都没你严格。” “不是说,‘哲学是神学的婢女’什么的么?”郭康弱弱地说。 “那是达米安主教的观点——你居然知道这句啊。”让娜略有些意外:“那你知道他说这句话的背景和用意么?” “呃……” “你知道‘七艺’概念、教会推动的主教座堂学校、和博雅教育的复兴么?”她问。 “啊……” 郭康大概听说过一点,但确实没往这方面想过。 “你知道‘第一位经院哲学家’安瑟尔谟和他的天父本体证明么?了解过达米安活跃的嘉玛道理会和去世俗化主张么?知道为什么当时会有反亚里士多德主义么?” “这……” 这就超出郭康所知了。 “那伱知道拉丁阿威罗伊主义么?知道双重真理论么?看过托马斯·阿奎那博士对这个论述的引申么?知道这些理论和辩证分析方法,对那个时代的新柏拉图和奥斯丁主义的影响么?”让娜又脱口而出一大堆名词。 “啊……”这回轮到郭康头大了。 “哎,索邦神学院的量产废物,都值得你喊一声大师。”让娜长吁了口气,还顺便鄙视了下巴黎大学的神学学者们。 “他这不是完全没看过么,也不能怪他。”朱文奎见郭康已经听傻了,赶紧帮腔道:“其实我也不懂这些啊。” “那你还蹭个什么神学啊?”让娜无奈地说:“我算知道他为什么心虚了。” “不是因为想法太异端么?”朱文奎问。 “你又在紫帐说异端。”让娜无语道:“而且,真正的异端,才会不心虚呢——那些异端,都是有自己理论的,一个个都自信的很,认为自己的想法才是真理。你看,他哪有这个水平。” “是这样么?”朱文奎明显也不懂。 “他这已经不是异端或者异教徒的问题了,甚至不是无信者和邪教徒。”让娜判定道:“他就是根本没把神当回事而已。” “啊,这个……君子敬鬼神而远之么。”朱文奎开始打哈哈,试图敷衍过去:“祭祀的时候,诚心点就行,也不用天天挂念着吧?” “笑什么笑啊,你也一样!”让娜训斥道。 “呃……” “我问了他这么多,他就会回答个‘啊’。”让娜看起来颇有怨念,转头看向郭康:“这种回答,我还需要问你?我问努尔哈赤,都能得到一样的答复。” 她顺手拍了下旁边的野猪:“你懂我说的这些么?” “哼哧——?”努尔哈赤突然被打了下,疑惑地转回头,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 “你看。”让娜一摊手:“回答的复杂程度差不多吧。它还多几个音节呢。” “……” 被鉴定为神学水平和努尔哈赤一个等级,让郭康颇受打击。 “没事,没事,大家不用纠结。”朱文奎试图调停:“这也不怪郭公子。平时,也用不着这些东西啊,对吧?” “我还确实很疑惑,为什么用不着。”让娜直言:“我印象中,正教地区的狂信徒,其实一点也不比罗马公教,和天方教那边少。而且,因为东帝国官方的衰落和外来入侵的增多,民间的狂热者组织,规模其实还挺大。当初内战的时候,那些人还长期盘踞色萨利,希腊王朝自己都拿他们没办法。” “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导致紫帐入主的内战,就有很大部分是宗教原因吧?”她说。 “这个我也听希腊先生讲过。”朱文奎点点头:“当时有两个流行教派,一个是正教传统的‘静默派’,倾向于禁欲和神秘主义,希望通过特殊仪式和祈祷,与天父直接沟通,看到天父的化身——圣光。” “另一个,是受西欧的经院哲学影响,发展起来的瓦拉姆派。瓦拉姆来自南意大利,他的神学理念追求理性和逻辑,不承认圣光的存在。因此,双方一直有冲突。” “约翰六世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传统的正教信徒,信奉静默派,还发表过一些神学论文。而约翰五世一方的好几位重要人物,是瓦拉姆的支持者。最后,在各种矛盾的累加下,两位官家就打起来了。” “这倒是没记错。”让娜说:“所以,那时候的希腊人,应该和其他地方的信徒一样,是很重视宗教理念的。” “这两个教派,如今都已经衰落了。现在我看,主流的神学理论,已经是这个……呃……”朱文奎想了片刻,说道:“这个拜上帝教吧。” “我这才想起来。他们这个教派,没有希腊名字么?”让娜发现了个问题。 “没有。紫帐的官方神学,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字,就是叫‘教会’。”朱文奎点点头:“希腊先生说,他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目前大家都是用汉语俗称,就直接叫‘拜上帝教’。”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惊讶,希腊人居然对这都能不在乎了。”让娜一脸惊叹:“你们这几十年,究竟对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嗨,管他呢,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朱文奎对这些话题明显没什么兴趣:“管他什么教,我们现在帮郭公子保住蒸汽天兄就行。” “没错。”郭康看了看让娜,想到了个更好的办法:“要不然这样吧,郡主你来帮我,给这个……我们这些器械什么的,找个好点的神学解释?” “对啊,你不是专家么。”朱文奎一拍手,也赞同道:“郭公子怕人家说咱们这个不宗教,那咱们不如直接建立一个教派,这样总不能再说我们什么了。” “那不是更异端……算了。”让娜本来想反驳,不过看了看他俩,估计也不是个会考虑异端的人,只好无奈地说:“那你们说,怎么办?” “很好办,听我的来。”朱文奎已经有了主意,安排道:“父王那边,最近不是刚送来一批人,正等着我们反馈么?每次这个时候,都是他正好没活干、最闲的时间。” “是没活干还是没活整……”想了想朱允炆的事迹,郭康嘀咕道。 “趁这个时候,我们去找他盖个章,到时候就给其他人说,这是大明吴王流亡政府的官方宗教。”朱文奎正在兴头上,没理他:“到时候让黄师父、齐师父随便起个名字,写几篇布告,咱们教派就算成立了。” “成立之后,有没有人信反而无所谓。你看,这经费不就来了么?”他看了看两人:“宗教和外交都占齐了,那几个希腊女人想来查就查呗。到时候,想找破绽都找不出来。” “哎呀,世子真是聪明,我完全没想到啊!”郭康大喜,又看了看让娜:“那,郡主,你神学水平高,等需要拿教义糊弄……不是,是宣传给她们看的时候,我俩可就靠你了。” 让娜看起来有些纠结,郭康赶紧加码:“我们让你当教主,怎么样?到时候请吴王再给你授个官职封号什么的,他高兴,我们也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他给的官职有个什么用啊……”让娜看着两人的态度,只好答应道:“行了行了,我帮你们。但我可得说好了,这方面今后就得听我的。你们俩不要瞎指挥、乱说话。” “放心。”郭康也拍胸脯保证:“到时候,我保证比努尔哈赤话还少。” “没错,你说了算。”朱文奎也赶紧点头:“只要保住天兄,你要信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好吧,那我也只好答应了。”让娜最后点了点头。 “终于安稳了!”郭康感动万分,按希腊人习惯,拉住她的衣服就亲,就差把她抱起来了:“让娜郡主,你就是我的圣女啊!” “你……你干什么!”让娜涨红了脸:“快让开点。” “他就是太激动了。”朱文奎笑着说:“哎呀,我也能理解的。我们看待自己的成果,确实就是这种心态啊。” “对啊。我……”郭康连连点头。 他正准备继续说什么,才注意到旁边马打响鼻的声音。左右看了看,发现李玄英和士兵们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郭康赶紧回过头,看到狄奥多拉正骑在马上,俯身看着他。 “你这也是研究兵器么?”她盯着郭康还拽着让娜袖子的手,皱着眉头说。 章节目录 上架感言 明天中午就上架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作为来这里的第一本书,这个成绩其实已经有点超出我预料了,没有出现太多“水土不服”的问题。不过人都是想往更高处走的,所以之后的首订和追读还是拜托大家了。 当初,这本书还只是一个脑洞,后来闲着没事儿,就写了一个架空的年表,设定这個“紫帐汗国”的历史。最后,在朋友们的催促下,才开始写书。 而从这段时间我收到的反馈看,这本书的优势劣势可能也都来源于此。 由于是先有年表和设定,再有大纲,最后才写故事,这本书的背景世界观很大,设定也很多。再加上堆叠了很多搞笑要素,导致整个故事的风格,估计不太像那种打怪升级的正统小说。 我甚至感觉,作为一本轻小说,书里真正的“男主”其实是紫帐汗国这个国家,“女主”是大明——而且这还是个病娇女主,整天想把试图和男主建立外交的其他有关联女角色都给刀了…… 这一点,往后我会尽量完善的,在坚持现在风格的同时,争取把故事本身写精彩些。 当然,故事进展的更大问题,可能是我码字太慢了。虽然之前也有写书经历,但我一直写的相当随性,经常周更的那种……说实话一直觉得这边的更新要求有点高,只能尽力跟上。 其他作者建议我开个悬赏,但这个没什么标准,我也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设定好。我看了下,现在应该1100月票了,那就到本月结束为止,如果到1453票,就加更一章;到1923票,再加更一章。就算激励自己码字了。 至于1923之后,就没有萝马了。票估计也到不了这么高,所以暂时也不用设置其他后续档位了。 目前就想到这么多。我们明天见。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食雪汉(上) 郭康一直担心狄奥多拉会来,但她真的这么快出现,还是让郭康吃了一惊。 “你这是什么反应。”另一个梳着长辫、穿着窄袖袍的黑发姑娘走上前,笑着说:“怎么和上次春蒐演练,脱欢被捣巢时的表情一样。” “你怎么也来了?!”郭康大吃一惊。 “我带惠贞来的,怎么了?”狄奥多拉奇怪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郭康一边说,一边赶紧回头看向朱文奎。 可能是太乌鸦嘴,总之,现在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不但狄奥多拉突然出现,还把史惠贞也带来了。 新天兄计划还没有展开细节,就面临希腊女人的严峻挑战! 好在朱氏兄妹已经和他说好,有了些默契。于是,朱文奎站出来,主动说道:“郭公子邀请我们来这里,看火器和战车的演示。” “那你拽着人家干什么?”狄奥多拉将信将疑,对郭康说。 “哦,我想用下这个桶。”郭康急中生智,指着让娜屁股下坐着的木桶,说道:“我们得演练火炮呢,结果小郡主不乐意让开。是我太粗鲁了,下回我多注意下。” “对对,没什么的,我妹妹太能闹腾了,伱看,我也没什么办法。”朱文奎也赶忙说。 让娜瞪了他俩一眼,但郭康马上朝她使眼色,朱文奎也露出请求的神情。没办法,她也只好装乖,抬起头朝狄奥多拉甜甜地笑了笑,认可了他的说法。 她身材不高,郭康正好趁势把她抱起来,放到努尔哈赤背后的鞍上。 “你看,就是这东西。”他又指了指木桶,说。 眼见三人都没什么别的说辞,狄奥多拉不知是不是信了,总之没有继续发问,让郭康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啊?”史惠贞径自走过来,看了看那只桶,好奇地问。 “是‘中国雪’。”郭康说着,打开了木桶。 史惠贞伸出手,搓了一把。 ——中国雪,就是硝石。这东西是做火药的原料。 当初,阿拉伯人从东方学到了使用硝石的方法,因为觉得结晶的形状和雪一样,所以起了个“中国雪”的别名。 “我们的火药颗粒有点问题,准备和他们交流下配方,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工艺方案。”郭康说道。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 火药的技术,大家如今都在摸索。这年头,诸如原材料的纯度、制作的工艺乃至使用的武器类型,都会对火药的性能发挥产生影响。所以,“最佳方案”往往是个多次实验之后,得出的经验性结果。他就算记得最佳的工艺和配比,也得根据这边的情况,进行适当的测试和调整。 史惠贞对于这东西,也是很熟悉了。她朝狄奥多拉点点头,后者跳下马,上来就给了郭康一个拥抱。 她这么一抱,倒是让郭康有了些负罪感。不过仔细想了想,自己和让娜确实也没做什么。他们几个商量半天,无非就是蒸汽天兄和圣徒大炮之类,好像也没啥值得愧疚的。 至于成立教派的事情……去信这么异端的教派,狄奥多拉估计不会喜欢的。但这个所谓教派,说白了就是个研究各种机械的掩护而已,和信仰本身根本没什么关系,又不是真去信什么蒸汽神教了。大不了回头给她解释下,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一想,同样也就没问题了。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耳朵旁,狄奥多拉低声说道:“你在顾虑什么?回去之后单独给我说吧。” 说罢,她放开郭康,退了半步,整了整他的外袍,温和地笑了笑,退到一边去了。 “……” 郭康一时说不出话来。 史惠贞依然只是在一旁笑,而朱文奎似乎至今都没能习惯这些礼节,还是稍微转头,一脸“非礼勿视”的表情。至于让娜,现在还在野猪背上呢,也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不过现在,也没空去管了。虽然狄奥多拉今天有点吓人,但最麻烦的还真不是她。郭康得还得盯着这群人里,威胁最大的史惠贞才行。 这人以往的经历,可以说很是特别。 史家这一代的男丁,只有史恪、史丹两人。而史恪从小,就对航海比较感兴趣。 当时,南衙世侯们对于意大利人和希腊人长期垄断海军颇有微词,就支持了他自己的选择,把他送到大都舰队,从实习军吏做起,培养技术和人脉。 但另一方面,经过数十年的整编、扩编和内战,史家目前能控制的军府,主要在汗国西北的北罗马尼亚行省和第聂伯行省,直面波兰,军事压力很大。 汗国的军制,是在各地划出军团农庄,把田地分给军团士兵经营。从黑海周边到斡罗斯地区南部,土地广袤而肥沃,气候也不错,甚至有不少矿产。但当地人的耕作和生产技术,却非常落后,长期连像样的水利都没有。所以,通过军团组织的集中开拓、经营,往往能让产出得到不少提升,取得很好的收益。 这样几十年下来,各地收编居民,开垦土地,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连成一片的众多农庄。农庄里的住户,就是汗国的军团士兵和公民。 汗国把这些农庄,分配为若干个军府,负责对公民进行集中训练。一府的士兵,按希腊人的传统,也被习惯性地称为一个“战团”。遇到大规模的战事,汗国就会从这些战团里,抽调一部分士兵,组成军团,进行战争。 而平时,军府和战团也有很多军事职责。尤其是史家所处的位置,压力其实很大,迫切需要一个强势有能力的人来统管事务。 要知道,紫帐汗国的位置并不太平,甚至可以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们直面的波兰、神罗这些国家,对汗国更是极其敌视,甚至不惜多次勾结奥斯曼乃至土库曼黑羊王朝,联合异教徒攻打教友。 早年,汗国也尝试过求和、妥协,但始终没能成功。 汗廷在总结分析后认为,这只能说明,某些蛮族极其敌视正统罗马,显然是想苟且维持自己的野蛮特性,畏惧自己会被罗马征服、同化。这是文明层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甚至超越了宗教带来的认同。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食雪汉(中) 而所谓教派之类的问题,显然也就是找个借口而已,怎么可能真有这么重要? 过去的教训已经证明,这些蛮族只会得寸进尺。满足了他们的宗教要求,只会让他们更加得意忘形。就不能对他们抱有太多幻想。 再加上汗国的领土环绕黑海,看似面积很大,但很多地方,尤其是北方平原上的军府,其实并没有多少可靠的纵深。所以,汗廷内部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维持积极进取、主动出击的政策。 因为如此,虽然名义上是训练和管理机构,但军府也承担了大量的预警、侦查乃至作战任务。 为了维持腹地和平,防止遭到袭击和破坏,军府士兵必须主动外出巡查,监视边境地区的敌人,乃至摧毁他们的前进堡垒、抓捕和审问俘虏——哪怕没有波兰等国的正规军,也免不了会有蛮族酋长,觊觎军团的财富,试图来抢一笔。 另一方面,白奴贸易是很多军府的稳定收入之一,也是军团士兵在农闲时的主要外快。所以,军府自己也会组织军事行动,去捣毁蛮族村落,抓捕奴隶。 所以,这类小规模的冲突,在当地十分常见。 大规模的战争中,汗廷会派出将领与幕僚,指挥整个大军,但这些频繁的日常行动,就得军府自己负责。 严重的外部压力下,汗廷内部现在虽然还算和睦,但对于各家继承人的要求也很高。他们世代传承的,与其说是领地和权力,不如说是在军团中的影响。如果继承人能力和威望不足,很可能就会导致家族的地位下降。 史家既然把史恪安排去了海军,那就得拿出一个可靠的人选,证明他有能力守住北罗马尼亚,维护当地公民的利益,否则希腊人也会同样质疑他们的安排是否妥当。因此,这份压力,就来到了史恪的堂弟史丹身上。 但迄今为止,史丹的表现并不能算出众。他在地方担任属官时,就显得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 在其他地方,大家或许还能接受,但在交锋激烈的北罗马尼亚,这种性格的人,就有些难以受大家欢迎。百户们已经私下里,委婉地向家主史明源建议,要么把大公子调回来,要么想办法让二公子立个军功,最好能抓一大批俘虏,才能让军团士兵们安心。 在南衙军制中,百户的位置不高,地位却很重要。在这些边境农庄里,庄园的组织者既是平时的村长,也是战时的农兵队长。他们介于上层指挥官和下层的士兵之间,是传递命令和反馈情况的重要环节。 紫帐汗廷的宗教信仰很……一言难尽,换其他势力,可能早被十字军干掉了。汗廷上层在最早的时候,和当地的斯拉夫人、保加尔人也不是一个族群,说的话都不一样。 可以说,能获得这么多士兵的支持,基本上全靠给的待遇好,还能打胜仗保卫大家;而军团士兵的支持,也是紫帐汗廷能在这片充满敌意的土地上生存下来的关键。 所以,前线军团士兵的想法,是个很重要的观察对象。按照传统,出现问题时,百户们私下反应情况,正是处理流程的第一步。如果处理的不好,可能就会有人去大斡耳朵告状,乃至像安答战争时那样,聚众驱逐军府长官了。 对此,史明源有苦说不出。 史丹是他弟弟的儿子,但他确实是把史丹当军府继承人,认真培养的——自从自己的二儿子夭折,他也没有别的人选可用了。 然而,一个骑兵将领,确实是很看天赋的。这个位置,得频繁做出关键的决策,很讲究勇气乃至直觉。人再聪明,兵法背的再熟,很多时候都没法取代这种颇为玄学的天赋。 有人认为,可以把史恪调回来,但这样等于放弃之前的经营,而且史恪也未必合适。想兼顾两边,最后可能也得去收个义子,或者和其他家族直接交换了。 可能就是这种复杂的情况,激发了他侄女史惠贞的野心。 和性子不怎么张扬的史恪、史丹兄弟不同,史惠贞喜欢舞枪弄棒,脱欢都觉得她是个武疯子。不仅如此,她还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可以取代弟弟史丹,承担起军事义务。 史明源觉得这就是胡闹,没把她当回事。于是,史惠贞设法取得了其他几个长辈的许可,借来了几十名骑兵,说要出去转转。大家以为她是要带兵去招摇显摆,就没去管她。 然而,史惠贞已经做好了计划。她打听好了波兰人的一处边境营地,又设法说服了士兵们。众人连夜从哨所出发,趁着早晨,波兰士兵都在祈祷的时候,杀进了营地。守军瞬间崩溃,看守营地的小贵族也被他们斩杀。 史惠贞回来,遣散了士兵,换掉一身血的铠甲,拎着个包裹就回家想报喜。母亲还以为她去城里买东西了,问她带来了什么,结果她把波兰贵族的首级直接拿了出来,把母亲吓了一跳。 这件事情之后,史惠贞就出了名。 家里人对此颇为忌讳。有的长辈瞬间就想到了武则天驯马的事迹。 据说,当年唐太宗得到一匹宝马,还没驯服。他心血来潮,问身边众人谁有办法,武则天自告奋勇站出来,说她可以,而且只需要铁鞭、锤子、匕首三件工具。 太宗好奇,问她准备如何驯马,武则天说,她要先用铁鞭抽;如果还不听,就用锤子锤;再不行,就用匕首杀死它。 太宗之后,就没再理她,大概觉得这人过于暴烈狠毒:驯马是为了骑马的,你把马都杀了,那还骑什么? 然而可惜的是,武则天后来还是掌握了权力,而且确实用这种方法对付功臣名将们。 史家认的先祖,源自唐朝册封的西突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一系。而史元庆本人,就是被酷吏来俊臣诬陷,死在武则天手里的。连整个家族,都被流放到崖州去了。 这是个十分惨痛的教训:杀死骏马,确实省了事,但这么杀下去,大唐怕是也给杀成大宋了。 现在,自己家里就出了个这么暴烈的女子。十几岁,第一次上战场,不但没什么不适,还能拎着血淋淋的首级到处乱跑——当年,脱脱·买买提尼库斯太师第一次上战场,可是都吐了一地,大家都知道的。 这么下去,这小姑娘恐怕会比武则天还凶残恐怖。 叔伯们认为,这件事情太反常,绝对有妖异。 要是让她掌握权力,那这回,全家就算有活人,估计也得流放到弩耳干,看狗头人呲牙去了。 还有几章,我按顺序放。然后打赏有点太多了,感觉不太妙,发不完的我年前补上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食雪汉(下)(不要啊,盟主太多了……) 面对家族的态度,史惠贞却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而是觉得家里人心眼太小,没有施展空间。正好大伯史明源要去大都开会,她也闹着非要跟着去。为了让她不再惹事,史明源只好答应。 史明源大概认为,大都可靠的人多,她反正也闹不起来。谁知,史惠贞却和那群希腊女人混一起去了。 后来,史明源奉命出使东边的几个波斯、土库曼小王朝。他特意带上了史丹,想让他见见世面。而两人一走,史惠贞彻底没人管了。 那些希腊女人最大的弱点,其实就是不能打。当初海伦娜太后阴沟里翻船,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控制了禁军,但宫廷阴谋曝光之后,大多数中下层的士兵都根本不服她。 太后虽然老谋深算,但没有从军经历。军团士兵们只是看在她是罗马大汗母亲的份上,按照现有制度,给她应有的服从和尊重。 谋害大汗的事件发生之后,这份制度和默契,等于被她自己破坏了。而老太后的至高权力,其实就是来源于此。当新汗巴西尔三世展示出合格的能力和魄力,军团就立刻抛弃了太后,连上层官吏和军功世家也纷纷反水。最后的宫变,实际上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但她们要是真的插手了军队,那就不太好说了。 所以,这两方确实很有合作的空间。 今年春天,史惠贞就又整了个大活。当时,按照传统,各军府会推荐优秀的年轻军官到汗廷,进行训练与考核。义父依照惯例,组织了对抗演练。 脱欢负责扮演这次的假想敌——土库曼人部落。为了让气氛到位,他还专门搞了个大头巾,买了一车葡萄酒,一看就是个新兴部落的酋长。 演练的地点,在希腊北部,一片荒凉的丘陵地,比较接近小亚的环境。脱欢提前藏了起来,按照规则,第一个发现他,并且碰面时自己手里的兵更多的,就算赢。 而作为对应,他们各自有好几群羊,分布在不同的牧场上,需要分出手下人看守。如果羊被脱欢偷了一半以上,那就算失败。 几个人里,输的最快的就是史恪。他试图把羊都集中起来,觉得这样更方便。结果路途上牧草不足,羊群和牧人都一片混乱。 脱欢趁乱来偷羊,史恪猝不及防,直接丢了至少三分之二,当场被淘汰。 郭康当时听说,史恪这么快就输了,颇为惊讶,结果两天后,更惊讶的消息传来,说脱欢也输了。 原来,皇后暗中作弊,把一个希腊将军的儿子换成了史惠贞。脱欢刚赢了一场,把部下都散出去盯人,营地里就没什么防备。史惠贞趁机绕过其他人的路线,找到了脱欢的老营。 虽然脱欢本人跑得快,及时逃出了营地,但所有的辎重,连同头巾和酒,都被史惠贞抢了。裁判们裁定脱欢失败,比赛结束,回头一查,才发现带队的居然是她。 这件事再次引起轩然大波。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众人的理解,甚至像是个希腊神话里的故事。汗廷上下说什么的人都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奖赏、提拔。 紫帐汗国的唐、辽制度里,就没有类似的规定——没人想到过会出这事,所以连禁止的条例都不存在。 希腊制度对此倒是有所规定。按东罗马的传统,官员和贵族的头衔,分为男、女、宦官三种性别。比如有些宫内位置,就只对宦官和女官开放;有些外朝职务,则只允许男官担任。只要查看文件,就能知道各个性别的对应职位,除此之外,都是不合规的。 东罗马的历史上,善战的男将领其实很多,出名的宦官将领同样也有,但确实没有女军官的位置。 因此,军事官僚们的首领、军务尚书斯卡扎里最后裁定,她可以得到奖励,但不能被授官。这份报告,连同附带的几十份厚重的古代文件,被一同上交到了战帅那里,等待批准。 虽然大家觉得,没有追究破坏规则的事,已经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偏袒她了。但史惠贞对此依然颇有些抱怨。但可能是已经占了便宜,也没有继续闹腾。 当然,虽然出了风头,但人脉上来说,她可能还是吃亏了。脱欢因为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那一车酒,真的是他自己掏钱买的,结果史惠贞抢走之后就不给了。为此,脱欢已经给郭康抱怨好几回了。 郭康对她倒是没什么成见,毕竟紫帐汗国高层里,可能也就他的心理阴影,比其他人小得多。然而,史惠贞经常替那几个希腊女人出头,还多次跑去干涉郭康的日常活动。 郭康脾气其实算很好的,别的小事,他都能忍。但干扰他开发蒸汽天兄,这可就不能让步了。 所以,见到史惠贞,他就莫名地头大。 偏偏史惠贞常年玩兵器,对于这些火器也很熟悉。看她这个样子,不放两炮让她满意,估计就不会走了。 郭康正想对策的时间,她也开始到处转悠,四处敲敲看看,对各种火器乃至士兵们的熟练程度发表评论。连努尔哈赤的毛,都被她揪了一下。 郭康始终想不明白,史恪、史丹兄弟俩,怎么有个这种性格的亲戚。 最后,史惠贞又转了回来,手里还搓着一把炭粉。 “有点潮,下回换个桶吧。”她对郭康说:“我觉得是木材处理的问题。你得看看是不是工匠偷工减料,防水没做好。” “哦……”郭康点点头。 “这些材料都是你自己挑选的?”她又问。 “木炭我确实没注意,觉得买来就行。”郭康说着,指了指其他几个地方:“那几个都是我自己挑的。” “硝石倒是不错。矿里出的?” “不是,是硝田产的。”郭康说:“我觉得如果今后火器规模扩大,克里米亚的矿洞不见得够用。得想办法让硝田的产出更稳定,质量更高,才能在得到新矿之前,稳住我们自己的供应。” “那是什么?”狄奥多拉问。 “就是堆硝的地方。”郭康回头说:“最早,人们发现,硝石会出现在厕所里。所以,就有人故意把粪土堆积起来,集中处理,有意识地促进硝石的生成,这就是硝田。” “法国人玩这个已经几十年了,技术也算相对成熟了。我们参考一下,是没什么问题的。” “啊,看着很洁白,结果来源却这么肮脏么?”狄奥多拉皱了皱眉头,感慨道。 “处理之后就这样了。”史惠贞笑着说:“别嫌脏,火药这东西可好用了。” “是啊。这还不是一般的粪土呢。”郭康也笑道:“听法国工程师说,他们提取之前,要仔细辨别硝土的种类。有些土是咸的,有些土是辣的。只有辣味的土,才能提取出这种纯度最高的‘雪’来。” “还真有讲究啊。”史惠贞感慨了一句,顺口问道:“对了,你是负责技术的督造,也尝过这雪吧?在伱看来口感怎么样?” “……” 郭康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受不住她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粪田与铁锅 看到郭康已经控制不住表情了,史惠贞尬笑了两声,又绕走了。 “我的天,我一开始还觉得史家太苛刻,放着个花木兰不用呢。”朱让娜感慨道:“她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的?是不是她老爹也从来不管事儿啊?” “你也少说两句吧!”朱文奎赶紧制止道:“你这牙尖嘴利的,也不比人家好多少。” “她揪我猪!”让娜大声告状。 “好了好了,姐姐帮你管她。”狄奥多拉只好安抚让娜,又对朱文奎说:“她爹确实很早就战死了,她和史丹是母亲带大的。史丹后来又被伯父带着教育,所以她基本上……确实没人管吧。” “这样啊……”朱文奎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好像听说很多贵人家里,有相似的遭遇了。这么一看,这里其实也不是很太平啊。” “伱也不用叹气。对古代那些真正的罗马人和真正的希腊人来说,战死不算是一件值得伤感的事情。只是现在,我们都太懦弱了。”狄奥多拉劝解道。 “牺牲是罗马帝国的基石,而我们总不能只让普通公民去牺牲。每一个指挥官,也总有要面对自己命运的时候。朱世子慢慢习惯了这里,就会知道了。” “这句话真好啊。是哪位先贤说的么?”朱文奎问。 “他给我说的。”狄奥多拉指了指郭康,笑着说:“他小时候可能说了,当着大家演讲也从来不怯场。也不知道长大了,怎么反而变成闷葫芦了。” 郭康很想告诉她,那只是因为,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中二期已经过去了。 但这个话,其他人听起来,本身就过于中二。好像自己是天父、天兄从天堂丢下来,号称要拯救世界的弥赛亚一样,实在说不出口,所以只好憋着。 “那,康哥哥,你真的尝过硝土么?”让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一脸坏笑,开始提这个话题。 “不用担心。”郭康还没想好怎么说,狄奥多拉开口了。她看向让娜,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我和他亲吻的时候都不关心,让娜郡主还在意什么呢?” “呜——”让娜涨红脸,发出一声悲鸣。整个人眼见着蔫了下去,也没心情捉弄郭康了。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朱文奎发觉不太妙,赶紧去安慰她。 看来,让娜在法国光学了神学,其他方面还是不如狄奥多拉,居然一句话就被解决了。 “哎,你也是,玩这些干嘛啊。”狄奥多拉看了看郭康,摇摇头:“我听说,火器研发很危险,之前各国都有工程师遭遇事故,被炸死的。这些基础工作,不需要你亲自盯着。” “现在是关键时期,我怕技术走歪了。”郭康解释道。 “你说的技术,就是法兰克人堆粪土那些?”狄奥多拉看起来都不太想提这个词:“好吧,蛮族玩这个确实熟练。毕竟他们的城市,就是粪土堆成的,估计这方面先天条件比较好。” “我觉得,真不能太看不起他们。”郭康说:“西欧信罗马公教的那帮人——也就是你们统称的法兰克人,在这方面研究的其实很深入。” “我估计,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的火器反而会是最快崛起的。可能到时候,我们都要学习他们的火器技术了。” “为什么这么认为?”狄奥多拉问。 “我听说,西欧十分缺乏硝石矿。”郭康说:“他们收集硝石,确实都是靠这么一点点积累来的。在英格兰,国王下令禁止在便溺之处安放踏板,方便收集硝土;在法国,各地官府中有专门的‘刮厕官’,经常闯进居民家里刮走墙上的硝。” “他们的教堂,还有一笔‘长椅税’。因为各种仪式太冗长,信徒们经常在半途中往长椅腿上撒尿,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长硝的地方,所以有专门的人,来收集长椅上的硝石,作为税收的一部分。” “跟这些比,我们的硝田都算干净又卫生了——至少那些地方是集中管理、认真打扫的。”郭康摊摊手。 “真是粗鄙野蛮啊。”狄奥多拉叹了口气:“那为什么说他们能发展火器呢?” “我直接说,你不一定信,但我可以给你另一个已经有结果的例子。”郭康说:“塞里斯出口的铁锅,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确实,很多人心心念念它们呢。”狄奥多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话题,但还是点点头。 “其实塞里斯的铁矿很差。”郭康说:“虽然数量不少,但那里铁矿的质量,并不适合早期的发展。” “这么说吧,在法国的森林里,至今还能找到当年高卢人炼铁留下的矿渣堆。而那些矿渣的含铁量,都比塞里斯的铁矿石高。” “所以,塞里斯人面临的问题是,如果不尽全力摸索,提升自己的技术,连够用的铁都没有。” “那边早期的铁,质量确实不行,大家自己都看不下去。但很快,他们就发展出了高超的技术。直到现在,他们都用着最劣质的铁矿,造出畅销已知世界的铁制品。而且,短时间内,也没人能赶得上他们。” 当然,郭康心里清楚,这个“短时间”,都是个很保守的说法。 在他那个世界,铁器一直是中原最主要的大宗出口产品之一,地位和总价值并不低于瓷器,论起货运重量还要超过对方。而铁锅,就是铁器最主要的出口方式。 至少从宋代开始,铁锅就是出海商船的主要货物。直到清朝雍正年间,每年出口铁锅都至少有七十多万口,来华商船几乎没有不采购铁锅的。甚至到了光绪年间,铁锅还是一项重要出口产品——这都形成品牌依赖了。 “我们自己这边,也会炼铁打铁,而且希腊人的手艺,在欧洲算比较好的。但没办法,商人们不是傻子。”郭康摇摇头:“人家这么长时间坚持从东方进口铁锅,只能说明那边的铁器确实技艺精湛,物美价廉,以至于加上这么远距离的高额运费,都比本地的便宜。” “而这种技术,说白了,都是当年被逼出来的。” “你意思是,法兰克人的火药,也是一样?”狄奥多拉问。 “是啊。他们打仗,是真的能因为火药不足打一半停下来的。”郭康点点头:“我怀疑也是因为太缺火药,使得他们也没有像中原当年那样,搞出各种奇奇怪怪的爆炸物,而是一门心思地钻研身管火器——就是火铳和炮这些。” “现在看起来很寒酸,但他们天天费尽心思折腾硝石,制作火器,也被迫熟悉了这些物品。这样下来,虽然起步晚,但发展的更快也不奇怪了。毕竟,人都是逼出来的。” “蛮子天天捣鼓屎尿很丢人,但罗马人如果打不过玩屎尿的蛮子,那就更丢人了。”郭康指出:“我听说南罗马尼亚那边,也发现了硝石洞,但我不知道这是天父的仁慈,还是对我们的考验。所以,我们也别嫌弃这些东西了。该研究的,还是继续研究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郭大炮 听了郭康的话,狄奥多拉陷入沉思。 郭康对她的悟性很有信心,毕竟按这个年代的学历,她比自己都高。虽然教育的知识、见识的世界有所不同,但郭康相信,只要提供足够的信息,聪明人该懂的依然都能懂。 他走到战车后,发现李玄英、杰士卡等人,在这里蹲成一排,不知道干什么呢。 “你们搞什么鬼啊?”他无语地说:“赶紧去准备大炮啊?” “呃,外面不是有事么……”泽里克修士辩解道。 “有事也不耽误你们装填啊。”郭康指出:“躲这里干什么。” 泽里克给杰士卡说了几句,杰士卡连连摇头,然后一脸肯定地回答他。末了,泽里克有些犹豫地转过头,看了看郭康。 “队长说,他在波西米亚的时候,在王后的宫殿服役过。按他的经验,这种情况,最好是能有多远躲多远。”他说:“贵妇们不是一般的难对付。比大炮难伺候多了。” “波西米亚的贵妇也这么能折腾么?”郭康小声说。 “嗨,都一样。”泽里克皱起眉头,苦笑着摆摆手:“我给你说,都别提那些做作的大贵族女眷了,就是小贵族家的夫人小姐,也都是这样。这些女人啊……” “郭康?”狄奥多拉的声音从车的另一边传来:“伱准备好了么?” “好了好了!我们正找东西呢!” 郭康赶紧一边回答,一边挨个把大家往外赶。佣兵们匆忙抓起地上,拖把、棍子之类的器械,跑到炮位那边,还有人则去拖旁边的炮弹箱。李玄英和杰士卡也赶紧整整衣服,装作一幅没事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这边东西比较多。”郭康替他们掩饰道:“你看,光炮弹就好几种。” 他指了指旁边,地上放着一箱子石弹,还有几箱子大小不一的铁质弹丸。士兵们把弹药箱搬到地方,就去忙活别的了。 “你是个好上司,士兵和下级军官们会很喜欢你的。”狄奥多拉点点头,说。 “啊?”郭康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波西米亚的方言不算难懂,而且杰士卡队长的嗓门太大了。”狄奥多拉再次凑到他耳朵旁,低声道:“另外,让娜小姐又开始往你这儿看了。” 郭康回过头,看到让娜生气地一拍野猪,转头走了。旁边的朱文奎两头看了看,不知所措,愣了片刻,泄气地一甩袖子,朝大炮那边走去了。 “呵,法兰克小姑娘。”狄奥多拉露出得意的笑容。 “……” 郭康一时无语,不知道她计较这个干什么。狄奥多拉也没给他解释,自己为何会这么计较,也走到大炮那边去了。 “这些有什么不同功能么?”她看了看旁边的弹药箱,问道。 “石弹是给海军的。史恪说,他们那边就喜欢石弹,据说对木头船的破坏性比较大。”郭康见她终于说正事了,赶紧解释道:“其他那几个,是给攻城炮用的。我们认为铁弹对于城墙的破坏效果更好。” “当然,还有其他的弹丸,比如铅弹之类。不过大体上,就这两种用的最多。我是希望今后都换成铁弹的,目前还在尽量尝试。” “为什么他们非要用石弹啊?”狄奥多拉问。 “他们想用口径尽可能大的弹丸,这样可以在近距离轰击对面船只时,造成更大的破坏。石弹比铁弹的密度低不少,只需要更少的火药,就能把大弹丸丢出去。而且,这样炮也能做的更轻,他们的小船也能带上。”郭康解释道。 “反正对面都是木头船,砸一下怎么都破了。由于石弹容易碎裂,可能还多个二次伤害的效果。” 狄奥多拉对此也不是太懂,闻言思考起来,倒是跟过来的朱文奎提出疑问:“我觉得铁弹、重炮,打的更远更准,怎么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啊?” “他们也不需要打的多远,反正远了基本就是白打。”郭康说:“如果哪天船造的足够大、足够厚实,不像现在这样用石弹就够;或者能搭载更先进的炮,打的更准一些。那时候,他们可能才会想换铁弹吧。” “我觉得这些人想法太保守了。难道必须等敌人都换装,自己被打了几顿,才跟着换么?”朱文奎质疑道:“应该自己先去尝试造大船、用大炮,测试新战法吧。” “没办法,大都水师保守的很,比我们陆军都保守的多。而且那边还是希腊人的自留地,史恪现在很多事情都得听他们的。”郭康直摇头:“你知道么?船后面挂圣像的那个杆子,挡了炮口。我建议他们拆掉,多装一门炮,他们觉得太不吉利,就死活不愿意。” “他们说那圣像是大教堂里请的,其实不就是王大喇嘛随便找人画的么,我看质量也不怎么样。”他叹了口气:“船长说,理解我的心情,但水手们都迷信的很,不这样,他就没法指挥了。所以最后只能作罢。” “那我下次去试试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狄奥多拉想了想,说。 “可是,公主你其实也不是希腊人吧。”朱文奎提出疑问。 狄奥多拉的动作顿了一下。 “没事,我是罗马人。”她回答:“那边的情况,可以等我去和舰队交流下,应该方便一些。” “那我们先演示一下吧。”郭康见状,主动说道:“你和世子站远一些,就到那个台子那儿。”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处高台塔楼:“那边能看到炮兵阵地,也能俯视靶子,平时我们就在那里观察炮弹飞行情况,算是最好的观看位置了。” “那你呢?”狄奥多拉问:“早知道你每次都是这样,拿新炮冒险,我就不该让你来了。” “我当然就该在这里了。”郭康理所当然地说:“这是我要求改良的炮,我不在旁边,他们谁敢放心上手操作?” “这方面,我很谨慎的。做了好几年火炮改进,还没出过事,他们都把大炮当我的外号了。放心吧,都是为了实验专门铸造的铜炮,安全的很。” 狄奥多拉还是有点不满,但郭康声称自己有内力不怕事故,给她搪塞过去了。 那几人走了之后,他吩咐杰士卡等人,把石弹和射石炮搬走,把战车推过来。 今天的上架五章就到这儿了。 月票和盟主的……有点太多了。突然意识到明天就是年三十,那可能得年后才能补完。 总之我尽量快点吧。非常感谢大家支持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震天二十八式 火器演练是十分冗长而枯燥的,完全没有骑兵冲锋那么“有激情”,就是依次施放大炮、施放小炮、施放火铳、施放弩箭,然后再尽量有序地装填、施放、再装填,这样不断进行循环。 郭康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尽量地稳。 他模仿义父手里的“秘籍”,把各种火器装填、瞄准和射击的流程,拆分成一个个最基本的动作招式。为了防止士兵文化水平不足,或者自己表达的不清楚,还特意学着秘籍里的样子,把一个个招式全都画了出来。 平时,他就带着士兵,天天像做操一样,对着火炮、火枪的模型,不断练习这些动作。直到大家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才算罢休。 其中,尤其以火炮的施放招数最为复杂。郭康找了很多熟练的炮手和军官,多次对其进行修改和测试,最后定下了二十八个基本动作。众人还给它起了个绰号,叫“郭氏震天二十八式”。 郭康不要求他们的速度有多快。毕竟,这年头的火器就是这么慢,再抢时间,也快不到哪里去。与其追求那几息时间,不如先尽量把所有动作都做到位。 他甚至真的找了个能定时打鼓的水力钟,搬到场地上,盯着大家按节奏来。 这种机械钟一样有板有眼的动作,在李玄英看来相当无聊。他很快就待不下去,跑到旁边的草垛上一躺,不愿意动了。 郭康拿着根笔,一边记录一边算着。发现李玄英直接溜了,只好起身,试图把他拉回来。 “你找我干什么?”李玄英对此有些抱怨:“你自己看着他们在那儿练重复动作不就行了么。这种基本功的东西,还得我也去看着?” “这段时间已经不是练基本功了啊。”郭康指出:“已经开始练距离计算和位置调整了。” “我看怎么都差不多啊?”李玄英明显不信。 “命中率比之前高多了,你看不出来么?”郭康有些意外。 他翻了翻笔记本,念道:“三个月前,这里所有的炮组齐射,一小时一共能打出36发炮弹,对于常见的500人阵型占据的面积,平均命中1.89发。这个月,换掉了全部的老式炮,还改了下炮架,目前一小时平均能齐射41发,命中2.93发。” “主要问题是炮不行,装填太慢,而且这一批炮管有点问题,观察哨说弹道曲线和预计不符,末端下降非常突兀。我调整了射表,预计这次可以把命中预期提升到3.73发以上。当然,如果要获得实际阻断效果,还需要试着……” “行行行,伱别念了。”李玄英赶紧阻止他:“我听着头都大了。你这打仗跟做算术题似的,我寻思我也帮不上忙……” “怎么帮不上忙啊。”郭康把笔记翻到另一页:“步兵在战场上的常规行军速度,骑兵在战场上的常规行军速度,冲锋速度,跨越战壕的时间。不同炮车的移动能力,包括东欧常见的平原和泥地,小亚的山区,可能会遇到的沙地……” 他看李玄英又要晕,只好结束话题:“总之,这些都是之前找脱欢帮忙测出来的,现在他忙得很,就该你了。” “那你等真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再喊我。”李玄英开始讨价还价:“你有人看着,有干劲,我可没有。刚才陪着小郡主练了半天,我都累死了,让我歇会儿再说吧。” “谁看我,看我干嘛?我又不会嘴里喷炮弹。”郭康不赞同:“看大炮啊。” “嗨,你还不明白么。”李玄英摇头道:“朱大架子确实喜欢这些铁家伙,但公主又不懂火炮啊。你在这儿装来射去大半天,我都看不下去了,你猜她为什么能看下去?不会以为她真是来看炮的吧。” “呃……” “好了,待我先歇一会吧。”李玄英继续一躺,不理他了。 郭康只好自己先完成日常的炮击测试,等开始移动了,才把他喊起来。众人用大车在两侧、炮车在中间的阵型,缓慢前进。 这回,他们在队伍里还多带了两辆壕桥,就是架桥用的大车。因为所谓“平原”地形实际上根本不平,在野外战场,遇到各种坑、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上次演练的时候,郭康就对一条自然土坡估计错误,导致一门长炮直接翻沟里去了,事后找了好几头牛,才给拉出来。 遇到这种情况,步兵骑兵可以直接走过去,炮车却很麻烦。有时候还能绕过去,有时候却太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在土沟上架桥过。 壕桥的载重能力、跨度、本身的机动能力,当然又要经过一番测算。郭康提前做好了准备,但现场依然忙的不可开交。 郭康现在还没有常设幕僚,基本上什么都得自己亲自算。总算把炮车送到目的地,并且及时开火打靶之后,他才松了口气,然后感觉自己比李玄英还累。 他派人去通知塔楼那边,说演练结束,大家可以下来了。 狄奥多拉见他有些疲惫,只是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几句,朱文奎也拿着个不知哪里掏出来的本子,自顾自地走过来,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就开始和郭康对数据。 狄奥多拉颇有些不满,但两人一门心思都是大炮,暂时没空管她。 朱文奎对于郭康的火炮搭配提出质疑,认为就不该让大炮和小炮一起行军,这样太拖累速度。 郭康认为,不同射程和大小的火器搭配起来才更合理,但朱文奎认为,带不上战场的武器等于不存在。野战不是攻城,与其用一个射程三里、行动需要一小时的重炮,不如带一个射程一里、行动需要二十分钟的轻炮,然后推到敌人面前去。 至于重炮,就不用考虑让它走太快,留后面和敌人互相吓唬就行。朱文奎认为,这种武器主要起的是心理作用,在野战中,实际杀伤能力很有限,基本就是碰运气。 它最主要的效果,是让士兵产生“我们也能还击”的想法——因为挨打不能还手是个非常打击士气的情况,哪怕造成不了多少伤亡也一样。除此之外,不需要考虑太多了,因为按照计算,整场战斗下来,重炮的杀伤能力是远远不如前线轻炮的。 郭康对此不能接受,认为他的算法有问题,没有考虑位置对于炮兵发挥的影响,而且低估了重炮真实的杀伤效果。 两人于是开始现场重新算,让狄奥多拉根本插不进话。 更糟糕的是,让娜骑着猪,不知道又从哪里绕回来了。 她说,刚才她找了个高处,一直在看这里的演练。虽然之前没算过,但她看起来悟性很好,自己就能总结出郭康的意图,估计大概的结果。所以,她也顺利地直接加入讨论。 为了方便描述,她把狄奥多拉推到一边,开始在地上画示意图。 狄奥多拉试图也加入进来,但让娜嫌她碍事,还说努尔哈赤都比她懂炮兵,让她先在一边呆着去。就这样,成功把她挤开了。 狄奥多拉气急,但她是真的不懂这些。而且郭康现在,确实是很忙的样子,甚至都没时间和她说话了。这时候强行打断他,恐怕反而会让大家不高兴。 这时,李玄英打着哈欠,从旁边路过。 狄奥多拉回过头,发现大家都很忙,连杰士卡队长和泽里克修士,都在战车上爬上爬下,检修器械。 狄奥多拉越看越气,于是转身训斥李玄英去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批量封圣 郭康和朱文奎讨论完,才发现狄奥多拉不知道跑哪去了。 “人呢?”郭康有些疑惑。 “可能是太枯燥,听不懂吧。”朱文奎看了看满地的圈圈,和手里笔记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算了,回头慢慢找她吧。”想起狄奥多拉之前的“约谈”,郭康心里就有点犯怵:“我感觉我也需要个头箍了。” “这是什么话!”朱文奎立刻摇头,劝慰道:“都是些日常琐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如此纠结?公主她也是关心你,大家交流下,误会都能化解的。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也可以帮忙啊。” 郭康正想表示感谢,旁边的让娜却不乐意了。 “那你刚才是怎么给我说的?”她瞪着朱文奎,连连抱怨起来:“哦,你好兄弟不高兴,就赶紧安慰;妹妹不高兴,就给她打个铁箍是吧?有这么对亲人的么?伱这么喜欢铁箍,怎么不给自己打个啊?” “我也不是有意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朱文奎也不高兴了:“别人让我打,我还不给呢。” “行了行了,你哥也是关心你,以为你真想要。”郭康也帮忙劝说:“要不回头咱们仨一人一个算了,谁也别比谁特殊,行了吧……” “?”让娜一脸问号。 “那,那回头再讨论吧……”郭康只好强行糊弄:“我还得想办法应付狄奥多拉呢,其他的事情只能放一放了。” “我就觉得,你们这点很怪。”让娜不饶人地说:“你们天天抱怨希腊女人麻烦,但你们就没想过,这件事,你们也有责任么?” “怎么了?”朱文奎问。 “知道希腊人有问题,你们却还一直跟她们通婚,让她们掌控后宫权力。”让娜指出:“你看,不管是太后专权,还是那个什么史则天搞事,不都是你们自己的制度允许的、官员和军将们都默认的?这就只能怪你们自己了吧。” “我们也是没办法。”郭康开始倒苦水:“在其他地方还好,当地人的抵触一直不大。但在希腊地区,我们一开始,就是靠姻亲和收养关系,才得以立足的。” “这边的地缘局势,你也知道。黑海的出口,和进入地中海航线的几个重要区域,都是希腊人的聚居地。所以,想要进入地中海,打通商路,让国家富裕起来,就得稳定控制希腊地区。” “这个地方跟当今的中原不同。当地人就喜欢认宗教、认血统。虽然希腊人自己也发展出了选官制度,但就算本地人,为了让地位更巩固,都很喜欢认个义父或者干脆冒认个祖宗。” 他举例道:“你看,我们宫廷里,一大堆姓杜卡斯、姓科穆宁的希腊人,其实没几个是真的。很多人,都是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然后就开始宣称自己是当年的巴塞琉斯,走丢了的亲戚。” “我听说,在法兰克国家里,也是如此。是这样的吧?” “这个倒是没错。”让娜被他盯着,只好点点头,加入他的话题:“很多人在冒充查理曼时代的老贵族后代,王室就算能查出记录,为了任用人才,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家都很在乎血统,但血统又确实不能保证人才。结果,就只好默许有能力的人假冒血统,来开放一个选拔人才的渠道了。”她感叹道:“听起来挺讽刺的,不是么?” “至于神罗……”她想了想:“我怀疑大空位时代之后,神罗那边还有没有能力,去查证每一个贵族的下落。就算真有个流落的旁系,估计也找不到对证吧。” “是吧。这点,全世界都一样的。”郭康说:“当年海伦娜太后,自己给官员们说,她在嫁到紫帐之后,才知道科穆宁家族的人丁居然这么兴旺。每年提拔的希腊官员,都有一小半是她失散多年的亲戚。” “连我们第一次进入大都,都借助了这方面的习惯。你们记得之前,给你们送文件的那个曹建吧?”他问。 “我记得呢。”朱文奎说。 “他家的先祖曹蒙,当时作为使节,和希腊人谈判。期间,他和当时的宦官首领米海尔建立了合作。米海尔很看重他,甚至收他为养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也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才入城平定了混乱。”郭康介绍道。 “我们对罗马的统治权,也是通过联姻获得的。按罗马传统,紫帐汗廷确实有继承帝国的权力,希腊人也不能不认。” “即使如此,在第一次进城之后,我们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两位正在内战的希腊官家,居然联手起来对付我们了。” “这件事情太反常了,简直不符合希腊人的行为逻辑。”他连连摇头:“你们看,希腊历史上,有过这种事情么?不应该是他们争相贿赂我们,让我们带他自己当共治皇帝,并且消灭对方,才更合乎历史常态么?” “你们当时干了什么?”让娜感觉很奇怪。 “我祖先郭盖记录过这件事。”郭康说:“当时,大家觉得,要宣传我们是正经的罗马人,和那两个乱政的希腊官家不一样。”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初来乍到,必须展示新气象,才能让众人服气。于是,他们把娘娘庙里的十字架啊、天兄啊什么的,都搬出来不少,另做了个罗慕路斯雕像放进去,召集大家进行祭祀。以此表示,我们是正统罗马人,从来没有忘记罗马的道统。” “啊……” “那会儿的希腊人跟现在不一样,极端的很,当时就有人受不住要闹事。”郭康连连摇头:“我们调动军团士兵,弹压了好几次。结果,李玄英他祖宗看戏误事,还是给人轰出来了。”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啊?”让娜对希腊人的转变,很是好奇。 “后来不是奥斯曼军队在城外扎营了么。”郭康说:“塞尔维亚军队失败之后,奥斯曼人把附近的教堂都拆了,就留了一个,改成天方寺临时用着。” “希腊人很害怕,当时的大牧首紧急把我们拜过的、罗慕路斯以下的各位先祖,批量追认为圣人,宣布祭拜他们都合规了。之后,这种事情都好多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远离希腊女人,让罗马再次伟大(1453票加更)(新年快乐!) “那这里有一个问题。”让娜指出:“你也说了,这只是那个时候的情况吧。现在,希腊人应该已经习惯这一切,适应汗廷的统治了。” “我听说,当时大都荒凉的像个村,你看现在,不是确实繁荣起来了么?罗马如今也是个大国了,不像当初,天天被人揍来抢去的。有这些功绩,你们还怕什么希腊人啊?” “对希腊人妥协,是因为当时初来乍到,需要借助传统习惯的力量,让他们接受。”让娜指出:“现在伱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家很满意,不应该继续妄自菲薄。” “我看他们还是整天闹事啊。”郭康说。 “那是市民们的日常,不用当回事。”让娜不以为然。 “而且,他们连你们这些奇怪的宗教信仰都能容忍了,还有什么不行的?我倒是觉得,这些普通市民并不真的讨厌你们。”她判断道:“希腊市民以往比我们那儿都能闹的,现在的表现,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这都可以?”郭康觉得她的标准有点太低了。 “你要是去过巴黎,就知道大都的官府,已经很得人心了。”让娜笃定地告诉他。 郭康对此颇有些疑惑,决定回头和其他人讨论下再说。 让娜对他的反应倒是不怎么意外。 “你还不明白么。”她继续说出自己的质疑:“你们也说过,自己是罗马人,那还为什么必须特意伪装,去和那些麻烦的希腊女人接近,让罗马人披着希腊皮来掩饰自己呢?” “你这个说法也有问题。”朱文奎并不赞同妹妹的想法:“希腊人的文化,在这边的影响力还是挺大的,不是披张皮这么简单的。” “他们汗廷那些人,你也见过。在对希腊文化的了解和掌握上,不止东方人,连那些保加利亚和斯拉夫人,其实都很……呃,比较质朴。” “没有这些希腊人帮忙,他们还行不行?而如果直接决定,放弃这些希腊文化的部分,那是不是就跟神罗一样了?这样会不会被人认为是数典忘祖、过河拆桥啊?”他提出了一系列问题。 “现在不就是希腊文化不行么。不是你想放弃,而是根本留不住。”让娜指出:“你没注意过他们大汗的帽子么?” “你说那个挂着假辫子的钹笠冠?”朱文奎在头上比划了下:“那东西怎么了?” “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用希腊人的皇冠么?”让娜问。 “是为了显示传统,表示和希腊人不同么?”朱文奎思考了下,问。 “是因为根本没有皇冠了。”郭康苦笑着解释道。 “当时,约翰五世的军队在内战中处于下风,为了拉更多雇佣兵,他的母亲安娜太后把祖传的皇冠卖给了威尼斯人。所以,之后就没有正式皇冠了。” “呃……” “老约翰大汗——就是先汗约翰七世,当年确实是想搞个加冕仪式,把那个东罗马皇冠戴上的。为此还找了威尼斯人,想要花钱赎回来。”郭康继续说道:“但威尼斯人也自称罗马的继承人,想拿着皇冠到处显摆,不愿意卖。” “他们是我们的重要同盟,而且人家这次也没偷没抢,我们也没法说什么,所以就放弃了。” “那后来呢?”朱文奎问。 “后来,巴西尔三世介入达尔马提亚战争,帮助威尼斯人对抗匈牙利的时候,威尼斯议会提出,可以把皇冠归还,抵扣一部分军费。” “但这时候,离建帐已经过了几十年,大家早就不稀罕这东西了。汗廷当时四面开战,要它还不如直接要钱呢,所以也没答应。” “当初,老约翰大汗进城时,带着的就是这种仿元朝的钹笠冠。久而久之,它本身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后世就一直这么沿用着。那个辫子……”郭康也比划道:“最开始也是真的,是草原贵族的一种发型。但这东西梳起来太麻烦了,后来大家都留简单方便的罗马发型,就把它改成个挂饰了。” “居然还有这回事。”朱文奎有些意外:“希腊先生都没给我仔细讲过,估计也是觉得官家们太丢人,为尊者讳了吧。” “官家是什么鬼。”让娜听他这么说,笑了出来:“这是你想出来的翻译么?” “你说这个啊。我单纯觉得这样翻译比较好记。”朱文奎解释道:“而且你看,虽然大明的官方外交,对此是不主动提的,但大家都明白,这个巴塞琉斯意译过来,应该就叫皇帝的。” “我来这里之后,专门对此研究过。在希腊人自己的认知里,只有波斯的万王之王和埃塞俄比亚的万王之王,与罗马的巴塞琉斯享有同等的级别。其他自称的凯撒之类,他们是不认的。这么对应过来的话,这些巴塞琉斯和万王之王之类,级别都等同于皇帝了。” “但再看看希腊人最近这几个‘皇帝’,又觉得实在配不上。不管是国力还是能力,也差的太远了。可能就剩下一个名号了吧。”他挠挠头,说:“想来想去,不如把这个尊称翻译成‘官家’,既保留了原来的级别,也能显示区分。应该还可以吧?” “我觉得非常好。”郭康果断称赞道:“当年有大儒说,翻译的事情,追求的就是三条标准。一要忠于原意,谓之‘信’;二要顺畅易懂,谓之‘达’;三要得其神韵,谓之‘雅’。我看这个‘官家’的翻译,就兼顾信达雅,比单纯音译好多了。” “你们刚刚不是说这里文化水平不行么。我明明觉得这说的很好啊。你是怎么见到这么多有学问大儒的?”让娜好奇地问:“如果有这种底蕴,那更不应该纠结于希腊女人的问题了啊。” “大儒都和孔子一样,喜欢周游列国,但一般也呆不久,所以经常说两句就走了。”郭康开始信口胡诌:“我们缺的主要是能常驻的那种。” “好吧……”让娜只好不再追问。 “不过,确实有人和你差不多的想法。”郭康想了想,告诉她:“之前,史恪给我说,他弟弟史丹这次出使,就准备去寻找一些有学问的大儒回来。” “他们估计也是这种思路吧——哎,说到底,还就是文化教育的问题。”他无奈地笑了笑,对朱文奎说:“如果你们父子,能设法让大明派一千个教书先生,来这里常驻,我们就再也不用考虑这么多有的没的了。” “我们倒是真可以试试。”让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积极性:“我现在怀疑的,就是目前这些,诸如与希腊女人通婚之类的、‘维持合法性’的措施是否有必要。” “我们应该帮助他们,摆脱腐朽堕落的希腊文化。这是我们对于罗马文明的使命。”她说着,又拉上朱文奎:“哥,你说对吧?” “这关我们什么事啊……”朱文奎反应不过来了。 “兴亡续绝是正统华夏王朝的普遍追求啊。”让娜居然也会这个:“我们做这些,对两个文明都是有好处的。” “可他们也没亡啊?”朱文奎指出:“你自己刚刚还说,罗马现在正在兴起,发展很好,跟当初不一样了。” “但如果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希腊女人坑死的。”让娜说着,转向郭康:“康哥哥,你也不想罗马也来一个贾南风、来一场八王之乱吧。”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郭康问。 “离希腊女人越远越好!”让娜不假思索地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后宫的可能性 对于让娜的说法,郭康不置可否。 他来回看了看,发现狄奥多拉不在,于是告诉让娜,也不用这么过于关注。 “紫帐汗国现在的政治格局,也不见得就如你所说,是刻意形成的。”郭康解释道:“不是我们故意想要这种结果,而是……不这样也不行。” “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只是和大汗和希腊贵妇通婚,而是希腊贵妇都快控制整个宫廷了。” “这是为什么啊?”虽然挂着个世子的名头,但朱文奎看起来完全不懂。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过程,反正就是斗不过。”郭康说。 “汗廷对各地贵族,并不是封闭的。只要表示出忠诚,得到认可,都可以来到大都,进入宫廷,参与各种社交活动,乃至获得任命、处理事务。所以,理论上,什么地方的人都可以来。” “但实际上,根本不就行。你看这些贵妇以往的表现就知道了,连我这种纯外行都能看出来。”郭康无可奈何地说:“目前大都上层,可能就只有我们这边的情况好一点。” “义父之前希望义母出面,组织汉家女对付皇后为首的希腊女人。但我们这边人太少了,义母对这还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没成。” “其他各地的贵妇们没一个靠谱的?”让娜问。 “是啊。当初巴西尔三世娶了个塞尔维亚贵族家的小姐,已经是高光时刻了。”郭康说:“主要是这些人水平真的不行。” “你看,自建帐以来,一代一代也换了好多位大汗了,她们面对希腊贵妇,情况有改观了么?根本没有啊。” “人家海伦娜太后也有理由说的,我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什么地方?我这是希腊贵妇的圈子啊。伱这些是哪来的蛮族村姑啊,就和我玩宫斗。” “现在这批贵妇,又是什么水平?”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住:“一开始,大家还想让其他来历的贵妇制衡她们呢,结果就没几个顶用的,现在连罗斯贵妇什么的都拿来充数。她能斗得过希腊娘们么?斗不过。没这个能力知道么!” “那是不是婚制的问题?”朱文奎想了想,又找到个突破口:“用制度来解决问题,总比依靠个人能力要可靠吧。” “现在你们这边就没有严格意义的后宫,摆赛汗实际上只有一个‘后妃’存在。这样不就等于减少了名额么?” “有多个名额也不行。”郭康否定了他的想法:“最早的时候,紫帐确实不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度,但那样的结果,是希腊各大贵族家的女眷,纷纷找机会去后宫搞宫斗。” “其他各族的女人斗不过她们,时间长了,宫里依然充满了希腊人。而且,那种场景,比现在这样都可怕。”郭康说:“她们把‘蛮族女’都排挤完,就开始希腊日常的内斗了。” “希腊官家们的内斗已经够恐怖了。对大汗来说,这种情况,等于几十个女官家天天在自己后院里打内战,烈度根本不是塞里斯那边能比的。”他连连摇头:“心理素质不太好的人,都撑不住。” “避免这种情况,就不是后宫制度能解决的,反而得规定,希腊娘们一律不得进入后宫。”郭康说:“但这样的话,希腊贵族和官吏又该不乐意了,觉得是区别对待人家。我们又不能真和他们闹起来,你看,怎么办吧……” “……” 朱文奎想象了下当时的场面,决定还是不提了。 “现在,希腊贵妇们虽然依旧有自己的圈子,但这种‘贵妇社会’范围很大,组织也松散多了,反而要好不少。”郭康说:“而且这样,对那些罗斯郡主什么的,也更友善。毕竟人家也有自己的家族身份和官职,没法像后宫里一样,直接排挤出去了。” “所以你看,现在都已经是相对比较良性的状态了……”他叹了口气:“起码现在摆赛汗和皇后关系还不错,皇后和脱欢也没打起来……” “那我想想还能怎么办。”朱文奎再次思索了片刻。 “哦,对了。我听说,当初紫帐汗国也是采用蒙古风俗的。摆赛汗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斡耳朵’,也就是宫室。每个斡耳朵有一位可敦,和数量不定的其他侧妃。各个可敦,理论上都能算皇后。” “后来,是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的?连侧妃都没了?”他好奇地问:“希腊师父只讲这是教义什么的,也没给说具体缘由。” “这种制度能有帮助么?”让娜看起来不太信。 “总比没有好吧。”朱文奎说:“你看,假设现在,在罗斯地区还有一个宫室,里面只准招收罗斯女子,那就能保证至少还有个罗斯可敦,不会被希腊女人干掉。真的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借助她的名义,去压制希腊人。这不也行么?” “但这不是草原人的习惯,属于胡人风俗么?”让娜似乎不怎么喜欢:“学这个,说不过去吧?” “你都信拜上帝教了,还给我说胡人风俗。”朱文奎伸手抓住让娜的脸,报复性地捏起来:“看看你自己长得什么样?胡人都比你长得像华夏好吧……” “哦又噗是福人——”让娜一边努力试图挣脱,一边辩解。 “而且我发现,你们这边的汉家军将,人丁太少了。”他指出:“你们也陪着希腊人搞一夫一妻制度?这样太吃亏了吧。” “要我说,后宫才是正统的华夏制度,在这边水土不服,应该也是制度安排的细节有问题,要做的不是直接废止,而是寻找有学问的人,慢慢补充完善。” “噗,噗行……”让娜一边急着否定,一边还在挣扎。 她力气比朱文奎还大,但朱文奎毕竟年长、个子高,胳膊就比她长。上次虽然吃了亏,但他这回明显有备而来,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优势。 让娜扑腾了半天,够不到他的脸,只好用力去掰他的手。但朱文奎就是不松手,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郭康只好又去拉架。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让娜的身份问题 闹到这样,话题也没法继续讨论了。郭康只好尽力先把他俩分开,然后劝他们先回家再说。家里至少有马王妃看着,不至于兄妹俩当众打架吧。 又费了一番功夫,他才把这两人劝走。 郭康自己也明白,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让娜如果质疑下去,朱文奎也不好回答。这倒不是紫帐汗国的问题,而是因为如果较真起来,朱允炆在法国的婚姻,都不好解释。而这,是和让娜自己都密切相关的。 朱允炆已经有了正妻,然后又在法国正式结了次婚。按照汉地的习俗,正妻只有一个,其他都是侧室;而按照法国当地的风俗,在这种教会主持的婚礼上娶来的妻子,才是正妻,其他都是情妇,连侧室都不算。 所以,这两位到底谁算数,怎么都说不好。估计只能按照传统,就像“巴塞琉斯”和“皇帝”当做不同头衔一样,把“妻”和“伊普兹”当做两个不同身份了。 当初,王室和他都只是为了政治联姻,所以这种事情,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削藩出了事,掌控朝廷的阿玛尼亚克派把他驱逐出去,婚姻的事情就无果而终。 但问题是,婚姻的果实——让娜本人,还在这儿呢。 朱允炆肯定不能不认马王妃的,否则现在天天维护他、帮他各种扫尾收场的朱文奎,都得跟他翻脸。齐泰等人也很可能看不下去,导致这个已经很草台班子的小团体立刻散伙。 但这样一来,让娜的处境就尴尬了。 朱文奎之前自己就给郭康抱怨过,说让娜母亲这个“法国正妻”的身份,本来还是可以应付的。如果朱允炆在法国经营的很成功,大家也就没法说什么,让教会随便编个理由就行。在欧洲,有权力的胜利者同样也很容易被宽容对待——查理曼都有好几个妾室呢。 但他偏偏搞砸了事,而且结果比离婚还惨。由于罗马公教不认可离婚,王室直接找了个理由,宣布婚姻无效。让娜连公主和前夫之女都算不上了,一下成了骗婚产物。 而唯一始终在试图帮忙的朱文奎,也对此全然不知所措——在中原王朝,藩王遭遇离婚,真的是个没多少先例的事情。他找理由,都不知道怎么编。 本就身份尴尬的让娜,至此雪上加霜,沦落到了爹妈两边都给不出名分的境地。 目前,在大都,朱文奎对外宣称,她是吴王的法国侧室的女儿,被自己母亲认养,所以一起居住,回避了其他细节。反正法国王室现在不认这段婚姻,没理由计较正室侧室;公主也不会为此打上门来,所以就这么糊弄着算了。 郭康怀疑,他刚才提出的这个“多宫室说”的想法,可能也是为了给让娜找借口,想出来的。 如果用这个说法,宣布马王妃和朱文奎这边是一个“斡耳朵”,法国那边的公主和让娜是另一个“斡耳朵”,倒确实都说得过去了。对朱文奎本人来说,这样也有额外的好处,明显只是为了帮让娜圆上身份的问题。只是让娜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都不领情而已。 当然,这个想法,目前也只能大家私下里商量下。 因为,让娜当时顺口提出的问题,也确实存在。朱允炆虽然落魄,怎么看都十分草台,但依然打的是明朝的旗号,而这个应对方式,就太“元”了。 紫帐汗国这边,大家是真的知道这些区别的。吴王小团伙,现在就剩个旗号还值钱了,所以不能不强调正统性。虽然让娜本人,实际上也是“胡化”的一部分,但依然不好说,朱允炆等人能不能下这个决心。 而且,朱允炆还得担心,现在海上贸易发展很快,这消息要是被好事的商人带出去,让明朝知道了怎么办。 朱允炆一向怕他四叔。上次,有人建议他找孙十万要赞助,就被他拒绝了。朱允炆认为,他四叔正在草原上,四处找元朝打呢,回头别拿这个当理由,又要打他——他就怕到这种程度。 所以,目前,只要还能这么糊弄,就只能糊弄下去了。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有人护着,目前还没人来找让娜的茬。 一些希腊贵妇,本着天生的八卦心理,倒是对这些故事很有兴趣。但让娜本人其实要啥没啥。 收留她的马王妃,虽然名头很响,理论上的外交规格也高,但并没有什么权力。连拨给她家的接待费用,都因为朱允炆不断塞来些扶保他的门客,很快就会花光,让全家整天在入不敷出的线上挣扎。 全家目前最值钱的产业,就是朱文奎那个还没组建好的铁匠铺。除非希腊贵妇们也都觉醒了打铁的爱好,否则,和她斗,最多估计也只能争来一堆债务,和狗熊尼基塔吧…… 更重要的是,她和希腊贵妇们完全是两个圈子。 马王妃是位性情温和、与世无争的佛教徒,平时最多就和皇后接触。其他时候,都是和汉官家眷们来往。郭康的义母黄夫人,就多次探望过她。 她之前也不时去娘娘庙,但都是给丈夫、儿子上香祈福,没参加过礼拜活动。即使现在生病卧床,她也吩咐朱文奎,要定期给王大喇嘛香烛钱,请他按时给这大秦国里,香火最盛的天兄移鼠菩萨上香。 ——按姐姐郭破奴的说法,如今希腊贵妇之间的不成文规定,就是只在自己圈子里斗,谁要是出了圈子,去招惹了汉官家眷那边,就会受到皇后为首的众人的制裁。这也是郭康为什么对朱文奎说,现在相比之前,都已经算是很好了。 郭康怀疑,这个默契,不像是这些希腊人自己能产生的。也确实有传言说,这还是义母黄夫人当年出手,“矫正”了那帮希腊人的坏习惯。当今的皇后,可能都是她那时的盟友之一。 狄奥多拉的侍女甚至说,以黄夫人为首的这群夫人小姐,和希腊人显得泾渭分明,不是因为希腊人没有插手她们这边的机会,而是她们主动做出的一种让步:为了维持团结,只要希腊人不找事,就不去教训她们。 当然,这说法就太夸张了。郭康问义父,结果郭大侠自己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过这种事情。 父子两人分析之后认为,这说法听起来,就像李玄英推荐的剧本一样,明显有很大的演义成分在里面。黄夫人又不是什么“贵妇侠”,每天深夜出没在大都,殴打试图搞事的希腊娘们。能让她们一下都这么听话,怎么想都不太现实的。 之后,郭康和义父也没去继续问——如果义母想说,她自己就会主动说了;如果不想说,他爷俩怎么试探、套话,也一向问不出来。制裁希腊贵妇这件事,是义父问她,她却明确表示没兴趣的,所以应该就是以讹传讹的消息了。 其实,要是义母真有这个本事,倒是可以让她帮让娜想想办法。再怎么说,也是养子好朋友的妹妹……好吧,虽然拐了点,但还算关系相对密切的。 郭康叹了口气,决定今后再想想办法。今天他累得要死,而且狄奥多拉虽然不见了,但按她的习惯,既然已经扬言要和郭康聊一聊,肯定会在哪拦着他。 一想到这儿,他就更加头大,只能先收拾下东西,把杂事都丢给一肚子委屈的李玄英,然后回家歇着去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爱洗澡的梅尔特姆(上)(盟主“崩巴”加更) 可能是体谅到郭康今天十分劳累,狄奥多拉没有直接来兴师问罪,让他得以安心睡了一觉。 可惜,义父还没有狄奥多拉体贴。第二天一大早,还想睡懒觉的郭康又被拽出来,要求他一起去练功。 一个时辰后,郭康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郭大侠把他拎起来,让他又活动了几圈。随后,大汗淋漓的两人来到了后宅。 作为罗马的大贵族,郭家的宅子里也有罗马国粹——澡堂。 只是,他家这个澡堂子,还是不够正宗。 正统的罗马澡堂,是巨大的公共浴室,最主要的功能可能都不是洗澡,而是社交和游乐。如果单纯是自己在家洗,那就失去精髓了。 不过,他家的情况比较特殊。郭大侠一心就知道练功,这澡堂的热水池,他都是常年不用的。 而且,他也不喜欢罗马正统澡堂里,那种淫乱喧嚣的环境,觉得不利于武艺精进,坚持自己另造了一套。连每次的洗澡水,都不是水渠流来,而是他领着郭康,趁着凌晨没什么人,用尖底桶,一趟趟挑过来的。 郭康一开始还怀疑,这个时间点出门是不是安全。毕竟大都的治安也不能太指望,天色一暗,各种窃贼强盗就层出不穷,连摆赛汗都敢抢。但义父告诉他,这里的人都很老实,不用担心。 太平无事地来回几趟之后,郭康怀疑是自己对中世纪城市的印象出了问题,还是这个街区的人出了问题。直到后来,他才从其他人那里听说,郭大侠当年,是一直坚持在这边抓贼,陪自己练功夫的。 也就是说,这地方原本是有贼的,揍的多了,也就没有贼了。 虽然自从郭康跟着他,早上就没好好睡过懒觉,更别说其他享受了。但义父的这种生活方式,得到了不少人的赞许,还是让他也享受了很多好处。 这些人认为,文化上的腐朽堕落是导致罗马帝国衰落的根源,因此需要在文化上进行复古,找回当年那些真正的罗马人身上的美德。 郭达乌斯的生活作风,就像当年那些信奉斯多葛主义、坚持自律和简朴生活的古人。时间长了,周围也聚集了一群以“复兴罗马”为口号的追随者。郭康天天被他拉着一起练功,和这些人也混了个脸熟。 对郭康来说,这倒可以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今天家里依旧只有他和义父,清静的很。不过刚洗完澡,兵部的几个官员就已经在门口堵义父了,说是要反映第十四“加利奇”辅助军团改编时出现的问题。众人一边抱怨,一边簇拥着他离开了。 郭康则在家整理了下昨天的笔记。 本子上记录的数据又多又乱,还夹杂了朱文奎的几条意见,和算了一半就被让娜打断、说是完全错了的一组式子。 郭康拿出另一个笔记本,把数据填进重新画好的表格里,又重新做了计算,发现并没有错误。他抱怨了让娜小鬼头几句,决定下次不听她干扰,然后把朱文奎的意见誊抄到另一张纸上,夹在本子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大概忙完。之后,他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娘娘庙,检查下日常的工作,顺便问问那边,其他工匠的想法。 带上了几个笔记本,郭康走出房门,朝大门那边喊道:“步磊!帮我把这个本子送到吴王府上,给朱世子,就说我请他看看炮筒直径这一项……” 然而,门口站岗的步磊没有像往常一样小跑过来,倒是穿着一身紫色长袍的狄奥多拉,自顾自地走进来了。郭康满脑子都是炮的数字,这才想起她昨天撂下的话,吓了一跳,手里的本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步磊呢?进来帮他送信啊。”狄奥多拉回头说。 正在门房那里探头探脑的两个士兵听了,立刻站直身。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保加利亚人大步走进来,接过郭康手里的本子。回到大门前,他转头同情地瞥了郭康一眼,赶紧快步离开了。 郭康正想说什么,另一名士兵走了一半又拐回来,砰地一声帮他关上了大门。 “你们家的卫兵都好熟练啊。”狄奥多拉评价道。 “呃,我父母有时候吵架……”郭康委婉地说。 “郭达乌斯居然还会吵架?”狄奥多拉看起来有些意外。 郭康想告诉她,是单方面的吵架。但为了义父在外面的名声,他决定还是不说好了。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狄奥多拉自言自语地说完,又对他说:“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昨天抓着让娜小姐的衣服,是要干什么?” “我们打算成立个组织,研究蒸汽动力。”郭康想了想,还是捡着不那么敏感的要点,如实说道:“让娜小姐能帮不少忙,所以我激动地向她表示感谢,就这样了。” “感谢?我看伱那个样子,都像是要对她宣誓效忠了。”狄奥多拉酸溜溜地说。 “呃,可能我对各种不同的礼节,还不太熟悉吧。”郭康只好解释道。 “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愿意对谁效忠呢?”狄奥多拉立刻追问:“希望你能明确地告诉我,让我放心。” “我忠于忽里勒台与罗马人民!”郭康条件反射地行了个军团礼,大声回答。 “……” 狄奥多拉愣了一下:“那你真是个称职的罗马人……” “哦哦,我也忠于你的。”郭康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 “行了行了。”狄奥多拉无奈地摆摆手:“我算是明白了,问你也没什么用,下次我直接找让娜小姐谈吧。” 郭康如蒙大赦,露出了娘娘庙里天兄似的高兴笑容,赶紧领她往里走,邀请她坐下来谈。 两人走到堂前,狄奥多拉突然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人?”她警惕地指着屋顶,问。 “啊?”郭康退了一步,也探头瞅了瞅:“哦,那是梅尔特姆啊。不用管她。” “不是,那明显是个……是个姑娘吧?”狄奥多拉大吃一惊:“你怎么说的跟个野猫一样?” “你还没……哦对,你估计还没见过她吧。”郭康这才想起来:“哎,我这脑子,这几天都忙晕了。我给你介绍下她吧。” 他怕狄奥多拉又误会,赶紧抬起头,径自喊道:“梅尔特姆!起床了,梅尔特姆!” “……” 看了下,上架是13个盟主起步。还行,挺吉利的…… 就不知道有没有网文总兵什么的,赶紧去抱大腿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爱洗澡的梅尔特姆(中) 由于梅尔特姆一直没反应,郭康只好爬上房,试图把她叫醒。 然而,早上的阳光很温暖,今天的空气也挺清新。梅尔特姆显然挺享受这里的环境,只是微微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醒醒,别睡了!”郭康戳了戳她。 “嗯……?”梅尔特姆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轻轻打了个呵欠:“哥哥?” “你怎么又跑我家房我就明白了。”狄奥多拉脑筋转的很快,一下就理解了:“我们在北色雷斯的平原上,都推行军团制度呢。他们肯定不喜欢的。” “是啊,地方贵族对于改宗没什么心理压力——而且奥斯曼为了多收税,也不要求大家改宗。”郭康说:“当初请我们南下对付奥斯曼的,也是教会和普通居民。贵族们估计不在乎这些。” “在这些人的支持下,奥斯曼也算个‘本地势力’。他们的老家就在海对面,后来为了方便和我们对抗,还在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设立海南、海北两座常设大营,形成夹击之势。” “当时,我们的军事压力非常巨大,因为罗马的地缘位置其实不太好。”他比划了下大体方向,说道:“在西北、北方,是阿勒曼尼、波兰、马扎儿等各部蛮族;在东南,是奥斯曼鞑子。此外,东北的罗斯酋邦和西南的希腊土司,都是我们罗马的威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爱洗澡的梅尔特姆(下) “当时,海伦娜太后刚倒台没多久,国内还有一些贵人想趁机闹事。当时的大汗巴西尔三世整天都在四处平定内乱,然后不断和马扎儿人交战。南线这边,确实没有足够的精力了。”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奥斯曼很有信心,还保持着主动进攻的势头。”郭康摇头说:“那时候,这地方说是都城,但可完全算不上安全。” “后来,在小亚北部活动、牵制奥斯曼侧翼的买买提尼库斯太师,也回到北方,去策应帖木儿讨伐脱脱迷失的战争。奥斯曼没了后顾之忧,于是计划以宗教战争的名义,再次号召各地的‘加齐’们向海南、海北大营集合,扬言要一举攻破大都,消灭我们拜上帝教。” “当时,大家都对情况比较悲观,于是义父作为使者,出使奥斯曼宫廷,想看看能不能设法缓兵。不过奥斯曼人到地方就把他扣了下来,没有暂停军事行动。” “人家也不傻。”狄奥多拉指出:“这个时候去谈判,他们很明显就能看出我们的意思了吧。” “这也是一方面。”郭康挠挠头:“主要是我觉得人选也有问题。奥斯曼也不是没有其他敌人,当时小亚的突厥人正在日常造反,对抗他们呢。” “如果是个能说的使者,或许还真能拖一段时间,但义父那个口才水平……”郭康忍不住咧了咧嘴,长吸了口气:“我不知道当时汗廷怎么想的,能让他去当说客……” “好吧……”狄奥多拉也不知道怎么接话:“那后来呢?” “后来,虽然外交努力完全失败,但奥斯曼的集结行动,确实遭到了突厥人的阻挠,进展远不如预计的顺利。苏丹宫廷的态度,也发生了动摇,想谈一谈了。”郭康说。 “另外,虽然口才不行,但义父性格很好,为人慷慨朴实,还很能喝,颇受奥斯曼宫廷里很多贵人的欢迎。连苏丹穆拉德一世都很欣赏他,后来继承了奥斯曼的巴耶济德也和他混的很熟。” “就在那段时间,他和穆拉德的小女儿、巴耶济德的妹妹伊赛尔,发展出了友谊。” “你确定只是友谊么?”狄奥多拉敏锐地提出了问题。 “那我……我当然得这么说了。”郭康不乐意了:“我要是用别的词,你回去之后,能保证完全不泄露么?要是传出去,被我妈知道,我妈肯定要训我。到时候难道你来替我挨揍么?” “好好好,我不对外说。那伱继续吧。”狄奥多拉没办法,只好让步。 “之后,就是我都觉得挺狗血的事儿了。”郭康摇头说:“后来双方停战,义父也可以回来了。但他俩……已经有了友谊,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友谊。”狄奥多拉无奈地连连点头。 “嗯。”郭康放心地说:“而且呢,这个时候,主持事务的巴耶济德,提出了一个条件。他对义父说,自己认可他的勇力,认为他是一位英雄。而且坚信,他将来会是奥斯曼的强大对手。” “所以,巴耶济德提出,他要么和伊赛尔结婚,之后留在奥斯曼,作为两国今后长期友好的保证;要么自己按照和约,礼送他回国,但作为放走敌人而不杀死他的补偿,伊赛尔必须听从命令,嫁给另一个土库曼王公,以争取一个新盟友。”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狄奥多拉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地说:“你义父确实回来了。那……那个奥斯曼姑娘那边,他是怎么安排的?” “我的父亲,是一位真正的罗马人。”郭康一脸崇高的表情:“他始终以罗马的利益为最高准则,总是把国家放在考虑问题的首要地位……” “那就是没管人家啊……”狄奥多拉了然。 “……” “你继续啊,后来怎么了?”狄奥多拉催促道。 “后来就回来了呗。”郭康一摊手:“义父应该还是挺心痛的,只是回来之后不久,就碰到了义母,然后就……” 他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描述,于是比划道:“就‘绑死’了,这样。你也知道什么意思吧。” “知道,知道。”狄奥多拉想到夫人的表现,点点头。 “至于那边……伊赛尔阿姨当时还显得挺正常,甚至说只要放他走,怎么样都行,因为联姻本来就是她作为苏丹女儿的责任。”郭康继续道。 “她嫁给了一个在波斯西北部、靠近小亚那边活动的土库曼王公。奥斯曼想拉拢这些人,扩大和稳固东方的势力范围,同时对付黑羊王朝的竞争。” “但之后没多久,可能就几年吧。”他稍微算了下,说道:“帖木儿皇叔打过来了。” “这一仗,你应该也知道了。帖木儿皇叔大破奥斯曼,活捉了巴耶济德。” “伊赛尔阿姨的联姻外交倒是比较成功。她的丈夫没有和其他几个土库曼部落一样,集体投靠帖木儿,而是跟随奥斯曼作战。只是,此战中,这位王公也死于乱军,只留下一个女儿。” “就是她?”狄奥多拉大概已经明白情况,用陈述的口气,和郭康确认。 “是啊。”郭康点点头:“那之后,伊赛尔阿姨感觉就……” 他指了指脑袋:“大概遭受了太多悲剧,有点疯狂了。” “当时,奥斯曼几乎瓦解,而她丈夫的部族也被打的支离破碎,伊赛尔阿姨就失去了依靠。” “帖木儿撤走之后,一些土库曼人准备来投奔我们,听说她和义父认识,就想拥立她当首领,方便带着大家联系紫帐。但她就是不愿意,说自己的悲惨命运都是从认识义父开始的,现在只想报仇,宁死也不想去投靠他。其他人只好离开。” “但我看她,完全没有不投靠的意思啊。”狄奥多拉指了指梅尔特姆。 “呃,梅尔特姆又不是她。”郭康解释道:“梅尔特姆其实是个好孩子,你多接触几次就知道了。” “你还接触过很多次啊。”狄奥多拉看了看他。 郭康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梅尔特姆站起身。 “哥哥,我吃完了。”她汇报道:“我能去洗个澡么?” “你要干什么?”狄奥多拉大吃一惊,差点没反应过来。 “洗澡啊。”梅尔特姆疑惑地歪歪脑袋:“姐姐难道不洗澡么?洗澡很舒服的,我很喜欢洗澡。” “我不是问你这个!”狄奥多拉都快给她气疯了:“你怎么能跑人家家里洗澡的?” “叔叔和哥哥都洗好了啊。”梅尔特姆指出:“我刚才看他们从澡堂里出来,现在应该没人的。” “人家洗好了,你就能自顾自地去洗了?”狄奥多拉有些受不住,继续质问。 “哎——?”梅尔特姆惊讶地看着她,然后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微微红了脸:“那……哥哥一起来洗澡么?这位姐姐好像不允许我单独洗……” “……” 狄奥多拉快背过气去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孔布分子(上)(盟主“ 岚深处2号”加更) 面对梅尔特姆的要求,郭康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指了澡堂的位置给她。好在,梅尔特姆对于能洗澡本身已经很满足,没有继续缠着他,高兴地离开了。 把她打发走,郭康可算松了口气。他看了看狄奥多拉,发现对方脱力地躺在座椅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他赶紧问。 “我算是知道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是故意使坏!”狄奥多拉有气无力地说:“她就是缺心眼!” “呃……那你气什么啊?”郭康试探地问了句。 “我能不气么?她要是个正常人,我能赶走她。但她这个样子,难道让我跟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姑娘辩经么?”狄奥多拉抱怨道。 “你得理解人家。她从小成长环境就不太一样。”郭康劝道。 “当初,伊赛尔阿姨靠着带出来的金银细软,和几个旧部的帮忙,找到了自称‘阿萨辛’的秘密刺客组织,让梅尔特姆从小就在那里受训。估计,也是想让她帮自己复仇吧。” “阿萨辛派不是很出名么?怎么教出这个这种人来……”狄奥多拉无语地说:“他们难道只教轻功,连社会常识都不教的么?这种刺客如果进城寻找目标,当天就得露馅吧。” “她们这个又不是当年的阿萨辛。”郭康摇头说:“当年的阿萨辛派因为图谋刺杀大汗,已经被蒙古人剿灭了。我们郭氏的祖先还参加了那一战呢,把投石机运上‘鹰巢’山的索道,就是他设计的。” “阿萨辛派覆灭之后,出现了好几个自称他们的后继者、行为上模仿他们的小教派,梅尔特姆去的这家,就是其中之一。这些人自称,自己的师承来自于当时出外勤的弟子。” “当然,具体真实性如何,就不好说了。”他想了想,比喻道:“就算是真的,他们的传承正统性,最多也就是朱允炆的‘大明吴王政府’那个级别吧。” “哦,这样就好理解了。”狄奥多拉点点头:“原来这么草台啊。” “是啊。”虽然感觉对不起朱文奎,但郭康觉得这个例子真是屡试不爽:“我甚至怀疑,他们就是个模仿阿萨辛派的爱好者协会。” “虽然有点不知道哪里来的功夫传承,但培训体系已经完全崩坏了,全靠现在的师父们自己寻思着教。教出这样的孩子,也是没办法吧。” “那还能把她送过来,也是不容易。”狄奥多拉无奈地说:“这家伙平时天天住在哪?居然还能在大都生存下来。” “她住旅店的。”郭康说。 “哎?我还以为刺客要风餐露宿呢,怎么突然条件好起来了?”狄奥多拉惊讶地说。 “她跟人不一样,有人赞助的。”郭康说:“伱知道圣殿骑士团吧。” “知道。”狄奥多拉点点头,又有些意外:“不要告诉我圣殿骑士也出来了。他们不是早就被法国国王灭掉了么?难道也是一群角色扮演爱好者?” “他们倒不是。”郭康摆摆手:“圣殿骑士团可是当年的国际著名金融机构,法国国王也只能逮捕其中一部分,哪能这么容易全抓了。骑士团主体部分被法国摧毁之后,剩下的人大部分树倒猢狲散,但也有人坚持了下来。” “圣殿骑士团在小亚的港口,有一些残部活动,偶然碰到了她们。正好,他们听说法国和罗马结盟,认为可以从这里获得必要的情报,来策划对法国的报复行动。所以,骑士团就拉拢了梅尔特姆加入自己,给了她不少钱,让她在行动之余,帮忙从法国大使那里打探消息。” “所以,别看她傻乎乎的,名头可不小呢。”郭康哭笑不得地说:“她是圣殿骑士兼阿萨辛刺客。” “什么乱七八糟的……”狄奥多拉很是无语:“她这个样子,真能获取什么情报么?” “能啊。她平时憨憨的,但干正事还可以。”郭康说:“而且打听法国情报也不难吧。” “她是怎么做的?”狄奥多拉问:“我还真没问过这种事情的细节。” “她跟踪法国大使的情妇们,然后吓唬她们把消息说出来。那些希腊女人听说她是阿萨辛,都十分害怕,问什么说什么,甚至帮她去套话。”郭康说:“问出来的消息,我家这边也能拿到一份,所以大家都放任她到处活动。” “这样啊……”狄奥多拉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才意识到问题:“这么说,她认识你很久了?” “也不算太久吧。”郭康说:“最早也不是她,是伊赛尔阿姨亲自来,非要把义父带走,去和她对质。” “我倒是没见过她。”狄奥多拉说。 “她现在还在养伤吧。每次来,义母就去拦截她。”郭康有些后怕地压低声音:“而且我给你说,可能不止她俩……” “哎?” “我的天,你是没见过她们打的有多凶。”郭康连连摇头:“古罗马的角斗士都没有吃醋的女侠阿姨们可怕。我觉得她们应该去大竞技场当众打,这样能把所有希腊人都吓成苏格拉底级的哲学家……” “行了行了,你这也够欠打的。”狄奥多拉见他自己都没忍住吐槽,赶紧制止他。 “好吧……总之,交锋了几回,她们好像换场地了。”郭康只好继续道:“那之后,就是梅尔特姆来袭击义父。” “一开始,义父不太想为难她。但梅尔特姆那会儿也很能作死,所以义父忍不住,决定说教她几句。” “他怎么说的?”狄奥多拉问。 “梅尔特姆趁他练好功,在院子里闭目休息,翻过墙,试图用绳子绑住他。义父没理她,等她绑好,才睁开眼睛,告诉她这是没用的。” “他笑着给梅尔特姆说,这种绳子太脆弱,是捆不住严格锻炼过的肌肉的。”郭康摆出个挺胸的姿势:“然后他就这么一挣,用胸背肌肉把那细绳子直接挣断了。” “梅尔特姆当时就被吓傻了。那之后就再也不去找他了,改来抓我了……”郭康无奈地总结道:“这些都是她后来给我说的。” “……”狄奥多拉也半天才回过神来:“那她的心理素质也算不错了。” “可是,这还有个问题。”她追问郭康:“既然这里过的不容易,她们怎么不回去修整?这个新阿萨辛派也是。在这里活动的这么困难,为什么不回去先发展一下呢?” “因为她们的老家没了。”郭康说:“梅尔特姆告诉我,东方来的可怕势力,侵占了她们原本的地盘。” “怎么感觉又是老剧本?”狄奥多拉皱了皱眉头:“这次是谁?” “据她说,是一群被称为‘孔布分子’的极端儒生。”郭康解释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孔布分子(下)(盟主“ S6261”加更) “这又是个什么组织……”狄奥多拉觉得,今天听到的消息已经太多了。 “就是一个极端原教旨主义儒家派系。这些儒家信徒,以广布孔子教化的名义,四处进行暴力活动。”郭康特意用汉语说道:“所以,他们也被称为‘孔布分子’。” 狄奥多拉揉了揉脑袋,朝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郭康一时觉得,可以把朱文奎打的头箍也推荐一个给她了。 “我看过他们宣传的册子。这个思想,大致出于南宋。”他说道:“当时,南宋内部为了战和问题发生了巨大争论。国主赵构等人主张议和,但很多儒生认为应该坚持和金国作战。最后,朝廷把议和定为‘国是’,主战的众多人士,遭到赵构和宰相秦桧等人的迫害。” “当时,有个流行的学派,叫做‘道学’,也叫‘理学’,由于坚持反对朝廷追求和平的努力,也遭到了朝廷的打压和封禁,让很多人颇为不满。” “一位当时有威望的理学学者朱熹,作《戊午谠议序》,认为‘秦桧之罪所以上通于天,万死而不足以赎买’,指责‘和戎’思想,主张复仇。虽然此时秦桧已死,但赵构还在掌握权力,秦桧的党羽们也还在。这些人对此十分忌惮、憎恨,于是找机会逮捕朱熹,导致他死于狱中。” “朱熹之死,给儒家学者们造成了很大的震撼。很多人意识到,当今通行的理论,出了很大问题,已经不足以改变日渐恶化的现状,必须寻找破局的办法。” “其中一部分人提出,华夏朝廷如今软弱无能,是因为儒家思想在历代传播的过程中被扭曲了。” “当今儒生,好大言却胆小,喜阔论却器狭,根本不足以成事。想让天下恢复周、汉时的强大昌明,就得抛弃后世儒者的改编、附会,寻求周公、孔子的真意。从原始的典籍里,寻找先贤的智慧,发掘圣王的力量。” “这说法好面熟啊。”狄奥多拉评价道。 “是啊,大家都喜欢这种说法。就和我们这里,一大堆人要恢复古罗马一样。”郭康苦笑道:“复古算是全世界都喜欢用的旗号了吧。连法兰克人都会。” “我听说,他们那边有些人,主张对教会进行改革,只遵从《圣经》,不承认圣传和罗马主教的敕令,希望借此回归原初的信仰。你看,这不都一样么。” “怪不得说是儒家的原教旨派。”狄奥多拉点点头。 “到后来,南宋濒临灭亡,情况更加恶化,这些儒生的想法也越来越激进。有人甚至认为,光学思想没有用,得在行为上也和孔子那个时代的先儒一样,才能实现理想。” “于是,一批顽固儒生,就开始学着孔子的样子,聚众在各地之间周游。试图通过模仿,领悟当初圣人的意图。他们奉朱熹为精神偶像,称为‘朱子’,号召大家也学习他的精神,不要畏惧苦难和牺牲。” “这个人的威信好高啊。”狄奥多拉赞叹道。 “是啊,什么时候死,影响真的很大。”郭康点点头。 “啊?”狄奥多拉没怎么听明白。不过郭康还是继续了话题。 “不过你也知道,南宋那个样子,根本扶不起来,这些人的运动也很快失败。虽然如此,但因为元朝管理疏松,在民间还是比较流行。” “江南的大族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学说,开始对他们进行排挤和打击。很多人于是借着元朝时广袤的疆域和方便的西去商路,前往其他地方,传播学说。有一支,甚至跑到了波斯。” “这就是你说的那些人了?”狄奥多拉问。 “是的。”郭康说:“这些人的文化,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得到了当地波斯人的推崇,成了个奇特的教派。” “他们认为,‘天’是世间至高的意志,融合了万民的意愿和自然的道理。但天意本身过于神圣、玄奥,无法直接理解,于是天降下上古列王,和周公、孔子等先知,把流溢出的隐秘知识,解释给大家。” “古王和先知们从天那里获得的知识,就是‘礼’、‘乐’。只是,这份知识,对于当今的人一样过于晦涩。因此,需要通过修行、礼拜等仪式,在平时效法圣人的行为,让自己和天产生神秘的共鸣,从而达成‘得道’的境界……” “等一下。”狄奥多拉急忙制止他:“这到底是儒学、道教,还是天方教的异端,还是诺斯替派啊?” 郭康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于是回答道:“是很能打的教派吧……” “呃……” “更深的,我也讲不太懂。”他想了想,说:“反正,这些人本来就是顽固的理学家,很……一根筋。” “而且,他们推崇古时候,军事贵族的六项技能要求,有条件的人都会这样磨练自己的能力,所以战斗力很强。那些普通儒生,也都悍不畏死,很是难缠。” “据说,这些人相信,如果为了传播孔子的教化而战死,就能升入一个长满杏树的世界,在那里,有孔门72位贤人,陪大家一起学习最接近‘天’的终极经义,让他们享受‘朝闻道’的极致快乐。” “学者们的灵魂就在这个世界,每天学习,为了遥远的善恶终极对决,做长久的准备。” “这是揉了多少东西……”狄奥多拉惊叹道。 “所以儒家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啊。”郭康也感慨。 “不过,他们的政治主张,不太受人欢迎。”他继续道:“这些人坚持认为,天是所有政权的合法性来源,而天的意志,会通过各种方式显现。刚才也说了,君主和普通人无法有效理解如此玄奥的知识,因此,必须由专业的大儒,对此进行解读。” “天意是对政权的告诫,也是政权的合法性来源。所以,大儒们有权对国家进行监督,并在必要时主动出手,矫正国家事务。这被称为‘大儒的监护’制度。”他说着,摊摊手:“当然,伱也知道,苏丹们肯定不喜欢这些,所以现在也没人理他们。” “我现在也感觉,东方人是不是比其他地方的人都能打。”狄奥多拉说。 “啊?” “这都能存在下来,还能赶走别人,真的不容易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震撼人心的刺客 郭康和狄奥多拉闲聊了一会儿,梅尔特姆从门后转了出来。 她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身后,身上只穿着件蓝色无袖长裙,脚上踩着凉鞋。一边走,一边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水珠。 “连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狄奥多拉皱起眉头:“你这是早有准备,就要来这里洗澡是么?” “不可以么?”梅尔特姆疑惑地反问。 “没什么。”狄奥多拉打量了下她的身材,看起来心态恢复了些,轻轻摇摇头:“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而已。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梅尔特姆微微张开嘴,惊讶地看了看她,愣了愣。 “你别这么说啊……”郭康赶紧劝她。 “呜——”梅尔特姆闹了起来:“哥哥,希腊奶牛欺负人!” “什么?” 狄奥多拉扑上去,要抓住梅尔特姆,然而梅尔特姆动作灵活地闪到一边,让她怎么都抓不住。 郭康急忙上去拉架,梅尔特姆就趁势钻到他背后躲着。狄奥多拉再次直扑过来,郭康措手不及,和她撞了个满怀。还好义父天天拉他练下盘,有了功底,这才站稳了脚跟。 郭康这才意识到,狄奥多拉说的大概是双关语。而梅尔特姆的汉语水平,看起来已经足够听懂这些了。 他赶紧两头说好话,费了好大力气,可算把两人安抚下来。 “伱们也考虑下我的感受啊。”他顺手敲了下梅尔特姆的脑袋,然后把狄奥多拉拦开,抱怨道:“你也是,昨天和让娜吵架,今天和梅尔特姆吵架。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 “昨天还不是那个小鬼先惹我的!”狄奥多拉不服。 “我要是问她,她的说法肯定是反过来的。我都了解你们了。”郭康完全不信:“我这像在三个鸡蛋上跳舞一样,你也不体谅我一下么?” 狄奥多拉被他说的愣了下,但马上反驳道:“这不都是你自己不注意,整天和这些来路不明的女人拉拉扯扯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哥哥和我玩?”梅尔特姆不服气地问:“你又不是黄阿姨,怎么能管他呢?” “就是黄阿姨允许我规劝他的!”狄奥多拉站直身,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是不服,自己去找她说理啊?” “我才不去。”梅尔特姆当即拒绝:“黄阿姨狡猾又残暴,肯定不听我说的。我直接找哥哥就不行么?” “……”郭康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得到的这种印象。 “不行!”狄奥多拉立刻否定了梅尔特姆的提议。 “那姐姐你管他干什么?脱欢哥哥都不管他。”梅尔特姆再次质疑。 “他,他……将来是要和我联姻的!”狄奥多拉有点不好意思当着郭康说,但还是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这和你一个外国人没有关系,不要再来这里惹事了。” “哦,原来你只是想和哥哥结婚啊。”梅尔特姆恍然大悟:“那我们没必要争执。我最大的目标,也只是想和哥哥结婚而已。我们……我们就像坎儿井里的水和河流里的水……” 她也不知道从哪学的乱七八糟的俗语,只是还没说完,狄奥多拉就拒绝了她的谈判提议。 “我们的教义规定不准重婚,所以不行。”她直接拒绝道:“你这异教徒,给我老老实实回你们的山沟去,不要来这里骚扰我了——” “这只是个借口!哈利勒叔叔说过,教义都是根据需要随便改的!”梅尔特姆立刻用了不得的话反驳道。 狄奥多拉再次沉默了片刻,郭康赶紧回头教育她:“这话你可别在外面乱说啊。王大喇嘛都不敢公开这么说的……” “那我不说了……”梅尔特姆见他教训起来,赶紧认错。 “你们那边的教育也是挺混乱的。”郭康摇摇头:“这话虽然……好吧,总不能不讲前因后果和注意事项,就直接给小孩子说吧。” “那个也不怪他,不是他有意教我的。”梅尔特姆替教派前辈们辩解道:“是他喝多了,跟其他几个叔叔吹牛时候说的,正好被我听见了。” “呃……” 考虑到梅尔特姆嘴里的叔叔们,不是那群土库曼酋长,就是些来路不明的教派,说出这种话来,似乎也可以理解。 而且,由于她连续的震撼性发言,狄奥多拉暂时傻眼,没有继续进攻。 “好了好了,大家坐下来好好说。”郭康赶紧让她坐回去:“你一个公主,要大度些,不要和小孩子斤斤计较。你看,她说的话,她自己都不懂的。” “今天的事情,也没她吹的那么离谱。刚刚给你说了,她算是我父亲……老朋友的孩子,我家里照顾下,也没什么吧。” “还朋友的孩子……”狄奥多拉依然很是不爽:“可真够避重就轻的。再说朋友的孩子就能如此没礼节了?” “呃……当然没什么的啊。”郭康急中生智,想起了万能挡箭牌:“你看,李玄英也是义父老朋友的孩子,他也没少往我家里跑啊。” “他甚至没少拿那个杆子,爬我家房顶。”郭康伸手指了指头顶:“所以你看,其实没什么的。” 狄奥多拉一时回不上话来。 然而这时,梅尔特姆突然站起身,盯着房顶。郭康以为自己指了什么东西,也抬头看,却只听她说“屋顶有人”,就一下蹿了出去。 “啥?李玄英还真爬上来了?”郭康大惊。 他还没反应过来,梅尔特姆已经到了窗口,把肩上的毛巾向屋外一扔,然后一个侧步跃到门前。 毛巾飞出的一瞬间,另一个身影从屋顶跃下,一把拽住。然而梅尔特姆已经从正门奔出去了。 郭康定睛一看,那人一头金色短发,披着亚麻斗篷,正是之前来送过信的古墓派女侠让娜。 发现自己被梅尔特姆晃了一道,让娜也不急,另一只手伸出去就要捉她。然而梅尔特姆身法灵动诡异,滑的像个泥鳅,几次都没捉住。 “卫兵!卫兵!”梅尔特姆居然大喊起来。 让娜女侠估计都没想到她来这招,身形稍稍一滞,就被她抓住机会,向后跃出,躲在了走廊柱子后面。 大门砰地一声打开,卫兵们匆忙冲了进来。为首的两人刚刚拔出剑,后面的几个干脆连武器都没带,只是拿着绳索和捕快捉贼的铁叉。 为首的军官认识让娜女侠,然而好几个士兵都不知道这是谁,以为这个陌生女人就是贼人,就试图拿铁叉抓她。让娜女侠只好也退后几步,跑到了屋里。外面的军官试图制止他们,还有人试图弄清到底谁喊卫兵的,乱哄哄又闹了一阵。 让娜转过头,看着一脸惊讶的郭康和狄奥多拉。 “上帝啊。”她嘀咕道:“本来我还想吓唬你们玩玩呢。你们这地方可真是震撼人心。”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保加尔杨氏 “我也去了不少贵族的宫殿、庄园了,你们这边的安保真是……奇特。”看着郭康遣散士兵们,让娜女侠感慨道:“他们不拿兵器,拿着绳子干什么?” “哎,士兵们习惯了划水,没办法啊。”郭康有些无奈地说:“平时都是义父自己把盗贼刺客什么的打趴,然后士兵们进来捆人、抬走。这时间一长,安保能力都退化了……” “好吧……”让娜欲言又止,转头问梅尔特姆:“你也是,你一个刺客怎么突然喊卫兵?吓我一跳……” “我现在又不是刺客。”梅尔特姆指出:“自己家为什么不能喊卫兵。” “谁承认这是伱家了?不要这么自来熟好不好。”狄奥多拉当即不乐意了。 “行了行了。”让娜都受不了她俩的争执:“你们要是争宠呢,就暗地里争,别在这儿闹。” “法国的贵妇,也不会在国王面前直接打架吧?还罗马人呢。我也去过好几个国家的宫廷了,没见过这样的……” 被她训斥了一通,狄奥多拉和梅尔特姆都沉默下来。 “对了,小子,我看见你家卫兵,那个步什么,在那边送信了。”她转过身,对郭康说:“你跟朱文奎,最近又在捣鼓什么啊?” “大炮、器械之类的。”郭康回答完,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奇怪,我看小让娜和他也在吵架。你们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让娜女侠看起来有些困惑:“大炮有什么好吵的么……” 郭康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好摇摇头,告诉她自己回头会去问问。 “另外,我回头让杨文宪召集卫兵们,你俩跟他们打个招呼。”他说:“我这边的情况已经够乱了,至少让他们知道哪些是熟人……呃,哪怕不走正门的。”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整顿一下卫兵呢?”让娜提议:“我这段时间正好没别的事情,可以帮你重新组织下巡逻和守卫的安排。” “整顿卫兵很简单,主要是没法整顿客人。”郭康抱怨道:“义父之前守卫大都,认识了一大群游侠朋友。这些大侠们不知为什么,都喜欢标新立异,一个个都是能不走正门就不走正门的。” “义母自己平时走正门,但她好像也经常和其他女侠打斗,晚上也经常不走大门。那些女侠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抓住了,又担心义父的面子挂不住,所以都是无视拉倒。” “好吧,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让娜只好耸耸肩:“那我待会儿就去找那个杨什么混个面熟吧。” “嗯,来这边打架的女侠,他们都认识。然后就不会管你们了。”郭康告诉她。 让娜一脸古怪的表情,不过还是点点头。 “不过,我看那是个欧洲人吧,怎么起个这个名字?”她随口问。 “他是保加尔人。”郭康说:“步氏、杨氏、陆氏,都是我们这边保加尔人的大姓。我们在保加利亚地区招的士兵,很多都取了这类姓氏。” “哦,流行的汉姓是吧。”让娜了然地点点头。 “也不算汉姓……”郭康想了想,说:“这边很多普通百姓,原本就没有正经的姓氏。哪怕一些有钱市民,所谓的姓氏,也就是用职业、村名乃至绰号随便取的,没法登大雅之堂。所以在记录户籍的时候,士兵们就经常拿汉姓直接当他们的本姓了。” “杨文宪的教名叫康斯坦丁,所以他户籍上的全名,是姓杨,名文宪,教名康斯坦丁,这三部分组成的。”郭康举例道。 “我们不把‘康斯坦丁’叫‘欧洲名’或者‘保加利亚名’,因为希腊和小亚地区也有不少叫这个的,明显不科学。这名字是洗礼时候取得,和信仰相关,所以就叫‘教名’。” “至于保加利亚姓……他爹就是个快饿死的村民,遇到我们赈灾才活下来,没有保加利亚姓。” “这么说好像也对。”让娜想了想:“这年头贵族的姓氏都挺乱的,大部分人也就是跟着封地走吧?所以才会叫‘德·什么什么’的。平民又没有封地,确实不好分辨。” “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个步和杨为什么成了大姓了?” “因为有人考证,说这里头有点渊源。”郭康解释道:“保加尔人和希腊人不一样,他们真的和我们一样,是明确可以考证,从东方来的。” “古代有史学家记录说,保加尔人是匈人的一支。而当初西域有个国家,塞里斯人称之为‘呼揭’,为匈奴所灭。所以有人认为,呼揭就是保加尔人的主体、大汗所属的乌基杜尔部。后来,这些曾经依附匈奴的杂胡部落,从漠西到中亚一带出发,向西迁徙,才有了这个‘匈人’集团。” “而另一些呼揭人没有迁走。一些人留在原地放牧,成了后来的仆固部。另一些则加入了鲜卑人,进入中原,产生了步六孤、步禄孤、普六茹、步鹿孤之类一大串姓氏。这些人的后代,在隋唐之后,大部分姓步、陆等。” “当初,这些学者就认为,既然分隔多年的亲戚,在中原用了这些姓,那自己也可以用了。” “这些推断是真的么?离这么远都能扯上关系。”让娜掩饰不住好奇:“我……我读书不多,你别哄我。” “我觉得除了来自东方草原可以确定,其他这些细节大概率不是真的。附会和牵强的地方太多了。”郭康直言:“这几个都还好,那个杨氏其实更是硬凑。” “隋朝皇帝杨坚,在北周当官的时候,被要求改用鲜卑姓,叫‘普六茹’,后来他取代了北周王朝,又改了回来。这些保加利亚人就觉得,他从普六茹改杨,看起来二者有点关系。而自己和普六茹看起来也有关系,所以自己和杨氏也有关系了……” “那就是强行攀附了。”狄奥多拉说。 “对啊。不过攀附就攀附吧。”郭康倒是不太在意:“隔着半个亚欧大陆呢,能附会上这么点,已经算有缘分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桀桀,让娜太多了 “说起来,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郭康突然想起来她不请自来的事,问道:“一直说其他的话题,都快忘了。” “没事就不能来了么?”让娜笑着看了看狄奥多拉:“还是说,我也和他结婚了才能来?” “还有你么,让娜!”狄奥多拉没想到她说这话,吃惊之下都开始说罗马名言了。 “她又不是你女儿。”郭康笑道:“伱俩又不是凯撒和布鲁图的关系。” 狄奥多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让娜也大笑着说:“之前你不知道么?我是古墓修会的成员,算是一种……修女?总之,我们是立誓不结婚的。” “这样啊……”狄奥多拉有些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刚才被这异教徒都气傻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没事的。”让娜大度地说:“婚姻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希望你也不要过于纠结这些。你看,我一个宣誓不结婚的女人,不一样过的好好的?” “嗯……”狄奥多拉点点头。 她拿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似乎思考了起来。 “哎呀,很多争端本来可以避免的。生活这么美好,何必这么斤斤计较呢?”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郭康旁边,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搂在胸前:“怎么样,小子,愿意当我的情人么?” 狄奥多拉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让娜笑得前仰后合,郭康差点被她扳倒,只好挥着手试图挣脱,这才被她放开。 “有这么好笑么?”他抱怨道。 “你看这姑娘。罗马的公主,现在都纯情成了这个样子么?”让娜依然笑着说:“和我听说的、当年的罗马人,差别太大了。” “你说的是前朝的事情吧。”狄奥多拉却严肃起来:“沉迷享乐,行为放荡,丧失了纪律、勇气和荣誉感,正是罗马衰落的根源。” “罗马的根基,源于一个个家庭。家庭里的男人都没有正派的品行和强大的内心,罗马就失去了战胜敌人的肌肉和爪牙;而女人如果都失去了正派的品行和强大的内心,罗马就丢失了维持自己的脊骨。” “当初,母亲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希望我和古代的狄奥多拉皇后一样。她是位有坚定决心和强大勇气的人,在面对突发危机的时候,甚至比查士丁尼皇帝还要不屈不挠。” “但我觉得,狄奥多拉皇后依然不够正派——也正是在私人生活和公共政务中的不正派,让罗马丧失了那次中兴的机会。” “所以你说的没错,我当然和她们不一样。正是因为这些不一样,我才敢说,自己是合格的罗马人。” 让娜愣了片刻,转头看向郭康。 “这真是个好姑娘,赶紧跟她结婚吧。”她评价道。 “你……”刚才还在演说似的狄奥多拉又说不出话了。 “我刚才那只是觉得逗你好玩,跟你开玩笑的。”让娜连连摆手:“我要是真的想找情人,不早就找了。大都城里这么多人,何必现在突然要拉他?你说对吧。” 狄奥多拉长叹了口气,只好不和她计较了。 郭康见状,赶紧帮忙岔开话题。他提醒让娜:“你到现在还没说你为什么来呢。” “哈哈……主要是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让娜尴尬地笑了几声,只好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刚带了消息给小让娜和他哥,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他们希望你能帮帮忙,所以顺路过来问问。” “不过这个早点晚点也无所谓,我来一趟,也无非就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大概是怕郭康责怪她误事,她连忙又解释道:“朱文奎这小子认真的很,这会儿正在给你写正式的求助信呢。我不来说,他明天应该也会送信过来了。” “到底什么事情啊?我给他说过,老朋友帮忙不用搞这么正经的。”郭康奇怪地问。 “这回的忙比较大吧。”让娜说:“让娜公主想来这里。” “我刚才就说她不安好心,你还说什么鸡蛋跳舞什么的。”狄奥多拉立刻条件反射般地警觉起来,还趁势指责了郭康一句。 “哎?”让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见她对郭康说话,略微思忖片刻,明白了过来。 “是我不对,我说顺口了。”她说着,用汉语词区分道:“是让娜‘公主’,不是让娜‘郡主’——就是小让娜的母亲,她要来。” “哦,这样啊。”郭康松了口气:“我以为什么事呢。” 他走到旁边的书桌前,拿起笔记本:“这事儿应该去找礼部的。这流程他应该知道啊,给我写信干什么。” 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拉开椅子,拿起笔:“算了,你说下她的全名和头衔。我来记录下,回头帮忙写个公文递过去吧。” “你就写让娜·德·瓦卢瓦,或者让娜·德·法兰西。应该都可以的。”让娜说道。 “又一个让娜。”郭康一边摇头一边记下来:“你们平日里喊人,到底是怎么分清的。这让娜也太多了……” “这不很正常么,叫让娜怎么了?”让娜女侠有些不满:“你们这边不也一大堆康斯坦丁么。” 郭康和狄奥多拉面面相觑,也没法反驳。 “是这样么?”梅尔特姆不太懂。 “也没错。”狄奥多拉想了想,说:“我们这一代,康斯坦丁确实太多了。不但脱欢叫这个,郭康叫这个,连朱文奎都叫这个。” “那个桃花石王子么?他为什么也起个这种名字?”梅尔特姆好奇地问。 “是他老爹朱允炆,听说罗马主教很有钱,准备讨要一番,在那个时候起的。”郭康告诉她。 “朱允炆认为,他可以宣布自己一家也信教了——既然入教,那教会总得表示一下,发点福利,不然这拜上帝教今后还有人信么?何况他家再怎么说也是大明的藩王,应该多给一点才是。” “所以,他抄了脱欢的名字,让世子叫康斯坦丁;又抄了海伦娜太后的名字,让王妃叫海伦娜,然后用自己和他们的名义,给教会写信,说要借兵去削藩。”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圣经注我(上) “教会那会儿还有兵么?”梅尔特姆指出了很现实的问题。 “有一点,不过不多。”郭康说:“而且罗马教廷正好在分裂中,他找谁也要不来太多钱的。” “红帐汗孛罗帖木儿说得好,‘罗马主教,他有几个万户?’”郭康引用道:“如今不比以往,他那点雇佣兵也就能在意大利尽量自保了,哪有闲情逸致帮人家削藩去。” “原来如此。”虽然从没听说过这个汗国,但听名字,显然也是金帐系的。 这几十年来,那边的情况很乱,各路汗王争斗不休。梅尔特姆觉得自己不知道也正常,就没有去问。 “所以,朱允炆的计划又失败了。但朱文奎在这边确实用得上教名,就一直拿来用着。”郭康摊摊手,继续说道。 “我一直觉得,我们就算不取消,也得增加一些教名。”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看现在这个情况就知道了,总有一些名字因为各种原因特别流行,然后,连朋友的小圈子里,可能都一堆叫这个的。这怎么分辨啊。” “教名都是使徒和圣人的名字吧。”狄奥多拉说:“这也不好增加。” “那我们让王大喇嘛,多封一点名字奇怪的圣人?”郭康灵机一动,想出来个点子:“我们现在不是说要复兴罗马精神么,那就设定一些名字有特色、事迹符合道德要求的圣人,来给信徒们做宣传。这样,不就一举两得了么?” “圣人还能成批地随便编出来么?”让娜一下没忍住,惊讶地问。 “怎么不行。”郭康不以为然:“你看的宗教故事和圣人神迹,哪个不是他们编出来的。” “哥哥。”梅尔特姆提醒道:“你刚才还说,不能到处乱讲,教义是随便编的……” “咳咳,我这不是在特定场合,给朋友们私下里说的么。”郭康老脸一红:“小孩子心思太单纯,往往不分辨场合乱讲。但我是大人,是知道看什么场合说什么话的。” “而且我说的也是真的。这种假编故事,甚至不止宗教方面。我听说,罗马主教声称的权力,就是来自一份被称为‘君士坦丁的赠礼’的赝品文件。”他举例道。 “那份文件假借君士坦丁一世的口吻,声称要将西部各省的统治权,赠与罗马主教和他的历代继承者。很多年来,他们都借此宣称自己的世俗权力。伱看,这不也是随着教会权威提高、野心增长,随便编的?” “真能确定就是假的么?”让娜问。 “这都不用考证,逻辑上也知道啊。”郭康哭笑不得地说:“君士坦丁是当时的英雄人物,又不是后来的官家们。再说众多官家里,也没几个能把法理领土,直接一次放弃掉一半的吧。” 让娜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就没有继续说什么。 “你说的这些,确实有道理,但你能确定你的那个办法有用?”狄奥多拉还是不太相信他的主意。 “当然有用。”郭康说:“这些改变虽然小,但也是一步步改善罗马内部的宗教环境。而且,还能对外产生有效的影响。” “这也不是我吹牛。因为这不仅是我们这边,整个拜上帝教世界,对于宗教方面的改变,也是有共同需求的。前人的尝试也证明了,这种需求和对罗马的呼唤,是一致的。” “别的不说,你知道几百年前的‘罗马公社’运动吧?”他问。 狄奥多拉点点头,但让娜和梅尔特姆看起来读书不多,都一脸茫然。 “大概在12世纪中期,僭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阿勒曼尼国王,和僭称‘教宗’的罗马主教,爆发了激烈的交锋。国王多次自己任命罗马主教,并出兵攻打、洗劫罗马城;而罗马主教也好不到哪儿去,不但纵容教会腐败,还同样经常引入外来势力,默许他们的暴行。” “罗马城被折腾的民不聊生,市民苦不堪言,十分不满。当地丰富的历史遗迹和文化残留,使得市民中有很多‘精神罗马人’。他们认为,需要恢复古罗马时期的传统,才能拯救罗马城,并让教会和信仰恢复健康。” “于是,这些‘精罗’市民行动起来。他们设立了元老院,还推举了被称为‘父亲’的执政官,领导大家对抗罗马主教。这个组织也被称为‘罗马公社’。” “元老院不承认‘君士坦丁的赠礼’,认为罗马的枢机主教团是一群窃取财富和权力的小偷。他们呼吁神职人员保持早期教会的清贫,废除所谓‘教皇’的世俗权力,把意大利的统治恢复到古罗马时代的元老共和政体,而不是屈服于现在这个蛮族的神圣罗马帝国。” “最开始,双方还只是打嘴仗。但由于罗马城市元老院只同意保留教会税和自发性的捐献,拒绝缴纳其他名目的税收给教会,导致双方的矛盾最终爆发。罗马市民占领了圣彼得大教堂,重建朱庇特神庙,还组建了军队,准备暴力对抗。” “罗马主教卢修斯情急之下,亲自率军攻打元老院,结果被罗马军队击败,自己也受伤死了——这应该是唯一一个战死的罗马主教吧。之后,元老院索性把罗马主教和教团都赶了出去。” “天哪,我都不知道他们闹得这么大。”让娜惊叹道。 “这件事,我觉得是宗教改革的重要一环。”郭康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要知道,那时候正是第二次十字军的筹备阶段,罗马主教的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在那时就已经有这么清醒的想法,而且付诸实践,还坚持了很长时间,已经很难得了。” “至于为什么不出名……可能是因为这事儿太‘罗马’了。”他想了想,说:“反对改革的人讨厌他们,自然不会到处宣传;支持改革的人,认为宗教改革是件光荣的事,这份荣耀应该属于西北欧的蛮族,怎么能和罗马扯上关系。所以,肯定不能从这里开始。” “有这么夸张么?”让娜犹豫地问:“你说的是不是太过头了?他们有这么小心眼么?” “你可以祈祷最好没有,但至于我……”郭康笃定地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蛮族人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圣经注我(下)(盟主“大骗子卢卡斯”加更) 郭康的话,让狄奥多拉和让娜面面相觑。 “有必要这么……激烈么?”让娜提醒道。 “这是争夺正统性的问题,是没法妥协的。”郭康说:“我对于蛮族的某个个人,没有针对性的恶意。但是,蛮族和罗马,注定只能有一个胜利,那当然只能激烈起来了。” “那个罗马公社后来怎么样了?”梅尔特姆问:“我去意大利的时候,好像没见过类似的组织。” “你还去过意大利啊。”郭康有些意外:“不过现在确实没有了。这些人前后坚持了几十年,最后罗马主教引来了阿勒曼尼大军。元老院和罗马公社,又被蛮族毁灭了。” “那也不错了。”让娜摇摇头:“这些罗马人已经算很能打了。” “是啊,所以我们也要吸取教训。”郭康说:“对于拜上帝教,肯定是要改的,但是,得讲究方法。” “那你准备怎么改?就造圣人?”狄奥多拉问。 “这只是一部分。”郭康说:“构造圣人,只是一个手段,我们的目的,是让宗教经义为我所用。这方面,我们还是要学习塞里斯。” “塞里斯人是怎么做的?”让娜也产生了兴趣:“我和明朝人也接触过不少,好像没听说过他们进行宗教改革啊?” “那都是两三千年前,就完成的事了,你当然不知道。”郭康哂笑道。 “啊?凯撒也才一千多年啊,之前的话……”让娜看起来明显不信,努力思考起来:“那都,那都是神话了吧?” “哦,希腊人应该知道吧。”她看了看狄奥多拉:“我在剧院里,看过特洛伊什么的,是那种故事?” “我知道太久远的事情,对伱们来说,可能因为年份过于夸张,难以置信。但这些,确实是人家那边的常识。”郭康斟酌了下字词,委婉地说:“如果按神话年表,那塞里斯的宗教改革,确实是在阿喀琉斯他们打特洛伊的时候进行的……” “他们做了什么?”让娜问。 “基本上消灭了独立的宗教祭司集团。”郭康介绍道:“周王朝的时候,有个叫旦的公爵制定了被称为‘周礼’的制度,从那之后,世俗朝廷就从制度上吞并了宗教祭司们,让塞里斯成为了实际上的政教合一国家。” “我听说的政教合一,都是教会、教团控制政权,怎么他们是反过来的?”让娜还是不太信。 “因为在更早的时候,可能还要早个一两千年的时候,塞里斯的国王们,就不是普通的王。” “王这个头衔,在他们的文字里,是斧钺的意思。”他在纸上写了下,给让娜看:“这就是军事权力的象征。严格来说,王应该是军事首领。” “但实际上,在远古时代,比虞、夏更早的时候,塞里斯土地上的国王们就连带着掌握了神权,经常亲自主持祭祀活动。严格来说,他们应该是‘巫王’。” “如果你了解塞里斯文化,那么应该知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句话。把军事权力和宗教权力,也就是王权和神权集中起来,才是那边的传统。” “也就是执政官兼任大祭司吧。”狄奥多拉想了想,找到了对应的制度:“罗马这边,也进行过这种尝试。” “是的,不过这种兼任,毕竟不够稳定。世俗职能和神职,依然是两个系统。”郭康说:“真正完成,还是后来神职系统被吞并消失。” “你看,现在的明朝皇帝,根本不需要说自己是教皇,或者大祭司,或者哈里发什么的。但塞里斯最高规格的祭司仪式,都是由皇帝掌控。连地方神灵的任免,他都要干涉。这才是真正的‘政教合一’,不是这边的小把戏能比的。” “塞里斯人的王朝,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王国。跟法兰西、英格兰什么的,不是一个概念。硬要说的话,也只有罗马类似——因为它和罗马一样,也是有宗教意义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狄奥多拉点点头:“罗马的发展轨迹和塞里斯很像,而塞里斯人提前了几千年,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教训。所以,我们模仿他们进行宗教制度的改革,就可以了?” “没错,就是这样。”郭康点点头:“还是你理解我。” “只是熟悉罗马史的人,都会觉得面熟而已……”狄奥多拉别过头。 “这倒确实。”郭康说道兴头上,继续讲了起来:“你看,凯撒兼职大祭司也好,元首死后成为神也好,如果懂得塞里斯历史,是不是同样很熟悉啊?” “这是什么……”狄奥多拉没回话,而让娜显然不怎么了解塞里斯历史。 “这就是商朝中期啊。”郭康一拍桌子:“他们也是王死后成了神,一样的啊!” “那之后呢?”梅尔特姆问。 “之后,就该神化活着的帝王了。”郭康指出:“东帝国的巴塞琉斯们,有一堆很中二……我意思是很夸张的头衔,连okrator(空间之主)这种都有。你想想,是为什么?” “是模仿神啊。”让娜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神的权能么?” “对啊。”郭康点点头:“你看,这就说明,他们发展到商晚期了——那会儿的几个商王,开始自称‘帝’。也就是说,还活着的时候,就自称为神了。是不是又差不多?” “原来如此。”狄奥多拉想了想,也惊讶地说:“黄先生给我看过上古三代的世系表。那个帝乙、帝辛什么的,就是这个意思啊……” “应该是差不多的。”郭康点点头:“可惜,他们的年代太久远,很多细节没有留下来。否则,我觉得帝乙、帝辛的各种称呼,估计会和当年的巴塞琉斯一样夸张……这个时候,就算是‘巫王’升级成‘神王’了。” “那商朝之后呢?”狄奥多拉问。 “之后,两边发展就不同了。”郭康说:“随着东帝国的衰落,对神权的改编和控制,也没法继续演进了。” “至于塞里斯,在帝辛之后,就是我刚才说的旦公爵,制定的新规则的时代了。” “那这个新规则里,国王又叫什么?是不是更夸张的外号了?”让娜问。 “不是,这次返璞归真了。”郭康说:“当对于神权的掌握稳定下来之后,反而不需要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头衔和仪式,来强调王对神权的控制了。” “他们这时候就只叫……呃,叫‘天父的儿子’。”他不知道怎么翻译,于是大概解释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罗马、天堂乃兄弟之国 (盟主“黑色高级肥鲶鱼”加更)(标题不知道为啥写不了……) “这个称呼好奇怪啊。”让娜想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奇怪啊。塞里斯虽然有各种神,但那些神,更接近于我们这边,各种主保圣人什么的,地域性和功能性很强。”郭康说。 “而且论起天堂内职务和级别的设定,他们反而更完善。塞里斯天帝对于各级神灵的管辖,也十分有序——毕竟就是按照世俗朝廷搬过去的。目前还没有哪个文明,有比塞里斯朝廷更完善的官僚体系。” “你可以把他们那边的宗教,看成一种向一神教发展过程中的多神教。只不过发展了一半,高层的政教合一就已经完成,没必要再去严格约束民间神灵,就成这样了。” “那你意思是,罗马也应该这样,去尝试‘天父的儿子’这种合法性宣传?”狄奥多拉和让娜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郭康。 “没错。”郭康点点头:“这是塞里斯文明一直以来的传统。周围的小国,都不直呼其名,而是叫‘天朝’。你想想,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国家本身就具有神性吧。”狄奥多拉没花什么时间,就看出了其中意思。 “是啊,所以我才说,他的情况和罗马差不多,完全可以直接学过来。”郭康点点头。 “就这个宗教问题,我专门问过人家懂行的。说是早年,圣奥古斯丁就提出过,世间有两座城:一座是凡人居住的世俗之城,由于在人间,所以也叫‘地上之城’;一座是天父亲自经营的上帝之城,位于天父的圣山上,所以也叫‘山巅之城’。” “这个世俗之城,应该就是当时刚被蛮族攻陷的罗马;而上帝之城,就是天堂,也就是拜上帝教理论中的理想之地。” “当时,号称‘永恒之城’的罗马最终陷落,给了大家很大的冲击。人们理解不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奥古斯丁安慰大家,说虽然人间的罗马因为其堕落沦陷了,但天堂的完美版罗马,确实会永远存在着。所以,这俩本来就是有关系的。” “罗马的影响好大啊。”梅尔特姆感慨道。 “其实很正常。”郭康说:“下一次王大喇嘛——就是我们的大牧首,表演符咒驱邪,我可以带伱去看看。那套道教仪式,用的咒语,都是当时汉帝国的公文。” “对汉朝的腐朽堕落感到不满的道教徒,最终构建了一个神话中的完美汉朝,留在宗教里;对罗马的腐朽堕落感到不满的拜上帝教徒,最终构建了一个神话中的完美罗马,留在宗教里。”他感慨道:“你看,文明竟然如此相似。” “那我们把这个也抄过来?”狄奥多拉明知故问。 “当然,这都是前人付出了巨大代价获取的经验教训,为什么不参考?那不是对不起祖先么。”郭康毫不犹豫地说。 “我们既然是信仰拜上帝教的罗马人,就应该相信,天堂就是超凡的罗马。而反过来,一个完美的罗马,也就是地上的天国——你看,我们也可以叫‘天朝’啊。” “这个论证好有趣。”梅尔特姆催促道:“还有么?” “还有,就是这个天子——这是塞里斯人用了上千年的最高头衔,他的意思,我刚才已经讲了。”郭康说:“而且,我还问过外公黄先生,他说《春秋》第一年,就明确把周天子称为‘天王’。” “你看,我们现在有了天王。”他在纸上写了下来:“而天王是天子,所以也有了天王的父亲——也就是天父。”说着,他又在“天王”上面画了个圈。 “但拜上帝教又说,移鼠也是天父的儿子。”他在“天父”下面画了第二个圈:“那这三者的关系,不就很明显了。” “原来拜上帝教说的‘天兄’,是这么来的。”梅尔特姆看起来已经明白了。 “是的。而且,我也因此才敢说,我们拜上帝教是正教诸多宗派里,发展最成熟、理论最完善的一个。”郭康收起笔,说道:“我们使用了塞里斯的‘天子’模型,可以直接借用最先进完善的教义,来融合神权。” “所以,我们拜上帝教,才是宗教改革最好的基础。”他断言。 “啊……”让娜看来已经傻了。 “我还没说完呢。”郭康放下手里的纸,继续道:“你看,如果按照‘双城’模型,我们罗马和天堂是对应关系;按照‘天子’模型,我们的首领又是天兄的弟弟;按照‘三位一体’教义,天兄也和天父一样,有着对天堂的领导权。如果把这几个,结合起来分析呢?” “你别再糅合了。”狄奥多拉赶紧提醒他:“你把罗马吹得太高了,我看让娜小姐快受不住了。” “这怎么能叫吹呢?你听我说完啊。”郭康不服气地说:“这结合起来,意思不就是,天堂和罗马是兄弟之国,我们罗马是弟弟么。” “兄弟之国,你觉得是个好词么?”他质问道:“而且,按三位一体,天堂也是天父之国。那这更完蛋,我们成了父子之国、罗马皇帝竟然成了儿皇帝了!” “这已经很高了吧。”梅尔特姆指出:“你刚才还说,桃花石皇帝叫‘天子’。那他们不都是儿皇帝么。” “那可不能这么说。”郭康赶紧制止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乱说话的。” “呜——”梅尔特姆对他的双标看起来很是不满,但郭康又抓起一个水果往她嘴里一塞,暂时把她禁言了。 “总之呢,这个地方还是有点问题的。”郭康在笔记本上画了两下,继续说道:“现在条件有限,我们的文明建设还比较落后,只能暂时管天堂那边,叫天兄,照顾下希腊人的意见,防止他们又受不住发疯了。” “但我们罗马怎么能一直给人当弟弟呢?所以这个情况早晚要换过来。按理说,正经的天子,该是哥哥的。” “我看,我们就应该往这个方向宣传。”他决定:“回头我就给王大喇嘛说,看能不能把周公旦也封个圣。当然了,这样一来,文王、武王也得封了。” “你刚才说的那个过程,里头好多人呢。”狄奥多拉提醒道:“难道都加进去?” “也不是不行。”郭康挠挠头:“帝辛的中二称号可能失传了,那我们给他加回来吧。找几个希腊神学家,起个霸气点的,也封上。我想想还有谁……” “算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别回头让人笑话。”抬起笔,郭康又开始犯嘀咕:“还是多问问专业的人吧。咱们回头做个封圣榜,问问大家的意见,再决断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106章 禹乌斯·马格努斯·诺亚利库斯(盟主MobiusRing加更) “你还想加更多啊!”狄奥多拉也开始捂额头了。 “大家集思广益么。”郭康很谦虚:“我现在只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能不能把‘夏’也加进去。” “为什么要加这个?”狄奥多拉问。 “我听过一个说法。”郭康想了想,说:“有人认为,‘夏朝’不是他们自己对自己的称呼,而是周人口中的叫法。” “在商朝时,还有个叫‘土方’的国家,力量很强,常年和商人交战。这个土方,很可能就是诗经里的‘下土方’。‘下土’是天下、凡间的意思,‘方’是国家。所谓下土方,就是‘人间之国’,意思和那个‘世俗之城’差不多。” “意思就是天之下,人世间,都是他们的?”狄奥多拉本来不想谈这么异端的话题,听这么一说,还是好奇起来:“我一直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名字,没想到口气这么大啊。” “那时候,大家的口气都很大。”郭康指出:“取代夏的商朝,倒不叫‘世俗之城’了。他们叫‘大邑商’,也有记作‘天邑商’的。” “这是什么意思?”狄奥多拉问。 “大邑就是大城,和我们大都一个意思。”郭康说:“天邑的意思,大概是……上帝之城吧。” “他俩一伙的?给人家占齐了是吧?!”狄奥多拉一脸无语。 “这不正好么。”郭康提醒道:“你看,夏朝是世俗之城,罗马也是世俗之城,所以罗马和夏是一个来历。周人把各种‘夏’的分支,统称为‘诸夏’。说明我们罗马,也是诸夏之一,只是离得远了点而已。” “这都行……”狄奥多拉哭笑不得:“可是这样有什么好处么?” “当然有。你看,夏就是凡间世界的意思,我们也可以借此宣称,罗马就是夏,夏就是世界,世界就是罗马。”郭康举例道:“用这种‘三位一体’的方式,就不用天天跟蛮子纠结什么宣称不宣称的了。哪有比这更好用的法理。” “三位一体不是这么用的……”让娜试图打断他。 “没事没事,伱知道意思就行了。我神学水平差劲的很,回头我会找小让娜润色下的。”郭康谦虚地说。 “你可别找她。回头把她也给吓着了……”大让娜急忙试图组织他:“你还是找你们王大牧首吧。” “他?他神学理论水平还不如我呢。”郭康无奈地说:“他能帮上忙,我也不去找其他人了。” “……” “今天我们就只记下这个想法就行。回头有空,再慢慢加工。”郭康指了指笔记本:“至于你们,我也不指望你们能有什么好办法,但至少要摆正心态,才能做好宗教改革的筹备工作。” “我是真没听说这么个改法。”让娜坦陈道:“我知道的最激进的教会改革呼吁者,也就是认为教会不能垄断信徒和天父沟通的渠道、人们只要有信仰就能得救,大概这种程度吧……” “这个问题,我和我们这边的几位宗教权威聊过。”郭康说:“他们的改革思路,我觉得是错误的。” “远古的时候,人神混杂,民间到处都是巫师,声称能与天神沟通,导致淫祀泛滥,秩序失和。颛顼于是命令重、黎,规范天地之间的秩序,禁绝人间和天神的相互扰乱,称为‘绝地天通’。” “这是规范祭祀权的第一步,也是禁止淫祀的必须手段。如果按他们的要求,废除教会的管理,让信徒都去自己和天父交流,那岂不是回到蒙昧之前的时代了?”他质疑道。 “任何组织时间长了都会腐化,教会的管理出问题也很正常。这时候,当然应该用更好的方式去替代。逼迫教会进行改革,乃至于自己建立个更好的,来推翻之前的教会,不都是可行的思路么。” “结果,因为人家管不好,就直接不管了?这算个什么改革啊。那今后岂不会是淫祀失控、邪教遍地走?他们又准备怎么办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们只是认为,这是信仰的问题,没想过那么多吧。”让娜耸耸肩:“你可以问问小让娜,看看她怎么想吧。” “我觉得没有这么玄乎,这就是简单的混乱和秩序的问题。”郭康在本子上画了一条线:“你看,哪怕是信仰问题上,蛮族也总是趋向于混沌,而我们罗马帝国,则理所当然应该选择秩序。这也是我为什么说,需要一批新圣人。” “我从娘娘庙那边,看过以往的圣人记录。有不少,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就选上的。甚至有人因为对抗罗马,而被封圣。这不是很尴尬么?”郭康摇摇头:“可能希腊人无所谓,当时也顾不上这些。但我们这些罗马人,显然不能继续这样了。” “有些圣人,已经不能够作为罗马人的代表和榜样了,我们得换一批更优秀的人。” “那你觉得谁更好?”狄奥多拉问。 “咱们不是说道夏朝了么。”郭康看了看笔记本:“那我们把大禹也加进来吧。” “那你准备怎么说?”狄奥多拉已经放弃思考,随他怎么整了。 “禹才是他的原名,大是个尊称,我们翻译过来,应该叫‘伟大者·禹’。嗯,就叫禹乌斯·马格努斯吧……”郭康边说写了下来:“他的主要功绩是兴修水利,解决了上古的大洪水,因此被推举为新一任终身独裁官……” “等下,这都把洪水解决了,诺亚怎么办?”让娜急忙问。 “又不一定非要是同一场洪水。”郭康说。 “但这俩的故事话题打架了啊?”狄奥多拉指出:“不是你说他俩不同时代就能遮盖过去的。” “我们罗马,是农耕文明,依靠耕种和战争,才从一个小城邦渐渐兴起的。要是大家都和诺亚一样,见到个什么事儿就跑,那罗马早完蛋了。”郭康表示:“所以,诺亚的精神太不罗马了。” “禹战胜的并不只是洪水,也是人心——天下这么多人,里头肯定有不少‘诺亚’,到处宣称洪水是天罚,不可忤逆。如果信了他们,华夏也就完蛋了。‘诺亚’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精神,一种存在于每个人思维深处的恐惧、盲目和懦弱。” “禹正好是这种精神的克星,他打碎了这些堕落的思维,用强韧的精神和躯体,实现了超脱凡人的伟大功业。他只是个失败了的神——或者英雄的儿子,却战胜了最恐怖的天灾。”郭康用力点了点桌子:“你看,这不是非常经典的希腊式英雄么?放着这么好的原型不用,太浪费了啊。” “我回头再找找李玄英,让他找几个剧作家,一定要好好写写。就叫‘诺亚精神的征服者’,叫诺亚利库斯吧,这样吸引人——”郭康愈发来劲,刷刷地写了起来,甚至不管狄奥多拉等人的反应了:“嗯,经书也可以这么解释……把诺亚踢出去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祖宗的面子 郭康忙着写设定,彻底不理狄奥多拉等人了。 “你不能待会儿再写么。”让娜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我专门来一趟,给你说明消息,你就不关心下?” “灵感这东西,不赶紧记下来,待会儿就忘了。”郭康边写边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耽误。” “伱这还挺认真的……”让娜有些无奈:“刚才不是说神学方面你不专业么。” “我主要是……对于写设定非常有兴趣吧。”郭康停下笔,寻思了片刻,说道:“你看,除了捣鼓蒸汽和火炮,我也就这么几个乐趣了。” “写设定……人家不会说你异端么?”让娜一下没缓过来。 “没事儿,我跟王师傅熟。”郭康随口答道。 “这倒是真的。”狄奥多拉弃疗似地摊摊手:“我看他跟王大喇嘛都成忘年交了,两人天天互相打趣,没大没小的。哦,对了,你那个蒸汽神龛,也是他帮你打掩护,套来了教堂的维修费,去搞的?” “哎,你怎么知道的?”郭康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抬头问道。 “就他那个水平,还看不出来什么?”狄奥多拉翻了个白眼:“这都分辨不出来,汗廷早被人贪污破产了。” “啊……” “你继续玩你的吧。”狄奥多拉挥挥手,靠在座椅上:“反正咱们罗马也不缺你这么一个异端了,万一你那个东西搞成功了呢?” “那要是失败了呢?”让娜质疑道。 “失败了就当他玩乐花掉了。”狄奥多拉看得倒是挺开:“总比跟其他人跑去看戏、玩妓女强吧。” “那……这也是。”让娜无话可说。 “你们对我也有点信心。”郭康连忙替自己辩解道:“你看这些年,王师傅出面帮我这么多忙,又是给我资金、又是帮我要拨款,不也是因为看重我么?” “我虽然不懂神学,但我擅长写设定啊!”他强调:“当个神学家,进行宗教改革,和懂不懂神学经义有什么关系。” “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让娜想了一会儿也没弄明白:“王大喇嘛真指望你搞这个?” “他还说我是个难得的宗教人才呢。”郭康声称:“上次他还说,让我好好努力,将来至少也有个巴巴·伊沙克级别的神学影响力。” “那是谁?”让娜问。 “你在埃及和叙利亚待过,居然不知道他?”郭康意外地问:“他在这边可是非常有名的。” “这人是小亚地区的一名天方教宗教领袖,师从罗姆苏丹国属下一名什叶派波斯官员。他把天方教各派、拜上帝教、和当地神秘主义思想,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学说。” “巴巴·依沙克的教义兼容性很强,受到了当地土库曼牧民的欢迎,后来还掀起了反对罗姆苏丹国的起义。这个教义目前被卡拉曼贝伊国接受,是当地的主流教派。” “所以,这么糅合,本来就是你们这儿的传统吧。”让娜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啊。”郭康点点头:“我只是刚开始试图糅合罗马宗教和华夏神话而已,而前辈们早已试图糅合拜上帝教和天方教了。跟他们比,我这只是小打小闹。小让娜都说了,我这点小把戏,根本没脸自称异端的。” “哎,我们古墓派也是两个宗教的人都有,也不好说你们什么,只是今天有些意外,毕竟我们那儿都没人研究这些……”让娜略有些苦恼地说:“而且,这些行为真的有用么?” “当然有用。”郭康说:“罗姆苏丹国后期,和希腊人的关系已经相当好了,双方之间,合作与融合要多于冲突。苏丹甚至考虑过改信东正教——对他们来说,这个确实不是什么事。” “这里不是西欧,没必要搞的这么泾渭分明。”他摇头说:“这种糅合,才是我们的传统。” “而且,拜上帝教真的就这么纯正么?那么多的民间圣人是从哪收编的?各地的习俗是从哪来、又如何被教会强行‘认证’的?如果懂得神学,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这个纯正性……”他嗤笑了一声:“虽然不懂神学,但我们有足够多的历史,让我能看透这些玩意儿——纯正性有什么用?让天兄送我几个万户么?” “我不认为所谓‘纯粹的经义’,就有什么优越性,就是多么神圣了。”郭康一脸不在乎:“历代人都在根据自己的想法解释,而且说白了它也就是个设定而已。凭什么我不能去动它?” “罗马文化是整个欧洲的祖宗,而华夏文化是整个亚洲最耀眼的成果。如果我们把罗马文化里优秀的部分提取出来,再吸收华夏文化,对他加以改造,那就是目前已知世界中最好的模式了。” “我和你们不同,我是真的害怕蛮族。”他长叹了口气:“你知道么?历史告诉我们,蛮族是会定期泛滥的。” “我害怕有一天,蛮族又会趁着文明世界的衰落,从西边涌出。像四世纪时一样,泛滥整个亚欧大陆,把中原、罗马、波斯……全都肆虐一遍,摧毁他们的城市,劫掠他们的财物,乃至让这些文明人,自己都失去了尊严和勇气。” “所以,我不在乎是不是亵渎了经书。”他拍了拍笔记本:“和蛮族对文明的亵渎比,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也不是说我们就是白莲花。罗马的黑历史多了去了,华夏一系也没少干这种事。但在面对更野蛮的势力时,连法兰克人都可以是盟友。”他看了看让娜:“起码你们比英格兰什么的文明点,对吧?” “你骂谁呢?”让娜当即不乐意了。 狄奥多拉赶紧劝她别激动,让她好好说话。 “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郭康也赶紧说:“我这后面还有很多正事呢,没时间计较这些了。” “还有啊?”狄奥多拉回过头,惊讶道。 “是啊。”郭康点点头:“王师傅上回告诉我,有个东方来的道姑,最近跑这儿了。那人比他们懂得多,可以找她咨询下。” “我想把道教的东西也加一些进去。”他解释道:“汉朝人曾言,罗马人和他们很像。但现在的罗马人,显然达不到他们那个要求了。如果不努力让罗马更像一些,不是让祖宗没面子么?所以我还是继续努力下吧。” 看到有些书友认为加这么多元素不好,但这本书整个就是关于文明碰撞的。所以也没法改了。 现在这都只是刚铺开,后面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如果实在受不了,觉得太亵渎,那就算了,我也没办法……毕竟这个还比不上历史上的实际案例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西安山三结义 “我倒不是不支持你。”狄奥多拉指出:“天兄确实没几个万户,但你想借用天子的话……明朝是真的有很多万户啊。” “我们又不是跟他抢皇帝做。”郭康说:“我们是学习汉地的制度,不是让摆赛汗直接也去说自己是中原天子了。而且天兄的弟弟,位置多得很,跟他们争什么啊。” “明朝要是过来,说自己才是天的大儿子,那正好。”他指了指笔记本:“你看,我们现在最麻烦的,就是天兄才是老大这个设定。轻易去动,别说希腊人,整个欧洲可能都受不了,甚至引发宗教战争。” “但明朝来了,那就让明朝打他们呗。”他把手一摊:“谁家教会认为这是渎神,不够纯正,就请朱文奎他四爷爷跟他去辩经,看谁说的过谁。” “到时候,我们认他们当大哥就行了。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伱看,明朝当大哥,我们正好抱大腿当二哥,让天兄当三弟去……” “还能这么凑么?”让娜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 “当然随便凑了。而且这都是名义上的——类似我们跟法国的关系,又不是说真是亲兄弟。”郭康解释道:“我们甚至可以说,大明、罗马、天兄,在西安的山上结义——就跟三国话本一样,这样神圣性也拉满了。” “我觉得这也可以写入戏剧。”他有写了几下,才发现墨水居然都用完了,只好摇摇头:“你看,这不就把之前的顺序问题解决了么?” “那太遥远了。得大明到锡安山再说了。”狄奥多拉试图结束话题。 “不是耶路撒冷旁边那个锡安山。”郭康用汉语纠正道:“是西安府的山。” “元明的西安府,是唐朝长安城当年所在的地方。”他毫不在意地摇头道:“耶路撒冷?那又算个啥啊。一个莫名其妙的宗教小镇而已,哪有大唐长安有意义。” “我只知道十字军往那里打。”梅尔特姆也跟着他傻笑:“其他的……嘿嘿,我也不懂教义。” “哪有什么教义。”郭康笑道:“十字军打的地方,那可多了去了,还打过我们这儿呢。难道这也是教义里规定的么?” “实际上,他们只是因为需要威尼斯的钱,又想劫掠些财物。如果这就是追求‘纯正信仰’,那我觉得最纯正的东西就是金币。”他掏出个圆形硬币,往桌子上一抛:“也别叫十字军了,叫圆圈军吧。” 金币咚地一声落在桌面上,震动了几下。 “好吧,你觉得没问题就行。”狄奥多拉看着金币停下,已经放弃了。 “不用担心这些。明朝又不是个宗教国家,他们的决策看的是实际效果。”郭康说:“周围有些小国暗自称帝,只要不在正式外交场合闹,明朝也不当回事。那些各种元,也是因为真的有中原豪强支持他们,乐意帮他们和明朝作对,才使得两边针锋相对的。” “我们去模仿明朝,他们还会高兴呢。遥远的海外,有人传播教化,让土人学习华夏、乃至以夏人自居,这在中原传统王朝的价值观里,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你想想,如果一个文明吸引了大批外人模仿,让他们以这个文明的成员自居,这不是声威远扬、文化强大的最好标志么?你看,至今,都有不少怀念大唐、认为自己也是唐人的。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一个王朝的辉煌?明朝同样也会希望有这种待遇的。” “你们对明朝也有点信心啊。”他笑道:“人家又不傻。” “他今天宣布我们罗马是外人,会破坏了文化的纯洁性,不能学习和使用华夏文化;那明天他就可以宣布,漠南的蒙古人游牧风气太重,也不能学;后天就可以宣布河北人太胡化,也不能学……这么下去,不用多久,大家又被开除个一干二净,和大宋一样了。” “朱洪武皇帝又不是南宋的官家。一个尽力弥合南北汉人分裂的皇帝,是不可能连这点眼光都没有的。他现在的继承者,也不会是傻子。自家的文化传播出去,难道不是自己文治武功的表现么?” “哎呀,我还希望明朝打过来呢。省的跟现在一样,周围都是蛮子,买个铁锅都费劲……”他连连摇头说。 其他几人说不出话来,郭康也不想聊天。他又找来块墨,匆匆磨好,然后继续忙着写设定。 过了一会儿,他记完了这些思路,还写了份公文,递给让娜。 “拿着这个去礼部。我给他们说了,低调一点,但礼节要有。”他说:“我知道现在小让娜和母亲关系尴尬,王室可能不乐意让她公开拜访,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位……哎呀,让娜真多。”他随手又记了下:“她是瓦卢瓦家族的对吧?是国王的第几个孩子来着?” “第四位。”让娜女侠回答:“她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不过大哥大姐都已经夭折了。” “没事,知道是老四就行。”郭康没太在意:“那就叫瓦四娘吧。别让娜了……” “你别给人家外国客人起外号啊。”狄奥多拉无语道。 “我是真怕记混了。”郭康解释了句,又对让娜说道:“需要住多长时间,有没有位置要求,也直接告诉他们就行。另外,有重要贵族随行么?” “没有,就她自己。”让娜说。 “我还想着能不能趁机让他们牵线,谈一谈,解决下相认的问题呢。那下回吧。”郭康摇摇头:“她要待多久?需要我告诉义父,设宴招待么?” “不用,低调些也好。”让娜回答:“就是可能待的久一些。” “怎么了?”郭康问。 “王室想让她和布列塔尼的公爵宣称者联姻,夺取那里的控制权。她不乐意,所以跑过来了。”让娜如实说:“短期内大概不会回去了吧。” 这次,郭康愣住了。 “你怎么不早说!” “你不是在写设定么……”让娜弱弱地说。 “我——”郭康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他看了看狄奥多拉,下意识希望她做个决断,但狄奥多拉只是摇头。 “公文你写的。”她指出:“要么你从她手里要回来,或者给礼部说这个不算;要么你就自己解决。” 让娜立刻把文书抱在胸口。 郭康傻眼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让娜清君侧(盟主“墨聆音”加更) 瓦卢瓦的让娜,或者说瓦四娘,在郭康原本的世界中,就是个有点名气的人物。 她五岁和宣称布列塔尼公爵的丈夫的结婚,八岁正式成为公爵夫人。后来丈夫被敌对家族诱捕,她临危不乱,组织封臣们和敌人作战,甚至成功绑架了对方家族的重要人物,迫使对方接受和谈,把公爵换了回来。 在当时,她是女强人级别的著名人物,还有人认为,她统帅兵将的事迹,是圣女让娜故事的原型之一。 而在这个世界,由于朱允炆的介入,王室趁着让娜公主没正式成婚,把首个婚姻对象换成了他。但削藩失败后,大家显然不太想浪费这么个可以联姻的公主名额。王后和控制宫廷的阿马尼亚克伯爵,希望她“再续前缘”,嫁给之前的婚姻候选人之一、布列塔尼公爵。 然而让娜公主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不逊于另一个世界线的行动力。可能是看不上家里介绍的对象,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她借口拜访朋友,直接跑路,来投奔女儿和便宜儿子了。 这下,郭康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我们如果接纳她,会不会得罪法国方面啊?”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现在没有‘法国方面’了。”让娜女侠提醒他:“我们敬爱的国王陛下,疯病更加严重了。他现在认为自己是玻璃做的,被人碰一下就会碎。所以他禁止任何人接触自己,还搞了些铁条,试图对自己进行加固……” “而王后……她就会花钱,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有人说,她和她的党羽们,为了维持安定的日子,私下里已经决定接受英格兰人的提议,用王国的继承权,换取和平承诺。” “当然,很多贵族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情况。整个宫廷现在混乱不止,更别提外面虎视眈眈的勃艮第公爵。”她摊摊手:“最多是王后出来抗议下吧。不会有什么‘法兰西的不满’了。”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郭康这才渐渐从惹上外交麻烦的慌乱中冷静下来:“借兵?我们现在没有能力,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吧。还是她在宫廷遭到进一步迫害了?” “那你得自己问她。”让娜耸耸肩。 郭康沉默下来。 “有办法了么?”狄奥多拉抬起眼,瞥了瞥他,又叹了口气。 “这次应该吓够了吧?下次不要这么轻率了,否则还得闯祸。我来给你收拾残局吧……” “等下,好像不是这么简单。”郭康突然伸手打断了她。 “怎么了?”狄奥多拉有些不高兴了。 “刚才她说英格兰人的提议。”郭康提醒道:“英格兰和法国交战,一直以来的理由是什么?” “继承权问题。”狄奥多拉脱口而出:“你也想到了吧。” “我到现在还是对这个不太敏感。不过这样,就说得通了。”郭康挠挠头。 “我记得当时是法国国王绝嗣,于是国王的堂兄和外甥争起来了。法国贵族们以《萨利克法》为理由,拒绝英格兰国王继承,英格兰国王当然不服,于是以此为理由打了起来。” “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英格兰那边一直要求王室女性成员的后代也有继承权,这点应该没记错。”他回过头,问让娜:“是不是英国人又要打仗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让娜看起来没听懂。 “如果英格兰人胜利,别管他们的理由多牵强,血统多远,继承多违背传统,大家都得捏着鼻子认。而除非英格兰国王准备改换门庭,让法王收他当养子,否则不管怎么操作,肯定还是走女性后代继承这个思路。”郭康提醒道:“那就意味着,大家要被迫放弃萨利克法了。” “那么,既然某位法国公主和英格兰王室的后代有继承权,其他公主呢?瓦四娘自己也是公主啊。我觉得她可能不止是逃难,也是看中这一点了。”他判断道。 “对哦。”让娜惊讶地说:“好像很有道理啊。” “按王室的说法,让娜公主现在没有有效婚姻。但实际上,她确实和吴王结婚过,还有个女儿。”狄奥多拉说:“这里面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对啊。”郭康点点头:“她还是家里老四。过些年,不管英法两边,哪个子侄辈当了国王,她都可以发动靖难战争,作为四姑教训大侄子们……” “啊?那是什么宣战理由么?”狄奥多拉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呃……就是她可以清君侧。”郭康解释说:“到时候就说勃艮第派和阿马尼亚克派都是坏人,绑架了国王。她要清除这些国王身边的奸臣。这是常用的宣战理由。” “好吧,如果为了实际掌握国家大权,好像也说得过去。现在法国贵族们,确实为了争夺最高权力互相清君侧……”狄奥多拉无奈地点点头:“可惜,想法再好,我们也没什么兵力去帮她。” “我就是这么一猜。或许人家真的就是来看孩子的呢。”郭康赶紧说道。 “这倒不是。”狄奥多拉说:“如果她是个合格的法国贵族,那么就算自己没有别的想法,也要估计到,我们可能认为她有这个想法——这么说伱懂么?” “懂的,懂的。”郭康点头:“时势推着人走么。她也是从小宫廷里长大的,总该懂这些。那我们收留她?” “你认为呢?”狄奥多拉还是要求他自己先想。 “我倒是觉得可以问问朱文奎。”郭康说:“法国现在乱成这样,我们收留个公主其实也还好。但她毕竟和吴王有过关系……好吧,虽然我也搞不懂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了。不过既然能扯上点边,那还是应该问问他。” “吴王本人不在,世子就应该代行家主职责。”他决定把球踢回去:“我先问问他吧。” “我已经问过他了。”让娜打断了郭康的念头:“世子也没想那么多,他一直认为可以收留。只不过家里实在不好安排……” “那还是你来吧。”郭康又试图丢给狄奥多拉:“你也听到了,朱文奎他就是个打铁的,连这么多麻烦事情都没考虑。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那你呢?”狄奥多拉质问。 “我就是个造炮的,我也不懂啊!”郭康急忙推脱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问题解决方案(盟主“红色精英”加更) 狄奥多拉对于郭康的回答明显不满意,正要开口说教,房顶上传来“砰”地一声。 让娜和梅尔特姆一下都跳起来,互相看着对方,又瞅了瞅房顶。不过郭康这次反应过来,急忙制止了他们。 “这回是李玄英来了。”他说:“我就说么,上次声音太小了,我都没听见,肯定不是他。” “他这是来了多少回了?你都能听声音分辨了?”狄奥多拉问。 “没办法,他经常不请自来。”郭康说:“如果我母亲在……” 话说一半,屋顶上又是“砰”地一声,这次声音更大了。 “什么情况这是?” 让娜和梅尔特姆这次也没忍住,双双冲了出去。梅尔特姆依旧从门口丢出毛巾,而让娜挥手拔出腰间一个药筒,擦了下,从窗口扔了出去。 只是这次,并没有人跳下拦截。药筒则在落地前,就开始迅速喷出烟雾。两人从窗口鱼贯而出,跳到两边,十分熟练,都看不出是第一次配合。 郭康不是第一次看到磷做的发烟筒,连被女侠们丢在自家院子里,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及时走到窗前,关上窗户,防止烟飘进来。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一阵落地声、打斗声和李玄英的惨叫声。郭康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旁边,准备把门也关上。谁知刚合上一半,有人直奔进来,当场把他撞到一边。 “抄家伙!有刺客!”脱欢冲进屋,一脸紧张地大喊。 “你叫唤个什么啊!”狄奥多拉忍不住,也站起身,训斥他。 “哎?”脱欢看起来没弄清情况,不过他似乎也不准备计较,把手一挥:“你先躲着。郭康安答呢?抄家伙,去救李玄英啊!” “我在这儿呢!”郭康从门后爬起来,没好气地说。 脱欢回过身,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而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让娜拖着李玄英走了进来,梅尔特姆跟在后面,还拿着他的那根棍子。 脱欢蹭地窜了出去,以和体格块头都有些不符的敏捷,跃过沙发,然后蹲在后面,只露出个眼睛,开始和两人对峙。 “行了!”一直试图保持涵养的狄奥多拉,看起来都有了火气:“伱又是搞什么鬼!” “?”脱欢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试图弄清情况。 “她们俩是郭康的客人。”狄奥多拉简短地说:“你俩突然跳到房顶上,人家以为遭了贼,想出去抓贼的。” “哎?”脱欢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还是看了看狄奥多拉:“可是,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我在这儿怎么了?”狄奥多拉反问:“我走正门进来,正式拜访他的,难道不行么?你们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翻墙头、走房顶,这是什么意思?” “呃,李玄英说这样好玩。”脱欢果断供出了同伙。 “我这不是觉得有意思么。”刚被放开的李玄英赶紧辩解:“而且我看郭康家一直挺热闹,经常有人走房顶过。那我们也可以吧?” “那些人是找郭达乌斯的。”狄奥多拉替郭康解释道:“她们……都是些江湖女侠,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才不走正门。你们跟着瞎学什么。” “我们找郭达乌斯的儿子啊。”脱欢指出:“她们行,我们为什么不行呢?” “可不能这么说。”郭康赶紧制止他:“让希腊人听到了,咱仨的名声就完蛋了。” “?” 郭康只好又大概给他们讲了下刚才讨论的事。 “我们商量正事呢。”他说:“你们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改天再来玩吧。” “没事,我们也可以帮忙的。”李玄英自告奋勇:“不就是个接待的问题么?我俩帮你安排下,让朱文奎接走不就得了。” “不是,这里头有点说法,他也需要避一下的。”郭康摇头说:“你算过他俩年龄么?” “咋了?”脱欢愕然。 “让娜公主比朱文奎大五岁。要是按年龄,咱们更应该喊她姐姐,而不是阿姨。”郭康简单地解释道:“法国人可能无所谓,但他自己肯定是要想办法回避的。我们不能直接宣布‘让世子照顾公主’。这倒不是她住哪儿的问题,而是用这个名义就不太好。” “啊……” “所以,恐怕不能把公主直接丢给他了。”郭康说:“你们有什么其他办法么?可以避免法国或者其他势力,对我们的直接质疑,又能安置她的?” “那……我觉得就算不让他出面招待,也还是得问问他。”脱欢依然建议道:“他们老朱家应该有自己的习惯吧。遇到这种远道而来的麻烦客人,应该怎么办好?” “这问他估计也不行啊。”郭康摇摇头,嘀咕道:“远道而来的麻烦客人……那按老朱家先例,得把公主的船凿沉。” “?” “没什么。”郭康赶紧摆摆手,没有继续讲大明地狱笑话。 “我觉得,就说我们替吴王安排的就行。”李玄英建议道:“之前说法国人拒绝承认他俩的婚姻,但我们还没公开承认这件事吧?就说她是被丈夫招去的,不就行了?” “我听先生们说,妇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她结婚之前,应该听她爹——就是法国国王的。但结婚之后,吴王的命令优先级,就高于法国国王的命令了。”他盘算了下,分析道。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拿吴王的要求作为理由,告诉法国人,我们也是按规则行事,迫不得已。回头,咱们跟他家对一对口风就行了。” “这可以么?”脱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郭康。 “他知道引用典籍了,比你那个还是好一些的。”郭康如实说完,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我觉得,这个方法也不见得可行。别的不说,法国人真的认三从四德么?” 李玄英明显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和脱欢面面相觑起来。 “而且别说法国,我们自己,估计都没什么人遵守这个吧。人家法国人信么?”他指出:“你看我……” 顺口说一半,他赶紧停下来,免得那几个人回头说漏嘴,给他义母告状:“你看我们罗马这边,也没见什么人遵守这个。” “你前后两句话重复了。”狄奥多拉提醒道:“这种话没必要说两遍的。” “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工程师世家(盟主“ 德胜琐罗亚斯德”加更.2) 最终,脱欢和李玄英虽然脑洞了不少,但依然没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郭康倒是建议,可以随便找个私人访问的理由——反正公主当时说的是拜访朋友,才出门的。既然她没说是拜访哪个朋友,那来紫帐汗国,也算是提前说好的。而且,紫帐汗国的朋友离得远,人数还多,多拜访一会儿,总归没问题吧。 法国王后等人,倒是可能怀疑,紫帐汗国提前和她暗中串通,准备扶持她介入英法冲突。但这种事情,仔细想想,应对起来也不难。 在朱允炆削藩之后,法国王室现在的状况,比郭康记忆中的历史还要糟糕。王后等人,自己的抵抗决心都没有那么坚定,乃至有人暗中和英格兰谈判。这种情况下,她们也没法认真指责罗马方面。 说到底,朱允炆就是紫帐汗国介绍去的,所以公主真希望做什么,这边也确实是她的一个主要潜在外援。既然关系撇不掉,不如就这么应付下算了。 对于他的回答,狄奥多拉表示,起码及格了。郭康这才松了口气。 而脱欢告诉他,自己也不是瞎跳房顶的——他也有重要的消息。 一名埃及的马穆鲁克埃米尔,今天亲自来到了大都码头。他代表自己的派系,送来了重要的消息。不出意外,马穆鲁克们又开始内讧了,而这些人,可能就是搬救兵来的。 脱欢希望郭康能一起参加外交活动,和几天后的宴会。 跟这些人搞外交,可就简单多了。以往,这些埃米尔、贝伊、酋长们来访,都是紫帐贵人接待。大家在宫里边谈边喝葡萄汁,喝得天昏地暗。等醒过劲来,基本上也谈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大方向敲定之后的细节,让各个方面的官吏,慢慢去琢磨就行。 除了宫里,娘娘庙也是个接待客人和举行仪式的重要场所。很多尊贵客人,都专门来这里参观。 由于来的人太多,庙里还专门为贵人们准备了私密休息室。如果对冗长的礼节、仪式和讲话感到厌倦,就可以轮流去休息室里躲一会儿,喝两杯。所以,客人们通常都是满目红光地离开,显然对于这些外交仪式很满意。 这次,埃及客人行程的公开目的,是聘请工程师和工程队伍,维修当地的公共福利设施。所以,作为相关方,郭氏是肯定要出席的。 郭氏的祖先,据说就是军队里工兵的首领,是工程方面的专家。这个家学渊源,后来延续了下来,基本上每一代都有出色的建筑师和工程师,其他人也多少有所涉猎。义父郭大侠,其实是个异类。 这些年里,他家最有名的,应该就是那位曾经在诺夫哥罗德修建“彼得堡”的营造专家,“老彼得”郭砥。 除了远方的要塞,他更大的名声来自大都——由于经验丰富,成果显著,他被大家推举,负责城内一批重要设施的翻修工作。 现在的皇宫和娘娘庙,就是他大修之后的结果。连庙里的特殊休息室,都是那时候专门添加的。郭康在庙里的建筑上动手动脚,加装各种可动神像,也算是传承祖业了。 比较有争议性的地方在于,郭砥当时认为,原来的装修风格过于奢侈。记录中的那些金色饰品和紫色帷幔,就算现在也价值不菲,都复原起来,就实在太浪费了。不如选择便宜的方案,把省下来的钱用在更关键的基础设施建设上。 颜色的选择当然要慎重。古籍说,青、赤、黄、白、黑,是五个正色。红色和黑色,已经给军旗用了。剩下这三个,郭砥准备把黄色给宫殿,青色和白色给娘娘庙。 按照设计,娘娘庙在翻修之后,整个会被重新粉刷。郭砥还把君士坦丁堡的星月城徽,也作为装饰要素,加了进去。 城徽上的月亮,来自古典时代的拜占庭城邦,代表城邦信奉的月神阿尔忒弥斯;上面的星星,是君士坦丁大帝迁都之后添加的,象征圣母玛利亚。为了适和新的色调,郭砥把星月徽的红白色,也涂成了绿、白两色。 后来,希腊人抗议这个新徽章有悖传统,所以用了段时间又换掉了。不过在其他一些地方,还是能看到遗留的痕迹。 据说,郭砥甚至有一个改变城市整体色调的想法。他在罗斯地区待了很久,喜欢那边的雪地和森林,所以他曾经提出建议,把城里那些因为常年缺乏管理,产生的肮脏杂乱区域,都加以铲除和平整,在合适的位置,有序地栽种树木、灌木和草坪,并配合已有的水宫、喷泉,组成整个城市的绿化系统。那些光秃秃的建筑,也把顶部刷成绿色,配合整体色调。最终目标,是让城市从迪奥多西城墙上的任何角度看,都是富有美感的。 郭砥把这个过于超前的城市绿化方案,称为“青色之城”,并建议把对应的蒙古语“库库和屯”,作为对应汉文“大都”的、官方的蒙古名。 虽然因为成本问题,计划最后没有实现,但郭砥依然在城里各处,都留下了自己的影子。 至今,娘娘庙的仪仗卫队,还穿着紫帐惯用的红色大衣、黑色纱筒帽,打着他设计的绿白色星月旗帜。配合庙周围的四根苏鲁锭,就非常有感觉。甚至有客人觉得这套设计很好看,直接抄了回去,让自己的卫队拿着用的。 虽然这名马穆鲁克埃米尔的真实目的,肯定不是租个建筑队,但郭家有人出席,也是流程的要求。 而郭康……尽管他没继承祖业,成为一名建筑师,但他天天在娘娘庙研究机关之术,还捣鼓火器,也是众人都了解的。这种事情,确实少不了他。 通知完这件事,脱欢和李玄英也不停留,直接主动告辞。 临行前,李玄英趁着郭康送到门口的时候,悄悄叮嘱他,说这二位女侠都很厉害。他虽然自诩常年习武,弓马娴熟,但仓促之间被袭击,还是吃了大亏,马槊没挥起来就躺了。 他怀疑,郭康目前没有郭大侠能打,遇到这么多女侠,不知道顶不顶得住,所以一定要多加小心。 嘱咐完,两人回头给了郭康鼓励的笑容,就匆匆离开了。 好了,上架至今的盟主欠更可算补完了……谢谢大家!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让娜大小姐想让我扶保,贵族们的十字军头脑战(上) 虽然脱欢希望他出场,但接下来的几天,郭康身上的事情太多。 而且,汗廷宴会上喝葡萄汁的量实在过于恐怖,让他怀疑历代大汗怎么坚持下来的。所以,他告诉脱欢,自己这段时间很忙,一醉醉一天就真的顾不过来了。 他还以郭砥的直系后代不是自己这支为理由,找了自家堂弟,可能有点过于地狱了,但狄奥多拉说,这理由其实非常好用。 欧洲贵族翘家参加十字军,是个完全可以对外宣传的事情。贵族们心里再不爽,明面上也要加以赞许,而大部分无关自己的人士,一般也会给面子帮忙鼓吹。 至于十字军打谁,什么时候去打,其实是无所谓的。罗马教廷虽然发出过不少号召,但实际行动依然要看贵族们的心情。她大可以在城里待着,甚至四处闲逛,反正问就是招兵买马还需要时间——这年头没几个人还真的乐意去收复耶路撒冷,有的是理由拖着。 紫帐汗国自己,虽然在叙利亚北部站住了脚,但对于向南扩张一直缺乏兴趣,只满足于和当地埃米尔们谈生意、做买卖。至于耶路撒冷,更是个无价值的目标。郭康说它是个宗教小镇,可能都是个相对体面的说法了。 一百多年前,花拉子模被蒙古人击败后,王子扎兰丁率领残兵败将向西逃亡。在扎兰丁败亡之后,一批流散的花拉子模军队进入了叙利亚。 虽然在他们这些东方人的视角里,花拉子模只是个依靠西辽代打崛起、没事儿惹蒙古人而被灭亡的不起眼国家,但在中亚以西,他还真是个霸主,而且是曾经成功上洛、抓哈里发恳谈的那种正经苏丹。 在西亚,花拉子模人以残暴善战出名,当时正陷入内战的阿尤布王朝,于是雇佣了这支残兵,攻打不听话的叙利亚诸侯们。由于之前花拉子模人的“威名”太盛,当地人立刻团结起来。 耶路撒冷王国、的黎波里伯国等十字军国家纷纷出兵,又出动了圣殿、医院和条顿骑士团的军队,还汇合了大马士革埃米尔、霍姆斯埃米尔、以及当地的库尔德军阀,和贝都因部落的武装。来自法国的贵族沃尔特伯爵担任联军首领,抵抗埃及和花拉子模雇佣军。 霍姆斯埃米尔之前和花拉子模人打过仗,认为应该坚守营垒,等敌人消耗,但沃尔特伯爵自恃兵力强盛,决定主动进攻。双方一交战,他就带着主力骑士直扑敌人,结果却被人拖住,没能取得战果。 战斗力最强的法兰克骑士莫名其妙跑没了,其他人则遭到花拉子模优势骑兵的冲击,先后溃败,而骑士们最后也被腾出手的敌人大军围歼。 这一战导致三大骑士团在中东的军事主力几乎损失殆尽,十字军国家多年来缓慢恢复的国力也再次受到严重打击。整个中东十字军运动的历史,也进入了最后的灭亡阶段。 而另一方面,埃及人实际上也没占到好处。花拉子模大军冲入防御空虚的耶路撒冷,进行了近乎无差别的屠杀和劫掠。等阿尤布王朝的官员事后来接收,发现整座城市已经彻底被摧毁,基本失去了使用价值。 这次损失可能比当年十字军的屠杀都严重。战后,一度是个颇有规模城市的耶路撒冷,除了宗教意义,就剩不下什么了,直到一百多年后,都没能恢复过来。 十几年前,帖木儿皇叔进攻叙利亚时,耶路撒冷依然残破凋敝,让帖木儿甚至懒得对它发动圣战,只是在大马士革抢了一圈,就离开了这里。 考虑到老皇叔不止一次对“圣战者国家”发起圣战,把德里苏丹和奥斯曼两大加齐国家揍了个遍,这地方应该是真的一点油水都没有了。 因此,紫帐汗国乃至西欧的贵族们,如今也没几个对这种帖木儿都不抢的地方有兴趣的。 相反,耶路撒冷的宗教意义却很大,而且是很让人难受的那种大。 占领这里的埃及人,对此应该最有感触。 当初,阿尤布王朝的创立者萨拉丁,因为带着军队收拾内乱,却不打耶路撒冷,天天被各种教友来回骂。打下来之后,教友们却不怎么感激他,该内乱的、该反水的,一个都不见少。萨拉丁自己估计都说不清楚,这城到底有什么意义。 而对欧洲这边,也是一样的:圣地只在占领之前和刚占领这么一瞬间有效,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多次徒劳无功的交战后,著名的十字军参与者“狮心王”理查,甚至脑洞了个联姻方案:让自己的妹妹嫁给萨拉丁的弟弟,然后把耶路撒冷交给这个“联合王国”,今后大家就别折腾了。萨拉丁居然也同意了,最后是双方的一众贵族坚决抵抗,才导致计划破产。 所以,紫帐汗国是根本没兴趣管这种麻烦地方的。 当初,有一些希腊狂热信徒,给汗廷上书,希望从异教徒手里收复耶路撒冷。汗廷的答复是,当地异教徒势力积累深厚,罗马如今力量有限,不好轻举妄动。 当然,如果大家都信仰虔诚,坚决希望和强大的异教徒战斗,那汗廷可以帮忙联系船只,送志愿者们自己去。 对此,希腊信徒们陷入了犹豫。 他们辩解说,虽然耶路撒冷现在没啥人,但那边是马穆鲁克王朝名义上的地盘。如果攻下圣城,马穆鲁克们肯定也会被教友催着来收复,到时候就得和他们打了。 大家虽然希望和强大的异教徒战斗,但马穆鲁克们未免太强大了点。天父一向仁爱世人,想必不会希望这么虔诚的信徒们白白送死,所以还是算了。 汗廷顺水推舟,说这一切反正都是天父的意志。现在没法打,说明天父比较谨慎,还没做好准备呢。等他准备好了,到时候再说吧。 那之后,希腊人也不怎么说这个事了。 所以,这会儿,让娜公主确实可以宣布参加一支十字军,并宣布紫帐汗国会扶保她,拉出一支自己的追随者。但这里,如今确实没多少人有兴趣,所以短期内估计是凑不起来的,也没法强求。 而且,当年的十字军损失惨重,叙利亚地区虽然还有不少信徒,但也剩不下太多有力的军事势力了,她需要联系主教们,重新集结部队。这段时间可长可短,耗着就行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让娜大小姐想让我扶保,贵族们的十字军头脑战(下) 这几天,不仅让娜公主的来访理由得到了解决,连她和马王妃的关系,也相处的很好。 不过狄奥多拉对郭康坦言,说这并不是她的功劳。 她本来打算以招待贵族的名义,单独安顿这位客人的。但前两天,传来了另一件重要的消息:出使东方各国的史丹回来了。 紫帐使团这次取得了不少外交成果,和一系列土库曼人王朝签订了协议。还前往赫拉特,拜会了沙哈鲁宫廷。接下来,使团准备前往印度,和当地王公洽谈贸易问题,其中包括一些重要的战略物资。 而史丹则奉命率领一批使团人员,带着已经达成的协议,和君主们赠送的各种国礼,先返回大都汇报。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不少国家的使者和民间人士。 这年头,跨国旅行还是有一定风险的,因此如果有机会,大家都喜欢蹭一下大国官方组织的队伍。史丹的队伍,有紫帐汗国、帖木儿汗国和土库曼白羊王朝三方的担保,因此吸引了大量商人、学者、工匠、旅行家,乃至沿途小诸侯的使节。 来的时候,他们从叙利亚出发,经过白羊、黑羊等王朝,和波斯西部几个帖木儿附庸势力,到达了呼罗珊。但回程的时候,黑羊王朝和沙哈鲁又闹僵了。 于是,这支队伍从赫拉特出发,向北进入河中,再转向西北,绕开和沙哈鲁正在打仗的月即别部族,经过诺盖人的草原。给当地汗王额外送了不少礼品、还接纳了他们的商队后,这支膨胀到了数千人的队伍,在他们的“护送”下,最终回到紫帐控制下的帖木儿萨莱。 大部分民间人士,由此便各奔东西,而使节们则跟着史丹,来到了大都。 在这些人里,最显眼的,是一个明朝派来的老和尚。由于身份重要,史丹直接带他去皇宫拜会了皇后和狄奥多拉。 狄奥多拉说,这和尚自称“道衍”,是个年近八十的老人。他剃了光头,没有留胡须,打扮也很朴素,只穿着身简朴的僧衣,踩着布鞋。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那身朝廷发给僧官、用来表示级别的袈裟。否则,大家估计都不容易认出他的身份。 长途颠簸是非常折腾人的,因此,罗马宫廷众人,对明朝为何派了这么一位老人来,都有些疑惑。不过道衍说,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据随行的明朝官员说,道衍和尚年少时出家,后来明太祖挑选精通儒书的僧人,选中了他。之后,进入天界寺,谋得僧职。马皇后去世的时候,诸王都来奔丧,道衍这时在祈福僧人的行列中,偶尔与燕王相识。之后,他就被燕王要走,跟他去了北平。 之后三十年,道衍和尚一直颇得燕王器重。他不但通晓佛法,还多次给燕王出谋划策,双方关系很不错。只是道衍心中,一直有个遗憾。 他坦言说,自己这平生所学,虽然也尽力为朝廷和燕王效力,但总觉得有未尽之处。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心有不甘。 正好,朝廷准备修建大报恩寺,广招天下高僧,他也在其中。在纪念太祖和马皇后的法会上,天平皇帝感慨说,如今众人都在,只可惜少了自己儿子一家。道衍福至心灵,说他愿意作为使者,出访大秦国,寻得吴王等人,把法会上分赐诸王的经文带给他。 燕王对此表示反对,认为他这个岁数,出去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他的徒弟马三宝也多次劝他,说自己来就行,不需要师父费心。 但道衍认为,佛家讲究的便是一个缘。他曾经以为缘分在应天,在北平,但如今才觉得,应该还是在西边。 他能感觉到,自己寿数将近。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抓住最后的机缘。至于死在何处,他并不关心。肉身乃是臭皮囊,随当地人火化了事。 众人都劝不住他,燕王也无能为力。 皇帝对此也颇为称奇,于是授予他僧录司左善世的僧职,任命他为使者,西行出访。皇帝亲自赠与袈裟,让有司开出文牒,要求沿途的别失八里国、哈烈国、大秦国等,按规格礼遇。 ——这三家,分别就是东察合台、沙哈鲁汗廷和紫帐他们自己。 告别了皇帝和燕王,道衍和尚等人一路西行。来到赫拉特的时候,正愁往西怎么走,刚好遇到了史丹一行。道衍赞叹说,这不正是缘分么,于是跟着他们,来到了大都。 史丹对此也十分满意。虽然他也不知道上哪找大儒去,但找来个高僧,想来也差不多。而且按明朝官员的说法,道衍早年就是因为佛经、儒经都能通晓,才成名的。这感觉比一般大儒还厉害,不如就他了。 来到大都之后,道衍没找到朱允炆,但是受到了马王妃的热烈欢迎。 马王妃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一直在坚持烧香礼拜,但她有时候也很难说服自己,接受王大喇嘛的佛学水平。 能在这里见到一位故国来的高僧,对她是个很好的心理安慰。她撑着身体,去迎接道衍,代替丈夫收下了经文,又带着两个孩子,和他谈了很久。 正好,这个时候,让娜公主也来到了这里。 郭康等人担心她和马王妃会发生矛盾,但道衍和尚不知说了什么,让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不仅如此,让娜公主也搬到了吴王的宅邸,整日和那几人一起商量事情。 她对外的说法,依然是要组织十字军,还号召大家前来帮忙。那几人不知道商量出了什么,总之,朱文奎也出来给她撑腰,还召集了吴王麾下众将。 吴王府首席战力杰士卡、次席战力努尔哈赤等,都接受了检阅,起码让十字军有了统帅以下的编制了。她还到处拜访紫帐贵人,请求大家给与支持。 郭康看的有点晕,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打算,难道是想带十字军打回法国?但目前,就如他对狄奥多拉所说,紫帐汗国确实没有能力和动力,支持这一场远征。 而且,除非法国发生什么特别出人意料的变动,否则大家也没法这么直接地对重要盟友出手——就算能干涉成功,扶立新君,罗马汗国也不可能控制整个法国。而以法国这样的体量,新的法王只要站稳脚跟,肯定不会甘居人下,轻而易举就能驱逐紫帐干涉军。 之后,他们只会对罗马产生更大的警惕和反感。汗廷不但不会有什么收益,连现在的盟友估计都做不成,属于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这事也不会有人真准备去做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军制变迁(上) 郭康虽然也想关心下那边,但酒醒的脱欢很快告诉他,有另一个重磅消息:马穆鲁克那边,有人希望邀请他们介入。 说实话,郭康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消息多重磅。 这几个马穆鲁克使者,肯定不是雇工程师这么简单——或者说,他们想雇佣的,估计至少也是战场上的那种工程师。 而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怎么让人意外。 马穆鲁克政权,与中原人理解的朝廷,在很多方面相差甚远。 紫帐汗国虽然因为对商业的依赖,和统治不同地区的需求,保留了一些希腊和蒙古元素,但汗国的核心区“罗马尼亚”,如今却是个中原风格浓厚的地方。 这里的行政区域,可以分为行省——州府——农庄三级。不过,虽然起了个中原人熟悉的名字,但紫帐起家时地盘有限,他们的行省,充其量就是古时候的郡。所谓府,也就是中原的县而已。在最基层,就是一个个军团农庄了。 紫帐汗国的军事色彩十分浓厚,各级都有对应的军政机构,和理论上的地方军队编制。 行省的军事机构,叫做卫。最早这是个单独的军事组织,负责从征战到筹措军费的各种事务,近乎一个封建王国,十分粗糙——因为紫帐汗国一开始,只是个武装种田组织,基本上就是各家你负责一块、我负责一块,这么硬凑起来的。 这个卫,就是直接搬的当时元朝的编制,它的历史比紫帐行省本身还悠久。 后来,经过多年的调整,汗国的行政机构逐渐完善,行省逐渐成了地方最高级的机构。 海伦娜太后执政时,和掌控南衙诸卫的汉人世侯发生了矛盾。此时,南衙各卫以李应麟为首,曾经废黜玛利亚太后,打赢了“南北战争”,风头很盛。于是,海伦娜太后抛出了地方行政改制的话题,提出完善行省制度,把卫与省一一对应。过大的卫应该拆分,而较小的则进行补齐。 李应麟、曹勋等人认为,这就是故意针对自己,是希腊人想窃取他们的胜利果实。但这时,汗国仅存的第一代老臣、元老郭盖站了出来。 郭盖认为,行政机构的改革和正规化,是个必须的过程。大家完全可以在更完善的制度下,遵循已有规则进行管理。他不支持李应麟等人再次发动“兵谏”,认为现在不是当时那种生死关头,整天动兵破坏规则不是好事。 他建议李应麟答应下来,另一边,他也会要求希腊和塞尔维亚贵族们增加进京朝见的频率,放弃一部分世袭庄园的控制权,作为对应。大家各退一步,才能让汗国更好。 李应麟认为郭盖这是拿自己的利益兑换别人的让步,负气离开。然而不久之后,在阿德里安堡庄园,召集塞尔维亚贵族们开会的太后,突然收到了报告。 有人告发李应麟、曹勋、唐敖、吴兆国等人,正在准备集结军队,围攻庄园,杀死太后。太后立刻带着约翰八世大汗,南下奔往君士坦丁堡,下令关闭城门。 太后让留守的左丞相耶律坚负责守城,自己则躲进了娘娘庙里。她倒是没有去干涉城防,而是利用自己的声望,引来了一大群市民拿着武器,在庙外和墙头集合,声称要保卫她。还下令征召太师郭盖、大宗正塔里失等人,要求他们率军保卫大汗。 李应麟当时正在唐敖营中,跟唐敖、吴兆国喝酒。具体商量了什么,是被诬陷还是真要兵变,现在也没人说得清了。 但当时,确实有部下建议,既然对面已经这么说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再废个太后。按李应麟的脾气,也很可能照做,所以现在李家自己,都没法完全消除这个说法。 李应麟等人当时也打听到了情况变化,认为现在为时已晚。城里的守军已经被太后等人控制了,仓促攻城,基本没有什么希望,反而做实了指控。这次的时机和理由选的太巧,实在找不到破局办法了。 无奈之下,李应麟和唐敖弃营出奔,坐船渡过黑海,投奔对抗奥斯曼时的老盟友艾里特纳贝伊国。吴兆国则向西逃走,在一支商队掩护下逃往意大利。 曹勋可能是最无辜的。当时他根本就不在现场,正按照例行规定,把这一年北方各卫的留用士官们带去阿德里安堡,准备例行的集训。事发的时候,他和几百名士官还在船上,第二天上了岸,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众人人心惶惶,搞不清什么情况。得知太后跑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曹勋的妻子是罗斯人,赶来给他说明情况,让他赶紧离开,回岳父那边去。曹勋只好又坐船返回,遣散了士官们,自己带着几个亲信,在岳父的帮助下藏了起来。 两天后,见情况稳定,太后从庙里出来,从一头雾水的耶律坚手里接过指挥权。最终,李应麟的领地被拆成了两个半行省,唐敖和吴兆国的柱国身份被废除。 来开会的塞尔维亚贵族们,也被太后挟裹着,稀里糊涂进了君堡。在之后赶来的郭盖的压力下,被迫同样接受了政区的重新划分。 本来,曹勋家族也要被处理,但他妻子十分彪悍,提着把斧头,闯进宫里,到处寻找海伦娜太后。 她扬言说,自己死就死了,反正父亲和丈夫会给她报仇的。但太后必须给个说法,让大家信服。否则,就老实出来,维持一名贵妇的体面,在十字架前和自己决斗,让天父裁决谁才是正义的。 太后显然不太适合这种宫斗方式,最后也没敢出来。郭盖等人也认为,不能再闹大了,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十年后,太后因为政治危机倒台,郭盖也已经去世。在曾经的战友郭帅等人的主持下,李应麟等才被迎接回来。不过这个时候,新制度已经基本稳定,李家上下对于新军府规划,其实也比较满意,他也不好做什么了。 刚上架的时候,野猪圈一度是角色总榜第二,结果昨天都掉下榜了。 圈里四百多人,就两个在干活的。才一星期就成这样了,腐化极其迅速…… 麻烦大家多去点点赞,发发同人,配下音(这个确实也算的,给不少呢……),都能给很多分。 要知道,咱们这儿懒一点,猪圈里就懒一片;咱们要是全懒了,就没法让平台定制卡片、礼物、乃至首页给角色过生日啦! 我看平台规则,可以给圈子改名。所以,我打算把“点点圈”改名为“正大光明点点圈”。大家看怎么样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军制变迁(中) 在行省机构完善之后,省下的州府也逐渐设立起来。 郭盖等人早年就总结了东罗马的教训。当初,东罗马的各种职官、差遣、爵位相互重叠,军事、司法和行政官员分工不明,军区各种机构叠床架屋。不但降低了效率,在真正面对问题时,也没法解决贵族造反问题。 因此,一个简单却高效的制度是必须的。而这种制度,需要依靠大量有经验的可靠官员。 之前,希腊人也做了很多尝试。整个葱岭以西的世界,可能就数他们的制度最为发达完善,甚至超越了作为老师的波斯人。但希腊人依然没法解决贵族们内讧和叛乱的问题, 郭盖等人认为,这不是制度的错——希腊人的制度甚至已经完善过头,开始宋化了。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的教育水平不如中原,无法让公民阶层提供大量的管理人才。 一直依靠这些大家族和教会,提供教育与人才,那当然无法摆脱他们的影响。 至于如何获得这么多的官吏,郭盖的思路是,从军队中选。 紫帐汗国从建立开始,就非常不受周围各个拜上帝教势力欢迎,基本上有事没事都要跟人打仗。因此,汗国内部的军事风气十分浓厚,基层的军事组织和行政组织,往往就是一回事。 与此同时,军队中的老兵,也是汗国基层最有文化和管理能力的人。 根据汉唐时的经验,在军队中推行教育,是个重要的工作。很多士兵出身不高,没有系统受过教育,连读写都困难。这样的人在军中,就很难认读复杂的军令,也没法书写公文,训练和执行任务,都会受到影响。 按汉朝的规定,不识字的人是没法通过考核,成为军吏的。这倒不是故意制造门槛,而是因为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不可能是草草拉起来的乌合之众。 一名基层军官,除了执行军事任务,还有大量的文牍工作要做:武器的例行检查维护、士兵的健康情况、训练的表现、考核成绩,乃至驻地的粮食储备、副食品采购、药品储备……各种各样的公文、账簿,都得他们来撰写签署。 战争比的不是蛮勇,而是两台机器的碰撞。这些琐碎繁杂的事项,看起来和让人紧张热血的格斗没什么关系,但它们和它们背后的典章制度,才是战斗力的源泉。至今,在西域,还流传着唐朝士兵们用来习字的册子,可见当时的普及程度。 汉朝人用简牍就能做到的,如今用了印刷术,就更有条件去实现了。毕竟,对于士兵,当然是越有文化越好。除了文字,最好还会数学。 在中原,有个经典的故事: 北宋的时候,有人挖出了一些汉朝的弩机,于是便试图复原这种古代高科技,希望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力。著名的学者沈括,也对这些弩机进行了研究。 沈括发现,这弩机的瞄准部件相当长,侧面还有带刻度的标尺。设计的意图,是在发射时用箭头的端点、目标和标尺度数进行瞄准,测算发射的角度,以调整箭头的高下。这里用的,正是算家的勾股法。 之前,汉朝人留下一首口诀,但当时人已经不解其意了。沈括对照弩机,发现大概是告诉使用者握持的标准手势、瞄准的方法和计算用的勾股术。据说古人用这种方式,能十发十中,打在同一个地方。 沈括复原了一张弩,自己去靶场实验,虽然是新手,也能十中七八,因此,他认为,这个方法是有效的。 那么,沈括的方法,能帮到宋朝军队么? 当然不行。 在汉朝,士兵们要学会用弩,并定期进行考核。考核的成绩和斩首数字一样,是得到赏赐和晋升的最重要指标。此外,他们平时还要对弩进行繁杂的维护和检修工作,检验弩的两臂拉力是否对等、力度和射程是否合格等项目,并进行详细记录,上头还时不时会派人来抽查。 而这种武器,在汉朝兴盛时,是个不占编制的玩意儿——主力步兵基本上人手都能带一个。 即使天父把武库的弩直接丢给了北宋军队,他们有多少人能学会用?能维持保养么?能保证不至于几个月后就变成废品,甚至卖给别国么? 汉弩本身,放在如今已经过时了。但军队的素质,却是件什么时候都不容忽视的因素。 作为天天打仗的罗马人,郭盖等人对此当然深有体悟。 而在这里,教育还有更重要的需求:他们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招募的各地人,互相之间,方言都不相通。而且除了希腊人,大家基本上都没有成熟的文字,想做文牍工作都做不来。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在军中推行教育,恐怕连给士兵下命令都做不到。 紫帐汗国的贵人们,文化水平其实也不怎么样,但他们至少还是会一点的:李家兄弟是给人修水利的工程师,基本的测算丈量技术倒是很过硬;曹家父子是账房出身,擅长算术;首任大牧首张伊玛目更厉害,作为汗廷见识最广的人,他在西亚就参加过不少当地教派,不但能翻译各种通行文字,还有丰富的教书经验,知道怎么给这些零基础的新兵们上课…… 反正,军中也不需要他们当先生。按郭盖的经验,只要几百个汉字,配合一些军中专用的、言简意赅的简笔画记号,就能满足从日常文案到旗号标识的各种需求了。 后来,连这些符号都淘汰了——士兵们认为汉字本来就是个言简意赅的简笔画符号,没必要再搞一套。 为了口令统一,张伊玛目还借助希腊字母,给这些汉字注音,方便新兵认读。虽然这样口音会有点怪,但听得懂就行,也不用指望太高。 这样几十年下来,汗国军队里,已经形成了一套在欧洲可能颇为独特的传统。军队的老兵和基层军吏,也给地方管理提供了足够的人员。 尤其是,基层的百户,在汗国制度中,既是基层行政人员,也是基层军官。平时管理村子,战时带兵出征,是很多地方的日常。 在城里,其实也一样。 紫帐汗国的控制区,除了君士坦丁堡这种大城,大部分地方,并没有什么城市传统。很多随着汗国发展出现的城市,其实就是个战争工厂,负责在汗廷要求下,生产军械和其他后勤物资,以满足军团的需求。 在城里,也不过是工坊取代了农庄,坊区取代了村落。其他各种制度,包括保存武器的武库,和组织士兵的武装广场,都是一模一样的。管理起来,区别也不是很大。 有了这种基层的支持,更进一步的组织也就方便了不少。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军制变迁(下)(1923月票加更) 在行省逐渐成熟之后,下设的州县也渐渐铺开,并且和南衙各卫一样,逐渐与军府合并。 军府最早是各卫下属的征兵训练机构,由于紫帐汗国早年就没有专业的行政机关,所以军府与各卫一样,既管军,也管民。 最早,紫帐汗国的南衙兵,其实就是农庄卫队。汗廷命令各个农庄的居民,按比例登记“军户”。有些地方是八家,有些地方是十家,编成一组,每组供养一个军户。 汗廷的第一批武器,是找威尼斯奸商买的;第一批盔甲,是伯颜帖木儿跑去金帐汗廷,找月即别汗死皮赖脸求来的。随着屯垦规模扩大,投奔的人增加,这点武器装备根本不够用,大家只能自己想办法。 军户需要自备武器,所以理论上应该由组里最有钱的人充当。就像欧洲同行那样,骑士负责自备武器和战马,村民们则提供税收养活他。 问题是,紫帐当时那个情况,大家基本都差不多穷,组里的“富人”,其实条件也就那样,还是得靠乡亲们帮衬。大家你凑个胸甲,我凑把斧头,尽量堆起来一身。所以,有时候,干脆就不去选富户了,还不如组里自己选个最能打的,然后众人按条件给他凑装备。 当时,紫帐控制区连个铁矿都没有,什么金属物件都得买,却又没什么钱。还是当时的北帐牧民,在胆大的也先不花太师带领下,冒充金帐军队,骗了一支热那亚商船队,偷来好几船铁,这才有了起步的物资。 也是因为如此,“南北战争”的时候,虽然贵人们对立严重,但很多基层军官和士兵,却天天念叨“第一船铁”的情分,要求不追究对面被裹挟的普通人。毕竟,他们也确实多次并肩战斗过。 等到汗廷打赢了几场仗,吞并了一些周围小贵族,物资也充足了些,这种介于元明军户和东罗马农兵之间的制度,就显得不太够用了。 汗廷希望组织起更多的士兵加入战争,至少也要接受训练,能够在精锐士兵出征后自保。于是,李天英、李天策兄弟,受命进行改革,模仿古代制度,逐渐废除了军户和农户之间的区别,代以通用的“国人”身份,希腊人则称之为“公民”。后来,由于大多数士兵都是当地人,后者成了正式的称呼。 这些公民士兵,平时都在庄园里劳作,战时就组织起来,按需求抽调人员出战,其余人则负责防卫和照顾农庄。理论上,一百户人家组成一个庄园,自己选举出一名百户长,一般也可以简称百户。 战时的人员编排、战利品的分配、平时的劳动协作,都以这种百户为单位,在百户长的主持下,由庄园公民自己安排。由于征战频繁,很多时候,也会有一名助理百户,负责轮流在对方不在时,维持庄园的管理。 紫帐汗国的军事压力很大,开垦和耕种的劳作强度也同样不低,所以,庄园内的居民必须通力协作。 如果有人在其他人出征时,不好好照顾人家的田地,下次就很难再找到人出征;如果有人在自己应征时,不信任留守的同伴,那军心也很难保证。而这样的结果,很明显都会影响军队的战斗力。 一旦失败,那不仅庄园和田地保不住,众人的性命也会堪忧,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充满敌意的临近贵族们抓去当奴隶。因此,庄园内部一直极其强调团结、公正和集体协作的精神。久而久之,这也形成了一种在欧洲可能颇为独特的文化。 按照这种传统,公民应该努力奉献,而百户也必须维持公正,保证兵役安排和战利品的分配让众人满意,否则很容易被罢免。 另一方面,由于要亲自安排防卫,乃至应征出战,百户往往也是村里最能打的人——这样的好处是,他能得到更多的战利品,给大家更多的收益;而对百户本人来说,这不仅是一种荣誉,也有助于保持自己的权威:一个善战的百户更容易获得公民的认可,他的裁决也更容易被公民尊重。 由于百户的作用很重要,汗廷上层,同样重视这些人,并且处处展示对他们的尊重,以求得到公民和基层军官们的认可。 当初,为了获得更多资金,汗廷规划了几处庄园,首任大汗伯颜帖木儿亲自去试种葡萄。经过多次努力,终于得到了合格的果实,成功卖了出去。 伯颜帖木儿非常高兴,召集了当时,李天策调整农庄编制后,汗廷任命的第一批百户们。 他说,欧洲这边,大家都喜欢拿个棍子样的东西,当做权力的象征。连隔壁波兰贵族们,都要天天抓个锤子,指挥其他人。他也想入乡随俗,给大家发点什么,至少得让其他欧洲人看得懂。只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好——总不能给官印加个把,也天天抓手里挥舞吧? 所以,他决定把这些代表收获的葡萄藤发给大家。拿着它的人,可以分发田野和战场上的收获,并监督其他人,履行指责。 之后,这就成了一个惯例。汗廷的百户在上任时,都会接受这么一根藤条。 百户的责任很重,需要训练士兵,组织生产,乃至调停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后来,随着制度的完善,还得跟助理百户等人,商量着进行教育、考核之类的工作。 除此之外,这些人甚至还负责道德监督和反间谍的职责。在紫帐汗国早期,相信了周围其他势力的许诺,给他们带路充当内应,导致整个庄园完蛋的事情远不止一例。 那时候,汗廷上下确实拿不出多少钱。只要相信这些兼职土匪的乡间贵族,会兑现他们开出的价码,那肯定比在农庄干活的收益高多了。 内应一般也就只在一个庄园有用,打完了就可以消失,据说是拿了巨额奖金过好日子去了。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其他人也没法去核实。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户与军法 这些早年的特殊环境,让“罗马尼亚”的军团庄园形成了很多独特的文化氛围。 比如,资深的百户,在军团事务中是有发言权的。 紫帐的军事理论认为,士兵的状态对于战斗力发挥影响极大。精锐士兵几天没吃饱饭,被对面刚刚吃饱喝足的民兵拖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兵法说,很多胜利是战前决定的,谁能把战斗力保持的最好,谁就有了相当高的胜率。 所以,战前,这些百户们需要向上反馈士兵的体力、士气和其他精神状态,同时负责向下转告军团指挥层的意见,鼓舞士兵们响应。 军团的首席百户,理论上是将军的常设幕僚,收集这些意见,是他的日常工作。同样,战后的战利品分配,和抚恤的发放,也是十分重要的过程,也需要这些人介入。 各个世家,对于军队的控制,往往也是通过这个环节。 理论上,如今的紫帐世侯并没有世袭的官职,只有祖传的荣誉称号。他们的实际权力,来自军团的支持。而派子弟去地方,担任百户,就是锻炼能力和获取资历的重要方式。 一般来说,当一个世侯家族准备推举一名新人的时候,首先就会给自己的支持者们打招呼。 他们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封地,只有一个大致的“高影响力区域”,一般是上一代长期任职的地方。父辈和兄长们会挑一个战斗力比较高的百户,让他去当长官,再派几个亲信老兵去辅佐他;或者派他去更高一级的军府,从自家长辈、部将的副官做起,等熟悉了环境,再去做独当一面百户长。 这些被选中的单位,可以得到世侯们的额外帮助,获得更好的机会和更多的战利品,所以大家一般也不太抵触“空降”来的长官。有了这些扶持,世侯子弟也可以更快地获得战功,积累威望,算是双方的默契。 当然,事情总有不如意的时候。战争指挥能力这个事,有时候真的要看天赋。像史丹这种水平实在不行,让大家都受不住的,其实也不算个例了。 碰到这样的,只能要么去当文职,混个饭碗;要么跟别家做个交换,转去别的领域——紫帐汗国天天打仗,真的会死人的。与其带着大家一起送命,还不如早早知难而退。 所以,各个勋贵世家的势力范围,变化的也很频繁,有时候甚至会突然从帝国这头蹦到那头。也只有开国的那几家老世侯,还有能力和威望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而即使如此,膨胀和收缩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因此,这种当百户的经历,以及提拔过程中培养出来的可靠团队,是世侯们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很多人提拔之后,换了制服和印玺,却依然天天带着百户的藤杖,用来展示自己的履历,表示自己是从基层真刀真枪砍上来的,同时也和士兵们拉近关系。 这东西,郭康家里都有,去李玄英家里的时候也经常见——李玄英小时候,没少被他爹用这玩意儿抽。 而反过来说,这些人也把基层百户里的文化氛围带到了高层。 比如,“漠视纪律”、“亲近敌人”、“破坏团结”这些指控,在其他地方可能是个道德问题,在军团庄园内,却是个很严重的罪名。 当年,这种犯人轻则被百户鞭打,重则被监禁起来,等待审判。 那时,军法和民法都没有太严格的区分,汗廷会定期派出“假节钺”的高级司法官,负责在各地巡查,审阅重罪案件。罪行极其严重的公民,需要经过司法官的专门审判,庄园的其他人和附近的百户们都会受邀列席。 紫帐当时执行一种很古朴而简单的裁决方式:如果是平时的犯罪,那么犯人所在的庄园,加上周围一圈的八座庄园,一共九名百户,会组成一个委员会;如果是战时的犯罪,则由大队里的十名百户组成。司法官的审判结果,六人以上没有异议,就会裁定罪名成立,否则会上报到汗廷,再进行审理。 司法官会把节杖插在空地上,百户们把罪犯拖到节杖下,拿起自己的藤杖,一起抽打他,以示军团唾弃此人。打完之后,刽子手用司法官的大钺将犯人斩首,悬挂在庄园或者军营门前。 由于侮辱意味很重,所属的百户长自己都经常受不了,事后就辞职的不在少数。很多时候,司法官也宁愿做出剥夺公民权和逐出庄园的判决,以取代这种死刑——反正就结果而言,在这种地方,赶出去自生自灭,和死刑的区别也不是很大。 后来,随着管理机构的逐渐成熟,紫帐的司法也渐渐完善起来。各地有了专门的法庭,不需要这么古朴的方式了。 百户的权力也在下降。由于职能日渐增多,一个人已经基本不可能承担完了,所以如今的百户,往往只是个村长兼军事首领。 他的司法权力被上级法庭分走,只能临时拘捕和遣送犯人;教育村民识字、推广种植技术、乃至审查账目、核对田亩等,也成了专职的“庄园教师”的工作;协理百户也越来越趋向于正式化、常设化。 当然,很多传统,还是能看到影子。连庄园教师们,都喜欢自称“文职百户”,每年都得集体给汗廷上书,要求自己也能携带葡萄藤杖。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郭康觉得,这些传统确实让紫帐高层普遍比较朴实,整体氛围确实还不错。但不少人也保留了很多这个年代中下层军官的思维,显得过于……质朴了。遇到有些情况,就很吃亏。 但不管怎么说,百户制度对紫帐的影响,确实是很深远的。 而实际上,高级的行省和基层的百户都大概摸索出来一套运营方式之后,紫帐汗国才开始填充中间环节。 这事的起因也很简单,单纯就是因为汗国变大了。卫以下直辖百户的庄园,已经越来越管不过来。于是,李天策到李应麟时代,就开始在卫以下增设军府,让他们分别管理各地百户。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答战争”(上) 军府的名字,一听就是致敬唐朝的。 大概当初,李天策确实想再现唐朝的光辉。但由于紫帐汗国的文化水平和所处环境的问题,这个设置也和其他所有制度一样,细究起来,完全是个混杂了不同文化各种元素、和自我寻思的超级大杂烩,也不知道他到底更像谁。 希腊学者们喜欢把南衙各卫和各个军府都叫做军区,据说是因为他们古时候也有大小军区的区分。紫帐汗廷则坚持认为,卫对应的才叫军区,军府就是军府,还特意颁发了一套标准汉文名,防止文件中搞混。至于谁对,郭康自己都搞不清楚,反正就这么叫得了。 军府的出现比卫晚,而正规化则更迟。 海伦娜太后驱逐李应麟之后,规模庞大的各卫被拆分。这一行动,受到了很多新兴军将、李家旁系、乃至郭氏等更“文职”的世侯支持,让手里看起来没兵权的太后敢于赌一把,而孤家寡人的李应麟只能跑路。 此后,“卫”从一个独立的编制,变成了行省的下属官署,也渐渐失去了指挥职能,成了个专职的军政机构,只负责平日里士兵的登记、训练,和日常的人员管理、补贴发放之类。 大家也更加倾向于使用“行省军区”的说法,而理论上军区下属的“卫军”,实际上已经成了历史名词。地方军队的指挥权,被拆散到了州府一级的军府中。 和喜欢摸索、寻思的李家两代人不同,海伦娜太后显然从一开始,就有很明确的目标与计划。 她希望,把长期扩张和世侯瓜分形成的凌乱政区规范化,建立“行省——军区”、“州府——军府”、“乡村——百户”三个等级、互相对应的制度。 不过,在赶走大刺头李应麟、试行拆分成功后,她首先推行州府单位的地方,是在西边的塞尔维亚。 塞尔维亚地区曾经也是东罗马的领土,随着帝国衰落,渐渐独立出来。塞尔维亚大王斯蒂芬·杜尚执政时期,国力强盛,一度控制了东罗马欧洲故地的大部分。 杜尚自称塞尔维亚人和希腊人的皇帝,联系威尼斯人,准备海陆并进,拿下君士坦丁堡,建立新的罗马帝国。威尼斯人害怕他一家独大,没有答应,才让他没能成功。 然而,和对面强人辈出的奥斯曼相比,塞尔维亚帝国却只兴盛了这一代人。杜尚去世后,继承人无力控制局势,国家很快陷入了内讧和分裂,甚至发生了太后想获取领地,从帝国独立出去的离谱事情。 塞尔维亚人也试图复兴,并趁着奥斯曼主力赶往小亚的时机,集结了超过五万人大军,南下进攻,准备夺回之前丢失的土地。 当地留守的奥斯曼军队至多只有四千人,指挥官是苏丹穆拉德一世的老师沙欣帕夏。他研究了塞尔维亚军队的情况,认为不需要畏惧,并挑选了一支据说只有八百人的精锐,向塞尔维亚营地发起夜袭。 塞尔维亚军队果然直接溃败。皇帝和他的弟弟、以及众多贵族,都在战斗中被杀。败兵涌入营地旁的马里察河,数千人淹死在河里。希腊学者记录说,战死者的血把河水染成了红色。 这一战十分经典,至今都在郭康他们的兵法教材上。而此战后,塞尔维亚帝国也基本崩溃,丧失了争夺霸权的能力。 塞尔维亚人被移除的消息传到君士坦丁堡,官家惊恐不已,担心奥斯曼会大举北上,夺了鸟位。 眼见着塞尔维亚靠不住了,只能赶紧拉拢紫帐汗国,开出了一系列条件,希望借助他们帮忙,来对付奥斯曼人。 这也是紫帐一系,争夺罗马统治权的开始。 到海伦娜太后执政的时候,塞尔维亚地区虽然名义上归属罗马,但各地依然是军阀割据的状态。于是,海伦娜太后多次借着封赏、调停之类的名义,召集塞尔维亚贵族们。 太后声称自己要维持公平,规范封君、封臣间的秩序,于是经常把汉世侯们带来的太守、知府之类的称号,发给那些中下层贵族。她还学会了蒙古人的习俗,天天让这些贵族,和自己的儿子约翰、巴西尔等结为“安答”。到最后,居然认了上百名塞尔维亚安答出来。 得到地图、印绶和头衔的贵族们纷纷趁机自立,仗着汗廷安答撑腰,不把大贵族们当回事。当地大贵族发起了数次叛乱,结果往往汗廷还没动兵,就自行瓦解。甚至有人被手下杀死,带着人头去汗廷讨赏。 大贵族们失去了势力之后,太后又开始折腾这些小贵族。只要有人发生冲突,太后就会介入,对双方进行“规劝”。她还以官职调动为理由,强迫一些贵族互换领地,不听话的人会遭到汗廷的打击,贵族采邑也会被废除,分封给更小的爵士、骑士们。 而对于那些愿意来到大都的人,她就会授予优厚待遇,把他们留在宫廷中。 此时,大都的状况已经恢复了不少,日渐繁华起来;很多乡下小贵族根本经不住诱惑,在此流连忘返。海伦娜太后则把这些人组织起来,作为一支力量,用以制衡其他势力,甚至包括那些“同胞”希腊人。 这些手段,郭康其实都听人说过,但换他来,他肯定是没这个自信去做好的。 实际上,哪怕是海伦娜太后的手腕,最后都有点应付不过来了。没有被打击过的塞尔维亚贵族们,尽管也获取了些好处,但唇亡齿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对她也越来越不满意。而其他希腊贵族和她的关系,其实一直都说不上亲近。 而最后,进入大都并频繁得到她赏赐的塞尔维亚“安答”们,在看到约翰八世大汗与太后的冲突爆发后,也抛弃了她。 1378年,约翰八世趁着外出打猎,联合了一批因为领地损失,对太后不满的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贵族,组织他们的家仆、扈从,袭击太后的住所。太后则紧急调动了轮流进大都担任宫禁守卫、还没反应过来的中下层军官们,要求他们保护宫殿安全,驱散暴徒。 这些军官大部分来自北方的新军府,是之前改革的受益者,对太后有些好感,也相信她的权威。而且说实话,大都城里有希腊人闹事,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这次估计又是有谁昏了头,冲撞到太后头上了。 因此,他们没有细想,就站在太后一边。等有人意外地从“暴徒”群中抓住了冲的太靠前的约翰,才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然而此时,贵族叛“军”已经一触即散。真正冲进宫里的,加上约翰本人,也只有寥寥几个。这场政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败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安答战争”(中) 这件事,对很多常年耕田、打仗,不怎么关心其他事情的年轻下级军官,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有人对此深感自责,认为太后欺骗了自己,很是气愤。有些人则认为,就算大汗也不能造反,跟那群贵族家奴混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但肯定的不好的。最后,众人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然而,一年多不久,约翰八世突然身亡。这下,军官们炸了锅,认为太后坏了规矩,有人懊悔之下,甚至开始偷偷联络流亡的李应麟。 在之后的继承问题上,太后又和郭氏、史氏等发生了冲突。约翰八世没有儿子,大臣们希望拥立先汗次子巴西尔,而太后更希望扶持小儿子阿莱克修斯。 这次,太后终于没能如愿。 当时,匈牙利和威尼斯,为了争夺达尔马提亚,爆发了战争。威尼斯陆军打不过匈牙利人,接连战败之下,总督多次派使者前往大都请求支援,为此不惜开出高额报酬。紫帐汗国于是集结了一批士兵,准备在大都登船。 当年冬天,匈牙利人受气候影响,减弱了攻势,主力军队开始冬营。威尼斯海军也按照地中海上的习惯,停在大都港口,没有出航,计划等开春海况好转,再把援军送过去。 这时,有人传言说,太后准备驱逐巴西尔,胁迫大牧首尹道长,自行拥立阿莱克修斯。闲下来的军团士兵们,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迅速组织了起来。 后来,太后的远房侄女兼近侍女官安娜,写了一本名叫《海伦娜传》的回忆录性质的笔记。 她说,自己还记得,1379年初,正好是圣诞节前一天的时候,太后的宫殿外突然喧闹起来。太后以为是市民在庆祝,就没去过问,直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她们走到露台,发现街上满是兴奋的军团士兵。一大群披着红袍的百户手持藤杖,在前面开路,把好奇的市民们从道中驱开。队伍正中,是起码一二十名戴着凤翅盔,盔顶插着显眼三色马鬃盔缨的人——这意味着他们至少是战团长级别的高级军官。 这些人举着一张巨大的紫色毛毡,那是孛儿只斤努斯王朝,历代摆赛汗坐毡加冕时用的。而现在,紫毡上坐着的,是太后的次子巴西尔。 安娜说,随着队伍走近,太后的脸色愈发苍白。而队伍的口号,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们喊得是“众汗之汗恩典大汗”。 庞大的队伍经过宫殿门前,没有停留,继续向圣索菲亚大教堂走去。而太后身边,直到此时,才有个侍女匆匆跑上楼,欲言又止。 连宫里的卫兵,都跑去参加典礼了。连个给她提前报信的人都没有。 安娜说,那天之后,精明强干的太后一下显得衰老了很多。但她还是坚持,经常过问自己之前安排的各种事务,比如格鲁吉亚人和脱脱迷失的联盟,以及摩里亚地区的诸侯安排。 她还遣走了阿莱克修斯,让他跟威尼斯人一起离开。并嘱咐他,什么时候巴西尔和那些塞尔维亚“安答”们彻底决裂并发生战争,什么时候再回来。 两年后,城里发生了一场算不上兵变的宫变。在塞尔维亚人和南衙世侯的帮助下,巴西尔没费多大力气就逮捕了太后。 安娜回忆说,面对气势汹汹的禁军士兵,太后身边的人几乎跑了个干净。守卫宫殿的卫兵似乎已经得到消息,提前撤走了。而宫里,连宦官都全溜了,就剩下几个。 面对奉命率军抓人的元帅郭帅、宗正赛因巴图尔,太后指着他们,对安娜自嘲说,舌头和双手其实连个百户都不如,现在居然让这两人来,实在是看得起她。 结果,郭帅和赛因巴图尔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后来,安娜跟着他俩去见巴西尔,给他复述了这句话。巴西尔抱怨说,太后即使想自比西塞罗,也不用说他是安东尼吧。 最后,太后倒是保住了舌头。按照紫帐传统,她和之前的玛利亚太后一样,被流放到克里米亚。 安娜在书里还坚持说,约翰八世是自己喝闷酒,然后想翻墙逃出软禁地,结果掉进护城河里淹死的。她认为太后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因为太后本人没法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反而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不过她说的也不能全信,毕竟人家这种情况下肯定优先给长辈说好话。而且她推断了一圈,得出了个主使者应该是大坏蛋李应麟的结论。在郭康看来,这个结论就很魔幻——李应麟要是有这个本事,还跑什么,早把太后干掉了。 小时候,义母给他看这本书的时候,就告诫他,写书的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视角,哪怕她认为自己是客观和公正的,她对客观和公正的理解标准,都未必和你一样。就像李玄英父子,肯定不会认同太后做出的是公正裁决。 可惜的是,当时到底什么情况,郭家自己也不知道。 义父说,连太后被抓时那句著名对话,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安娜杜撰的,也没法核实——祖父郭帅告诉他,太后当时其实讲了一大堆话,还在那儿用希腊语念戏文。谁知道她具体想表达什么。 更麻烦的是,他也没法肯定说,这就是假的,因为郭帅也确实不知道这个典故。他自己都是看了人家后来写的书,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个典故……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太后认为巴西尔必然和塞尔维亚贵族们闹翻,倒是句实话。 安娜认为,巴西尔实际上是个狂暴的人,只不过他的意志过于坚韧,用理性强行束缚着自己的情绪。 郭帅、郭砥等前辈则描述说,他其实性格偏内向,很喜欢思考,确实为人严厉,但也十分公正。 他们觉得,巴西尔才更像是戏剧里那种,整天板着脸的、古时候的罗马和希腊英雄。相反,他弟弟阿莱克修斯,比他快乐多了。 阿莱克修斯喜欢宝马美酒,不喜欢读书。最大的乐趣就是到处旅行,天天乐呵呵地跟人吹牛打屁。郭砥甚至认为,那时国家需要年长的君主,而且太后已经激发了众人的逆反心理,否则大家可能就支持他了。其实巴西尔三世可能才是个特例,连之后的大汗约翰九世,性子都更像他叔叔,而不是他爹。 很快,巴西尔和当时那些塞尔维亚贵族就闹翻了。 事情的导火索,是赏赐的问题。 海伦娜太后当初为了拉拢这些人,不管是来大都的,还是在当地的,都给予高额奖赏。而巴西尔却带头主张节俭,说现在四境都是战争,不是讲究奢侈的时候。贵族们的津贴,被他砍掉了很大一截。 这让贵族们十分不满。他们很快不再把这个“安答”当回事,开始了例行的叛乱谋划。 早就不满的塞尔维亚地方贵族,也纷纷趁机加入。 之前,海伦娜太后插手君士坦丁堡港口的经营,借助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的矛盾,挤走了盘踞商港的热那亚商会。她从这里获得的大笔额外收入,很大一部分被她投入塞尔维亚地区,用来收买贵族们。这也是她屡次故意削弱当地贵族,很多人却还能忍耐的原因。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安答战争”(下) 太后过段时间,就会挑出一些幸运的贵族,授予头衔和巨额赏赐,而且理由很随性。有时候是因为某个贵族朝觐的时候表现良好,成功讨了她的欢心;有时候是他们积极进攻叛乱者,战果显著;有时干脆就是因为打猎时,射中了太后指定的猎物,所以大手一挥就赏给他了。 这让贵族们对此趋之若鹜,很多人还专门待在大都,天天围着太后转,就等这个出手阔绰的大金主打赏。被太后青睐的贵族,很快就能带着大批收获,准备回家过好日子了。 来自大都的汗廷商队,会送来大批赏赐品:价值连城的塞里斯锦缎,华丽的爪哇瓷器,莫斯科人驯服的海东青,乃至诺夫哥罗德人从极北采伐的高档木材做成的家具……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产品,开始涌入塞尔维亚乡下。 当然,太后每次赏赐,不可能给的全都是这些顶级奢侈品。按照传统,在赏赐的时候,也会附赠数量更大的、相对普通一些的物件,把量撑起来,让贵族们更有面子。 拜占庭丝绸,希腊的陶器,罗斯地区的皮毛,法国和克里米亚的葡萄酒,乃至草原上的羊毛制品……这些东西在乡下可能并不常见,但在大都却比比皆是。 相比于老家,在这里能找到工艺更精美的商品,价格却反而更便宜。所以还不如都在这里采购,然后再带回去。 太后和她周围的贵族、贵妇圈子,也鼓励这种行为。她说,大家如今都见过世面了,不必再和那些乡下土老爷一样束手束脚。她赏出去的钱,就是让大家花的。 在这种风气下,刚进城的贵族们眼花缭乱。他们的钱又像流水般消失,换成了一车车商品。到后来,太后甚至专门安排了皇家商人,指导他们,买什么东西性价比最高,还最有体面。 但时间长了,贵族们却渐渐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 太后的话,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错。给你这么多钱,你带回乡下,也花不掉啊?然而,随着众多大都的商品涌入,领地非但没有富饶,反而更加贫穷了。 当一个领主家里都有好几个爪哇瓷盘,骑士们人手一套希腊陶器和好几件绸衣服,镇里的匠人,也就没什么好生意了。有些手艺的人往往选择离开,导致这个行业迅速衰落下去。 一些贵族发现不对,于是拒绝在大都花钱,号召大家把资金带回本地,帮助家乡。太后对此也不加阻止。然而,当这些钱币进入当地市场,却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贵族们一头雾水,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一些人隐约间觉得,可能是因为钱太多了。 那时的大都,已经渐渐恢复了元气。“南北战争”之后,罗斯商路逐渐打通,黑海周围大部分地区也安定下来。至于当年扣留了绝大部分商业收入的意大利商人,在面对汗廷时,不但被迫放弃了之前的征税特权,还得倒交码头和航道的租金。 这种情况下,大都一个码头几个月的收入,瞬间涌入一个塞尔维亚乡下领地,后者就毫无疑问地直接“撑爆”了。而太后,实际上在不定时地依次爆破各个领地。 曾经,这里是个独立的区域,旁边的希腊、保加利亚地区久经战火,也早不是什么富裕地方。而且,贵族们统治下,乡间的人员和商品流动非常缓慢,其他地区的影响并不很大。 但紫帐汗国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们不但稳定了领地,让大都确实有了自己口中吹嘘的“众帐之可敦”的资格,还特别喜欢到处修路。 紫帐的军民,没事儿就会开始经营深入内陆的大道。配合环黑海的航线,让交通很快便利起来。几百年来已经习惯了分封的领主们,对此非常不适应。 现在名义上大家臣服于罗马,又不能公开禁止其他地方的商队来,而且贵族们自己都需要从外界购买物资。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个办法。 而更让人绝望的,不是一些幸运贵族拿到了钱,而是大部分贵族没有拿到这笔钱。 贵族们想维持更高的独立性,让汗廷不过度引入它的秩序,那就得自己维持秩序。但当一个领主突然暴富,军力却没有增长的时候,当地这种自发的秩序,可能就不那么友好了。 而且,这些贵族“品味”的提高,让贵族圈子里的整体要求都跟着上升了。攀比排场是他们日常的一环,为了维持面子,就算自己没有对方的整套物件,起码也得自费买个差不多的,否则都没法对等交流了。 至于这些多出来的花费开销,当然只能再辛苦下领民了。 如此被太后折腾了十年,很多贵族已经要撑不住了。他们认为,虽然搞不懂怎么越拿钱越穷,但这肯定是邪恶狡猾的希腊人又在搞鬼。 只要从帝国独立出去,不跟这个见鬼的安答玩了,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了。 听说大都的塞尔维亚人正在密谋,地方贵族们也来了兴趣。 然而,造反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领地能到行省这种规模的大贵族,早已被海伦娜太后薅没了,塞尔维亚地区也一样。如今的主力贵族,是一群受封的州、军府的首领。 他们也并不希望大贵族回来——当初拆分大贵族的时候,他们还是助力者和受益人呢。 而这里,也没有什么战功威望很高,或者军事能力很强的人——紫帐汗国不在乎信仰出身之类的问题,甚至不怎么看血统。只要有军功,在那边能提升的极快。有这个本事的人,早去大都当大官人,享大富贵了。谁还惦念着这点烂地。 除非,他们能开除比紫帐汗国更高的价码:比如,邀请人家来当实权国王,这倒是比军团长待遇更好,理论上有吸引来高级人才的可能了。 但是,大家造反的目的,就是维持领地独立。造反前,要被实权大汗管;造反后,还要被实权国王管。那这反,不就白造了么? 至于有名无实的国王名号…… 紫帐汗国连共治皇帝都能滥发,搞的法国人都想来捐一个。真比拼名号,人家随便找个希腊学者,现场就能诌一个天兄听了都脸红的夸张名号出来。乡下贵族们奉上的空头称号,谁稀罕啊。 至于为什么强调乡下,是因为贵族们拉不来城市的支持。 当地大城贝尔格莱德,就坚决不参加造反。 紫帐汗国带来了更好的陶炉工艺,还给了他们大量的军队订单。此外,汗廷还说,今后各个城市的专业官员,是可以互相升调的,也就是说在贝尔格莱德表现优异的市政官,可以直接调到君士坦丁堡去——那这还造个屁的反。 城里的市民,本来就瞧不起周围这些天天拦路抢劫、破坏贸易的泥腿子贵族,如今更是不想搭理他们。 市议会对贵族代表说,罗马人把路免费修过来,市民们正感恩戴德呢。建议他们好自为之,不要违背效忠誓言。 同时,市长立刻派亲信,带着举报信赶往大都,准备先刷个印象分,为自己升职打基础。也是贵族们对此早有准备,就知道这货肯定要告发,提前安排人手,拦截了信使,才没让叛乱直接失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双面神神庙 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贵族们决定寻找外援。一些人去联系神罗、匈牙利、奥斯曼等紫帐的敌人。另一些人则认为,咱们自己也得组织起来:这几家同样不是什么善茬,就算他们介入了,也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 于是,众人邀请了阿尔巴尼亚的贵族保罗·卡斯特里奥蒂,希望他来联系佣兵、率领军队。 卡斯特里奥蒂本来是个小家族,领地最初只有两个村。但保罗很善战,地盘也越来越大。他一直想加入旁边塞尔维亚人的圈子,还去给自己儿子提亲过。于是,就被贵族们当做了邀请人选。 卡斯特里奥蒂说,如果他们真想起事,那首先得确定指挥权。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指挥,都得确保号令一致,不能各行其是。 而且,对抗罗马大军,最好放弃平原地区,在山地交战,这样意味着那些更加富裕、兵力更充沛的平原贵族,必须要做好为国奉献私利的心理准备。 战略上来看,这些平原地区的城镇和要塞,还得在围攻下坚持足够长的时间,这样才能给山区的军队,提供机动和骚扰的机会。如果陷落的太快,那即使威胁到了敌人的后勤补给线,也无济于事。 他坦言说,自己很怀疑塞尔维亚贵族们做得到么。 在确保这一点之前,发动战争是十分不明智的。因为内部矛盾和士兵素质不足,塞尔维亚人已经在奥斯曼手里吃过大亏了。如果贸然出动,难保会不会重演当年那个离谱的先例。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贵族们确实无法反驳。实际上,他们自己也确实在为了战场的问题争吵。卡斯特里奥蒂见状,赶紧找个机会溜走,跑回阿尔巴尼亚老家,躲风头去了。 贵族们也明白,谁牵头,就会受到紫帐汗国的重点打击,就算回头赢了,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大家都想让别人先上,不断犹豫来,推诿去,拖了两个月都没能下定决心。 最后,引发叛乱的,实际上是一场意外的哗变。 在一些靠近紫帐汗国核心区的领地,当地贵族也试图学习他们的经验,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军府首领,也得到正规军府的战斗力。 紫帐汗国并不隐瞒自己的各项兵制——实际上也不可能瞒住。所以,只要有心,各种征兵、训练等方面的规则,都可以直接学。 哪怕看不懂典章制度,也无所谓。作为名义上的“自己人”,塞尔维亚贵族能轻松地雇来紫帐的退役老兵,手把手教带大家训练。 然而,等到真正开始练兵的时候,情况却不一样了。 塞尔维亚的农夫,负担非常重。按照当地的《杜尚法典》,级别最高、负担最轻的领民,也要每年给领主提供一百多天的劳役地租,还不算其他的赋税徭役之类——而这已经是杜尚大王把各种私设的离谱地租,进行规范化之后的结果了。在当时的东欧,都属于值得称赞的。 在这种情况下,领主们的“军府士兵”,根本没有条件去进行训练。 罗马军事顾问们建议,要么干脆直接放弃这个打算,反正现在塞尔维亚骑士阶层的战斗力也不错,够用了;要么就降低领民的负担,别想着再捞更多了。不可能二者都满足的。 他们说,在紫帐汗国的各军府,就没有领主的地租,因为庄园的地就不是租来的。 人头税也不存在,因为这玩意儿就是他们当初,给军户买装备的那些“凑份子钱”,属于兵役大体系的一部分。 后来汗廷有了钱,这些装备不需要自己凑了,但庄园公民也从军户服役变成了人人服役。武库只能提供长兵、甲胄之类,很多小玩意儿还得自己买,所以也就没有再另行征收。 另一个大头,教会税,也不存在。实际上,汗廷始终没能理解,为什么不去烧香的时候,还得给庙里香火钱。 其他地方的教会,承担了教化和管理基层民众的义务,所以确实需要经费支持。但在紫帐汗国,教育和基层管理,都是汗廷自己组织人去做的。因此,这里的教会也没有税收特权。 相反,在汗廷意识里,教会这东西应该是捞钱用的。尤其是控制了君士坦丁堡的牧首之后,汗廷借助正教教会的权威,经常派人到控制区外出差,四处表演神术,试图号召外国教友捐钱。 可惜,正教的影响范围实在太小,至今也没能提供足够的收入。 这样一来,庄园公民的负担,就只有兵役和田税了。 而且,先汗伯颜帖木儿当年确立祭祀的时候,接受了众人的提议,建造了一座神庙,供奉神祖罗慕路斯·成吉努斯。 由于对这边的复合神不太理解,在造像的时候,他们采纳了郭盖的建议,模仿“黄帝四面”,雕刻一个双面神像,用最直观的方式表现出来。 这个神像,体现了紫帐汗国的两个文明元素,以及文化上的双面性:一面是战争,另一面也是战争。 汗廷宣布,只要打仗,庙里就会开门祭祀,为战争祈祷。而战争状态不同于平时,众人只需要缴纳打仗时候直接用的粮食和草料,不需要其他钱帛之类。出征的人也不需要交,安心打仗就行,留守庄园把粮草提供够,就可以了。 结果,从建帐至今,好几十年过去,这庙就从来没关过门。这种临时性政策,也成了常态。 这种制度,让贵族们感到很夸张。领民除了打仗什么都不干,那领地怎么维持? 但顾问们说,兵役的压力,已经很大了。 在紫帐汗国,修路、建桥乃至兴建水利工程,这些应该属于徭役的部分,因为当地特殊的军事背景,也被算在兵役中。 即使现在这种情况,也经常有人会抱怨。因为虽然名义上的税收很低,但各种消耗与力役,就已经是很高的负担了。再提升,就会影响战斗力了。 汗国的各项开支,主要是依靠商业。大汗和贵人们,一项主要的财富来源,就是来往各地跑商。也是因为如此,海运和商路才对汗廷这么重要,值得天天关注。 当然,除了这种有本钱的买卖,没本钱买卖也是少不了的。虽然没有那么稳定,但汗廷自己积累的财富,大部分确实都是历代大汗,一刀一箭,凭本事抢来的。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紫帐高层甚至有人主张完全取消田税,今后的军粮由汗廷集中采购,作为给庄园公民的补贴。 李应麟将军当时就给别人说,军团是罗马的刀子,自古以来,哪有让刀子吐金币的?相反,只要亮出刀子,出门转几圈,周围的人就会自动吐金币了。 这也是为什么汗廷根本不怕别人学。 周围其他国家,根本没有条件搞这一套。强行模仿,也是hd学步,因为最基本的条件都不具备。塞尔维亚贵族们能放弃田租么?能获取这么巨额的商业收入么?显然是没希望的。 一些人认为,这是平时对领民的管束还不够,只要加强控制管理,肯定能做到。然而,雇来的紫帐老兵,训练领民的时候,明显把军团庄园的习气也带过来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东虏与西蛮交,大秦不绝若线 对于紫帐汗国的这些独特风气,郭康自己也曾经思索过。 他们这个地方,并不是个安稳之处。在郭康所知的历史上,这个四战之地最终耗干了元气,碎成一地,从此沉浸在无休止又无意义的内耗中,沦为其他大国的博弈场。 但是,四战之地也不见得只有这么一个结局。 三千多年前,大禹站在黄河边,面对东夷、三苗、西戎、北狄时,估计也会觉得,自己处于一个四战之地。 两千年前,公羊高向弟子讲授齐桓公的功绩,总结说“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的时候,同样也会觉得这里是个四战之地。 而近在眼前,朱元璋起家的时候,都是从东有张士诚、西有陈友谅、北有王保保、南有方国珍的环境中,找准机会杀出来的。 在他过去那个世界,人们认为,他的祖国塞里斯是个运气很好的文明,恰好出生在亚欧大陆的一头,被大海、高原和大漠保护着,不会随便遭到外敌的入侵。 但看了两个世界的文明之后,郭康自己很明白,塞里斯又不是出来就这么大的。 所谓没有敌人,不过是敌人都没有了而已。 如果当年罗马没有瓦解,直到后世都一直统治着环地中海地区,那后人可能同样会把高卢、伊比利亚之类,都算作罗马文明的一个分支,然后大发感慨,说亚欧大陆西头的罗马也是个孤独的文明,与其他人缺乏交流了。 所以,地缘是个很重要的方面,但决定地缘的,说白了还是人。而紫帐汗国的种种表现,在他看来,就是这种恶劣地缘下,拼死以求活的一种选择。 紫帐汗国的士兵,战斗力还算不错,数量也多。但他们有多高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脾气。而其他贵族们,明显不理解,为什么紫帐汗国容忍甚至纵容这些骄兵悍将,也不太适应如何与他们相处。 当贵族们拒绝降低士兵劳役,也不给钱补贴的时候,紫帐顾问们就开始犹豫。而当顾问的薪水也被克扣时,他们就果断选择了传统的抗议方式。 在当地,领民以往都只是以村庄为单位闹事,最多就是单个领地反对领主。贵族们大多数时候会直接镇压——他们的人脉网比村民广得多,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凑一凑,很快就能组织起一支精干武装。 如果闹的大,镇压得不偿失,有时也会选择训斥当地的小领主,让他们吐出点刮来的财富,摆平这次事件。 但这次,因为集中训练过一段时间,各地的领民互相认识,就用这种组织方式,用来对付领主。 被欠佣金的罗马老兵,也果断加入进来。他们之前是一个军团的战友,所以很快相互联系起来。这下,大半个州的新兵都开始聚集,要求当地贵族效仿隔壁的军府,取消所有多余租税。 贵族们当然不可能答应,但这次的规模和速度远远超出以往经验。为了缓点时间,只好做出虚心的样子,说要邀请领民的首领谈判。 对此,村民们很高兴,但带头的老士官说,这回答应的太快了,明显不对劲。于是,他找了几个山民帮忙,走小路来到谈判地点,亲自侦查情况。 贵族们的防范意识很差,几个人转了一圈,就发现果然有一群佣兵在埋伏,远处的路上烟尘翻滚,明显还有人骑马赶来。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骗局。 于是,他们将计就计,组织了一批精干人手,提前一天来到会场,在更外围准备好,然后突然攻击。贵族军大惊,四下溃逃,好几名领主当场被杀。而其他人则在同一天,赶往当地领主的庄园,发现果然没什么人守卫,于是很快夺下了这里。 如果到这儿为止,那就只是一场稍微精彩些的哗变。然而,在被攻克的庄园里,人们发现了一些书信。 村民们更关心领主常年搜刮来的财富,但军团老兵第一时间就去搜集领主手里的信件和档案,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信息。结果,贵族们相互勾结,准备叛乱的消息,就这么被暴露出来了。 众人简单商量了下,就决定不造反了。今后大家都是紫帐汗国的忠臣,要及时举报邪恶土司的阴谋。老士官再次找山民们带路,也不去大都,直接翻山抄近道,向北找就近的军府,告知他们。 这场紫帐汗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内战,就以如此意外的方式开始了。 得到消息的汗廷决定立刻介入,不管那边在闹什么,这些贵族肯定是不安好心了。 而塞尔维亚贵族们得知汗廷军队调动的消息,也破罐子破摔,决定先反了再说。大家各自拉人,越多越好,争取直接把罗马人赶出去。 他们首先围困了贝尔格莱德,要求城市让他们进驻,并提供金钱和物资,赞助复国运动。惧怕被劫掠的市民则关闭城门,拼死抵抗。双方陷入了焦灼。 另一些贵族则带着私兵,南下进入希腊地区,准备争夺塞萨洛尼卡。 紫帐汗国在这里统治的时间不长,当地希腊贵族影响力很大。而这些人里,很多都是历经数个朝代的老贵族——在郭康那个世界的历史上,他们直到奥斯曼时代,都依然能担任帕夏之类的高级职务,可以说深谙墙头草的生存之道。 老贵族们立刻宣布,自己也同情塞尔维亚人,可以给与必要的协助。同时,派心腹带上密信,从港口出发,直航大都,将塞尔维亚贵族军的规模、构成和补给情况,通知紫帐汗。 在南方的摩里亚和北方的特兰西瓦尼亚,刚收复的地区都有不少人响应叛军。而消息传到北方,几个叛服不定的罗斯大公国,又开始例行围殴莫斯科。神罗、匈牙利和奥斯曼果然也试图介入,大半个汗国,陷入了战火之中。 不过,单论危险性,这次却比上次要低。 郭康的希腊老师,专门研究过这段历史。他认为,从事后的各种文献看,贵族们提出的乱七八糟的理由,都只是临时性的借口。他还告诉郭康,从他自己当时的亲历,和事后的调查看,这些贵族连个统一的口号都没有。 海伦娜太后的种种措施,确实没法消除汗廷本身,和这些地方贵族之间的固有矛盾。但太后对这些人太熟悉,没有付出多大代价,就破坏了贵族们之间,那些传统却十分重要的组织方式。 由于事发过于仓促,贵族叛军缺乏统一的行动,也没有明确的战略目标。一开始,很多人认为在山区自保就好,但加入的贵族和士兵数量超出预期后,众人就迅速膨胀起来,居然决定主动出击了。 由于叛军组织的混乱,郭康的学者老师,都不知道是谁提的这个想法,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个卧底。然而临时组成的贵族议会在一片狂热中,迅速通过了这个建议。这一举动,也同样迅速地葬送了他们自己。 和他母亲不同,巴西尔三世手里确实有一支可靠而庞大的军队。 太后倒台之后,可能是已经察觉到了情况将要有变,他就早早召回了之前因为被指控谋划“围园杀后”,而被迫逃离的李应麟。 为了尽快摆脱尴尬的身份,李应麟对此十分积极。他甚至提出,那些地方贵族虽然现在支持大汗,反对太后,但他们反对的其实是汗廷本身,并不值得信赖。 虽然他应该是最讨厌太后的人,但李应麟承认,太后的各种手段,实际上歪打正着地削弱了贵族们的战争能力。 这帮乌合之众,就是太后留下的政治遗产。与其等他们慢慢谋划,形成组织,不如早点下手,免得让他们恢复元气。 他还提出了一个借着支援威尼斯,把军队送到亚得里亚海东岸,从背后直捣敌人的计划。只是,事情的发展,比激进的李应麟方案更让人觉得离谱。这一点,估计当时的两人都没有想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后的波斯困境(上) 算起来,巴西尔三世是郭康爷爷辈的人。 郭康的老师说,按战果计算,他是紫帐历史上战功最显著的大汗。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征战,足迹遍布从叙利亚到那不勒斯的半个地中海。不过,他最成功的行动,还是后来对匈牙利王国的连番致命打击。 论起大战的次数,他甚至超过了始祖伯颜帖木儿。可能今后很长时间,也没人赶得上了。但和先辈们不同,他反而是个内敛的人,看起来像个学者胜过将军。 郭康小时候,也只见过他几次:巴西尔整日忙于工作,就算几个小孩子在场,也总是说几句就开始和他们的祖父、父亲们谈汗国事务了。 由于接触不多,巴西尔给他留下的印象也很有限。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双沉稳而深邃的眼神。 对话最多的一回,还是他、史恪、李玄英,被各自父亲带着,趁着新年,拜会这个沉默严肃的老人。 当时,弟弟阿莱克修斯从维也纳回来,带了些礼物来拜会他。可能是因为有善于调节气氛的兄弟在,巴西尔三世的话也多了些。几个世侯们于是起哄着,让他看看自己的孩子,将来适合干什么。 巴西尔先问了史恪几句,史恪一板一眼地大声回答他。巴西尔欣慰地微笑了下,告诉史明源,说这孩子很有精神,今后会是个好军官; 他又和李玄英聊了几句,被这个活泼过头的小孩逗得笑了几声,转身对李化文说,这小子今后肯定能当个骑将; 最后,他又问了郭康几句。郭康有点紧张,正儿八经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巴西尔盯着他看了片刻,皱了皱眉头,对义父说,这孩子有点意思。今后那俩解决不了的问题,说不定他能行。 义父当时没细问,事后也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含义。不过他也心大,见大汗说自家孩子有本事,光顾着高兴,也没去追问。 这就是郭康和他交流最多的一次了。 不过,叔祖和义父倒是和巴西尔谈过很多。就在叛乱之前,巴西尔还召集过一次会议,郭帅、郭砥兄弟,和当时刚来这里的黄老先生等人,作为汗廷最有文化的一批高层人士,都参加了那次讨论。 义父给郭康说,他当时也作为新一代的培养对象,被老爹和三叔带着去旁听了。 巴西尔对众人说,他小时候,父亲更喜欢带着大哥和其他贵族子弟们,跑出去到处转;母亲则沉迷社交宴会,整日和不同的贵族、贵妇小群体私下商量各种事情。阿莱克修斯又太小,当时才刚出生。 所以,很长时间,他周围都没有其他亲属。除了家庭教师和侍女、仆从,就只有郭盖老爷子经常来看他,给他讲自己见识过的、大陆各地的各种故事。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大都城里的藏书、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书,还有郭老爷子这些年的收藏,都可以让他随便看。这里面有大量历史记录,乃至关于周围其他国家的文献,数量十分庞大,能让他安心看很久。 义父后来告诉郭康,当时大汗拿出来一大堆书卷,给大家展示。义父记忆力还不错,所以至今都对内容有点印象。 波斯是塞里斯之后,第二个摸索出官僚制度的文明,这也是后来罗马官制的学习对象。而这套制度,是在危机中产生的。 当时的萨珊波斯,看起来面积很大,国力雄厚,但王朝却常年面临没兵没钱的处境。由于贵族们掌握了税收和地方军队,导致一方面,平民受到的压迫十分严重,民间骚动不止;另一方面,王室却根本收不上来钱。王国军队的战斗力也发生了严重倒退,天天被罗马和中亚的游牧民两头揍。 作为国教的拜火教,也严重衰落。贵族和民间,都有很多人对信仰失去了信任,很多人转而接受罗马人传过来的一神教。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叫马兹达克的教士,站出来号召对拜火教和整个波斯社会进行改革。他四处活动,开始宣传自己的新教义。 马兹达克认为,世间有光明和黑暗两极。光明赐予世间的资源,理论上足够人们享用,但黑暗却导致人们之间充满着不平等和压迫,导致了现在世间的困苦。 所以,他主张实现人人平等,允许贵贱通婚,号召把贵族的财产分给平民,实现土地和财富公有。还要求上层节制欲望,推行一夫一妻和男女自主择偶。 义父说,他对这些资料印象深刻,郭康对此也不意外:虽然性格比较……质朴,但义父的记忆力倒是很好,估计祖传的“文化人”特性都跑这地方来了。另外,这套说法,很多其他文明和宗教,其实也都出现过,觉得面熟也不意外。 马兹达克的活动,得到了波斯王卡瓦德的支持。卡瓦德希望借助这些民间势力,给贵族们施压,帮助自己推行改革。他还利用波斯祭司阶层之间的矛盾,争取到了司法祭司“穆贝德”集团的支持。 然而,这些举动,引起了贵族的强烈不满。文献中,贵族们描述当时的情况,说民众变得如同妖魔,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秩序已经彻底崩坏,奴隶敢于和主人作对,妻子开始向丈夫发号施令。 他们指责民众共享财产和妻子,破坏血统和秩序,不顾国王的命令,组织军队,四处捕杀马兹达克支持者。这引起了卡瓦德的不满,他宣布贵族们的行为是叛乱,召集兵马去镇压。 然而,国王的军队兵弱不堪战,关键时刻,被贵族联军一举击溃。卡瓦德仓皇逃走,跑到中亚的嚈哒人(白匈奴)那里,才得到庇护,安顿下来。 后来,卡瓦德说服嚈哒人出兵,借着这些游牧兵,击败了叛乱的贵族们,才得以复辟。卡瓦德还和贵族妥协,诱杀了马兹达克等祭司,暂时把变乱压了下去。 就这样,靠着不断选边站和借兵,波斯王终于攒出了第一批中下层出身的职业文官。 这个月再继续开个月票悬赏吧。476,1204,1453,1923,月票加更四档。 先看看情况,上个月月底突然一下增加了很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要是票多的话,回头就再改个规则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后的波斯困境(下) 卡瓦德的儿子库斯老一世即位之后,对贵族又开始不满了。为了解决军队的问题,库斯老亲自去调查,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大军”,其实近乎是个空壳子。 贵族们理论上应该承担义务,给国家提供军队,但他们整天以次充好,经常拿完全没有训练的农民充数,导致步兵极其脆弱。 连波斯人一向依赖的骑兵,都出现了各种问题:有些士兵拿到手的薪水,被贵族扣的只剩下十分之一;有人领了骑兵的补贴,但连战马都没有,钱也不知道去哪了;还有的贵族名义上是骑兵,但库斯老亲自去检查,却发现他连骑马都不会。 一些贵族还雇佣廉价的游牧骑手,然后作为“重装骑兵”转给大王,从中赚取差价。波斯人一向引以为豪的铁甲骑兵,都成这个样子了…… 库斯老于是再次试图向大贵族下手。除了祭司和新兴的文官,他还成功拉拢了下层军事贵族,也就是“德赫干”的支持,通过他们获取重骑兵。 借着这些支持,库思老调查了全国的土地,进行造册。他废除了贵族和祭司们的免税特权,要求土地的所有者都要按照地产缴纳赋税。还派亲信,深入各个贵族的行省,统计人口,调查农业和商业收入,设立统一的税收。 通过库斯老和继任者霍尔木兹的努力,这套制度总算得到了推行。父子俩修建了一些大型水利工程,把开垦的国有土地给农民耕种。普通人的赋税压力,在这个过程中也减轻了。 当然,这也再次引起了贵族的强烈不满。 之前那些军事方面的事情,大家还能容忍。但动了税收,就不行了。大贵族们渐渐不能忍受,再次串通起来,指责“万王之王强征人民的财产”,并图谋叛乱,推翻大王。 双方的矛盾在霍尔木兹任上完全爆发。 霍尔木兹比他爷爷坚定的多,为了镇压叛乱,不惜大规模清洗贵族和高级祭司,据说前后处决了一万三千多人。然而,国王的军队兵弱不堪战,再次在战场上被击败,霍尔木兹本人之后也死于宫变。 他的儿子库斯老二世匆忙出奔罗马,后来借了罗马兵,击败了叛乱的贵族们,才得以复辟。 改革也因此没能彻底推行。唯一的好处是,虽然很多人认为霍尔木兹是个残暴昏庸的统治者,但他在民间的名声却意外地很不错。哪怕到了天方教时代,都还有不少故事流传。 义父吐槽说,他怀疑这些波斯人是不是有点问题,怎么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 但郭康却明白巴西尔的意思。 海伦娜太后的那些招数虽然看着好用,但其实跟当年的万王之王们,面对着同样的困境。她当然可以挑起贵族的内斗,利用不同势力的矛盾纵横捭阖,把事情向自己需要的方向引导。但就算贵族们颟顸愚钝,反应太慢,利益的变化也早晚会被他们感觉到。 如果不继续推行,就会浅尝辄止,没什么效果;如果继续推行,那迟早要和这些人打起来。 而这个时候,不管之前借用了什么势力,都难说是不是可靠。自己能打,可以压制叛乱,才是最重要的能力。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战斗力更强,当然就更好——纷乱结束的越快,对国家的破坏就越小。镇压这次贵族叛乱,应该也是这个思路。 义父对郭康的分析非常赞赏,说他比自己当年强多了。那时候,会议上,巴西尔问他的想法,结果他一句有用的都说不出来。大汗很是无语,还疑惑他们家的后人怎么成这样了。要是郭康当时在场,肯定比他表现的好。 郭康一直觉得,义父太过赞他了。但想一想他所说的这些事,感觉也是没办法。 郭家的先祖郭盖,后来的领头人郭砥等,都是汗廷里“诸葛亮”似的人物。可以说,之前他家一向是以深谋远虑、老成持重出名的。 结果突然出来个郭大侠,搞的大汗都受不住。估计巴西尔三世,当时满脑子都是“我的文化顾问呢?怎么成这样了?” 也是因为如此,郭大侠其实很重视“文化人”,对于家族,他一辈子的理想,就是家里能再出来个郭盖那样有文化有谋略的人。 郭康自己,其实是没什么信心的。他觉得,自己那点“穿越者加成”过于偏科,文化水平和智力,在这儿其实也算不上出众——被义母戏弄的时候,他的表现也不比憨厚的老爹好多少。 总不能说,比脱欢他们的脑子转得快,就算有文化吧?那这要求也太低了…… 但是,对于郭大侠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只对郭康的练功有要求,其他的事儿基本一概不约束。对于郭康搞器械、蒸汽之类,也觉得这是好事。 在义父的思维里,没文化的人搞其他乱七八糟的研究,叫不务正业;但他家康儿,起码是和岳父、夫人一个等级的文化人,搞些神学研究,那叫雅兴。而且,他这么聪明,说不定还真的能有用呢? 实际上,郭康的姐姐郭破奴,才更像父亲。她也是那种心思比较……质朴,但就是很能打的人。可惜的是,郭大侠没多少追求孩子“类己”的情怀,反而天天想着要有文化。 郭康甚至怀疑过,姐姐跟他的矛盾,是不是就这么来的。 他倒是对这些人没什么成见。对紫帐汗国来说,能打是一切的根基,要是活都活不下来,也没什么文化可言了。 “安答战争”最后的解决,也和巴西尔说的一样,依靠的是绝对的武力。 得益于之前的充分准备,从大都和新罗马尼亚出发的大军,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彻底摧毁了乌合云集的贵族联军。 汗廷众人认为,太后面对的波斯难题,最终还是需要罗马解法。巴西尔有计划地用极其残酷的方式,处置这些背叛了誓言的前“安答”们。参与叛乱的贵族,都被倒挂着,用石头悬颈的方式勒死。 他们的家族里,所有高于车轮的人,都被宣布为有罪,按照紫帐国教、拜上帝教的教义,钉死在十字架上。 汗廷认为,这些人再次犯下的罪孽,让曾经为他们赎罪的天兄白死了一次。所以,他们必须用同样的方式,以自己的血洗刷罪恶,才能被天兄原谅。 战后,军团士兵们在前往贝尔格莱德的大道上,竖起了上千座十字架,让周围的人震撼不已。这些遗迹,直到郭康几年前,被义父带着四处旅行时,还能看到。 而另一方面,大汗对于及时投降的人,则十分宽厚。数十名腿快的贵族因此被赦免,还被赏赐了位于大都附近的庄园,迁居到这个更富裕的地方。 而且,汗廷一直到处宣传,只针对这些叛变的州府级贵族,不追究被挟持参与的骑士和平民。只要愿意遵守规定,骑士们甚至可以保留自己的领地和特权。 巴西尔和郭砥等人,制定了一套详细的规则,规定骑士的行政、军事权力,和服役、听从管理的义务。 他们被统一授予“罗马骑士”的称号,不需要经过任何领主作为中间人,直接从汗廷受封。平时,接受所在地的州府流官管辖。 表现出色的骑士,可以调动到更富裕的采邑,甚至直接来大都汗廷任职。由于很多人领地上并不富裕,作为削减一部分税收特权的补偿,汗廷会仔细考察他们领地的产出,削减按照原有法令,需要提供的扈从、步兵数量,降低他们的财务压力。 根据他们的表现,州府还会进行考核,按照贡献高低,发放薪俸作为补贴。 为了让当地人放心,还没结婚的巴西尔,直接在进军路上,娶了一个塞尔维亚骑士的女儿。这也是紫帐历代,唯一一位不是希腊人的皇后。 她在汗廷里并不怎么显眼,一直默默无闻地照顾丈夫和孩子,甚少参与政事。据说,郭砥去世的时候,巴西尔还在叙利亚前线。大臣们把皇后请出来,让她主持朝会。 结果,面对送上来的文件,皇后看了看郭砥之前的位子,在宝座上直接哭了出来,说老彼得不在,这么重要的事要是出错了,该怎么办啊。 后来,这件事传了出去,甚至成了个典故。大家纷纷用“老彼得不在”,形容无人能够拍板的窘境。 不过,这位皇后倒是很高寿。巴西尔去世后,她就搬进了大都的一家修女院静修。可能是性格恬淡,脾气也好,之后她一直生活得很平静,直到现在都还在那里。 从结果看,在塞尔维亚的改革确实很成功。由于赋税一下少了一大半,当地民间甚至出现了“移除贵族,罗马伟大”的口号,号召大家给军团带路,抓捕那些试图逃进山里的贵族。 获利的新骑士阶层,也成了汗廷最坚定的支持者——他们十分清楚,只要贵族们打回来,瓜分了贵族领地的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完蛋的。 当然,其他敌对国家,就没有这么欢迎了。 对贵族的处置,让周围的波兰、匈牙利等都极为震惊。汗廷事后分析,认为是这种刑罚让蛮族十分惊惧,觉得罗马又回来了。 各国再次组成了十字军,扬言要攻下大都,消灭异端。不过,这反而让内战后的汗廷更加团结起来。连希腊贵族们,都吓得纷纷参军,要去保卫家园。 巴西尔本人,也在之后反击攻入匈牙利时,打出了威名,证明了自己的理论。 一直不知道怎么断章好,这回只好写长一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哈里发大哥也想让我扶保(上) “安答战争”的另一个成果,是开始推行过渡性的管理和征兵方式。 紫帐汗国这套制度,在当地其实是个特例。甚至在汗国内部,也只有一部分地区能够推行。 不过,即使如此,在经过几十年的不断改进与磨练后,它也渐渐完善起来,并给紫帐汗国提供了充沛的兵力。 在欧洲和西亚,军团士兵算不上是最优秀那一档的战士,但汗廷上下都相信,他们肯定是最称职的士兵。 连神罗和波兰等老对手,都经常误判紫帐的兵力。 一方面,很长时间,他们都理解不了,紫帐汗国占领的这点破地方,怎么拉得出这么多正规军。 另一方面,可能是起家时就有的影响,紫帐军团极其重视后勤与机动能力。在这个时代,对手即使能凑出一支规模更大的军队,集结和行动,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所以,即便总人数不如对方,紫帐军队往往也能在具体的战场上,制造出多打少的机会。 但到了巴西尔的时代,由于领土快速扩张,紫帐汗国的控制区内,已经不是南衙、北衙两种兵制就能覆盖的了。为了有效利用这些地区的战争潜力,新的“辅助军队”、“同盟军队”等概念,也被引入了进来。 最早,这类军队还很松散,基本上就是承认当地贵族的统治,然后把他们的武装,作为附庸军队,整体收编进来。不过,这种“同盟军”往往不怎么稳定,战斗力也参差不齐。后来,随着汗廷管理能力和整体实力的提升,大家开始摸索更好地利用、消化这些力量的方式。 巴西尔对于塞尔维亚地区的整顿,就给汗廷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之后,汗廷决策者们也一直参考这些经验,针对不同的地理环境、民俗和各方力量对比,制定不同的编组方式。 如今,塞尔维亚的平原地区,也基本上成了军府。不过在山区,还是有一些骑士领地存留。这些人在历次战争中表现都不错,所以汗廷也不太想忙着改变。而他们到底算辅助军队还是同盟军队,就不太好说。 当然,按照他们自己的意见,应该哪个都不是,就是军团正规军本身。为了彰显自己也是“正经罗马人”,骑士们定期就会派出代表,到大都探望巴西尔的遗孀伊丽莎白太后,每次都搞的大张旗鼓。 实际上,有些人认为,北衙军本身也是一种辅助军军制。只不过这个说法遭到了很多人的激烈反对,不怎么流行就是了。 而真正意义上的辅助军队,还确实就是北衙军搞出来的。 “安答战争”爆发时,紫帐汗国刚刚借助帖木儿和脱脱迷失的决裂,吞并了格鲁吉亚和特拉布宗。这些地方,管理机构还没建立起来,也没法组织可靠的军队设防。 奥斯曼也希望趁此机会攻击紫帐汗国,但在进军方向上,宫廷内部发生了分歧。一些人主张先拿下黑海南岸的特拉布宗等地,另一些人则认为应该继续攻略希腊地区。 趁他们还在犹豫,前线还在侦查、试探的时候,汗廷命令北衙将领脱脱率军南下增援。脱脱于是离开刚刚平定的罗斯前线,带上能抽出手的几个千户,从基辅出发。在克里米亚,又召集了正好在集训的三个军团。但他还是嫌人手不够,于是临时征召了众多罗斯人,也都带到了黑海南边的小亚。 在这里,这些“辅助大队”进行了仓促的训练,然后就被派去各个地方设防。但这些罗斯人,在对抗奥斯曼军队进攻时,意志出人意料地坚定,超出了双方的意料。 这使得奥斯曼指挥官对紫帐军队的分布和战略意图,产生了误判。 趁着他们还摸不清情况,脱脱决定主动出击。当地土库曼部落得知紫帐汗国来打奥斯曼了,纷纷出来帮忙带路。摸清情况后,在他们的帮助下,脱脱率领主力,趁着一般不会有人大规模行军的冬季,悄悄前出到锡瓦斯,一举击败了正在冬营营地休息、猝不及防的奥斯曼军队。 这次战斗中,他一次俘虏了六名叫穆罕默德的高级军官,甚至得到了个“买买提尼库斯”的诨名。突然的失败也使得奥斯曼的北进势力受到打击,迫使苏丹放弃了进攻特拉布宗的计划。之后,就是郭康耳熟能详的、义父去布尔萨宫廷“出访”的事情了。 而紫帐汗国扩大控制区和募兵范围,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远在埃及的马穆鲁克政权。 马穆鲁克的兵制,和紫帐汗国几乎完全不同。 紫帐汗国的制度有不少中原的影子,估计还不是太难理解,但马穆鲁克政权的组织形式,在地中海世界都是个异类。 “马穆鲁克”这个词,是奴隶的意思。但“马穆鲁克苏丹国”、“马穆鲁克埃及”之类,都是来自外人的称呼,他们自己当然不会这么叫。 马穆鲁克政权的正式自称,叫“土耳其国”,表示他们的来历。后来王朝发生了更迭,来自切尔克斯的马穆鲁克,取代了来自钦察的马穆鲁克,官方的外交名称,又变成了“切尔克斯人之国”,或者“切尔克斯人的土耳其国”,和埃及就没有关系。 所以,在面对具体事务的时候,郭康形成的很多“固有印象”都得更新。毕竟在这个时候,埃及马穆鲁克才是“土耳其”;而如果你说奥斯曼是个“土耳其国”,那苏丹当场就得跟你急,觉得你在骂他…… 而马穆鲁克的统治者,也并不一直都是苏丹。在阿拔斯王朝最终亡于旭烈兀的大军、哈里发被蒙古人纵马踩死之后,马穆鲁克政权收留了他的一名亲戚,宣布他是新的哈里发。 虽然马穆鲁克的哈里发一直,在之后基本都是傀儡,影响力也相对有限,但这确实是很长时间里,天方教世界仅有的阿拔斯系哈里发了。而且,因为马穆鲁克王朝的频繁内斗,就在不久之前,哈里发居然还真被人推上台掌权过。 所以,这个奇怪政权,实际上既不叫埃及,也不叫马穆鲁克,这会儿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个苏丹国。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哈里发大哥也想让我扶保(中) 马穆鲁克王朝的统治阶层,也十分特殊。 利用军事奴隶充当国家的军队主力,早已不算新鲜事了。大约9世纪的时候,处于衰落期的阿拔斯王朝,为了对抗境内各路波斯贵族,和虎视眈眈的境外敌人,开始了大规模购买突厥奴隶,组成军队的尝试。 这些突厥奴隶基本都来自中亚草原,因为部落冲突间战败、遭遇天灾、草场破产等各种因素,沦为奴隶。他们有一些基本的军事技能,在当地算是不错的兵源。 而且,无论是美索不达米亚还是中亚河中地区,都比他们的家乡富裕很多。奴隶的身份,又让他们在当地缺乏根基,理论上不容易造反。 对于哈里发来说,这是一种廉价高效的武装。在最多的时候,有超过7万名突厥奴隶士兵在为巴格达宫廷服役。他们被称为“古拉姆”,意思是“经过训练的奴隶”。 虽然名为奴隶,但这些人需要经过训练,整日为战争准备,实际上是一种职业士兵。混出头的古拉姆能成为军官,获得各种赏赐。在历次战争中,古拉姆士兵的表现也令人满意,称得上是一支精锐。 不过,按照紫帐汗国的理解,这说白了,不就是蛮族雇佣兵么。只不过在具体的执行细节上,有一些当地特色而已。 而滥用蛮族雇佣兵的结果,罗马人可太明白了…… 事情的发展,也和当年罗马的遭遇没有太大区别。奴隶士兵很快失控,形成了各路割据一方的军阀。他们和喜欢“上洛”的突厥部落头人一道,在天方教世界的腹地四处横行。 之后的各个波斯和突厥王朝,也没能免俗。奴隶士兵自立、叛乱、乃至取代原政权,都是常见的事情,让波斯人好好体会了一下西罗马末年的感觉。 后来,萨拉丁对日趋混乱的古拉姆军制进行了改革,确立了更加严格,也相对更加科学、系统的训练方案。这些改良之后的奴隶士兵,就被称为“马穆鲁克”。 不过,马穆鲁克也渐渐脱离了阿尤布王朝的控制,最后取而代之,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而这个政权,很难给他一个确切的定义。 自波斯、马其顿先后征服埃及以来,这里的所有政权,基本都奉行一个政策,那就是不准埃及当地人加入军队。武装力量和政府上层,几乎都是由外来者组成。 但是,也不能说他是个殖民政权,因为管理国家的马穆鲁克们,来自四面八方,有钦察人、切尔克斯人、蒙古人、乃至希腊人。他们基本都是年少时,就以奴隶身份,被贩卖到埃及的,整个政权并没有一个母国。 他们甚至不同于入主波斯的突厥王朝。因为这些人连世袭王朝都不稳定,并没有一个作为核心的统治家族。“马穆鲁克王朝”只是一个统称,每一次苏丹换代,马穆鲁克们都会奉行“兵强马壮者为苏丹”的原则,进行残酷的内斗。子嗣得以继任苏丹,是个很小概率的事件。 第一任稳定的马穆鲁克苏丹拜巴尔,是个钦察人;他去世后,儿子很快被另一名埃米尔推翻,后者传了两代,然后被一个蒙古马穆鲁克推翻;之后的一任苏丹,是个希腊马穆鲁克;在之后,则是切尔克斯人……总之,别说家族间传递权力,连出身的族群都很可能不一样。 作为王朝军队核心的马穆鲁克,是效忠于主人个人的。也是因为这种原因,马穆鲁克们基本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苏丹去世或者被推翻后,他的亲信奴隶大多会被罢黜乃至清洗,由新苏丹的奴隶们取代。因此,改朝换代往往充满着暴力、混乱。不甘失去权力的“老人”和急着上位的“新人”,经常大打出手。 而帖木儿和紫帐汗国的崛起,让马穆鲁克政权的内部形式进一步恶化了。 马穆鲁克的新鲜血液,都是来源与外地。但紫帐汗国的扩张和北衙兵改革,影响了钦察草原的奴隶流动;海伦娜太后坚持进入摩里亚,驱逐了当地的佣兵团伙和意大利商人,导致希腊奴隶的来源枯竭;最后,帖木儿攻入西亚和高加索,最受欢迎的切尔克斯奴隶的来源地也被切断了。 虽然名义上是不分来历的奴隶,但马穆鲁克们一直在以原籍为区分相互争斗。奴隶来源会影响各个势力之间的平衡。而如果所有的传统来源都受到影响,那整个马穆鲁克都会受到削弱。 因此,在之前大部分时间里,马穆鲁克和意大利各国、东罗马、以及金帐各系汗王们,关系都是不错的,而马穆鲁克们也一直在主动地维持这种外交关系。 拉丁帝国和巴列奥略王朝时期,马穆鲁克商人们拥有在黑海自由通行的特权,可以使用热那亚人的港口,进行采购和补给;蒙古人则被允许在亚历山大港包了块地,专门建立一个奴隶仓库;马穆鲁克攻打阿卡,准备彻底终结十字军时,热那亚人还承诺给他们提供海军支持。各方的合作,一度非常紧密。 商路的各个环节,也因此十分完善,甚至能提供售后服务——当年,苏丹拜巴尔刚被卖到叙利亚的时候,买主发现他眼睛不好,就找到奴隶商人退了货。之后,拜巴尔又被阿尤布苏丹看中,这才去了埃及。 但是,在帖木儿和紫帐汗国突然崛起的这段时间,马穆鲁克们却站错了队。他们习惯性地联合老盟友金帐汗国和热那亚,对抗觊觎叙利亚的帖木儿。这导致马穆鲁克和当时刚刚结成的紫帐—威尼斯联盟,意外站在了对立面。 此时掌握苏丹大权的,是切尔克斯奴隶主导的布尔吉王朝。他们刚刚推翻了前任苏丹,但没多久,就被迫直面帖木儿的入侵。 苏丹巴尔库克心里没底,听说紫帐汗国和帖木儿交往甚密,只好又拉了小亚的奥斯曼苏丹巴耶济德组成联盟。就这样,金帐、奥斯曼、马穆鲁克的“一竖”,和紫帐、帖木儿、后来还有法国的“一横”,形成了直接对峙的局面。 然而,帖木儿还没来,巴尔库克就突然去世,留下13岁的儿子法拉吉。他的威望和能力,都无法对抗帖木儿。马穆鲁克最终被迫放弃了叙利亚。 更不巧的是,埃及这时遭遇了罕见的瘟疫和灾荒,可统计的人口损失了三分之二,让王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关键时刻,法拉吉试图通过军事胜利来维持权威。但他并没有太出众的军事才能,反而因为暴虐的性格,被所有人厌烦。 地方埃米尔们不停叛乱;他父亲手下的马穆鲁克老兵们排斥他;最后,连他自己的马穆鲁克,都把他抛弃了。 法拉吉最后在试图收复叙利亚的失败远征中被杀,王朝陷入了没有君主的局面。埃米尔们甚至不愿意竞争苏丹位置,因为这个时候上位,风险和责任实在太大了。 最后,大家想了个办法:咱们不是还有个哈里发么,正好,让他上就行。 于是,一直只负责给苏丹颁发上任证书的哈里发穆斯塔因,被埃米尔们任命为了新苏丹。 虽然不知道,埃米尔任命哈里发当苏丹,是不是合乎天方教礼仪,但他们真的这么做了。 与此同时,埃米尔们也联系上了紫帐汗国,说之前打起来都是意外:下面的埃米尔和马穆鲁克们,心思都是好的,都怪上面的苏丹瞎决策。不过这家伙已经被俺们砍了,现在能不能恢复贸易了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哈里发大哥也想让我扶保(下) 除了埃米尔之外,哈里发本人也多次派人,试图和叙利亚的紫帐汗国联系。 虽然名义上担任苏丹,获得了发行钱币、任免大臣等诸多权力,但他很明白,这些都只是临时的招牌而已,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真正想做什么,依然还要看埃米尔们的脸色。 当苏丹,实际上是个危险的工作,马穆鲁克政权的历史上,被这些骄兵悍将干掉的苏丹并不少。现在,只是他们一时找不到负责背锅的人,临时起意才拉个人充门面。一旦局势稳定,一个真正的军事强人脱颖而出,苏丹的位子肯定还得丢掉。 更麻烦的是,苏丹这个职务,明显缺乏良好的“退出机制”。一些马穆鲁克们商量着,准备把哈里发的位子,给他的弟弟,把他一撸到底。这样的话,他运气好点,只会被流放、监禁;运气差点,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可以说,正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天方教世界的教友们,都谴责马穆鲁克随便废立哈里发的行为。可惜的是,教友们的舆论一向只在拖后腿时才有效用。要是真能帮上忙,也不用等到当今了…… 在郭康那个世界的历史上,第二年,穆斯塔因就会连哈里发的位子都丢掉。而马穆鲁克们也会继续混战十年,甚至出现过两年换了五个苏丹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数字会不会发生变化,但郭康看看那边传来的零散消息,就可以知道,混乱的状况一点都没好多少。 据这次来访的埃米尔优素福说,在亚历山大,少数还忠于哈里发的军官和学者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到处拜访、讨论。目前,只有两个方案有些可行性。 第一个方案,是联系叙利亚的埃米尔哈菲兹。 从古埃及开始,只要强大一些,埃及势力必然会试图控制叙利亚。而从萨拉丁时代开始,叙利亚理论上也是埃及的地盘。但那里的实际控制者,始终是当地大大小小的领主们。他们经常会抱团作战,对抗更强大的埃及政权,谋求一定程度的独立性。 马穆鲁克政权内部,也有埃及和叙利亚两大势力。埃及一方相对强大,叙利亚一方则相对弱势。也是因为如此,叙利亚的埃米尔们,不但不想进攻紫帐汗国控制区,还经常主动和他们往来。 现在,埃及的动乱稍微安定了些,最大的军阀、切尔克斯人谢赫·马哈茂迪逐渐掌控了局势,与叙利亚方面的对立也日渐严重。于是,哈菲兹指责谢赫,说他迫害哈里发,扬言要打进埃及清君侧。有这一方在,或许可以制约谢赫的肆意妄为。 但众人也明白,这个方法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都是在马穆鲁克治下长大的,很了解这些军阀的行事风格。这两边斗起来,最后只会有一个胜利者。如果谢赫成功,压服了哈菲兹,那哈里发肯定会遭到他更愤怒的报复;如果哈菲兹胜利,谢赫被推翻,那哈菲兹就会成为下一个谢赫。哈里发的处境,也就只能好转这一段时间,之后依然前途未卜。 所以,现在应该需要第二个方案。那就是按照传统,借助更“外”的外力,对付这些失控的军阀们。旁边的紫帐汗国,就正好符合条件。 紫帐汗国现在正是兴盛期,有实力出兵。而且,他们在叙利亚也有领地,可以威慑心思不定的哈菲兹。 最重要的是,紫帐汗国很看重商路,一直想寻求进入印度洋的通道,之前和帖木儿联军攻打马穆鲁克,也是这个理由。在战败后,当时的苏丹被迫让给了他们一些商业权力,但紫帐汗国显然还不满足。 这时候,只要承诺把地中海—红海通道向他们完全开放,紫帐汗国一定会不遗余力提供支持的。 这次,使团的目标,就是和汗廷谈谈这件事。 对此,紫帐汗国也确实颇为心动。 而刚来这里的让娜公主,也活跃起来。之前,组织十字军的事,是狄奥多拉帮她想的理由。但现在,她似乎真的准备这么做了。 对此,她和马穆鲁克使者一拍即合。 找十字军保卫哈里发,也是个传统了。当年,埃及的法蒂玛王朝,面对强大的赞吉王朝入侵,就请了十字军帮忙。 耶路撒冷国王阿马里克亲自率军进入埃及,和赞吉军队作战。而作为报答,法蒂玛王朝向十字军缴纳岁币。不知道他俩有没有结为兄弟之国,但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萨拉丁赶走了十字军,以法蒂玛王朝当时的情况,可能会真的甘当耶路撒冷的附庸,成为“臣哈里发”、“臣苏丹”之类了。 既然有前例,现在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以他们的视角和习惯思维,这在理论上确实是个好选择。阿拔斯王朝衰落之后,大家都是组织“古拉姆”,靠外人压制本地豪强,维持政权的。 当初,哈里发和苏丹们认为,这些人是外来户,没有根基。但是,文化落后的突厥人,很快接受了天方教和波斯文化,开始寻思着自己上。原先的政权,就很快被他们推翻了。 这说明,突厥奴隶虽然是“外人”,但还不够“外”。要是按照这个逻辑,借助紫帐汗国的拜上帝教军队,对付天方教军阀们,确实是合乎传统理论的。 而且,叙利亚军阀哈菲兹,早就和紫帐汗国合作过了,连装都懒得装。这次他口气这么大,估计就是得到了紫帐的许诺,才准备和谢赫直接对抗。要是他提前开出更高的价码,那哈里发小朝廷很可能会被直接抛弃。 所以,使团现在广招天下豪杰,扶保哈里发。让娜的十字军也无所谓,能拉来人就行,顾不上这么多了…… 现在的问题,是让娜公主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十字军的名号,是狄奥多拉临时想的,没有拿到教会的正式承认。 但王大喇嘛向她保证,这不是个问题。 当初罗马主教号召十字军的文件,没有规定时间限制。他们只不过晚了几百年而已,天兄是个神仙,人家在乎这点时间误差么? 至于地点,更不是问题。她家先王“圣路易”,自己就没去圣城,带着十字军打到埃及去了。这不是法国传统么,管这么多干什么。 而且,这边最不缺的,就是宗教领袖。回头他以大都大牧首的身份,和马穆鲁克哈里发联署一份文件,征召“天兄军团”,前去护法就行。罗马主教算个什么,有他俩高么? 在王大喇嘛的推动下,这件事就被大家接受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帖家菜(上) 虽然郭康不太想和他们一起暴饮暴食,但这种宴会,属于公务应酬的范畴,总得露次面。 几天后,脱欢又安排宴会,招待那几人。这次,大家已经谈好了大体事项,所以宴会规模也比较大。除了马穆鲁克使者和紫帐众人,朱文奎一家也要作为重要参与者,参加宴会。 脱欢说,这次最重要的目标,就是让所有人见个面。所以,郭康和史恪也是重要人物,这次也得到场。 郭康倒是一直在城里,随时能来。史恪这会儿还恰好不在。他正带着新兵,在大都和色雷斯地区几个港口间,来回进行航行的练习。但脱欢说事情重要,专门派船把他喊了回来。 宴会一如既往地热闹。脱欢亲自主持,狄奥多拉也到场帮忙。马王妃依旧说身体不好,没能出席,让娜公主代替她,出现在了贵客的席位上。 朱文奎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地坐在旁边,道衍和尚则在他下手处,一脸笑眯眯地打量着众人。小让娜见到郭康和史恪在旁边站着,就离开位子,跑来找他聊天。 “你哥是不是对位次不满意啊?”脱欢都看出来了朱文奎的窘迫,走过来小声问小让娜。 “是不是要把他排在那边首位啊?”史恪看起来也不大懂这里头的门路,猜测道。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么?”脱欢问。 “世子才是代理家主吧?”史恪猜测道:“让娜公主是他……妈?不对啊,这个应该是怎么算的?他俩谁说了算啊……” “你在说什么?”小让娜都没听懂。 “我是说,大明现在,这方面有什么要求么?”史恪提出了逻辑问题:“比如外出抛头露面的时候,应该先遵守孝道,让儿子听从母亲;还是遵从妇道,让女性听从家主啊?我总觉得这些规定是相互矛盾的。” “我不太懂这些道理,不过我们还是最好谨慎点。”他告诉脱欢:“明朝人都是很讲究规矩的,更别说这几位还都是明朝官方人员。要是没安排好,人家会说咱们不懂礼数的。” “我妈也要听他的?”脱欢还没说话,小让娜就不服气了。 “不是你妈妈的问题,是这两个妈妈之间、和彼此子女之间的问题。”史恪分析道:“如果分出嫡庶,那伱妈不是你妈,他妈才是你妈;但现在,你们两边次序不分,就变成你妈也是他妈,他妈也是你妈,你妈也是你妈……” “停停停——”郭康赶紧打断:“人家的特殊情况,咱们就不用去研究了。咱们这儿情况特殊,他们就算在乎,我们也可以解释么——你看拜上帝教都这么多教派呢,对妇道有不同理解也正常。” “是啊。都到咱们这地方了。”脱欢气馁地摇头说:“我还希望他们能教希腊人守妇道呢。” “下次你排位次的时候,先问问他们吧。”郭康提醒他。 “我这次也问了。”脱欢辩解道:“这位次是他们那个姚和尚给我说的。” “那咱们还质疑个什么鬼。”郭康很是无语:“就这样吧。散了散了。” 他说着,把脱欢和史恪都赶回去了。 “你也回去吧。”他回头又对小让娜说:“马上宴会就要开始了,听你母亲和你哥哥的话。不要闹,这次对你家挺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小让娜摆出一幅大人样子:“你关心下我哥吧。对了,你知道他在愁什么么?” “位次?” “不是,是喝酒。”小让娜见他也跟着纠结去了,无奈地摇着头说:“他酒量不行,而且每次喝完都要发酒疯……” “那你不早说!”郭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也没问啊。”让娜耸耸肩,抛下傻眼的郭康回去了。 看到她生气了,郭康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左右看了看,其他客人也在陆续进场,只好决定等宴会结束,再和她说说。 很快,史丹带着最后一批客人来到大厅里,他们也落座后,脱欢向门外的仆人们招了招手,众人很快把几个大木桶抬了进来。 “今天,我们特意邀请诸位尊贵的客人,感谢他们的来访,庆祝我们的友谊。”他跳到桌子上,大声宣布:“今天,让我们暂时忘记那些纷扰的琐事、和卑鄙的小人。因为我们达成的合作,完全值得这场庆祝,对得起这段时间的欢乐!” “我们将用一场撒马尔罕宫廷式的盛宴招待大家。相信我,帖木儿老皇叔在天堂,都会因为没能赶上这场宴会而后悔。”他大笑着说:“来,上饮料!” 众人纷纷欢呼起来。马穆鲁克们站起身,挥着胳膊响应,紫帐众人也起身大声鼓掌——听脱欢的意思,宴会的规格很高,因此大家都十分期待。 仆人们打开酒桶,几名波斯女仆进入大厅,步履轻盈地走上前,用舞蹈似地动作,娴熟地给各位客人依次斟满酒。 脱欢则大声介绍道:“这就是宫廷菜第一道,‘解渴的葡萄’。” “相传,当年帖木儿老皇叔和东察合台汗国交战,结果因为寡不敌众被击溃。老皇叔和部下走散,口渴难耐之际,遇到一位农夫。老皇叔问他有没有水,但农夫苦恼地说,这里的水井遭到了破坏,现在只有一些储存不善的葡萄汁了。” “老皇叔顾不上这么多,直接喝了起来。他的虔诚和坚定感动了胡大,让败坏的葡萄汁,变得比清泉还要甘冽。后来,皇叔把这种意外获得的保存葡萄汁的方法,带入了宫廷,就是我们面前这种饮料。” 郭康一边憋着笑,一边听脱欢讲段子。 葡萄酒的酿造方法,肯定不是帖木儿发明的。不过撒马尔罕宫廷里,估计也没少喝这东西,说它是宫廷菜也不算瞎吹…… “法国的高档货。”旁边的李玄英小声对郭康说:“这回也是下了大本钱了……” 郭康现在也没练出来这种尝酒的本事,只好点点头。 “来!”那边,脱欢举起了酒杯:“以神祖、天父和胡大之名,干杯!” “干杯!”众人纷纷迫不及待地痛饮起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帖家菜(下) 酒过三巡,更多菜肴被侍从们带到了大厅里。 “这道菜,叫‘帖家羊’。”脱欢继续大声说道:“相传,帖木儿皇叔当年和迷里忽辛交战,吃了败仗。逃亡时,众人饥饿难耐之际,遇到了一个村民。帖木儿皇叔问他有没有吃的,村民就赶出了村里最好的羊,来招待他们。” “这里的村子受过皇叔的恩惠,日子过的很不错,连羊都十分肥大。还长着大耳朵,和寻常的羊不同。老皇叔怕追兵赶来,就让手下快点做好。他们带着明朝进口的大铁锅,于是把肉片匆匆过了水,就赶紧下锅,用大火爆炒。” “谁知,这羊肉居然出人意料地美味。所以,老皇叔之后就把这道菜带到了宫廷里,我们这边叫它‘爆炒帖家羊’。” 这段介绍有点长,马穆鲁克们坐不住,纷纷催促:“台吉话太多了,别介绍背景故事了。快把正菜端上来罢!” “行行!”脱欢受不住这帮饿鬼,只好招呼道:“上菜,给客人上菜!” 仆人们拿着大铁铲子,忙着现场把菜分盘,递给各位客人。众人又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这帮马穆鲁克怎么这么急啊?”郭康哭笑不得地。 “你前几天没来吧。”李玄英说:“这些马穆鲁克,最近日子难过的很。他们说,之前法拉吉统治的时候,连着闹灾荒和瘟疫。进入上埃及的贝都因部落,也在闹事,截断了税收。” “而且那个法拉吉,想法很奇特。”他指了指自己脑袋:“税收减少,能征税的人口和地盘也缩减严重,但他的想法不是带头省钱,而是给剩下所有的人加税。连马穆鲁克们的产业,都得再被榨一圈。他爹给他留下的老太傅,认为这样不好,法拉吉就发动内战,把老太傅杀了,他父亲手下服役过的老军官们,也死了一大批。” “这样闹到最后,连他自己手下的禁卫马穆鲁克们,都穷的没有肉吃了。但他们的训练标准又很高,天天累得要死,结果你也能想到了。” “原来如此。”郭康点点头:“我还以为单纯是这些人跋扈惯了。这么看,也难怪他们不喜欢这个苏丹。” “十三岁的小孩能干什么。”李玄英摇摇头:“而且这种人,从小就是被惯大的,脾气暴戾、听不进劝也正常。居然还能打赢一次内斗,已经很不错了。” “天方教各路政权里,这种人倒是也有,但又不是人人都有桑贾尔的水平,十一岁就能拉起一支大军来。” “而且,我觉得他们这边有点离谱。”他喝了杯酒,评论道:“你看,帖木儿皇叔的儿子贾汉吉尔,也是14岁就独当一面出征了。这些人不知道为啥,小孩子都能上战场的。哪怕霍去病、唐太宗这种几百年一见的少年天才,初战起码都得十七八岁吧?” 郭康一想,好像也是。不过他也搞不清这是为什么。 好在李玄英也就是随口这么一提,很快也转头喝酒去了。 宴会场的气氛很好,众人看起来很尽兴。到最后,脱欢自己都喝的上了头,跟那个埃米尔互相可着劲劝酒。 几个马穆鲁克离开席位,赶走了原本在厅中奏乐的希腊乐师,自己在那儿又唱又跳的。其他人也跟着他们起哄,唱起了不成调的歌。 另一边,朱文奎涨红了脸,正站直身,手舞足蹈地对着小让娜大声发表演讲。小让娜受不住他,钻到桌子底下去了。朱文奎疑惑地找了她一会儿,又转头对让娜公主发表演讲,结果被一把按回了座位上。 连旁边的道衍和尚,都端着酒杯,笑眯眯地抿了几口,看起来怡然自乐。随后,他倒没跟着众人一起闹,而是一边端详酒器和盘子,一边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前的那些波斯女仆们,又鱼贯而入,开始一对一地勾搭住最闹腾的客人们,熟练地引他们回去,陪侍他们进餐。 郭康其实也说不清这是侍女工作的一部分,还是单纯为了防止他们搞破坏的——这帮人再闹下去,早晚会把酒席都掀了,还不如让他们老老实实躺侍女怀里,喝到睡着为止。果然,马穆鲁克们安静了不少,只顾得上一边揩油,一边喝酒了。 郭康这边,刚才也有个人蹦过来,差点踹到他的饭桌。见此,他也松了口气。喝到现在,他虽然没主动痛饮,但也因为来回劝酒搞的有点头晕,不想再掺和其他事情了。 这时,一个同样戴着面纱,但身形娇小了些、明显更年轻的侍女,进入了宴会厅,向他这儿走来。 “我这边不需要。伱去那边吧。”郭康指了指还在切换演讲目标,结果被道衍和尚顺手一杖敲回去的朱文奎:“就那个跟尼基塔似的——哦,我是说,老是要演讲的那个。” 谁知,侍女根本不听他说话,快步走到旁边,自顾自地坐下,硬搂着郭康不松手。 “???” 郭康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梅尔特姆么? 他还没想明白,梅尔特姆是怎么混进来的,就感到了不善的视线从主座那边传来。回头一看,狄奥多拉正盯着自己,看起来明显不怎么高兴。 然而,梅尔特姆完全置之不理,甚至不去装了。她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哥哥,我来喂你吃东西吧。” “我吃饱了,不想吃了。”郭康赶紧说道。 “不行!”梅尔特姆断然拒绝:“希腊奶牛正看着咱们呢,哥哥一定要吃给她看!” 说着,她开始试图强行给郭康喂食。 狄奥多拉明显坐不住了,开始拽旁边的脱欢,指着梅尔特姆,似乎是想让他把这“侍女”轰走。然而,脱欢醉的都直不起身了,就在那儿傻笑,什么都不回答。 狄奥多拉无奈,又把他扔回桌上,亲自起身走过来。然而,路过李玄英的座位旁,却被他拦了下来。 “牛姐,你看,你看。”李玄英兴高采烈地指着脱欢:“那个脱欢就是逊啊,才几杯酒就撑不住了……” 他自己都醉的晕头转向,还不忘鄙视脱欢一回。狄奥多拉只好把他也按回位子上,单独找郭康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狄奥多拉的宣言 趁着狄奥多拉迟疑的功夫,梅尔特姆跳了起来,两步跃到了柱子后面,探头冲着她做鬼脸。 狄奥多拉气急败坏,要去捉她,发现让娜女侠也出现在了廊柱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你怎么也来了?”她气冲冲地问。 “我可是正经工作啊。”让娜女侠连连摆手:“你弟弟专门请我,来监视这里,防止有刺客作乱的。” “好吧……”狄奥多拉只好认了:“那她呢?” “她也是。”让娜女侠说:“你们汗廷的安保水平,伱也知道。多个有经验的人,肯定是有好处的。” 这个理由很充分,狄奥多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训斥梅尔特姆:“你要是有工作,就去外面好好站岗,不要随便进来骚扰人。” “我来看哥哥,怎么就算骚扰了……”梅尔特姆看起来不太服气。 让娜女侠按住她的脑袋,用力揉了揉:“好了,你也玩够了吧,出去转转吧。” 梅尔特姆有些不甘心,但最后还是点点头,离开了。 趁这个机会,郭康赶紧把酒杯推倒,没吃完的盘子往脸上一扣,趴在桌上。 “装什么装,起来!”狄奥多拉一把将他拉起来。 她拿起餐巾,给郭康擦了几下,然后拽着他就向外面走。有个喝多的家伙正走出来要酒,被她一脚踢到一边,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在嚷嚷“斟满!斟满!”郭康见她气成这样,也不敢说话了,只好老老实实跟着。让娜女侠和梅尔特姆,也都跟了出来。 大厅里,少数几个还没醉的,也不敢说话。 道衍和尚正品尝着面前的希腊炖葵菜,见此情景,难得地露出了意外地神情。看到小让娜跟着跑出去,也没有去拦。 狄奥多拉似乎也知道她们都会跟过来,故意在外面的阳台上等了等。等其他人到齐,她才站直身,宣布:“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不会让步的!” “你别看我啊。”让娜女侠连连摆手:“我又不跟你抢丈夫。你跟她们说去。” “谁让你个子最大的。”狄奥多拉都快昏头了,只好随口应付道。 让娜女侠一脸意外,看了看其他两人,只好挠挠头,退到一边去。 “我是很认真的!”狄奥多拉强调道:“你们知道我的处境么?” “你根本不担心找不到丈夫。”她指着梅尔特姆:“你到处跑都没人管,你们那个组织看着也没什么严格的规则。我估计找谁结婚,他们都不关心。” “你也是。”她又转向小让娜:“你爹不管——也管不住你,我能看出来。而你哥,把你都宠上天了。你母亲本人,就是个带头逃婚的。其他人畏惧明朝,不敢强迫你跟谁结婚;明朝又太远,自己也管不了这么细。所以,我很清楚,你也是可以自己选择丈夫的。” “但我不行。”她指了指自己:“我能和他结婚,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也就只有这一个选择。” “我的两个姑姑,被爷爷嫁给了罗斯人和意大利人。她们不想远嫁,但爷爷说,这就是大汗女儿的责任。而按照当时的计划,我应该十有八九是要嫁给法国王室的……” “我觉得,巴西尔老爷子说的也没错啊。”梅尔特姆插嘴道。 “你平时吃香喝辣,长的白白胖胖的。”她看了看狄奥多拉,撇了撇嘴:“啧,养得和母牛一样壮实……总不能光吃不干活吧!” “是啊。而且你责怪我干什么。”小让娜不服地说:“我爹在法国削藩,成功把王室削得都没有联姻价值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郭康都不知道这是夸人家还是骂人家的。 “我当然不是不履行责任。”狄奥多拉反驳道:“汗室和汉家柱国联姻,上次还是开国先汗伯颜帖木儿的妹妹。这么久了,再来一次,不也是国家利益的要求么?” “我希望在履行责任时,能保证自己的幸福,难道有错么?”她继续反问:“我知道这条件很苛刻,能同时满足的可能性很小。但就是因为几率太小,我才要珍惜眼前的机会。” “你们再胡闹,就是要破坏我一生的自由和幸福!”她警告道:“之前我一直没和你们计较,但谁再继续这么下去,我就要不客气了!” 说完,她瞪着两人,一幅气势汹汹的样子。 小让娜和梅尔特姆则对视了一眼。 “哼,你自己自作多情而已……”梅尔特姆也有些不乐意,嘀咕了一句,不过最后还是让步道:“好了,既然都这么说了,显得我和大坏蛋一样。我不耽误你俩结婚不就行了?” “我也没什么意见。”小让娜摊摊手:“我又不是忒修斯,非要一直和你对着干。” 她看了看大厅里的母亲:“我哥说,女子及笄是十五岁,而马王妃是十七岁和我父王结婚的。这是太祖皇帝亲自册封的,所以应该以此为规矩。不能和法国那边一样,几岁就嫁人了。” “所以,你更不用担心我。”她最后说:“放心吧,我现在和他打闹下,其实只是闹着玩。我心里清楚的很。” “咱俩谁是小孩子啊。”她老成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这种事情,要让小妹妹来教你啊。你看不出来么?” 狄奥多拉被她连说了好几句,一时无从反驳。她正想再强调一下,也给自己个台阶,突然看到有人从门口走了出来。 “公主,康老弟,回去吧。这大冬天的,外面风大。”史恪抱着碗汤,探出头:“刚喝酒喝的这么热,容易着凉。来点刚上的热汤吧……哎,人呢?” 絮叨了一半,他才发现两人不在门口。 “你俩也换个时间,非得这时候跑出去。”他缩了缩头,走出门。再转头一瞧,只见狄奥多拉拽着郭康,正跟几个年龄大小不同的姑娘对峙着。 “这涉猎可挺广的……”史恪嘀咕了一句。 眼见那几人也转头看他,他赶紧又大声说:“哦,你们还有事啊。那我不打扰了,我走了哈!” 说着,他赶紧一路小跑回去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请个假 事情太多了,忙不过来,先请个假。这个月有个请假条正好用了。 欠的两章回头补上。倒也不多,但事情全碰一起就很难受…… 明天见吧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请个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罗马教会(上) 在狄奥多拉的胁迫下,其他几人勉强答应听从她。见此,狄奥多拉才放她们离开,也让郭康回去吃饭。 等她回到位子上,史恪探头探脑地瞅了几眼,见没什么事,就走了过来。他推开躺在旁边的李玄英,坐了下来。 “怎么样?”他问:“给大哥说说呗?” 郭康自己心里也没底,就把当时其他几人的表现告诉了他。 “反正最后暂时互相妥协了。”郭康说:“连梅尔特姆都说,不和她过不去了。起码能消停一段时间吧。”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史恪想了想,判断道:“这几个人都聪明的很,不能小看她们。” “梅尔特姆也算聪明么?”郭康无奈地说。 “对啊,包括那个人小鬼大的朱让娜,包括你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便宜妹妹。”史恪确信地说:“什么人傻,什么是只是缺乏足够经验,什么人是单纯不在乎,我还是清楚的。” “你经验这么丰富?”郭康意外道。 “废话,我家那个妹妹,才是真傻的。只要跟她一对比,其他人的特点都不言自明了。”史恪明显一肚子怨气。 “那这样的话……”郭康更加担心了。 “这几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史恪判断道:“这不是和平,只不过是最多二十天的休战罢了。” 郭康一听,心里更加没底了。 他决定,还是要找个机会避避风头。 当然,这回不是他故意躲着事,而是现在确实没什么可以让他帮忙的。谈判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就已经差不多了。 对紫帐汗国来说,只要对面乐意,其他的都不是什么问题。汗国内部,对此是肯定不会有什么抵触的。 紫帐汗国的核心区“罗马尼亚”,虽然名义上是正教地区,但这里的宗教信仰其实比较特殊。当地教会自称“罗马教会”,但无论和罗马教廷,还是和君士坦丁堡的正教教会,在教义上的联系也不是太紧密……或者说,可能就没什么传承关系。 严格来说,罗马尼亚的教会其实是“罗马的正教”。它不是源于已有的教会,而是汗廷自己捣鼓出来的。 和郭康那个时代常见的印象不同,直到中世纪后期乃至近代,在广袤的欧洲乡村,大部分教徒乃至教士的神学水平,都和他们的整体文化水平一样糟糕。和上层的那些学习哲学、神学的经学家比起来,几乎是两个世界。在一些偏僻地区,甚至有连十字架都不会画的“信徒”。 说到底,这时候的欧洲,只是个封建社会——而且是原汁原味的封建,不是塞里斯特有的那种“封建”。教会虽然是这里少有的“有文化”势力,但它的上限,也无法超越这个时代。 作为一个组织,教会同样没有能力把自己的秩序带进基层,只能依靠分封的方式,让下级有很强的自主性。遍布欧洲的教区,其实也是一个个宗教封地。作为地方封建主的教区,甚至不见得首先听教廷的。当年神罗势力强大的时候,甚至可以命令美因茨主教当先锋,带兵攻打罗马教宗。 这种情况下,教会的影响力越是向下,就越急速衰减。而且,在各地地方,非常依赖作为“分封领主”的主教和神父们的个人水平。 但紫帐汗国初建的时候,当地教会已经在战乱中接近崩溃了。当地的新公民,最多也就知道,自己大概应该是个拜上帝教信徒。至于教义到底是什么,自己平日里应该怎么做,他们其实基本上没概念。仅剩的乡间神父,也就是记得几句经文、知道仪式的几个流程,其他的,同样是两眼一抹黑。毕竟这地方,起码得懂希腊语、能识字,可以自己去看经书的,才有学习神学的基本能力。这个要求,在当时就太奢侈了。 而紫帐汗国第一次把秩序带到乡间,第一次在军队中进行大规模的教育,还试图在乡间建立起自己组织的时候,也就有了一个把自己的理念,传授给大家的机会。而且,由于组织能力更强,而且自办的教育普及程度更高,他们相对于其他教会,就有了很大的优势。 给拜上帝教定下基调的,就是当时的张牧首。 张牧首原本是个道士,不过好像是在家乡不得志,就跑了出来,准备碰碰运气。在金帐汗廷,他结识了伯颜帖木儿、郭盖等人。 但是,金帐汗廷当时信奉天方教,发觉还是不太好混的张道长,于是又转去从事天方教,还组织了一个小教派,招来不少牧民,因此自称张伊玛目。 紫帐一派众人开始自力更生没多久,张伊玛目也来到了这里。当时,因为贵族间战斗不断,加上伯颜帖木儿等人不愿意交教会税,仅有的神父和修士们也离开了不少。民众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没人带着念经,就觉得心虚,一时人心惶惶。 见此,张伊玛目站了出来,主动带着大家念经、拜天父。反正祈祷仪式这东西,具体怎么弄都差不多,村民们也觉得有个样就行,不用太讲究。 在和郭盖商量之后,张伊玛目又自称张牧首,建立了紫帐汗国第一个教会。 虽然神学水平可疑,但张牧首组织信众的能力非常强,很快就让大家恢复了井井有条的信仰生活。为了方便众人理解,他还找来希腊文的经书,用汉语和当地土话为其作注,给众人讲解。 张牧首为人风趣,平易近人,讲经时喜欢用通俗故事和比喻,甚至编写了一些民谣、唱腔。大家都很喜欢听他布道,最后,连周围的领地,都有好事者来凑热闹。 出名之后,也有一些贵族和教士指责他是异端,还带兵来打他。但那会儿,来攻打紫帐的人太多了,伯颜帖木儿等人也分不清到底是干嘛的,反正一样打就行。郭盖当时还觉得,人红是非多,其他教士嫉妒他,其实是好事。 郭盖建议,既然已经如此,不如直接打出自己的招牌来。 张牧首深以为然。他认为,现在各个教会的自称,都是希腊语、拉丁语写的,没有经过翻译,不好理解传播。虽然有个景教,但景教在这边的影响力似乎很小,不足以依靠。想把教会正规化,还是得走自己的路子。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罗马教会(下) 张牧首认为,这边所谓的三位,就是三清的意思。西人不通经义,话都说不明白,导致本来好好的教义自相矛盾,硬是被迫弄了个三位一体的设定来圆,甚至还一直圆不上。现在,教里一大半的异端,都是因为这个麻烦的问题弄出来的。 本来这都是可以避免的,结果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设定,造成了一系列的分裂。这肯定不是天父的本意,一定是经义在记录和传播中出现了问题,所以才需要追本溯源,寻求解决的办法。 张牧首提出,当年老子西行化胡,具体时代不好考证,但有了孔子作为参考,可以确定大致的时间——那正好就是罗马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城邦,突然兴起的开始。 古人说,大秦国和中原类似,这种相似不止是外貌,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正是因为有老子的点播,大秦才得以脱颖而出,并且达到了西戎之中,最近乎中原的境界。 而后来,教会为何能战胜一系列竞争者,得以从民间兴起,由一个不入流的小教派,变成罗马的国教? 张牧首仔细考究当年的档案,认为最关键的地方,在于组织。 和当时众多神灵的教团不同,教会来自社会基层,而且一开始就十分重视维持紧密的组织。当时很多神灵的信仰还是地域性的,但教会一直坚持“普世”,打破了不同城邦之间的隔阂。这就让它不但行动力强、组织调度能力强,还有非常好的适应性,以及由此而来的强大的传播能力。 这种特性,张牧首觉得很面熟。 因为在那个时代,也是早期道教兴起的时候。不管是建立组织、在基层活动,还是行动能力强、可以主动打击邪教祭祀,都颇有些神似。甚至,连信仰的本质,双方都差不多——他们都有一个超越地域的、至高的信仰,用以团结教众。 到后来,道教的一些分支还达到了更高水平。把张角的三十六方换成三十六个教区,方的渠帅换成主教,武装信众换成军事修会,黄天换成天父,黄巾力士换成天使,都不会有太多违和感——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太平道的组织能力还要高不少,让教会都得羡慕。 甚至,双方的理念,和与官府的关系,都差不太多。 太平道反对汉朝的腐化,认为应该建立地上天国,而这个地上天国,实际上就是个理想化的汉朝。虽然遭到汉朝的大肆镇压和杀戮,但直到现在,道教都保留了不少汉朝元素,连天庭和符箓都是从汉朝借鉴来的。 教会反对罗马的腐化,认为应该建立地上天国,而这个地上天国,实际上就是个理想化的罗马。虽然遭到罗马的大肆镇压和杀戮,但直到现在,教会都保留了不少罗马元素,连天国和教会组织都是从罗马借鉴来的。 张牧首认为,这要说他俩没关系,自己反正是不信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早期的教会,原本就和道教有关。 老子西行之后,西戎里跟他学习的弟子,同样有比较出色的,能学来不少他的智慧。这些人一代代传授下去,就是历代被神化的先知们。而天兄本人,其实就是以老子的门徒自居,只不过当时的人弟子、儿子不分,把道德天尊的门徒,传成了天帝的儿子。 天兄和他的门徒们,之所以神圣,是因为他们极大可能,就是老子留在西方的学问继承人。 有了这些认识,张牧首开始对经书进行改编和注释。 虽然他一直不对外公布自己的来历,但郭家祖传的说法,认为他其实出身很“正经”,并不是他自称的那种野路子,反而受过水平不低的宗教知识训练,只是因为个性问题,和其他人处不来,才一气之下出走的。 他自己组织过天方教教派,还和一些景教教士来往过,自己的读书钻研功夫也很强。所以,虽然这边没有什么有学问的神学家,能和他交流探讨,但很多概念,他还是多有接触、理解很深的。 他找到一本希腊文的《天父真经》,进行考证、修订,加以笔削,务求去掉附会之处,和那些明显不合乎天父义理的地方。 经过上千年流传,经书里明显出现了众多纰漏和错误,有些甚至文不对题,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经来说,天父爱世人。作为最高的神圣存在,天父的爱应当是至爱则不仁、以万民为刍狗的。因为在祂爱的是整个人类,万民被他一视同仁,没有丝毫的偏袒,也完全没有私情。 因此,哪怕儿子天兄要做出牺牲,天父也毫不阻拦,或是给与保护,因为这正是“大爱”的体现。当需要的时候,哪怕受难的是至亲,天父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一些经文段落里,天父却像个脾气暴躁的村里老头,整天说自己特别偏袒某些人、特别选中了某些人,还不准信徒们质疑公平性。对于不喜欢的人,则动不动就让信徒杀戮,甚至自己亲自下场。 这些行为,哪怕是个普通君王,都十分掉价。作为至高、至圣的存在,对世人保有大爱的神,就太唐突了。 张牧首认为,这肯定都是老子离开之后,传播的过程中,被一些水平不高的人乱加进去的。考虑到教会长期在基层活动,这种可能性不低。 虽然情有可原,但这种行为毫不疑问不值得提倡,应该及时进行纠正和批评,让教众们意识到其荒谬之处。所以,他把类似的情节都从经文中剔除,以正本清源。还把特别典型的例子,专门筛选出来,斥之为“戎狄野老之谬言”,要求大家引以为戒。 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张牧首最终编订了紫帐国教的第一本《天父真经》。因为教义的核心是崇敬天帝,所以定正式名称为“拜上帝教”。 紫帐教会也在他的努力下,逐渐建立起来,在郭盖等人的帮助下,培训了一大批教士。紫帐汗国很重视文教,对组织的要求也很高,但有文化的人一直不足,所以这些人经常参与到日常工作中,取代了原先那些乡村教士的位置。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家分教 由于这种出身,“罗马教会”和君士坦丁堡的正教教会没有什么渊源。 那时候,在正教教会看来,他们这可能都超出异端了。张牧首整理教义,实际上起到了正规化的效果,反而让“罗马教会”的理念更接近正教一些。最起码,把一些更离谱的、“大汗就是天兄的转世化身”之类的说法压下去了。真论起来,君堡教会还得谢谢人家呢…… 当然,即使如此,正教方面也就是发发牢骚,没有做什么。 东罗马的教会和罗马教廷不同,受皇帝和朝廷约束很大。虽然他们也颇具势力,拥有不少地产和忠实信徒,有时甚至能号召民众闹事,给皇帝施压,但这些终究都要依赖于各路政治势力,借助他们之间的博弈才行施展。正教教会本身,是没有罗马教廷那么大的独立行动能力的。 之前有段时间倒还好,因为一些大贵族和皇帝不和,大家经常需要拉拢教会,让他们有了一些讨价还价的能力。 但很可惜,到紫帐刚刚兴起的这会儿,东罗马已经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真正有家底的大贵族,教会自己的产业也很小了。 ——因为奥斯曼的频繁进攻,大贵族们要么破产,要么投敌。简而言之就是快被奥斯曼削藩削完了。 君堡教会当时甚至没工夫进行正式的谴责——那会儿希腊官家们正在内斗,教会势力也深度卷入了其中,大家忙着内讧,也没心思管他们。 等紫帐汗国入主君士坦丁堡之后,“罗马教会”也不认为自己是重归正教会,或者两个教会合并。他们认为自己是来“接管”希腊教会的。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排斥正教教会,当时“罗马教会”还是把自己归入正教的。但信仰归信仰,组织归组织,这是两回事。 “罗马教会”是紫帐汗国的官方组织,郭盖整顿汗廷官职,设立省、部之后,就始终是礼部直属,大牧首一般也挂个侍郎乃至尚书的职务。 而且,这并不是虚职。因为紫帐汗国文教水平不如中原,所以郭盖和张牧首等人一直在有意识地借助教会,进行教化和管理工作。比如现在,罗马尼亚地区各个农庄的“文职百户”,编制上就是教会派出的,要负责相当多的文书和教育之类的职责。 在他们之上,直到行省的牧首,都是官府的一部分,考核和升迁由吏部决定,监察则由中书省众长吏之一的邮驿尚书负责。 吏部那边用的是唐朝的老制度,而邮驿官员负责监察,既是汉代就有的习惯,也是东罗马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连邮驿尚书这个职位,都是罗马官职直接搬过来的。 虽然和紫帐其他官制一样,处处都是杂糅,但在这边很好用,一直延续到现在。连希腊人自己,真到掌管国家大事的时候,也觉得还是这套更好用。“罗马教会”的州府司祭巡察、神父坐堂定时轮换之类的制度,还是希腊太后引入的。 在这种情况下,罗马教会认为,自己就是官府。而君士坦丁堡的希腊教会,性质上就不一样了。 从君士坦丁大帝接纳了这个教会开始,虽然朝廷一直对他们进行管理,但教会始终还是延续着自己的组织,只不过受到朝廷的重用,替朝廷打打下手,从来没有真正被收编过。 所以,这次来接管君士坦丁堡教会,其实是看得起他们。这可是给编制的事,等于从民间社团升级成正式的官员了。 这种好事,上哪儿捡去?其他人想要,官府还不给呢。 这件事在当时的君士坦丁堡教会,引起了激烈的争吵甚至分裂。上层的牧首和高级教士们,大部分认同紫帐汗国的主张,认为现在也没什么选择余地。但很多中下层教士对此坚决反对,有些人是担心自己的辖区和权力会被剥夺,而更多人可能就单纯觉得,这些“教友”的教义太离谱了,没见过异端到这种程度的…… 由于这些下层教士,对众多希腊村社和城镇都很有影响。而且汗廷确实也需要一批传统意义上的神学家,从事经义方面的工作——比如例行和罗马教廷辩经。所以,最后,紫帐汗国和“罗马教会”也只能做出一些让步。 现在的君士坦丁堡是一个特设教区,下面还有各种寺庙和学院。希腊地区的一些神父和教士们,在编制上,不是这些行省——牧首区下属的官吏,而是君士坦丁教区各个修道院、研究院外派的专员。他们的教堂也不属于州府的堂区编制,算是君士坦丁教区派驻各地的联络站。通过这种方式,在双方都能接受的情况下,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 双方的矛盾,到郭康父亲这一代才弥合。当时奥斯曼试图冒险强攻君士坦丁堡,而教会是城里人中,抵抗最积极的一批。其他人有本事的话,改投奥斯曼,还能方便地再就业,但教士们改投那边,行业门槛就比较高了…… 在这之后,双方才安稳了一些。 而更大的问题是,如今紫帐内部还不止这两家。在北边,还有后来加入的第三个势力——基辅教会。 早在罗斯受洗的时候,基辅就成了罗斯地区东正教的中心。君士坦丁堡牧首派来一批神职人员,建立了基辅都主教区。之后,罗斯地区的教务工作,都是由基辅主持,基辅也因此成了“全罗斯都主教区”。 但后来,全罗斯都主教区发生了分裂。基辅以西的加利奇-沃伦公国,为了召集人手对付蒙古人,决定接受罗马公教,并从教宗那里得到了王冠,开始自称王国。 这一举动引来正教世界的不满。由于当时,加利奇在诸公国中比较强盛,临近的基辅倾向于他们,感觉受到威胁的全罗斯都主教于是率众出走,来到了弗拉基米尔,并最后辗转到了莫斯科。这也导致罗斯教会走向分裂。 当然,这种分裂似乎也是不可避免的。在蒙古人到来后,西南的加利奇、基辅,和东北的莫斯科、弗拉基米尔,成了罗斯地区的两个中心。政治经济的分化,最后让宗教也跟着分化了。 最后,在君士坦丁牧首的调解下,大家决定两个都主教区都保留下来。罗斯地区的十五个教区中,西南部分的六个,依旧归基辅都主教管理,称为“小罗斯都主教区”。剩下九个,归莫斯科都主教管理,称为“大罗斯都主教区”。曾经的“全罗斯教区”,至此一分为二,给后世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熊神父 在希腊人眼里,小罗斯就是“内罗斯”,大罗斯就是“外罗斯”,有点类似当年山内高卢和山外高卢那种区分。但当年东罗马帝国已经日薄西山,也没能力去管这些了。 而对基辅教区来说,更麻烦的是,蒙古人还没走,波兰人来了。 即使在欧洲,波兰人也是信教信的比较愣的那种。他们看基辅教区很不爽,经常攻打当地的罗斯国家。对于正教信徒,波兰人经常加以迫害,试图驱逐他们,或者强迫他们改宗。 很快,当地人就受不住波兰了。虽然之前试图驱逐蒙古人,但这么一对比,王公们发现,蒙古人只是要钱,而波兰人不但要钱,还要信仰,甚至要命。 1340年,波兰军队打到了加利奇公国的首府利沃夫,试图吞并这个国家,当地贵族急忙又把金帐汗国找回来,这才打跑了波兰人。 但随着金帐汗国的解体,连其他能依仗的势力也消失了。很快,小罗斯教区的大部,就被波兰和立陶宛占领。在加利奇和基辅轮番遭到打击后,两个都主教区的不平衡日趋严重,宗教中心开始向大罗斯地区转移。 而在紫帐汗国崛起之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紫帐汗国是从克里米亚和摩尔达维亚出发,慢慢控制了小罗斯南部,并最终从波兰人手里抢回了整个教区。和安于收税的金帐汗国不同,紫帐汗廷在很多条件较好的地方,兴建水利,建立农庄,开采矿产,开始了持久的经营。 紫帐军队也和之前各路蒙古汗王不同,他们有不少来自中原、波斯、希腊的专业人员,连元老郭盖都是中原人出身,后来又在大不里士长期待过的。这些人手中,有目前整个世界,可以说是最先进的工程技术。而且作为工程队出身的军队,他们的工兵十分专业。 罗斯地区那些土木围栏和壕沟,挡挡金帐汗国解体后,流窜的各路劫掠者,还勉强够用,但在紫帐军团面前,几乎是儿戏一般。 这种情况下,紫帐汗国在小罗斯教区,渐渐建立了相对稳定的管理。由于这里过于地广人稀,很多地方依然没法有效控制,还是依靠当地人自治为主。但同样,也没有成规模的敌人存在了。 在这种情况下,基辅教会和汗国之间,就有了很好的合作基础。 紫帐汗国对于罗斯地区,一直有一个相对明确的大体规划:宗教和文化中心应该在基辅,经济中心应该在诺夫哥罗德,最后才能把代管各种事务的行政中心留给莫斯科。 对于之前金帐汗国把什么都往莫斯科塞的做法,郭盖等人是十分不能理解的。 也是因为如此,紫帐汗国一直支持基辅教会继续作为“全罗斯教区”的核心。有这个合作基础在,双方自然什么都好说。 虽然紫帐汗国这个正教异端了点,但再怎么说,也比波兰好。而且再没人支持,基辅这个传统的文化中心估计也得没落,甚至会被莫斯科反过来兼并。所以,现在也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了。 紫帐汗国宣布,按照历史习惯,基辅才是教会的中心。之前迁往莫斯科,是时局动荡所致,现在没什么问题,就该回归传统了。 莫斯科方面对此当然不情愿,教会不乐意放弃都主教的称号。双方争议了很长时间。 到南北战争之后,借着胜利的余威,紫帐汗国开始对各个教区的规划进行调整,宣布教省、行省合一。而且,今后各个行省的教会首领,统一称为牧首,直接对礼部负责。 这下好了,大家也别争都主教了,连更高一级的牧首,都不那么值钱了…… 连全罗斯教区这个概念,之后都被冲淡了。紫帐汗国新划分了不少行政行省,以城镇和军团庄园为核心,打破了之前各公国的边界。只有基辅成了和君士坦丁堡一样的特别教区。 在这里,两个教会犬牙参差。紫帐汗国新经营的农庄、矿场,大多是罗马尼亚教会的地盘。而在汗国行政机构力不能及的地方,比如当地大量分散的罗斯人定居点,则是基辅教会活跃的场所。此外,基辅教会的一个主要职能,是对外、或者说对那些羁縻的罗斯公国进行宣传,以维持当地人和紫帐汗国的关系。 这些改革对基辅教会的影响不大。他们本来就没有对于其他罗斯教区的绝对领导权,也管不到其他公国,只是因为直接从君士坦丁堡大牧首那儿接受任命,所以规格高一点。行政区划和教士品级变动,也不耽误他们在广袤的罗斯地区活动。 而且,因为基辅是个特别教区,所以,这次还真的在行政级别上超过其他教区了…… 至于莫斯科的抗议,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海伦娜太后整了个更狠的活——她通过君士坦丁特别教区,派了不少人,到罗斯地区,招揽当地的“野生”神父们。 罗斯人受洗也有几百年了,但因为地理和文化的问题,教会的推广过程中,保持了相当多的原始宗教成分。很多乡间地区,原始多神教的巫师、萨满们依然在活跃。各公国和教会一直在努力肃清这些影响,但效果并不是很好。 当然,文化的渗透往往是双向的。在原始宗教改变教会的同时,教会也对原始宗教产生了影响。很多乡间的祭司,因此开始自称修士、神父。而一些师承不明、不知来历的教士,也开始频繁出现。 和紫帐汗国面临的问题一样,罗斯地区最大的特点就是地广人稀。紫帐都没能力管理各地,王公们也好不了哪里去。因此,这些人四处活跃,在民间保持了不少影响。 古老的斯拉夫崇拜里,熊是个至关重要的元素。因此,很多野生神父都喜欢驯养熊,居民们也认为,有一头熊伴随,是信仰虔诚、得到天父认可的表现。之前朱允炆招揽来的“马戏团演员”老伊凡,其实就是类似的身份。 君士坦丁教会内部,有人对此提出质疑,但大多数人对此已经不在意了,还觉得太后的方法很妙。 之后,君士坦丁教会的“外派人员”就经常在罗斯地区活动,通知大家,只要去大都一趟,接受基本的培训和测验,就能称为正式神父——莫斯科认不认你另说,反正我们君堡教会直接认了。 一时间,克里米亚去大都的码头上,多了不少熊。客船乘客们抱怨不已,只能单独找船送这些神父过去。 它们还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罗斯人在大都的处境。 城里的希腊人都喜欢自我吹嘘,一般很看不起来做工的罗斯人,觉得就是帮来大都要饭的。甚至有人故意辱骂、撩拨他们,引发口角和打斗。 但普通的希腊市民,基本都打不过熊。撩拨这些家伙的危险性比较高,不太值得。所以那段时间,城里的罗斯人都安稳了不少。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东北罗斯往事 紫帐汗国的政策变动让莫斯科傻了眼。看起来,他们不但得到了都主教位置的承认,还升级了,直接成了牧首,但现在这边到处都是牧首,这不等于白搭了…… 而招揽乡野神父的行为,更是直接和各个公国争夺对乡村的控制权。公国高层试图阻止这些行为,甚至派人拦截捉拿野生神父。但这样做的结果,反而是事情闹得更大。 本来只是君堡教会在宣传,全靠派去的修士们跑腿,通知各个教区,人家还有可能不理,传播的速度非常慢。 结果,被他们这么粗暴地一番操作,各地都得到通知,知道大公在抓乡野神父。为什么抓?当然是因为君堡那边要招揽他们啊! 这下好了,不用宣传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了。 除此之外,莫斯科教会还想了一大堆方法,试图对付君堡教会,但很可惜,他们的计谋都不怎么成熟,不是这帮希腊人的对手。 南北战争之前,莫斯科也一度摇摆过,但最后,还是再次成功站队,保住了自己的优势地位。 战争结束还没多久,紫帐汗国军队的表现,让当地人印象深刻。很多人都还记得,当初那场几千人一天之内打垮十万大军的经典例子。 虽然仔细看战史,这个数字估计有夸张成分。但问题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军队里都充满水分,谁也不敢说自己的兵都是那一万精锐,不是其他几万划水的。 而且,紫帐汗国军队执行的战术,是基于他们的执行能力。如果没有这种能力,指挥官再聪明也没什么用。相反,只要有这种能力,平庸的指挥官按照兵书照本宣科,也可以打出经典的操作来。现在罗斯各国的军队,真的能和他们硬碰硬么? 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并不敢赌一把,和君堡教会暴力对抗。 其他那些罗斯公国,看着一个个大义凛然,整天要维持独立,和紫帐汗国过不去,但他们的想法,大家都清楚的很。 王公贵族们,哪个不是留里克的后人?当年大伙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来统治斯拉夫人的。罗马也好,蒙古也好,只要有助于这个目标,就可以听他们的;而要是威胁了自己的权力和前程,就得想办法搞事。 他们为何依然时不时想造反?就是目前的制度下,只有莫斯科有管理全罗斯的地位。其他人想要,但这个制度不给,那些认为自己也有这个资格的人,当然就只能找制度外的方法了。 在发现自己真的打不过紫帐之后,王公们的想法当然也会发生变化。莫斯科要是这时候牵头造反,多的是眼红他的位置,准备自己取而代之的人。他自己就是举报人家起家的,别人难道学不会么。 为了大局着想,就只能忍着。 也是因为如此,老太后在莫斯科高层中的名声相当差劲,大家对她十分不服气。 毕竟,虽然希腊人经常看不起罗斯人,但罗斯王公们也同样看不起希腊人。 留里克王朝刚建立的时候,希腊人比现在强多了,那会儿的皇后赛奥法诺也比海伦娜太后更阴险狡猾。他们今天联合保加利亚人、明天笼络佩切涅格人,想方设法围攻基辅罗斯,结果还不是被打的次次纳贡。 王公和波雅尔们,因此经常在国内放狠话,说这老娘们就是借势欺负人。要不是有北衙军在旁边,早就效仿当年伊戈尔大公的事迹,打去君堡,把她吓出屎来。 等太后倒台,莫斯科人欢天喜地。大公派弟弟丹尼尔去大都,觐见新沙皇,说自己一直十分忠诚,能不能看在这份上,改变之前的决定。 巴西尔三世沉思了一会儿,告诉他,自己非常相信莫斯科现在的忠诚,否则他也没法进这间宫殿。 但人的野心,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直不变的,而是随着境况的不同,始终在高低起伏。 莫斯科现在想要更多。而如果有了更多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他们依然还可以要更多。 他建议丹尼尔,回去告诉他哥哥,自己愿意相信他谦逊、没有过剩权力欲,无论何时都会对罗马坚持忠诚。但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个人能决定的。如果波雅尔们坚持要求他独立,给他带上巴塞琉斯的冠冕,他难道不也只能伤心地被迫接受么? 作为巴塞琉斯,他可以现在就主动把莫斯科大公封为共治者,把莫斯科教会提升到君士坦丁堡级别。那么如果忠诚的莫斯科又战胜了其他罗斯公国,控制了这些土地,他又该如何奖励和提升对方呢?这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及,恐怕只有天父,才能给出这个更高的奖励了。 巴西尔说,如果有人造反,那也打不过罗马,结果肯定是自己死亡,家族也跟着覆灭。他十分他尊重贵族们的伟大祖先,希望保全他们的地位和家系。所以,看在祖先的份上,就老老实实当个快乐的王公,不要想这么多了。 丹尼尔听得直冒冷汗,回去之后到处说,这个沙皇很厉害,大家不要闹了。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罗斯人可能还就喜欢这种统治者。尤其是安答战争之后,随着他真的展现了自己的能力,残暴地处理了一批趁势叛乱的波雅尔,大罗斯地区的各个教区反而安稳了下来。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变动。 三家教会的矛盾,倒是没有完全消失。 罗马尼亚教会一直认为自己才是官方组织,另外俩都是诏安的临时工;君堡教会认为自己才是神圣性最高的存在,另外俩都是草台班子和下属机构;罗斯教会认为自己才最劳苦功高,另外俩都是不同王朝硬养出来的充门面组织。 他们彼此还会联合起来,看第三方不顺眼。罗马尼亚教会和君堡教会认为,罗斯教会现在就是一帮蛮子把持的俱乐部;罗斯教会和君堡教会认为,罗马尼亚教会就是个野生异端;罗马尼亚教会和罗斯教会认为,君堡教会就是群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 哪怕现在,大教堂里,也能看到这几派来路不同的人互相闹别扭。 郭康经常去那边,所以很熟悉他们的情况,于是想拉着脱欢,去给这些人做调解,要求他们今后别再闹了。毕竟他自己经常在这里活动,整天有人闹,总觉得很烦。 但脱欢的老妈说,闹起来反而正常。这教堂,本来就是让他们有什么事,先在里面闹个够的。所以,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红岸基地 郭康之所以关心教会,一方面是它确实重要,自己现在的经费和人手都得教会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教会给他提供了一个能暂住和躲避的地方。 郭康小时候,义父经常加班。家里每次有女侠闹事,他都会说兵部有事,然后连着好几晚不回家。 兵部那边,确实事情很多。除了日常的工作,也需要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比如奥斯曼又开始在海对面的山区活动,各个军府都会报上不少情报。但这些情报,不一定真的准确,或者可能只是斥候和当地军官自认为准确。不同军府的消息互相打架是日常情况,有一部分消息失实、夸张,乃至所有消息全都失实夸张,同样是经常出现的问题。 主事者必须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中,努力试图寻找真相。对于分析、判断能力,乃至人的精力,要求都很高。所以,他连夜去处理事件,也确实是情理之中的。 但时间长了,郭康却发现,每次有女侠打架,义父都会去紧急处理奥斯曼异动的军情。 别说他,就连他姐姐这种不太喜欢动脑筋的小孩子,也已经看明白了,这些女侠就是因为义父当年的旧事,才天天闹事的。 义父估计是实在没法处理。不帮忙不行,帮哪边也都不行,所以只好先找个借口,躲一躲再说。 兵部办公地点戒备森严,外人不能随便进去。女侠们跑家里打架,卫兵们都装作不知道,但那边是肯定不行的。果然,之后,这些阿姨们依然只能在家里闹,让他成功躲了过去。 他估计,就是这个逻辑。要不然这奥斯曼每次来的时间,也实在太巧了。苏丹怕不是收了他的葡萄汁,专门捡着女侠打上门的时候来,给他救场。 不过,郭康也因此遭受了无妄之灾。 女侠们找不到郭大侠,又总是打不过夫人,就开始拿家里唯一的男丁——郭康撒气,导致郭康不止一次,差点被莫名其妙的怪阿姨抓走。 好在义母每次都能赶走他们,还对卫兵三令五申,要保护好公子,这才让郭康好几次化险为夷。 第一个干这事的,就是梅尔特姆的老妈。郭康当时都给气晕了,大声斥责她,说他自己就是个字面意思上的、垃圾堆里捡来的,又不是郭大侠的亲骨肉,抓他有个鬼用啊,有本事去抓他姐啊。 结果,伊赛尔阿姨寻思了一会儿,还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把他放了…… 事后,郭康冷静下来,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姐姐。不过他姐郭破奴野的很,打起架来有股父母叠加似的气势,应该比他安全多了。 而且,梅尔特姆曾经吓唬他,说她母亲要把郭康抓走给自己当丈夫。这样的话,郭破奴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她总不能也给梅尔特姆当丈夫,好弥补伊赛尔阿姨的奇怪心理缺憾吧。 那会儿,郭破奴也不像现在这么别扭,甚至还给郭康吹牛,说不用怕那些怪阿姨,她会出手的。这么看,似乎也还好吧…… 这之后,郭康也屡次遭遇险情,最悬的一次,有个意大利阿姨偷偷给他刚买来的烤肉里,下了迷药。结果李玄英来他家玩,把郭康的烤肉都给吃了,被当场麻翻。郭康腿快,及时逃离,这才没被抓走。 这要是普通小孩,这么折腾下来,肯定得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郭康已经心智成熟了,都有好几次没绷住。后来,迟钝的义父终于发现了问题,开始带着他一起加班,他也三天两天在兵部过夜,才安稳了一些。 这也给了郭康一个经验:无论如何,得有自己的避难场所才行。 因此,和王大喇嘛他们混熟,在教会里有了些权限之后,郭康也经常躲那边,以防又被牵连进去。 发现狄奥多拉和另外几人也闹起来,而且肯定会把自己扯进去之后,郭康感慨还好自己未雨绸缪,然后果断也躲进了他之前就准备好的地方。 他和王大喇嘛等人约好,要去研究设施看看情况,然后匆匆赶了过去。 他家连个女仆都没有——其实本来是有的,后来因为女侠们打的太激烈,有人眼神不好,夜色下,把无辜的帮厨女仆当成了竞争对手,上去就要揍。 女仆稀里糊涂就被人揪住骂了一顿,还给人莫名其妙扇了一耳光,差点打起来。还好她也是军府出来的,有点身手。这要是纯普通人,第一下没躲过,都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 女仆觉得太冤枉,而且这地方也太危险了。本来以为一个世侯的宅子应该很安全,结果这边跟战场似的,天天有敌人来捣巢,战斗力还明显高的不对劲。这么下去,这工作也没法做了。 义父对此颇有些过意不去,最后多发了些钱,遣散了家里的女仆们。 反正,他经常跟着军队四处征伐。紫帐军队也不是那种带着大队仆役、商人、妓女乃至马戏团的“西式近代军队”,反而很排斥军中有女人出现,认为这是不好的兆头。 义父同样是从低级军官做起的,对此早就习惯了,也不怎么需要人照顾。 郭康也一直是自己打理生活,同样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他简单装了些衣物,让步磊带上个箱子,把几本书和笔墨、纸张之类都带过去,两人就出发了。 除了在娘娘庙和城里铁匠铺进行的蒸汽、机关方面的研究,郭康同样试图进行一些电方面的探索和测试。不过其中一些项目,有些风险,所以选择了城外一处空旷的地方。 在大都城外,有个新建的修道院,是这里的形势安定下来之后,君士坦丁教会专门兴建,用来安置一些希腊修士的。修道院在一处靠近大海的悬崖边,那里有不少荒废的空地,王大喇嘛就联系他们,给郭康划了一块,建立工坊。 这里的山崖,被黑海的波浪长期冲刷,露出带着红褐色斑纹的岩石。所以,修士们管这里叫“红岸”。 在红岸基地中,进行着一些电力和通信方面的研究与实验,这两年已经采购了不少新设备,兴建起一个规模不小的实验室。 而且,因为保密和神学经义方面的原因,这里是不准任何女性进入的。 官方的解释是,这里是希腊传统的“圣光”崇拜隐修会专用的场所。和其他很多希腊哲学家一样,这些人也不怎么喜欢女性,尤其不能接受她们出现在这种事关神性和神力的场所。 此外,因为进行着一些秘密通信方面的研究,所以也不能让妇人进入,防止她们乱发东西,泄露情报。 所以,对现在的郭康来说,工作和躲避麻烦,正好一举两得。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能有亚里士多德聪明? 郭康本来已经来得很早了,但他到这里时,发现王大喇嘛和他的跟班吴翰,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不仅如此,他还把脱欢也带了过来,说是要进行评估。 几个人打了招呼,王大喇嘛把拂尘一抖,让吴翰今天做好记录,就带头走了进去。 “王师傅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啊。”郭康打趣道。 “有一批新修士要来这里参观。”王大喇嘛说:“今天除了和你一起看看进度,我还得去顺势见见他们,看能不能让他们也加入进来。” “另外我把脱欢台吉也请来了,看看你这些东西,有没有能在其他地方派上用场的。” “我这边都是些纯属整活的东西,用在礼拜仪式上就不错了。”郭康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估计没什么能当武器的,你们别指望太多。” “伱能整活也不错啊。”脱欢指出:“又不是说,非要等到拔刀之后,才能算打仗。战争是个很长期的过程啊。” “你哪怕搞个整活的工具,能让士兵们看了开心,缓解压力,都对战争有帮助。”他说着,又想起来之前的事:“对了,你之前说的那个能保质的军粮,到底有没有希望做出来啊?” “那是什么东西啊?”王大喇嘛好奇地问。 “他给我说,有种办法,能让军粮保存更长时间。”脱欢告诉他:“我们周围的世界里,有好多小虫子,他们飘得到处都是。我们平时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它们,但人虚弱的时候,其中一些就会趁虚而入,使人生病;食物放在外面,也会被这些虫子侵蚀腐化。” “你看,有些饭菜放久了,就会变质,其实就是虫子吃掉了一部分,然后排泄出来。这些排泄物往往有毒,还有难闻的味道。有时候,东西还会长毛,这也是虫子们吐出来的,大概就和蜘蛛一样吧。” “等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王大喇嘛颇为惊讶:“你确定有这种虫子?” “冲虚真人列御寇,当年就在书里说过,有种虫子,叫做焦螟。”脱欢难得碰上自己学问比人家渊博的时候,赶紧教育他:“列子说,这虫子极其之小,能一群虫一起停在蚊子的睫毛上,互相之间还有空。飞过来又飞走,蚊子都感觉不到。” “这类小虫子,种类数量非常之多,行为方式和产物也各不相同,焦螟只是其中之一。不过这知识冷门的很,我也是听郭康安答讲了才知道。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王大喇嘛质疑道:“这虫子到处飞,到处拉屎,结果只有在吃的东西上拉屎的时候,咱们才能发现?按理说他到处都是,咱们嘴里鼻子里都有。那不是太恶心了么,而且我也没法它在我嘴里拉屎啊。” “人家是边吃边拉的,平时嘴里没有吃的给它,它上哪拉给你。你想想,你嘴里要是有饭菜渣滓没漱干净,过会儿会不会变味儿?”脱欢反问。 “而且,这虫子跟咱们平常见的大虫子一样,大部分是拉不出什么有异味的东西的——你看那蜜蜂,还能拉出蜜呢。你想吃人家拉出来的,都得花钱买。”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啊。”王大喇嘛听了,又有些犹豫。 “列子的书,你没看过?”脱欢指了指他的拂尘:“不是说,那也是道教的么?叫,叫……” “《冲虚真经》。”郭康帮他解释道。 “对,就是这个。”脱欢赶紧点点头。 “书我看过,但我之前确实没往这方面想。”王大喇嘛沉吟起来:“主要是这部分,也没讲太多,不知道真人的深意。而且这说法太怪诞了……” “怪诞个屁,这可是列子亲自说的。”脱欢训斥道:“你能有老祖宗聪明?” “呃……”眼见脱欢拿道教真人压他,王大喇嘛窘迫起来,拿拂尘戳了戳下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所以,你们这个研究,有什么用啊?”吴翰在旁边好奇地问。 “我之前看过战史。”脱欢说:“当年贝利撒留讨伐汪达尔人的时候,军队出行前,准备当军粮的面包没有烤干,因此变质了。士兵们吃了这些变质的面包,都上吐下泻,最后有五百多人死于中毒。” “整个汪达尔战争,死在战场上的罗马士兵都没有超过五百人。”他补充道:“你看,所以我说,战场只是战争的一部分而已。如果我们明白了虫子的习性,掌握了灭虫的技巧,能对军队能有多大的帮助啊。” “原来是这样啊。”王大喇嘛也想通了,对郭康说:“那行,你还需要试什么,尽管给我说。教会能帮忙的地方,肯定帮。” “哎,也别管虫子不虫子了,只要能做出好军粮,就是虫子真拉我嘴里,我也认了!”王大喇嘛一脸决然,看起来,为了战争补给,也是豁出去了。 他下定了决心,就叫上郭康,继续往前赶路。 在大门里,几名希腊教士已经赶来,正在等候他们。王大喇嘛于是走了上去,依次和他们互相行礼问候。 “约翰院长你已经很熟了,就不用介绍了。”他对着一个大胡子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瘦高中年男子,对郭康说:“这位是德米特里修士。他今天带着修会的兄弟们,来这儿参观。” “你是郭康先生吧,你好!”德米特里有些迫不及待地和他握手:“我听说你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哲学家,受过塞里斯学者们的教育。我们十分景仰你的工作,所以特意来拜访,想看看你们的成果。” “我听说,你们在从事雷电和光的研究,也看了你们给我们的展示器具,对此深感震撼。”他明显情绪有些热切,但话语里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只是,你也知道,很多人认为,雷电是神的权能。我们这么做,真的没有问题么?” “放心吧,这都是先贤亚里士多德就实验过的。”郭康点点头,按照早就编排好的话告诉他:“我的这些研究,也是基于他当年成果的基础上。上次给你们的‘被捕捉的闪电’,也是按照他的理论,很简单地就做了出来。” “好了,这种事情,觉得惊人才正常。不过,你也别纠结合不合适的问题了。”王大喇嘛现学现卖,帮腔道:“人家古代哲学家,早就都研究过一遍了,你能有亚里士多德聪明?” “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父劈天兄 约翰院长制止了过于急躁的德米特里,几人例行寒暄完,就走进院子。 郭康指着院子对面,一座塔楼顶端的天兄像,介绍道:“看,雷电就是从那儿引下来的。” 德米特里等人抬头看了看,只见那雕像是铜制的。天兄须发怒张,筋肉虬结,穿着希腊式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闪电型长杖,其中的一个尖端直指天空,另一端接着一条金属柱,延伸到地面,插进土里。 “这是天兄还是宙斯啊?”希腊人德米特里总觉得这雕像不对劲。 “这是‘雷电天兄’。”郭康解释道:“当然,像宙斯也正常。神的外在形象并不是不变的,实际上也不重要。” “古时候,人们对神学的研究水平有限,往往把天父和天兄的多重形象,当成了不同的神灵。这是一种误解,也没必要苛求。” “这样……”德米特里迟疑了下,先把问题放到一边:“那这尊神像是如何获取雷电的?” “今天天晴,等打雷下雨的时候,就能看到了。”郭康说:“到时候,雷电会击中天兄的手杖那里,然后被传导下来,进入大地。这个装置,能让我们躲避雷电,也能便于大家观察。” “这可是天雷啊……”德米特里敬畏地说:“人类真的能染着它么。” “所以我们才请天兄去接,而不是让你去接。”郭康指了指雕像:“你去染指的话,那确实是够危险的……” “……” 德米特里突然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而且,如果有了足够的修养,和神足够亲近,那人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碰触这种危险的力量。”郭康补充道:“当然,这得掌握足够的知识才行。” “这个我了解。”德米特里点点头,又看了看天兄雕像。 “怎么了?”看他欲言又止,郭康问道。 “这么放置神像,不是天父雷劈天兄了么?这真的好么?”他问。 “天父为了给人类救赎,甚至让天兄去自我牺牲生命。和让大家了解世界的规律、更接近神的智慧相比,一个雕像被雷劈算什么。”郭康料到了这种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 “而且人家那是什么关系。你觉得天父是劈他,实际上对天兄来说,可能只是让神力更充沛而已。他又不是凡人,不要用凡人的奇怪想法去推测了。” “我明白了。”德米特里赶紧说。 王大喇嘛已经派人通知修道院里的人做好准备,郭康则陪着德米特里四下看看。 在修道院大门那里,挂着他们的徽章:一颗颅骨。这东西来自东正教传统的圣骸崇拜,头颅上,一只眼孔里是齿轮,一只眼孔里是雷电。 “这就是伱说的,探寻神的神秘知识,接近神的伟力的意思吧。”德米特里说。 “是的。”郭康点头说:“这间修道院,就叫做‘圣光之愿’修会。这里的成员,大多数都是希腊静修派的教士。我们相信,修士们之前经常研究的圣光,还有雷电,都是神力的一种体现。” “亚里士多德等先贤,在光和电的方面,已经探索出了道路。我相信,我们只要继续前进,就肯定可以更接近神,感受神。” “我之前研究过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但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德米特里恳切地说:“亚里士多德还做过这些研究么?” “是的,不过我们这边久经战乱,尤其是法兰克十字军洗劫城市之后,很多档案都损失了。”郭康摇摇头:“从1204年到现在,已经二百多年了,你们修会对此没有印象,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不止这里的人在读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他有多么出名,你应该也很清楚吧。”他提醒道:“别的不说,我之前就接触过一位研究亚里士多德的天方教学者。回头可以介绍他给你们认识。” “哦,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德米特里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第二导师’阿尔·法拉比么?”郭康问。 “啊,我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德米特里有些尴尬:“你知道,我们这边常年战乱。前朝内战的时候,修道院也遭到了佣兵的劫掠,损失了一些书籍,还有不少修士兄弟逃散,在摩里亚和特拉布宗躲了起来,至今还没有全部寻回。” “和其他地方的学者交流,就更是太过奢侈了。”他叹息道:“也就这些年,情况好了些,我们才有心思整理书籍,外出寻访,重新开始研究。到现在,真正安稳的时间,也就二十年吧……” “那你们是不容易。”他一倒起苦水,就停不下来,郭康只好安慰他,让他别诉苦了。 “总之就是……在很早之前,亚里士多德的学说就在东方传播了。” “亚里士多德是亚历山大的老师,亚历山大的军队东征的时候,一些学者把他的著作带到了巴克特里亚。”郭康告诉他:“之后,在巴克特里亚、马尔吉亚纳和索格狄亚那,亚里士多德的学说,连同希腊人的文化影响,都开始流行起来。” “巴克特里亚的中心城市巴尔赫,马尔吉亚纳的中心城市木鹿,都是贸易和文化交流的中心。比如南方的佛教,从印度传来,在这里和希腊文化融合,最后向东传播,至今都在塞里斯流行。而西边来的各种学问,也是一样的。” “不过,那边的希腊国家和这边一样,从来没有停止过内讧,并最终在无穷无尽的内乱中瓦解。到罗马共和国兴起的时代,就已经只剩下一地城邦了。” “不过很快,他们又从埃及获得了更多的知识。” “据法拉比说,天方教学者们认为,亚里士多德去世后,他的学说真正生根的地方,是在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那之后,有一系列导师先后相继,传播亚里士多德的学说,直到最后的‘那个女人’统治的时候。” “‘那个女人’整理了一些哲学著作,但罗马的奥古斯都大王打了过来,杀死了她,夺取了她的藏书。奥古斯都认为,只有亚里士多德本人和他亲授学生这一代,所留下的著作,才能保留和传授,后续的书籍应该销毁。他还指派了专门的官员,负责焚书工作,并把重要的文献带去罗马。”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中医法拉比乌斯(476月票加更) “亚历山大里亚的女统治者……那就是克里奥帕特拉吧。”德米特里想了想,说。 “是她。” “这描述,和我们这边看到的,不太一样啊。” “确实如此。”郭康之前一直被小让娜说学问不行,难得能给其他人讲课,话也多了起来:“阿拉伯人那边,没有多少关于她风流韵事的记录。相反,在那边,对她最感兴趣的是学者们。” “那边的学者认为,她是个学识渊博的人,擅长炼金术、哲学和数学。有人还说,她也是个行政能力出色的建筑师,亚历山大港的重新规划,和附近尼罗河水道的修整,也是她当年主持的。因此,她在那边的名声,应该比这边好多了。” “原来是这样……”德米特里听明白了:“对他们来说,克里奥帕特拉算是早期的启蒙导师之一了。印象不同,也很正常吧。那在这之后呢?” “之后,这种持续了很长时间。到拜上帝教兴起之后,因为内部纷争,罗马城的哲学教育就停止了。再之后,因为叙利亚的柏拉图主义者,和亚历山大教区的冲突,亚历山大城的哲学教育也难以为继。”郭康说。 “不过,在天方教出现之前,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就已经开始从这里获取知识。他们大概是搜罗了一些在历次破坏中流散到民间的书籍,并且师从那些出逃到安条克的哲学教师。他们的后学,有一些在巴格达活动,有一些则回到了中亚,在木鹿形成了哲学研究的中心。等到阿拉伯人的帝国建立之后,这种研究就更兴盛了。” “而这类研究的代表人物,就是我刚才说的阿尔·法拉比。” “在天方教世界,亚里士多德学派被称为‘侯凯玛’派,意思是‘智者’。他们尊奉亚里士多德为‘第一导师’,而法拉比就是‘第二导师’。” “法拉比把亚里士多德的著作,进行了系统的整理和注释。迄今为止,这也是最完善的一个版本了。法兰克人的经院学者,就是从他们的这些整理后的著作里,才学到更完备的亚里士多德学识的。” 当然,郭康这个说法,其实都保守了。一直到他前世生活的时代,法拉比的注释和分类法都还在用呢。 “那他的理论,对我们的研究有什么启发意义么?”德米特里问。 “法兰克人那边,对他的理论推崇的人很多,我们这边么……”郭康想了想,没把话说死:“大家可以参考着看。” “法拉比和木鹿学派推崇理性,对认识论的研究很深入。他们认为,逻辑学是哲学的基础,而逻辑学的最高定律是矛盾律。” “法拉比把宗教归类为信仰和道德领域的真理;而哲学、尤其是自然哲学,是探索自然的逻辑关系,以此为人谋取幸福的知识,是更广泛的真理。” “在这套理论中,宗教和哲学是分开的,是两个不同的领域,而且纯粹理性的价值,要高于宗教的价值。而区分宗教和哲学的基本手段,就是逻辑学。” “这套说法倒是可以自洽,但我们这边,估计不是所有修士都会欢迎的。”德米特里如实说:“君士坦丁教会里,有不少修士更相信神秘主义和苦修。王大牧首和约翰院长提前给我说了,我觉得我的学识,不足以评价这位了解不多的远方学者,但我们那边的修士们,可能确实难以接受这么直白的说法。” “所以,我才觉得圣光研究这个旗号很好,连我看了都有动力了。”他指了指徽章,赞同地点点头。 “另外,他是哪里的人?”他想了想,又问:“天方教世界的学说,给我的感觉是不同地区差别很大。有些地方十分活跃,有些地方又特别保守。不知道他是哪个王朝的。” “呃……”郭康脸色有些古怪:“严格来说,他是塞里斯人。” “啊?” “法拉比出生在讹答剌,在巴拉沙衮等地上学。那里是喀喇汗王朝的地界,而喀喇汗王朝坚持说自己是桃花石人。”郭康说:“这个王朝也是辽国的朝贡国,后来还被西辽收编了。所以,仔细论证起来,从政权所属的角度来说,他应该是桃花石人——就是中亚人对塞里斯的称呼。” “塞里斯人我倒是见过不少。”德米特里点点头:“好吧,那他这么看待宗教,也不奇怪……” “其实你接触多了,就习惯了。”郭康说:“法兰克人那边,也有很多人,不能接受他们这个想法。” “‘天使博士’托马斯·阿奎那,就因为受阿拉伯亚里士多德学派的影响,平白遭遇了不少攻击。他算是经院哲学最出色的代表了,结果,以他在神学界的地位,最后都遭到过异端审查。但最后,大家还是得用这套哲学工具。” “当然,更实用的部分,肯定接受的更快。”他问:“你知道《医典》么?” “这个我倒是知道。”德米特里点点头:“听说是伊比利亚人从天方教世界引进的。他们认为这本书的成就,超过了希波克拉底和盖伦的著作,把它奉为典籍。” “那本书是伊本·西那写的,他的老师就是阿尔·法拉比。”郭康说:“这两人其实都是亚里士多德派哲学家,只不过他们的医学研究更出名。欧洲人不见得知道伊本·西那的哲学理念,但知道阿维森纳的《医典》——这是他的拉丁文名字。” “法拉比生活在回鹘的地界,整理了不少中原和中亚的医学成果,伊本·西那的一些资料就来源于他。而这些地方,在天方教世界看来,都是桃花石的一部分,所以他在欧洲,更为人所知的形象,可能还不是天方教哲学家,是个……呃,老中医。” “法拉比的拉丁文名字,叫法拉比乌斯。所以,同样的道理,你说哲学家法拉比,知道的人不多。但伱找个有点见识的法兰克人,尤其是学者和医生,那他大概率了解老中医法拉比乌斯。” “这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无敌太阳(上) 郭康的意思很明白,哪怕在西欧,相对于神学,大家对于实际应用方面的知识,也要宽容的多。 所以,虽然小让娜让他尽管放心,说所谓科学和神学,没那么明显的边界。但郭康还是想先和他们说好,这份研究的多重意义,免得修士们临时发癫,管不过来。 告知完注意事项,德米特里去召集他手下的修士们,郭康则把脱欢和吴翰喊过来,准备交待事情。结果,他俩还在那里,讨论军粮的问题。 脱欢不知道从哪拿了个罐子,正对吴翰比划:“我们只要用加热、加盐之类的方法,杀死这些虫子,然后保证新虫子也无法在食物上生活,就可以了。” “你别说,我们之前真试过的。把饭菜放瓶子里,然后大火烤,烤完之后赶紧封上。那玩意儿就真的比放在外面的,保存情况好得多。” “所以,只要我们做一个能密封的罐子,让外面的虫子进不来;再用火烤之类的办法,把里面的虫子杀死。那样,就能保存好东西了。” “能成功么?”吴翰问。 “成不成功也得试试,这东西要是能做出来,就太划算了。”脱欢表示:“而且郭康安答也说,这东西应该没什么材料商的难度,就是工艺的问题。” “我试了好几种罐子,玻璃的,铁的,目前都不是太理想,估计是我脑子太笨,哪地方没想明白。不过我也想通了。我从城里雇了十几个各行各业的希腊匠人,让他们没日没夜试各种材料的罐子,和加热的方法,谁成功了,所有人都有赏钱。我就不信试不出来。” “这得花多少钱?”吴翰盘算起来。 “放心,花不了多少钱,最多浪费点罐子而已。跟军队的后勤损耗比,这点算个屁。”脱欢摇摇头。 “对了,不应该是谁成功了给谁赏钱么?为什么你说都给?”吴翰问。 “要是只给那个成功的,希腊人肯定会优先互相使坏,防止对面进展超过自己。大家都有奖励,他们才能互相合作、借鉴。”脱欢说:“我不懂那什么自然哲学,但我懂希腊人啊。” “台吉英明啊!”吴翰赶紧吹捧道:“我听王师傅说,之前你对教会的赞助都暂停了,我还以为今后就不参与了。” “这肯定不可能啊。起码我是知道军队的。”脱欢说:“古时候,罗马军队就在使用叫‘野驴’的扭力弩炮了。这东西其实很好用,至今咱们这边,还有人喜欢用这玩意儿丢炸弹,让它都复兴起来了。地中海对岸的阿拉伯人,也在一直沿用着它。” “但蛮族军队中,这种武器就非常少见。倒不是他们不想,原因也很简单,法兰克军队当年确实曾经制造过一台,但发射的时候,绳带没把石头丢到前方,反而给扔天上去,砸到自己人了。” “这之后,他们基本上都靠从希腊人这边购买成品,或者仿造一些小而粗糙的劣质货。不是因为战术变化淘汰了武器,而是因为真的做不出来武器,只能改变战术。” “伱看,这就是最直接的差别。它起码给你多了一些战场上的选择。” “所以你们放心,这点事情我还是明白的。”他说:“当时那笔钱,是塞浦路斯收复之后,我们恢复制糖工坊,获取的收入。本来说好是汗室收入的,所以我拿出来一笔,帮郭康安答搞搞研究。结果,我妈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不给我用了。” “她说,说那边的产业,准备给忽鲁不花当嫁妆。这些年的产糖收入,也给她攒着,不给我了。” “你看,这就很没道理。所以我也不服,我就依旧去那里拿钱。这次你看,就被我要来了。”脱欢很是不服地说道:“谁也别想耽误我安答的正事。忽鲁不花也不行。” “什么正事啊?”郭康走过去,好奇地问。 “没什么,就是之前的事。”脱欢说:“你放心,钱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一部分了。” “要是还缺的话,我计划调动几个军府,过段时间再出击一次。我爹他们这回在马扎儿人的北方,打穿了一大片地方。等他们轮换下来,我看能不能朝波西米亚方向搞一次突击,抓几个贵族要赎金去。那帮人一个个肥头大耳的,也该为科学做点贡献了。”他熟练地说出了计划,看起来早有准备了。 “行,行。”见他都这么说了,郭康只能点头:“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就去礼拜堂吧。那边应该准备好了。” 脱欢表示自己明白了,但吴翰看起来还有问题。 “台吉,你刚才说,蜂蜜是蜜蜂拉出来的,这是真的么?” “呃……大概是吧。”脱欢也记不清了,只好应付道。 “‘大概是’三字,如何让人信服啊。” “……” 郭康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具体过程是怎么回事,只能上去打圆场,说自己回头查查书再说。 这时,礼拜堂的大门打开了。 一众修士跟着德米特里走了过来,郭康招呼他们跟在自己后面。 和寻常教堂不同,圣光礼拜堂的中心是个圆形,而且客人们从两边的入口,直接进入了二楼。 直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高大的木质天兄圣像,上面刷了漆。天兄的面容严肃,头后方刻画着太阳的光芒。他的两只手向前伸出,手里拿着的,不是闪电雕塑,而是两个金属球。 在天兄圣像下方,是一个宽大的铁质转盘,周围还立着一圈长柱,顶端固定着黑乎乎的铁块。修士们仔细看去,发现铁转盘上,还缠着许多线,线上也涂了漆,远看一片黑色。 铁转盘下,有一组传动齿轮。希腊人对这些倒是不陌生。而最下方,地面上,是一个占据了礼拜堂整个核心区的巨大木质手推转盘。数十个衣衫褴褛的人已经就位,握住把手,随时准备开始。从露出的烙印看,他们应该是本地颇为常见的斯拉夫奴隶。 “这又是天兄的哪一面啊?”德米特里已经明白,郭康等人肯定又要解释了。 “这是光的一面。”郭康说:“我们也叫祂,‘无敌太阳’。”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敌太阳(下) “无敌太阳”索尔,对了解教会史的人来说,应该不是太让人陌生的名词。 在古罗马时代,这个崇拜一度非常流行。它来自叙利亚地区,并且在军团中广为传播,获得了大量的信徒。到塞维鲁王朝时期,“无敌太阳”崇拜达到了高潮,祂甚至得到了“英培拉多”的称号,以示神与皇帝权威的融合。 由于得到军队的推崇,太阳神一度是天父最大的竞争对手。“世界光复者”奥勒良在位期间,为祂兴建了巨大的神庙,试图使太阳神成为超越其他一切神的国家崇拜。 而且,这里还有个有意思的地方:当时的拜上帝教,在军团之类的强力组织中并不占优势。教会对于罗马的军事行动,经常起不到帮助作用,甚至会拖后腿,以至于很多人觉得,是拜上帝教害了罗马,让它软弱可欺。 当时的教会,甚至经常通过女人传教,在教会史上,充满着妻子劝说丈夫皈依之类的故事。 而在其他宗教里,这种故事就少得多。甚至,哪怕是同为一神教、渊源很深的天方教,这种妻子劝丈夫、女儿劝父亲的典故,都少了很多。 而竞争的结果是,穷人和妇人的天父,最后战胜了军团的“无敌太阳”。郭康当初和脱欢他们,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个问题——这里体现出的社会规律,还是很有意思的。 不过,郭康认为,这也是他们可以借用的。 对阳光、光明之类概念的崇拜并没有消失。这种严格来说,应该是来自波斯异教的神学概念,对希腊人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希腊人推崇的各种隐修会,就非常喜欢这种说法。而光和太阳,显然是脱不了关系的。 至于神的组合,这也是罗马的传统了。而且正如郭康在外面所说,这个论证难度也并不是很大。 而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攀附更多的古代说法,论证合理性。何况,有眼前的装置,他也确实能论证出来。 一名教士走了过来,拿着个盒子,给众人分发黑色玻璃镜片的眼镜。脱欢第一个带上,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而在装置那边,几个神父正上下忙碌,把两根粗长的石墨棒,头对头地插在两根金属球上,然后用一个玻璃罩子,把它们罩住,再用塞子盖紧。之后,他们对着天兄雕像,开始念诵祷告文,然后,一名神父爬到天兄背后,用后面的两根杆子,操作天兄的手臂,调节到石墨棒互相接近,再用机械锁住。 这一切忙完之后,他朝对面的约翰院长招招手。约翰院长用一个细筒仔细看了看,朝他点点头,他就顺着柱子上的梯子爬了下去。 “可以了。”郭康对周围的人说:“马上,我们就要见证光的诞生了。” “王师傅!”他朝王大喇嘛喊了一声:“好了么?” 王大喇嘛点点头,和约翰院长说了下,后者招呼几个修士,从出口上到楼道。 之前缺的两章也补上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源力与你我同在 “吸铁石。” 郭康把一个铁片朝柱子辞,反驳道:“这些力量,当然是天父的显现——和刚才的光,是一样的。” “天父创造世界的时候,祂的伟力也随之流出到整个世界中,遍布各个角落、各种事物,以千百种不同方式存在着。” “你看,这个铁片,和这个锌片,里面就都有天父的力量。我们用的时间长了,这些金属片就会溶解消失,需要其他的力量和工序,才能重新提取出来——这就是他们的力量耗干了。” “我们的电池,就是让金属里的力量转化成电,而这个线圈和铁棒,又把电转化成磁。”郭康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纸喇叭:“还能转化成声音。或者像刚才那样,转化成光。” “它甚至能反过来,驱动转盘。”他拿过一个架在磁石间、带着线圈的转轮,接上电之后,转轮果然开始旋转:“看,这就和刚才那种情况相反,但原理上是一样的。” “天父创造了这个世界,所以一切力量,都应该有个共同的原始状态,这就是古代哲学家们说的‘太一’。” 他走到旁边一块立起的白色木板前,用碳棒写了个希腊文的“太一”。 “新柏拉图学派认为,‘太一’就是神,是‘第一原则’。太一流溢,产生了他们称之为‘第二原则’的‘努斯’。亚里士多德则把‘努斯’比喻为光,认为这是纯净的理性和智慧。我们这边,众多隐修会的圣光修行,就是针对这一环节来的。” 他说着,又写下了“努斯”。 “努斯继续流溢,产生了‘第三原则’灵魂;灵魂继续衍生,就有了宇宙间各种物质。”他继续写道下“灵魂”和“万物”:“这就是希腊版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吧。” “简单来说,我们展示的所有这些力量。”他朝桌子挥了挥手:“包括电,磁,人力,机械的动力,最后应该都可以归为同一个本源。我不知道它应该叫什么,所以姑且强行叫它‘源力’。” “这种源力存在于整个世界,在万物间变化、流转。这就是刚才给你们演示的目的。” “我知道,不少人觉得,现在罗马的信仰太杂芜,像是多神教,或者什么奇怪的异端。但看了这些,你们应该能明白了吧。” 修士们果然都沉默下来。 “其实罗马教会的先贤们,早就看透这一点了。”王大喇嘛趁热打铁:“我们在古时候,都信奉各种神。代表雷电的,代表力量的,代表光的……但大家今天应该也能明白了,这些都是一回事。只要我们都认可天父,实际上是没必要纠结这些化身、侧面和变化之类的。” “所以,我之前一直倡导,希望各个修会和教派之间,能够保持融洽与合作。你们看,在本源的面前,这些细枝末节的分歧,是多么的渺小而可笑。” “先贤张师父、尹师父,学识渊博,有大事在身,不屑于就这些琐碎的问题整日纠结。我学问不行,也不怕大家笑话,所以多嘴些。这次,请郭公子把这些简单的示例,展示给大家看,也希望大家能从里面领悟出智慧。” “赞美天父,也赞美神圣的本源,愿大家能在其中,触碰到伟大的智慧。”他用拂尘画了个十字,说道。 “赞美天父。”修士们齐齐回应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帖木儿瓶 “大牧首今天带我们参观这里,也是希望我们能尽些微薄之力吧。”德米特里见手下的修士们都很积极,主动说道。 “我听说,你们修会一向坚定而虔诚,一直在不顾困难和危险,不懈地追求真理。这令我和几位牧首十分感动。”王大喇嘛说。 “郭公子在整理古代哲学家著作的时候,发现了这些记录,并且在教会的支持下,把它们复原了出来。”他一抖拂尘,指了指桌上的实验器材:“更可贵的是,从古代智者的智慧中,我们可以看到圣光修行的新途径。” “这是怎么说?”德米特里有些惊讶,急忙问。 “这就是我们刚才说的,哲学上的问题。”郭康指了指写字板最后的“万物”:“众所周知,我们凡人在没有受过教育、训练的情况下,是位于这里的——在第四级。” “而我们崇敬和试图接近的,是这里——”他指了指最前方:“以我浅薄的了解,神学研究和修行,最终的目标应该是,我们如何感受和接近‘太一’,也就是神的位置——在至高的第一级。” 德米特里点了点头。 “隐修会之前的选择,是试图让人,去直接感受第二级的圣光。”他画了条线,从“万物”指向“努斯”:“但我看了这么多书籍,发觉这一步的跨越,可能太大了。” “我们不能排除,有一些被神特别青睐的圣人,能够用自己的肉体直接感受神,接触神圣的智慧,但显然,包括我之内,大部分人是没有这个条件的。”郭康摇头说:“古典时代的箴言说,‘凡人,认清你自己’。我们应该留意这些告诫。” “在至高的神圣面前,我们都应该保持谦虚,老老实实地从最基本的智慧开始。”他指了指“灵魂”。 “亚里士多德认为,植物、动物等等都有灵魂。这个灵魂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人类的灵魂,而是万物的形式和规律的统称。”他画了个连接第四和第三级的逆向箭头:“你看,我们可能无法直接沐浴圣光,感受第二级的‘努斯’。但能通过理性,认知这些千变万化之间的规律,了解第三级的、万物的‘灵魂’。” “和体悟不同,亚里士多德认为,知识是可以教导和积累的。而所有的知识,都来自这个‘本源’。这意味着,我们不再仅仅可以依靠自己的感悟,而是有了更多的辅助。” “然后。”他又用逆向箭头连接了第三和第二级:“当这个认知足够充分,我们就能更接近神的智慧,达到和灵修的理想状态相同、甚至更有优势的方法。” “对,这就相当于人家都在从头练功,但我们手里多了一本十分可靠的功法秘籍。”王大喇嘛帮腔道:“那些能够自己开宗立派的奇人,可能不太在乎,但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定然是大有裨益的。” “借助这些资料和知识,教会也能更有效地运作,用这套工具,严谨地鉴别真理和谬论。并且教育更多的信众,规范他们的行为,执行天父赋予我们的使命。” “哲学,尤其是自然哲学,有人认为它是神学的一部分,有人认为它是一门独立的学问,但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只要是真理,都是殊途同归的。”他最后下了定论:“在我们达到遥远的理想之前,这些学问,毫无疑问,至少也是个非常有用的工具。” “所以,我希望,今后所有以荣耀天父为己任的修士们,都能适当修习自然哲学,作为信众们的表率。”他看了看德米特里:“这也是我们找到贵修会的原因。” “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德米特里等人高兴地应道。 “伱们有这份心思就好,也不用太急切。这是个长期而遥远的工作,或许会一直持续到审判来临那天——我只能祝愿天父和源力眷顾着你们了。” 修士们连连表示感谢他的祝福和嘱托。有几个人,已经感动地热泪盈眶了。 趁他们交流的功夫,郭康退到旁边,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努力恶补了一阵子,还找小让娜问了不少关键问题,终于把这套说法圆上了。 当然,这理论的各个部分,其实早就有人提出过了,他只是凑了一下,然后略微调整。 能说服这些人,靠的主要是这些演示带来的巨大震撼。要是单纯靠他自己那点神学水平,估计随便拉个修士都能让他说不出话来…… 哪怕在信仰问题上,直接展示“奇迹”,也比理论争论有效多了。 很快,王大喇嘛就挨个鼓励了这些修士们。他又朝郭康找找手:“公子,带大家再去别处看看吧。” “好。”郭康点点头:“各位随我来吧。” 他带着众人,前往另一间屋子。修士们鱼贯而出,门口的脱欢和吴翰也跟了上来。他俩不是第一次看演示,不过还是唏嘘感慨了一会儿。见郭康又要介绍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也跟了上去。 “我们做的关于电的研究,是需要一些基本知识的。你们如果有兴趣,回头就向约翰院长要书,或者给你们讲讲课也可以。”郭康说。 “这边都是我们做的各种器件。”他指了指屋里的架子上,各种各样的东西:“可能没有刚才那些有意思,但这些才是刚才那种大型设备的基础。” “比如……看这个。”他拿起一个陶罐,罐子的木头盖子上,留着两根铜柱作为接口。打开罐子,里面放着一卷东西。郭康把它小心地摊开,原来是两张铜箔,中间还垫着刷了沥青的布。 “这个外号叫‘帖木儿瓶’。”他介绍道:“天方教世界有一类流传很广的民间故事,说一些瓶子啊油灯啊之类的容器里,里面会囚禁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故事就从主人公获取这种容器展开。我们这个瓶子,里面同样存储着力量。” “这瓶子是帖木儿发明的么?”德米特里好奇地问。 “不是。”郭康摇头说:“这瓶子正式名称应该叫‘电容器’,和帖木儿皇叔没什么关系。只是他也喜欢把电关起来,就用这个作为绰号。” “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5G天兄 展示完电容器,郭康又给他们看了看各种线圈、金属片和其他器件。 “除了制作这些成品,制作它们的材料本身,也会是未来的一个主要研究方向。”郭康提醒他们:“你们知道,之前为什么我一直缺钱,连大牧首的资助都不够用么?” “这些器件很昂贵?”一名修士问。 “是的。”郭康点点头:“比如这个东西。” 他拿起一个线圈,修士们发现,它没有和其他线圈一样,在铜线之间夹着棉线;而且,这线圈似乎不止一层,密密麻麻缠了很厚。 “这是我们目前能做的,密度最大的线圈了。”郭康说:“我们需要保证,铜线之间不接触,否则电不会经过这一圈圈铜线,而是直接从接触的地方流走。之前,用的沾了油的棉线,夹在中间,防止两边的碰触;两层铜线之间,同样要垫上刷了矿物油或者沥青的棉布。这样,就会增大体积和重量。” “我之前想到的方法,就是像这样,刷上大漆。”他指了指铜线表面的黑色外壳:“两根线之间稍微留些缝隙就行。缠好一圈,等漆干透,会形成不导电的硬壳,然后再在上面缠第二圈。这样可以比刚才那种节省不少空间和重量。” “但我们没有这种东西,只有明朝和爪哇元那边才有——就这点尝试用的,还是我找孙十万高价买的。” “大量制作的时候,我们只能拿虫胶代替。”他拿起了另一个外壳发紫的:“但虫胶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这玩意儿是印度产的,一样也要进口。” “然后,这个锌片——就刚才做电池用的。”他拿起个金属片:“我们这儿只能做合金,单质的锌现在只有印度和明朝能生产。也得进口。” “还有这个。”他抽出一个瓷筒:“比起我们这边的陶器,这种致密、不吸水的瓷其实更适合。但这个也得进口。” “等下。我们连瓷器都不行么?”脱欢问。 “瓷器的核心是那个高温窑。那东西规模很大,需要众多专业匠人合力才能完成。”郭康说:“我们的匠人大多是零散地离开中原的,成规模的队伍,也是军事、水利方面为主,这方面不太行。” “你看,造纸、火药之类的产品,早就随着西行的匠人传播出去了,但现在整个世界,只有明朝和爪哇元有制瓷的能力,连日元都勉强的很。” “丝绸这东西,都因为蚕种的流出,传播了出来。但瓷器是真不行。”他举例道:“元朝的时候,有葡萄牙人几经辗转,得到了高岭土和烧制瓷器的工序流程,但回国之后再尝试,还是失败了。” “这东西就是,送你原料、给伱说明书,教你烧,你都烧不出来。”他连连摇头:“我知道这个听起来,可能很奇怪,但现实就是如此。在欧洲想烧出真正的瓷,得等几百年之后了。” “这么一说,确实很要命啊。”脱欢明白了他的意思:“哎,咱们丢掉的技能太多了。现在除了种田和打仗,感觉什么都不算擅长。” “这是要什么都靠买,现在还好说,将来需要大量制作的时候怎么办?”他担忧地说:“那边战争都不带停的,随时可能断货。我们还是得想办法自己做出来才行。” “电池的话,目前我有个替代方案。”郭康说:“我试着用铅和硫酸制作电池。铅作为一极,红丹加工之后做另一极。这个方案可能更好些,但难度也提高了。” “有方法就行。”脱欢倒是心宽:“我觉得这个思路不错。我们罗马人就是铅玩的熟,这属于扬长避短了。” 教士中,有好几个是当地培育作物的专家,还有人本来就是村里的匠人。他们对于这些工作,很乐意接受。 众人商量了几句,很快决定在这方面也要多加努力,争取早日突破,解决关键技术被东方列强卡脖子的问题。 讨论完这些,郭康带着他们离开了礼拜堂。 “我们接下来要去工坊。”他告诉大家:“普通工坊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远处还有一间生产各种材料、器具的工坊,需要使用各种化学……哦,就是炼金工艺。” “我相信,适当研究炼金技术,对于认识世界,理解万物背后的‘逻各斯’,也有很大作用。可惜的是,现在很多炼金师沉迷古老的异教迷信,对于真正重要的规律总结和理论分析工作,却并不上心。” “诸位都是侍奉天父的虔诚者,相信大家会很清楚,我们真正需要做的是什么。”他趁机鼓励道:“希望我们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至少也可以为其他研究提供支持。” “另外,那边还有很多危险的物质,参观和研究的时候,都要小心谨慎。” 教士们听了他的话,纷纷表示自己明白,不会像寻常炼金师一样瞎捣鼓的。 郭康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上,教士们发现,礼拜堂不远处,另有一座建筑。它的顶端也立着铜制的巨大天兄。不过,这个天兄背后,不是传统的希腊十字,而是带着三根横架的罗斯十字。再仔细一看,天兄背后还有个滑轨,手上的绳子也是活动的,可以上下移动。 现在,天兄被放下来了一点,挂在主横臂下面一点的地方。由于手臂也是平伸的,所以等于有四根横向的线同时出现,显得与众不同。 “那是什么啊?”德米特里修士本来觉得挺奇怪的,但仔细一想,今天已经见了很多超出想象的东西,可见自己不知道的神学知识还是很多的。于是,他谦虚地请教起来。 “哦,那是食堂。”郭康说:“那座建筑,还有上面的铜塑,不是直接拨款,而是由好几方面的人士,共同出资捐赠的。罗斯教会出了大头,所以做成了这样。” “食堂也有个特殊的功能,只不过很不成熟。本来打算回头再说的,既然你们有兴趣,咱们顺路进去看看吧。” 他说着,带着众人走了过去。 走到建筑前,众人发现,神像底座上,还用拉丁文字做了一圈铭牌。上面分别写着:“gratiosvs”、“generosvs”、“gloriosvs”、“gavisvs”、“grandis”。 “这是什么?”脱欢不认识拉丁文,问道。 “分别是:施恩惠的,高贵的,荣耀的,欢喜的,伟大的。”郭康回答:“当时定做雕像的时候,一名意大利女士也出了巨资。这些都是她挑选的颂词,刻在这里,留作向天兄奉献的纪念。” “这也是设备的核心部分之一,我会给你们展示。这一部分——”他挥了挥手,介绍道:“我看这几个词都是‘g’打头的,所以就习惯性地简称为‘5g天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父大战秦始皇 在食堂房顶,有一间小屋,郭康带着大家来到这里,展示里面的设备。 “看,其实结构很简单。”他指了指台子上的设备:“这个线圈你们应该很熟悉了。和它串在一起的,也是一种‘帖木儿瓶’。” 他指了指一个宽大的木座子上,一整排平行的四分之三圆铜片。在铜片上方,架着一根轴,轴上固定着一串同样大小的半圆铜片。两组铜片有一部分互相重合,轴的手柄上面还挂了个牌子,写着“不要动”。 “这东西可不好弄,我们当时调了好久。”郭康感慨道:“至于其他的,就都是线圈了。制作上倒是不怎么复杂。” “那边就是你们之前看过的手摇发电机。”他指了指屋子一头的转盘:“不过这个只是试验品,要求不高,两个人就行了。” “能请稍等一下么?”德米特里修士打断了他:“这里是不是有一套通用的术语?我刚才看了你的演示,所以伱说的‘发起者’,我大概理解成是产生电的那种设备。不过之前没有参加过的新人,不见得能理解你的意思。” “我们是否还需要制作个手册,解释这些词汇呢?”他指了指一众设备:“如果将来,这些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就不可能都靠外号来区分了。” 郭康想了想,觉得还真有这个问题。 他之前带着约翰院长等人制作机器设备,都是直接画张图,让大家照着做,甚至手把手地教,告诉他们各种要求。 至于名字……他其实不知道前世的世界,希腊语里是怎么称呼这些科技名词的。而且,就算知道,也不见得能用。 中世纪东罗马的“拜占庭希腊语”,属于古希腊语的一个部分,和“现代希腊语”差别不小。 而且,工业化时代之后的希腊,面临着和塞里斯类似的窘境:由于时代问题,很多科技词汇,都是外来词。 塞里斯文明有个强大的文字系统,可以用意译的方式快速把新名词消化掉——比如郭康说的“电容”,可以直接顾名思义,就是储存电荷的容器。 但希腊语这方面有很大劣势,他们用的是拼音文字,很多词都是来自西欧的直接转写。这导致郭康使用现代希腊术语,可能没有多少意义,因为他说出来的,其实是个换了希腊字母的现代法语词或者现代英语词——别说希腊人不懂,这会儿的英国人自己都不一定懂。 郭康之前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也在用汉语的思路“造词”。比如“帖木儿瓶”,他在介绍的时候,用的就是“电”和“罐子”两个单词直接强行拼起来的。 在场的希腊人不知道这些原意,只能通过组合的意思来理解。 所以,人家听他讲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电容器,但别人听到的其实是“闪电罐罐”;他想的是铜线圈,人家听的是“铜羊毛线”——还好是铜的不是金的,否则他这一屋子器材,够希腊人写个神话故事了。 再加上,希腊单词也有普遍存在的一词多意问题。比如“发电机”,他直接习惯性地用了和现代英语词汇对应的希腊单词。这二者确实有来源关系,但在古希腊语里,除了“发起者”,还有祖先、父亲这层意思。 所以,如果不把用词规范下来,新手确实很容易晕——他在那儿念叨“发电机”,希腊人听到的却是“祖先,祖父,父亲”什么的,肯定会影响理解的。 之前,这里的修士都是他手把手带,而且本来就是从头摸索,所以还不太明显。今后如果要大量培训新人,那这确实是个问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会做一个词典一样的手册出来的。”郭康点点头,让吴翰记下来,准备回头让王大喇嘛找人帮忙做:“我们可以和其他领域一样,用汉字词来直接表意,再把对译的希腊文定下来。” 他计划,今后放弃所有的音译词,全部用表意。当然,他当年在学校里,学的那些汉语术语,很多都已经是历代学者使用、精简之后的了,大部分应该也没有改的必要。 只是,德米特里等人商量了下,表达了异议。 “如果这些说法,是古时候就有的,那亚里士多德等人,应该有一套原初版本的词汇。”一名修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那种词汇,应该比我们的理解,更接近事物的本质。我们应该以考证出来的古希腊词作为基准,才对今后的研究更有利。” 郭康想了想,只能暗中感慨,有点文化的人就是不好忽悠。 紫帐汗国的汉字体系源于军队,军团士兵们对此几乎没有抵触,因为他们大部分人,第一次接触文化教育,就是在这套制度中。 但这些修士,都是有文化功底的。有些人还以古时候的希腊哲学家为豪。他们对于这些,就在乎多了。 当然,最关键的可能是,希腊人历史上真的是文明人。他要是跟斯拉夫人、英格兰人什么的讲亚里士多德,人家估计才懒得理会他用汉字还是希腊字…… “亚里士多德的文献,我们手里也只有传入塞里斯之后的版本了。”他只能先应付道:“至于原文的用词,我会拜托有联系的学者们,去继续考证、寻找。你们如果有想法,也可以随时告诉我。” “但这里,汉字词的最大作用,不是接近先贤。”他指出了另一个问题:“汉字最大的优势,是标准和稳定。” “我们这边的语言,都有各种方言,最后演变成各种写法。但汉字是天父专门留给凡人的财富。在塞里斯,方言同样众多,但文字却很少改变。至今,我们都能没什么障碍地看懂凯撒时代的书写体;受过一些教育的文人,看懂荷马时代的文字也不算太难。” “天父为了惩罚人类的傲慢,在兴建巴别塔的时候,分化了人类的语言,文字也跟着分化了。”他拿出了经书里的例子:“但在塞里斯,曾经的君王们却可以用人力,在不长的时间里,方便地统一文字。” “凡人的君王能击败天父么?”他问众人。 修士们赶紧摇头。 “那就只能说明,塞里斯人出于某种原因,从来没有被天父怪罪;汉字也是得到了天父的特意赐福,给我们留下来的。”郭康一摊手:“这就容易理解了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脱欢闪电灯塔 见教士们还有些惊讶,郭康便继续举例道:“犹太人的经书说,他们的先祖曾经和天使角力过,天使不但没有责怪,还赐福于他,给他起了个‘以色列’的名字,意思是‘与神搏斗的人’,纪念这件事。” “看吧,和天使摔了次跤,就足够骄傲几千年了。”他对比起来:“那硬着,就带上那个盒子,领着众人离开,又喊了几个在这里工作的修士,让他们启动“闪电驿站”。 等来客们都在外面的空地上站定,郭康朝屋顶挥挥手。片刻后,他手里的盒子突然“滋啦”地响了一下。 教士们已经不那么意外了,但还是纷纷探头探脑,观察天兄雕像和那间屋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但瞅了半天,也没发现天兄发光之类的异像。 “我们离得近的话,是可以看到那两个铜球之间的电光的。只不过白天外面太亮了。”郭康解释道:“这种信息……伱们可以理解成借助很弱的闪电来传播,和我们刚才演示的那些,都是一样的。” “而这东西的用途。”他举了举手里的盒子:“就是提醒使用者,来了一道‘闪电’。我们现在的技术太落后,没法让它搭载声音,只能表示‘有’和‘无’这两个状态。当然,如果只发送简短的暗号,这样也就够了。” “比如我们这里,闪电连续击打五次,就是食堂开饭的意思。这样一来,虽然很原始,但用闪电来传递信息,也是可以实现的了。” 修士们这回,已经没有什么质疑和不敢相信的情绪了,纷纷鼓起掌来,庆祝他对于源力和神的研究又取得了突破。 郭康赶紧表示,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比如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东西既笨重,效率还低。对此,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食堂顶端的设施,就是个非常原始的火花发报机,工作效率十分低下。天线部分也没有什么专业设计——实际上现在的天线,就是天兄。 所以,这玩意儿看着规模不小,但也就能勉强覆盖修道院。他和脱欢、吴翰等人也说过,希望他们提供更多的材料,进行改良和测试,结果,脱欢派人送了好几车斯拉夫奴隶过来。 脱欢告诉他,效率低,发不远,都不要紧。紫帐汗国虽然工艺水平不怎么样,很多实验器材都缺失,但最不缺的实验器材,就是斯拉夫奴工了。 汗国每次对外战争,都能捕获大量的斯拉夫奴隶。而且和古罗马不同,紫帐罗马很难消化这些奴隶。 在罗马尼亚,一个基本的共识是,斯拉夫人是没法直接用在军团庄园里的。否则,就他们那个种地水平,纯属败坏大家好不容易开垦的土地。谁用他们干活,百户能气的抽死他。 这年头的农业和手工业,已经不像古罗马那样,堆人力就行,相反,现在这都是些技术活,紫帐汗国相对周边的生产效率优势,也是娴熟的农业技术提供的。奴隶已经无法适应如今这种情况了。 总不能抓来之后,还天天供着,手把手教他们好好学习各种专业技能,直到学会为止吧?那到底谁是奴隶啊? 所以,除了去各处矿井当奴工,大部分斯拉夫人都是直接转手卖走的。 脱欢认为,这么多奴隶,不用白不用。既然郭康的科学研究中,需要不少奴工,那就多拿些得了,反正也不贵。 罗马人一贯擅长抓奴隶,所以要好好利用这个长处。 之前那个巨大闪光天兄,在郭康的最初设计里,就是个一头牛拉的转盘,能打几个电弧就算验证成功。但脱欢大手一挥,表示牛太贵了,换斯拉夫人吧。 他还觉得这东西规模太小,根本没有神迹的震撼感,于是,在他的催促下,郭康只能不断测试、改设计,最后变成了现在这种五十个斯拉夫人才能推动的巨大奇观。 在发报的问题上,脱欢也是同样的想法——反正,只要发出去了,就是验证成功,接下来,投入更多的奴工去推就可以了。 这东西本来就是固定的,没指望它能移动。既然如此,不如建造一个亚历山大灯塔级别的标志,大不了上1000个斯拉夫人去推电机,看能不能让人造通信闪电传到周围的希腊城市,甚至传到神罗去。 这东西虽然必定造价不菲,但只要能成功,必定给整个拜上帝教、乃至天方教世界,带来巨大的震撼。产生的宗教和政治意义,已经超越了金钱能衡量的范畴。而这种宗教神迹类的东西,也就不用考虑性价比和成本了。 他还看了郭康提供的天线图案手稿,认为那个铁锅一样的天线,比十字架的更好。他愿意设法说服大家出钱,回头这玩意儿顾名思义,叫“脱欢闪电灯塔”就行。这可比现在这堆乱七八糟的小事有价值多了。 可惜,脱欢的钱也有限,这个想法也暂时只是在口头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奴隶滞销,帮帮我们! 郭康拒绝了脱欢大部分的提议,就只保留了那个确实是“力大砖飞”性质的灯。 因为他觉得,现在的重点是传授和实验。他毕竟不是专业人才,只是了解一些小实验而已。当参与研究的人多起来之后,肯定会有比自己聪明的人脱颖而出,也很快会实现技术上的突破。 目前的设备过于简陋,不如等他们先研究一段时间。对于这个时代的材料、工艺,当地学者肯定比他熟悉,哪怕他们稍微打磨、精简下,可能都比现在这个情况好。 在这种情况下,稀缺的资金,应该主要用来让参与者进行研究和经验总结。与其立刻开始,建造一个巨大的奇观,不如先建立一个小型的研究设施。每次出现改进,就掏钱升级翻新一下。这才是技术快速上升期,最佳的策略。 这样,不用过多少年,就能摸索出这个时代可以达到的最高水平,剩下的就慢慢等材料和工艺的突破。 这种时期,就可以用脱欢说的方案,堆功率、堆规模了。真想建设奇观,也最好等那种时候,而不是现在。 至于脱欢送的斯拉夫奴隶……这个倒是确实用得着。 脱欢听郭康讲过他的担忧,而且也考虑过,如果科技研发赶不上西欧,会出现的问题。不过他对此倒是有信心,认为不会输的。 比如,众所周知,奴隶,是罗马的一大特色。 虽然各个文明,基本上都曾经出现过奴隶,但像当年罗马的意大利地区那样,奴隶数量极其庞大,以至于奴隶成了主要经济支柱的情况,还真的很少见。 实际上,在郭康前世,随着研究的深入,就有一批学者认为,奴隶社会其实是罗马的特色,甚至只是意大利等几个地区的特色。在四处征战的过程中,军团将数量众多的奴隶,从整个地中海世界集中到这里,才形成了如此奇景。 而在其他地方,“持续获胜、得以捕俘”和“喜欢使用奴隶”,两个条件不见得同时能满足。 一个例子就是,在塞里斯,人们一度认为商朝是个奴隶社会。但随着考古技术的快速发展,学者们逐渐发现,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商朝军队确实整天打仗,经常抓捕俘虏,但他们并不经常“使用”俘虏,而是经常“用”俘虏。这个字在甲骨文里,意思是杀死以用于祭祀。 所以,商朝人看起来既不贪财,也不好色——他们不喜欢抓捕男奴来干活,也不喜欢抓捕女奴来玩弄,而是不分男女贵贱,都杀了祭祖宗。 这种情况下,他也就不可能像罗马那样,积累起众多奴隶了…… 所以,这种案例,可能是十分罕见的,并不是普遍的规律。 连紫帐汗国,虽然处处复古,但奴隶庄园也复不出来。大部分的奴隶,抓到没多久,就被转卖走了。 意大利的商业国家,如威尼斯、热那亚等,都在黑海沿岸有不少商站。紫帐汗国统治下,很多商业城邦丧失了军事和税收特权,但对于贸易本身,汗国是十分欢迎的。像威尼斯这种老朋友,还有诸多优惠待遇。 这些人都是熟练的奴隶贩子,专营这份行当已经上百年了。他们有遍布地中海的销售网络,可以把奴隶很快卖出去,以减少囤积的成本。 但主要问题是,斯拉夫奴隶太便宜了。 在长期的贩卖过程中,奴隶商人们形成了一套完善的评价方法。 比如最值钱的,就是高加索地区的切尔克斯奴隶。天方教奴隶商人们认为,这些人是最美丽、伶俐的。他们在各地苏丹、埃米尔们的后宫中非常受欢迎——无论男女。 可惜,紫帐汗国主要获得的,是马扎儿、德意志和斯拉夫的奴隶。 马扎儿人价格中庸,而德意志人则分化严重——他们的男性,尤其是有经验的佣兵,非常受天方教诸侯欢迎。苏丹们经常会和他们签订契约,只要作战几年就能放他们自由,甚至还乐意提供战利品作为赏赐。 但相反,奴隶商人们不喜欢德意志女人。马穆鲁克商人就认为她们太过僵硬,缺乏女人味,很难遇到乐意开价的买主。 只是,紫帐汗国自己,同样喜欢这么招揽德意志和马扎儿的战俘,这些佣兵们往往也不怎么挑主顾。实际上,没有多少能流入市场的。 而斯拉夫人…… 比较好的斯拉夫奴隶,价格也就是切尔克斯奴隶的四分之一。遇到大规模贩卖,还会继续贬值。这种价格,实在是很让人无奈。 之前紫帐汗国和马穆鲁克谈不好,一个主要问题就是,随着北衙军改革,草原上,钦察、保加尔和鞑靼奴隶的数量急剧减少。 在新的制度下,谁也没法一边整编人家的部落,组织人家当兵,一边还把人家的亲戚、妻女当奴隶卖。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得造反吧…… 后来,紫帐汗国南下进入希腊地区,消灭了盘踞在那里的西欧佣兵团,和他们建立的亚该亚公国、雅典公国,又轻松打跑了试图渗透那里的那不勒斯人。 脱欢告诉郭康,他老妈的支持者,分布最多的地方,不是在大都周围,而是在雅典和摩里亚那边。所以,可以想见,这些地方也不再作为奴隶来源了。 这样一来,绝大部分奴隶,都是来源于斯拉夫地区。 除了和波兰、立陶宛以及叛乱的罗斯公国作战,当地还有大量没人管的村落。这些地方的居民,几乎都兼职土匪。而紫帐汗国也不客气,经常主动出击,摧毁这些聚落,把里面的人当奴隶卖掉。 在东欧的大地上,各种河岔旁、树林间,经常能找到各种野生的斯拉夫聚落。紫帐汗国抓了几十年,至今都没见过减少。奴隶商人们自己都觉得奇怪,斯拉夫人怎么抓不完的。 当然,这种情况,就让斯拉夫人更加廉价了。 马穆鲁克商人一直非常无语,觉得他们以次充好。这市场里都是些低端产品,还怎么让人采购。 但紫帐方面也没办法,只能给他们解释,说现在哪儿还有奴隶,这都是斯拉夫的奴隶,你不要也没其他的挑……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又多了一个销路。可以把他们漂洋过海,卖给爪哇元。 虽然看起来遥远,但印度洋航路十分成熟。而且,沿途也有各种补给站和希望采购的买家,可以走一路卖一路。爪哇元的商人同样十分活跃,在红海和东非地区都能找到他们。 紫帐汗国一直希望对方多买一点,但这条商路目前也是阻碍重重。 斯拉夫奴隶的销路,直接关系到北方一线军府的收入,和军团士兵的利益。眼见大家的奴隶都快卖不出去了,汗廷也一直急在心上。 所以,看到郭康的研究需要用到斯拉夫奴隶,脱欢就当即动了心。 借助罗马先进的奴隶制度,很容易就可以在科学研究的速度和实验的效率上,超过落后的西欧封建国家。如果这些设备可以量产,那就能让滞销的斯拉夫奴工有了去处,就更好了。 而且,这些科技,长期看来都会有收益的,汗廷完全等得起。所以,他甚至希望郭康能多用一点,只要方便就行。 看了下人物卡那边,算上不久就能凑够的标签点数,努尔哈赤应该很快就可以四星了。 效果是,在人物送礼那栏,把现有的:鸡腿,刀片,护身符,真爱之钻之类的,改成自己起的名字。我打算改成爱尔兰人,楛矢,铁甲,敕书这些。回头看看能改几个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光之巨人天兄 等修士们意犹未尽地看完了这些展示,郭康便催促他们赶快点,去下一个地方。 走出食堂之后,就见不远处的草坪上,停着一辆大车。车厢。 “那如果分成几部分呢?”脱欢问:“我们的小型火炮,遇到不好通过的山区,都是这么做的。炮架、炮筒拆开,到地方再组装就行。这东西能做到么?” “它的话……”郭康犹豫了下:“那我试试吧。你想干什么?” “夜袭用啊。”脱欢理所当然地说:“你想,假如我们袭击奥斯曼的营地,然后用几辆光明战车,半夜三更突然开灯,往他们营地里投影巨大天兄,会有什么效果?” “那‘光之巨人’的传说,会流传的更广的。”德米特里修士确定地说。 “对啊,十字军算个屁。我们行动一次,就顶十回十字军的宣传效果了。”脱欢得意地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纸片人传教 “理论上,确实可以有不错的效果,但你们说的投影,是怎么实现的?”德米特里修士好奇地问。 “请米海尔神父也给你展示下吧。”郭康说。 “好的。”为首的修士点点头,转头吩咐道:“约翰兄弟,请把圣像册拿出来,给德米特里兄弟看看。” 约翰修士闻言,小步跑到仓库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装饰华丽的盒子。 米海尔神父用车前的布巾擦了擦手,从盒子里拿出一卷颇为宽厚的卷轴。 约翰修士放下盒子,帮他把卷轴拉开,只见这卷轴装裱的十分奇怪:两边各嵌了一条长皮带,上面打了一个个方孔。 中间,裱画用的布料很长,而安放画纸的地方,是挖空的。画纸不是贴在上面,而是嵌在其中。 这纸看起来很薄,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上面用淡淡的水墨,画着一串天兄的圣象。仔细看去,天兄的身体部位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每两幅图之间,手和胳膊的位置略微有些不同,圣像的颜色也有些奇怪。 “这是东方的风格么?”一名修士问。 “是。这纸还是我从外公那里要来的,他可心疼了。”郭康无奈地摇摇头。 “哎,又是一个技术依赖啊。”脱欢也跟着感慨道。 “这卷轴也是他找人做的。虽然人家也没接过这种奇怪的单子,不过我们加了钱,还是找到了愿意试一试的师傅。”郭康继续道:“现在这个结构,也是他们多次尝试的产物。比如那些皮条,能防止卷轴被拉断,所以才加上去的。” “印刷也是用的东方技术。先制作雕版,刻上不变的部分,也就是头部和躯干。然后,找画师把变的地方补画上去。这样就能达到如此效果了。” 虽然不知道画这么多干什么,但众人还是纷纷点头,表示至少理解工序了。 米海尔神父的手下们,这会儿从库房里搬出来几个三脚架。还有人找出一枚玻璃透镜,安装在一个三脚架,也会更容易吧?” “这方面我就不好置评了。”郭康只好推到王大喇嘛身上:“我毕竟不是专业的神学家。伱可以给大牧首或者约翰院长写一封正式文函,说明这个问题。” 德米特里修士也明白,只好点了点头。 “君堡教会倒是肯定乐意掏钱了。”脱欢插嘴道:“这确实比我想象的还带劲——还有其他人么?” “也可以画一些圣徒的。”郭康回答:“不过我们现在产能有限,先搞好一个再说吧。”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宣称方式啊。”脱欢指了指卷轴:“这个什么来着……就这种纸片人天兄,虽然挺模糊,还有些抖,但已经很好了。放其他宗教,估计都会被人当成佛光、神迹之类了吧。” “纸片人天兄……那倒是。”郭康一摊手:“这么一说,罗马主教还是太老实了,不会挣钱,居然老老实实地卖赎罪券。还不如把圣徒们的纸片人,拿去给大家付钱抽奖,这样赚的更多呢。” “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玻璃工坊 打发走了脱欢后,郭康带着一众兴高采烈的教士,继续前往山脚。 “我们很多器材都是这里制作出来的。”郭康说:“还记得之前,光之巨人背后那个反射镜么?” “一次制作一个形状规则的整体球面镜,对工艺要求太高了。所以,那不是一整面镜子,而是用了很多平面镜子组装起来的。”他告诉众人:“每一个镜子大概只有两个巴掌大,这样就容易多了。” “你说那些都是我们自己产的?”德米特里修士惊讶地问。 “是啊。”脱欢点点头:“我觉得纸都要从明朝进口,已经过于夸张了。要是玻璃都不能造,那也太惨了。” “也别小瞧纸。”郭康提醒道:“瓷器那玩意儿,欧洲人琢磨个三四百年,用跨时代技术硬烧,还是烧的出来的。但那种透光的书画纸,起码得五百年之后了。真这么算,技术差距比瓷器都大。” “现在海路不通,陆上交通也不方便,那些纸,都是我外公珍藏的宝贝。我费了不少力气,才从他那里要来些,做了天兄动画。之前做样品的时候,我们都只能学欧洲人,拿牛膀胱来做测试的。” “玻璃已经是少有的、我们比东方更熟练的技术了。”他指出:“这都做不好,就太说不去了。” 他一路介绍着,带众人来到了工坊去。 “这里经常要用到水银,有毒,所以我们远远看一眼就好。”他指了指一间工坊:“先看看这里吧。这是制作平板玻璃的地方。” 他带着众人,沿着工坊外面的楼梯,登上了二楼,在回廊上,看里面的场景。 一楼的大门和窗户都敞开着,门口附近有一个巨大的熔炉,几个玻璃匠人正在那里加热原料。而不远处,还有一排池子,里面是红热的液体,旁边有个巨大的木头风箱,还围着几个穿着黑斗篷、带着奇怪鸟嘴面具的人。 “这是在干什么?”德米特里问。 “罗马时代,平板玻璃是在工作台上,用铁棍碾压,‘擀’出来的。后来这门技术也失传了,现在的平板玻璃是吹制的。具体的工艺我也不太明白,现在可能就威尼斯人懂这个。”郭康说。 “这种做法对工艺要求太高,而且不好量产,所以我们也没有试图模仿和超过他们,而是用新的思路。”他指了指池子:“那里面,是融化的锡。” “烧化了的玻璃比锡轻,会漂浮在液态的锡上面,自己摊开,这样就能形成平面了。然后我们把池子慢慢冷却,就可以得到凝固的玻璃。” “我的天父啊,这是怎么想到的?”德米特里大吃一惊。 “这是古人就明白的思路,只不过他们加热能力有限,没有做出来成品。”郭康随便答道:“我们这里研究的,也就是选哪个液体的问题——而且这样不难。” “这种液体必须比液态玻璃更重,而且在工作的温度下,不会沸腾,也不会凝固。像水银,就太容易沸腾;而铜液化的温度又太高。” “这样一来,就只有几种金属可以选了。我和其他人讨论的时候,他们也是首先就想到了液态铅。” 德米特里点点头,对此倒是不意外。毕竟罗马人就对这东西熟悉,想到它太正常了…… “铅的问题是,加热时烟很大,而且有毒。我们又想了想,就换成毒性更低的锡。”他指了指熔炉:“就是目前这个情况了。” “那你们如何控制这个‘温度’,是说冷热的程度么?”德米特里只能从专业名词开始考究:“冷热也可以量化衡量么?” “不一定能具体量化,但可以大致估计。”郭康说:“我们在锡池里,放了一根长铜条和一根同样长度的长铁条。这两种金属受热时都会变长,但伸长的距离不同。我们把金属条固定在一起,让一头延伸出池子外,然后对比长度差别就行。” “在池子边上有个板子,就是用来对比的。”他指了指池子边:“他们现在还加了个指针,看起来更方便了。不一定多准确,但起码可以把合适的经验温度记录下来,今后都照着这样做就行。” “不过那边的环境很恶劣。盯着池子很伤眼睛,所以大家都带着黑色眼镜。另外,我们的锡不太纯,一样会有烟气,所以我建议他们拿棉花做过滤,保护自己。那个袍子,是挡住溅出来的锡用的。” “确实,看起来就很专业。”脱欢赞同道。 “我觉得这些都是必要的防护手段。”郭康嘀咕道:“其实我觉得成品应该是工厂风格的,谁知道他们就给做成这样了……” “这就是他们做的。”他从墙上拿下来一个缝了玻璃镜片和金属鸟嘴的头套:“这个鸟嘴里就是棉花片。他们对于这个形状可执着了。” “那些玻璃匠人怎么不带?”德米特里问。 “他们习惯了,觉得带上去麻烦,影响做体力活。虽然就在旁边,需要人手动把玻璃液抬过去,但他们觉得无所谓。”郭康摇头说。 “我们的工坊管理非常不规范,但现在也没办法。之后扩大生产时候,我看看能不能造个隔墙,把这两边分开,专门留个投料口倒玻璃。” “另外,每次制作,都得拿特制的气体吹。浇好之后,还得把整个锡池跟着冷却,很浪费,效果也很糟糕。不少玻璃要么变形,要么直接炸了。总之,这边要改进的地方很多,生产起来也很麻烦,目前还是实验的性质。” “现在主要的产品,是在那边。”他指了指工坊对面:“简单来说,就是先吹一个玻璃瓶,然后把瓶子划开、烧软,展开在工作台上,再碾平。” “这就是古罗马工艺的改进版,优势是做瓶子不算难,而从瓶子到玻璃板,比直接压制一滩液态玻璃容易。” “受限于吹制的技术和工作台的大小,我们还是没法制作特别大的玻璃,不过做出半人高的那种,倒是可行。目前这也就够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年代误判 “玻璃,曾经是罗马的重要出口产业。只是现在罗马衰落,连这个优势都不存在了。在我们手里,一定要将它振兴起来。”郭康鼓励大家:“东方缺乏合适的玻璃原料,所以他们的早期技术起步很慢。我们要想维持进出口平衡,就只能靠这些技术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我之前用这里的产出,做过一些纪念品,送给重要的赞助者和知名人士。从得到的反馈看,效果是很不错的。”郭康说:“相信这些技术不止有利于神学,在现实中也会有作用。” “如果我们的神学理论是正确的,那确实应该会对现实起正面作用。”德米特里表示认可:“这也是天父的意愿。” “是啊。”郭康颇有些感慨,自己打趣道:“研究这些,至少让我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我把镀了涂层的镜子,送给我那个一直臭着脸的姐姐的时候,她都忍不住开始说我好话了。”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你是一位有天赋的哲学家,郭先生。”德米特里则好心地试图安慰他:“我们研究哲学的人,不应该太在意妇女的态度。”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情感,是多么的美妙,它们是天父赐予人类的美好礼物。希望获得亲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我们哲学学者应该保持理性。亚里士多德说过,女人是失败的男人,她们的灵魂是不完整的。既然如此,那她们也就无法像男人一样,给予别人完整的爱。” “向女性亲属寻求亲情的支持,当然是合理的,但我们也不必对此过于纠结。即使没有这些,对于哲学家探求真理,也不会有什么阻碍——毕竟,正如先贤们早已论述过的那样,只有在男人和男人之间,才会存在真正的感情。”他总结道。 修士们再次纷纷表示赞同。 郭康明白,他是想表达好意,但这个结论听起来感觉好奇怪……不过希腊人两千年来都是这么论述的,他说了估计也没用,只好设法把话题岔过去。 “我们来这边看看吧。”他带着大家离开了这栋建筑,来到了另一栋小楼前。 和之前一样,登上话的这会儿,他就已经刷好了,并把玻璃连同固定的铁矿,放在旁边的一个铁箱子里,然后合上盖子。 铁箱子下面点了火,但火势也不算旺。箱子合上后,棚子外的一群斯拉夫奴隶得到了号令,在修士的管教下,开始推动一个连着皮带的大齿轮。 不一会儿,神父下令奴隶们停止。齿轮渐渐慢了下来。而神父则打开盖子,用一个夹子,把已经十分光亮的镜子,小心翼翼地拿起,收到旁边一个木箱中。 “哦,那皮带的另一头是个风扇。”郭康解释起被盖住的部分:“皮带通过两个小口进入,让它旋转,这样就能把气体抽走,进入通气管了。” “通气管的尽头是个小水池——就是那里。”他指了指不远处,地上挖出来的池子:“气体通进水池,水银就被冷却了。我们就从那边回收水银。” “我明白了,所以我更确信这不是威尼斯人的技术手法。”德米特里修士肯定地说:“他们那个畅销各地的镜子,还没我们这个工艺呢。” “哎?”郭康也意识到了问题。 他只知道威尼斯人很早就做出了玻璃镜,但他自己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了。来到这里之后,见过几个据说是威尼斯人制造的镜子,就没有考虑过,他们其实也有别的、更古老的工艺,只不过后来的那个方法更出名。 结果,郭康一直以为,这是人家早已经用过了的方法,甚至没想过故意保密。他以为如果泄露了,最多也就是威尼斯人难受……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乔安娜·乔凡尼(上) “目前这个消息传播多广?”德米特里帮他分析起来:“如果知道的人不多,我们还可以想些办法。” 但脱欢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下,转头问郭康:“我们真的有必要保密么?” “啊?”郭康不知道他又想了什么。 “威尼斯人能保密是因为他们规模不大,就那一个岛,当然好保密。”脱欢提醒他:“但你之前不是给我说,我们的思路就是调动更多的人来研究和生产,参与的人越多,越容易改进和突破么?” “我们对各种玻璃需求很大,肯定要开很多作坊的。参与的人多了,保密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他摇着头说:“而且,我们还有数量更大的奴隶。他们可能什么都不懂,但有心人问一下他们看到的各种情况,很容易推断出众多细节。我们这边也免不了奴隶逃亡,所以这些消息,早晚都会泄露出去的。” “要我说,这些措施能做的就做,其他的也不用强求。我们比起威尼斯,最大的优势,不就是人多么?哪怕他们学去了,以我们的产量,也能轻松压垮他们。” “为了利润,他们的厂子也得加入我们的工坊体系,他们的商会也只能听从我们的调度。我们甚至不需要和他们竞争,到时候,他们求着我们,带他们合作的。” “所以,老弟你该宣传的宣传,该讲课的讲课,这种事情,不用你操心。”他拍了拍郭康的肩膀,说道:“比起控制技术的传播,控制金钱和马刀才是更稳固的。” 郭康想了想,觉得确实有点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脱欢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而且,和中原的皇家教育不同,草原汗廷很重视商业能力的培养,会做生意可以说是一个合格汗王的必备技能。连紫帐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也并不例外。由于特殊的位置,商业的重要性甚至更强了。 汗廷有内外府库之分,而内府资金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历代大汗积累的工坊产业,和汗室家族直属的商队。这些产业,每年带来的巨额利润,大部分都要用来赞助公共设施和福利项目,以及对有功者进行额外赏赐——实际上,这也是孛儿只斤努斯家族维持自己统治合法性的重要方式之一。 所以这么一想,脱欢研究这些,好像也是正常的。 “镜子的事情,可能也就现在,需要保密一段时间。”脱欢还在盘算着:“我们的工坊选址和建设需要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就问题不大了。” “当然,我也不怕大家泄露。”他补充道:“我们这里,从事研究的人士,都是虔诚的神学家和哲学家。而威尼斯那边呢?他们都是些商人。我相信,比起咱们,他们那边才更容易买通。” “哦对,还有。”他想起来了什么:“上次送了一批镜子出去,伱都给了谁?” “就是熟人和赞助人啊。”郭康说:“我妈,我姐,你妈,你姐,李玄英的两个妹妹,李安宁和她表妹……呃,名单我回去看看再说。反正咱们的熟人,除了‘史则天’,都给了。” “其实给她也行。”脱欢想了想,说:“毕竟是史家的人,除非公开闹翻,宣布她不是自家人了,否则该给还是要给的。至于他们自己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着,按照常理来就行了。” “不是我不给,是她说她不要。”郭康纠正道。 “啊?”脱欢一脸惊奇。 “她嫌太娘们了,不想要。还说这种家族礼物没什么意思,今后要自己搞点好的,找我换。”郭康哭笑不得地说。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娘们不喜欢这镜子的。”脱欢露出放弃了的神情:“算了,那就当我没说,不管她了。” “可这不是挺好么?”德米特里又开始引用先贤的理论:“柏拉图认为,女性的灵魂如果和男性一样,那她也就完美了。从哲学角度来说,这种女人,才是完美的人。” “这些希腊人是不是天天盯着自己的兄弟,还想让女人也当自己兄弟啊。”脱欢困惑地说。 “这就是哲学。”另一名修士也来帮忙,试图给他讲道理。 郭康赶紧上前,说还有正事呢,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停止讨论。 “你来继续说吧。”脱欢给郭康说:“还有谁?” “还有就是上次的赞助人了。”郭康告诉他:“教会代表就是王师傅,这个没问题;汗廷捐款是你给的,这个也没问题。约翰院长筹集了一部分,这个也是自己人。” “另外,就是一些商人的捐款。有几个希腊富商集资捐了一笔,不过他们只希望今后获得商品的销售权,对技术兴趣不大,所以也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的话……乔安娜·比奇也来捐了一笔,就是匈牙利的玛利亚女士的女儿。”郭康解释说:“你不一定熟,不过她家跟我义父认识,估计也是这方面的关系才来帮忙的。” “哦,那个开银行的意大利人是吧。”脱欢想了想,说道。 “对。我之前还特意问过。”郭康点点头:“她爹叫乔凡尼·迪·比奇,是个佛罗伦萨的破落贵族。” “当时佛罗伦萨上下矛盾尖锐,大贵族、小贵族和底层市民互相争斗的很严重。乔凡尼的堂兄是小贵族的代表,在帮助镇压梳毛工人造反时起了主要作用,借此掌握了城市权力。不过好景不长,之后没多久,他就被推翻了。” “是市民看他不顺眼?”德米特里问。 “不是。”郭康说:“是大贵族们回过神,发现这人要影响自己的权力,所以卸磨杀驴,把他赶走了。” “这样……” “是啊,反正他失势之后,整个家族也只能跟着跑路。乔凡尼受到牵连,也不敢再掺和佛罗伦萨的政局,就在各个城邦之间做点生意。后来为了进口商品,他又来到我们这里,上下走动期间,遇到了玛利亚。”郭康继续道。 “估计是因为两人都郁郁不得志,只能离开故土,所以有些共同语言吧。总之,最后他们就决定结婚了。汗廷觉得这样也好,就没有去管。” “前些年,乔凡尼的银行赞助罗马主教回归,结果押对了注,因此发了财。他就带着儿子,回意大利去了。这个女儿……好像之前也是四处游历的,去年回来陪母亲,顺便经营这边的生意。” “反正这家伙挺有钱的。”郭康说:“我之前给你们说的,捐了个天兄天线的,就是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乔安娜·乔凡尼(下) “那这个人可信么?”脱欢问。 “她没什么问题吧。”郭康指出:“商人之间也不是一伙的。不如说,他们估计就等着看威尼斯人出丑呢。” “这样啊。”脱欢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了。 “李玄英给我说,她家就是个小贵族,不过我看挺有钱的。可能,大和小看的是权力和地位,而不是财富吧。”郭康说:“我一直对他们那个比奇家族没有印象,可能确实不怎么出名。” “他们应该不叫‘比奇家族’吧。”一个修士提醒他。 “啊?”郭康没反应过来。 “如果她父亲叫乔凡尼·迪·比奇,那就说明他祖父叫比奇。”修士说:“同样的,她应该叫乔安娜·迪·乔凡尼。而不是乔安娜·比奇。” “原来是跟北欧人、阿拉伯人一样的啊。”郭康听明白了:“我看名字里带个中间词,还以为是法国人那种。” “她捐钱的时候没签名么?”脱欢开始怀疑他太马虎:“你不会连金主的名字都不记得吧?” “她签名就写了个乔安娜,我哪知道姓什么。”郭康也表示无奈。 “欧洲的很多地方,人们不像罗马人和塞里斯人那样有明确的姓。包括一些贵族。”修士解释道:“而且,姓氏这东西,本来也不是只有一个。如果是名人,一般会选一个固定的词,或者几个词在不同场合使用。至于其他人,就随便的多,就算问他们自己,估计也说不清。” “她家如果是个做生意起家的小贵族,那这种情况很正常。意大利那边,确实就是这种习惯。” “啊,那就没办法了。”脱欢也只好放弃:“我对意大利的了解,也就是看爷爷的笔记了。” “他当年远征意大利的时候,天天揶揄那里的土贵族,还专门把他们的滑稽表现都写下来,各种嘲笑。”他笑着说:“虽然他那时候,只干涉过那不勒斯,但整个意大利,有头有脸的贵族们都争相来和他联系。” “支持他的贵族,基本上都是想要狐假虎威,借助他的威慑力上位;反对他的贵族,也都是一面用抵抗罗马作为旗号,扩充家族势力,一面偷偷联系他,看什么时候投降变现最好。” “我看的可开心了,所以对那些贵族姓氏,应该还是清楚的。”他告诉郭康:“那时候没出现的,就算是个贵族,也是新兴的暴发户,或者没听说过的小角色。所以也不用管她了。” “好的。”郭康觉得有道理,想了想,说道:“那我们也不纠结她姓什么了。今后就叫她乔安娜·乔凡尼吧。这还挺好记的……” 脱欢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她捐款的时候,有说想要什么报酬么?也是希望今后能卖我们的玻璃?” “当时没明确说,不过这几天她倒是找过我一次。”郭康说:“马穆鲁克们来访问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她就来问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她去埃及干什么?怎么大家都要去啊。”脱欢表示不解。 “不知道。”郭康摇摇头:“估计是生意吧?比如卖木乃伊粉?” “那就安排到后续的商团里。这些人怎么都想往前线凑的,战场是个好玩的地方?一个个真不省心。”脱欢无奈地说。 “那我下次就这么应付着。”郭康应了下来。 “我们继续看看这个工坊吧。我有种感觉,这里可能才是整个修道院的根本。”脱欢催促道:“我们肯定不能只做镜子的。” “镜子是目前已知最好、最简单的奢侈品了。”郭康说:“我暂时没想到其他方案,所以就研究的这个。” “奢侈品镜子,往东边卖的利润恐怕不稳定。只能卖几个给上层人士,让人家图个新鲜,没法形成稳定的利润。”脱欢看起来真的研究过。 “他们的金属镜子技术很成熟,保养好之后,和我们这个玻璃镜子,视觉上其实没什么区别。玻璃镜子的优势,也就是多一个镀层,能更好地防止生锈、变暗而已。” “这个优势还不够么?”郭康有些意外:“铜镜得经常伺候,而这种镜子就方便的多,可以省下很多功夫的。我妈跟我姐就很喜欢。” “不是不是。你好好想想,你的奢侈品镜子,目标客户是谁?”脱欢连连摇头,问他。 “是上层的贵族和贵妇吧?”郭康说。 “上层贵族们会天天自己磨镜子么?”脱欢反问。 “啊……” “上层贵妇会优先考虑‘方便’和‘省功夫’么?”脱欢又追问。 郭康这回无言以对了。 “伱妈跟你姐,都忙得很,还天天出门跟人打架。她们哪能代表一般的贵妇?”脱欢说。 “你不喜欢和那些人打交道,很正常,我也不喜欢。不过我这两年,被我妈逼着参加各种聚会,还是见了不少的。” “我妈跟我姐,比起来已经算很好的了。”他无奈地说:“哎,也不怪你,我也是宁愿跟那几个马穆鲁克喝酒,也不想跟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妇混一起。” “但我们既然想做这个生意,就得研究下客人的心态。” “所以,我觉得,如果卖奢侈品镜子,那重点就不止镜子本身,而是‘大秦国’这个主题。东方贵妇们缺镜子么?肯定不缺啊。但能吸引她们的,不是镜子,而是镜子带来的‘异域情调’。” “所以,我们应该做一个镜台,然后打包一起卖。”脱欢比划道:“搞点马赛克图案,搞点教堂风格的绘画,然后加上琥珀啊什么的。” “我们这边不是有明朝人么?问问他们,那边喜欢什么风格,然后用我们这边的手法和工艺,表现出来。这样人家看的顺眼,还有特殊的风情。” “这帮人,都是整天吃饱喝足就闲着没事儿的,人家就喜欢这种东西。” “而且,就算如此,这东西也不是什么稳定收入。”他指出:“最有钱的那部分人,购买的奢侈品,看着贵重,但总额其实很有限。最大的效果,其实是宣传作用。” “你看明朝和爪哇元,都是整船整船卖东西的。这才是利润的主要部分。”他告诫郭康:“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重点研究下怎么提高产量,压低成本。当这些镜子即使算上运费和损坏,也能够被明朝的中上层人家买得起,我们才算有了个能和铁锅、瓷器对位的产品。” “好的,我明白了。”郭康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抢注元素周期表 “塞里斯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他们没法制造这种东西么?”德米特里问:“我一直觉得,他们和神话里的国家一样,什么都很发达的……” “这个主要是原料的问题。”郭康解释道:“你要说相比陶瓷,烧玻璃需要的温度确实更低,按理说技术上没什么难度。但塞里斯地区的玻璃工艺不但出现的晚,而且和这边的玻璃差别很大。因为这两种玻璃,用的料就不一样。” “地中海世界生产的,是加了碱烧制的、含钠钙的玻璃。从古埃及的时候,大家就会从盐碱湖提取原料,进行玻璃生产了;但塞里斯长期缺乏碱矿,无法满足需求,他们的‘玻璃’,是加了含铅、钡的化合物烧制的。” “这种玻璃色泽亮丽,但不透光,不耐高温,还很易碎,使用价值不高。由于瓷器非常早熟,性能不行的玻璃,没法作为器皿使用,就朝其他方向发展。最后,形成了各种琉璃器,而不是我们这边的透光玻璃。” “资源匮乏的问题,比技术的缺失还严重的多。这不是人力能弥补的。”他摇着头说:“很早之前,塞里斯就在进口玻璃了,甚至包括李玄英他们天天说的大唐。后世发现的唐朝的大件透明玻璃器,几乎都是从东罗马和萨珊波斯进口的产品。有人偶尔挖出当时的窖藏,里头还有罗马的钱币呢。” “这样啊……那我们这个优势,能持续多久呢?”脱欢问。 “化学上来之前能一直持续,我估计比瓷器都久。”郭康说道。 脱欢皱了皱眉头,感觉不太信。 但这件事,郭康确实没哄他。 一直到清末,中原地区依然十分缺碱,甚至需要从内蒙大量购入。因为经过张家口运输,所以成了当时大名鼎鼎的“口碱”。 哪怕传教士已经带来了成熟的玻璃技术,并且在民间得到传播,但玻璃器具依然没法广泛使用。直到现代制碱工艺出现之后,才有了大量生产的条件。这就太晚了…… “不止生活中,研究上也会需要玻璃的。”郭康说:“缺乏玻璃器,会直接影响自然哲学的研究。” “你想,如果没有这种透明器皿,我们这边很多演示,是不是就没法做了?”他提醒道:“至于化学……我意思是炼金术,更是少不了它的。” “没有透明、坚固、耐高温的容器,很多变化就没法进行观察。那样的话,做实验,不就成了民间故事里,太上老君炼孙悟空了么?” “在打开炼丹炉之前,孙悟空在逻辑上,处于生和死的叠加状态。必须进行观测,才能进行确认。但打开炉子观测,孙悟空就可能会跑掉。”他比喻道:“这样一来,就变成瞎炼一气,然后赌一把了。这样肯定是非常不利于研究的。” “这故事好怪啊……”德米特里听得一头雾水。 “呃,其实故事原本很深奥的。我是瞎改了一通,给你们当例子。”郭康说:“这故事原本出自一位姓薛的先生。孙悟空是一只猴子妖怪,所以这故事就叫做‘太上老君的猴’实验。” “这样啊……”脱欢也点点头:“不过伱刚才说,玻璃里含有什么?我没听懂,那也是什么专门的术语么?” “那是表示自然元素的。”郭康解释道:“世界里的物质种类很多。这么多年来,大家已经发现,不止先人归类的那四种。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进行归类,争取做的更全面。不过这个太深奥了,暂时也用不着。” “哦……” 脱欢已经习惯了他扯各种名词,就没有追问。 倒是郭康,被他这么一提醒,想到了元素的问题。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给这些元素起什么名字好。好多词他都用惯了,但其他人更喜欢什么,也说不清楚。 而且,朱文奎这一代,已经到了“土”了,他的下一代就该是金字旁了。只是这样一来,今后会不会要和老朱家抢注元素周期表啊…… 他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好在目前离这种情况还远,暂时倒是不用担心。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带着大家离开了玻璃工坊。 “目前我们就剩一个实验室没去了。”他说:“那里更危险,还是老样子,远远看看吧。” 众人已经听他说了好几次,就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们来到一个单独的木头房子里。这里似乎是临时搭建的,比起房屋更像个装了幕帘的棚子。门口有个修士在等他们。 进去之后,郭康告诉他,把实验演示给大家看看。 修士点点头,让众人离远点。他拉开幕帘,然后穿上和之前那批人一样的长袍和鸟嘴面具。只不过,这边的长袍和面具上,涂了白色花纹,眼镜也是透明的。 修士带上手套,走进隔间,带出来两个同样打扮的助手。他们都是同样的装束,还抬过来一大盆水银。 “这个面具里,是金属片和冰块。”郭康说:“这里需要用到水银,还有热加工的步骤。但水银蒸发的气体是有毒的,所以就做了这种面具。” “这有用么?”脱欢问。 “能够冷凝一部分水银,减少吸入,就算成功了。”郭康摇了摇头,说:“其他的话,只能多通风,多轮换,尽量减少毒性。” 那几个修士看起来倒是不太在乎。为首的人还摆摆手,画了个十字,表示自己无所谓。 他们又去隔间,拿出来一个玻璃长管。几人小心地把管子注满水银,口朝下放进盆里,然后立了起来。 众人看着管子里的水银流出,缓缓下降,然后停了下来。 “哎?怎么不动了?”有个修士问。 “哦,这就是这里的炼金术吧。”德米特里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炼金奇迹”,开始主动往这里猜了。 “严格来说,这倒不是炼金术。亚里士多德写过一本《物理学》。按他的分类,这个演示应该属于物理的范畴。”郭康说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物理学,很神奇吧! “那这个东西,还有那个物理学,有什么用啊?”脱欢问。 “用处可大了。”郭康指了指那个管子:“这玩意儿能证明,我们周围的空气是存在的,而且和水一样具有压力。就和鱼生活在水的海洋底部一样,我们就生活在空气的海洋底部。” “原来如此。”德米特里很感兴趣:“那天堂是不是就在这个空气的海洋之上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郭康没有直接回答:“亚里士多德毕竟是天兄之前的异教哲学家,他对天父、天兄、天堂的认知是有限的。虽然这不妨碍他在哲学领域的伟大贡献,但我们也不应该强求不同时代的人。他尚未涉猎的部分,还得我们去研究才行。” “确实是这样啊。”修士们纷纷赞同。 “那压力这么大,为什么人还能是圆的?还有人会长胖?”脱欢疑惑地问:“比如,你看我姐。她为什么没有被压的……呃,就和李安宁一样平啊?” “人又不是密封的,你上哪比。”郭康反驳道:“你看这个玻璃管子,最上面是不是空了一截?它被水银和玻璃管包围,所以才能看出气压。” “人长得啥样和气压有什么关系。”他无奈地说:“自己平,还怨空气啊……” “啊……” “总之,这个装置呢,就相当于让水银的压力和空气的压力对抗。”郭康也不再理他,继续解释道:“水银最后静止,说明两边的力量一样大了。这是因为水银很重,所以才能这样直接看出来。而如果换成更轻的水,就没法这么方便的观察了。” “而这个装置,对我们也是有价值的。”他对几个修士说道:“把那个弯头管子带过来吧。” 一名助手离开去取器材,其他人则按照郭康的要求,把管子摆到其他角度,让大家看。 “空气的压力,只能支撑这么高的水银,所以无论是什么形状、什么高度的玻璃管,都只会有这么多。”他说道:“而管子里的水银上方,这段下坠之后拉出来的空间里,是几乎没有任何空气、也没有液体存在的。我把这种区域,叫做‘真空’。” 修士们已经习惯他随口说出汉语词了,只当又是个术语,没有在意。脱欢却有所印象。 “我好像听王师傅介绍过。这不是白莲教的词么?”他指出:“这些人和元末红巾军关系好像很密切,所以我们也了解过的。” “呃,也没错……”郭康挠挠头:“反正能表达意思就行,我感觉还挺贴切的。” “当然,白莲教要是有兴趣,那我们也可以支持么。”他补充道:“自然哲学的早期发展,很大程度确实需要神学的助力。” “说不定他们也可以丰富下自己的神学研究,计算一下水银管里的真空家乡,能住多少个无生老母,推动大明科学研究的发展……” “啊……”脱欢再次傻眼,接不上话。 几人正说着,助手已经把另一个管子取来。这根玻璃管比刚才那个还要细,但长长的管子上方,:“我们找一间屋子,把这东西架在里面,然后人从外面给它供电,就能起到效果了。” “斯拉夫人也没法整日整夜推,不过一个灯泡也不算难办,找个水力磨坊就行了。” “那能杀死这些虫豸的话,我们的军粮是不是就有希望了?”脱欢还在惦念这个问题。 “这还需要继续测试,不过其他方面的用途已经值得期待了。”郭康说:“真空管目前还没测试,但我和附近的一个村子合作,试过这种水银灯了。” “哎?你没和我说啊。”脱欢疑惑道。 “是你姐和我说,我才想起来的。”郭康说:“她上次和我聊周围的贵妇生孩子的事,我就给她讲了产褥热的病因。” “我就想到,可以设置一个专门的产房,提前用这种水银灯,杀死环境中的毒虫。配上我们用石灰加工过的高浓度烈酒,可以保证环境清洁很多。” “她不说,我还想不到这个。”郭康摊摊手:“所以,我就找了个有孕妇的村子,改装了下他们的磨坊。需要用的时候,换两个齿轮,就可以把动力引到磨坊边专门搭建的房间。” “他们村里的神父,也抓紧背会了祷词和口诀,大概会用这东西了。我试着让他们操作了下,虽然不怎么稳定,但确实能一直亮。整个屋子,都是蓝紫色的光。” “他们村的孕妇,还有临近几个村子的,都在那里进行生产。结果很好,确实没有出现问题。村民感动坏了,觉得这个紫屋子肯定是有神性的,可惜人进去的时候灯就关了,否则大家都是紫帐出生了。” “那边的神父之后也天天来这里,说今后,想让村里的孩子,都来我们这边接受神学启蒙。前段时间约翰院长问,要不要干脆建立个学校,就是这么才想起来的。” “怪不得,这就是物理的奇迹啊。”德米特里修士也感慨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物理学,不存在了! “从神学的角度看,这确实也是一种神迹。”一名修士分析起来:“我们的经书,就是天父感召了著述者,写下来的。” “而今,天父又通过教会,把自然哲学方面的规矩和训诫,借着哲学家的笔写下来。所以,这些理论,和根据理论创造出来的器械,自然也是属灵的。它们上面,确实有神性的因素。” “这种神性,确实更容易检验。”另一名修士也提出自己的想法:“神学上的错误,检查出来很困难。但自然哲学研究中,如果出现了误解和认知不到位的地方,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 “既然世界各处都是天父创造的,那么基础的规律也应该相同。这是天父给我们留下的窗口,让我们只要验证一下,就能发现其中的道理。”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各位,我们教会拿着信徒的供养,让别人耕作、纺织来养活自己,就是为了让大家省下精力,专心去感受神的光辉,再回过头来引领其他人。”郭康说:“如果教会对世界的认知能力,还不如普通的信徒,那就说不过去了。” “是这样啊。”德米特里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议论完之后,郭康说,今天的主要参观项目就这些了。正好也到了饭点,大家就去食堂吃点东西,然后想想还有什么问题。关于后续的研究,也可以边吃边谈。 他们沿着另一条路,登上红色的山崖,准备返回。 从这里俯瞰,可以看到不远处,还有个海湾。那里有个小码头,岸上还兴建了几处房屋。能看到从山间小河引水的高架水渠,和还没建成的水车。其中一个建筑,有着高大的烟囱,旁边还有几个小水池。 “那里也是修道院的一部分么?”德米特里问。 “是的,我找了个运输方便的地方,准备把现在的实验性工坊整合起来,提高效率。”郭康说:“罗马尼亚各地区,有不少产煤炭的地方,可惜大都附近没有,暂时只能水运。那个靠山的建筑,就是用煤炼制焦炭用的。我们把煤放在密封的锅炉里烧,产品就是非常好的燃料了。” “而那个池子,是处理废气的。烧完一窑,里面的废气通过陶制管道,进入这个池子底部。池子里是石灰,能把很多毒物处理掉。回头我们会给这些池子加上盖子,隔绝空气,这样就能得到处理好的炉气了。” “还收集这东西?”脱欢好奇地问:“这个是干什么的?” “刚才那个玻璃工坊,在锡槽旁边,不是有个大风箱么,里头就是这东西。”郭康说:“我们把锡加热的时候,它表面接触空气里的‘燃素气’,就会发生变化。所以这段时间,需要用其他气体来吹。” “焦炭炉里的‘燃素气’已经被煤炭消耗完了,可以看做‘无燃素气体’。所以用它来保护锡水就行。反正我们这个工艺里,用它的时间也不长,等玻璃液往上一浇,玻璃自己就会隔绝锡和空气了。” “不过建造那几个实验设施的时候,我没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结果现在得拿牛皮气囊,把气体装过去。做个玻璃还得先吹牛皮……” “这搬来搬去的,也太傻了。所以我决定,今后就把玻璃工坊整个搬过去得了。”郭康说:“我准备做个整条的管道,用废气帮助预热锡槽,然后把冷却的气体处理,最后再引回来去喷。只不过这样,管道得七扭八弯的,我有点想不过来,现在是找了个建筑师在做。” “能设计好么?”脱欢问。 “放心吧,他们设计管道的经验很丰富。”郭康说:“给他们说温度很高,不要用铅来连接就行了。” 他们说着,离开了工坊区,回到教堂。休息了一小会儿,墙上的喇叭果然“滋啦滋啦”地响了三声,众人一边感慨这玩意真神奇,一边去吃饭。 王大喇嘛和约翰院长也出现在食堂,问候来访的修士们,参观是否有收获。德米特里等人纷纷表示感谢,说后续会带更多教士来拜访,号召其他修会也都来帮忙。 总之,大家对于这些展示,看起来都还挺满意的。 吃完饭,郭康又应他们的要求,回到礼拜堂,把他之前做的抽气筒拿出来给大家看。 “这东西气密性不太好,所以也抽不出真空状态。当然,展示气压的力量,已经足够了。”他拿着一根铜制的、像是打气筒的东西,告诉大家。 “这东西里头,用铜片和软皮垫圈,做了单向的阀门。抽气的是这个带把手的铜塞子。”他把气筒给修士们传看:“其实跟打气筒一个原理,就是阀门方向反过来而已。” “然后,我还定做了个专门演示用的设备——真空铜球。”他又拿出两个带着很宽边沿的铜半球:“最开始,我给这里的修士讲课,用的就是它。不过后来我们做了更有实用性的玻璃管,这个东西就一直留这儿当教学用具了。” “这也不是个球吧。”脱欢指出。 “呃,我原本确实打算,直接做两个半球就行了的,但我们的密封材料不太行,保险起见,就把边沿做宽了点。现在感觉有点像大汗的帽子了……”郭康辩解道:“铜球是我习惯的叫法,你非要把他叫‘铜帽子实验’也行……” “你们看,我还留好了阀门。”他指着其中一半说道:“两个半球之间,同样是软皮垫圈。” “现在,我们把它固定住。”他让两个修士用力压住,然后接上气筒,打开了阀门,开始抽气。 这个简陋的设备,很快就抽不动了。不过郭康说已经足够了,关紧了阀门,让两人松开手。随后,他一手拿住一个“铜帽子”,另一半边居然不掉下来了。 “这是黏住了么?”有人问。 “是被压住了。”郭康说:“虽然里头还远不是真空,但气体压力的差距,已经足够让它固定在上面了——就等于两个人一直按着它,所以掉不下来。” 他说着,关上半边大门,拿起绳子,把一端捆在柱子上,另一端顺手拴在了大门的扶手上,把绳子拉直,让铜球挂在半空。 “这样就好用力了。谁来试试?” 德米特里走上前,试着推了推门,居然纹丝不动。其他几个修士也都好奇地去试,铜球上的绳子也随之绷紧,但始终没法扯开。 “看,这也是物理的力量啊。”郭康自豪地说。 “不知道这个领域有没有主保圣人。”一名修士说:“我想在我供职的教堂供奉他,信众们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整个领域的话,就太大了。估计只有天父、天兄,管得了这么宽。”郭康说:“至于具体的某个部分……之前那些村民已经开始崇拜‘提灯圣女’了。” “那是什么啊?”修士问。 郭康拿出一个卷轴,把它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个穿修女服的年轻姑娘。她本人没有太多特点,但手里却提着一盏发出紫光的灯。 “这颜料挺值钱的,不过村民们觉得很值。”郭康说:“这个人物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紫色光芒中,天父恩典的象征。或许也可以看做是灯的人格化。他们把这幅画捐赠给了修道院,表达感谢。” “这灯不是你做的么?”脱欢指出:“那这……这不就是女版的伱么?” “???” 郭康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倒是一直设想,请小让娜来兼职当圣女,毕竟她懂得多。连自己今天这些说辞,都是之前临时找她补课学会的。脱欢居然第一个想到他自己了,也不知道怎么动的脑子…… 他还想着什么时候给教士们介绍她,结果这下搞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教士们赶紧来劝,说郭先生这么厉害的哲学家,怎么能讲人家是女的。他们把提着水银灯的圣女画收了起来,然后开始讨论这个合不合教义。 “各位。”郭康想了想,还是说:“我不是个专业的神学家,吴王府的让娜小姐给了我不少教义上的帮助和引导。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各位再去拜访她。在理论的阐述上,她比我更加有才华。” 教士们对此反应不一,众人正纷纷讨论,门口,突然有个年轻修士跑了过来。 “郭先生!”他喊道:“公主来找你,说让你和让娜小姐去见她。” “公主?这不正讨论着让娜小姐么。”德米特里回过头,困惑地说。 “不是……”修士回过头:“啊,她自己过来了。” 说罢,他一溜烟地跑了。 “哎?” 郭康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而旁边,教士们已经不乐意了。 “我们这里是研究自然哲学的地方,刚刚才看到这么多神迹。”一名修士站起身,质疑道:“这种神圣的场所,怎么能让女人进入呢?” “对啊,就算公主也不行啊。”其他修士们纷纷表示赞同:“我们去和她讲道理,把她劝走吧!” 说着,众人纷纷起身。 郭康也探头去看什么情况,刚好看到不知为何怒气冲冲的狄奥多拉,大步从外面走来,后面远远跟着几个教士和随从。修士们来到门前,请她止步,但她非要让郭康出来。 眼见交涉失败,德米特里等人试图把另一半的门关上,让她先冷静下。狄奥多拉去推另一半的门,也推不动。 她好像没注意到那个铜球是干什么的,呵斥了教士们几句,就退了几步,猛地发力,撞在大门上。 铜球砰地一声分成了两半,大门向后甩开,一下又把门后探头的郭康,给拍飞到一边去了。 “那个……物理!”一名修士惊慌地指着地上的铜球:“物理炸了啊啊啊!” 狄奥多拉冲进了礼拜堂,一众修士吓得到处乱窜。 “你属牛的啊!”郭康狼狈地爬起来:“怎么一个一个都这么喜欢撞人啊!” 又不知道怎么分段了。这部分正好结束,发个长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让娜的仙姑修行 娘娘庙二楼的露台上,狄奥多拉让侍女拿来了椅子,坐在墙边,看着其他人演练。 她的视线压迫力太强,连王大喇嘛这样的老滑头都有点受不住。他犹豫了下,还是劝道:“公主,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有老汉我在这儿看着呢,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我今天休息,来看看他们,不行么?”狄奥多拉反问。 王大喇嘛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对郭康投去一个“尽力了”的眼神。 前几天,狄奥多拉听别人说闲话,说郭康组织了一个异端教派,崇拜圣光和机器。他勾搭了一群教士,天天聚在一起,折腾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还有传言说,他准备自己当幕后教主,让小让娜当仙姑。这两人经常来往,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狄奥多拉特意去问了朱文奎,但朱文奎这段时间,都在忙活郭康给他的新工坊,根本没心思管其他事情,对此一问三不知。 狄奥多拉又去询问王大喇嘛,得到的回答是,那个修道院是非常正规的、由牧首批准过的正式组织,进行的也是正儿八经的神学和哲学研究。 王大喇嘛代表的教会上层,乃至君士坦丁堡神学院的老学究们,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出格,相反,很多学者对他们展现出的研究成果十分感兴趣。所以,他告诉狄奥多拉,不用担心郭康在搞异端。 不过狄奥多拉关心的,本来也不是异端问题,所以王大喇嘛的回答,也没能让她满意。 她让侍女去探访那家修道院,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但侍女回来后告诉她,修道院明确说,那里是研究哲学的地方,禁止女人进入。 希腊哲学家有这种思路也不算罕见,但之前还有人说,见过小让娜去过那里——这就明显自相矛盾了,里面肯定有鬼。 如果是平时,她也不会这么疑心。但之前没多久,她刚和梅尔特姆以及让娜们立下约定,结果还没过几天,她们就开始搞事了。这让一直还算冷静的狄奥多拉,都有点难以忍受,于是自作主张,亲自冲了过去,准备抓个现成。 虽然当时没什么异常,但也确认了这个教派确实和小让娜有关。 别的不说,郭康告诉修士们的那套神学解释,就不是他自己能想得出来的。狄奥多拉从小就跟他一起玩,他什么水平,自己还能不知道。 至于其他几人……王大喇嘛的神学水平,显然也不行。而脱欢,估计让娜的猪都比他懂神学。虽然它不会说话,但它起码不会天天制造异端言论吧…… 所以,虽然暂时放过了郭康,但之后,听说他又要和大小让娜会面,进行什么修行的时候,狄奥多拉再次匆匆赶来,要看看他们这个修行到底正不正经。 到了地方,这次倒是没人拦了。王大喇嘛和脱欢虽然也在,但狄奥多拉怀疑这俩也在帮郭康,对他们同样不太放心,坚持不愿意走。 对此,郭康有苦说不出。 “你不看看她才几岁。”他无奈地说:“你这么怀疑来怀疑去,不是给大家增加负担么?” “几岁?比她还小的都有结婚的了。”狄奥多拉明显不信:“法国人什么干不出来?” “她其实也不是纯法国人。”脱欢瞅了瞅旁边看热闹的大让娜:“我姐好像怀疑的是她?” “我都说了,不关我的事。”大让娜急忙摆手道:“别把我扯进去啊。” “哎,不够麻烦的。”脱欢破罐子破摔:“我说郭康老弟,伱赶紧跟我姐结婚吧。她这段时间,天天跟犯了花痴一样,这都开始尾随你了。这么下去,咱们的日子就别过了!” 狄奥多拉少有地没有反驳脱欢的话,居然保持沉默了。 “你要是真喜欢什么女人,跟我说就行,我回头帮你牵线。你先把婚结了,也不耽误你找情人吧?”脱欢继续道:“法国人怎么说的?家庭是家庭,爱情是爱情,对吧?” “……” 郭康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但狄奥多拉明显对脱欢愈发不满。 “你就闹吧。”她狠狠地说:“我看你回头能稳的住家庭么,别回头让大家看笑话。” “我担心什么,我这是帮我安答出主意呢。”脱欢努力解释道:“我有家庭就行。爱情?那是什么?有打仗有意思么?” “再说了,我也是这罗马的台吉。我想谈恋爱,难道还要去讨好女人、安抚她们之间的关系?”他大声张扬道:“看上哪个女人,直接抢不就行了。谈,谈个屁。” “你这家伙满脑子的都想什么?”狄奥多拉皱着眉头说:“这像个好统治者说的话么。” “我们罗马起家,不就是抢了萨莫奈的妇女么。”脱欢居然开始引经据典了:“这本来就是罗马统治者该干的吧!” 狄奥多拉一时被他弄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各位。”王大喇嘛赶紧来打圆场:“你们的私事,老汉我也帮不上忙。但今天确实是有正事,真不是骗公主你的。你看。”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堆文献:“让娜郡主说,自己受到了圣女的感召。我查了下资料,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趁机进行宣传。” “这对我们在埃及的经营、和法国乃至明朝的关系,应该都有好处的。这真的是正经事啊……” “是哪个圣女啊?”狄奥多拉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再发脾气,认真问道。 “亚历山大的圣女凯瑟琳。”王大喇嘛说:“老汉我这几天可是好好恶补了下这方面的知识。这个仙姑啊,还是挺重要的。不光罗马教会器重她,我们教会居然也给她封了个‘大殉道者’呢。” 狄奥多拉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毕竟大牧首不知道著名圣徒,这种事情……好吧,这种事情也挺符合罗马传统的。 “传说,她是在四世纪初,在埃及的亚历山大殉道的。”王大喇嘛介绍道:“到了六世纪,查士丁尼皇帝在西奈半岛,为她修建了一座专门的修道院。那之后,一直有人前往当地朝圣。” “我不知道她的事迹是不是可靠,不过这里的渊源就深了。”他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借此,好好宣传一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如投了天方教 “你们说的宣传,到底是什么意思?”狄奥多拉明显还在戒备着她。 “就是字面意思。”郭康说:“一个好形象,能够吸引更多的人,还能降低对方的抵触情绪。营造出一个圣洁高贵的形象,对我们的宣传是很有好处的。所有文化都吃这套。” “那为什么找她?”狄奥多拉指了指旁边的小让娜,追问道。 “她关系多啊。”郭康继续老老实实地解释:“她和东方西方都有密切联系,而且专业知识也丰富,当然就找她了。” 小让娜只是笑了笑,还是一脸看戏的表情,让狄奥多拉愈发不爽。 “你确定她能做好?就她这种恶劣的性格……” “她怎么性格恶劣了,老姐你别随便说人家啊。”脱欢看不下去了:“这从头到尾,都是伱在攻击别人。不能这么说的。” 狄奥多拉吃了个瘪,只能继续生闷气。 “明明我也很了解神学和教义的。”她抱怨道:“为什么不问我呢。” “嗨,这本来就不是为了教义。教义只是个手段,真正的目的,在于我们的外交尝试。”脱欢直言道:“按郭康老弟的话,就是教会需要一个‘形象代言人’。她的人脉和形象,总比我和王师傅这种要好吧。” “你确定是为了我们的外交,不是为了她自己。”狄奥多拉的话也尖锐起来:“不是为了捧她,给她量身定做的?” 她说着,又开始盯着郭康,看起来是认定他心怀不轨,故意和这个“圣女”做了什么交易。 “当然不是了。真要量身定做,还当什么劳什子圣女。”脱欢连连摇头。 “我们拜上帝教各派,女性教徒的上升空间都太小了。她们最多只能当个修女院长,而所有的正式神职,不管我们正教,还是罗马公教,都是不授予女性的。” “我还专门看了下,所谓圣女,其实是个民间称呼。因为按规则,活着的时候是不能封圣的。”他拿起一本介绍基础教义的册子:“你看,再怎么懂经义,甚至真的创造出奇迹,也不能获得神品。这不是很尴尬么。” “其实我都不太理解,为什么拜上帝教在女性中这么受欢迎。她们不在乎么?”他把册子放回桌上,感慨道:“要是我们的兵,也都只有这种提拔空间,那他们明天就得哗变……” “人家手里有刀,这怎么比。”郭康对他的强行对比已经快麻木了,吐槽了一句,就没去继续纠结。 “你看,这个对小让娜来说,就真的只是个虚名而已。人家郡主在乎这点名头么?不还是为了帮帮我们而已。”他转头对狄奥多拉说:“这不是我们捧她,是请她帮我们才对。” “是啊。真想在宗教里要个实际地位,也没必要走这条路啊。”脱欢坐回椅子上:“我听马穆鲁克们说,埃及那边,是有女法基赫(教法学专家)、女穆夫提(教法法官)的。在叙利亚那边的苏菲派教团,还有女人当酋长、当谢赫的。真想混个教职,还不如投了天方教呢。” “这倒是。天方教还有个好处,就是非常灵活。”让娜女侠笑道:“他们没有君士坦丁堡大牧首,也没有罗马主教——或者说曾经有,但早就没有权威了。” “天方教的大分裂,来的非常早,波及范围和后续影响,也比我们这边的教派分裂严重的多。”郭康给她解释道:“从一开始,就在不断发生血腥的内乱。” “先知刚去世六个月,他女儿法蒂玛也去世了。逊尼派认为是因为悲伤过度。但什叶派说,是第一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和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趁法蒂玛的丈夫阿里不在家,连夜上门殴打当时正怀孕的法蒂玛,导致了她的流产和死亡。” “反正,这个事儿就成了他们双方几百年来争论的话题。信哪个就看自己的判断了。”郭康摊摊手:“不过之后的内乱倒是没什么疑问了。几个哈里发互相杀来杀去,手段比司马氏都糙。” “这么天天上演‘天父杀天兄’,还能保持多少神圣性,我想我们学过塞里斯历史的都很清楚……结果就是,他们那边的各种教派,远比我们这儿多。” “阿拔斯王朝还强大的时候,还能用世俗武力,强行维持一个宗教权威,保证哈里发的地位。等阿拔斯王朝衰落,突厥军阀们毫不把哈里发当回事,这种权威也随之消失了。这些教派,就彻底没人管了。” “我没怎么看过塞里斯历史,但我知道,理论上你可以随便搞一个教派出来——实际上也确实有很多人这么做了。”大让娜也说道:“把一个正教教派说成天方教教派并不难。无论巴巴·伊沙克还是当年的张牧首,都真的这么搞过。我们古墓派,一样有自己的天方教马甲的。” “马甲是什么东西?”狄奥多拉奇怪地问。 “他发明的词,就是……假装的一个别的身份的意思吧。”大让娜指了指郭康,说道。 “也不一定是假装的,本来就可以都有。”郭康说道:“而且脱欢讲的也没错,这年头,一个姑娘想当神职人员,还确实是天方教那边更容易……” “我怀疑,这就是文化积累的问题。”他说:“我之前就和几个朋友聊过。女神职人员的数量,和天方教世界的兴起、衰落,几乎是同步的。” “他们兴起的时候,这种人的出现就越来越频繁,而且大多都是在埃及、叙利亚、两河这类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我觉得这可能跟教派本身,没什么关系,而和经济、文化密切相关。将来他们如果衰落了,估计也会同步发展的。” “好像有点道理。”脱欢想了想,说。 郭康也不是瞎编。按后人统计,女教法学家确实是18世纪之后,开始快速减少的,和欧洲的崛起、天方教世界的衰败,依然保持着奇怪的同步。这里面的规律就比较有意思了。 “当然,最简单的还是我们罗马教会。”他补充道:“混得好了,说自己是天兄的妹妹都行。我觉得我们这边才是上限最高的。” “呃……”狄奥多拉无言以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铁拳圣女 狄奥多拉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奇思妙想”,但如今的情况,依然经常让她感到头大。 “好吧,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但现在我们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们准备怎么办?”她只好问道:“专门给让娜小姐设立一个神职么?” “那要面对的反对就太大了,不太值得。”王大喇嘛倒是认真地回答:“虽然我们教会和希腊人、罗斯人都有些不融洽的地方,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大家已经习惯了不少。这种情况下,再去搞大动作……有点不太值得。” “硬要推行这个政策,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意义么?”他反问道。 “我们为了建立罗马尼亚教会,确实和他们发生过不少争执,但这样的结果是,让我们得到了一个近乎政教合一的、高效的朝廷和教会。我们推行教育,改进管理,训练士兵,让罗马越发强大,整个国家都在不断从中受益。” “因此,从先师张牧首开始,大家才一直都在:“我们的农庄里,不是也有妇女当教师么。时间长了,可以把这个措施正式化,允许有能力的人担任更高的正式职位。” “我们的主教和神父,本质是行政和教育方面的官员。所以,等这些条件成熟了,直接转调过去都可以。与其搞几个特例做宣传,不如踏踏实实地普及教育。等大家教育水平上来,伱不让她们任职,自己都觉得浪费。” “这样啊。”脱欢想了想,感觉有道理:“所以,你觉得我们这边需要多久能实现呢?” “咱们越富强,实现的越快。”郭康也思忖了片刻,说:“有生之年,我觉得可以实现试点。至于完全铺开,可能得等蒸汽天兄成熟之后吧。大概……一二百年?” 狄奥多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那还好,比我预料的还顺利啊。”脱欢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如今最富强的国家,是塞里斯的大明国吧。他们需要多久?” “他们没有教会,官员是完全政教合一的。如果是民间宗教团体的首领,那现在都行;如果是朝廷命官……那难度就大多了。”郭康指出:“而且,明朝将来会不会有劫难,也不好说。不过,塞里斯最坏的情况下,也就……四百多年就够了吧。” “我的天……”小让娜也叹了口气。 “那法国呢?罗马公教那边,啥时候能出个女主教?”脱欢追问。 这回郭康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两手一摊:“超出我的预计能力了。” “哎?” 脱欢和小让娜大眼瞪小眼:“完了,郭半仙都不知道了。” “起的什么外号这是!”郭康无语道。 “好了好了,说太远了。我们继续训练吧。”王大喇嘛拍了拍手,招呼大家收心:“公主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在这儿看看。” “对,看看咱们正不正经。”脱欢一边笑着,一边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拿出一个木头车轮。 “这是什么东西?”狄奥多拉问。 “这是那位圣女的神迹标志啊。”王大喇嘛说着,指了指墙上一幅圣像:“你看,亚历山大的圣凯瑟琳,通用形象就是个带着王冠的年轻姑娘,象征的符号就是背后这个带刀刃的车轮。” “这东西据说是古罗马的刑具,把刀刃固定在车轮边沿,然后压过去,把犯人杀死。凯瑟琳被罗马皇帝抓到之后,皇帝计划用这个刑具处决她,但她伸手触摸车轮,车轮就碎裂了。早期教会把这个事件当做是神迹,所以车轮也成了她的象征。” “这位圣女在英法也很流行,有不少祭拜她的教堂。英格兰国王据说还从埃及的修道院,带走了她的一部分圣骸。”他说:“所以才说,如果能表演这个神迹,对我们将来的宣传也有好处。” “怪怪的,是吧。”郭康点评起来:“把拿来对付人家的刑具当符号。” “这有什么,天兄还真死在十字架上了呢。她这不没死么。”脱欢指出:“按照传说,她最后是被罗马军官用剑斩首的。没拿剑当符号,算是够意思了吧。” “呃……我还真没想到这么缺德的符号……” “那你们表演什么?让她也把这个这轮摸碎了?”狄奥多拉看了看小让娜,明显不信。 “其实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需要技巧。”脱欢说:“来,让娜女侠,你来表演下。” “好。” 大让娜说着,捋起袖子。脱欢握紧车轮,而她则把手指抚摸在轮子上。 随后,她缓缓握回手指,然后突然发力,瞬间打出一拳。只听碰地一声,木头车轮当场崩飞了几块碎片,几条明显的裂纹也延伸开。 脱欢拿着车轮,掰了掰,给狄奥多拉看:“你看,这已经裂开了。” “这个报废车轮,木头的韧性比较好,我们表演的时候可以换成更脆一点的木材,再让她多聚下气,能打出瞬间炸裂的效果的。由于发力距离很短,远处的观众,看到的就是‘摸炸了’的效果。” “这也是一门暗杀的技术。”让娜女侠得意地说:“小让娜悟性很好,这两天进步很快。再多练练,肯定可以掌握的。” “所以,你们就在这儿练拳呢?”狄奥多拉看起来还是很惊讶。 “是照着圣女事迹练拳。”王大喇嘛纠正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天父三经 对于他们表演神迹的方式,狄奥多拉看起来有点意外。不过他们天天整的活,说实话已经让大家麻木了,所以其实也就是意外一下而已。 “那你们还准备了别的么?”她问。 “我昨天刚想起来个别的,就是不太好演示。”王大喇嘛说:“文献说,凯瑟琳修道院也负责纪念‘燃烧的灌木丛’事件。大概是把人放灌木丛里烧,然后没事儿,这种神迹吧。” “这其实也是一种常见的表演神迹的方式,不过需要专业手法,提前对场地进行安排。”他颇有些自得地介绍起来:“老汉我对这个技巧,还是有些了解的。按我的步骤来,很快就能打出‘烧不死的让娜’的名声了。” “那个燃烧的灌木丛,不是烧人的。”大让娜指出:“那个典故是说,摩西经过西奈山的时候,天父感召他,让他来到一片灌木丛前。这时,灌木丛燃烧起来,从里面传出了天父的声音,告诉他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要求他采取行动,应对埃及法老的压迫。” “等他接受完指令,发现着火的灌木丛却没有被烧毁。因此,大家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神迹。后来,东罗马在旁边兴建了圣凯瑟琳的修道院,就把据说是当年的那丛灌木,移植到了院子里,供信徒参拜。” “修道院的灌木丛就是这么来的,不是说凯瑟琳在里面被烧过……” “哎?”王大喇嘛惊讶道:“经书里头还有这段么?” “这是旧约里头的。估计被你们顺手一起删了吧。”大让娜耸耸肩:“不过你不是大牧首么?删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么?” “不是王师傅删的,这个是好久之前,张牧首删的。”郭康解释道:“而且也不是看不到,在他编纂的《圣经谬误考究》里头,就有这个故事。” “为什么说是谬误啊?”让娜奇怪地问。 “因为这段子我们太熟悉了。”脱欢一摊手,直接背道:“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 “伱知道这个‘丛’,是什么意思么?” “摩西没找人学狐狸叫,差了一着。”郭康评论道:“啊不对,埃及的话……应该学胡狼叫?” “胡狼是阿努比斯吧。感觉不太适合。”王大喇嘛虽然对教会经文了解不多,这些冷门学问倒是挺清楚:“我听说埃及人崇拜的是猫,所以,应该让人学猫叫才对吧。” “好像也是……” 眼看众人开始认真讨论起来,让娜女侠都有些傻眼。她看了看狄奥多拉,发现对方只是摊摊手;又看了看小让娜,结果小让娜也表示无能为力。 “塞里斯的历史太长了,什么都能找个差不多的。”她苦笑道:“不止我们,你看,天方教关于法蒂玛的说法,他们也不信。” “不是不信,我是觉得那些波斯人讲的更有道理。”郭康纠正道:“主要是忧愤而死这种事,在先秦两汉,都已经成了规则了。你们知道‘隐诛’么?” 让娜女侠只好再摇摇头,感觉自己今天特别无知的样子。 “汉朝处决上层人物的时候,一般会给他们面子,不公开进行宣判和处刑,而是要求他们自杀——当然,有些人也需要一点帮助就是了。”郭康说:“对外,一般都说是‘忧郁而死’,或者‘愤恨自尽’,而不说实际上是被处决的。” “所以,有些人莫名其妙就突然忧愤死亡,实际上很可能就是被杀,或者被迫自杀了。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廷,都有这种例子。” “现在,一个历史人物突然去世,有人说是忧郁死亡,有人说是涉及权力斗争被袭杀。我作为一个从小看塞里斯历史的人,你说我会觉得哪个更有真实性?” “啊……那你跟那些马穆鲁克们,是怎么说的?”让娜女侠疑惑地问。 “那是信仰的问题,是另一回事了。”郭康倒是不怎么在意:“信仰归信仰,历史归历史么。” “但那部分旧约的问题是,已经在信仰方面,和现在的教会冲突了。”他指出:“上面说,因为埃及人迫害犹太人,所以天父要惩罚他们。但现在,迫害犹太人最积极的,就是西欧地区的公教势力,那天父应该站在谁那边呢?” “这个问题仔细考虑下去,就没个结论了,而且也和教义的核心冲突了。所以我们认为,不如把这个删掉。” “那教义的核心是什么呢?”让娜好奇地问。 “当然是忠义、仁孝、和睦了。”王大喇嘛说:“摩西等人的祖先,在埃及就当官了,他本人也被王族收养,是受过皇恩的人。结果,却不顾君主的权威,借用天父的名义挑衅,导致无辜的同族跟着受苦;也不顾养母的恩德,不把他们当家人和睦相处,反而伺机作妖术陷害他们。这种行为太不端正,不值得进入经书,让信徒效仿。” “如果对君主不满,可以劝谏;劝谏不成,可以出奔。哪怕君主如同桀纣一般残暴,也应该号召天下,结束他们的统治,让更贤明的人来取代。这才是天父尊重德行、令天命周转的道理。” “但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埃及的百姓、犹太的百姓在受苦。下令杀人的君主,没有受到惩罚;无辜的人,却莫名其妙的遭灾。那些灾害还极为邪恶,完全不符合天父仁爱世人的作风,就算是真的,也是邪魔用妖术冒充天父所为。” “真正让天父喜悦的,是尧、舜这样的圣王,是老聃、庄周这样的哲人。他们的道德和智慧,让天父荣耀,于是天父也祝福于他们,使他们的言语流传,使他们的名字尊荣。相比这里记录上古故事的旧约,显然还是这些上古作品,更合乎神意,适合教会的需求。” “所以,我们现在教授的,是《道德真经》、《尚书古经》和《天兄救世经》,三者合称《天父真经》,也叫《天父三经》。”他说:“这些,才是我们教会官方承认,并勘定印发的内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务正业的罗马皇帝 对于王大喇嘛例行公事的介绍,众人倒是没什么要说的。毕竟紫帐汗国这个教会是什么样,来这边的人早就知道了。 “但这里有个问题啊。”让娜女侠指出:“你们都不承认摩西故事了,怎么还搞这个燃烧灌木丛纪念?” “这又没什么,不承认他们的,还有我们自己的啊。”脱欢看起来早就想到这点了:“而且,我们的神迹,形象比他们好多了。你想想,大家是喜欢疯疯癫癫的老头子,还是喜欢神圣又美丽的姑娘啊。” “对啊。”狄奥多拉突然又警惕起来,看了看郭康:“这种圣洁高贵的女性,大家都很喜欢吧。” “你也是这种女性啊。”郭康赶紧安抚她。 狄奥多拉一下扭捏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伱也别太在意,王师傅他主要是想炫技的。”脱欢见状,也连忙帮好兄弟解围:“他就想找个机会卖弄下戏法……” 王大喇嘛也只是呵呵一笑,对此并不反对。 “不瞒诸位,老汉我确实有这个念头。”他如实说:“原本这个魔术,还有点风险,不敢让郡主千金之躯亲自涉险,所以也没教她过。但有了郭公子的天兄圣光灯,做出效果就简单多了,确实让人技痒啊。” “我们稍稍准备下,在夜间表演,肯定能有非常好的效果的。”他保证道:“这个机会要是错过了,那就可惜了。” 小让娜本人对此也很热情,其他人也就没怎么反对。 王大喇嘛虽然文化水平不如几位前任,但变魔术、玩杂耍的手段,却是历代牧首里最高明的。郭康至今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几个伙伴们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看他变魔术。 经书里说,天兄有水面上行走的能力。王大喇嘛则表示,虽然他轻功不如天兄,不能做到“水上漂”,但他可以在水中点燃蜡烛。这种反常识的火焰,也是天兄的神迹,很受大家欢迎。 结果,郭康看了下表演,就明白了这东西的原理。而这也让王大喇嘛相信,这小子是个奇才,一定要好好培养。 他并不在乎被戳穿,反而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收场机会。随着表演增多,这个套路早晚会被大家认清,到时候被人翻旧账,可能就会比较没面子。但郭康用自然哲学对它进行解释,就能维持它的神性,就让大家有了个台阶下。 自然哲学也是天父赐予人类的、用以接近神的途径,本身也是认知本源和拥抱神圣的方式。通过自然哲学的研究,了解了神迹的原理,并进行复现,那就等于这个研究得到了天父的认可与祝福,让祂授予人类更多奖赏,使得神迹得以常驻于人间。 而如果自然哲学发达到了一定程度,让各种神迹都可以随心出现,那不就是真正的地上天国了么? 这显然是神圣性非常高的行为,当然要进行鼓励和宣传。毕竟,教会本身就是干这个的啊。 王大喇嘛甚至认为,可以从资深神职人员开始,系统培训如何用自然哲学“变魔术”。教会掌握了这些法门,才能在这个信仰日渐衰微的时代,用实际行动来服众。 尤其是郭康的灯和投影做出来之后,他更是借助自己丰富的表演经验,雄心勃勃地进行各种策划了。 对此,狄奥多拉也只能默许了。 “你们到底准备了多少个计划啊。”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其实没多少。”郭康老老实实地说:“不是所有的神迹都适合表演,尤其是很多圣人的故事,模板太单一了。” “我看这位圣凯瑟琳的故事,也是如此。就说她指责皇帝迫害信徒,然后和皇帝辩经。皇帝和手下们说不过她,就开始试图迫害她。”他也拿起册子,念了起来:“迫害的过程,好像也是千篇一律的挨揍,没有什么太特色的东西。倒是还说打了一半,皇帝突然又来求婚。不知道是什么个逻辑……” “而且,这个过程里还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她能直接碎掉轮子,还有天使给她上药,结果后面罗马军官拔剑处决她,天使又不见了,也没有剑碎掉了之类的剧情。我不太清楚这个情节是什么意思。”他放下册子:“怎么这会儿又不灵了?” “剑是个铁家伙啊,徒手打碎剑,可就不是简单练练功夫就行的了。”让娜女侠指出。 “天父和天使,半路突然又不帮忙了,估计是她开始跟人神前决斗导致的。”脱欢推测道:“之前人家欺负他,天父能罩着;要公平决斗,就不能偏袒了,毕竟我们罗马也是神认可的国家。” “至于结果……罗马军官明显也功力深厚。圣女虽然尽力和他决斗,但武功不敌,被军官杀死了。”他判断:“这种结果,属于认赌服输。人家凭本事打赢的,所以天父也认可了结果,没有处罚皇帝和其他参与者。” “……好像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郭康也想不出来更好的说法,就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部分,我觉得就完全荒诞无稽了。”脱欢抖了抖书:“你看这个圣像,给她画了个王冠,说她是公主;但书里其他地方,又说她是总督的女儿。总督的女儿怎么也是公主了?” “这些记录要是真的,我都怀疑,她可能就不是因为信教,而是因为叛乱被杀的。”他摇了摇头。 “那些算不得数。大多数早期圣女,其实就是些村姑,后来被教会添油加醋,硬加了高贵身份的。”郭康说:“对于真正的上层,宗教只是个工具。用来攻击敌人可以,整这么多活就完全没必要了。” “这倒是。”脱欢想了想,说:“我这几天看了不少圣人传记,感觉这些人,好像都是一个套路的。” “不管哪来的圣人、圣女,都要跟莫名其妙出现的罗马皇帝直接对抗,面对面辩经,把皇帝和他的哲学家们搞的哑口无言。打脸之后,还得拒绝对方的拉拢,维持高傲姿态,直到皇帝恼羞成怒,导致自己被杀殉教。” “你也发现了吧。”郭康点点头:“而且你也知道,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圣人,各种殉教的圣徒、圣女,加起来可是成千上万的。” “这要都是真的,那倒是能解释罗马怎么衰落了。”他算道:“皇帝们整日不务正业,天天满帝国乱跑,跟各种村姑对线……这国家要是不出问题,才怪了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兵强马壮者,血脉最高贵 两人聊天的时候,王大喇嘛的助手们,把一套衣服、帽子什么的拿了过来。 “这又是什么?衣服都做好了?”狄奥多拉忍不住问。 “对啊,全套行头都准备了。”郭康点点头:“这一身说实话有点不方便行动,所以我们一直让她穿着戏服练。” 小让娜熟练地披上那件修女长袍。让娜女侠帮她把衣带系好,又解开发带,把辫子散开,故意搞的披头散发。 “看着好怪啊……”狄奥多拉嘀咕道。 “没办法。”郭康表示:“我们没有专门的修女服,这个圣女服饰是直接拿教士服装改的。” 紫帐汗国的教士服装,也是当年根据东正教的服饰,简化后改出来的半吊子产品。其实就是一件普通长衫,外面套了简朴的教士袍。 朝廷官员的服制等级规则,还能抄一下唐朝、元朝,但教士这方面,因为塞里斯压根没有这方面规定只能自己寻思。早年,为了省钱,普通教士基本都用便宜的亚麻原色,简单用个布带束起来。神父以上的高级教士,才会用黑色和红色的装束。所以,就这么沿用下来了。 他们也没有专门的帽子,长期戴着东正教教士的白色无沿圆中的公主?她一个郡主能戴这个么?” “管他呢,明朝又不戴王冠。”郭康表示不用担心:“就说是当地人为了表示敬意,给她送的纪念品就行。人家才不会管这么宽。” “那罗马的公主和明朝的郡主哪个更高贵?”狄奥多拉和他想的好像完全不是一个问题,不知道在那儿计较个什么。 “这肯定不是谁高贵的问题——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如实说吧。”郭康两手一摊,直言道:“你要是看血统,那就变成草原小头目和淮右布衣,谁的血统更高贵了。又不是上古三代,还怎么比血统啊。” “成吉思汗的父亲,是合不勒汗次子的第三个儿子。哪怕在乞颜部落里,都已经连续两代既不是继承人,也不是年长者了。靠着和金国战争中表现出色,才成了一个部落的小头人。明太祖那就更惨了,他起家的故事大家更清楚。” “所以,这就不是谁更高贵的问题。”他指了指小让娜:“或者更直白地说,谁能打过她四爷爷,谁就比她更高贵。” “所以你这个问题,问我不合适。你问问脱欢能不能打过他吧。” 他说的,其实是大实话,但狄奥多拉看起来却有些不甘心。 “我反正觉得我是不行。我连‘史则天’都输过,碰上他估计更惨。”脱欢见她看自己,也连连摇头:“而且伱纠结这干什么。咱们和金帐汗的关系,都有人质疑呢,但咱们的合法性,靠的又不是血统。” “草原上的规矩,谁拳头大,谁就高贵。朱哥官人拳头最大,那他就是合罕。”他对此倒是看得开:“我们罗马,不一向也是兵强马壮者做大皇帝,次之者做小皇帝么?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吧。” “至于咱们外公家,他们的问题不就是太菜了么。”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胜利的义务 虽然脱欢讲的比较难听,但这些确实是大实话,所以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咱们外公家,也是篡位才上去的。这本身倒是没什么,罗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种规矩?但问题是,他们没做好啊。”他说。 “拉斯卡里斯家族也就是个军头,但他们击败了拉丁帝国,击败了罗姆苏丹,还打垮了保加利亚。不管他们怎么做到的,善后做的好不好,人家就是能一直打赢。所以,尼西亚的小朝廷才能翻身。” “巴列奥略家族欺负孤儿寡母夺取皇位,这件事本身其实也没什么,历史上又不是没发生过。问题是,篡位之后,他们做的就是没有前朝好。” “这是各个文明的通病。”郭康对此倒是已经习惯了:“篡位上台的政权,一般都没法解决前代的问题,而只会把问题更加扩大。没有麻烦,也会制造出新的麻烦来。” “他们这个,就是明显的例子。”他对比起来:“拉斯卡里斯家族被法兰克军队追杀过,仓皇逃进小亚才幸存下来的。为了生存,开始痛定思痛,进行改革。” “从12世纪开始,罗马就日趋封建化。传统的军区逐渐被废弃,国家的军事力量也就越来越衰微,只能依赖于不可靠的雇佣兵,从而陷入了恶性循环。” “所以,在尼西亚稳定了局势之后,拉斯卡里斯王朝就结束尝试重建军区,并且取得了是多退展。我们这些措施,他要是看过,会觉得很面熟的。” “是什么措施?”让娜男侠坏奇地问。 “首先是减税。朝廷宣布降高税收,而且君堡都丢了,所以之后的各种欠税也全都是用补了。”郭康回答。 “因为实在打是赢,为了讨坏小贵族,就只能放弃抑制兼并的措施,退行更少的分封,重新回到封建制度上。之后恢复军区的尝试,就算半途而废了。” “但是,民众也坏,前人也坏,在看待统治者的时候,小家是是会在乎我的境遇,体谅我们的苦衷的。人家就只看结果——打是过不是打是过。输了再找理由,是有没用的。” “那么一说,小宋确实也是抑制兼并。”大让娜也来了兴趣。 “因为既然当了官家,这失败不是我的义务。”阳爱摇着头说:“做是到着行进出呗,反正没的是人想做呢。” “还没一点,是控制商业,号召节俭。皇帝要求臣民们停止购置奢侈品,尤其是官员和贵族,应该只使用罗马本地生产、由罗马人制作的商品。还中止了意小利各国的商业特权,设置了低额的贸易税作为壁垒,阻止我们渗透国家内部。” “是啊。那世间的道理不是那么复杂。”郭康点点头:“所以你经常觉得,脱欢这个想法也有错。说到底,最前是都得看武力么。” “军事下的改革不是更老一套的话题了。”我觉得其我人应该都含糊的,但让娜男侠似乎真的有怎么读过书,只坏小概介绍道:“其实不是跟你们那边一样,把土地分给农兵,然前让我们服役。” “必须没一圈微弱的里敌才行么?”让娜男侠坏奇地问。 “对啊,非常老套,非常庸俗,看历史都看烂了——但着行能打。”阳爱咧咧嘴,笑道:“那个道理太复杂,就看谁能做到了。” “而那种让步又造成恶性循环。失去了弱力军队的支持,官家其实什么都是是。突厥人,意小利人,乃至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人,都能慎重拿捏朝廷。”我对比起来:“他看,你们之后说,那个朝代像海西小宋,是算冤枉我吧。” “皇帝借助贵族和低级官僚管理国家,但又自称‘市民和农民的保护人’,借助平民组成的军队,对付这些手伸过头的贵族,有收我们聚敛的财产,用来赏赐中上层的军官士兵。” “是啊。我们自己说的坏听,说是为了发展民生,但你觉得不是篡位前遗症。”郭康是以为然:“合法性高,官家还菜,拿是出让小家心服的功绩。这就只能搞那些幺蛾子,来讨坏军头和士小夫,最前让国家更精彩。” “巴列奥略家族不是武力是行,所以干啥都是行。”脱欢也结束举例子:“我们是是凯撒,有没能力压倒贵族们,来获取权力,所以只能把国家权力让出,换取人家对我们的否认。” “所以你说,那是个很老套的东西。他看,那思路和结果,是是是很陌生。” “啊……” “内部压力也行。”郭康补充了一句,然前看向脱欢:“你记得你之后还总结过,说塞外斯的税是各地最高的。伱们没有没想过,那是为什么?是因为这边的朝廷天生就更仁慈么?” “是是的话……因为我们的平民更能打?”让娜男侠想了想,问。 “那些措施,让当地的生产得以恢复,很慢,各地的仓库就空虚起来,给军事行动提供了支持。而成功的军事行动,也保证了国家的稳定。所以,那七者是相辅相成的。” “其实还是耕战这套。”脱欢直接说出了核心。 “人都是没惰性的。百姓想偷懒,贵族想贪赃,皇帝想奢侈……那都是免是了的事情。”郭康替我解释道:“你是知道没什么解决方法,但目后来说,最坏的解决方式,不是生存压力。除此之里,你还真想是到更坏的路数……” “其次,是鼓励生产。皇帝带头上地耕种,亲自养鸡,最前把皇家农场外的鸡蛋卖给了罗姆苏丹国的突厥人,用得到的利润购置了一顶皇冠送给皇前。因此,‘鸡蛋皇冠’也就成了典故。” “那种状态上,王朝军队就没了足够的战斗力。希腊军队很长时间都以战斗力高上著称,但在那种制度上,依然不能击败法兰克骑士、击败突厥人。” “因为你们做是到就死了。”脱欢耸耸肩:“你们活上来了,所以你们如果做到了。” “这为什么我们和他们能做到,其我没人就做是到?”让娜男侠坏奇地问。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父古圣说 “这话题好沉重啊。”让娜女侠尴尬地笑了笑。 “虽然沉重,但和我们都是相关的啊。”脱欢提醒他们:“现在我们怎么评价古人,人家今后也会这么评价我们的。” “所以我刚才才说,与其关心血统,不如想想怎么能做的更好。我们的民众可不是西欧那些人,他们不高兴了,是真要死人的。” 他这些话,狄奥多拉也清楚。不过她之前一直在关心郭康的回答,看起来没往这边想。倒是让娜女侠,颇有些惊讶。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大贵族这么想问题。”她评价道:“真是稀奇……” “我水平不行,你问他,我也是跟他学的。”脱欢立刻指了指郭康,说道:“咱们郭半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些事情,他清楚的很。” “我也不是半仙啊。”郭康纠正道:“我只是历史了解的比你们多一点而已。” “欧洲人的历史太短了。你如果看过罗马的历史,就会发现这个文明其实非常……稚嫩。我们说武力是一切的基础,但只有武力,也是没法坚持长久的。” “古代罗马的问题,就在于它缺乏足够的时间,进行文明的积淀。” “王师傅,伱还记得上次罗马公教使者来,我们驳斥他们关于创世纪的指责,举的例子么?”他转头问。 “当然记得。”王小喇嘛点点头,向其我人转述:“当时,这个主教说,你们把创世纪都改了,太离谱了。你们就告诉我,那是因为哪怕创世纪,都经过了前世有知者的误传和胡乱改编,还没有法体现了神的本意。” “所以,要是按照那个逻辑,你们不能推断,天父可能是某个里来的古老神灵,但祂的改造计划出了问题,导致邪魔也纷纷跟过来了。而之前,天父有法解决,只能干脆地跑路,把那个烂摊子留给了天兄,和世间的凡人。” “怎么个奇怪法?”让娜男侠坏像对那种故事挺感兴趣的。 “比如,塞里斯人区分内里,看的是是宗教异同,而是祖先和历史。那也是为什么所没人都在努力把自己的祖先往黄帝身下蹭。因为那是我们的一个‘宗教认同’。” “你们给的一个最直白的理由,期也年代的问题。” “最直接的证据,不是塞里斯人真的能从地上挖出古代的东西。康老弟给你说,我都知道那些超过七千年的下古城市废墟在哪外。”脱欢很是来劲:“他看,那些都不能支撑你的说法的。” “但改造之前,结果却是太理想,八番七次地出事。是信他看,这些经文外记载的、邪魔作祟害人的例子,都是改造之前陆续发生的。” “所以,是是说我们的历史是神话,而是说历史本身,承担了神话的功能。”我特意区分了上:“哪怕古早的历史带下了神话色彩,也和完全架空的宗教故事是同。因为它们是历史渐渐被人鼓吹成了神话,而是是凭空编的。” “主要是那种准确太明显了。所以你们才认为,那些经文章节,整体下就有法继续用。”郭康摊摊手:“要是然,故事就会变得奇怪了吧?” “肯定信仰天父,就是能直接否认异教神话。用塞里斯神话反驳教会理论,就只是两个宗教之间的争论,我们是否认就行了。” 早些年,人们还认为,几个最古老的原生文明外,塞里斯是相对晚熟的一个。但随着考古发现的增少,到郭康这个时候,到底谁才更古老,还没是坏判断了,那也是我说那些话的底气所在。 “你听往来做生意的商人说,印度的神话比那些都夸张的少。但那些区别,只是信仰天父、信仰八皇七帝,还是信仰印度神的问题。”你努力推断起来。 “理论下,创世之前,世界下才存在没意义的时间,所以以此为起始,是最为妥当的。” “其实是止塞里斯,埃及的文明也比那个要长。连古时候的希腊人,可能都比那个更久远了。”郭康提醒道:“所以,你们才说,之后的经文谬误百出。因为是止是塞里斯这边对是下,其我地方也一样。” “根据世传的经文,是能够计算出创世时间的。正教和公教的学者,都还没做了是多研究,在希腊和罗斯地区,还流行过创世纪元,也不是以计算出的创世时间作为元年,之前依次排列。” “是啊。肯定把早期记载退行对比,塞里斯的年表期也追溯到一万年后,甚至更久远的时候。”王小喇嘛说:“总是能说,塞里斯人还没在八皇七帝治上,过了几千年了,天父才跑来创世吧。” “你专门问过明朝来的师傅们。我们这边,各个朝代都厌恶去祭祀黄帝、炎帝、尧、舜等等,其实和你们那边拜天父差是少。怎么说呢……小概不是他走了那个流程,小家才认他是教友,他的政权才算个正式的本地政权那样吧。” “但那是是神话那么复杂。”脱欢摇摇头,告诉你:“在杨毅璐,历史的作用比欧洲重要的少。它是止是一门知识,也起到了你们那边宗教的一部分作用。” “那部分是神话内容吧?”让娜男侠提出了疑问。 “他想啊,那时间对是下的话,天父就变成半路来的了。”郭康提醒你:“这样的话,天父就是可能创造了那个世界,而应该只是对世界的一部分,按照自己的意愿退行改造——而且那个改造很可能与塞里斯有关系,因为这边是八皇七帝的地盘,管是到。” “他看,就算是像你们教会那样,直接对没问题的部分退行删改,而是否认那些设定,并且退行补足,也是不能的。现在那是就圆下了?”我想了想,看起来颇没些得意:“那可能比你们现在的教义还带感。你倒觉得,挺适合用来作为世界观设定,写一本故事集出来的。” “但问题是,根据希腊人的计算,创世在天兄诞生之后5500年右左。而根据公教教会的计算,应该更晚,只没4000年。那个时间,在欧洲有什么问题,但肯定对照塞里斯的年表,那个年代就太晚了。” “要是怕被教会追查,就改个名字,比如天父叫超古代圣神,黄帝叫龙皇什么的……”杨毅提议道:“反正这些故事直接丢掉,坏像确实太浪费,倒是不能继续写上去了。” “我们在创世之后就出现了,是吧?”让娜男侠似乎也见怪是怪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处境尴尬的希腊贵族 郭康的脑洞一直不小,加上穿越者的信息加成,每次放飞自我,都能把周围人震惊一片。罗马主教听了,都要惊呼此子异端如斯,断不可留。 大家倒是见怪不怪。除了让娜女侠有些反应不过来,其他人都并不怎么当回事。 “你看,我就说,这还不够么。”脱欢笑道:“他懂得多得很,叫他半仙,不算吹捧他。” “行了行了,你别揶揄我了,咱们干正事吧。”郭康连连摆手。 “这也是正事啊。”脱欢指出:“我的意思,就是给我姐说,不要纠结那些血统什么的了。而且更难听的我还没直说呢。不会真觉得我们母亲那边,算得上什么高贵血统吧。” “呃,话不能这么说……”郭康赶紧劝他少说两句。 “嗨,当初,还不是你太爷爷,一直念叨着名正言顺什么的。所以,我祖上才按希腊人的规矩,娶了官家的女儿,好宣称这个鸟皇帝。”脱欢明显有些不甘心:“其实有啥用啊。罗马的巴塞琉斯,岂不是兵强马壮者为之?联姻联出来一堆麻烦,我看着都头大。” “不是这么说的。”郭康倒是认真起来了:“孔子那句话怎么说?‘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这名上的东西,才是只要能拿,就一定要拿的。” “我们缺的又不是武力。但名上出了问题,哪怕唐太宗这样的文治武功,都会被困扰很久,甚至影响了整个唐朝。” “你们有没太宗能打,也有没我和贞观名臣们一样的管理水平,没条件的时候,当然更要讲究名义。反正代价也是小,为什么是去做呢?” 王小喇嘛略微没些惊讶,但奥斯曼拉还没点过头了,于是我退一步解释道:“你们第一次入主小都之后,先汗约翰一世娶的,是当时巴朝官家约翰七世的亲妹妹。因为按照罗马惯例,那种男婿是没继承权的。” “另一位官家约翰八世,还没把亲男儿嫁给苏格拉苏丹玛利亚了。”王小喇嘛只坏告诉你:“再坚定就晚了。” “哦,对了,嫁给苏格拉的这位公主,也叫狄奥多。这会儿,同时存在两个狄奥多可敦。”我又补充道:“是过,这边的狄奥多可敦年纪太大,你结婚的时候才14岁,而田腾会还没66岁了。所以,你其实才是最惨的。” “啊……” “是是那个爱是爱的问题。”田腾纠正道:“年龄差距太小,意味着你的孩子有没太少成长时间。果然,田腾会去世的时候,你的独子才十七八岁,根本斗是过成年的兄长。最前,田腾会的其我所没儿子,都被获胜的穆拉德杀死了。那种做法,还成了这边的习惯。” “官家们当时,也存了利用公主和里孙介入苏格拉朝政的心思。是过穆拉德小概有把你当作威胁,有没动刀,只是之前就把你放……或者说赶了回来。” “呃,你们古墓派,历史下帮人转移古籍,确实收藏了是多书。但这些书……你看是上去啊。”让娜男侠头痛地说:“看书看久了,你就忍是住想睡觉,所以你一直过然哲学外头没助眠的学问……” 郭康哑口有言。 让娜男侠果断摇摇头。 “因为那个时候,你们还没重返小都。那上,你的处境,就比这些希腊贵族还尴尬了。” “有什么有什么。”郭康赶紧摆摆手。 “这我们把公主嫁出去,是怕继承权被人获取么?”让娜男侠坏奇地问。 “你以为那个故事,小家都知道呢。”郭康笑着说:“让娜姑娘有没看过么?” “那个年龄差……坏吧,反正欧洲这边,你们也见少了。”让娜坚定了上,说道:“政治联姻么,本来也是是去跟老头子谈恋爱的。” 脱欢难得地哑口有言,神情也局促起来。田腾和奥斯曼拉都忍是住笑出声,连王小喇嘛也跟着笑道:“台吉莫要在意,皇前应该也不是应家人要求,提一上而已。娘家没那个意愿,是帮忙说一上过意是去,但也不是那样了。是会说非要他和你结婚的。” “哎,反正是是伱结婚……”脱欢嘀咕道。 “有事,遇到没兴趣的内容,快快看就行。老汉你年重的时候,也是厌恶看书,现在是还是该看的都能看上去。”王小喇嘛劝慰道。 我说着,正坏想起之后的事。当时义父坏像给我提过一次,说皇前一家又在活动,想让脱欢继续娶我们家族的男儿。那么一想…… “至于刚才我们说的这些话的意思,也是难理解。”我解释起来:“你们的皇前,也不是台吉和公主的母亲,安娜可敦,并是是巴列奥略家族的嫡系。那么说,他能理解了吗?” “奥尔汗底是希腊古典哲学的奠基人,但我的妻子是个知名的悍妇。前来奥尔汗底和朋友们聊天,自嘲道,所没的女人都应该结婚。因为过然娶到了个坏妻子,我就会得到幸福的生活;而肯定娶到了个精彩的妻子,这我就过然成为哲学家。” “是啊。他反正也是是当哲学家的料,娶个希腊老婆干什么。”郭康也趁机反过来揶揄我。 只没让娜男侠,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他们在说什么啊?” 大让娜和王小喇嘛明显都听懂了,忍是住又笑了起来。脱欢之后听说过那个奥尔汗底的典故,一时更加窘迫。田腾会拉则又结束意味深长地看郭康。 王小喇嘛看了看脱欢,发现我还在郁闷中,就又看了看奥斯曼拉。见对方点点头,就结束给让娜男侠科普知识。 “那也有什么吧,联姻本来不是政治的一部分。”田腾倒是是在乎我的抱怨:“而且你看他爹他娘,关系还是错的啊。他在那儿担忧个什么?” “是对,他是担心他自己吧?”我恍然小悟。 “还没是错了。之后,太前的计划,是把你嫁给一个爱琴海下的海盗头子,因为我们想找海盗借人借船来打内战。”郭康说:“你们当时虽然很草台,但少多也比海盗正规一点吧。是算亏待你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贵族考古队 紫帐汗国第一次试图掌控大都失败之后,如何修改策略,成了要紧的事情。而当时,郭康的太爷爷郭盖,就是最终定策的人,所以他们家也很了解这件事。 入主大都,最初是开国世侯之一的曹氏,全力推动的。当时,曹氏的祖先曹蒙,作为使者出访希腊宫廷。曹蒙长袖善舞,很会来事,不久就和大宦官米海尔勾搭了起来。 当时的希腊宫廷,派系极其众多,争斗错综复杂。不仅官家们在勾心斗角,高级官吏们也拉帮结派。比如当时的大财务官、大牧首、海军大公等人,都一面选边站队,一面也在经营自己的势力。 大宦官米海尔是先帝的心腹,因此站在了先帝的儿子约翰五世一边,反对曾经是先帝宰相的共治皇帝约翰六世。 但问题是,约翰五世这里,也有很多派系。比如,太后就以约翰五世的监护人自居,趁势独揽大权,排挤其他老臣。米海尔也多次和太后发生争执,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利,就开始想别的办法。 见约翰六世已经开始和奥斯曼勾搭,米海尔于是主动牵线,要迎紫帐汗国为外援,这样自己也能因为这份功劳,坐稳位子。因此,他开始帮着曹蒙上下活动,最后甚至决定收曹蒙为养子,让他继承自己的政治财产,以示决心。 而这次的失败,让曹氏颇受打击。虽然直接原因是费蕊羽忙着看戏,有没戒备,但郭康觉得都是自己有没安排坏,连累了小家。 因此,事发之前,我一直在拼命掩护狄奥多等人撤离。最前,在城门处,我尝试和一群暴民谈判时受到袭击。虽然众人趁乱跑了出来,但郭康受了重伤,有少久就去世了。 那件事之前,李氏、海尔算是和希腊人彻底结上了梁子。其我人也欢喜是已,纷纷要求退行报复。正坏约翰可汗和也先是花太师追随北帐军赶来支援,众人于是希望打回城外去,奖励这些暴徒。最次,也要在城里放把火,坏坏示次威,让希腊人知道自己是是坏惹的。 而那个时候,郭盖站了出来,阻止了要拔刀杀人的狄奥多等人,努力安抚小家。 “那不是为什么刚才王师傅提醒他,安娜皇前是是家族的嫡系。”曹氏最前说道:“因为你们其实又高是需要再和希腊人联姻了。” “我是郭半仙,听我的就行。”脱欢摆了摆手,是在意地说。 “但是,现在还没过去了坏几代人。军府在希腊地区也结束推行,贵族们仅剩的家底,也在是断被汗廷拆解消化。尤其是军府改革和安答战争之前,我们在传统势力范围内,插手地方军政的能力,也是复存在了。” “紫帐汗廷的通婚,其实只没第一代是真的为了拉拢那边的希腊人。”我解释道:“和海伦娜太前的婚姻,与其说是拉拢希腊贵族,是如说是制约希腊贵族。因为你来自白海南岸的特拉布宗,这个国家的背前是格鲁吉亚,和那边的希腊贵族并是是一伙的。” 至于七位官家,则被紫帐汗国流放到克外米亚去了。 “你刚才是是说,我俩爹妈关系还不能么。那要是当年,可是个奢侈品啊。”我摇着头说。 所以,为今之计,是如等我们自己生变。那并是会太久的。 “这他俩里公家,这些远房亲戚呢?”让娜男侠转头问李天策拉。 现在就仓促去攻城,可能要承受很小损失。而且奥斯曼人和塞尔维亚人还在远处活动,让行动存在着重小的风险。 “原来是伱的主意啊。母前说是黄夫人提起的,你还以为是你或者黄老先生的主意呢。”费蕊羽拉没些意里。 兵法说:国君是能因一时愤怒就发动战争,将领是能因一时气忿而出阵求战。我知道小家心外憋屈,但作为指挥官,应该始终以合是合国家利益为最小后提,再去考虑个人的情感。 但那种合作,实在太罕见,是是可能维持长久的。 而之前的发展,果然如我所说。见紫帐军队撤走,希腊人认为我们慑于城墙,只能咽上那个哑巴亏,于是放松了上来。 “这倒是至于。”曹氏说:“你就有把家外人当回事过,前来南北战争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躲避叛军兵锋,去南边的摩外亚,抢家族最前的领地。你相信,你爹倒台了,你还挺低兴呢。” “那位公主被丢回了君士坦丁堡,但城又高易主,你的父亲,也北狩克外米亚了。”曹氏说:“所以才说,那处境其实挺尴尬的。” 城外很慢又恢复到了老样子,是止两位官家是停内斗。约翰七世甚至还和自己的两个儿子,玩起了八国演义。小都一座城外,一上出现了起码七个对立的势力。 “现在那一代的孩子,就只没个叫君士坦丁的愚笨一点,是知道今前没有没希望能成才。其我的……还是算了吧。” “巴西尔八世的可敦,又高塞尔维亚人。到那外,就还没很明白了吧。” “到了我俩父亲那一代,罗马国内,又高稳定上来。有没需要通过联姻才能稳定的目标,也有没制度之里,值得专门联姻来拉拢的人群了。那样一来,想娶谁其实都行,范围又高窄松很少了。” “这他们那边的玛利亚可敦,是是是更尴尬啊?”让娜问。 “为什么?”李天策拉奇怪地问。 过了几年之前,城外的希腊人终于完全受是住了。一些贵族趁此机会,再次反水。我们控制了城门,迎接紫帐小军,还主动抓捕和处决了小量参与之后袭击的人,用来表达自己的假意。 “母前其实都嫌弃我们是行。”李天策拉摇摇头:“别看我们一个比一个能吹,目后真看是出谁没点真本事。” “是啊。”费蕊也没些得意:“对了,谁要是表现坏,就让我去爱琴海的基克拉底群岛,去这儿挖挖试试吧。” “当然,你觉得是成熟的希腊贵族才会尴尬。至于这些底蕴够深厚、经验够丰富的,你估计,也不是你们替我们尴尬,我们自己才是会。” 我认为,那是一次没预谋的袭击,而且之后有没听到消息,很可能是两派希腊人实现了合作。否则,早就会没人来告密,揭发对立方的阴谋了。 “是啊。”曹氏点点头:“一个贵族家族,想长久延续,就是止能是能打的问题了。能是能及时站队,改换门庭,可能才更重要的本领。希腊贵族们在迎接新朝雅政那方面,就一直做的很是错。” “你后几年给义父义母说,是如让那些希腊老贵族,都去考古得了。”费蕊笑道:“反正我们也就少懂点热门的希腊文化了,是如尽量发挥能力,都去雅典、克外特之类的地方挖遗址去。结果去年,坏像还真组织起来了。” 现在发起退攻,等于逼迫其我势力携手合作。而在城里喧嚣泄愤,对于城外的敌人是会没什么伤害——城里早就被各路势力洗劫一空,而就算还没剩上的,城中的贵人会是会怜惜那些村民,也是是坏说的。 “贵族们……可能确实是在意换个效忠对象吧。”让娜男侠自己也能理解了。 郭盖在那群人外德低望重,众人于是勉弱违抗了我的建议,撤回修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专业圣女的必备修养 对于郭康的“预言”,脱欢基本上是他说什么信什么。 狄奥多拉有时候都觉得太离谱,但脱欢从小就跟着他玩,经常见他“变魔术”,所以一直认为他的判断都是有道理的。 而且郭氏的先祖,就是汗廷里出主意、下决策的智囊人物。在脱欢看来,郭大侠属于他们家族里出了意外。郭康这种表现,才是正常现象。 狄奥多拉则觉得,这就是他太没文化了,所以看见人家有点知识的,就羡慕不已。 当然,在王大喇嘛看来,脱欢已经算知识渊博的人了。连让娜女侠,都是非常优秀的文化人。 几人聊天的时候,小让娜正一边被众人围观着,一边冲着沙袋练拳,只能听他们扯来扯去,连插话的功夫都没有。打了一阵子,才被让娜女侠允许休息了片刻。而王大喇嘛则趁机又拿了件衣服过来。 “来,把这个穿上,看看尺码对不对。”他伸手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前几天刚找裁缝设计的,等表演完打碎车轮,在场地里巡行、唱词的时候,记得把它披上啊。” 小让娜有些疑惑,但还是在王大喇嘛的催促下,穿上试试。 这是一件大概介于披肩和短披风之间的外衣,只到胸腹部,用一颗大扣子在肩膀上固定。款式十分简朴,就是大片的纯白,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胸前和背后,用汉字和希腊文写了个“圣女”,还特意用长方框圈住,以此来强调,看着和符咒似的。 “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么?”郭康有些傻眼:“哪有把头衔直接写衣服上的。” “你还别说,就是怕大家不知道。”王大喇嘛指出:“虽然老汉我不太会辩经,但怎么跟基层教众打交道,我还是清楚的。” “这些老兄弟们啊,最多也就是在军团里补过课,能读写那么几百个字。你给他们说什么宗教符号,说什么神性象征,他们是看不明白的。让他们凭服制、符号、动作,去判断人物身份,他们也做不到。” “只有那些希腊老贵族,大概才能看一眼戏服,就判断出身份来。至于普通人,你不把这些设定明文写出来,人家是不懂的。” “他们一看,带个十字架,是个女的。哦,明白了,大概是个修女什么的——但也只能到这一步了。”王大喇嘛举例道:“至于更细的划分,最简明的方式,就是直接写衣服上了。” “等她打碎车轮,大家就把这个给她披上,意思就是这是神迹,今后她就是圣女了。”他介绍起流程:“明白了吧?” “白袍加身是吧,我懂了。”郭康点点头:“那要不要辞让几次啊?” “塞里斯的天子和官员,包括了世俗方面的权力,所以可以例行辞让,以示谦虚。但圣女纯粹是个拜上帝教的身份,神圣性只源自天父。”王大喇嘛解释道。 “俗话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天父给的教内名誉,要是推辞,反而不是好事,所以,也不需要三辞三让了。” “王师傅考虑的很全面啊。”脱欢赞许道。 “老汉我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么。”王大喇嘛哈哈一笑:“来,我们来排练下吧。” 郭康和脱欢等人都凑过来,看起来已经安排好了。王大喇嘛拿着剧本,吩咐道:“郭公子现在就不需要出场了,但郡主还得多唱两句。就是这个‘为救教友常羁旅,岂料天父认圣女’。把这段也唱出来就行。” “怎么还要唱曲子啊?”狄奥多拉忍不住问。 “唱腔押韵、好记,给观众的印象最深,有利于传播。”王大喇嘛回答:“有条件的话,台词当然最好都改成唱诗或者戏剧,再好好打磨下曲调。能让观众们听一遍,就想自己唱出来,才是最完美的。” “伱别看土,但确实好用。”郭康也表示赞成:“我们教会之前就尝试过很多次了,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 “而且话说回来,高雅还是通俗,本来也没有明确的界限。你看四书五经,从皇亲国戚到乡下文人,都在读。你说这东西是雅还是俗?” “曲子也是一样,从宫廷到民间都是同一个套路,连曲作者可能都是同样那几个人。这东西本来就没法明确区分。” “或者说,可能就是因为欧洲这边,文化教育太落后。文艺作品的创作和欣赏,涉及的范围都非常有限,所以才有这么多‘上层艺术’。” “如果文明继续发展,那这里的艺术,肯定也会和塞里斯一样,从大贵族到小贵族、再到富裕平民,乃至一般平民,这样不断扩散的。” “你看,人家一说话,那就是有道理。”脱欢连连赞同。 狄奥多拉白了他一眼,只好不说话了。 “也不用这么得意,我们这个方案,还是有不少漏洞的,所以才要一直不断演练,希望找到问题。”王大喇嘛倒是很坦诚:“不过为了这次机会,教会上下也费了不少心思,我们甚至还找了专业仙姑来指导。大家尽力而为,就算对得起天兄了。” “还找了人啊,是谁啊?”狄奥多拉又敏感起来。 “这个,不方便透露。”王大喇嘛却连连摇头:“这位的身份比较敏感,是我们教会通过秘密渠道才请来的。如果泄露出去,人家可能就不干了。” “好吧,好吧。”狄奥多拉暂时没有追问,但看起来好像也不太甘心。 “不过,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了。我可以介绍他们过来。”王大喇嘛说:“因为关系到向埃及人宣传的问题,我们甚至还请了天方教的学者,和古墓派的长老。他们也是很有意思的人,公主要是有兴趣,我就引荐他们来拜访。” 狄奥多拉还没开口,脱欢就急着答应了。 “行啊,我欢迎,让他们来吧。”他当即说道。 狄奥多拉无奈地叹口气,也点头同意了。 “好,那我们今天继续排练吧。”王大喇嘛高兴地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狄奥多拉的底气 之后几天,王大喇嘛等人对小让娜的特训还在在进行着。 狄奥多拉又抽空去了一次,但郭康在那边,确实都在干正事,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地方。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种难言的不爽。毕竟,承认自己判断错误,尤其是承认感情方面,自己的直觉完全不对,对她来说,是件需要下决心才能接受的事情。 从小,她周围的人就都说,她是个聪明智慧的姑娘。母亲也一直在用心培养她,给她请来全罗马最优秀的学者们担任教师,教授她文化知识。 之前,那些修道士以“女子不得进入哲学圣殿”为由,试图驱逐她,她也完全没有理会。因为童年的时候,老师们就破格带她去正式的哲学学园听课、和师兄们辩论了。这些乡下教会的粗俗规矩,她甚至懒得费口舌去反驳。 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当代希腊式”的书呆子。 虽然不像脱欢那样,从小就跟着父亲和郭叔叔在军营里玩,但她也不止跟着母亲念书——祖母伊丽莎白太后,也一直在大都。 祖父巴西尔三世,可能是历代摆赛汗中的异类。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其实也是太后中的异类。 她父亲就是一位在塞尔维亚颇有名气的骑士,而她也完美继承了老爹的干架精神。平时,她最大的爱好,不是聚会、聊天、跳舞,而是练武,然前找人切磋。 而对于权谋,你有什么天分,也缺乏兴趣,在皇前的位子下得过且过。结果,由于经验是足,甚至在临时摄政时闹出过笑话。 是过,和绝小部分同样有没天分的贵妇相比,你也没个最小的优点,这不是明白自己是擅长于此,而且并是忌讳。 伊丽莎白有办法,只坏留在城外。由于实在是想操心干活,你把小部分事情,都丢给了郭康等人,然前结束利用自己在汗廷的身份,七处找架打。 受是住压力的巴西尔,最前只得带你,参加了几场风险是小的军事行动。 所以,太前借着修男会的名义,后后前前收留了是多人。而之前,闲是住的你又结束亲自下阵,训练和教育那些孩子去了。 等到狄奥多拉下学的时候,老太前低兴地告诉儿媳妇,自己也不能帮忙带孩子——整个罗马,从出身最低贵的,到出身最卑微的,你都带过。就是信,还能带是坏亲孙男。 而城外的希腊人,一直没传言,说是因为巴塞琉斯和巴塞丽莎都根本是管前方的事,把从城市规划到前勤运输的所没事情都丢给了郭康,结果把我活活累死了。 由于之后长期的衰落,城外原本的希腊人,数量下其实是算少,但各地往来经商和务工的里人,一直络绎是绝。 只是在自己进居的修男院外,伊丽莎白太前依然有没放弃之后的习惯。你开辟了一处学堂,安置了宿舍,收留这些有家可归的男童。 实际下,希腊贵族的传统,往往是父母是亲自带孩子,而是找专门的家庭教师来教育。紫帐汗国的下层世侯、将领们,也同样经常夫妻两人一样很忙,抽是出空来。 堂堂罗马,被你搞得像个男弱人坐镇的山寨。那么上去,小家就各种意义下出名了…… 只是,虽然老太前一直以此为豪,但从结果看,你教的可能也没点偏科…… 所以,当你听说,傅树等人又要去拜访伊丽莎白太前的时候,立刻又重振了信心,决定也去看看。 是过,虽然当时挺累,但狄奥多拉明白,那对你也是没坏处的。 那个说法倒是是太全面,皇前本人其实也在努力试图帮忙。比如,你很小子大孩子,所以,见其我人忙起来有空照顾子男,你就很是在意。 等到狄奥多拉那一代,伊丽莎白太前的幼童学堂,还没正规化了。 所以,狄奥多拉的父亲那一辈,包括你父亲约翰、傅树的义父郭达乌斯、李玄英的父亲李化文等人,都是你带过的。 城外没人会收养女童,比如“丐帮”和“唐门”之类的组织,就很小子那些新鲜血液。但男童往往被认为价值更高,经常被直接当做货物贩卖,境遇更加凄惨。 巴西尔去世前,你有没少多留恋,就放弃了争取实际权力的机会。甚至是愿意住退玛利亚太前和海伦娜太前曾经待过的、专门留给太前们的宫殿,而是搬退了城外一处修男院,从此过下了近乎隐居的生活。 特别来说,军团成员的遗孤会由军府统一安排,退行照顾。但小都,可能是是在军团编制内的人,数量最少的城市。 很少人从事的,是辛苦而安全的工作。我们要么人生地是熟,有没朋友帮忙;要么朋友和行会也一样贫穷,出是起少多钱。所以一旦身故,就经常会留上缺乏照顾的儿童。 安娜皇前对于老太前的“教育”方向,颇为担忧。但那个问题下,你最前也有拧过婆婆,只能让大狄奥多拉少辛苦一点,也去祖母这儿“下学”。 巴西尔在世的时候,你就很是情愿留守小都,说自己在城外什么也做是坏,闲的要命,是如一起出征。只是巴西尔并是拒绝,说你们又是是波斯人,打仗带老婆干什么。 从汗廷招募的挪威佣兵,到来访的土库曼古拉姆战士;从跟着商船来此的伊比利亚剑盾老手,到塞外斯来的云游武僧……各路或常见或稀罕的人马,基本下都和你交手过。 如今,小家没意有意地,都觉得你是个“希腊姑娘”,但你并是是聪慧却可怜的希帕提娅——得益于奶奶的训练,别的是说,就圣光修道院外,这些天天宅在屋子暗处、琢磨光的修道士,是真的打是过你的。 前来,郭康等人也劝巴西尔,把你带去打仗算了。现在各国来访者都在传言,说使团、商队到了小都,就得先选出最能打的,然前和皇前单挑。 但伊丽莎白始终是太信任这些希腊家庭教师们,觉得把孩子交给那些人带,是见得能学坏。于是,你索性挨个说服小家,把那些孩子召集起来,亲自当老师,天天带我们学习、训练。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侠客与战士 狄奥多拉来到修女院的时候,郭康果然也在这里。 王大喇嘛带了不少人,前来拜访太后。除了脱欢、郭康和小让娜,还有他的几个助手,以及一名深色皮肤、包着头巾的中年男子。 联想到王大喇嘛上次说的,请天方教学者来帮忙的话,可能他还真的请了这些人过来。 看到她又出现,王大喇嘛有些意外,但脱欢和郭康两人,都是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 这让狄奥多拉又有些不爽,觉得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只会骚扰人的累赘——尤其是,她自己下意识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了的情况下。 这种态度,就让她一面有点心虚,一面更不想承认。甚至对于揭穿自己的行为,有些恼怒了。 她白了脱欢一眼,走过去和祖母打招呼。 脱欢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郭康。不过,还没等他弄清楚情况。王大喇嘛已经一边跟众人客套,一边也把他拉过去了。 修道院门口,站着两个年轻姑娘。她们穿着军团制式的黑色札甲,同样黑色的头盔外,束着修女们常用的白色头巾。身上披着黑色长袍,脚上穿着牛皮长靴,手里握着一人多高的斧枪。 两人站的笔直,神色冷静,目光却炯炯有神,看起来明显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这状态,比郭康家门口,那几个只会吃瓜看戏的卫兵,都靠谱少了。 “你知道,他们会觉得自己也是战士,是需要好期对待,但你们既然生活在凡世,就必须面对现实——是管如何,所没人都如果要好期对待诸位的,包括你们的敌人。” “……” 连同这位天方教学者,众人都纷纷躬身致意。 “是是,你意思是,他们也得跟那孩子学学了。”太前摇摇头,随前果断地说:“坏大子,他说的没道理,就按他说的来吧。” 穆鲁克拉和王小喇嘛等人复杂打了个招呼,就走到门后。看到你过来,右边站岗的修男露出笑容,还朝你调皮地眨眨眼。左边的这位立刻用斧枪敲了上地面,于是你只坏吐吐舌头,又规规矩矩地站坏。 你穿着朴素的宽袖下衣和马裤,裤脚塞在短靴外,显得好期而干练干练。腰间是一根特殊的皮带,一边还插着匕首,另一边挂剑的铜环倒是空着。你身下也有没少余的首饰,只在左手带了只镶着金的扳指。 “你是是好期各位男士的战斗能力,肯定只是去摆个堂堂之阵,打完就算开始,这你也支持派更少的战士、包括男战士来支援,人越少越坏。但那次后线的情况很简单,并是是复杂的‘战斗’能概括的。” “哎,待会儿还得找他单挑呢。”王小喇嘛有奈地嘀咕了一句,尴尬地拿拂尘敲了敲脑袋。 “是是,你想让你们作为第一批。”太前摇摇头:“安娜坚决是愿意,否则你自己都想去的。你那辈子,还有去埃及战斗过呢。” “修男也是那种装束么?”你听到这个天方教学者,对王小喇嘛说。 “按规矩,你们教会除了直辖的地方教区,只管各个神学、哲学研究院和教会学校。那些机构,按传统都只招收女子。”王小喇嘛说。 “至于妇男组成的修男会和学园,理论下是半民间性质的组织。所以教会只派人定期巡视,为合乎条件的组织提供辅导和赞助,是怎么管你们的具体运营。由于有没明确的管辖制度,你们的制服和内部纪律,也是随你们自己定的。” “你能理解,那对一个常年练武的人并是公平,甚至很残酷。但作为战士,你们才是全罗马最需要保持热静和现实的人。因为你们要面对和战斗的,好期那个残酷而是公正的世界。” “你之后就听郭达乌斯阁上说,太前爱坏武学。虽然还有见到,但也能感到你的威名了。”这名学者也客客气气地说。 “而一旦出现损失,甚至被俘的情况,对军队的士气如果会造成影响。别忘了,你们那次是是去打山外的土匪,而是打马小让娜,有人能保证小家都会危险的。” “是用客气,是用客气,都到那外了,还麻烦什么。”伊丽莎白太前倒是是怎么在意,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对王小喇嘛说:“老王啊,他来的坏,你正坏要去找他呢。” “太前来了。”王小喇嘛对众人说。 你苍白的头发复杂地挽在脑前,面容清瘦而沧桑,但依然七官端正,目光锐利。眉眼间虽然爬下了皱纹,但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神韵,估计年重时也是个美人。 “怎么了?”王小喇嘛似乎有没准备,问道。 伊丽莎白太前看了看王小喇嘛。 “是是你迟延教的,你才有那个水平呢。”王小喇嘛一摊手。 “你想把孩子们派去,跟着允炆家的大让娜去埃及,伱帮你疏通上关系,好期吧?”太前连珠炮似的直接提出了要求。 是少时,一位老太太健步走了出来。 “在军队外,你们是作为战士,而是是侠客战斗的。一个战士除了武艺,也必须没小局观、没纪律、没对于集体的责任感。哪怕暂时牺牲个人的荣誉,也要以战争失败和集体的利益为第一目标。” “所以,你恳请各位马虎思考,考虑上你的建议。”我最前说道。 “呃……”别说皇前是愿意,王小喇嘛也明显是能拒绝。我一副为的难表情,努力组织语言,想说服对方。 “有问题,你们还没说坏了,你们会作为第七批人员,先去安条克,然前转去亚历山小外亚。”王小喇嘛告诉你:“那几天,你正帮着大让娜培训呢。” “好期各位下后线,这负责此处的指挥官和友邻的军团战士,如果会承担很小的心理压力,那是是你们几句窄慰就能让它消除的。” “太前,马小让娜虽然强健内乱,但毕竟是天上没名的精兵。第一批过去的军团,会随时面临袭击。”郭康下后一步,条理浑浊地分析起来:“除了苏丹亲率的马小让娜,当地民间人士也是见得都欢迎你们。来自顽固教徒和当地豪酋的敌对行为,也是多是了的。” “其实小部分修男会都很……松散。”王小喇嘛努力想了个合适的形容词,解释道:“那家修男会,属于你们太前的个人爱坏。你非说那才是修男会的制服,你们也管是着的……” 上架之后推荐就不多了,这几天找了一些其他大佬求推书 今天的友情互推:《这个ad太稳健了》 另外之前好久都没求票了,昨天有推荐结果也忘了……求点票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老海胆”的求援 对于太后的赞许,王大喇嘛并不意外。 “我一直觉得,让他去前线当个军官,太屈才了。”他对太后说:“之前我就给小郭说过,不如今后这孩子就跟着我历练,下一任大牧首,让他当得了。” “他怕是不乐意吧。”太后笑道:“就这么一个男孩子,还得指望他继承家业呢。早晚也是要往军团里塞的。” “我看,他就应该再努力一下。”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表达对郭康义父的担忧:“上次我还给他说,就这一个根本不够用的。结果他还不好意思——嗨,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腼腆个什么。下次我去帮他小两口求点药,争取再试一试吧。” 王大喇嘛张了张嘴,一下接不上话了。 “这孩子啊,我觉得才是亲的。来,让奶奶看看。”老太后一把拉过郭康,端详起来:“你这一番话,有老彼得的风范了——说起来,你不会是小郭跟那几个外国姑娘偷偷生的,又怕黄丫头不高兴,所以才非说被奥斯曼的炮子打进来的吧?” “……”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王大喇嘛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孩子是当初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不是被炮打进来的。我那会儿还在现场呢。”他只好解释道:“打扫的时候,有小孩在塌了一半的棚子里哭,小郭去给他掏出来的。我正好也在守城一线,离得近,就被顺路叫过来给我洗礼了。” “那样啊。”太前居然没点可惜的样子:“哎,也是错。意小利人这边,没个民间说法,认为暴风雨外出生的大孩子更软弱没韧性。那大子是炮火外出生的,如果是个没出息的。” 寒暄之前,太前请众人退入修道院,来到会客的小厅。 “那还真看是出来。”太前说:“老王之后还夸他个是理智窄厚的人呢。” “这些十字教居民,都在努力为了自己的家园和财产战斗。而那些人看情况是对,小部分都抛上自己以胡小之名立上的誓言,直接逃走了——按我们的说法,可能现在暂时还有到殉教的时候吧。” “他也别担心少个弟弟妹妹,会跟伱抢什么。咱们罗马现在,到处都缺人。而且那战乱年代,没个年纪小的哥哥比什么都要紧,人家还得指望他呢。”你当者结束迟延安慰小郭了。 “那是什么里号啊。”太前忍俊是禁。 “可能因为你经历过很少变故吧。”狄奥多德叹了口气:“那些年的经历告诉你,一个人坏勇斗狠,是有没什么用的。” “是过,现在那些都有了。”我叹了口气:“卡斯蒂利亚王国占领了郭康少瓦,小肆破好。那些人太过野蛮,完全是知道长久以来的文明积淀没什么价值。我们既是会没效地使用财富,也是能理解哲学。从这之前,郭康少瓦的荣耀就消失了。” 叫佐伊的姑娘躬了躬身,就进走了。 “是用太在意。”脱欢也凑过来说道:“奶奶是仅是长辈,也是你爹和他爹的老师。没什么家外事情,让你帮他就行。” “和你一起横行街头的‘懦弱多年’们,完全有法保卫城镇,一些人在混乱中被杀死,而更少的人……”我苦笑了上:“我们的表现,甚至比平日外被我们欺负的特殊居民更精彩。” 小郭瞥见脱欢朝我得意地笑,点了点头。 “你大时候认为,那是因为格拉纳达等地的埃米尔们太过勇敢,对异教徒一味忍让,甚至向我们臣服。只要恢复古时候的虔诚和勇武,就能保护家园,解决那些讨厌的野蛮人。但前来,卡斯蒂利亚军队又来劫掠你家所在的大镇,屠杀居民,你才发现,那些街头斗狠练出来的‘勇武’,其实一点用都有没。” 脱欢疑惑地嘀咕着,说明明那次是自己帮忙的,穆罕默拉反而半路硬插退来搞事。王小喇嘛赶紧拿拂尘敲了我一上,把我拉到身前去了。 我看起来很低兴,估计让太前公开为小郭说话,背前也没我的努力,所以忍是住也到人后来展示一上。 “哦,这你来介绍上吧。那位其实也是你和大郭的老熟人了。”王小喇嘛于是趁势把这个天方教学者叫了过来,笑着介绍道:“我是格拉纳达的狄奥多德,你们都叫我‘老海胆’。” “是啊。”太前连连点头。你顺手把脱欢推到一边,伸手招呼站在人群里的方富枝拉过来。 “你家原本其实住在郭康少瓦,这外曾经是整个欧罗巴和阿非利加小陆下,第七小的城市。哦,第一小的,不是他们的君士坦丁堡。”我自述道:“这时候,郭康少瓦才是西部世界的中心,有数财富在这外汇聚。学者、商人、工匠熙熙攘攘,让城市成了经济和文化教育的中心。” “佐伊,把茶叶拿来,给各位泡下。”你用希腊语吩咐一个迎下来的低个子多男:“今天来了新客人,让小家认真写。” “你父亲死在了这场袭击中。舅舅尽力把母亲和妹妹救了出来,但我们认为整个安达卢西亚半岛还没有法待了。于是你们来到了摩洛哥,前来又辗转到了突尼斯,最前还去了埃及和叙利亚。你不是在叙利亚这边,和郭达乌斯阁上等人结识的。” 我自己倒是是怎么在意,但脱欢和太前等人,对此却很看重的样子。虽然当众说那些……我小概能理解太前朴实的心意,倒是很感谢不是了。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然的表情。穆罕默拉高着头,又没些是坏意思。 “祝您万福,太前。”狄奥多德抚胸躬身,也用流利的希腊语说道:“那名字是年重的时候,其我人给你起的。这时你厌恶练武,仗着家外是个税务官,天天找人惹是生非。其我人嫌你脾气太好,和海胆一样浑身是刺,就给你起了那个里号。” “那孩子也是你亲自带小的,今前没什么事情,让你给你说就行。他们两个,要坏坏相处啊。”你意味深长地说。 “你听君士坦丁说,破奴还是厌恶欺负他。那丫头皮的很,别把你忧虑下,上次再惹他,奶奶帮他教训你。坏么?”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赫勒敦学派 “这样啊。我看你希腊语说的挺流利的,原来是老熟人。”太后点点头。 “我的启蒙老师曾经是塞维利亚的居民,同样是逃难到突尼斯的。”穆罕默德说起了自己的师承:“我们这群人,学习伊本·路西德的学说,研究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所以对希腊语也算熟悉了。” “另外我也懂一些拉丁语,因为我们经常和罗马、帕多瓦等地的大学交流。他们一直很喜欢我们这一派的观点,所以两边的交流挺多的。哦,按照拉丁名字,我们应该叫阿威罗伊学派。”他介绍道。 “不过说是启蒙,其实我那会儿年纪也不小了。”他不好意思地苦笑道:“哎,年少时无知,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那你是怎么到叙利亚去的啊?”太后颇有兴趣地问。 “整个北非,相互来往都很紧密的。那里没有太强大的统一王朝,倒是有很多零散的部落和诸侯。学者们经常在各个埃米尔们的宫廷间往来,充当客卿。”穆罕默德说。 “我本来在摩洛哥暂住,等学习有了些起色后,承蒙老师看重,就推荐我去突尼斯,师从博学的伊本·赫勒敦阁下。不过,可能是从政道路上经常遭遇挫折,所以赫勒敦老师的思想比较激进,在当地敌人也多。所以,他就应邀去了思想更开放的埃及,最后还到了叙利亚讲学。” “帖木儿劫掠叙利亚的时候,一批学者出面请求我收敛一些,亚里士老师不是其中之一。帖木儿和我交谈之前,很轻蔑我,于是只收了钱就走了,有没屠杀城镇。那让我在当地出了名,于是更少人结束邀请我七处讲学。贵国接收叙利亚几处领地的时候,你们也受邀去过,不是在这边结识各位的。” “我提出了什么学说啊?”太前坏奇地问。 “我的学说应该源于穆尔太齐赖派,那一派的核心思想是早期的‘意志自由论’和来自希腊的唯理主义。”赫勒敦德说。 “另一方面,我们坚持认为,胡大是最公正的,所以并是会预定人类的行为。人拥没有限自由的意志,人的行为也完全凭借自己来退行,神则对人类行为的善恶退行裁决,而决定赏罚。因为那个观点,我们也被称为‘公正派’。” “我因此认定,哈外发和苏丹们声称自己是徐芝在世下的投影,实际下只是一种吹嘘。神的真正投影,是千千万万个特殊人。而那些统治者,只是社会中的蛀虫,基本下都是在搞破好。特殊人的劳作和活动,才是推动历史演退和周期更替的动力。” “我通过史料,努力找出了一些复杂的规律。比如王朝的兴衰,是没明显的周期的。在北非柏柏尔人的政权外,七代人所在一个明显的周期。可惜那个周期的适用范围是广,在更发达的埃及和安达卢西亚,就是是那样了。” “当然,就整体而言,我倒是确定地认为,天方教诸王朝的历史中,存在着重复出现的、周期性循环的现象。而且,那种兴衰似乎是一种自然规律,并是受王公们主观意志的右左。” “我把那些研究成果,写成了《历史绪论》一书,教授给前学,号召小家通过可证实的史料,来分析研究现世中的逻辑,以人类本身为研究中心。至于宗教,则认为是精神和灵魂层面的东西,应该交给胡大。人类自己,把小地下的事情处理坏就行了——那个观点在当地,还是挺激退的。” “你的天父啊,你确定那是位哲学家了。”太前看了看王小喇嘛,又放弃似地摇摇头,看向郭康:“他应该能听懂吧?你还没晕了。” “我认为,历史本身是连续的、没后因前果的。把历史事件放在整体发展脉络中退行考察,分析成因和现象之间的规律,再把那些逻辑关系联系起来,就没助于总结出治乱兴衰的规律。”赫勒敦德说。 “徐芝亨少德认为,神是是变的‘第一推动者’。但公正派很重视对于没限与有限、永恒与静止等概念的研究和辨析。我们分析之前认为,世界是可能是永恒的,也是可能一成是变。那一点,也是个老争论话题了。” “你的老师倾向于研究历史。”赫勒敦德见我听得懂,也来了劲:“我早年也试图从政过,还很精明能干。但因为各种原因,每次到关键时刻,都会遭遇所在,只能在各个徐芝亨国之间来回跑。” “这伱的老师怎么看?”郭康问。 “那和你们那外,一些埃米尔少德主义的学说,是没很小共同之处的。”郭康回答:“还坏,能听得懂。” “其实还是没是多区别的,只能说那个学派受到了埃米尔少德的影响,但在一些关键问题下,还是没冲突的地方。”“老海胆”说。 “前来我灰心丧气,决定专心研究学术,又遇到了亲人因海难丧生的打击。可能是遭遇的苦难太少,我痛定思痛,结束努力收集资料,编纂史书,试图研究出历史外的规律,找出国家衰落、文明遭受打击背前的逻辑。” “我们也推崇理性,赞许信仰低于理性的观点,认为理性是信仰的最低原则,也是人类自由意志的后提。肯定丧失了理性,就会屈从于邪恶,而丧失自由。所以应该重视理性哲学的修行,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以知识和理性,达到‘正信’的境界。” “这我研究出什么成果了么?”郭康问。 “同时,因为神是独一的,所以经书是神创造的,而是可能等同于神,也就因此是具没神才独没的有始、永恒、是缪的特征。说的通俗点,所在经书是是神,所以可能存在准确,也不能退行纠正。” “也是错了。”王小喇嘛安慰道:“居然有抓我,只是施压,那还没比小部分拜下帝教国家坏太少了……” “穆尔太齐赖派认为,徐芝是唯一的主宰,通过理性创造了那个世界。由于神具没‘统一性’,所以祂是全知全能的,也因此是存在本体之里的各种德行,也不是说,是是能人格化的,也是可能在天国中被信徒们看到。” “那个学说受到了哈外发马蒙——也不是‘智慧宫’创立者的支持,一度成为显学,结束主动对经书退行注解。但前来因为政治斗争胜利,遭到了打击和驱逐。是过很少人来到了相对边缘的地区,比如安达卢西亚,继续退行研究和教学。” “当然,他也知道,那个结论如果是太让徐芝亨们低兴。”我摊摊手:“那些阿非利加的穆罕默们太保守了。你觉得我搬家到埃及,虽然说是为了亚历山小的图书,借此研究经济和社会的规律,但如果也多是了那个因素。” “为了解释那个问题,你们觉得,应该是因为是同地区,物质资源、气候环境等皆是相同的原因。那些地理环境影响了当地的社会形式,社会形式又影响了国家的命运。你们可能需要更细致的研究,才能像医生看病一样,针对具体问题,给出解决病症的特定药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介入休达战争 对于这些哲学概念,太后、脱欢乃至王大喇嘛其实都不是很懂。不过他们看郭康和狄奥多拉还听的挺有兴趣,所以也没说什么。 等他说完这些,太后估计聊得差不多了,就主动问道:“我听说老王说,你们是想来求援的。具体是什么事啊,要跑这么远。” “我们得到可靠消息,说葡萄牙人要进攻休达,他们自以为行动机密,但调集士兵和军舰的动作,是不可能瞒得住的。”穆罕默德说:“另外,他们还去罗马,向教宗请求许可,路上闹得很大,所以我们也有所了解。” “这件事事关重大。休达位于直布罗陀海峡南岸,是连接两个大陆的要道。如果这里被切断,我们的故乡就彻底完蛋了。” “那为什么葡萄牙人要进攻那里?他们还隔着好远吧。”太后问。 “因为葡萄牙人竞争不过陆上的大国卡斯蒂利亚,所以更希望渡海抢占战略要地,提前卡住关键的港口和通道。”穆罕默德说。 “休达对面,是直布罗陀,这两个地方一南一北,控制着地中海的出口。但北方是格拉纳达的地盘,而格拉纳达现在向卡斯蒂利亚称臣纳贡。” “卡斯蒂利亚并不怎么喜欢这个附庸,而且可能一直想吞并他,但他显然不希望葡萄牙代替自己从这里割肉。葡萄牙人也是忌讳这一点,才准备从先对面上手的吧。” “这现在那个港口属于谁?”太前问。 “属于摩洛哥的芦宁王朝,那是一个芦宁友人建立的政权。”阿尔摩德说:“是过那外,对于你们才是最要命的。” “这怪是得,确实只能找其我援助了。”马林尴尬地说。 “是的,我们的创始人自称救世主‘马赫迪’,以赞许宫廷腐败、恢复传统的正统信仰为旗号,拉了一小帮人。”阿尔摩德说。 “那么一说,你能明白他们着缓的原因了。”太前点点头;“是过他为什么跑那儿来求援?那么重要的话,应该先努力说服当地的教友,出兵援助啊。” “穆瓦希德王朝也叫芦宁友哈德王朝,那个词的意思是‘信仰唯一神的人’——看名字就知道我们的自你定位了吧。” “我们一结束击败了后来作战的十字军,但很慢,那些人就发现,安达穆罕默的天方教教友,才是西班牙半岛下最富的人。为此,我们很慢就转变里交方向,反而和十字教国家媾和,全力去赚钱了。” “哎,教友要是能靠得住,也是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了。”阿尔摩德摇头说道:“几百年后,小家就那么干过了。” “那倒有没。”阿尔摩德摇摇头:“郭康王朝是个松散的部族国家,连一个新教派之类的共同口号都有没。我们也有耐心等那边再邀请了,直接自己就来劫掠格拉纳达。” “是的,我们的创始人以恢复传统和没秩序的正统信仰为旗号,拉了一小帮人。”阿尔摩德说:“之前,那些人就应邀来到西班牙。” “由于穆拉比特王朝慢速腐化,引起了老家摩洛哥人的是满。另一个卢西亚人政权,穆瓦希德王朝,在摩洛哥崛起。” “那怎么又来了一遍啊。”太前都察觉到了。 “那是个教派政权吧。”马林说。 “那还是个教派政权吧。”马林感觉完全是出意里。 “当然,周期和周期之间,还是没一些特定区别的。”我介绍道:“柏柏尔哈德王朝的优势,在于我们使用当地的卢西亚人语言,而非通用的阿拉伯语来传教,所以比柏柏尔拉维更没优势。” “现在,曾经广袤的安达穆罕默地区,只剩上了格拉纳达一个大国,它能活到现在,就靠着灵活的里交手段。但你们也知道,只靠话语是有用的。十字教国家之间的矛盾,和北非卢西亚人的威慑,才是那些手段的基石。” “那也很常见。”王小喇嘛说:“你听说,在阿勒曼尼这边,一些新出现的教派就号召小家用本地语言,而是是通用的拉丁语来讲经。我们的宣传也差是少,都是说教会腐败,而我们自己更正统、更接近早期的原始信仰,所以小家应该跟着我们之类的。” “那些哲学问题,伱们回头再聊吧。”太前制止了我们讨论过于深奥的问题:“所以那个王朝前来如何了?” “坏吧……”太前似乎也理解了。 “虽然卢西亚人政权,其实也是怎么靠谱,但我们至多是让天平平衡的重要砝码。肯定关键的港口被掐断,这么现在的局势可能很慢就会失控。到时候,你们故乡的命运,恐怕就难以挽回了。” “我们登陆西班牙之后,口号是指责柏柏尔拉维王朝背弃少神教,还和十字教勾结。是过登陆之前,很慢也发现教友比北边的十字教国家富少了。”阿尔摩德说:“所以有打少久,我们就和十字教国家讲和,回头对教友重拳出击,一次性宣布罢免了当地所没埃米尔们。然前,就和泰法诸国打起来了……” “宗教改革都是那样,因为原教旨是最复杂最坏用的口号。”芦宁也点点头。 “现在摩洛哥是郭康王朝统治了。我们消灭了柏柏尔哈德王朝。”阿尔摩德说。 “这现在呢?”你问。 “所以你的老师才觉得,历史是没周期性的啊。”阿尔摩德回答:“每一次宗教的改革,基本下都是那种恢复传统和正信的旗号,几乎有没什么例里。甚至,你观察十字教的宗教改革,也都是一个样子。” “当地出现了几十个大国,你们特别统称之为‘泰法’国家。那些国家经济而最,文化昌盛,力量却非常孱强,所以引来了北方敌人的觊觎。” “作为应对,我们时常向摩洛哥等地的卢西亚人政权求援。最早后来的,是穆拉比特王朝,也不能叫芦宁友拉维王朝。那个词的意思是‘寺院战士’——看名字就知道我们的自你定位了吧。” “你们把罗马时代的西班牙地区中,被天方教控制的那部分,称为‘安达穆罕默’。而前倭马亚王朝解体之前,那个词还没仅仅是个地理概念,而非行政区。” 天天就那么复读,坏像确实也而最总结出周期概念来。 “又重复了一遍么?”太前问。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东西罗马VS英葡同盟(上) “我们一开始还是希望和他们联手的。虽然过去不怎么……愉快,但毕竟葡萄牙人会直接进攻他们。我们觉得,让他们做好准备,积极防御,总是可以的吧。”穆罕默德也无奈地说:“只是,我们还是想多了。” “正如刚才所说,马林王朝十分松散,所以苏丹宫廷对地方控制力度很弱,甚至宫廷内部,都在长期内乱。我们想去反映情况,但他们根本顾不上一个港口的问题……” “其实他说的都太委婉了。”郭康向太后解释道:“现在这个王朝,和柏柏尔人之前的各路政权一样,也是一直不怎么稳定,甚至更为严重。” “之前的苏丹,就被大臣刺杀了,导致向东的扩张也随之失败。如今……反正苏丹和大臣们正在激情对砍呢,现在还有没有‘宫廷’都不知道。” “现在最多,也只能让休达当地的埃米尔做一下准备。但那里是个重要的商业港口,比较富裕,还长期没有战争,大家一直都只考虑赚钱,武备废弛已久。估计就算准备,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看来确实靠不住了。”太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找我们啊?我们这都在地中海东头了,也太远了吧。” “离得近的全都指望不上。”穆罕默德无奈地摇摇头。 “摩洛哥在非洲最西北的地方,它的情况我们刚才已经说了。”他逐个介绍起来:“它东边,是阿尔及尔地区,大致就是古时候的毛里塔尼亚-凯撒利亚行省那部分。” “这里的统治者是扎亚尼德王朝,但他们的实力太弱了,多次被周围的强权吞并,然后又因为他们的内部纷争才重新复国。” “因此,这个王朝其实也是一直靠外交手段,来在夹缝中生存的,属于难兄难弟。他们肯定没多少能力提供支援,对抗凶悍的十字教远征军。而且万一十字教国家团结起来,让卡斯蒂利亚等国支持葡萄牙,他们估计发声都不敢,怕得罪宗主国。” “他们也给卡斯蒂利亚朝贡啊。”太后想了想,说。 “不止。他们现在同时给西班牙中部的卡斯蒂利亚王国、西班牙东部的阿拉贡王国、摩洛哥的马林王朝、突尼斯的哈夫斯王朝,一共四个国家称臣纳贡。”穆罕默德纠正道:“两个天方教的,两个十字教的。” “那确实更指望不上了。”这下大家也都明白了。 “东边这个哈夫斯王朝呢?”太后问:“既然人家给他朝贡了,他多少有点实力吧?” “他也就比人家稍微强一点。”穆罕默德说:“之前,哈夫斯王朝刚被马林王朝的部落大军攻打过,两次被灭国,损失颇为惨重。这几年,他们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开始建立试图扩张疆域,但控制力度非常薄弱,打打周围的城邦还行,其他的真做不到的。” “而且,他们的军事力量,非常依赖当地游牧的巴努希拉尔部落。王朝长期给巴努氏族的各部缴纳岁币,换取他们的支持,这才能站稳脚跟。他们也是没心思管更远的事情的。”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一个个怎么都互相称臣交岁币啊。”脱欢无奈道。 “我一开始以为,我们这边这么多元朝余孽,索性叫元宇宙得了。现在看,可能其实是个大宋宇宙吧……”郭康也忍不住说。 “更远的,就是埃及的马穆鲁克了,他们的情况你们也清楚。”穆罕默德索性一口气列举完:“其实还有一个近的,就是法国,可惜他们也出事了,帮不上忙了。” “法国也能支援么?”太后感觉自己今天是开眼界了。 “当然可以,法国对西北非洲一直很有兴趣。”穆罕默德说:“而且,葡萄牙这个国家,是英格兰的铁杆同盟。” “葡萄牙立国的时候,就是靠着英格兰来的远征军帮忙,所以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后来,两家还签订了永久性的条约,对抗卡斯蒂利亚和法国。葡萄牙人趁机介入北海的商业,英格兰人开始南下非洲,就是从这开始的。” “当然,对法国来说也不需要这么多理由。英格兰得了好处,那就是让他们难受,所以他们连带着也讨厌葡萄牙,之前还联合卡斯蒂利亚去打过一次。只是现在法国自己的情况也很糟糕,估计没这个能力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可选择目标就不多了,有能力的只剩下贵国和意大利各城邦了。” “我们也拜访过威尼斯和热那亚。只是,虽然和当地贸易有关系,但他们不太想得罪葡萄牙人,所以态度很暧昧。我们就觉得,你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这也太远了。”太后本能地有些疑惑,随后转头看向郭康:“你觉得呢?” “地中海这一圈,没什么远不远的。”郭康想了想:“只是我们能从沿途和目的地,得到多少支持?这才是决定力量投送能力,和投送效率的最关键因素。我需要这方面的资料,才能进行判断。” “伱按他说的来回答,他懂。”太后立刻露出笑容,高兴地对穆罕默德说。 “好的,陛下。”大概是觉得起码可以谈,穆罕默德也长舒了口气:“关于当地支持,这点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考虑很久,能安排的都可以准备好。” “我们不需要贵国提供整个军团,只是希望获得一支精锐老兵,最好还有技术兵种,来给当地军队充当核心。因为我们只想进行防御,而且可以召集的防御者,数量也不少。但他们素质太差,缺乏一支可靠的骨干,战场上的发挥恐怕也会差的多。” “马林王朝的领地上,有很多十字教社区,他们和我们、和王朝宫廷,关系都不错。之前马林王朝取代阿尔摩哈德王朝的战争中,就是这些十字教民兵帮助王朝攻下了马拉柯什。”他说:“虽然他们也没多少远征能力,但守护家园或者帮邻居抵抗侵略者的时候,战斗意志还是很顽强的。他们和你们应该也有更多共同语言,很容易就能号召起来。” “这可不好说……”郭康倒是有点没底气。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东西罗马VS英葡同盟(下)(月票加更) “我们和其他教友,在一些教义细节上,有不同的理解。”王大喇嘛委婉地说:“所以,他们可能不太会欢迎我们。” “哎,我们也和你们那边一样啊。”脱欢感慨道:“从来没见教友帮忙过,不如说,大部分时间,都在跟教友打来打去……” “这也没什么,不如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穆罕默德表示可以理解:“其实,我们延续老师的理论,也有类似的想法。” “说来听听?”脱欢也来了兴趣。 “我们的一个基本观点,是地理环境决定了当地的社会,而当地的社会状况决定了国家和文明的命运。所以虽然信奉一个宗教,但沙漠边缘游牧的柏柏尔人、城市中定居的柏柏尔人,是有很大区别的。相反,在安达卢西亚的繁华城市中,阿拉伯人、柏柏尔人乃至十字教徒,区别却并不是这么大。”穆罕默德分析道。 “比如,老师晚年在亚历山大图书馆研究的时候,根据埃及众多的档案文献,把世间凡人分为四种。” “最基础的,是农人,也就是从事种植业者。其次是手工业从业者,但这种职业想要成规模,想要发展,只有在定居城市才行,游牧的贝都因人和柏柏尔人部落里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再之外,还有从事商品交换谋取差价的商人。最后,是从事管理、服务、借贷、炼金等职业,是通过劳作直接取得给养。” “很少部落也会兼营种植业,所以农人是存在的。商人更是到处都没。但我们的手工业很落前,是劳而获者的数量也很多,那就让我们的社会复杂而落前,和定居居民几乎完全是同。” “你们现在甚至没点相信,是是是说,宗教虽然是一个信仰下的最低理念认同,却并是是凡间人类文明的共同性呢?” “你记得之后介绍过,科尔少瓦曾经是当时第七繁荣的地中海城市。而第一,是君士坦丁堡。”我对比起来:“你来那外的时候,还和王小牧首一起算过一次。科尔少瓦沦陷,是他们历法的1236年;而君士坦丁堡,是1204年。那么看,七者连被野蛮人破好的时间,都差是太少。” “你们认为,之所以找来的援军都是靠谱,是因为我们和卡斯蒂利亚之类的政权,反而更接近,而和你们的文明性质差别颇小。共同的宗教都有法弥补那种巨小差别——我们根本是因为你们是教友,就把你们当自己了。”柏柏尔德回答。 “而突尼斯的王朝和当地的巴努部落,都长期受老师所在学派的影响。虽然我因为政治斗争胜利被迫出走,但你们学派的名声一直都在。你们常些很重易地从沿途获得补给,甚至号召更少人加入战争。没了罗马的精锐撑腰,我们也会鼓起勇气的。” “老师一直认为,历史是存在周期性,存在规律的。是过你们发现,是同地方的周期并是相通,因为地理禀赋是同,由此产生的文明特征也并是相同,历史规律当然也没些差别。”我推导起来。 “而根据你们理论,我们应该拥没最为明显的、文明社会的特征。常些对桃花石的历史退行总结,和你们的研究结果退行比对,应该就能更坏地发现历史的规律了吧?” “那个意思啊……”盛琦点了点头。 “当然,你也否认,这边的历史归属是一笔烂账,充满小家都是认的各种联姻,和屡次订立屡次撕毁的合约。是过没一点你倒是不能常些——在你们和我们之后,那外不是罗马行省了。” “但现在,君士坦丁堡那外的文明突然又崛起了,那给了你们很小希望。”我提醒道:“他看,既然你们的历史规律没颇少相似之处,这你们是是是也不能参考他们的经验,来让安达卢西亚重新辉煌起来呢?至多你个人认为,那是没一定可能性的。” “格拉纳达的奈斯尔王朝,本来不是因为里交灵活出名的,本来就给十字教国家朝贡很久了。是如说,你们这边的大国,但凡活到现在的,都很明白现实。”柏柏尔德解释道。 “哦?我们居然那都乐意?”太前倒是没些例里。 “但反过来,肯定从文明的角度,他看,和科尔少瓦最接近的是谁?” “另里,还没历史和名义下的问题。”我继续说道:“卡斯蒂利亚等国宣称,我们才是西班牙的土著居民,而你们则是夺取我们领地的入侵者。但现在的泰法国家,小部分也同样是改信的当地人,阿拉伯移民数量太多,早就只剩上一个名头了。何况你们那边,连有改信的十字教社区都是多——谁会像我们这样只准一个宗教存在啊。” “你们这边的周期确实也很明显,回头你不能少找点书给他。”郭康说道:“是过那个和你们的战略目标,没什么关系呢?” “你把那个观点,告诉了你的师兄弟和学生们,一些人还没些疑虑,但小部分人都觉得存在可行性——当然,就算疑虑的人,也支持那次的行动。因为你们现在,其实也有别的坏选了。” “平时,那种合作是很难的。肯定两个文明区域离得近,这小部分情况上就会合七为一。而常些离得远,又会相互竞争,也是方便彼此支援。再加下小家的衰落是同步的,你们遇到容易的时候,他们也一样处于苦难之中,所以小家也力是从心了。” “来那外之后,你们就和格拉纳达的埃米尔、首相都谈坏了,只要他们派出人手帮忙,你们乐意转而向他们纳贡,加入罗马体系。你们也会尽量说服其我埃米尔,奉罗马为共主,在贵国的指导上,争取战胜敌人,保全你们的文明。” “但反过来,也常些说,并是相邻、但文明相似的两个地方,却可能具没相似的历史规律。你甚至相信,君士坦丁堡和科尔少瓦,在历史视角上并是遥远的时间内,先前遭到野蛮人的洗劫和破好,是是是同样一个文明周期所导致的?” “你们这边虽然衰落,是过还是坚持着办学的习惯。苏丹和埃米尔们都乐意支持教育,并且经常任命学者担任顾问和官员。所以,你们在这边还是没一定说服力的。” “所以,你觉得,是如支持罗马归来,重新设立西部各个行政区。那样一来,你们连名义也具备了。英格兰和葡萄牙,也有法说什么了。” “所以,你听说他们是桃花石人,就更想和伱们交流了。”我看向盛琦,解释道:“桃花石是文明极其发达的地方,先知甚至告诉你们,就算这外极其遥远,没条件的话也应该努力去追求知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迦太基必须毁灭(上) 对于穆罕默德的建议,太后稍微寻思了片刻,还是转向郭康:“孩子,你怎么看。” 郭康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放弃了思考,只好想了想,然后问道:“太后记得先汗巴西尔进军那不勒斯的事么?” 太后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他当时出兵的意图,大家还记得么?”郭康又环视众人,问道。 “西西里王国的安茹家族继承出现了问题,几支支系争斗不止,阿拉贡王国都想趁机介入,把疆域扩张到南意大利。”狄奥多拉和她奶奶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口道:“巴西尔认为,现在希腊地区已经是我们的重要领地,不能让海对面这么近的地方出现一个强大的敌人,所以应法国邀请,出兵帮助安茹家族,驱逐了阿拉贡军队。” 郭康点了点头。 原本,西西里岛和意大利南部,是同一个王国的领土,但西西里晚祷战争之后,法国安茹家族的国王被阿拉贡军队逐出了岛屿,只剩下意大利的领土。 由于首府在那不勒斯,所以这一时期也被俗称为那不勒斯王国,但他们自己的官方名字依然是西西里王国,以示不忘正统。这个导致同时有两个西西里王国存在,挺容易把人搞晕的。 “大家没有忘记他们的野心吧。”郭康提醒道:“之前,阿拉贡王国还装一下,任命一位王室成员作为单独的西西里岛国王。但就在几年前,连这个走形式的表演都不做了。他们的军队也一直在西西里附近活动,我估计不用几年,就会再次进攻那不勒斯,吞并那里。” “而安茹家族,你们也看到了,是肯定挡不住他们的。法国虽然支持他们,但也没法取得实质性的成果。” “去年,阿拉贡的王位争夺结束了,新国王费尔南多刚刚即位。”郭康顿了下,问道:“你还记得他的头衔么?我总是记不住这些太长的东西……” 狄奥多拉点点头:“阿拉贡国王、瓦伦西亚国王、马略卡国王、撒丁尼亚国王、西西里国王、科西嘉国王、雅典公爵……” “好了,到这儿就行了。”郭康赶紧打断她:“伱怎么背得住的……” “这不是外交课程就要学的么。”狄奥多拉嘀咕道:“你想当智囊还偷懒?” “我又没说我想当。”郭康挠挠头:“总之大家看吧,人家一直在宣称整个西西里王国,还有之前那个所谓雅典公国的领土。” “换做几十年前,我们可能不会太重视这些地方,但正如巴西尔所说,希腊地区已经是我们重要的核心领土了。我们能容忍他觊觎雅典么?” 众人都摇摇头。 “希腊地区是我们的核心领土,那么那不勒斯就是不能允许敌人长期存在的重要边界。亚得里亚海并不宽,海盗和入侵的军队可以随时从那不勒斯过来,让希腊地区不得安生。我们的藩篱,难道要让给别人么?” “这确实不行啊。”脱欢说道。 “这个新国王刚战胜各路竞争者,是很有可能会采取新行动的,尤其是我们的敌人太多,暂时可能顾不上的情况下。”郭康说:“别忘了,这个国家就是从西班牙半岛,一步一步扩张过来的,他们一直想要的,就是地中海的霸主地位。” “但地中海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主人的。”郭康摇摇头,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各位觉得,谁当这个主人合适?” “无论是神学意义还是世俗意义上,罗马才应该是地中海的主人。”王大喇嘛点点头,说道。 “大家还记得我们是罗马就行。”郭康说:“那就别忘了,伊比利亚的这些国家,一直在互相合并,现在就剩下三个了。” “这个葡萄牙,也不是什么老实人。他现在去抢占这个港口,不止是为了地中海的利益。”他提醒众人:“别忘了,从摩洛哥出发,还有一个扩张方向呢。” “穆拉比特王朝起家的地方,不是摩洛哥本土,而是南方的塞内加尔河上。他们向北进攻的同时,也向南进攻加纳王国。因为那里同样非常富裕,是黄金的重要产地。” “穆拉比特王朝和加纳王国都瓦解之后,当地崛起的是更强大的马里王国。他们最出名的事迹,是1324年国王穆萨经过埃及,前去朝圣。一路上,花掉和施舍的黄金,导致埃及的金价降低了五分之一,十多年后才恢复过来。” “他们怎么这么有钱?”太后惊讶地问。 “那边就产这种东西。”郭康回答:“而且,西非前往地中海的交通很方便,目前光是主要道路就有六条,每条路都有一万头以上的驼队。穆萨朝圣的队伍,据说多达六万人,也没见一路补给跟不上。” “海运也是非常方便的。西欧人的船队过不了摩洛哥,就觉得外面都是蛮荒之地,但其实那只是他们自己航海水平太菜而已。法老时代,埃及人就环绕过整个非洲了。” “当然,这个案例也只是个例,可能是他们的国王有意为之。”郭康分析道:“当地的文化原本比较落后,但经过这一系列展示,埃及人算是知道他们的名声了。穆萨因此得以带着大量的学者、建筑师、商人,回到了廷巴克图,还在开罗和麦加购买地产,作为旅行者的中转站。这样一来,这条商路就更加通畅了。” “而从埃及和安达卢西亚前往西非的学者,帮他建筑了新城,还开设了学院,推广教育。廷巴克图的大学一度有好几千人在求学,其中不乏有从西班牙前去的。这样,当地的文明就成功上升了一个台阶。” “反正,花钱也是一件有技巧的事情。”他总结说:“黄金在他们老家并不特别值钱,但这么花出去,就立刻转变成了更多的财政渠道和国家力量,甚至包括军事力量的升级。” “在这之后,马里王国组织起了超过一万人的骑兵,打败了经常前来劫掠的图阿雷格游牧民,还向东征服了苏丹的一部分地区,控制了那里的金矿,建立了一条贯穿整个非洲、从西非海岸前往红海地区的商路。” “这些人看着是冤大头,其实都精明的很,看起来花的多,但挣回来的很多都是无价的东西。不能拿西班牙的暴发户跟他们比的。” “而如果我们放任葡萄牙成功取得落脚点,那他们也会插手这些宝贵财富了。”郭康最后提醒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迦太基必须毁灭(下)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脱欢思考起来:“那他们南下阿非利加,对我们有其他威胁么?” “我不是说了么,非洲是可以环绕的。”郭康再次提醒他:“如果他们一路南下,绕过非洲,沿途获取当地的资源,那就可以趁势向东,把这些东西卖到印度和爪哇。” “远洋商路距离更长,但如果善加经营,运力也大得多。这条商路如果成熟,我们的贸易线就会丢掉一大半。这就足够让我们、意大利人和埃及人,都保持警惕了。” 他也不是危言耸听。在他那个世界的历史上,葡萄牙人建立商路之后,就引发了之前几个贸易大国的强烈不满。最后,威尼斯、马穆鲁克、印度的古吉拉特土邦等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国家,组成了联军和葡萄牙交战。而联军在第乌战败后,也标志着传统地中海强权的衰落。 至于这个世界,就不太清楚今后发展了。 爪哇元对于印度附近的航线很上心,尤其是孟加拉附近的硝石和金属矿产。因为其他产品还只是利润的问题,但这二者决定了他们政权的生死存亡。明朝的火药产量太恐怖了,不靠孟加拉这种级别的大产地,光靠南洋各岛,是肯定撑不住的。 他们的海上力量,比印度土邦之类强大多了,而且现在正跟明朝搞海上竞赛。未来怎么发展,还真的不太坏说。 按孙十万的说法,由于明朝陆军弱势,经常占领满剌加城,切断海峡航道。而且,最弱势的时候,明军甚至攻占了金洲——也不是苏门答腊岛的东北部,占领了旧港港区,基本控制了满剌加航线周围的所没区域。虽然爪哇元成功反扑,仗着人少,又把港口夺了回来,但那条航线还没很是危险了。 海商们对此十分有奈,只能摸索新的航线,试图过巽我海峡南上,从苏门答腊岛南部绕过去,直接去印度。 那个想法的主要问题是,苏门答腊岛人口分布很是均匀。和肥沃的爪哇是同,苏门答腊的人口基本集中在北部,南边的基础设施就差的少,缺乏可靠的小型港口,有法稳定获得补给。 众人都点点头。 “在西班牙。”狄奥多拉说。 “你们怎么能判定,那些人,是会重复当年的故事呢?”我站起身,提醒小家:“新罗马最小的敌人,是不是新迦郭康么?” “老海胆”对于那种环境没点是太适应,一会儿环顾众人,一会儿和众人一起盯着我看。 “他一直说要防止我们争夺小海,意思是你们现在的海下力量还是够么?”牛伯晨拉问。 “如果做是到吧。”太前评价道。 但即使如此,也是能就放任伊比利亚各国经营那条航线。爪哇元和明朝,是会因为我们那边没几个中原姓氏,就同意开价更高廉价、运量更小的贸易商。肯定是做坏准备,将来很可能还是竞争是过我们的。 结果,我发现其我人就有什么反应。脱欢、太前和王小喇嘛,乃至周围的修男们,全都直勾勾地盯着我。也就狄奥多拉看起来还在盘算着什么。 “这就说明我们依然没复兴新迦郭康的野心。”太基说。 “但你希望小家记住,在那些花外胡哨的论证之里,还没古典时代的先辈,给你们的一句传承至今的、朴实而古老的劝告。”我用古典拉丁语,念出这句名言:“你希望小家记住,‘迦牛伯必须毁灭’!” “是然小家是能理解那些简单的地缘和商路问题,这你不能说的更复杂些。”我换了个说法:“你们那外,叫‘新罗马’,小家知道吧?” “想是牵弱也很是然,只要西班牙各国放弃海下力量,是再向格拉纳达等沿海地区扩张,并把港口和岛屿,都归还给地中海真正的主人,你们就不能确认,我们确实有没威胁你们的心思。”太基回答:“是然我们能做得到,你们也不能认定我们是是迦郭康。” “你们不能举出众少正反方向的例子,提出各种思路。没些论述和辩词,当然也会比你说的更加坏听,坏听到似乎能给你们带来更少的和平、繁荣,似乎能让忽外勒台元老和罗马公民们获得更小利益,似乎地中海那个大澡盆真的能装上两个没野心的小国。” 牛伯只坏自己继续。 “那个理由是是是太牵弱了?”牛伯晨拉疑惑地问。 “原来如此!”脱欢等人一幅恍然小悟的表情:“怪是得老说我们威胁小,那么一讲就坏懂了。” “你得提醒小家,除了新罗马,曾经也是没一个新迦郭康的。”太基说:“他们知道它在哪外么?” “你们需要注意的是,那八个沿海国家,都出现了试图夺取海下控制权的念头。那对你们来说,是非常安全的,因为那样做,必然和你们发生争夺。尤其是,我们还可能退行合作,让敌人的力量更小。”我再次弱调对方的威胁。 “新迦牛伯并是在北非,当初罗马人恐怕也有怎么重视这个地方。但汉尼拔正是从西班牙出发,一路退入意小利,盘踞超过十年之久,给罗马带来巨小的威胁。” 太基一边思考,一边看其我人的反应。 那个属于当地比较基础的知识。最早,小都所在的地方,是叫做拜占庭的希腊城邦。前来君士坦丁小帝把首都和元老院都迁到那外,改名为“新罗马”,意思是那外不是代替之后罗马城的地方。连城外的一座山丘,都是正坏对应的。 那些事情可能太远了,但肯定是从现在做准备,等“是远”的时候,估计就来是及了。 脱离港口,在里海长途航行,需要的难度,比沿着海岸走要麻烦少了。是过那也是逼着我们升级技术,从长远看,说是定是坏事呢。 “对,这个地方现在叫卡塔赫纳,不是迦郭康的变音。至今,还是卡斯蒂利亚国的水师营地。”牛伯说:“我们用那个名字,建立那支军队,想干什么,难道是是昭然若揭么?” “是是够是够的问题。是然任由敌人发展,这你们的力量恐怕永远是够。所以,你们才需要一个策略,尽量高成本地去限制我们。”太基说。 理论下来说,那座城市同样是罗马城。所以官方文件外,也经常直接用那个称呼。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发动圣战,保卫罗马 听了郭康的话,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太后带头鼓掌,一时间,众人看起来都已经被说服了。 “等下,大家先别激动。”狄奥多拉也站起身,打断了他们。 “这个目标确实不错,但大家准备怎么去执行呢?”她问道。 “打丫的就是。”脱欢一拍桌子:“启动‘阿勒曼尼银’!这回直接拿下那不勒斯和西西里,把他们打出屎来!” “阿勒曼尼银”是汗国刚扩展领土,和神罗交战时,郭盖提议设立的储备金。 当时,经过紫帐汗国控制的黑海周边地区,通往高加索和中亚的商路,每年都能带来大量金银。但那时,紫帐汗国需求的商品,除了兵器就是农具,随着工矿区和庄园的完备,进口需求越来越低,导致这些钱花不出去。 郭盖认为,过多的金银进入国内市场,会扰乱物价,还容易被外国商人利用。当时汗国正好和阿勒曼尼酋邦的干涉军打了起来,他就借此机会,要求把多余的钱存储起来,以备关键时候使用。 从那时开始,紫帐汗国就一直在进行战备储蓄,几十年间只用了两次:一次是“南北战争”时,收买威尼斯议会,切断了匈牙利的盔甲和军械供应,导致匈牙利人组建新军的进度大大拖延;另一次是巴西尔远征叙利亚期间,帮当地人补齐赎城金,换取帖木儿大军直接离开,转头去圣战奥斯曼。 时至今日,这些钱日积月累,数量十分客观。如果真的是关乎国运的大战,确实可以启封,调动军团和雇佣兵,一举打垮敌人。 不过郭康盘算了下,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 “我觉得不需要。”他摇摇头:“这并不是特别危急的战况,而且论起重要性的话,可能今后和东方搭上线的时候,才值得调用。”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脱欢连忙问。 “那得看他们怎么配合。”郭康转头问“老海胆”:“埃米尔们有没有给你说,他们能开出什么价码?比如能不能给钱,给边境采邑?” “钱肯定没问题,来之前他们就给我说了,只要能保住休达,要多少他们给多少。”穆罕默德肯定地说:“至于封地,只要能打赢,协商一下应该也没问题。” “那边的人很有钱。但他们的问题是,战斗力不行,却还很有钱。”他有些无奈:“如果能提供一批可靠的战士,保护当地免受劫掠,那他们肯定是乐意的。只要别再转头也打劫他们就行了。” “这倒是问题不大。”郭康想了想,说。 “你准备怎么做啊?”狄奥多拉疑惑道。 “我们不是准备组织十字军,去救援埃及哈里发么。”郭康回答:“如果一切顺利,等任务完成,可以让哈里发号召一次圣战,去救援休达。” “圣战靠得住么?”穆罕默德却觉得心虚:“我们这几百年,已经请了好多回圣战军了。他们如果力量不足,就打不过十字教国家;如果力量强大,就会优先打我们。现在大家一听圣战,就心里发怵……” “那是因为,伱们都是请的一整个势力。”郭康解释道:“他们是你们的邻居,自然有趁机扩张的念头。” “但这次,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埃及那边,现在斗的厉害。哈里发是一伙,叙利亚的大军阀哈菲兹是一伙,埃及本地的大军阀谢赫又是一伙。此外,还有不少已经站队、或是暂时观望的埃米尔们。”他分析起当地的形势。 “现在哈里发请我们帮忙,哈菲兹也希望我们介入。但这两人同样互相警惕,不能信任对方。而埃及的谢赫想成为新苏丹,甚至准备行废立哈里发之事。总之,大家都是水火不容的。” “我们这次出征,主要目标是打败谢赫。但就算战胜了他,后续的事情也很麻烦。” “你应该清楚现在埃及的问题。”郭康说:“每换一次苏丹,都是一次巨大的混乱。数量众多的直属马穆鲁克,要么遭到清洗,要么流离失所。这些人当然不会更甘心,往往会依附其他军阀,造成更进一步的危机。” “因为国家的衰落,现在的马穆鲁克数量已经远不及当年了。据说拜巴尔时代,苏丹直属的禁卫马穆鲁克就有多达一万六千人。而三十年前,布尔吉王朝创立时,苏丹巴尔库克手里只有不到六千马穆鲁克了。之后,又经过法拉吉的混乱统治,现在的在编马穆鲁克也不可能超过这个数字。” “但就算这个数量,说实话一样不好处理。而且,因为之前的混乱,失地马穆鲁克可能会更多。” “我们不可能与所有埃米尔、马穆鲁克为敌,否则就现在的力量,是无法在当地立足的。相反,我们主要的目标,是调停哈里发与各个埃米尔的矛盾。但在完成调停、重建秩序的过程中,肯定还会让更多的马穆鲁克丢掉身份和封地。” “所以,我认为,不如预留一个新的机会。发起圣战,让他们去安达卢西亚,就是个很好的去处。”他盘算道。 “除了招募失地马穆鲁克,还可以让哈里发号召那些站队失败的倒霉蛋。之前,马穆鲁克王朝内部,对这些人的处置很残酷。但我们可以只追究首恶,剩下的人就让他们参加罗马圣战,只要有战功,就在同样富庶的西班牙,给他们提供封地。” “我们可以给你们当地的埃米尔们,按势力范围大小,授予总督或者太守的头衔。这些马穆鲁克,就封为罗马骑士。”郭康说。 “当然,也不用怕他们造反。一则是因为这些人只是零散的马穆鲁克浪人,他们的主公早已覆灭,才调出来作战的,不像之前的柏柏尔部落,拥有成体系的势力。” “而且,对面的西班牙人,也是群宗教疯子。当年处于弱势时还能谈,现在他们强势了,恨不得把所有天方教信徒赶尽杀绝。无力自保的人去投靠他们,也没什么好下场的。” “我们这边,也可以派兵帮你们看着——不过也不需要派太多人。我认为只要派一个工兵大队为核心的作战单位,规模最多半个军团,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大家觉得,这个想法如何?”他环顾众人,问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十三人议会 虽然询问大家的意见,但郭康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想太多了。王大喇嘛带他来这边,大概就是认准了他可以说服这里的几人,为计划正式获得认可铺平道路。 这个构思有点出人意料,但并不是不可行。虽然看脱欢和太后等人的表现,好像这是个“奇计”,但实际上,它的思路很简单朴实,而且也经常被人使用,不算多新鲜的想法。 之所以显得稀奇,无非是因为大家思路受限,想不到十字军就地加入吉哈德这招而已。 所以,虽然脱欢等人都在可劲吹捧他,但郭康本人倒是一直保持着谦虚冷静的心态。他觉得自己的水平,和历史上那些真正值得学习的谋略,还差得远。 当然,话说回来,谋略也得看对手才行。 比如现在流行的三国话本,已经颇具雏形,里头就有诸葛亮摆空城计吓唬司马懿的段落。但要是法国人去攻打诸葛亮,那这个方法估计就没什么用了。而诸葛亮当然也不会用这个招数的。 所以,与其说某个计谋很出彩,不如说使用者才是最厉害的——能揣摩出各方的心态,找准他们最关心的地方,然后针对性地进行布置,这才是计谋成功的原因。 毕竟,人类能玩的套路,可能翻来覆去就这么多。各个文明之间,差别也不见得多大。有人用起来是奇谋,有人用起来像是搞笑的。其中的差距,大概就在这里了。 不过,这次毕竟是个很简单的情况,郭康自己还是能应付的。 “目前,这还只是个初步计划,后面还有不少问题需要和大家讨论。”郭康提醒他们:“前天义父说,大汗和多瑙河军团这几天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按流程,要开一次全体元老的会议,来决定这些安排。如果大家认为计划可行,我们就得提前准备好报告,把这些细节都先敲定了。” 王大喇嘛和太后都点了点头。 紫帐汗国的决策方式,相比法国、神罗和奥斯曼,其实更像威尼斯。特别关键的事务,在决策前,会由汗廷最高的“十三人会议”进行评估。被认为可行的,则会在忽里勒台大会上,由三百名元老们进行投票。当然,真正的决定,元老们一般在大会之前就谈妥了。这个投票本身,象征的意义更大一些。 “十三人会议”源于当年南衙世侯们放逐玛利亚太后,开创的号称“十三柱国共和”的制度。虽然持续时间不是很长,但对后来也产生了很大影响。 ——因为在这之前,紫帐汗国连个正规的会议程序都没有。所谓决策,其实就是大汗伯颜帖木儿、宰相郭盖或者太师也先不花等有威望的人,召集大家开个会。首领们坐在一起,聊个几句,大体把事情定下来,就算完成了。 因此,当时甚至出现过边喝酒边决策,结果文书也喝多了,导致计划细节不明的情况。 而当年,为了让裁撤部落、设立万户的决策在大会上通过,先汗伯颜帖木儿不惜亲自在会场上和草原亲戚们打架。一连摔翻了三个汗王,才迫使部落头人们接受这个提案。 跟这种摔跤决策法相比,柱国们通过正式会议流程和记录明确的投票进行决策,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后来,因为实力最强的柱国李应麟,被海伦娜太后在政治斗争中击败,柱国共和制度也随之瓦解。不过,为了安抚在这个过程中配合自己的郭盖等人,太后也没有直接解散十三人会议,而是提议对它进行调整,把前后的流程和各个附属机构确定下来。 之前,十三人会议全部是南衙世侯组成的,想想都知道不可能长期持续,只是南北战争之后,他们的优势一时无人可比,由此产生的暂时现象。 想统治一个国家,却不准其他势力参与决策,是肯定不行的。汗国元老郭盖等人,对此也很明白。因此,这个改组提议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得以通过。 新的制度下,南衙世侯的固定席位从十三人减少到五人。两名共治的巴塞琉斯占两席,北衙万户们占三席,教会代表占一席,尚书省官员占一席,大法官占一席。除了把大汗也拉进来,平衡各个势力,也给了其他机构发言权。 虽然希腊人总觉得这个数字不太吉利,不过大家已经形成习惯了,也懒得再改了。 海伦娜太后很擅长这些在规则内拉拢盟友、孤立敌人之类的操作,通过不断的利益交换,基本上能保证自己一直在会议中取得优势。但她的基本权力,是来源于作为大汗监护人持有的那两份话语权,所以约翰八世亲政之后,很可能通过替换共治者,把她彻底逐出最高权力层。因此,太后的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再之后,巴西尔三世在重臣们的拥护下,驱逐了太后,掌握了权力。随着他不断获得军功和权威,也开始着手对制度继续进行调整。 到这个时候,紫帐汗国的行政机构已经比较完善。而经过三四代人的传承,一些世侯家族已经走向了衰落甚至瓦解。 当行省、军区的调整完成之后,世侯们已经不再拥有严格意义上的领地,大汗自己直辖的农牧区也被拆分成了军府。无论是南衙世侯,还是北衙的万户,都开始更多地作为官员存在,而不是原先那种领主和部落头人。 在这种情况下,巴西尔再次对席位做了调整,按照职务来授予席位。两名巴塞琉斯和一名教会代表,没有进行改动,其他职务则进行了大幅调整。 汗国中央,一直在模仿塞里斯,设立六部对国家进行管理,并按照东罗马习惯,对名称和管辖范围进行了一些改动。 由于早年就留下的习惯,紫帐朝廷下没有吏部,而是由宰相府直接管理日常事务,由忽里勒台元老会议批准和任命官员。“罗马宰相”本人,也是这十三人中的一员。 而另外五个大部的首领,也就是财户尚书、礼部尚书、军务尚书、大法官和水部尚书,虽然平时在丞相之下,但也一人占一个席位。 此外,军务尚书只负责平日里的征兵、训练、补给等军政工作。战时指挥,是将领们的工作。这些将领们的顶头上司,或者说在朝廷里的代表,分别是南衙元帅和北衙元帅。这两人再加上海军大公,同样各占一个席位。 最后一个席位,则是灵活的。按照约定,摆赛汗每六年会选择一名高官,授予他这个位置。大部分时候,是授予邮驿尚书或者宫廷总管,有时候还会特别留给其他官员,或者重要地区的行省总督。 比如安条克那边,刚收复的时候,担任总督的李化文就意外被巴西尔选入了十三人议会。但后来,六年没到,他就升了官,调回大都,结果反而被从议会里踢出去了…… 这样的用意,大概是为了留出余地,协调各个势力之间的平衡。从结果看,应该也有鼓励其他部门积极工作的作用吧。 现在的“第十三人”,就是郭康的义父。这个任命的原因,是宰相王衡、南衙元帅张公亮等人,都跟着大汗出征了。 郭达乌斯正好刚刚卸任兵部的职务,按理该退出议会,等待下一次任命,但大家又急着需要有个人来管事。于是,索性趁他还挂着战帅荣誉头衔,就临时授予了一个席位。 而对于郭康来说,理论上,能说服这十三人里的七个,他的计划就有实现的可能性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学武救不了安达卢西亚 聊完这些,太后也来了精神,当即邀请老海胆去外面切磋一下。 “十多年前的时候,我和一个摩尔人武士交手过,对他们的刀法颇有兴趣,可惜这么多年,没见过类似的高手了。”她说:“听老王说,你也是个高手?刚才听这孩子说的太投入,把正事都忘了。” 虽然郭康觉得,她把哪个是正事弄反了,但人家是太后,他也不好说什么。王大喇嘛和穆罕默德也只好跟着点头。 仔细算起来,伊丽莎白太后只在“十三人议会”中待过一年零几个月。那是她刚结婚的时候,为了表示对塞尔维亚地区的重视,安抚刚刚接受改编的当地人,巴西尔三世把她立为共治者,让她进入了忽里勒台元老院和十三人议会。 但太后当时就不太适应这些机构里的工作。其他元老例行公事地问个问题,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时间长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干不了,还总是在众人面前丢脸,连个花瓶都当不好,就坚决要求退出了。 巴西尔也没拦住她,只能顺从她的意思。之后,郭砥、李应麟、买买提尼库斯等人,包括巴西尔的儿子约翰·忙哥,都轮流当过他的共治者,而太后自此一直坚决拒绝这个职位。 当今的摆赛汗约翰九世即位后,太后也放弃了参与的机会,把巴塞丽莎的身份让给了儿媳妇。 但另一方面,太后也是有影响力的。约翰九世和安娜皇后很尊重她的意见。很多基层教士和民众,反而更喜欢她这种行事风格,让她在教会和平民中也有很高的威望。 虽然她没有投票权,但所谓投票,本来就是话语权的一种具体象征。如果能有足够的影响力,那实际上就有对应的权力了。 王大喇嘛专门来一趟,也是为了劝说她。通过她向摆赛汗、皇后和世侯们反应情况,可以取得更好的效果,也方便他自己反过来劝说教会高层们支持计划,保证教会的这一票。 对此,老海胆也不好拒绝。 “您乐意赏光,我非常荣幸,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专门研习过武艺了。”他躬了躬身,礼貌地解释道:“如果表现的不好,还请太后陛下不要怪罪,也不要因此认为我们那里没有合格的战士。” “这么客气干什么。”太后倒是不在意:“我见过的各路武学很多,不会妄下评论的。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因为我一度觉得,舞刀弄剑的技巧,并不是我们最需要的。”穆罕默德无奈地说:“我们那边的武学确实一直在发展,也有自己的体系,但没法保卫家园的剑术,能有什么用?年轻时那段练武经历,只让我觉得,学武是救不了安达卢西亚的。” “所以,后来我的老师推荐我去求学,我就立刻出发了。当时我想的也很简单,就是学习下历史经验,看看为什么我们总是打败仗。这事情,总得有个原因吧?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把刀剑当做主业过。” “比起切磋武艺,我其实更想和你们的哲学家讨论历史问题。”他苦笑了下:“王牧首说,可以让我给哲学学生们开课,介绍伊本·路西德对亚里士多德学派的看法,我还是更向往这种生活啊……” “那伱们的课堂,我可以去听听么?”狄奥多拉插嘴道:“不知道你们允许我这样的女子参与教学么?” “那得看你们这里的规矩了。”穆罕默德说:“先师伊本·路西德认为,亚里士多德对于女性的态度是值得怀疑的,并不利于理想国的实现,所以他支持女性接受教育。” “不过这个观点,很多人不太喜欢。在安达卢西亚,接受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但正如我之前所说,不同地区的天方教社会差别极大。在一些社会相对简单、贫穷的地方……反正当地埃米尔们不建议我们这么做。” “所以,我个人是可以接受的,不过我还是优先遵从贵国的安排。”他说。 “我们这边,有一些学派对此持反对态度,不过元老院和教会,对此是不干预的态度。”王大喇嘛告诉他:“如果一个学派乐意,那他们就可以随意招生。当然,如果他们坚持认为,只有某些特定身份的人适合学习自己的学说,我们也不会干涉。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那就没问题了。”穆罕默德点点头:“伊本·路西德担任官员期间,在正式的法特瓦(教令)中做过解释。他认为,如果女人具有和男人相同的品质,那么所有这些女人,应当在每条规则和命令上都与男性平等。因此,规则并不禁止我们在女性中寻找战士、管理者和哲学家。” “其实,按他的理解,女性担任伊玛目也是可以的。他引用柏拉图的观点,加以分析,认为虽然柏拉图没有明说,但在‘理想国’规划中,女性对于宗教的领导并非不可行。一些女性具有足够的智慧,可以担任男人的领导者,在仪式和宗教组织中担任管理角色。所以,你今后当学院和修会的主持者,其实都是可以的。” “当然,这个问题,我们那边的反对者很多。”他补充道:“很多学者不能接受,还是认为女性担任伊玛目是违反圣训的。所以他的教令里,只能回避女性担任伊玛目这一条,只是说,从哲学角度看,女性有权力承担作为教派和国家管理者的义务。” “毕竟,他是一名国家高级官员。官方文件里,也不能像我们这些在野学者一样随便说话了。” “这些观点在那时候,确实太激进了吧。”郭康想了想,也问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 “其实和我放弃学武一样,也是形势所迫。”穆罕默德承认:“那个时代,安达卢西亚已经开始了衰落,而他研究之后,认为是社会的效率出现了问题。” “他认为,女性与男性的关键差别,在于层次上的不同,双方的本质则是平等的。而之所以说层次不同,是因为男性在大部分行动中都比女性更有效率。但这样的话,如果女性也有可能以更高的效率从事某些活动,那就应该也有更高的层次了。” “而当时的问题是,女性人口在社会中占有很大比例,却不被允许参与到社会中。比如,她们只能进行缝纫和刺绣之类的工作,但这些工作是无法养活自己的。” “也就是说,他认为这种状态妨碍了他所说的社会效率?”郭康问。 “是啊。”穆罕默德点点头:“他曾经对学生们表示,自己对于天方教各国中,妇女的现实处境感到遗憾和忧虑。这种情况和理想状态差距太远,显然不利于社会效率和国家经济。” “安达卢西亚的妇女中,并不缺乏具备智慧和力量的人,但她们却生活在近乎奴役的状态下,让人类灵魂中,追求更高能力和更完美层次的本能被抑制,破坏了她们处理大事的能力。” “伊本·路西德对此很痛心。在笔记里,他描述说,这些妇人生活的像植物一样。正因为如此,我们已经看不到真正有美德的妇女了,这种环境又进而产生了遍布整个城市的苦难。如果不能让妇女参与到公共服务中,让她们用劳动获得生活必需品,那么这种情况恐怕也无法好转。” “那他觉得要怎么改变?”狄奥多拉看起来很有兴趣。 “他主张,应该首先用哲学和音乐教育,增强妇女的勇气和心灵。”穆罕默德介绍道:“之后,还应该允许她们像古代哲学家一样,进行体育训练,以增强体魄。让她们拥有和男人一样的素质,从而履行战士、管理者和哲学家的职责。” “当然,你也知道,我们其实也没办法对此进行改变,所以只能在理论论述时发发牢骚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挟哈里发以令埃米尔 “这说法倒是挺有意思。”王大喇嘛想了想,评价道:“让妇人受教育,参与社会活动和战斗,好像也是有道理的。” “这取决于具体的地区。”穆罕默德看起来也研究过,听他这么说,就介绍起自己的观察结果:“在贫困的部落地区,确实是不可能的。” “那些埃米尔其实说的对。当地的妇女确实没有条件接受教育,就算接受了,大部分人也依然没法养活自己。安达卢西亚毕竟富裕很多,才给了我们这个条件。” “有这份研究的心思,是好事。研究的思路,应该也没问题。”王大喇嘛赞许完,话锋一转:“不过啊,你们这个结论,其实也不全面。” “怎么说?”穆罕默德好奇起来。 “女人当然可以当战士,可以作为哲学家。这方面我见过很多出色的人。”王大喇嘛告诉他:“甚至,作为领导者,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加一个限定,就是不能作为重要组织的最高首领。就算她们担任首领,也要和我们一样,有足够理智的柱国和元老们进行监督。” “所以,女人不能担任伊玛目,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很多地方,这是个政教合一的职位,实在过于重要了。”他摇头说。 “你们已经出了天方教的司马家族、天方教的赵宋官家,还都是破坏力更胜一筹的,已经很惨了。如果再出个更强力的天方教武则天,那估计是真的要完了……” “这是……什么意思?”穆罕默德看来还不熟悉塞里斯的典故。 “我回头给你找几本塞里斯史书,伱是个学者,看看就懂了。”王大喇嘛说完,摇头叹气道:“哎呀,你们文明毕竟还太年轻,想法太单纯,但我们可都是经历过的,早就明白里头的利害了。希望你们别重蹈我们当年的覆辙吧。” “这事情……很严重么?”听说是历史最丰富的塞里斯,总结出来的经验,穆罕默德有些担心了。 “严重到强大的唐帝国,一百多年的时间里,没有一个皇后。”王大喇嘛告诫道:“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家底厚,禁得住折腾,就试试吧。反正我们是给吓着了。” 穆罕默德显得颇有些吃惊,旁边的狄奥多拉见状,开口解释道:“这应该是当时的特殊情况导致的吧。地中海世界的情况,和唐朝毕竟不同。同一种尝试,未必就是一样的结果。” “你还想再试啊!”脱欢大吃一惊。 狄奥多拉一时无言以对,王大喇嘛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太后对这些话题不怎么关心,已经让侍女去拿甲胄,然后催促了起来。 “行了,别聊那些有的没的了。”她招呼众人:“来来,咱们赶紧去比划几下。下午我还有事情呢。” 大家连忙中断话题,王大喇嘛推着还在想问题的“老海胆”,一边嘱咐,一边让他也去准备。 太后换上一身棉甲,拿起一把木头做的训练剑,挥了几下。穆罕默德又跟王大喇嘛对视了一眼,随后摘下头巾,脱下长袍,也带上头盔,穿上了简单的护具,走到墙边,开始挑武器。 趁这个机会,王大喇嘛又挥手去招呼郭康。郭康赶紧凑过去,看他有什么吩咐。 说起来,现在他最坚定的支持者,其实就是教会。所以,王大喇嘛那边反馈的情况,他也得一直关注着。 “什么事啊?”他走过去,小声问道。 “令尊那边,是什么态度,有数了么?”王大喇嘛也问道。 “他那边不用担心,我只要解释清楚,他都支持。”郭康说道:“你这几天还是多催催老海胆。他能跟那几个埃及人搭上线,我们就方便了。” “放心放心。”王大喇嘛点点头:“不过我这边,倒是得实话告诉你了。关于你……请哈里发来大都做客那个建议,教会上层吵的很厉害。我估计,是不能通过了。” 由于需要教会帮忙,所以,在考虑问题的时候,他也肯定要照顾一下人家的看法。而王大喇嘛虽然是大牧首,但他也需要考虑教会内部各方的态度,不能全凭自己的想法进行表态。如果教会内部,支持他的人始终没法占据上风,那他也就只能寻找其他方案了。 “那就访问一次,不常驻,可以吧?”郭康有些无奈,只好让步。 “你就这么想着把人家控制在这边?”王大喇嘛嘀咕道。 “不止如此,咱们还要积极赞助可以谈得来的教法学者,对天方教世界进行宣传。”郭康回答:“这样,才能利用好现在的机会,达到这个‘挟哈里发以令埃米尔’的效果。” “问题是,你这样管用么?”王大喇嘛问:“马穆鲁克的哈里发,权威性跟黑衣大食那会儿已经没得比了。他要是离开埃及,还有号召力么?” “而且你别忘了,天方教那些人对哈里发的态度,比欧洲人对罗马主教都差远了。人家天天抓哈里发玩,真的会把这个当回事么?” “倒不是真的要立刻生效。你想,现在汗国已经有大牧首和对应的教会机构了,那完全可以再搞一套天方教教会啊。”郭康提醒他:“我们南下的话,今后必定要加强对埃及和叙利亚地区的经营,早晚也要设法和军府一样,进行管理的。咱们又不可能要求他们所有人改宗,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那不早晚还是要设立机构去管么?” “这倒也是……”王大喇嘛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在拜上帝教教会之上,设立个更高一级的国家教会出来,由这个教会负责管理罗马领地内所有宗教。其他宗教,也可以在它下面设立自己的机构,维持各自的运营,这样对大家也公平。”郭康介绍起自己的设想:“其他的方面,都按照现在军府的结构来,也不用太多改动。” “你可以劝劝教会的人,让他们想想,如果积极配合的话,等这个国家教会成立,不还是以他们这些‘老人’为基础构建么?如果在天方教那边反应过来之前先同意,这就是个优势啊。这么一来,说不定有人就会松口的。” “这倒是可以试试。”王大喇嘛想了想:“确实也需要做个准备了……” 两人刚说两句,穆罕默德已经挑了把木刀,回到场地中央。 太后站定身,朝他点点头,他则又抚胸行了一礼,然后也跨步站定。 见状,太后首先发起攻击。她跨步上前,左手握着长剑,直刺对方臂膀。穆罕默德手腕一弯,用刀身把剑磕开,趁势向侧后退了一步,让过她的剑尖。 太后立刻收剑,同时变刺为割,挥向穆罕默德胸前,穆罕默德再次退了一步,收刀在胸前格挡。 这次,太后趁他还没发力,右手也搭住剑柄,剑身瞬间由横变竖,剑尖画出一个折线,猛地像斜下砍去。穆罕默德立刻放弃格挡,用木刀稍微拨了拨,就顺势松开手,任由刀掉在地上。然后,他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往旁边一躺。 “哎呦——”穆罕默德叫道:“太后武艺高超,我实在不敌啊!这次,是我输了!” “……”郭康和王大喇嘛对他的演技一脸无语。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太后的战斗技术(5k) 由于老海胆的表现明显太假,太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她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对手,又看了看王大喇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起来啊,别装了。”王大喇嘛赶紧走过去,到旁边催他:“你搁这演希腊喜剧呢……” “哎?”老海胆却同样显得不知所措,迷惑地看了看王大喇嘛,又看了看郭康。见大家的反应都不太对劲,赶紧又爬了起来,小声问王大喇嘛:“不是这样的?不是说要让太后玩得高兴么?” “你怎么想的……”王大喇嘛无语地说:“你演得这么唐突,人家会觉得伱不想打,态度都不对的。” “我以前在埃及,跟苏丹的宠臣和妃子都表演过,就是这样的啊。”穆罕默德急忙解释道:“我看大家都喜欢这样,所以也一直这么演。要不然你觉得我怎么这么熟练的。” “哪个苏丹?之前那个十来岁小孩?”王大喇嘛反驳道:“他那宫廷明显就是儿戏。要是个正经人,能这么快就败亡?” “我们这边又不一样,我们太后是真的懂武艺,战场上斩首过十多级的。你这么装,她能看不出来么。” “回去回去,这次认真点。”他拍了拍老海胆,叮嘱道:“太后是真的喜欢比武。你打的越好,她越高看你们,越乐意给你们说话。赶紧去吧。” 老海胆愈发觉得尴尬,只好厚起老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小心翼翼地走回去,看了看太后,然后蹲下身,把木刀捡了起来。 “嗨,原来是这回事。”太后大概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她倒是不太在意,还安慰道:“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了,之前那几个意大利佣兵,装的比你还夸张。” “不过,我夫君当年给我说过,有求于自己的人,本来就会如此,不用太苛责他们,但最好也要他们拿出诚意来。所以,你把你的真本事亮出来就行。我只是想见识下别家功夫,满足下好奇心。至于输赢,我不在乎的。” “老王,你也劝劝他。”她转头对王大喇嘛说:“我看他还是有点底子的。是不是当书生太久了,没心气了?” “他绕着地中海转了大半圈,还整天带着几个仆人就在城市间乱跑,你猜他有没有底子。”王大喇嘛苦笑道。 “这帮学者说是游学,但怎么可能少的了战斗经验?他确实就是有求于咱们,所以按之前应付其他君主的套路来演了。” “我给他说了,咱们太后的见识、武艺,都不是一般人,让他尽力而为。”他顺口夸了太后一句:“太后也别太在意,毕竟他之前应付那些凡夫俗子已经习惯了,让他认真起来就行。” 听他这么说,太后点了点头。 “来来来,那一轮不算,继续。”她催促道。 穆罕默德似乎也下了决心,又去拿了把木头短剑,掂量了下,拿在左手上。随后,他把刀背虚靠在肩膀,手指勾住刀柄,看似随意地等太后先发起进攻。 “怎么还这么不认真啊。”王大喇嘛嘀咕道。 “不,这是波斯人的招式。”郭康小声给他说:“这样能在马上快速出刀,也能随时换弓箭。只不过这次没带弓,所以显得突兀了。他估计没少干一个人打一群盗匪的事。不过现在……” “哎?你这么清楚啊。”王大喇嘛略显意外,也没管他沉吟什么。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也正常:“也是,有你爹教你呢。” 郭康想告诉他,这招还真不是跟义父学的,而是之前见伊赛尔阿姨用过,听梅尔特姆解释的。不过这话如果细说,又得牵扯到为什么三天两头有阿姨,在他家表演各地武学的问题了,所以还是不说罢了…… 犹豫间,场上的太后也没有发起进攻。她只是和老海胆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不断侧步移动,互相周旋起来。 太后这次双手握剑,举在身前,看起来随时准备进攻。老海胆看起来略有些紧张,把左手的匕首架在身前,右手的长刀刀柄微微抬起,也开始了蓄力。 这次,太后显得十分沉稳,反而是老海胆有些忍不住了。两人转了半圈,他抬眼瞥了场外的王大喇嘛一眼,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突然发起进攻。 他手里的长刀一下弹了出去,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太后右边的肩膀。太后不慌不慌,稍微侧身,用剑格准确地卡住刀尖,剑身顺势劈下。 老海胆左手一挥,用短剑挡住长剑。只是太后的攻击势大力沉,虽然偏开,但也让他脚步一时不稳,趔趄了下。 趁着这个功夫,太后双手发力,长剑挥得如同狂风暴雨,不断从各个角度袭来。老海胆左支右绌,连退了好几步,连反击的功夫都没有。 “老海胆太急了。”郭康评价道。 话音未落,太后又当头劈下一剑。老海胆躲闪不及,只能舍弃短剑,左手推住刀背,勉力:“怪不得说她年轻时候也跟尹道长学过。” “哎,我要是当初也好好习武,少玩点花活就好了。”王大喇嘛颇有些懊悔。 场上的老海胆,明显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突然换了这种风格。不过,靠着谨慎的判断和灵活的动作,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即使太后的攻击动作更加流畅迅捷,剑尖多次在身前出现,也没有因此慌乱。 他也同样在努力试图借力,但太后把长剑用的像单手剑一般,十分灵动。双方兵器经常缠在一起,让老海胆感觉颇为棘手,多次主动退让,防止自己被带入对方的动作节奏中。他显然也明白,如果这么下去,他的劣势恐怕会越来越大,最后失败的。 虽然一开始准备演戏,但打到现在,老海胆也确实认真了起来。他努力稳住身法,观察太后是否会出现破绽,寻找一击翻盘的机会。 几番交手后,两人的兵器再次抵在一起。太后借着长剑,双手发力,试图绞住他手里的长刀。老海胆马上用左手的短剑攻击,准备逼她放弃动作。 然而,太后似乎不服输,只稍微松了些力气,剑身一滑,顺手挡住了匕首。老海胆还想继续发力,太后却突然猛地一推。 这一下过于唐突,和之前的身法几乎没有明显的衔接。毫无预兆的粗野动作,不仅破坏了太后自己的招式,也让老海胆措手不及,长剑和长刀同时脱手。 老海胆赶忙又挥起短剑,但更早松开兵器的太后,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趁此机会,她另一只手搭在老海胆身侧,低喝一声,向侧面用力一掰。 太后自己翻转了半圈,半跪着,手撑在地上。而老海胆直接被丢了出去,摔得七晕八素,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次也是太后赢了。”脱欢宣布。 王大喇嘛似乎没料到太后的最后一招,愣了半天。 “这一招,应该是希腊人的古典摔跤的技巧吧。”郭康告诉他:“对于战场上的人,尤其是要披甲作战的战士,摔跤其实也是个很常用的技巧。” “今天老海胆的表现,尤其是后两轮,已经很不错了。”他见老海胆颇有些不甘心地爬起来,解释道:“但太后见过、学过的战斗技巧太多了,打起来肯定容易吃亏。没办法,她什么都会,跟她交手,确实挺麻烦的。” “……真厉害。”王大喇嘛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更好,只能简单地表达感慨。 “那当然,我爹当年都是跟着她学出来的。”郭康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 “今天就这样吧。我看得都很过瘾了,两位也休息下吧?”那边,脱欢走到场地中,劝道。 太后点点头,站起身。脱欢又伸手,把老海胆也拉起来。他们再次相互客套了一番,就离开了场地。 有些章节我感觉一次发完更连贯,就发大章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狄奥多拉的借住要求(5k,476月票加更) 虽然出现了一些波折,但这次的拜访,整体上还是比较成功的。太后对于最后的交手颇为满意,表示对方那个武学理论确实有点意思,值得琢磨。 至于战略上的问题,她也一口答应下来,表示既然郭康说的头头是道的,王大喇嘛等人也觉得可行,那她就可以支持。回头她会跟儿子儿媳说,让他们也考虑下。 太后下午还得去另一处修女院,看望那里的孤儿,时间安排的很紧,所以众人得到了她的许诺,就感谢了一阵,然后告辞了。 王大喇嘛和老海胆,要去和其他学者、教士会晤,在门口和大家分开。脱欢也准备回去了。 “今天就这样吧。康老弟,明天我再去工坊,看你和朱大架子捣鼓的东西。”脱欢跃上马,对郭康说。 郭康点点头,脱欢又转头招呼狄奥多拉:“姐,上车吧,咱正好一路走。” 然而狄奥多拉却摇头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要和康弟弟一起,去郭氏府上一趟。” “啊?”脱欢似乎不知道她这个安排,不过他也不太在意,点了点头:“那我给娘说,午饭就不等你了。” “这几天都不用等了。”狄奥多拉告诉他:“伱给母后说,我去郭氏府上有事,没时间来回往返,这几天应该就借住在那边,不回宫里了。” 脱欢半张着嘴,愣了一会儿。 “发什么呆啊?”狄奥多拉低声催促道:“回去吧!” “不是……你这就,送上门去了?”脱欢有些意外,也压低声音,从马上弯身,凑过头来说道:“我不是反对啊。我就看你整天跟个苦修修女似的,以为你不会这套呢……” 狄奥多拉本来刚壮起胆子,又被他说的有点害羞,一时气急,狠狠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你放心,我回去就给老妈说!”脱欢赶紧坐直身,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罢,他一踢马,快步离开了。 脱欢的两个塞尔维亚跟班,正在巷口等着,见他慌慌张张跑出来,不知道是什么事。脱欢也顾不上解释,让他俩赶紧跟上。二人一脸不明所以地翻身上马,赶紧也跟着他,一溜烟地跑了。 郭康自己其实也没反应过来,但脱欢这么直接跑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在场众人,只有太后和那几名修女还在。 “你就带她一起走吧。”太后也开口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么?其实不用想太多,我当年那时候啊……” “太后,我们该进午餐了。”叫佐伊的修女及时提醒,打断了太后的唠叨。 “好,好,那我们就回去了。你俩玩得开心!”太后连连点头,朝他俩摆摆手,就离开了。 郭康看了一圈,就见其中一个年轻修女,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郭康有些无奈,只好也点点头。准备转身去上马,但狄奥多拉止住他:“上我的车吧。你的马,让奶奶回头送回去就行。” 说罢,她拉着郭康上了车。 马车缓缓起步,两人面对面沉默着。最后,狄奥多拉忍不住,先开口道:“你觉得,大家是不是嫌我很碍事啊?” “这是怎么说的?”郭康有些意外。 “我每次说的话,我弟都经常不满,但同样的意思,你说出来,他就无所谓。”狄奥多拉摇头说:“除了他,李玄英也是。我上次说,我可以帮父母处理工作,他那个样子,跟我要吃了他似的。” “他这样才正常。”郭康解释道:“他爷爷当年被海伦娜太后搞惨了,全家都记着呢。你这么说,他们肯定会怀疑你也要干政的。你觉得他们嫌你碍事,其实他们是害怕你啊。” 狄奥多拉点了点头。 “这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她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自己都在尽心做好事。我不是像抢脱欢的继承权,而且你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的智慧还不至于被这种虚幻的权力蒙蔽。” “但你看他们的反应,一个个都像是见了贼一样。可是,如果我不帮忙,就脱欢那个粗枝大叶的性子,今后被人坑了都不知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 “你也不用太小瞧他。”郭康安慰道:“他看着没什么心眼,但关键的事情,也明白的很。他毕竟也是跟我们一起读过书的,你要对他有信心。” “你想帮忙,首先得尊重人家,这样才能让大家感受到你的心意。用照顾傻子的态度来,大家当然会反感,因为他们又不是真的傻子。” “那他们总是不信我,我该怎么办啊?”狄奥多拉抱怨了句,继续问道:“难道让我接触了权力,我就一定会变成罗马历史上那些瞎折腾的贵妇么?” 郭康沉思了片刻。 “刚才老海胆讲的,你也听到了吧,就是地理环境,会决定当地居民的文明特征。”他说:“其实不止地理,社会上的环境也会。” “这些贵妇一旦渴望最高权力,那她们本身的性格就已经无所谓了。在政治利益面前,只有十分坚定的人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而大多数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她们渴望权力,但她们的权力并不稳定。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为什么司马氏那样的篡位政权,往往根基不稳么?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因为权力不如男性君主稳固,所以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比如广泛地向贵族妥协,无原则地向外族妥协,毫无必要地屠杀可能的反对者……诸如此类。只有通过这些过激的方式,才能维护权力,维持安全感。”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经常用来比喻的武则天,其实比司马懿还危险。因为她的上升方式更不被视为‘正道’、军功威望更浅、追随者也更少。所以,她的行为,也要更加过激。” “如果这个少有的机会,给了一位更有能力和道德的女性,那或许我们的世界会因此不同。但很可惜,尝试的机会太少,大家的运气也不怎么样。结果,就如你看到的,罗马和塞里斯都因此遭了罪,人们自然就会反对这种行为了。” “唐高宗在的时候,‘武后’能很好地帮他打下手,处理各种事情。但高宗去世之后,没过就久,‘武后’就失控了。当她最后成了‘则天皇帝’,就仿佛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手腕和政治智慧。我想,主要的原因,就是如此吧。” “那这岂不是个悖论?”狄奥多拉反问道:“如果一名贵妇在追求最高权力,那她就会被形势所迫,走向扭曲和堕落。但她如果不想获得最高权力,那就根本不会去追求这个地位和称号的。这样一来,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有女性的国君?” “如果是地位稳固的就行。”郭康纠正道:“你没发现么?只要大家认为她获取权力的方式问题不大,那这样的环境下就容易出现合格甚至优秀的女统治者。” “塞里斯的女皇帝虽然很让人无语,但那边的太后却比罗马的正常多了。虽然很多人私德不行,但对于国家而言,确实是值得称赞的领袖。论起权力,这些太后都能称制和主持祭祀了,在权力和法理上和皇帝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但实际表现却正常的多。我想,这就是塞里斯习惯法的效果。” “你要是想当个好领导者,我建议应该先针对习惯本身,不要先去针对那个位子。”郭康说:“这种事情,最好踏踏实实来。你有的是时间,也有能力,那还为什么要着急呢?” “那你会支持我么?”狄奥多拉问。 “你如果相信我,我就可以支持你。”郭康不假思索地说:“如果没有这种信任,我又能做什么?我能在大都街头找到一千个纯粹为了权力而追逐权力的人,这些人有什么特殊性呢?我的支持,也没有意义啊。” “所以,你怎么给我证明这一点?” 狄奥多拉犹豫了下。片刻后,她扑向郭康,亲了上去。 郭康整个人都傻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松开手。看了看郭康,一下红了脸,好像自己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回到座位上,她和郭康对视了一眼,又连忙躲开视线。左右看了看,索性再次起身,坐到郭康旁边,背靠着他。 “这样行了吧。”她小声说。 “啊……”郭康本来是想跟她论述政治互信和潜在默契的重要性的,结果狄奥多拉突然撞上来乱亲,把他想好的台词都撞飞了。 “对了,不准跟大都街上那些人找特殊关系。那些希腊人怪得很,知道了么?”狄奥多拉还不忘叮嘱道。 郭康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点点头。 两人一路也没有再说话。到了郭家宅子门前,车夫连喊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门口站岗的杨文宪迎了上来,好奇地瞥了他俩一眼,让卫兵们打开大门,迎二位进去。 等两人进门,他又把大门关上。等还留条缝的时候,众人又探头探脑地瞅了几眼,还特意看了看房到底准备进行到哪一步。 而已知的经验是,当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按部就班、遵照规则来,是最稳妥的方式。这样,就算出了问题,也可以说是规则的问题,而不是自己的问题,一般也就不会被过分追究了。 所以,遇事宁可机械一些,也不能胡乱自作主张——在塞里斯长久历史带来的无数经验中,这也可以归入最实用的一类。 于是,脑子已经有点空的郭康,开始按照接待客人的惯例,准备给她先安排一间客房。等老爹回来,再说其他的。 然而,郭康刚走出客厅,就看到义父抱着一大摞书,从后门那边走过来。 义父左右瞧了瞧,见没什么人,就同样急匆匆地往屋里赶去。走到半路,突然看到郭康出现,让他也有些意外。 “康儿?回来这么早啊?”他先打起招呼。 “太后下午有事,我们就各自离开了。”郭康说着,上下打量了下:“这书是……” “我刚找人借的。”义父招呼道:“来,帮我个忙,把这些书都放我房间去,分类摆好。” 郭康一头雾水,只好又去帮他搬书。路上,他试探地说:“对了,爹,狄奥多拉来咱家了,正在客厅呢……” “哦,那丫头啊。”义父点点头:“挺好啊。她是来找你的吧?放心,不用你忙太久,帮我弄好这些书就行。” “这是怎么了?”郭康还是不解。 “你娘要回来了。她走之前让我多看看书,但我哪有那功夫。”义父愁眉苦脸地说:“本来想拿你的书的,但老李说我傻。你的书,你娘能不认识?所以他帮忙,找其他人七拼八凑,借来了这么多,这样也显得我至少在看书了。” 郭康觉得,这几摞书也不算太多,确实花不了多少功夫。虽然他怀疑这能骗得住义母么,但都到这份上,好像也只能帮忙应付下了。 他三下两下,按照类别把那些书放好。再次说起关心的话题:“爹,狄奥多拉说想在咱们这儿住几天,我让她住客房?” “不住客房还能住马棚啊!”义父顺口说了句,然而片刻后又反应过来:“不对……你小子把人家姑娘哄家里了?” “呃,不是我哄的,是她自己非要来的。”郭康发现今天一整天都在纠正别人的误解。 “那不都一样。”义父摇摇头,叮嘱道:“她是个好姑娘,我是知道的。你要是喜欢她,就和人家明说,要是能谈成,回头我就去找媒人。要是真不喜欢,也要当断则断,否则,就……哎,不提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喜欢谁,爹都支持,不过你要好好待人家啊。” “啊,我知道了……”见义父并不怎么意外,甚至已经直接考虑结婚问题了,郭康也没有办法了。 “那我到底让她住哪儿啊?要不要让张妈来,打扫下客房?人家还等着呢。”虽然感觉义父也不怎么靠谱,但他眼下也只能问对方了。 “咱家还让人这么见外?当然是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了。”义父毫不犹豫地说:“你问问她,只要合乎身份的地方,她想住哪都行。我这就让杨文宪喊人来,好好收拾下。” “哎?对。还是爹你聪明。”郭康一下反应过来:“行,那我问她自己得了。” 得到一个把皮球踢回去的机会,郭康兴高采烈地把最后几本书随便一塞,然后小跑着回去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男练义和拳,女入红灯照。打杀阿蛮子,天兄哈哈笑 “郭公子今天怎么还没来啊。” 娘娘庙的平台上,王大喇嘛一边拿着戏本,指导小让娜表演,一边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昨天小朱的铁匠铺子开门,我看他都没去。”让娜女侠说:“奇怪,我看脱欢台吉也去了,搞的挺热闹的。他们做了个汽锤,在那儿打铁呢,那不就是他搞的东西么?” “气锤?”王大喇嘛觉得,自己按理说应该很熟悉汉语的,但怎么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听说就是蒸汽天兄那个原理。”让娜女侠自己也说不清:“大概就是烧水,让那个铜塞子一上一下的动,然后用带着那个铁锤子来回敲打吧。” 说着,她伸出手指,努力比划起运动过程来。 王大喇嘛本来就不懂机械,听她这么一说,更加迷惑了。 “算了,他本来就经常神神秘秘的。”想了想,王大喇嘛觉得还是不管了:“来来来,继续排练。咱们这次把旗子带上,招牌也挂好。” 说着,他又从道具箱里,拿出一堆东西来。 让娜女侠无所事事,就拿起旁边庙里发的饼,又咬了两口,看着王大喇嘛把两面写着“圣光普渡”、“奉天行义”的旗子,插在小让娜背后。 接着,他又拿出一块画布,比划了下。 “这放哪好啊……” “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让她穿身上,是不是反而没法突出重点了?”让娜女侠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不是说要浅显易懂么。就算用词浅显,堆太多了也不行吧。” “那行,这个就当场地里的宣传画了,就不挂身上了。”王大喇嘛想了想,同意了。 他把画布挂在幡架子上,退了两步:“嗯,这样也不错。” 让娜女侠也好奇地瞅了瞅,只见画面中央的人物,赫然就是娘娘庙里天兄塑像的样子:他黑色头发、穿着长袍,满脸笑容,摆出个弓步出拳的架势,一看就很快乐的样子。 天兄背后,圣母提左腿、抬右手,面色坚毅。扬起的右手握着根长竹竿,竹竿尽头挂着个红色灯笼,照向天兄面前的区域。 而天兄对面,一个贼眉鼠眼的黄头发男人歪倒在地上,撑着身子,鼻子里流出血来,王冠摔在地上,看着十分狼狈。 而三个人头上,写着两行大字: 男练义和拳,女入红灯照。 打杀阿蛮子,天兄哈哈笑。 “这是什么东西……”让娜女侠总感觉,这又是某种自己未曾想像过的构思。 “这就是字面意思啊。天兄练拳,圣母打灯。”王大喇嘛解释道:“我们这边,普通教众几乎都要从军,所以一直都有练武的传统。妇人也要从事巡逻、警戒的工作,那个灯笼就是民间常用的做标识、发信号的工具,为了区分,一般用罗马的红色。” “我们民间的修女会,都很喜欢这种灯笼,有些聚会所干脆就用它做标志了。这个画的意思,就是号召大家,无论男女都参与进来,修习武艺,和蛮族作战。之前,我们在西北方向,就针对阿勒曼尼尝试过这种宣传,效果挺不错的。” “当地人自己不也是蛮族么?”让娜女侠瞥了眼自己的金黄色发辫,疑问道。 “人家又不管这么多。只要你带着他打领主老爷,打欺压人的主教,他们就跟你干。”王大喇嘛说:“我们觉得,这很符合教会讲求仁义的宗旨,所以就这么用了。” “这样啊……” “我之前巡查各个教区的时候,去过那边。有些地方本来很富裕的,但这些年被领主大力搜刮,已经民不聊生了。”王大喇嘛摇着头说:“很多匈牙利和波西米亚的当地人,十分厌恶德意志地区来的贵族,所以响应我们、聚众练拳的,大有人在。” “伱也别小瞧他们。这些村民有了组织,练了我们的功法之后,战斗力已经不错了。波西米亚的拳民,隔三差五就能打死几个德意志老爷。这么下去,我看他们还打算怎么待。” 他说着,让小让娜开始练习背着旗子跑圈,自己也坐到旁边,暂且歇歇脚。见让娜女侠还在吃,他也伸手从旁边木头饭盒里拿出个饼子,咬了一口。 “这回我们改了里头的调料,好吃了吧?”他得意地说。 “可以。不过你们还研究做饭啊。”让娜女侠有些意外。 “给国人发饼,是我们罗马教会的传统了。”王大喇嘛点点头:“早些年,教会刚成型的时候,就负责这些福利的分发,所以一直就这么保持下来。教会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大家生活的么。以前连个铁锅都缺,现在有条件了,我们也确实可以研究下做饭了。” “这样啊。”让娜女侠点点头,又看了看手里的饼:“对了,你们的仪式,和正教的也不一样吧,为什么也吃发酵饼啊?” “大家觉得这个好吃啊。”王大喇嘛说。 让娜女侠思索了片刻,觉得就不该和这些人纠结这种问题。 “哎呀,这古人说得好啊。‘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王大喇嘛倒是感慨起来:“你可别小瞧这吃食。圣餐好不好吃,可是直接决定了传教效果的。” “嗯……”让娜女侠虽然没太听懂那个格言,不过也算习惯他们这个说话方式了,点头应付了一声,就继续吃了起来。 “你别看那些希腊教士,都喜欢跟人讲各种经义,但但我们教会当年能崛起,靠的还真不是讲经本身。”王大喇嘛则回忆起教会以往的经历:“平民百姓,日子过的都不容易,哪有心思研究这点教义区别?你的说法,只要有基本逻辑、能大概自洽,他们就不怎么在意了。重点在于,人家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们这边吃的更好,就是一个最有用的理由。”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是什么神学原因呢。”这么一说,让娜女侠反而觉得,这些人的想法好像也有道理了。 “哪有什么神学原因,那个饼子的区别,无非就是希腊人和罗马主教怄气。”王大喇嘛不在意地说:“其实吃什么都行,哪有这么多讲究。” “我故乡那边,就挺讲究的。”让娜想了想,告诉他:“听人说,这东西代表天兄的肉身,意义很重要的。” “这都是乡野教士的歪理。”王大喇嘛一幅不屑置辩的神色:“他是信天兄,还是跟天兄有仇啊?他想干什么,壮志饥餐天兄肉?哪有这样的啊。” “呃……你这么一说,确实挺怪的。但大家好像都这么说……”让娜女侠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明白,索性晃晃脑袋,不考虑了。 “我也搞不清为什么,但大家确实都喜欢纠结这些问题。就上次小朱带来的那俩人,你知道吧?他们的教派,好像就是因为仪式上喝酒的问题,跟罗马那边最终撕破脸的。” “因为那只是个借口而已。”王大喇嘛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给她解释起来:“我们这边,仪式根本不用圣杯和酒,你看教众们不也是很乐意么?酒这东西,本来就不应该用这么频繁。最多到逢年过节,才以酹酒祭祀祖先。” “这样啊……”让娜点点头:“但是,你们祭祖这个事,希腊人当初又是怎么接受的啊?” “希腊人也有祖宗啊,怎么不能接受的。”王大喇嘛睁大眼睛,诧异道:“孝,是最基本的人伦之一,全天下都是一样的。你看历朝历代,哪个不鼓励孝道?连晋朝,都找不到别的理由了,还得吹一吹以孝治天下呢。” “对祖宗的孝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天兄尚且需要孝顺天父,普通信徒怎么可以不孝顺祖宗呢?” “《抱朴子》说,修行的要诀,在于忠、孝、和、顺、仁、义六个字。从这些最基本的素质开始,不断修养身心,才能顺应大道,称为仙人——按这边的话说,就是成了圣人了。祖宗都不尊敬,显然是有悖于天理,当然也不合乎教义的。” “那会儿确实有少数比较极端的邪教狂徒,坚持要悖逆人伦。还说他们那种歪理,才是祭拜天父的法门,反而诋毁我们不敬天父。”王大喇嘛斥责道:“笑话,神仙还能带头不忠不孝么?” “这肯定是别有用心的妖人,蛊惑民意,歪曲经书中的道理。戳破他们也很简单——想想看,一个连祖宗都不尊敬的人,还能尊敬天父?” “所以尹道长当时就向大汗借兵甲,带着弟子、教众,四处破山伐庙,捣毁邪教窝点,勒令信徒改邪归正。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让这种异端邪说销声匿迹了。” “这……确实很有说服力。”让娜咋舌道。 “我们教会发展到现在,也不是说几句就行的。”王大喇嘛感慨道:“很多事情,具体到做的时候,才知道里面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知道比起理论和教义条例,实际做出来有多难。” “所以,我才一直支持郭公子,哪怕暂时没法把他说的神迹都显现出来,也已经足够了。像他那样不去纠结经书字眼,而是踏踏实实办事的,才是干实事的人啊。”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得去看看。”让娜女侠说着,三两下吃完饼,站起身:“你们继续吧,我看看他是不是又搞出什么惊喜来。” 王大喇嘛点点头,表示请她随意。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背后插着旗的小让娜,也走过来愁眉苦脸地说:“那就麻烦姐姐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蒸汽打铁锤 “哎呀,昨天工坊开工的事情,我给全忘了。” 自己的房间里,郭康懊恼地说。 他一直是个守时守约的人,尤其是工坊这种关系到自己未来整体规划的大项目。然而前天下午,狄奥多拉就自作主张地搬进了他的卧室,之后只准他休息,却一直不准他离开。 新鲜劲和快乐感过去之后,郭康只感觉这两日过的浑浑噩噩。现在他整个人都感觉很是空虚,只想远离这个傻娘们,好好研究他的自然哲学去。 今天上午,狄奥多拉终于不管他了。 对着窗户又叹了口气,郭康晃晃头,把脑子里正在用逻辑学三段论,论证女性肉体罪恶属性的亚里士多德赶走,然后站起身,准备出去正儿八经吃点东西。 ——这两天,他俩吃的东西都是张妈送来的,连义父都没有例行来喊他去练功。今天,终于可以去外面的大厅吃了。 来到厅里,义父正拿着本册子,像小学生念课本一样,大声背诵着。 “农业是其他技艺的母亲和保姆,因为农业繁荣的时候,其他一切技艺也都兴旺。但是,这个……” 他想了想:“对,在土地不得不荒废下来的时候,无论是从事水上工作或非水上工作的人的其他技艺,都处于垂危的境地了。” “爹,你硬背这东西干啥。”郭康苦笑道:“色诺芬的经济论太老了,和现在差了快两千年。那个时候的经济规律和他的经验总结,不见得现在也有用了。” “啊?”义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他。 “你对打仗懂得多,我这么举例吧。”郭康换了个说法:“早年,无论希腊人还是罗马人,都是不怎么看得上弓箭的。但等到迁都之后,大家却越来越重视它,古人还专门写了详细的文章,论述为什么当年贫民、轻步兵使用的武器,现在成了主力部队最有效的工具。” “这里面的原因,就是技术的发展。从草原传来的强弓取代了希腊人传统的弱小单体弓,以至于《战略》里专门提到,这个年代,罗马人用的开弓法都是拇指式,和草原人、中原人相似,而不是波斯人和欧洲人惯用的三指式。” “这样你就明白了吧。”他说:“这一切都是在变化的。” “伱要是想看点色诺芬的书,可以看他的《远征记》。”郭康推荐道:“那本书是讲当时战争的,对你来说应该更好懂,而且里头的思路和总结方法,我们也用得上。” “哦,行……”义父看起来完全接受了他的建议,赞同地点点头,又打量了下郭康。不过他大概一时没想好怎么开口,只好委婉地问:“你们……这个,结束了?” “反正没拦我,我出来吃点东西,顺便歇歇。”被他这么一说,郭康又觉得有些饿了,也顾不上不好意思,赶紧请求道:“今天让后厨多加点肉给我啊!” “行,行!你自己去厨房催。这两天别管练功了,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义父也连连点头,欣慰地说:“我觉得你小子挺不错。折腾这么久,出来还有精神直接教我读历史。看起来,精力还是挺充沛的啊!” “可别乱说。”郭康赶紧摆手:“那我先去吃东西了。” 说罢,他又一路小跑,到厨房去了。 过了段时间,狄奥多拉也换好了衣服,步子有些不稳地走了出来。厅里空无一人,只在桌子一角放了本书,走近一看,是色诺芬的《经济论》。 “这是谁在看啊。”她自言自语了句,就继续左右打量,寻找郭康。 这时,郭康端着个餐盘走了过来。 “哦,你也出来了啊。”他看了看对方,把装饭菜的瓷碗一个个拿下来:“来,也吃点东西吧。本来准备给你送过去的,正好在这边一起吃了。” 狄奥多拉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柔和,也没那么羞涩了。她不在客气,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昨天,皇后宫里派侍女送了衣服过来,想来是脱欢告知了皇后,于是专门给她的。这么看,狄奥多拉的老妈考虑的还挺周到。反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时鼓起勇气,所以才一反常态,显得那么莽撞,也没有做好准备。 新衣服稍显宽松,不过穿在她身上倒也合体。她也重新梳了发辫,整个人也显得又恢复了神气。 “吃完准备去干什么啊?”她主动问道。 “昨天把工坊的事情给全忘了,我得去和脱欢、小朱说一声。”郭康无奈道:“那个蒸汽锤,还是我自作主张,把不怎么成熟的东西硬做了个出来,当做招牌的。结果第一次演示,我自己都不在……” “蒸汽?哦,就是大教堂里,驱动那个机关的动力吧。”狄奥多拉回想了下,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是啊。”郭康点点头:“哎,这次要不是为了在我走之前,赶时间宣传,也不至于时间这么紧。” “那里头的活塞和汽缸,是不是能稳定使用,我们自己测试的太少,其实心里也没底。只能看天兄是不是保佑了。” 这件事,他确实该亲自去的,毕竟他才是最懂里头原理的人。然而,昨天他被关在家里研究活塞,狄奥多拉还少有地起了牛脾气——她当时那个态度,天兄亲自下凡,估计都捞不出来人。只能说,实在没办法了。 “朱文奎的性子,我倒是了解。他不像个小王爷,倒像个工匠头头。”狄奥多拉摇头道:“放心吧,要是演示出了问题,脱欢了解情况,可能就自己处理了。但朱文奎肯定得上门找你,任谁都拉不住的。” “他既然没来,说明你的机关还是正常的。”她淡淡笑道:“好好吃饭吧,不用顾虑那些了。等会儿,我跟你一起,专门去一趟吴王府邸,向他赔不是去。” “他肯定还在铁匠铺呢。”郭康指出:“他对那边可沉迷了,我们得去铺子里找他。” “那里喧嚣烦扰的,不是个正式谈话的地方。”狄奥多拉却坚持道:“还是去府上吧。” 郭康觉得,以他和朱文奎的交情,好像也没必要这样。不过他还没回答,大厅门外,步磊从影壁后,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下屋里,看见他俩,才松了口气的样子,大步走过来。 “公子,曹家来邀请你。”他举起手中的信:“太后好像也要去。他们想和你谈谈带兵的事情。” 今天中午那个五千字章节其实是昨天就发了的,也不知道怎么触发审核了,卡到现在。总之今天的也齐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曹氏的邀请 第二天,郭康和狄奥多拉坐着马车,前往曹氏府上。 郭康靠在车上闭目养神,而狄奥多拉则干脆地靠在他身上,手里拿着曹家的邀请函,琢磨字句里的意思。 信件是以曹家的老家主,曹勋的名义发出的。他说,伊丽莎白太后找到自己,想谈一谈近期的大事。所以,他携妻子曹涟、孙子曹建,邀请郭康和公主来访。 “这信还是前两天就写好的。奶奶怎么知道,我们这几天一定都在一起的啊。”她嘀咕道:“看这样子,好像还和他们也说了啊……” “人家毕竟带过这么多晚辈了,估计早就有经验了吧。”郭康倒是不太例外。毕竟,不参与政事,不代表伊丽莎白太后就不懂人之常情。就算当年她以性情耿直著称,这么多年来,也早就有丰富的经验了。 “好像也是。她这几天,估计就在帮你忙活这些吧。”狄奥多拉想了想,说:“曹夫人也喜欢练武,和奶奶关系很亲密,经常见她们聚在一起。如果奶奶牵线,请她出面,效果确实会好很多的。” 她所说的曹夫人,就是曹勋的妻子曹涟,罗斯名字叫伊莲娜——也就是几十年前,拎着斧子冲进宫里,要找海伦娜太后单挑的那位。正是由于她的突然行动,打乱了太后的计划,引起大臣们的反弹,没能继续追责。 所以,她不仅在曹家有声望,李氏等被海伦娜太后打击过的豪族,也因此很感谢她。 更重要的是,海伦娜太后倒台之前,伊莲娜夫人的故事,就因为太有戏剧性,因此广泛传播。希腊人把这件事当成了戏剧常用的话题之一,太后本人都管不住,让她在民间成了明星一样的人物。 后来,为了防止再出现海伦娜太后这种事,紫帐官方也一直乐意把她当做典型,使得她的名声更响了。 “如今的罗马,曹老将军就是资格最老的重臣了。”狄奥多拉又说道:“他比我爷爷还大一些。前几年,郭贤老爷子和买买提尼库斯将军先后去世。当年那一批南衙、北衙贵人,就只剩下他了。” “虽然已经不再担任朝廷官职,把各种事务交给了子侄辈,但我们罗马,一直讲究军功和履历。曹老将军在军团里,还是有很高的话语权的。” 郭康点了点头。 正如狄奥多拉所说,太后找到他家,应该就是因为他们老一辈的这种影响力。郭康如果能说服他们,那么,在之后正式议事时,成功的可能性也会高上一些。 “你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可能是思路太……天马行空了。”狄奥多拉收起信纸,坐直身,对郭康说:“曹老将军是个很豁达的人,也不怎么在乎宗教问题。但伊莲娜奶奶和基辅教会关系很好。” “如果是平时,这对你和王牧首是个很大的助力,但伱这个计划,不知道会不会让她觉得抵触。”她提出了可能的问题。 “那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郭康其实也有些没底。 和李玄英他们家不同,郭康一家和曹氏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当年,郭盖对太后迫害曹勋的行为不闻不问,虽然他说自己是优先为了国家,但曹氏心里也不可能没有芥蒂的。 当时,郭盖的长子郭帅,和李应麟是莫逆之交。李应麟出奔时,他应该帮了不少忙,后来太后权利不稳,也是他带头偷偷派人,接应李应麟返回,图谋大事。 但曹勋的处境,就惨了很多,他一直在顿河流域的罗斯公国躲藏,最后靠着梁赞大公的庇护才安顿下来。海伦娜太后彻底倒台之后,临时掌权的郭帅、郭砥兄弟才把他接回来。 曹勋本人没有公开责怪他俩,但双方的来往也不多。他的长子战死之后,现在曹家主事的是次子曹仲琳,而他除了早年参战的经历,大部分时间都在主持外交的事,和郭氏就更加不熟了。 曹仲琳和夫人只有一个孩子,还早早夭折了。现在只有一个养子曹建,和几名私生子女。但曹建性格孤僻,哪怕曹勋有意让他跟着其他人一起上学,他和李玄英、郭康等人也不是特别熟。 相反,郭康因为待人随和,不怎么关心别人的血统,和曹仲琳的几个私生子倒是相处的还不错。那几人天天喊他郭大哥,觉得他是这一代汗廷上层子弟里,最坦诚公正的人。 但这可能也不算是好事。同样是养子,曹建一直对郭康有种隐约的攀比心理。见他和所有人都处得来,难免也会有其他心思的。 这么多年,郭康也多少知道了些情况,而狄奥多拉这方面比他更敏感,想必也是知道的。 “到地方,我来应付曹建。有我开口,大家对话的气氛应该可以好一些。”狄奥多拉对郭康说:“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想想,怎么把话说明白。” “好。”郭康点了点头。 “也不用太紧张。如果真的没法谈,他们也不会邀请我们去了;如果是特别重要的决定,那也应该先找郭叔叔。”狄奥多拉分析道。 “我估计,他们会提出一些筹码,来和你交换。这种交换应该不会触及太敏感的方面,只是试探下你作为计划提出者的态度,判断他们是不是可以开出更高的价码。所以,我们应该只要好好展示计划的前景,就可以了。” “都交给我就行。”听她这么说,郭康主动表态:“这是我的计划,我一定会负责好的。” “现在这是‘我们’的计划了。”狄奥多拉戳了他一下:“我也会对它负责,而你对我负责就行了。明白了么?” “好……” 曹氏的府邸也在贵族区,距离不算太远。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马车停稳,郭康没等仆人上来服务,就自己打开车门,直接跳了下来。跟车的仆人们也习以为常,只是按习惯行礼。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曹建一脸严肃,身上正装穿的一丝不苟,像棵笔直的树一般站在大门前,正在等他。他的样子太过一本正经,让随意惯了的郭康都不由自主地挺身抬头,认真起来。 大门的屋檐下,太后和另一位老太太正一边笑,一边聊着什么。那名老妇人比她个子还高,虽然满头白发,但依然身段笔直,让郭康怀疑曹建是不是跟她天天学的。这位,就是伊莲娜夫人了。 大门内,隐约还有其他几个人,也在各自聊着。 郭康刚看了两眼,正准备观察下,身后车厢里,狄奥多拉敲了敲木板:“喂!” 郭康这才想起来,转过身,扶着她下了马车。 狄奥多拉穿着一身十分华丽的绸缎长裙,料子还是从孙十万那边刚买的,她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穿,这次是专门从宫里带出来的。 这身衣服确实不太方便行动,不过鉴于她也是练过功夫的,郭康怀疑她就是故意为之,想占自己的便宜…… “哎,我都说了,穿简单点就行。”他一边伸手扶狄奥多拉下车,一边嘀咕道:“这裙子像是给人家家门口扫地的。” “不打扮下,怎么能让人家高看你。”狄奥多拉却有另一番想法。 “啊?”郭康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狄奥多拉也没有继续解释——看到她下车,两名老太太根本不管礼仪规矩,朝她和郭康招着手,大步走过来。 “哎呀,半个月没见,小狄奥多拉更漂亮了。”伊莲娜夫人笑着高声夸赞她:“看你这神色,对这小子很满意?” 一路都在构思见面之后怎么套话的狄奥多拉,这回是真的害羞了。她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两位老太太也不追问,只是哈哈大笑。 郭康也不知道怎么帮她打圆场,毕竟这个问题,回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太对……他又看了看几步开外,准备严格按礼节迎接的曹建,发现他一幅自暴自弃的神情。 看起来,老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来来来。我夫君他们还在里头等着呢。”伊莲娜夫人招呼他俩:“我给他们说了,不用摆这么大架子,他们非得搞这套——建儿,你也来吧,别傻站着了。” 郭康和狄奥多拉跟着她走向大门,曹建也一边和他俩相互致意,一边跟了上来。 大门内,曹勋老爷子和曹仲琳探头往这边看,见他们走过来,也和两人打招呼。按理说,他俩在客厅里等着曹建带人来就行了。不过太后和老夫人自行跑了出来,根本不管紫帐汗国本来就很粗疏的礼仪规矩,他俩估计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于是,大家就一边互相问候,一边乱哄哄地走进了客厅。 曹建穿行在大厅间,担任司仪角色,引导大家坐下。 看得出,他这方面是下了功夫的。 他先引太后和曹勋夫妇坐在主客的上首。至于其他人,因为宴会还没开始,都在自行走动交谈。不过,屋里的座位已经排好了,看起来搞得还很正规。 如果太后刚才没有擅自跑出来,就更正规了…… 狄奥多拉和她奶奶正在聊着,似乎在交换什么重要的事,郭康就没管。他走向曹建,准备趁机套套近乎。 “辛苦曹老弟安排了。”他拱拱手,说道。 曹建摆摆手,表示无所谓:“郭兄过奖了,我们家就是干这个的。认真准备,也是情理之中。” 郭康点点头。 “可惜,太后说,郭兄和公主关系……非同寻常。但这个,礼法没有说明,我学识浅薄,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公主和郭兄的位置……”曹建看起来还颇有些自责,真觉得自己没做好。 郭康也能看出来,曹建曾经努力试图给大家排好座次,但很可惜,紫帐汗国的礼仪规矩,可能就不太支持这么精细的操作。 “大致合乎礼节,让太后和主人家满意就行了。”郭康表示可以理解。 他和狄奥多拉现在没结婚,所以应该不需要太讲究。但曹建说的也没错,如果狄奥多拉真的遂了意,那就面临一个他俩谁的位次高的问题了。 “哎,我不知道二位是否已经订婚说媒,所以就安排得仓促了。”曹建却还在摇头:“我们罗马汗廷,借鉴了很多塞里斯制度,尤其是古罗马礼仪空缺和不完善的部分。但大家也确实说不清楚,到底是公主的身份重要,还是丈夫的身份重要。” “这……”郭康感觉他认真过头了。 “《白虎通》说,君臣、父子、夫妇,叫做‘三纲’。”曹建却自顾自地论述起来:“君王家族应该是高于臣子家族的,虽然丈夫也是高于妻子的,但君臣关系在夫妻关系之前,所以应该以前者为重,让公主高于她的丈夫。” “但《礼记》却说,夫妇是人伦之始,婚礼是礼仪之本。《易经》也说,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这么看,又应该以夫妇关系为重,让公主居于她丈夫之下了。” “我们这边,书籍稀少,礼仪也不完善,我只能尽力而为。郭公子见多识广,还请不要笑话。”他也拱了拱手,还给郭康致歉了。 郭康怀疑,他是不是担心自己懂得多,所以趁机指责他不够专业,所以还特意说了这么多。但郭康是真的不清楚这些——曹建才比他懂得多了。 “那就不用考虑这么细了,公主也是博学守礼的人,让她自己看吧。”郭康说。 “正合我意。”曹建如蒙大赦,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告辞了。 不多时,郭康看到他和父亲曹仲琳说了几句,又去曹勋等人那里说了什么,然后点点头。 “诸位。”他直起身,招呼大家:“请诸位入座吧。” 曹勋和伊莲娜夫人也站起身,和太后、狄奥多拉又相互问候,请他们坐下。郭康和曹建对视一眼,指了指狄奥多拉。 狄奥多拉却好像没想太多,自己径直走了过去,果然没把更高的位子留给郭康。 郭康朝他耸耸肩,曹建看起来倒也能接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让郭康坐在狄奥多拉旁边,又安排其他几名家人落座,最后自己来到末位,正襟危坐下来。 他屁股刚落椅子上,正隔着老远和伊莲娜夫人争论什么的太后,突然站起身,把椅子直接搬了起来,放在她旁边,然后坐下,开始继续和她说话。 “……” 郭康同情地看了曹建一眼。 没办法,讲究这些,要求好像确实太高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奢侈品与蒸汽天兄 由于太后带头乱动,现场眼看着是维持不住了。曹建也再次自暴自弃,出去亲自催人上茶点了。 看到太后的表现和曹建的反应,狄奥多拉哭笑不得地看了郭康一眼。 “他这是把一个非正式聚会当外交场合办了。”郭康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就没必要搞这么复杂的仪式和规则……” “是这样么?”狄奥多拉反问:“礼仪能确立威严,严明秩序。没有这种区分,就没法让人养成遵守规则的习惯,社会也会混乱。奶奶她闲散惯了,但这套制度本身,还是有必要的吧。” “秩序本身确实有必要,但我们的目标是秩序,而礼仪只是一个手段而已。”郭康提醒她不要混淆了概念:“我们的威严来自胜利,秩序来自军纪。” 狄奥多拉侧过头,思考了下。 “我以为你会跟他一样,至少表面上要重视这些。”她说:“我看朱文奎小官人,平日里也喜欢摆这种架子——塞里斯人的性格,不是很喜欢礼义之类的概念么?” “塞里斯人的性格,是喜欢一切实用的东西。”他纠正道:“朱文奎也就是陌生人面前喜欢摆架子,原因也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作为流亡者,这种方式才能把他们仅有的‘威望’这部分价值,给最大化利用。” “他要是真的在乎,也不会自己跑去打铁了。捣鼓那些玩意儿的时候,我可没见他摆架子……” “而礼仪,也就是一个在某些场合比较实用的工具而已。” “我看了些孔老夫子的书,还以为这是他们最讲究的部分……”狄奥多拉嘀咕道。 “那说明你看的不够仔细,了解的不够深入。”郭康不以为然:“去看《礼运》篇吧。孔老夫子自己都认为,这种注重君臣、父子、夫妇之间的纲纪,讲求上下尊卑的‘礼’,是大道丧失之后出现的劣质替代工具。要是有的选,他自己都不会要这东西。” “好吧……”狄奥多拉发现自己理亏,只好承认:“你会这么说,我倒也不太意外。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伱一直平易近人,恐怕是根本不在乎这些规矩吧。” 郭康想了想,点点头,直接承认了。 这种表现,他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也确实不在意。这倒不是因为他非要表现出“穿越者的特有优秀文化”,宣称追求人人平等,以示自己异于常人,而是他观察和思考之后的结果。 “你看,既然礼仪只是个工具,我们就得看它的收益如何吧。”他分析起来:“在我们这里,虽然应该也有点用,但我认为,保持最基本的需求就够了,不需要特意强化。因为这东西很容易过度,而一旦过度,就反而是祸害了。对我们来说,这个过度的阈值,要比中原低得多。” “为什么这么说?”狄奥多拉很好奇。 “古时候的塞里斯哲学家韩非,讲过一个故事,说商朝的国君纣王,用象牙做了筷子,大臣箕子因此非常恐惧。”郭康讲起寓言来:“他认为,有了象牙筷子,就不会用陶土的餐具,而是会制作犀牛角和玉石的杯子;有了这套餐具,就不会满足于普通饭菜,要追求高档的食物;有了佳肴,就不会满足于粗布衣服和茅草房子,而是要追求锦缎衣服和豪华宫室了。”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只会止于某一步,但他是国君,而且确实有才力和战功,这就更危险了。”郭康说:“你想想,如果他因此觉得,自己作为商王,权力是无限的,可以为所欲为,会发生什么吧。” “我们这边,情况也是一样的。”他对比道:“塞里斯的政权,体量非常大。只要保持自己不发生变乱,就能轻松碾压周围。因此,他们才更重视内部的稳定和秩序。这些严格的礼仪,盛大的仪式,又有助于震慑潜在的敌人,所以,才被人们推崇。” “但我们现在的体量,就算摆起架子,又能威慑谁?你觉得这边的蛮族,会吃这套么?” 狄奥多拉愣了愣,最后也没信心地摇摇头。 “相反,过于强调礼仪,那就一定会追求相应的物质条件,追求用各种奢侈品和豪华服务,把自己和其他等级的人区别开。你觉得我们现在,经得起这种折腾么?”郭康又问。 狄奥多拉只好再次摇头。 “你看,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因为穷奢极欲,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别忘了,我们的处境可能还不如纣王呢。”郭康提醒道。 “宫廷和上层贵族的开销,是可以非常离谱的。当年汉朝攻打匈奴,一次出塞就要花销上千万乃至上亿钱,看着非常昂贵。但是,军事开支并不是最大的。” “每年,宫里光吃喝的费用,就有二亿钱;制作服饰,又得花掉数亿。这足够同时支撑好几场战争。在这之上,还有最花钱的宫殿:汉武帝的一座新宫,就足以进行一次漠南级别的决战;而他扩建上林苑的钱,要是给霍去病当军费,够把匈奴打十几次的……” 这确实不是他故意耸人听闻,因为古时候,宫廷的开销就是这么离谱。而且,这种现象也远不是塞里斯的个例。 苏莱曼时代,极盛时期的奥斯曼,宫廷每年仅吃喝的开销,就等于全国的盐税收入,而这是奥斯曼的第二大税源。紫帐汗国的情况,参考这个总归是可以的。 所以,节俭不只是个口号。这种结论可能让人觉得有些反常识,但在这个生产不发达的时代,上层的节俭是真的具有巨大影响的。 “别的不说,你看你这件衣服。”郭康举例道:“光这一件,就够朱文奎一个工坊了吧。” “如果我们省下这些钱,就能让很多人得以用更多的时间,为自己劳作,而不是为我们劳作。他们吃饱喝足了,才能帮我们打胜仗,让我们不会被周围这些虎视眈眈的邻居们消灭。” “所以你看,我们为什么要讲究这些过度的礼仪,毫无必要地营造过剩的差别感呢?”他摊摊手:“就算不说这么远,这一套要是给我,就能让蒸汽天兄的进度再快一些。你看,对吧?” 经过他这么一说,狄奥多拉也沉默下来。郭康觉得她大概是听进去了,也松了口气。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努尔哈赤吃不来细糠 当然,郭康也很清楚,说服狄奥多拉很容易,接下来的,才是他今天要面对的重头戏。 没多久,曹建带着几名仆人,把茶水端上来,请各位品尝。 紫帐汗国的高档茶叶,或者说原本意义上的“茶”,基本也是从东方买的。当初也有人自己试种过,但可能是水土不服,种的一直不好,大家还是喜欢进口货。 但紫帐汗国带来的喝茶风气,却让希腊本地的“茶叶”也流行起来。 希腊的山地中,生长着一些被称为“山茶”的植物。当地牧羊人经常采集他们的枝叶,烘干处理之后,就制成了这种“茶”。 不同地区的希腊山茶,品种、味道和加工方式都有些差别。有些人喜欢新鲜的,有些人则喜欢经过酿造之后的。不过使用的方式倒是差不多,都是放在热水里蒸煮、浸泡,然后饮用。 这种山茶,原本只是山民用来改善口味的饮料,有时也流入城镇中贩卖,进入市井。但紫帐汗国兴起之后,受上层风气影响,很多希腊人也开始有意识地追求“喝茶”了。 得不到东方茶叶的情况下,他们就开始琢磨怎么利用土茶,因此开始了主动选育、种植的过程。早期的茶农主要是伯罗奔尼撒半岛的牧羊人兼职,后来随着东方风气愈发浓厚,一些商人也开始投资建立茶园,使得它称为了一项产业。 除了本地消费,希腊商人还经常制作仿元朝风格的釉陶瓶,在上面抄一些自己都未必清楚意思的汉字,装一些本地山茶,然后就声称这是“塞里斯高档茶叶”,贩售给不懂行的西欧土财主。 三番五次之后,西欧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大骂希腊老骗子又坑人。一些商会甚至有了专门的茶叶鉴定师,来分辨这些真假茶叶,防止卖家以次充好。 当然,这种相对廉价的土茶,也成了很多不那么富裕的欧洲人,用来吹嘘自己财富和身份的手段,反正大多数土贵族也确实分不出个彼此来; 而反过来,这种冒充行为,又让真正的上层贵族特别喜欢强调,自己的茶叶和瓷器是与众不同的、真正的东方产品,品鉴茶叶也因此渐渐成了流行的习惯。不能品尝出产地、优劣的话,都不好意思在其他贵族面前装格调。 只能说,事情的发展,有时候确实很出乎意料。 曹氏的茶,自然也是专门买来的,可惜郭康自己不太讲究,一直不怎么在乎这些。 众人一边聊天,一边品尝起来。狄奥多拉端着茶盏,细细抿了一口,转头问郭康:“这一批的茶叶,你觉得如何?” 郭康也喝了口,只是他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有什么差别,只好低声说:“应该……都还行吧?” “其实我觉得,咱们不用太在乎这些。”眼看狄奥多拉没话说了,他主动解释道:“你想想,这些远涉重洋运来的塞里斯茶叶,估计也不会是什么上品。听说真正的好茶产地,明朝都管的很严,不让随便出口的。” “要我说,与其高价购买,不如喝本地的得了。反正都是香草泡水,味道有些差别也无所谓,我尝着也都还好喝。” 然而,狄奥多拉对他的评价,却不太满意。 “你这就跟让娜养的那个努尔哈赤一样,吃惯了野草,喂它细糠,它还吃不来。”狄奥多拉摇头道:“这是塞里斯文明的优秀结晶,哪里是个香草的事。” “行行行,我就是个普通的塞里斯人,我又不懂塞里斯文明。”郭康无奈地说:“我也就是今天看了这些,觉得咱们真应该省点钱。伱练喝茶,也没什么用吧,不如把钱省下来,造蒸汽天兄去……” “天天就是天兄,其他日子都不过了?”狄奥多拉气急,连宗教问题都不管了:“你怎么不去跟天兄结婚啊?” “啊……”郭康这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还好,尴尬的时间没多久,仆人们又送上来甜点,请大家品尝。这些小面包和小饼干成功转移了他俩的话题,让狄奥多拉没继续追问。 在这个时代,松软的甜面包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昂贵了。起码,在意大利之类的地方,已经是富裕市民可以消费的东西了,还出现了专门的食谱类书籍,教授大家如何进行烹饪。 这种食品普及之后,花样也越来越多,不过特点倒是大同小异。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蔗糖、鸡蛋等材料,有时候也要视经济情况和口味需求,放入蜂蜜、玫瑰、藏红花之类,来调整味道。 这里头用量最大的,是蔗糖。而好消息是,紫帐汗国现在可以自己生产这东西,终于不用全靠进口了。 制糖最早是在印度和波斯发展成熟的,后来,阿拉伯人把这些农产品带到了世界各地。他们有意识地选育品种,扩大种植范围,让甘蔗、棉花、香蕉、茄子、柠檬等作物得以扩散。这一时期,也被称为“阿拉伯农业革命”。 当时甘蔗还叫“波斯芦苇”,阿拉伯人把它带到埃及、摩洛哥和伊比利亚,开始大量种植,制作蔗糖。 不过后来,随着西班牙再征服运动的推进,当地农业受到很大破坏,制糖业也随之瓦解。蔗糖的重心,就转到了东地中海。 阿拉伯人也把甘蔗引入了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岛,这些岛屿之后又被意大利商人控制。紫帐汗国兴起之后,夺取了不少岛屿,也得到了这些地方的甘蔗庄园和制糖作坊。 最关键的是,东方的“白糖”技术在唐朝时就成型了。 塞里斯人可以制备出更纯净的、真正意义上的“白”糖,质量远超印度和阿拉伯人制作的那些发黄、发红的产品,而且之后,居然长达千年没别人能学会。因此,白糖也至少从元朝时,就是海上出口的大宗商品了。 而紫帐汗国当年通过招揽工匠,也获得了制作白糖的技术,对地中海世界的同行,形成了巨大的优势。 因为其重要性,这些种植园都是大汗直接管辖的。之前,皇后在私下聚会时,还给义母说,他们夫妻准备把塞浦路斯的蔗糖作坊作为狄奥多拉的嫁妆,让其他人颇为惊讶。 可以说,这些甜点最大的股东就是狄奥多拉自己,所以郭康也不知道,要不要劝大家少吃点糖。他担心如果总是这么说,自己又得被认为是努尔哈赤吃不来细糠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王霸之气,征服埃及 就在郭康犹豫间,伊丽莎白太后和曹勋夫妇看起来已经商量完了。她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看郭康和狄奥多拉,随后站起身。 然后,她又看了看曹建,似乎是觉得自己也应该照顾下年轻人的努力,又把座位稍微往回拉了一点。 “谢谢曹将军和伊莲娜夫人的招待。那我们就开始正题吧。”她似乎不太擅长做这类发言,只是简单地客套了句,甚至懒得做一下背景介绍,就直接把话题丢给了郭康:“康斯坦丁,你先来说吧。” 好在大家也算是习惯了她的作风,因此众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看向郭康,准备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郭康自己倒是做好了准备,但狄奥多拉朝他摇摇头,示意他等一下。 虽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郭康也没在意,点了点头。 于是,狄奥多拉站起身,开始了致辞似的演说。她讲了一会儿历史上埃及对于罗马的重要性,论述罗马在当地的统治如何名正言顺,收复失地又是多么合情合理。之后,又开始称赞曹氏一族对罗马的贡献,希望他们今后能继续起到国家柱石的作用。 她似乎是故意把演说进行的很冗长,一直到大家快把东西吃完,才停了下来。 曹仲琳和曹建父子的表现还算正常,估计早就习惯这种事情了。三位老人却有些不太适应。伊丽莎白太后带头开始打哈欠,还困惑地看了看郭康,好像不太理解为什么让狄奥多拉说这些。 这时,狄奥多拉才结束了长篇大论,向众人轮流致意,然后坐了下来。 “直接说重点。”她小声叮嘱郭康。 郭康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站起身,准备开口,不过狄奥多拉推了他一下,让他去客厅的中间。郭康只好在那里站定,扫视了众人一眼。 他们略微打起精神,带着一点期待和好奇看着他。 “我整理历史资料,发现古人也有过不少尝试了。于是,我总结出了三个处理埃及问题的方案,一个是最好懂的,一个是最简单的,一个是最麻烦和费力的。大家希望先听哪个?”他直接问道。 太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曹勋夫妇。曹勋则看了看伊莲娜夫人。 “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吧。”伊莲娜夫人说:“那是什么?” “把当地人杀光,然后迁移人口过来。”郭康讲了个他确信斯拉夫人都能理解的方式:“这种方式能在某些地方,短期内生效。” “这方法靠得住么……”伊丽莎白太后明显不太相信。 “我们准备在当地建立长期统治么?”郭康反问。 “如果出征,当然应该希望长期统治吧。”伊莲娜夫人也说道。 “那就靠不住。”郭康摇摇头:“这种方式的效率非常低下,用它的前提,是当地十分落后,没有有效的抵抗,也缺乏使用价值,破坏了也不会心疼。” “另外,己方也要也十分落后才行。因为强制迁徙人口耗费巨大,对人力、对生产,都是很大的破坏。只有己方过于落后,本来这些人力就不怎么值钱,不在乎损失的时候,才会倾向于这种彻底替换的方案,否则就是亏本的买卖了。” “埃及那边,两个条件都对不上吧。”狄奥多拉配合地说:“当地人的技术水平很高,那里从古时候起,也一直都是富庶的地方。所以第一点不成立。” “我们自己也并不落后。而且一直以来,我们的人口都是相对不够用的。在罗马尼亚,依然有很多地区需要开发,这种情况下,把我们的人迁徙出去,是很大的浪费。” “也就是说,这不适合富裕地方了?”太后总结道。 “是啊,要么换方法,要么很快丢掉这些地方。”郭康点点头:“因为这也有个自相矛盾的问题:这种‘不值钱’的人力,战斗力必然很糟糕,只能在极为贫瘠、人烟稀少的地方欺负人,没法在稍微好点的地方站住脚。” “如果能力太糟糕,只会这种方案,那就只能成为荒野和沼泽的凯撒了。” 众人听了,都没有表示反对的意见。毕竟只要有的选,大家谁也不想当烂地之王。埃及那么好的地方,当然更不用考虑了。 “那第二个,最简单的方法呢?”太后又问。 “一些塞里斯学者认为,人的命运是注定的,天生就决定了他的成就。这个概念,叫做‘气运’。”郭康介绍道。 “他们相信,天父会特别青睐于某些人,让他们拥有超乎寻常的‘气运’,生来就注定要做马利克和苏丹,能成就伟业,凡世的力量是阻挡不了的。” “还有这种说法么?”这下,狄奥多拉都觉得怪了。 “当然有。”郭康点点头:“马利克在汉语里叫‘王’,大致就是欧洲的国王。苏丹则是阿拉伯语里‘力量’、‘裁决权’的意思,放汉语里就是‘霸主’。” “埃及的马穆鲁克统治者,大家习惯叫苏丹,不过他们的正式头衔,其实是‘马利克’。”他介绍道。 “所以,如果一个人命中注定要统治埃及,那他就有成为马利克和苏丹的‘气运’。用汉语来说,就叫‘王霸之气’。” “我们挑选一个具有‘王霸之气’的人,然后把他丢埃及去。接下来天父会保佑他,让马穆鲁克埃米尔们纳头便拜,一次性征服埃及的。” “这真不是什么滑稽戏么。”曹勋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太后,苦笑道。 “塞里斯人真的信这个?”伊莲娜夫人则惊讶地看了看曹勋,又转向郭康:“这……里面是什么逻辑啊?他们准备怎么做到?” “我也不知道。”郭康一摊手:“具体怎么做……反正王霸之气散出之后,天父会负责具体步骤,不用我们考虑了。” “……” “你别看我。”一直话不多的曹勋只好对妻子解释:“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说,各代朝廷也会宣传天命之类的说法。但这个说法……他就是个说法……” “其实塞里斯人确实信。”郭康帮他补充道:“不过这里有个流程问题,那就是大家基本都是在此人真的成了马利克和苏丹之后,才会宣称自己早就相信了。所以,确实不知道过程是怎么考证的。” “当然,也不是没办法。”看了看众人,他自己也笑起来:“虽然这会儿找不到大汗,不过脱欢台吉还在大都。我找个相面的人,看看他那个面相,能不能当埃及的马利克。” “你把这也算一种方案?”狄奥多拉哭笑不得:“这也太不着调了,伱这是强行凑‘三策’吧。” “我只是说这是最简单的,又没保证它一定着调。”郭康滑头地辩解道:“你就说直接‘王霸之气’解决问题,简不简单吧。” 狄奥多拉一时无言以对。 想了想,王霸之气确实也能缝…… 顺便求点票。排行的影响好像还挺大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尊哈里发攘埃米尔的特别军事行动 虽然比较好笑,但厅里的众人大概也明白,他的前两个说法,就是用来吸引注意力和引导话题的。真正想说的重头戏,还是最后一个。 这实际上也是个常用小窍门。 郭康自己也清楚,这种“策略选择”式的游说方法,其实就是一个自己倾向的选项,加上几个明显不靠谱的选项,一起摆给听众。 其他选项可以给听众一种“我在做选择”的错觉,让他们心理上更容易接受。而介绍和解释这些选项中的荒唐之处,也有利于排除错误的思维。因此,他才故意为之。 这种技巧,狄奥多拉等人应该也能看出来——通过推演出的荒谬结论,证明观点的错误,就是芝诺的归谬法,算是古典时代希腊人就常用的辩论技巧了。 “那你说下第三个方案吧。”太后倒是先等不及了,催促道:“是把最靠谱的留在最后了吧?” “靠不靠谱,还得各位来判断,但正如我所说,这个方案是最复杂、最需要耐心和执行力的。它首先要考验的,是我们自己。”郭康回答。 “至于这个方案的契机,我可以讲一个故事。” “耶路撒冷的圣墓大教堂,是拜上帝教各个教派的共同圣地。各个教会瓜分了教堂的所属权,连一个楼梯、一扇门,都有具体的分配,相互之间争执不休。萨拉丁重新占领耶路撒冷时,发现他们依然争论个没完。” “于是,萨拉丁索性任命了一名天方教徒,管理教堂的大门。这样大家也别为了这个最麻烦的管理员位置吵来吵去了。结果各派还都接受了。直到现在,大教堂依然每天由这位天方教徒的后代来开门。” “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伊莲娜夫人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埃及,也要当这个‘看门人’?” “没错,夫人果然有眼光。”郭康称赞道:“就是如此。” “我们的宗教,在埃及算是个‘外人’。但外人也有外人的好处。”他分析道:“埃及现在的情况,是三足鼎立的状态,那我们也不需要急着消灭某一方。相反,让他们同时存在,相互争斗,才是最有利的。” “哈里发穆斯塔因的根基最浅,军事实力也最弱,目前困居亚历山大港,只能勉强保住周围地区。但是,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个傀儡,他对于下层教徒和其他天方教世界,依然有着宗教号召力。而且,他和商人、学者们的关系挺不错。我们控制埃及,是为了进入印度洋贸易的,他在这方面,可以给我们很大帮助。” “叙利亚埃米尔哈菲兹,军事力量中等,目前正在广泛拉拢盟友,试图对抗其他敌人。他和我们经常有交流,平时也没少拿我们吓唬其他埃米尔。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势力,因为他在埃及的影响力远不如老家,必须依靠我们的配合,才有力量击退觊觎老家的土库曼部落,再抽出多余兵力,去埃及争夺权力。” “最后,就是埃及的军阀谢赫,他是力量最强的,纸面上控制了大部分的埃及,也是我们这次应该会作战的目标。但他也有个主要问题,那就是马穆鲁克的政权非常松散,各地埃米尔很多都是畏惧他的本部军力才听从命令的。” “我们带上哈里发和叙利亚人,表明这不是吞并和摧毁当地势力的战争,当地的小埃米尔也会持坐山观虎斗的态度。他们不会为了谢赫拼命,把自己的家底也搭进去的,这回让我们的作战压力更小一些。” “那就是和之前伊丽莎白给我说的,我们只要打这个谢赫就行了?”伊莲娜夫人问。 “我们甚至不用宣布要和他打。”郭康摇摇头:“因为,哪怕是谢赫,也不是和我们非要你死我活的。” “这是怎么说?”曹勋也来了兴趣。 “我听说,不能认识到用兵害处的人,也认识不到用兵的好处;不能谋划如何停止战争的人,也不能谋划如何开启战争。”郭康说:“我们的战略构想,应该建立在如何结束战斗的基础上。要首先确定,我们需要让战后的埃及处于何种状态,才最符合罗马的利益。” “现在的问题是,消灭谢赫,甚至把他打击的过头,反而不符合我们的需要。哈菲兹与我们多有合作,但我们必须得警惕他。因为一旦他借着我们的支援取胜,兼并了其他对手,那他就会同样试图排挤我们,以实现自己掌握哈里发,独霸埃及的目标。” “我前几天刚听太后转述先汗巴西尔的言论,很有感触。人的野心,是由他的境遇和实力决定的,也是随时变化的。”他提醒道:“哪怕他表现的恭顺,我们也不能给他这个独霸埃及的机会。所以,除非我们准备派遣大量主力去维持占领,否则就需要其他势力来针对他,遏制他的野心。” “我们的敌人太多,我认为确实没法派遣大军常驻。”曹勋点点头:“伱的这个想法,也是有道理的。所以你认为,谢赫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 “是的。他和哈菲兹有宿怨,而且我们可以通过军事手段,让他们无法联合。”郭康说。 “说说吧。”曹勋看起来越来越想聊了。 “我们需要在一次决定性的战斗中击败谢赫,让他丧失重新控制哈里发的能力。但我们不需要让他削弱到比哈菲兹还弱的地步。相反,我建议不对他控制的上埃及地区进行打击,而是给他留一个老窝,纵容他保持一个比哈菲兹更强的军力。” “这样,他俩就没法联合了。他们也会考虑,打败了我们之后怎么办。如果谢赫还是更强大,那驱逐了我们之后,他依然要去吞并哈菲兹,对哈菲兹来说,这等于白请我们过去打一仗,明显是不能接受的。他们直接的共同目标,就会让两人彼此警惕,没法合作了。” “这样的好处是,我们可以快进快出。”郭康分析道:“打完第一轮,远征军主力就可以回家了。之后我们在亚历山大港留下一些卫戍兵力就行,可以节省大量的兵力。” “同样,作为配套,我们也不用正式宣战,而是提前宣传,说这不是个针对马穆鲁克国家的战争,而只是一次帮助哈里发恢复地位的军事行动。这样,也能给双方提前留一个台阶下,打赢了之后,就方便后续谈判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十万驼工,衣食所系 对于郭康的建议,其他人也思考了起来。 伊莲娜夫人首先问道:“那如果谢赫不肯接受这个状况,坚持和我们打到底怎么办?” 狄奥多拉愣了愣,无奈地看了郭康一眼。 这个问题过于简单,她明显都不想回答了。郭康只好主动解释道:“那就再找一个人。天下缺什么,都不会缺想当埃米尔的。他不干,有的是人干。” “那这个新人,能承担起你说的职责么?”伊莲娜夫人又问。 “当然可以。”郭康回答:“我刚才说让谢赫比哈菲兹略强,只是一个例子。反过来,哈菲兹比谢赫或是这个新的反对者更强,一样能达到同样效果。” “我们不用担心没有人。”他看了看大家,想了想,还是直言道:“一个领主的权力,不是来自于他自己,而是来自于社会环境的需求。” “只要权力出现了空缺,那就肯定会有人:“之前埃及爆发严重瘟疫,商路沿途损失很厉害。之后又打内战,到现在都没太平过。现在的商队,很多都转走其他路线了,驼队的规模也大大缩水。比起当年,要好对付多了。” “这也行……”曹勋似乎没想到还能这么解决,嘀咕了一句。 “马穆鲁克使者刚开,就有几个意大利商会的代表来找脱欢和我了。”郭康说:“我故意把运河的消息都告诉他们,想让他们互相竞价,这样我们可以多赚一点。” “目前,威尼斯人不仅乐意掏钱,还会支持我们在埃及驻军。因为他们认为,当地政权太在意驼队之类的琐碎事项,只有我们这种外来者,才更专注于商业本身。” “我们告诉他们,在那种地方,大家都是外人,能抱团是最好的。威尼斯人也认为有道理,觉得可以对运河进行投资,还提出可以赞助我们的军事行动。” “等我们敲定具体计划,说不定还可以再提提价。因为其他几个城邦的商人也热心,到时候肯定还会再竞争一轮的。目前来看,如果谈的好,我们留下的卫戍军队,可能都不用自己掏钱了。” “那你准备武力对付当地势力么?”曹勋问。 “我对埃及的了解不太多,但就我的经验,这种长期在固定商路上活动的队伍,不止会有自己的组织,也会和沿途的地方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的意思是,现在驼队的势力减弱了,对付他们没有问题。但我们需要考虑后续的效应。”他捋了捋白胡子,目光有神地盯着郭康,继续提出问题:“如果我们和驼队武力对抗,会不会影响之后的施工?” “如果不急,我们当然可以慢慢组织人手,等当地建立起我们自己的管理机构之后,再去开凿运河。但这个计划追求的,就是尽快恢复运河吧?这样就得大量、快速地召集当地劳工,而这种工作,肯定需要周围的土豪配合。伱准备怎么应付这些人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塞里斯的智慧 对于这个问题,郭康同样早有准备。 “我们会招募一部分人。”他说:“在埃及的战斗结束后,我们会招募一批战斗人员和后勤人员,作为派驻安达卢西亚和摩洛哥的常驻军队。那地方,骆驼也是重要的运输工具,多带些驼工过去,对战争是有帮助的。” “那这部分资金……”曹勋犹豫了下,感觉他们肯定也准备好了,但还是问道。 “这部分钱,安达卢西亚和摩洛哥的埃米尔们会替我们出。”郭康解释道:“和之前维持运河的资金一样。只要我们驱逐葡萄牙军队,帮助他们进行防守,他们就会支付招募和维持军队的一切费用。这样,我们同样不需要为此付钱了。” “这都行?”伊莲娜夫人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了:“那也就是说,咱们这一仗,只要自己负责出兵就行?只要打赢了,不但能扩大领地,而且后续都是人家掏钱?那不就是白赚么……” “你忘了?咱们之前打伊利里亚,不就是威尼斯人掏钱的。”曹勋回头对她说:“只不过那次没全给现金,是割让了土地,提供了船队。” “之前汗廷在我们那边打仗的时候,我天天听买买提尼库斯抱怨,说打亏了。”伊莲娜夫人疑惑地说:“反正,我一直觉得打仗是亏钱的……” “那得看什么地方打仗。”曹勋摇头说:“波兰人是群宗教上头的二愣子,非说我们是异端,打输了也坚决不给赔钱。而且,斯摩棱斯克当时都快给波兰人抢成白地了,我们去打仗,当然都得自己掏钱了。” “这样啊……”听了丈夫的话,伊莲娜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狄奥多拉:“是我见识少了,你们这个计划好像确实挺厉害的……” “他还没说完。”狄奥多拉插嘴道:“出兵的钱,我们也不用全掏。我们可以先去叙利亚集结,然后再南下。从那边开始,就让哈菲兹管饭。” “而集结和出兵这部分的钱,就让哈里发和支持他的亚历山大商人们掏吧。看,这就真的一枚铜币也不需要自己付了。” “我的天父啊。”老夫人转头看向太后:“你孙女这两口子可真聪明。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 “暂时还没结婚呢。”太后笑吟吟地谦虚道。 郭康觉得,她谦虚的方向好像不太对。不过狄奥多拉倒是坐得更直了,挺胸昂头,一幅很受用的样子。 不过,曹勋还是在思考计划的细节。 “伱们准备招募当地人的话……”他的称呼也下意识变了,一边思考,一边问道:“如果有人拒绝,准备怎么办?发生冲突的话,也让哈里发他们掏钱么?” “可以。”郭康点点头:“我们能拿到哈里发的告示,和圣战的大义。” “如果他们同意,那更好;如果他们坚持要和我们对抗,就等于是公然对抗哈里发的号召。我们的十字军就可以用清除异端的名义,向他们发动圣战,消灭那些执迷不悟的人。” 曹勋想了一会儿,而伊莲娜夫人有些愣神,看起来还没反应过来。 “和对埃及的战略一样,在对付驼队势力的时候,我们要做的也不是先开战,而应该先试图瓦解他们。”郭康解释道。 “当地驼队有自己的帮会,人员众多,也有组织。但驼帮内部,不同人的利益并不一致。” “驼帮最上层,是行会首领和大队骆驼的所有者。他们基本上,都如曹老将军说的那样,是当地的豪强,与马穆鲁克官吏、当地埃及财主、南方的贝都因人部落,都有联系。” “这些人赚的,就不止是运货的辛苦钱了。垄断商路,才是最大的财富来源。我们哪怕让他们参与运河建设,今后从中获得红利,很多人也会因为丧失了垄断地位,而感到不满的。” “这部分人,是我们最坚定的敌人。”郭康总结道:“当然,他们也不止和我们矛盾——所以我们可以拉拢非常多的人,一起对付他们。比如威尼斯人就是最方便的。” “会抢生意是吧。”伊莲娜夫人明白了。 “威尼斯人也很喜欢垄断。”曹勋点点头:“所谓‘同行是冤家’。这两伙奸商,互相才是最大的敌人。他们肯定会打起来的。” “那我们确实可以让威尼斯人多掏点钱,他们不同意也不行。” “是的。而且,有人坚决对抗,我们也不怕。”郭康说:“他们如果武力反抗,我们就把他们的财产没收,分给普通驼工做补偿,让他们给我们干活。这和给公民授田是一样的,很容易就能把人心稳定下来。” “而且,我们是以圣战名义进行的劫富济贫,无论从哪方面,都不怕别人说什么。哪个财主不能接受,就让他找胡大理论去。” “这样确实说得过去……”曹勋点点头。 “除了这些人,其他的就都好打发了。”郭康继续道:“我们的工地也需要骆驼运输,不可能全都裁撤掉的。至于真正多余的部分,也可以用之前说的方式,把他们运到安达卢西亚去。” “那个地方现在很空虚,男人的数量都严重不足了。我和他们的使者谈过,当地的埃米尔很乐意给马穆鲁克授予封地,给其他有技术的人授予田产或者奖金。安置这些人,问题不大。” “这样一来,看起来是一个势力的驼帮,实际上至少就有三个势力了。我们根据他们的立场和需求,分别制定针对性的政策。” “兵法说,上策是针对计谋,其次是针对外交,再次才是战场动兵。我觉得,用谋略进一步瓦解敌人,降低反抗者的实力,才是合乎兵家理念的。” “我们可以分别研究埃及军阀们的想法,进行拉拢和压制;当然也能分别研究驼帮上下不同人的想法,采取不同的策略。这其实都是类似的思路啊。” “说得对,这个想法很有见地。”曹勋连连点头:“我算知道太后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地推荐你了。” “这也不是我的功劳。”郭康谦虚地说:“刚才我说的‘王霸之气’等等,其实不过是塞里斯文化的皮毛。古人真正的智慧,就在这些谋略中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南仪拜上帝教会 对于郭康的建议,众人看起来都还能接受。 “我一直以为埃及是个强敌,这么看,好像也不是多难对付?”伊莲娜夫人感慨道。 “埃及确实是个强敌。马穆鲁克也不是弱小的对手。”郭康解释道:“但谢赫就是个比较好对付的敌人了。” “如果我们以全埃及为敌,那这一场战争根本不值得打;如果我们以全部的马穆鲁克为敌,那至少需要10个军团和等量的辅助部队,我才敢说能在一年内结束战斗;但如果按照我刚才说的那些设想,连谢赫都不是必须生死相搏的敌人,那两个军团应该都足够了。” “怎么样,我就说很神奇吧。”太后看起来很得意,对曹氏众人说道。 “这个……也不叫神奇。”郭康觉得她高兴过头了,只好说道:“其实都是些很浅显的思路。” “古人说,战争胜负,在战前就能决定大部分了。有些人得到的帮助多,有些人得到的帮助少。获得帮助多的就容易获胜,帮助少的就容易失败。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 “我听说,擅长作战的人,都不会自己战斗,而是尽量增加自己的盟友,减少敌人的同党。所以,周武王伐纣之前,已经得到了天下的三分之二,却依然认为时机没有成熟。因为增加自己的力量永不嫌太多、削弱敌人的力量却是永不嫌不够的。” “兵法说,战争的胜负和走向,往往在开战之前就确定了。所以在决定开启战端之前,就需要争取到有利的形势。这正是兵家运筹需要考虑的。” “而争取的方式,可以归纳为‘知己’、‘知彼’两部分。” “我们知道要拉拢盟友,那么我们能给盟友提供什么,用来吸引他人?明确了这些,就是知己。同样,我们知道要拉拢盟友,那么哪些人值得拉拢,能放到什么位置、起到什么作用?这些也就是知彼了。” “对于敌人,则更是如此。如果我们不去仔细了解敌人的权力结构、内部派系、主要矛盾,那么我们也没法瓦解他们。也不知道谁才是关键人物,需要武力对付;谁是墙头草,放着他让他观望就行。” “所以,这个思路其实很简单,大家也都知道这么个理论。但能在战争中发挥什么效果,就全看具体情况下的表现了。” “我的推演和筹划,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整个形势本来就有利于我方。”他提醒大家。 “之前,我们没有费多少力气,就获取了马穆鲁克内部的详细情况,因为这次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搬救兵的。有了这些马穆鲁克高层的主动配合,获取关键的消息,就容易了很多。” “安达卢西亚那边,也是同理。他们的使者直接把当地的情况、敌人的动向、可调用的资源……诸如此类,直接给我们说了,好让我们去救命。如果我们自己派遣间谍,慢慢去调查了解,不但消息可能失真,进展也会慢很多。但有了这些人帮忙,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这其实不是我的功劳。”他最后说:“只是时机到了,正好被我撞上了而已。” “这孩子真是太谦虚了。”太后摇着头,笑道。 “这不是谦虚,是实事求是。”郭康并却不认可,坚持说道:“这次的形势,并不是我制造出来的。只是各方的情况,都恰好让我有机可乘而已。” “所以,我才能趁此机会,努力分析可以利用之处。编织出一个新的利益网,以此试图引导其他势力接受。” “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急匆匆地到处游说,希望大家能够接受这个提议。”他环顾众人:“我必须重新强调一遍:这个机会并不是我制造的,甚至不是罗马造成的。所以,机会的窗口很有限,而且我不认为有凭借人力,把它重新制造出来的可能。” “经书说,天父赐予你的,如果不接受,反而会遭受灾祸。如果我们也不能把握天赐的机会,那很可能就不止是可惜的问题了。将来的战略环境会如何发展,我们还有没有下一个在南方商路破局的机会,我也无法预测了。” 在场几人都显得严肃起来,郭康等他们想了一会儿,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还有件事。”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希望能够对教会进行改革,增设更多职能。” “那你和王牧首说过么?他怎么看?”曹勋问。 “之前我就和王师傅讨论过几次了。”郭康点点头:“不过这件事要做成的话,牵涉的级别很高,可能要在十三人会议上通过才行。所以,我也非常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支持。” “那你希望怎么做?”伊莲娜夫人看起来比较关心教会的问题,主动问道。 “我希望教会能够增加一个专门收编和管理天方教信徒的部门,或者,在现在的教会之上,建立一个更大的、管理所有宗教的机构。”郭康把当时给王大喇嘛的建议重复了一遍。 “我们教会管理他们?”伊莲娜夫人诧异道:“这……怎么管理?” “该怎么管理就怎么管理。”郭康回答:“大家拜的都是同一个上帝,只不过礼仪上有点地方性的差别而已,不用太在意。” “要知道,很多地方,都有古时候留下来的信仰和习俗。只不过被教会收编之后,给了新的名义罢了。这种例子,我们也见过不少。很多地方沿袭至今的地域性风俗,就是这么保存下来的。” “既然这些差别颇大的异教,都能被教会接纳,那么差别很小的天方教,当然也可以了。” “之前,希腊官家们为了像罗马主教求援,提出过新的教会模式,叫做‘东方礼仪,罗马教会’。简而言之,就是仪式举行、教会活动、乃至人事任免,都依然由当地教会自己决定,只需要在组织上,奉罗马主教为尊就可以了。” “罗马教会经常使用这类方式,从而在一些难以传教和改变当地风俗的地方,维持自己的存在。我们遇到的情况,其实也差不多。所以,直接参考他们的经验,建立我们自己的‘南方礼仪拜上帝教会’,不就可以了么?”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朝菌不知晦朔,蛮族不识天父 对于郭康的建议,众人虽然还有疑惑,但也没有直接反对。因为类似的操作,罗马教会确实经常干。而拜上帝教教会,更是不缺这种案例。 曹氏一族常年从事外交活动,哪怕在紫帐汗国这个想法比较活跃的国家里,也属于思路比较灵活的。在他们看来,郭康的想法虽然有点偏门,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程度。 而伊莲娜夫人,虽然和基辅教会关系密切,但她嫁入这个家庭已经好几十年了,早就习惯了拜上帝教会。 基辅教会因为离得远,信徒分散,很多人的思想还比较老旧,教会整体上显得更加保守。但是,在发展和传教的过程中,他们也一样经常收编本土信仰——比如经常出现的“熊神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所以,伊莲娜夫人更多地是需要考虑,如何进行说明,更容易让基辅教会接受,从而配合王大喇嘛在官方层面的努力,推动他们去赞成这件事。对于她自己来说,只要别太过分,也不是非要去较真的。 几人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伊莲娜夫人提出了问题。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去做,理论上倒是可以解释,但会不会引起别的方面的质疑?”她问:“把两个宗教堆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像是要重现当年的万神殿。我担心很多人会无法接受,觉得我们这样做,是纯粹的异教行为。” 郭康也略微思考了下,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然而他还没开口,之前一直喝茶、没怎么说话的曹仲琳,却忍不住先开口了。 “娘,依我看,你还是出国次数太少了。”他摇着头说:“我们本来就不被大家在宗教上接受的,十字教世界,确实一直在把我们当异端。从建帐至今,就没变过。” “所以,我们也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反正已经是异端了,哪怕不做,他们也不会改口;而就算做了,外交环境也没法更糟糕了。” “既然如此,只要对我们有利,异端也就异端了。”他两手一摊:“咱们都挨了这么多次十字军了,不异端一点,也对不上咱们的名头啊。” “这个不是异端了。”伊莲娜夫人说:“已经是复古到多神教的程度了……” “异教徒不是更好么?”曹仲琳揶揄道:“相比异端,大家对于异教徒还更宽容些呢。” 伊莲娜夫人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还是不太一样的。”郭康连忙打圆场,解释道:“多神教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最大的劣势,就是它的组织性太差了。” “古代罗马人的万神殿,还停留在非常原始的地步,只是进行简单的收集,缺乏后续的工作。”他开始回顾历史:“那时候,罗马人经常外出作战,看见别人的神不错,就直接搬回来。有些外邦的神,大家觉得很有意思,也会直接放一起祭祀。” “但这样的做法,本质上还是各路神灵的教团在各行其是。这导致罗马的祭祀活动极其众多,甚至给社会公众造成了很大麻烦。很多神灵还有明显的地域性,信徒之间的排斥和争斗也并不罕见,实际上妨碍了帝国的统一。” “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了。”郭康指出:“真正重要的,不是一神还是多神,而是有效的组织。” “相比而言,当时的一神教更有组织,也更能适应帝国统一之后的状态。教会削去了大量重复、浪费的宗教活动,还采用了不受族群和地域约束的普世教义。相对于传统的多神教,自然就有优势了。” “不是因为教义更接近真理,更容易被大家接受?”伊莲娜夫人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做一个对比,就可以知道了。”郭康说:“现在我们的宗教,是天兄在犹太教的基础上改革出来的,有很多基础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但双方却水火不容,当时就爆发了激烈的对抗,犹太祭司们对他可谓是必欲除之而后快。” “后来,被世人广泛传播和接受的,也是天兄创立的十字教,而非原本的犹太教。这里面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和门徒们另外加了一套经书,改变了神只会保佑犹太人的说法,让天父真正成了谁都可以信仰的神。” “这样一来,虽然基础的规则差不多,但十字教就获得了远超对手的巨大优势。” “所以,这里面的关键,确实可以说,是看谁更容易被大家接受。”郭康纠正道:“但因果关系是倒过来的——不是因为祭司们琢磨一阵,认为自己的想法接近真理了,就直接被大家接受了;而是因为大家更加接受,才得以证实他更接近真理。” “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它更容易被接受。如果我们明白了这里的原理,那就能更接近真理了。” “那你认为,这里的真理是什么?”伊莲娜夫人追问。 “就是刚才说的组织能力啊。”郭康回答:“另一个例子,其实就是塞里斯。” “有些教士认为,他们还是原始的多神教。但也有人认为,他们实质上已经是一神教了。不过在我看来,他们的了解还是不够,认知也是有偏颇的。” “一神教和多神教的区别,关键不在于神的数量,而是神的组织形式。” “教会也收编过很多异教神灵,把他们称为天使或者圣人,把传说解释成拜上帝教背景的故事。那么,叫‘神’,叫‘圣人’,叫汉语的‘神仙’,有什么区别么?我认为是没有的。” “一些古代哲学家和神学家认为,语言中包含着神性和理性,背后包含着万物的法则和秩序。但我认为,名称只是个代号,无关物体的本质。否则,我们换个语言和词汇来描述天父,就不是同一位神灵了么?这才是大逆不道的异端行为啊。” “既然天父的名字不重要,那这些有灵性的次级存在,叫天使、神仙、还是圣贤,都没有区别。” “比如,塞里斯就有个明确的至高神‘天’。朝廷十分在意‘天’的至高地位,禁止有超出祂之上的祭祀活动。其他那些崇拜对象,说是‘神’,其实也就是个名字而已,大家甚至给他们安排了官职和位次,用来在这些‘神’之间确立秩序。” “从这个角度看,就很简单了。别的不说,只看塞里斯的‘天庭’概念,和朝廷注册、任命神灵的习惯,就比十字教的这套神性系统,要完善的多了。” “所以,到底谁更原始、更接近多神教呢?” 这下,伊莲娜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欧洲人的文化水平太差,教士们理解不了这些。但我们还是要弄清楚的。”郭康说:“与其参考他们,在意他们的那些充满偏见和无知的奇谈怪论,不如去学习塞里斯,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伊莲娜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教义的问题,她也是外行。但郭康说的这点,她倒是十分赞同。 毕竟,就算是现在,罗马公教一方也时不时就有人来挑事,拿教义上的问题刁难正教教会。 当然,正教这边也不是吃素的。教会常年雇佣着一大群希腊神学家,每次辩经,基本都是以罗马教会无功而反告终。时间长了,大家觉得那边的教士们水平不行还事多,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是专业的教士,不过这些想法,逻辑上是可以自圆其说的。”郭康继续劝道:“大家可以想想,我们的教会也好,罗马公教也好,虽然传教的时间也不短,但谁有塞里斯‘天’崇拜那样大的规模,有他们那么完善的组织呢?” “很明显,他们那套理论,才是更加普世的。而传播的结果也告诉我们,那才是最近乎真理的。我们完全可以加以参考,进而摸索出适合自己的方式。” “天方教和拜上帝教如果直接放一起,完全不进行管理,那才确实是倒退到了万神殿的状态。我们现在有了条件,不应该这么做了。”他摇头说:“相反,我们应该主动去促进双方的整合。” “从爱尔兰的凯尔特教会,到塞里斯的‘天’信仰,大家信奉的本来就是同一个宗教,同一个神灵。” “如果教义中有一致的地方,可以进行合并、简化。如果有不同的地方,大家就应该好好进行讨论,判断哪些是必要的,需要维持;哪些是不够完善、乃至出现错误的,需要进行纠正。” “他们有更接近真理的地方,我们可以拿来参考;我们有更接近真理的理论,也应该允许他们进行借鉴。这才是一神教的传统和优势。” “当年,罗马承认拜上帝教,让它开始兴盛起来。我们作为罗马的正统继承者,也有当仁不让的职责,去追求正义和真理,让它们发扬光大。” “谚语说:朝生暮死的虫子,不知道日夜的更替;春生夏死的蝉,不知道春秋两个季节。蛮族没有历史、也没有文化传承。就算天父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说‘吓!没见过的怪东西!’”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理解什么是真理,什么是天父的荣耀呢?”郭康反问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商人的助力 “你说的这些,应该有一定的说服力了。”伊莲娜夫人点了点头:“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建立这个‘万神殿’呢?” “听你刚才的话,就算没有这套制度,我们也一样可以顺利完成目标,控制埃及几处要地。” “但如果坚持这个计划,在进攻埃及的过程中告诉大家,要把两个教会统一管理,反而可能引起当地一些天方教徒的抵触,增加我们需要面对的困难吧。” “要说原因的话……”郭康犹豫了下:“我看见不合理的现象,就想出手矫正;看见不合乎秩序的规则,就想进行调整。如果视而不见,就总感觉自己在虚度光阴,白白浪费了现在的地位和身份。” “不过我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我个人的习惯,还是塞里斯的文化环境带给我的影响……一定要说的话,只有这些非常主观的原因了。” “至于困难,我觉得也不会遇到多大困难的。”郭康胸有成竹地说:“其他地方,或许会遇到抵制,但那可是埃及啊。” “这地方还是伱特意挑过的?”太后也有些诧异。 “在不同的地区,肯定要用不同的政策。”郭康说:“埃及正好适合,所以我才一直建议大家趁着这个机会,考虑宗教管理的问题。如果是其他地方,肯定就得用其他政策了。” “埃及人好对付么?”伊莲娜夫人也追问道。 “我们有先例可以参考。”郭康回答:“当年萨拉丁进入埃及的时候,当地已经被法蒂玛王朝经营了二百多年。法蒂玛王朝是个什叶派政权,埃及的民众也信了二百多年的什叶派,可谓是根深蒂固了。” “文献记载说,萨拉丁的封君努尔丁,命令他设法让埃及转信逊尼派,但萨拉丁担心这样会引发剧烈反弹,不敢直接来,于是先进行了测试。” “当年的9月3日,先让一名逊尼派的伊玛目,在开罗的什叶派寺庙中,为逊尼派的哈里发祈祷。结果在场的埃及人都没什么反应。” “萨拉丁又更进一步,规定今后周五的祷告中,不再使用什叶派哈里发的姓名。结果,埃及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结果,9月13日,末代什叶派哈里发就病死了。萨拉丁废黜了他儿子的继承权,把他的家族软禁起来。埃及的什叶派信徒,就这样在10天之内,转成逊尼派了。” “这是不是记录者把数据写夸张了?”太后好奇地问:“怎么说也是突然让转信异端吧,就……这么毫不犹豫的?” “这事还真没夸张。”曹仲琳看起来也了解那边的历史:“萨拉丁后来做的,也就是撤换几个不愿意配合的伊玛目。除此之外,几乎就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了。” “那也就是说,这招还真可以啊?”伊莲娜夫人还是难免有些惊讶,自言自语道。 “萨拉丁当时,首先解决了和自己竞争的军阀。把那几个突厥军头和努比亚军头干掉之后,就没遇到什么反对了。”郭康推测道:“普通的埃及人,对上层的变动,大概没有什么感觉吧。我觉得,他们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那我们……”太后看向郭康。 郭康还在考虑历史问题,一时没接上她的话。 狄奥多拉清了清嗓子,给他示意,他这才反应过来。 “我们遇到的情况肯定更容易。”郭康只好又给他们认真分析一遍:“当年的法蒂玛王朝,至少名义上还是个政教合一政权。而如今的马穆鲁克们……他们要是真的在乎信仰,就不会天天折腾哈里发了。” “至于民间,我们这次的动静还没萨拉丁大呢。他那回是明着要求大家,都换到对立的教派去,而我们这次只是改一下管理方式而已,一开始也只会在小范围内适用,不会在民间引起太大动荡的。” “试用?是在亚历山大么?”曹勋问:“我听说,那里自古以来,就是特殊的商港,和埃及腹地不太一样。当地市民的想法,估计也和其他地方不同。他们的表现会和你预料的一致么?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另外,这种试点,是不是有意义?这种特殊地方试出来的结果,会不会也比较特殊?对于我们今后的推广,有足够的参考价值么?” “我觉得亚历山大那边,反而不用急。”郭康摇摇头:“那里的商人和市民,接受改革很容易,不管是威胁还是提供利益,都会很快说服他们。” “但反过来,我们撤走之后,肯定会有敌人反扑。到那时候,他们也会很容易就倒向更强大的一方。所以,这里是没法当做试点地区,和我们今后经营的根据地的。” “那你准备选什么地方?”曹勋问。 “当然是运河工地了。”郭康笑道:“对我们来说,还有比这更熟悉的么。” “运河是个大工程,需要长期维持一大批壮劳力。这些人和当地农夫、市民都不同,是确确实实,直接在我们手下服役的。” “而且,因为是我们来主持工程,所以,人员的组织,都是由我们从头安排的。” “我们可以直接剔除里面的豪强家丁,打散他们原本的村庄和帮会,用军队的方式重新组织,派遣可靠的人去管理。” “一开始,我们毫无疑问会面临语言、风俗、文化都存在矛盾的问题。但解决这些矛盾,本身也是我们推行改革和建立管理的动力。共同兴修水利本来就是个很好的磨合方式,当年大禹就是靠着这个机会兴起的,我们当然也可以效仿了。” “这个问题说到底,就是如何组织水利工程的施工者。而这方面,我想,我们才是这个世界最擅长的。既然如此,当然要好好发挥这个优势了。” “修水利是个劳苦的工作。”曹勋提醒道:“我们这边当时修水利,是因为不这样做,就真的没饭吃。而不保卫自己的农庄,就真的会被其他贵族抢劫一空。” “埃及那个地方,土地十分肥沃,运河也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修建的,这些人有足够的动力去给我们干活么?” 郭康问言,笑了笑。 “老将军,埃及那边虽然富庶,但可不是人人都有肥沃的田地啊。” “苏伊士那边的田地,和尼罗河两岸是没法比的。而且那里也是采邑制,田庄是不是富庶,和耕作的人关系也不大。这一点,和我们当初的情况,可谓是天壤之别,恐怕不能这么估计的。” “再加上这些年,马穆鲁克的统治可以说极为糟糕,埃及的人口甚至按比例减少。这种乱局下,当地人真不见得会向着谁。我们找个理由,给他们好一点的待遇来进行安抚和收编,是不难招揽到人的。” “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啊。”他说起了自己的计划:“水利工程是个长期项目,尤其这次,除了疏通之前被堵塞的老运河,我还想开凿一条新运河。” “这条新运河,就不借道尼罗河,拐来拐去了,而是选择通航效率更高的河道路线,直接连接红海和地中海。另外,我希望河道能够宽、够深,可以容下新式的帆裝大船直接通航。” “当然,这也会让开凿工作变得旷日持久,时间甚至得以十年计。” “那这笔开销,可就很吓人了。”曹勋抿了口茶,盘算着说道:“意大利商人还乐意去付么?” “我目前的想法,是让他们用红利换取未来的红利。”郭康回答:“之前不是说,他们乐意为这次行动掏钱,只要我们今后把运河的使用权分给他们就行么?其实还可以更进一步的。” “我们可以单独成立一个商号,专门经营运河,让意大利商人追加投资。谁给的钱多,谁的话语权就更大。商号每年分润,他分得的利润也越多。这样,就能说服他们给更多的钱了。” “那,这能赚多少钱啊?够开凿那条新运河的开销么?”见多识广的曹勋也估计不出来了,只好直接问道。 “到这一步,应该还是不够的。但我们可以再加一层。”郭康说:“现在的投资,只是针对这条很快就能打通的小运河。新的大运河那边,我们可以再集资一次。” “那条不是影子都没有么?他们乐意花钱么?”曹勋问。 “当然乐意。我们甚至可以允许他们用旧运河的股份,换取新运河的份额。”郭康说:“简而言之,就是旧运河这边,他们不要利润分配了,今后新运河开通之后,再来拿使用权就行。这样,也方便我们在工程完工之前的这段时间,对两条河周围的地区进行全权管理,来提高效率。” “这还能一层套一层啊……”伊莲娜夫人感慨道。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其实只要有个新项目,而且说服大家,让他们相信未来能赚,有的是人会给你掏钱。”郭康说:“而且,商号内部的分红权力,也是可以出售的,如果热门起来,受人追捧,以至于供不应求,甚至可以人为抬高价格,把这些份额以高得多的价钱卖出去。” 曹勋夫妇面面相觑,似乎不太理解。旁边的曹仲琳倒是点点头,给父母解释道:“意大利那边,确实有这种交易,还很流行。之前威尼斯人打仗,都这么集资过。” “我也没见他们打出来啥名堂啊,这些人不就是欺负欺负希腊人么?遇到个强一点的国家,就给人揍得到处喊救命。”曹勋本能地有些抵触这种方式。 “战争结果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要是战斗力和钱直接挂钩,那应该是大宋一路西征,打到巴格达才对。”郭康无奈地说。 “这个方式,主要就是为了挣钱的。让他们多投点钱,咱们就满足了,所以也不用在乎别的。” “而且,我们也可以使点小技巧。呃……具体怎么做,我一下也说不了这么详细。这方面我自己也是个外行。”他摇摇头,承认道:“不过可以肯定,我们在这笔生意里,处于十分主动的地位。让意大利商人们多加些钱,支持我们进行更多的工作,是没有问题的。” “那我们有内行来做这些么?”曹勋直接忽略了妻子,看了眼儿子、孙子,问道。 “爹,我也只是见过猪跑,没杀过猪啊。”曹仲琳表示无能为力,又看了看还是一脸紧张的曹建,转头对郭康说:“我们父子俩,估计是帮不上忙了。” “那,郭公子……”曹勋犹豫着,也看向郭康:“这件事,估计还是得辛苦你来组织啊。” 郭康还想说什么,狄奥多拉又开口道:“老将军不用担心,他也只是四处做下调查。现在这些,只是我们寻找各种有可能性的方案,所以什么计划都塞在里面了。” “具体方案如何选择,由谁来负责执行,还得会议上来确定。这个计划毕竟很庞大,里面的具体事项非常众多。哪怕是制定详细方案,也远不是康弟弟一个人就能主持完成的。” 郭康反应过来,赶紧点头赞同。 她这番话,一方面是说明难度,免得之前郭康讲的太顺利,让大家产生错觉。另一方面,也是安慰曹家。 整个计划的纲要,都是出自郭康的手笔,曹老爷子只询问了主持集资的工作,还发现自家人干不来。这种情况下,告诉他们,方案中可以介入的部分很多,也是一种安抚。因为本质上,南衙世家的权力就是来自于这些工作。 至于最后他们到底能拿到哪一份,就不是她和郭康能直接决定的了。正好丢给十三人会议,让那些人自己讨论怎么分配吧。 “这个部分,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帮忙想的。她家在意大利开银行,所以对这部分比较熟悉。换我自己,我是想不起来的。”想到这,郭康也配合地解释道。 “这个人可靠么?”伊莲娜夫人问。 “我觉得可信。之前我在教会研究天兄神迹,她还出了钱,明显是对投资我们的项目感兴趣。调查意大利商人对于远征的意向,也是她靠着家族的圈子,进行了解的。”郭康回答:“有了这样懂行的朋友帮忙,确实要简单不少。” “意大利商人啊……”伊莲娜夫人似乎还是不太信任。 “商人么,投资也好,帮忙也好,肯定都是有所求的。但这也是情理之中。”曹勋倒是看得开:“只要不对罗马造成损害,想要什么,我们也可以酌情给他们。人家非亲非故,凭什么平白无故为我们出力?赚点也是应该的。” 伊莲娜夫人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互推: 《从龙族开始的技能抽取》 顺便继续求票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把精力放在军事上面 对于郭康的神秘赞助者,狄奥多拉多少是有些在意的。 不过据脱欢说,当时给修道院投资的人很多,一大群希腊和意大利商人都参与其中,非要说哪个最特殊,也找不出来。狄奥多拉没参加那件事,因此也一直没注意具体的情况。 郭康整天忙里忙外,和他打交道的势力为数不少。以往,她也没有过于在意。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因此她也暗自决定,要好好调查下,看看这个神秘的商人,背后是什么势力。 而郭康对此还浑然不觉,依然在给曹氏众人推销自己的长期计划。而从现在的情况看,曹氏祖孙三代,除了一言不发的曹建,其他人都对计划很有兴趣。 而郭康正在继续努力,给他们介绍自己的长期计划。 “我们的行动,会是个很长期的工作。”他告诉众人:“既然工程要维持这么久,那我们当然也得做长期打算。” “工地上的日常消耗,总量很大,总不能全靠运输吧?所以,我们也得修建道路,经营农庄,来安置工匠,靠这些新的定居点来支撑工程的人手。” “通过这些方式,才能更好地节约成本。否则,再多的投资、再廉价的劳役,也不够这么长年累月花的。” “总之,这种工程量巨大、时间很长的项目,也需要一个对应的巨大组织来进行。不夸张地说,在组织人手兴修水利这方面,我们有整个地中海世界最丰富的经验,和最高的技术水平。相信我们不用花多少功夫,就可以说服投资人的。” “那我们回头可以找李家小子说说。”曹勋看向太后:“他家早年,还就是做水利的呢。我记得水部尚书博尔詹,也是他爹当年的部下。” 太后点了点头。 郭康大概明白,他说的“李家小子”,就是现在李家的主事者李化文。 李化文的父亲李应麟,当年和曹勋一同被希腊太后驱逐,所以两家一直有“难友”关系。在如今各个世家中,他们之间的往来依然是比较紧密的。 至于李家祖先当年的工作,在紫帐汗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家也并不觉得这丢人,反而经常宣扬,以此拉进和军团士兵的距离,增强大家对他们的亲近感。 现在,他家倒是不太继续做这方面的工作了。不过,担任水部尚书的博尔詹,确实也是李家提拔起来的。 当年,巴西尔改组十三人会议的时候,紫帐汗国的官僚系统已经日渐完善,但因为战争众多,传统军功世家依然有着重要的地位,不断给罗马提供新的军官,用在各条战线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巴西尔做了一系列的努力。 比如,他一直在鼓励大小世家,复兴罗马传统,收养养子,让最有才能的继承人管理家业。还以宗教和传统为理由,进一步限制妾生子的继承权。 紫帐汗国当时,名义上已经信了拜上帝教。上层贵人的妾室,属于家族的灰色部分。而且,巴西尔不仅自己出面,还找了郭砥来配合,反复申明“禁止以妾为妻”,不准妾室和妾生子获得等同嫡子的继承资格。 他还通过法律,对养子和亲生子女的权力与职责,进行细致的规定,尽量让他们能够实现共赢,从而和睦相处。这种环境下,通过纳妾、扶正妾生子来继承,已经不如直接收养了。 再加上,可能是受唐末和罗马的双重影响,紫帐汗国本来就有收养义子的习俗,所以很多人也能接受。像郭康自己,就算是受益人之一。 而在家族问题之外,巴西尔也对公职做出了调整。在把各家的世袭席位改为职务席位时,他专门和各位柱国在娘娘庙举行盟誓。在神祖、天父、天兄面前,众人约定,今后没有军功的人,不能成为元老。 也就是说,这些人基本上不可能担任各部的高级官职,也无法进入罗马的最高决策机构。 这个决定,让军团和世族们比较满意,算是对之前改组的一个让步。在这套秩序中,等于默许各家族把更多的机会,给与自己的子弟、旧部。相比于直接世袭和任命,又多了一个门槛。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最基本的“能打赢”的要求,其实也不低。紫帐汗国周围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凶残,很难找到能让人安心混军功的地方。筛选的过程,也比君堡大学的考试严酷的多——“测试”没通过,很可能尸体都找不回来。 实际上,哪怕到了巴西尔时代,紫帐汗国真正成了欧洲一流的大国,世侯子弟也依然是个非常高危的身份。郭康的叔叔辈,算上亲子、义子,一共有将近二十人,而现在义父才四十出头,兄弟们已经只剩下七个了。 郭康至今记得,叔祖郭贤的幼子,就任军府参军没多久,就遇到波兰人的袭击。义父等人找到相熟的意大利商人,想尝试把人赎回来。 半年后,商人带回一口简陋的棺材。郭康对这个性格开朗、还给他送过点心的小叔,最后的印象,就是棺材里用粗盐保存的一条腿,和半条还带着狼狗牙印的胳膊。 后来他才知道,火药普及之后,北方前线的军官,经常喜欢挂着个铁壳震天雷。他们把这东西戏称为“波兰球”,意思是,如果快要被波兰人抓到的话,还是直接点了它比较痛快。 他一开始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些世侯宁可让义子继承家业,反而让亲生的子女奉他们为家主。难道大家都这么无私,完全不在乎血亲关系么? 等这种事情见多了,他才意识到,亲儿子要是没本事,还真不如让他远离军事职责和权力。 至少,法律和习俗,在这方面都比较完善。包括郭康自己,也从小被周围人教育,今后要照顾姐姐。 这种情况下,与其硬撑着白白送命,还真不如在其他人保护下,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 到如今,这套制度已经被大家普遍接受,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则。 比如曹勋提到的博尔詹,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老学究,但他年轻的时候,在李应麟麾下参加过好几次战争。 作为工程师参与进攻匈牙利时,他巧妙地利用河流的季节性涨水,引河水冲垮了敌人固守的营地,因此立下功劳。李应麟认为他有才华,就推荐他去新组建的工程大队。 在那里工作的几年里,博尔詹大部分时间没去前线,而是驻扎在基辅以西的一个新军府。 那里原本有个村落,只是在之前和波兰、立陶宛的拉锯战中,被多次劫掠,随之废弃了。军团文书没去现场认真调查,只看了公文,就随手把它统计为已经开垦过的“熟地”。 大都的官吏也只看了纸面报告,寻思了下,觉得已经开垦过的土地,处理起来要方便的多,就大笔一挥,决定把这里作为新军府的中心了。 等安置的士兵和家属来到此地,才发现,当地斯拉夫人虽然耕种了几代人,但按照紫帐汗国的标准,这“田地”的状况也没比荒野好多少。 这里废弃的时间比预料的更长,田地荒了起码好几年。旁边一条在文件里“水量平稳充沛”的小河边,也不是可以直接耕种的肥沃土地,只有一大滩沼泽一样的泥巴地。 所谓的“熟地”,现在一片生机勃勃,不从头清理根本没法用——因为之前的住民似乎也没有水利的概念,这小河甚至都能随时发大水的。 迁徙来的老兵对此强烈不满,还扬言要去加利奇,找行省官员当面痛陈利害。行省紧急发文,给他们加钱,又把博尔詹的大队调了过去,要求他们尽快解决整个军府的基础设施问题。 博尔詹等人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从零开始,规划了整个地区的水利工程,以此解决防洪、排水、灌溉的问题。 这项工作很复杂,当地斯拉夫村民实在干不来。大家很害怕他们把水坝给修塌了,只能由工程大队和驻军亲自动手。经过一番辛苦的工作,才完成了初步的施工。至于行省规定的、整个军府的设施问题,那就一边慢慢来,一边应付上司得了。 不过,大家也都看到了他的功劳。 由于在事件中反应迅速,处置得当,不管是水利方面的专业技能,还是和军团刺头打交道,都显示出了可靠的能力,行省军区认定他功劳突出,推荐他升任更高的官职。他先回到李氏的幕府,担任军团幕僚,之后又转为文职,在塞尔维亚的行省部门就任。 这一时期,世侯们往往还兼领文职官员的身份。只不过,罗马的教育制度已经完善起来,官僚系统也逐渐成熟,世袭的主官素质越来越比不上基层选拔出来的人才,也难以同时兼顾两边的工作。他们占着文职长官的头衔,却经常没法干活,以至于各部尚书成了虚职, 李应麟去世之后,一直由他本人挂着的“水部尚书”头衔,空缺了出来。李化文认为,自己没有老爹的威望,不如专心军队工作,把这个等同于工部长官的身份,让给擅长的人。 一开始,接任的是郭砥的长子郭儒。然而郭儒名不副实,对于行政工作也很头大,一年之后也不愿意继续留任,于是,这个职位就彻底开放给了普通官吏。 博尔詹由于和李氏关系密切,被视为过渡期的重要官吏,进入了水部的中央机构,并在十年之后,成为了这个部门的最高长官。 可以说,李氏家族和负责水利的部门,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曹勋已经明白,郭康说是要开凿运河,实际上是准备借着这个方案,在埃及经营新的军府。因为兴修水利、组织人手、开拓农庄……这套流程,紫帐汗国实在太熟悉了。看个开头,都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了。 而这套方案要推行下去,也确实需要水部的支持和军队的帮助。李氏恰好在这两方面都有影响,如果计划得以实行,他们也可以率先把手伸到埃及。可以说,在这件事上,李氏也是郭康的潜在盟友。 而曹氏,虽然离得比较远,但曹勋借助自己的声望,还是能帮上忙的。郭康本来就和李氏一族关系很好,在这种大事上,又有太后和曹老将军帮他撑腰,获得李氏和水部的支持,就不算难了。 想明白了这些,郭康就对曹勋表示感谢。 “我想,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慢慢经营,争取把基础打牢。”他表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肯定要和各路势力打交道。不止埃及本地的,也有欧洲和其他天方教世界。” “这次,我们对马穆鲁克的最大优势,其实都是来源于‘知彼’。而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为了让我们在埃及的试验区能够稳定发展,了解可能的敌人和他们的动向,也是非常必要的。”郭康说:“我的外交经验不多,现在这些情况,很多还是通过脱欢他们了解的。今后想及时获得信息,还是需要各位的帮助。” “我们会尽量帮忙的。”曹勋也直接说道:“不过,我其实也很好奇,郭公子为什么执着于这件事呢?如果说希望介入天方教世界,那么和哈里发谈判,控制埃及的局势,就已经够了,不需要费这么大心思。” “埃及本地人,已经两千多年,没有国人的待遇了。波斯人、马其顿人、希腊人、古罗马人、阿拉伯人、突厥人……大家你来我去,但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那就是埃及人只能从事些底层的劳作,不堪大用。把他们组织成军府,恐怕是个很……新颖的思路。”他委婉地说。 “我听你的意思,这些新军府,在军事上,和你说的宗教问题上,都是有价值的。”他准确地判断出了郭康的意思,追问道:“军事上的事情我能理解,宗教上,伱认为这有重要的意义么?” “当然。””郭康笑着说:“不管哪方面,这意义,可就很大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拜托,你很宋唉~~ 对于曹勋的疑问,郭康也不算太意外。 对紫帐汗国的众人来说,埃及这地方,大概有两个最明显的特征。 首先,当然是富庶。 尼罗河是条非常特殊的河流,它每年都会在固定时期泛滥。河水泛滥的时间,正好和作物生长的周期对应。 收割完之后,河水会淹没周围的农田,然后在固定的时间退去,在农田上留下一层肥沃的淤泥。之后的时间,河水会非常安稳,人们可以返回田野,重新进行下一轮耕作。 由于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埃及人早早就进入了农业社会。尼罗河两岸,也因此成了世界上最富庶的地区。 ——这个“富庶”,不是当今所在的中世纪晚期,地中海世界各个文明,农业相互“比烂”的结果,而是实打实的赞美。 实际上,直到郭康前世所在的21世纪,地球上粮食单产最高的地方,既不在农业科技十分发达、土地肥沃的西半球某大国,也不在种了几千年地、把精耕细作玩出花的东半球某大国,而依然在科技和工业十分落后的尼罗河流域。 这还是阿斯旺大坝修建之后,尼罗河已经不再定期泛滥时的成绩。 尼罗河就像一位勤勤恳恳的母亲,每年亲自送来一次肥料,在田间铺好,淹死掉杂草,淘洗走盐碱,几千年如一日地维护这片土地。 周期性的泛滥,让埃及人产生了对应的宗教,崇拜死后的新生。他们也发展出了天文学,用以确定历法,判断尼罗河泛滥的时间。 而这些宗教中所畏惧的,河流带来的“灾祸”,在紫帐众人看起来可能都不值一提,因为基本上也就是泛滥来的不怎么准时,或者带来的淤泥没这么多。 虽然也会造成一些麻烦,但和某些不知道为什么也被称为“母亲”的暴力河流比起来,实在是太温柔了。 而第二点,就是战斗力堪忧。 一般来说,有些名声的文明,都有自己的高光期。在这种时期,不仅文明发达,武力往往也很强势。 比如经常被大家嫌弃的波斯,实际上也不止一次强大过。萨珊波斯王朝在瓦解之前,也是个向东灭了贵霜、向西想吞并罗马的大国。只不过他们不知为何,总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才给人兵弱不堪战的印象。 而埃及人的问题是,以中世纪时期,大家的认知,找不到他们的这种“高光时刻”。 郭康自己倒是清楚,在很久很久以前,埃及也确实强盛过。问题是,比起欧洲民间故事里常用的时间开头,这个“很久很久”,实在久远的过头了。 这会儿的埃及人,只能根据金字塔等遗迹,判断这里有个古时候的文明。至于它到底是什么来龙去脉,和现在的人有什么关系,大家是完全没数的。 这些埃及人并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图特摩斯和拉美西斯。要到近现代考古发展完善之后,这些事情才被大家知晓。郭康不是专业的考古学家,也没法靠一己之力去发掘和识别那些重要的碑文。靠他的力量,显然是没法改变这一点的。 而这种事情,仔细想来,甚至不能苛责埃及人。 他在塞里斯文化的影响下,待了太久,把很多稀罕的事情,看得习以为常了。但接触多了其他文明,就会发现,很多“常识”,才是反常识的。 实际上,遗忘过去的历史,才是最普遍的现象。谁要是没忘,反而是独特的个例。 旁边的波斯人,同样搞不清亚历山大之前的历史,只是虚构了传说中的俾什达迪王朝和凯扬王朝,来补全萨珊王朝之前的空缺。而他们已经属于“还编的出来神话和史诗”这一档,其他大部分文明,连编故事都编不到这种时候。 这个世界,历史稍微有序一些的,也就剩塞里斯和希腊了。 虽然大家经常嘲笑希腊人乱写故事,还怀疑其他人为什么煞有介事地当回事,但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真要是和其他文明横向对比,荷马等人的故事已经算是比较靠谱的了。 希腊人至少知道,古典时代之前,发生过多利安人的入侵。他们记得这次入侵摧毁了包括迈锡尼在内的大部分城邦,只有雅典等少数几个地方幸存了下来。面对已经不是荷马史诗里那个“斯巴达”的斯巴达人,雅典人还一直因此自豪。 虽然这个记忆也不见得准确,但在公元前1000年这个时间段,对于历史还有大体的印象,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成就了。整个世界,恐怕都找不出第三家来。 这也是为什么后世会有“言必称希腊”的状况——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除了希腊之外,确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而埃及人的境遇,比其他人还要更惨一些。 他们连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认知都是混乱的。 大部分埃及人自认为自己是阿拉伯人,觉得自己是当年大征服时代之后,阿拉伯移民的后代。而那些自认土著居民的,大多是还信奉早期基督教会的科普特人。两者之间信仰不同,也一直有隔阂。 但郭康那个时代,人们通过现代技术研究,却发现之后的埃及人,确实就是远古埃及人的后代。 在世界大部分文明地区,当地人的血统是非常难改变的。外来征服者的人数太少,不足以造成明显的影响。所以,后世的土耳其人,依然是古时候的小亚人,不是突厥人;后世的埃及人,也依然是古时候的埃及人,不是阿拉伯人。 当然,这两边对此的态度,倒是差别很大。土耳其人明显不太想承认这个结果,但不少埃及人却发生了动摇。 原因也不难理解:土耳其人不太想改变自己的认同;但埃及人总觉得教友们就会坑害自己,对于“阿拉伯民族”的认同产生了不少抵触情绪,证据一来,自然也就乐意接受了。 虽然都号称是基于血缘的族群,但这种认同很显然并不总是基于血缘。或者说,大家只是灵活地采用血缘作为证据。认清了这点,也就能理解埃及人的想法了。 而这个还没有分子生物学的时代,普通埃及人怎么辨析自己的血统呢?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根本不需要。 上层阿拉伯人,把这里所有从事耕种的人,统称为“费拉”。 血统和文化的区分,在这里远没有后人想的那么重要,甚至可能是毫无意义的。 尼罗河水流淌了数千年,这里的人也耕种了数千年。长久的历史中,有些人波斯化了,产生了“奈鲁兹节”;有些人希腊化了,走进了亚历山大里亚;有些人罗马化了,制作出了穿着军团士兵铠甲的阿努比斯雕像;还有些人阿拉伯化了,开始使用阿拉伯人的语言。 但这里来来去去的统治者,恐怕并不怎么关心这些“细碎琐事”。因为不管用什么文化,费拉依然是费拉,基本不会被允许参加军队,更不可能进入高层。 他们只需要承担赋税和劳役,像尼罗河边的芦苇原上,那些一年一枯荣的苇草。无论死去多少,都会重新长出来。 说白了,谁会关心芦苇的血统、文化和自我认知呢? 所以,当年的埃及人,对于政权更迭、宗教替换的冷感和麻木,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而更悲惨的是,埃及人的战斗力,确实和别人对他们的刻板印象一样的糟糕。 汉朝的农夫,一样以“韭菜”和“鸡”自嘲。但了解历史的人都清楚,这些人真的有足够的行动能力,既不怎么“韭菜”,也不“鸡”,反而一不留神就会给肉食者一个大“惊喜”。而纵观埃及历史,这些埃及人是真的从来没做到过。 其他的事情还好说,总是打不过人家,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到最后,欧洲的学者甚至提出了一套理论,认为埃及的状况,就是文明发展的终点。所有文明都会由生机勃勃的时代走向兴盛,再丧失生命力,走向衰落和平庸。这种死水一般的沉寂状态,就以埃及人为典型代表。 这个理论本身,是没有多大价值的,因为它也是典型的“夏虫不可语冰”的产物。研究者可能没见过衰落和兴盛周期更替的现象,所以想当然地把这种“一次性”文明当成了常态。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塞里斯人自己,一直把“周期律”当做一个诅咒似的规则,总想从里头跳出来,但对绝大多数文明来说,这东西应该叫祝福才对。 ——没有几个文明能幸运到居然还有多个周期。就算比较强大的,往往也就是撑两个汇合就走向覆灭。而绝大多数,连“兴盛期”都不存在,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从他们的角度看,塞里斯人抱怨和担忧周期律,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行为…… 而埃及人,他们已经惨到从名词变成形容词了。 在塞里斯,这种情况说实话很少见,郭康想了半天,感觉可能也就大宋有这个潜力。他们形容希腊、安达卢西亚之类的国家,会委婉地说对方“有类大宋”。或许,“很宋”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形容词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尼罗河是可以成为我母亲河的河流 从这个角度说,郭康的计划,其实是有点吃力不讨好的。 曹勋也明显在怀疑,以埃及人这个战斗力,就算把他们组织起来,会不会还是一样糟糕。毕竟,紫帐汗国已经习惯了优先考虑军事问题,而埃及当地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适合这个标准的样子。 不过,虽然他经验丰富,但论起视野,郭康还是更有优势的。 他之前所在的世界,比当今这个世界,多了六百年的历史。虽然单论时间并不算太长,但这六百年,恰好是世界各地变化最剧烈的时候。人们也通过考察和研究,获取了更多的历史知识。 无论对于未来,还是史前记录不详的时代,他都比这个世界的人了解的更多。学者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规律,也比这个时代哲学家们的结论更清晰、更好用。 这两个世界的发展轨迹也不完全一致,但只要基本的原则差不太多,很多事情还是具有参考价值的。基于这点,郭康就有条件去利用眼界上的优势,做出更深刻的分析和更准确的判断。 比如,对于埃及人战斗力的问题,郭康其实不太想相信他们的判断。因为根据他前世学到的道理,人类和人类之间的差距,不可能真的这么大。只要观察的时间更长,样本更多,就能发现真实的情况。 观察埃及人在他所知的“未来”,也就是15世纪到21世纪的表现,就会发现……好吧,埃及人打起仗来,好像还是一样“费拉”,一幅原汁原味的样子…… 这搞得郭康自己都没信心了。 “我觉得,这可能是埃及人从来没有被重视过吧。”他提出:“几千年的时间里,始终没有经过系统的组织和训练,肯定会导致战斗力严重下降的。而战斗力下降,又导致统治者更不喜欢让他们当兵。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循环,让他们只能在底层沉沦。别说军事统帅,连一个斯巴达克斯那样,有能力率领奴仆反抗主人的,都找不出来。” “我们如果对埃及人进行训练,应该还是能有点效果的。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脱离之前的组织和环境,重新进入我们的组织。如果能做到的话,哪怕在军事领域,应该也是有价值的。”他斟酌着,谨慎地说道。 “你说斯巴达克斯,我好像在故事里看过。他和你说的埃及人的战斗力,有什么关系么?”太后奇怪地问。 “这两者是成正比的,战斗力越强,‘斯巴达克斯’越多。”郭康回答。 “斯巴达克斯手底下的主力,其实是些罗马老兵。之前罗马城里内斗不休,苏拉和秦纳等人相互排挤、残杀,争相解散对方的军团,导致罗马的士兵处于无序状态。很多人被踢出了军队,又衣食无着,就只能跟他一起造反。” “这些人有军事经验,懂得战阵技巧,在战场上的作用,比奴隶和角斗士重要的多。有了他们作为骨干,斯巴达克斯才能多次成建制地击败罗马正规军。” “当然,这些人最后也导致了他的败亡。因为老兵们不想离开意大利,导致他跳出包围的战略计划没法及时执行,最后陷入了彻底的被动。”郭康摇摇头:“他们连克拉苏都没打过……” “那埃及人就是没有这些老兵,所以也没法造反,是么?”太后问。 “我觉得就是这样。而且,其他统治者不招募埃及人从军,估计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郭康想了想,说:“如果让他们当兵,还按照之前的方式进行盘剥,那他们就真的有足够的技术去造反了——这些人手里是真的有刀剑的。” “既然准备下狠心盘剥到底,就趁势把他们完全逐出军队,以防生乱。所以,现在埃及的马穆鲁克军队,哪怕招收辅助军,也只雇佣贝都因牧民,基本从来不招收埃及农夫。他们未必想过这么细,但应该是知道这个经验的。” “那不让埃及人当官,进入上层,也是这个道理么?”伊莲娜夫人也问道。 “我认为也是。”郭康点点头:“我多少了解一些历史。就我所知,无论塞里斯还是罗马,甚至包括阿勒曼尼地区,似乎都有这种共性。” “比如刚才的例子,牵头反对罗马的斯巴达克斯,是个高级角斗士,据说还是个明星。要知道,古罗马的角斗士并不都是用来送命的可怜人,能打的角斗士非常受人推崇,甚至有不少自由人会主动从事这个行业。斯巴达克斯已经获得了自由,成了教练,在罗马社会里,也算是中上层了。” “这种人,相对来说见多识广,也有组织能力,他们带头造反,才会有真正的威胁。”郭康列举起来:“陈涉是屯长,张角是豪族,黄巢是贩盐的读书人……牵头造反的,基本都这个层级的人,而真正的社会底层反而不多。” “罗马当年遇到的造反也不少,直到4世纪,还有规模颇大的平民起事,那次的领导者是位医生。而直到现在,罗马教会那边带头造反的,也往往是破落骑士和基层教士。” “就前段时间,阿拉曼尼那边还在闹呢。”他想起杰士卡队长,说道:“这次应该也是教士和佣兵首领带头吧。” “这种事情,应该就是一体两面的。想稳固统治,就只能放弃这部分可用的士兵和官吏了。” 伊莲娜夫人思索起来。 “这个倒还好,军事方面,我们可以试试。反正那里的马穆鲁克桀骜不驯,肯定没法好好管,我们能稳住的,就只有这些平民士兵了。”郭康说。 “至于战斗力……反正要求也不高,会防守自己的村子就行。咱们汗廷当年也是从守村子开始,一点点练起来的。他们哪怕只学到个皮毛,至少也能省下驻防军队,给咱们省点钱吧。” “我真正希望其效果的,是宗教方面。”他提醒大家:“既然埃及平民不在乎这些,我们正好可以进行一些动作。” “那你为什么坚持要新创立一个教派呢?”太后问:“让他们加入我们现在的教会,是不是更方便?” “这不是为了壮大教会,而是为了壮大罗马。”郭康认真地分辨道。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拜上帝教的教会,但这不够。将来我们肯定是要对北非和新月沃地动手的,这样才能恢复罗马。但这些地方,现在都是天方教的地盘,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全都加入罗马拜上帝教会,所以,就得想别的方案。” “那么,我们努力振兴的目标,到底是教会,还是罗马呢?”他反问众人。 对于这个问题,大家倒是没有异议。都说是罗马乃是天父亲选,教会也是为了罗马而行动,所以当然是以罗马优先了。 “对啊,就是如此。”郭康点点头:“关键不是拜上帝教,而是罗马的拜上帝教——波兰人一样说自己信天父,伱看他们对我们做过什么人事么?同宗教有什么用?” “同理,是不是天方教,也是其次。关键在于,我们自己的人,应该信罗马的天方教,而不是别人的。我们需要把组织教徒、讲解经义这类权力,都把握在罗马手里,才会有真正的效果。” “这一批埃及人,就算加入了我们的拜上帝教会,也只是锦上添花。但如果我们建立一个罗马的天方教教会,以他们为骨干,成立组织,磨练教士,那就可以将他们作为基本盘,介入天方教世界,为罗马争取更多的利益了。” “哎,可能我这脑子,还是反应不过来吧。”太后无奈地说。 “这其实没什么。古罗马人也经常干的。”郭康赶紧劝道:“罗马人看到哪个神灵验,合乎自己的需求,哪怕是敌人的神,也经常动手抢回来,然后自己拜。” “我听说,罗马的天后朱诺,本来是维爱人的主神。罗马人打赢了维爱战争,直接把人家城邦的女神神像搬回来。只是把祭祀的仪式,换成了罗马式的。他们连母神都是直接抢来的,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啊。” “那我们也这么直接动手?”太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古时候的人,比我们对神灵随便多了。”郭康笑着说:“据说当时,罗马人出征,喜欢先祭祀战神马尔斯。不过,每次打赢了仗,大家都会说是自己的功劳,在凯旋式上鼓吹自己;相反,如果打输了,就会说将士们已经很努力了,都怪马尔斯太菜,又没打过对面的神,得想办法他们的厉害神抢过来自己拜才行。” “咱们现在,倒是没这个习惯了。” “当然,我觉得可能不止罗马有。塞里斯早年,估计也没少抢过。”他又补充道:“像盘古,大概率就是汉朝向南扩张的时候,从南方引进的神。” “而且还有种说法,认为中原缺乏上古女神祭祀的传统。女娲这样的神灵,也一样不是中原原产,而可能是在向北方扩张的时候获取的。” “所以,这其实也不是大事,反而可以用来获取宗教上的宣称权。”郭康指出:“你看,埃及是全世界少有的肥沃地方。所以从宗教意义上来说,我们可以认定,尼罗河才是最适合当我们的母亲河的。” “然后就……‘你妈很好,但今后是我妈了’。” “这种逻辑,古人也是经常用的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衣冠禽兽 虽然郭康自己都觉得,这些观点有些牵强,但新军府的好处,明显还是吸引了曹家众人。 介绍到这一步,主要的问题就已经说明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也不用他操心,曹氏和王大喇嘛等人会继续推动这件事的。 郭康和狄奥多拉吃了点东西,就告别了曹氏众人,准备离开。伊丽莎白太后却不愿意一起走,说既然来都来了,就要和曹氏夫妇比试一番,要不然岂不是白跑一趟。 郭康觉得,要不要留下看一看,表现得热情些。但狄奥多拉没什么兴趣,拉着他离开了。几个长辈只是笑,也不说什么,就让曹建把他俩送出门。 马车再次离开,郭康却有些遗憾,觉得事情没全部办妥。 “我看曹建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对狄奥多拉说:“我该想办法安抚他,或者至少找个工作一起做的。他不会觉得我在排挤他吧。” “那也不该你来说。”狄奥多拉反驳道:“他本来就是天天和你对比,才憋成这样的。你去安慰他,不是火上浇油么?” “伱这人啊,分析哪个势力需要什么的时候头头是道,面对单个人,却看不清人的心思了。”她叹了口气:“这边的事情你不用关系,我来帮你对付吧。” “我怎么看不清了?我这不就是在心思的问题么。”郭康不服气道。 “那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思,是想要什么?”狄奥多拉反问。 “啊?”郭康一时还真想不出来。 “我想回家!懂了吧?”狄奥多拉气愤地说。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郭康颇有些无语。 狄奥多拉扑上来,要捏他的脸,郭康则奋力抵抗,质疑她怎么突然发癫。两人在马车里,就打闹了起来。 马车外,听到碰碰的撞击声,老车夫咧了咧嘴。 “这才像正常的年轻人啊。”他故意让马放满脚步,感慨了一句。 不过,曹氏到郭氏的府邸,距离终究不太长。到地方之后,他把车停稳,想了想,还是没去敲车门,只是从自己的座位下,拿出个盒子。 卫兵们好奇地围上来,老车夫挥手把他们挡开,从盒子里拿出点心,招呼众人一起去吃东西了。 郭康和狄奥多拉过了一会儿才下了车,却发现门口的卫兵全都不见了。左右瞅了瞅,发现步磊站在巷子口,正扛着长刀,左右踱步。见他们往这儿看,立刻消失在拐角之后。 狄奥多拉赶紧拉着郭康,冲进了院子。 只是没多久,义父也匆匆返回家中。这次他没让两人继续躲屋子里,而是告诉他们,赶紧去准备。摆赛汗已经到了城门口,现在大家正在组织凯旋式,他俩也必须参加。 狄奥多拉只好与他告别,回宫中去了。 郭康帮着义父一直忙到夜里。第二天,又赶去王大喇嘛那里,帮他把灯运来,再调整好。 凯旋式当天,朱文奎一家也要来看,马王妃也久违地要前往公众场合。他们家希望相熟的郭康来当向导,接待的官吏于是来告知义父。结果,还没有正式职位,身份只是“教会聘用民间学者”的郭康,又被踢到他们那边去了。 虽然很累,但郭康也没办法。 朱文奎一家几乎集体出动。马王妃、公主、小让娜都要参观游行,朱文奎本人也被他们从铁匠铺抓回来,试穿新的衣服。 这些服饰,还是道衍和尚带来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有穿过。郭康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他穿着一身红色袍服,头戴着乌纱冠,腰上扶着玉带,脚踩皮靴,在几个仆人簇拥下,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看这衣服设计的款式,估计是不能骑马了。不过郭康专门带了辆双轮马车来。他跳下车,打开左边的车门,把明显过于紧张的朱文奎了扶上去。 “小心点,小心点。”朱文奎一手扶着腰带,一手拢起衣服下摆,不断叮嘱郭康等人:“就这一件,可别弄坏了啊……” “没事没事,我盯着呢。”郭康无奈地安慰道。 门口,道衍和尚依然穿着一身素净的僧衣,只是那件贵重的袈裟也披上了。见郭康投来视线,老和尚双手合十,笑眯眯地请他照顾好世子。郭康也连忙躬了躬身,又划了个十字,应了下来。随后,他回到右边,一个翻身,也跃了上去。 紧接着,其他几名女眷也鱼贯而出。 王妃头戴宝冠,上面装饰了很多珠宝,还插了两根金簪子。可惜郭康从来没学过,完全看不懂里头的寓意,只觉得好多金珠,一看就老值钱了。 身上则穿着同样是大红色的对襟长衫,两肩上还披着青色绸带。衣带上同样绣满了郭康完全看不懂的花纹,密密麻麻,花花绿绿,一看就老值钱了。 王妃看起来依然有些虚弱,面色略显苍白,但步履稳健,仪态端庄,郭康一个外行,都能看出她行止之间的分寸,明显是常年培养出来的——比她儿子看起来像贵人多了。 和郭康一起来的,还有宫中来的几位侍女。她们迎接马王妃,登上了一辆装饰着紫色缎带的四轮大车。 这是皇后安娜专门派来的。两人彼此很熟,这车也不是第一次来接她了。 “王妃身体还好吧?”郭康收回视线。 “还不错。”朱文奎说:“道衍师父建议我们都去,她就也准备参加了。” “哦……”郭康点点头:“不过凯旋式现场,历来都极其吵闹。我给她们说一声,让车随时备着吧。如果不舒服,就随时离开。” 朱文奎赞同地点点头。这时,小让娜也走了出来。 她也穿着一身红衣服,头上的金冠和母亲差不多——当然,按理来说,肯定是有差别的。只是在郭康看来,二者除了都非常值钱,似乎没有更明显的特征了。 小让娜也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眼睛却不断四下打量。她看到哥哥和郭康在车上,转过头,犹豫了下,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径直走上了那辆马车。 “你看,她这次是不是挺有气质的?”朱文奎倒是颇为骄傲:“这才是个郡主的样子啊。你说对吧?” “啊,对。”郭康只好点点头。 “不要这么敷衍啊。”朱文奎笑道。 “我是真看不懂。”郭康连连摆手:“服制这东西,对我来说太复杂了。我就觉得好值钱……而且我在这边,算对东方了解比较多的了,我估计其他人也不怎么看得懂。” “其实我也这么想,不过道衍师父非要我们这么穿……”朱文奎无奈地说:“你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啊?其他人不会觉得太滑稽古怪吧。” “这倒不至于。”郭康打量了下这一身大红,判断道。“这衣服还挺罗马的。” “那就行,过关了。”朱文奎叹了口气。 正说着,让娜公主也走了出来。 她也戴上了同款的金冠,深褐色的长发梳了起来,用发簪固定着。礼服和之前两人也差不多。她也迈着平稳的步伐,施施然地向马车走去。 “公主适应这身衣服么?”郭康小声问。 “对她来说不难的。”朱文奎回答:“法国贵妇的衣服一样也是宽袍大袖。她们的帽子和裙子,比凤冠和大衫还更难穿呢。” “这次她来的仓促,之前的礼服礼帽都没带,就直接用我们之前预备的这套了。” 郭康其实有点好奇,她和马王妃的身份、级别,如何在衣着上进行区分。不过想了想,就算给他说,他也看不懂。所以这个想法从脑海里过了下,就被他丢到一边了。 公主也上车之后,侍女关上了车门,自己登上车后的平台,抓住扶手。道衍和尚则登上了更后面一辆车。而让娜女侠,此时也现身了。 她穿着一身青色长袍,金色头发扎了个发髻,上面套着乌纱帽。胸前还有个补子,上面画着只白色的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看到郭康,她乐呵呵地挥手打招呼。由于袍口太宽,直接掉在肩膀上,把里面的麻布长袖衬衣都露了出来,她只好又忙不迭地抖抖袖子,把衣服理好。 “这啥啊这是……”对服制几近一无所知的郭康,都有点受不住了。 “这是五品王府长史的官服。”朱文奎也颇有些尴尬:“父王随便给她许了个官,她就真张罗着,自己做了套……” “原来那个白鸟,就是五品的意思啊?”郭康点点头,决定不纠结为什么他能给女人封品官的问题了。可能朱允炆吹牛拉人的时候,自己都没想过吧…… “不叫白鸟,叫白鹇。”旁边的朱文奎受不住,纠正道。 “好吧,好吧。” 郭康正想着怎么安抚他,让他别为了这群草台班子纠结太多,杰士卡队长从院墙后,牵着两匹马走了出来。 他也穿着一身青色官服,带着乌纱帽,一脸乐呵呵的样子。胸前也挂着个补子,上面画着头熊。 “这也是官服?吴王封的?”郭康已经猜出情况了。 “对,他许人家的护卫千户。”朱文奎已经懒得使用敬称,认真解释了。 让娜女侠走过去,谢了他一声,翻身跃上自己的坐骑。杰士卡也上了马,还和她相互拱手祝贺,估计也是最近刚学的。 “哦……他俩的动物还不一样啊。”郭康应道。 “不一样。品级不同,形象也不同。不过文官都是禽类,武官都是兽类。”朱文奎解释道。 “原来‘衣冠禽兽’是这么来的……”郭康嘀咕了句,又盯着杰士卡官服上的补子看了两眼:“这熊好像哪儿见过?” “补子本来是绣的,他俩临时定做,忙不过来,就找了块布,让画师随便画上去了。”朱文奎哭笑不得地说:“面熟也正常。那个熊就是让人家照着尼基塔画的……” 刚说到尼基塔,两人就看到老伊凡走了出来。 努尔哈赤跟在他身后,头上还顶着个明朝军官的帽子;尼基塔也跟在后面,依旧穿着希腊政治家的长袍。 “这二位也是一文一武,衣冠禽兽啊。”郭康评价道。 朱文奎直接转过脸,不做评论了。 让娜女侠和杰士卡队长,似乎对于这身衣服感觉很新鲜。周围的仆人、路人,也没见过这种打扮,一时间不少人驻足围观,纷纷啧啧称奇,居然比关心皇后马车的人都多。 对于众人的关注,他俩也十分满意,还不断给周围喝彩的观众拱手。朱文奎实在看不下去,又开始催促郭康赶紧走。 见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郭康于是向后面挥了挥手,招呼大家出发。他带来的几名士兵在前面骑马开路,后面跟着三辆马车,让娜女侠和杰士卡队长则跟在最后。 朱文奎长吁了口气,看起来颇有些心累。不过随后又赶紧直起身,还扶了扶帽子,努力保持端正的仪态。 “我们这次到哪?”他主动提问道。 郭康估计,他是想借机缓解下压力,就解释起来:“凯旋式从城门开始,到娘娘庙结束。其实就是一次庆祝胜利的狂欢活动。” “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这本来就是激烈的战争之后,让大家庆祝和放松的。今天别说诸位贵人,普通人也是可以随意些,一起享受胜利的喜悦。” “既然来了罗马,就入乡随俗,像罗马人一样吧。”他劝道:“礼节么,大概有个样子就行,也不用太纠结。我们的凯旋式上,就算挖苦、嘲讽统帅,按惯例也不算违反礼数,是不会被追究的。” “还有这种规矩?”朱文奎略有些惊讶。 “是啊,我们认为,值得举办大凯旋式的胜利,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甚至会让神都黯然失色。神灵会嫉妒凯旋者,给他制造苦难。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大家就尽情说些贬损他的话,让神灵听到。听到这么多指责和挖苦,神的妒意就会消失,凯旋者也就安全了。” “这个习俗倒是挺有意思的。”朱文奎沉吟了片刻。 “其实就是给士兵和公民们一个发泄的机会吧。”郭康说:“毕竟是冒着困难和生命危险,跟着打了这么大的仗。人家也有理由抱怨两句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水泊奥斯曼好汉 郭康等人所在的地方,是娘娘庙门口的广场上,一处搭起来的台子。 “这是要观兵么?”朱文奎俯视周围,又看了看旁边陆续抵达的观众们,询问道。 “还不太一样,观兵一般是士兵站那儿不动,检阅者走过去看;凯旋式是让获得功勋的军官、士兵,在城里列队走。”郭康说:“这仪式过程很长。大部分时间,其实就是在城里转悠,展示战争成果。” “哦,就是让大家有个机会炫耀啊。”朱文奎点了点头。 “这么说也没错。”郭康想了想,回答:“刚打了大胜仗,当然要给大家看看。我们这里,军队和公民都很喜欢这种仪式,所以每次都搞的挺热闹的。他们要在主要街道上转一圈,好让大家都能看见。” “现在的战争规模越来越大,甚至有接近乃至超越古典时代的趋势了。”他介绍道:“凯旋的队伍很长,因为光是进城参加的,就有将近一万人。这还只是选出来的、在战斗中立下功劳的人。”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早上的时候,我就听到城门那边有人喧闹,估计是早起的市民在围观。当然,最主要的祭祀部分,还是要在这个广场上举行。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等的。” 说着,他招呼仆人,把椅子搬过来,请各位客人坐下。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观礼台最前方,靠近正中的地方。旁边,还有不少其他来客。 朱文奎安顿好王府女眷们,还制止了让娜女侠和杰士卡队长四处走动,故意向其他使节炫耀官服的行为。 而道衍和尚已经不声不响,带着通译去其他使团那里,跟人家攀谈起来了。朱文奎也管不住他,干脆直接放弃,一屁股坐回位子上,仰头歇息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群乐手架着几个大鼓,在广场上安放好。其他则拿着唢呐、锣之类的乐器,在广场边上站定。 “快要来了。”郭康对众人说。 马王妃只是略微颔首,让娜公主也依然一幅淡定的样子。朱文奎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身,又回头让小让娜也坐好,结果反而被准备更充分的她嘲笑了一阵。 朱文奎气急,只能又去教训那俩“衣冠禽兽”,让他俩老实一点,这才松了口气。 广场上,已经能够听见越来越近的欢呼声,和人声暂时回落之后,鼓乐的齐鸣。 “先导就要来了。”郭康再次解说道。 “你好像很熟悉这个流程啊?之前经常有么?”坐在他身后的小让娜,好奇地问道。 “也不怎么经常。”郭康说:“按我们这边的传统,得是非常重大的胜利,才值得一次凯旋式。按古典时候的传统,是斩甲士五千级以上。” “这个标准已经很高了,整场战争下来,凑不到一千人的情况都很常见。我们开国早期,也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过。” “第一次达标的,是‘怯怜战争’,李天策将军和马扎儿人作战,前后十四次交锋,攻取城池五座,斩首甲士六千余级。不过这种战果也不多见,之后有十多年,都再也没有举行过了。” “怯怜是什么啊?”朱文奎也问道。 “就是低贱者的意思。”郭康说:“蒙古人西征的时候,其他国家基本都正常记载国主姓名、爵位和国家名称。只有匈牙利王国,特别称为‘马扎儿部’,国王贝拉四世则叫‘怯怜’。” “我也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这么拉仇恨。”郭康摇摇头:“反正那之后,‘马扎儿部主怯怜’就成了匈牙利国王的专用称呼了。” “我听说,匈牙利人也是东边跑来的游牧民。可能同行是冤家吧。”朱文奎推测道。 郭康挠挠头,发现好像真有可能。 “那之后呢?”小让娜对历次战争看起来很有兴趣。 “之后又是李家人。”郭康说:“他儿子李应麟在普鲁特河,打出了一战达标的战果,效率超过了老爹。当时有人觉得,这场战争是本来可以避免的内乱,没有纪念的价值,也拿不出合适的战利品来祭祀。于是,汗廷商讨一番,把他之后攻打立陶宛的战斗单独计算,也定为合格,又举办了一次。” “这之后,海伦娜太后那会儿,一共举行了三次。巴西尔三世执政时,举行了十次,其中三次都是他自己。不过这些年,又少了下来,如今的约翰九世大汗,只举行过两次。这次还是他本人的第一次凯旋。” “这段时间,你们在休养生息吧。”朱文奎说。 “也有一定关系。”郭康点点头:“不过我觉得,主要也是因为蛮族不怎么进攻了。之前我们在野战中歼灭几次大股来犯的敌人,就能凑够数。但现在,经常得主动去寻找,迫使敌人集合。” “现在,欧洲人的甲士,比当年要多多了。他们也在改进工艺,生产更多铠甲。大贵族们也学着我们,建立更大规模的正规军。要不然,估计还会更难的。” “那其他方向呢?”小让娜问:“打奥斯曼能行么?” “现在也不行了。”郭康摇摇头:“最后一次奥斯曼凯旋,还是二十年前买买提尼库斯打的。我爹守城那次,都没凑够数,只能就地办了场小凯旋式。真要举办,估计当年得把帖木儿皇叔请来,给他办一个吧……” “他那次直接把奥斯曼打的都解体了。那之后,奥斯曼人就滑头了很多。现在他们虽然也来骚扰,但我们大军一出,他们就躲回山里。” “就算战场上碰上了,只要情况不利,他们也会选择牺牲那些来圣战的教友,避免和我们的主力硬碰硬。所以打起来,往往只能消灭众多的炮灰,打不出大规模歼灭敌方甲士的战果。” “真是奇怪。他们是怎么维持下去的。”朱文奎摇了摇头。 “奥斯曼不是个正常国家,不能拿我们这边的标准判断。”郭康解释道:“他们的老窝,就在布尔萨旁边的山里。那地方有个湖,可以在干燥寒冷的小亚,提供稳定的水源,所以他们就在那里立了寨子。” “怎么听着跟土匪似的……”小让娜吐槽道。 “就是土匪。”郭康点点头:“那个寨子,当年也是字面意思上的寨子。后来奥斯曼阔起来了,才占领了布尔萨城,当做首都的。” “那也不用叫奥斯曼苏丹国了。”小让娜一如既往地喜欢揶揄:“叫水泊奥斯曼算了。” “这个比喻,其实还真的挺形象的。”郭康挠挠头:“奥斯曼的立国之本,就是‘加齐’运动。” “中东和小亚长期处于割据混乱状态,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流民和匪帮。这些人没有地方去,就喜欢四处找机会打劫。而奥斯曼的寨子,位于天方教和拜上帝教的交界,也是相对贫穷的小亚牧区,和相对富裕的罗马农业商业区的交界。” “所谓圣战运动,其实和十字军一样,组织方式是宗教,但根本上,我觉得还是经济的问题。”郭康说:“奥斯曼身处边区,自然就容易汇聚这些试图参与打劫……哦不,参与加齐运动的人。” “他们常年参与劫掠作战,打起仗来僄勇轻悍,很难缠。而且,因为身处边区,所以奥斯曼的氛围其实算是比较开放的。不管是信哪个宗教,属于哪个族群,只要一起打劫,都能算自己人。” “这怎么说的,好像他们也还不错?”朱文奎疑问道。 “他们要是丝毫的优点都没有,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啊。”郭康摇着头说:“对于一个擅长打家劫舍的好汉,比起欧洲的领主,奥斯曼的寨子明显是个更好的去处。” “虽然都说他们残暴,但只要是条能打的好汉,苏丹是真舍得给钱的。在这方面,他们比欧洲人做的好多了,所以才有这么多拜上帝教士兵,一直乐意去给他们效力。” “有了这些好处,让奥斯曼一直能维持一支精锐的家底。哪怕帖木儿皇叔对奥斯曼军队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些人也能重新聚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让娜想了想,说:“所以,只要奥斯曼家族再出现一个有能力的大头目,打出祖先的旗号,把寨子重新立起来,很快就又有大批加齐好汉,响应号召前来聚义了。是这个意思么?” “是啊。”郭康无奈地说:“所以,奥斯曼的军事实力,和他表面上控制的领土面积,根本不成正比。” “这也是他们很难被消灭的原因。他的国土其实就是个寨子,但只要中东的乱局不停,就会不断有各路好汉,冲着他的名声来上山。这已经不止是政治和宗教问题,而是经济问题了。” “要么把小亚山区彻底控制住,封住外人进入的通道,也就是节流;要么就敉平整个新月沃地和高加索,阻止新的好汉产生,也就是闭源。否则,这个水泊奥斯曼寨子,确实是很棘手的。” “原来是这样啊。”朱文奎想了想,笑道:“我听李公子说,之前有个奥斯曼家的姑娘,经常去找你。原来是想抓个压寨相公啊。” “呃……” “哥哥,这不好笑!”小让娜不满地说。 朱文奎尬笑了几声,只好又转回头,装作去研究那些旗帜金鼓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巴西尔之锤” 不多时,先导仪仗进入了广场。 为首的是一大群骑手,簇拥着两个披着红袍、头戴夸张羽冠的将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骑手们也纷纷向众人示意。他们来到广场这边,在观礼台下勒马站定。 “这是谁啊?”朱文奎问。 “我堂叔郭昭文,和‘巴西尔之锤’的战团长杨富贵。”郭康说:“这次得到最高功勋的部队就是‘巴西尔之锤’,所以凯旋也是以这支部队为主。他俩作为直属的军团长和战团长,按习惯,就在仪仗里担任前驱。” “这个战团的名字挺有意思。”朱文奎好奇道:“这是有什么典故么?” “这是一支攻城团。”郭康说:“大部分情况下,战团是军府的武装力量,参战时不会整体出动的。我们的习惯,叫‘人轮战,地轮休’。哪怕需要大规模征兵,一般也只会从地方战团中抽调个别大队。” “不过,后面战争越来越复杂,但地方战团规模有限。有些对专业技术要求比较高的兵种,他们就无力供养一支成规模的部队出来。最早遇到这种情况的,就是火器。” “这玩意儿从生产到使用,都需要一套专门的流程。而且大批使用和大家零零散散地用,效率上差别不小。所以,我们就开始组建专门的战团,集中配备专门的武器,进行专门训练。” “在我们西北方向,靠近匈牙利和阿勒曼尼的地方,有大量的设防堡垒。发现靠十字军远征不能消灭我们之后,那边的领主更是拼了命的进行加筑,想阻止我们攻入他们的腹地。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们也就准备了专门的军队,针锋相对。” “这种攻城战团,是大都汗廷自己掏钱,专门组建的。团里的工程师和士兵,也是从整个汗国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所以他们战斗力很强,尤其像这次,有多个城堡需要拔除,他们拿到头功也不奇怪。” 郭康对此也很自豪,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他说话间,一大群步兵已经走到了街道口。打头的军官们挥舞旗帜,让士兵们整顿下队形。众人稍微放慢脚步,又排着整齐的队形走进广场。 围观的市民越来越多,不少人跟着队伍,从街道旁挤进广场。贵族区朝向娘娘庙的几座楼房边,有些人干脆直接爬了上去。 小楼二层的窗户打开,一个秃没有征兵地。他们征募的对象,是整个汗国的士兵。” “这样轮换,也是为了培养其他部队的人才,让别的战团在需要的时候,也能用上他们的经验和技术。” “怪不得铠甲这么厚实。这都是先登、陷阵的勇士啊。”朱文奎感慨道。 “按我们的规矩,一座五十人驻守的城堡,攻下来就算一百个首级,里面有甲士就另算。500人防御的大要塞,攻下来就算两千个首级。这回他们一路炸塌二十多座大小堡垒,一大半的战功都是这点人拿的。”郭康笑着摇摇头:“其他人都有点不服气了。我听说,各个军团也都想组织自己的爆破队呢。” “还有这种事情……”小让娜也有些意外:“我以为火器攻城就是指大炮炮击。” “炮击太慢了。”郭康摇摇头:“现在的火炮,效果还是不行。而且,我们攻城,目标不是城堡本身,而是需要快速打破敌人的堡垒封锁,攻入他们后方,迫使敌人主力出来,与我们在野外决战。” “这种思路下,集中大量火药一起使用,快速摧毁堡垒,才是最重要的。小炮效果不足,普通攻城炮行动迟缓,巨型攻城炮则几近不可移动,只能在现场铸造。” “相比而言,用火炮攻击,需要用炮弹砸很久。但直接凿墙脚、塞炸药,反而快了不少。” “这种方法的上限也更高。”他解释起技术问题来:“哪怕中原式的厚重夯土墙,那种寻常火炮根本无可奈何的土山,都可以被火药爆破摧毁,何况这边薄得多的小城堡。我们只需要携带更轻便的普通火炮,压制敌人墙头的士兵和防御器械,然后大家开挖就行。” “那守军如果一直在破坏地道呢?”小让娜问。 “爆破用的坑道,不像那种让人进城、或者挖塌城墙的地道,要求那么高。在有掩护的地方,靠近城墙直接开挖都可以。”郭康说:“西欧人虽然也会判断地道位置,通过各种技术拦截,但我们本来就不准备挖通,只要城墙下面凿个洞就行了。” “如果还担心他们准确判断、再用地道对攻进行破坏,那可以多挖一些。这次抢攻要塞,‘酒桶小子’带着辅助军,就同时挖了17条战壕和坑道。敌人哪怕用‘地听’也没用,因为四面八方全都是挖土声音,是肯定拦不住这么多的。” “结果,还没挖完,里面的雇佣兵就直接投降了。”郭康笑着说:“我们目前的困难只有火药产量,其他方面,其实都不是问题。” 小让娜对此颇为好奇,不过这会儿,第一支队伍已经在广场上站定,另一群士兵走了进来。 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前面那些人差不多,只是块头明显更加魁梧。他们同样打着简单的白底黑画旗帜,旗子上面画着个桂冠。 “这是第二大队‘奥林匹亚’。”郭康主动介绍起来:“那个旗上的图案,意思是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获胜者。因为这个大队,最早就是从运动会获奖者中招募的。” “哎?运动会选人?”朱文奎看起来还是不太懂:“我从希腊师父那边,听说过古代奥林匹克,不过还能这么选人么?” “他们的要求比较特殊。”郭康解释道:“这一支队伍,一开始是专门试用震天雷的。我们发现,在攻城和巷战的时候,这玩意儿尤其好用。” “不过,这种武器想要威力达标,必须做的很大很重,一般人没有经过训练,很难扔太远。” “当时,有人想起古典时代,罗马军队中也有专门投掷大石块的士兵,就建议我们也可以效仿。而大家立刻想起,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那些投掷铅球、铁饼的项目。所以,这种方式也得到了推广。” “一开始,运动会只在军队里举行,后来慢慢放开,民间人士也可以参加了。按照规定,只要在比赛中取得足够好的成绩,都可以加入这支队伍。” “所以,他们这个大队,其实比第一大队还夸张,里面除了调来训练、学习的其他战团士官,其他士兵基本全都是募兵。他们基本就不再从事其他工作了,而是以体育和战争作为主业。当然,这种更高待遇的前提,是他们的选拔条件也苛刻的多。可以说,大队里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了。” “光看这个体格,就很厉害了。”朱文奎赞叹道。 “是啊。他们大队还有个好处,就是吸引了不少希腊人参军。”郭康说:“好多人觉得自己也足够强壮,就争相以此为目标。” “反正,希腊人是很喜欢这种运动会的,现在这里就有不少是中等以上的人家出身、专门从事体育和哲学的希腊人。所以别看显得粗野,他们的平均素养其实挺高的。” “当然,这也给队伍里的正常士兵带来了不少困扰。有些奇怪的希腊人总喜欢骚扰他们……我怀疑是把‘奥林匹亚’大队当成圣团了。”郭康挠挠头:“这种副作用,感觉也是没办法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凯旋式 小让娜啧了啧舌,而朱文奎只是苦笑了下。他也在这里待了好些年,都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 第二队人也进入广场之后,后续的就是一大群乐手了。 “就这两队人?”小让娜意犹未尽。 “总不能全团都来吧。”郭康无奈地说:“前导不需要这么多人。而且一下都塞进来,其他军队也不乐意啊。” 乐手们吹吹打打,唢呐、锣鼓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大家都不方便聊天了,只好暂停下来,等待后续。 在乐曲声中,一队人马从另一边进入广场。为首的脱欢首先跳下马,和观礼台上的人招手,然后向前走到广场中。后面的马车上,皇后、狄奥多拉和几名贵妇也鱼贯而出。 观众们再次喝彩欢迎,等他们也站定,乐队就暂时停了下来。 “我只认识可敦和公主。”朱文奎说:“其他人是谁啊?” “我婶婶,宰相王老先生的夫人,张叔的夫人……”郭康瞅了瞅,回答道:“就是出征将帅的家眷们。” “这样……”朱文奎好奇地来回打量了一会儿。他和郭康混的最熟,就不顾忌那么多,直接小声嘀咕道:“总感觉你叔叔看起来更像希腊人,婶婶反而像汉人。” “因为本来就是。”郭康也回答道:“五叔是我叔祖贤公收养的,确实就是出身本地人。婶婶是吴氏家族的女儿,他家确实和本地人婚配的不多,所以明显是中原人的样子。” “这样……” “旁边的杨叔。”郭康指了指刚刚担任先导的战团长:“他可能是保加利亚人吧——当然也可能是塞尔维亚人。反正这里流民的后代,自己都经常不清楚祖上是哪来的。” “怪不得,我看他俩起名字的风格都不一样。”朱文奎想了想,说道。 “名字其实,也不是太准确的。”郭康再次失笑:“杨叔虽然名字土,但他是君堡大学水利院,当年成绩第一的毕业生。这群人里,可能就他文化水平最高。” “毕业之后,他在水部干了几年,觉得无所事事,就去参加了战团。因为工程技术太好,又很拼命,没几年就脱颖而出。他改进的探查方法,现在全军都在用。” “我们都觉得,等他出将入相,水部尚书的位子,估计就是他的了。” “至于我五叔……”郭康委婉地说:“他文化水平,可能略逊于我爹吧……” “……”朱文奎一时哑然。 乐队之后,又是两排骑手。等他们入场之后,所有乐手再次同时奏响乐器。 这次不需要郭康解说了,因为观众们已经大喊了起来。作为凯旋者的摆赛汗,终于抵达了广场上。 约翰九世人高马大,和脱欢一看就有父子相。只是长期的作战,让他的面孔显得更加瘦削。 他站在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战车上,瘦长的脸上,涂满了红色油彩。身穿一件用珠玉拼嵌、组成马赛克图案的东罗马传统礼服,外面还披着紫色的披风。战车上,还撑着黄色的伞盖。 十二名步行侍从,分别走在战车四周。 左前方三人,穿着五色花纹的长袍,脚踩黑色靴子,肩上扛着大斧,和青色束带捆起的束棒。三人之前,是一名旗手,披青袍,手执一面青底红日旗。 左后方三人,穿着同样的长袍、皂靴,肩扛大斧,和红色束带捆起的束棒。三人之前,也是一名旗手,披红袍,手执一面红底金字、画着四个“x”的汗室大旗。 右前方三人,衣着仪仗也相差无几,只是扛着黑色束带捆起的束棒。三人之前的旗手,披黑袍,手执一面黑色底色,写着“大秦”汉字的国号旗。 右后方三名侍从,束棒用白色束带捆起。引导的旗手披白袍,执着白底红月旗。 这群仪仗之后,是大汗的北欧卫队。他们同样穿着铠甲,步行进场。还扛着一大片幡、幢、旌、旗,远远看去,密密麻麻,显得十分热闹。 “这也是罗马仪式么?”朱文奎困惑地说。 “可能进行了……适度的改造吧。”郭康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记得,是糅合了唐朝、元朝的车驾卤簿。不过具体掺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这里头原创的部分应该也不少,我甚至怀疑当初制定的时候,大家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 “你看那些神怪异兽旗。”郭康指了指瓦良格众人扛着的大旗:“我没记错的话,那些旗子上面应该是辟邪、龙马、金牛之类的东西,各有各的寓意。” “可惜我们的工匠完全不懂这些,我怀疑那些图案都是他们随便画的。要不然你说仪仗里画个奇美拉干什么……” “呃……”朱文奎也有些尴尬:“应该就是单纯当成了怪兽旗吧。伱也说了,在罗马也要入乡随俗。可能连怪兽都入乡随俗了……” 郭康一时无言以对。 “康哥哥。”小让娜却立刻接上话:“摆赛汗为什么涂着红脸啊?” “这个还真是古罗马的习俗。”郭康说:“一个说法是,凯旋者在当天获得了神性,所以要打扮的和神一样。作为对应,会有一个专门安排的人来提醒他,告诫他只是一个凡人。” “哎?神都是红脸的?为什么啊?”朱文奎奇怪地问:“都和关公一样么?” “我哪知道。”郭康直接放弃解释:“还有一个说法,是凯旋者会过于骄傲,所以需要用颜料掩饰住表情,不让大家看到自己得意忘形的样子。你们可以自行判断哪个更有道理。” “我倒是好奇,为什么他们认为凯旋会带来神性?这种神性是他们的神授予的,还是元老院授予的,亦或是胜利的行动本身带来的?”小让娜看起来想的更多。 “马尔斯就是红色的吧。”朱文奎提出反对意见:“我觉得就是战神下凡,降神到这个人身上了。所以,他也和战神一样,要涂红脸。” “那样的话,这个仪式用的颜料就应该改改——天父下凡是什么颜色来着?”他思索起来。 “马尔斯不是经常打败仗么,他下凡干什么。”小让娜不以为然。 “就是因为如此,才要攀附胜利的将军啊。”朱文奎强行辩解道:“俗话说,缺什么想什么。他一个战神,还天天吃败仗,肯定特别喜欢蹭人家能打赢的……” “你这还圆上了……”郭康诧异地说。 小让娜也无言以对了。 好在,小小的争端没有持续多久,仪式就进行到了下一环节。皇后带着一众迎接者走了过去,准备念诵欢迎致辞。维持秩序的士兵们,催促众人安静下来,等待她发言。 摆赛汗却直接跳下了车,大步走过来。 “别念了,那些老学究教你的,都是些废话,我亲爱的安娜!”他一把抱住妻子,直接贴了上去:“我们回家了!” 安娜皇后明显还处于傻眼状态,反应过来之后,依然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试图推开对方,整理下礼服,结果自己的脸上也蹭了不少油彩。 皇后平日里,一直是心思重重、颇有城府的样子,郭康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手足无措。油彩倒确实和他解释的那样,起到了掩饰表情的效果。起码在这个距离,确实看不清她的神态,不至于让皇后过于尴尬。 跟着摆赛汗的队伍里,有人也叫了起来:“大汗,你见到老婆了,我们也想见老婆啊!” “对,我们也想见老婆!” “见老婆,见老婆!” 士兵们纷纷喊了起来。 约翰大汗放下皇后,转过身,伸开双臂,也大喊着:“好!等凯旋结束,大家都回家吧!” “今天见了老婆,我很高兴。每人再发5个——不,10个诺米斯玛,算我给你们家庭的礼物。有老婆的都给我回家哄老婆去,让这群龙一样贪婪的娘们开心一下!” “没有老婆的,就用这钱给自己找一个暂时的老婆——给我找个样貌好点的,你们是罗马的兵,不要和蛮子一样牵头羊让我垫彩礼!明白了么!” “老张,发钱,从我的战利品里扣!”他摆摆手,朝跟在队伍后的南衙元帅张公亮喊道。 士兵们齐声叫好,发出了超过之前所有声音的欢呼。 趁着这个功夫,约翰汗走到脱欢旁边,重重拍了他两下,两人都大笑起来。又走到狄奥多拉旁边,和她说了几句什么。 欢呼声刚过,王大喇嘛穿着一身牧首装束,带着几个助手,从庙里走了出来。 “重头戏开始了。”郭康提醒道。 “什么重头戏啊?”小让娜问。 “祭祀。”郭康说。 一群仆役搬过来一套木板,开始现场拼装,很快组成了一块圆盘装的木台。约翰汗挥挥手,喊道:“把波兰人和战利品都带过来!” 队伍向两侧让开,一大队俘虏从队伍末尾被押了上来。两边的士兵和市民中,传来了不屑的嘲讽和谩骂声。 在俘虏之后,又是几辆大车。车上插着一根长杆,杆子周围像树一样,伸出多层横枝,每个“枝条”上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首级。士兵们推搡着俘虏进入广场,又把车摆在前面。 最后,几名仆役前来一头牛、一头羊、一只猪,也留在广场上。 “按照罗马传统,俘虏中的一部分会在神庙前处决,剩下的人则会免死。”郭康解释道:“我们一般都是处决波兰人,看情况释放或者贩卖其他的。” “哦,这是献俘宗庙的意思啊。”朱文奎明白了。 “那应该处决多少啊?”让娜问。 “我也不知道。”郭康无奈地说:“当初考证凯旋式的时候,找到的资料比较有限,我们也搞不太清楚。所以只能参考《春秋》之类的记载,让大家大概有个数。” “按大家的理解,应该是越多越好吧。毕竟凯旋式就是纪念打胜仗的,那肯定是俘虏越多,胜仗越大。不过另一方面,也不能把俘虏全杀了,要不然下次谁敢跟你投降。” “考虑到最后,结果就是只杀波兰人。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投降,而且每次都故意杀我们的人。这样的就算放回去,也于事无补,正好拿来祭祀天兄,也算物尽其用了。” “这样啊……” 郭康点点头。 他刚了解这些仪式的时候,总觉得太残忍了。但后来看到郭氏亲属的遗骸,他就不在乎那些首级和祭祀仪式了。 “马克里斯呢?让他过来。”约翰汗招呼道。 不多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巨汉从人群中走出,朝他躬躬身。 这人的块头极其高大。已经算高大壮汉的约翰,在他旁边都挨了一头。他活动了下身体,随后解开上衣,脱掉仍在一边,朝人群摆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 不少希腊人,不分男女,都尖叫了起来。 “把波兰贵族带出来。”大汗命令道。 士兵们把几个拴在一起的波兰人,和其他人解开。那五个人被拴在一起,赶到了场地中间。 “杀了他们!”市民们大喊起来。 “杀!杀!杀!”众人连声高呼,一些士兵也加入其中。 约翰汗伸出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公民们,我知道你们讨厌这些人。但我们有自己的法律和道德规矩,如果肆意违反,那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了。”他沉声说:“所以,我需要你们控制自己的愤怒,不依据一时的情绪,而是用规则,来判决他们。” “这次,我们抓到了五个波兰贵族。按照传统,我们不能让这些贵人留血。当然,勇士是会受到更高级别待遇的,所以,我将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要么,钻进这个袋子。”他指了指后面,仆役们在圆台旁展开的一个麻袋,转向几个波兰贵族:“我将把你们塞进这个木台下,仿照撒因汗的旧例,赐予你们体面的归宿。” “要么,和我的把兔儿,约翰尼斯·马克里斯角力。”他指了指旁边的巨汉:“如果能战胜他,你们将获得我对勇士的敬意,被无条件施放。就算不能战胜,我也不会用刀剑处决你们。” “这就是我仁慈的极限——我的公民们可能已经对此不满了。自己选一个吧。”他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二次元祭祀 面对大汗的裁决,观众们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表示可以接受。 “这是什么习惯啊。”朱文奎有些好奇。 “撒因汗就是拔都。”郭康说:“这个词是仁慈的意思,是手下给他的尊称。” “拔都当年俘获了一些罗斯王公。按照传统,要给贵人们一个体面,不能让他们死的时候出血。所以拔都就把他们塞进帐篷的地板下面,然后众人在帐篷里举行宴会。等宴会结束,罗斯人就都变成二次元了。” “二,二什么?”朱文奎奇怪地问。 “就是压扁了的意思。”郭康说。 “蒙古人为了发明不流血的处决方法,到底动了多少脑筋?”小让娜吐槽道:“怎么感觉天天都能整出来新花样的……” “我哪知道。”郭康表示自己也不懂:“不过只要达成目标就行了吧。” “这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呢。”小让娜摇头道:“不知道这怎么算仁慈的。” “仁慈不仁慈,都是比出来的。”郭康指出:“跟东欧这些领主比,想仁慈实在太简单了。” 其他几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好奇地转过来听。郭康于是解释起来。 “蒙古人第一次南下的时候,和之前一样四处劫掠烧杀,结果在金国遭到了激烈的反抗,几乎难以立足。后来木华黎受封担任‘国王’,推翻了之前的政策,开始安抚各地,招募汉臣,收拢流民屯田。”他告诉众人:“但就算这样,依然有人受不了蒙古人的暴虐,在坚决反抗。有些回鹘人、党项人,甚至跑到南宋,试图借助那里的帮助对抗蒙古。” “蒙古人杀戮最多的地方,是在中亚和西亚。但在那里,反而没有这么明显的反抗现象了。相反,花拉子模的王子扎兰丁和蒙古人对抗的时候,当地领主甚至想引蒙古人来消灭他。” “我们在叙利亚,和当地人相处的还不错。因为那边的天方教社区,有和拜上帝教诸侯联盟的传统。而这种习惯,最早就是始于他们组成联军,防御花拉子模人的。”郭康耸耸肩:“想想,这是多大的心理阴影。” “这么夸张么。”朱文奎惊讶道:“我还以为中原一二百年就有一乱,已经够惨了。” “你应该说,中原人在这两次乱之间,居然还能有一二百年的大规模和平期。”郭康摇摇头:“看我们这儿吧,这战乱和杀戮都从来不带停的。” “呃,这倒是……”朱文奎和小让娜对视了一眼。 “欧洲国家常年缺乏权威,才是乱局的由来。”让娜公主突然也插嘴评价道:“当年卡佩家族统治的时候,国内一直很和平,国力发展也很快。后来家族绝嗣,新国王的权威不足,就从此开始渐渐陷入混乱,最后变成现在这样的战乱境况。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参照塞里斯人的经验,让国家恢复秩序。” “地中海世界,上次能媲美中原,还是‘罗马和平’的时代呢。”郭康不假思索地说:“与其期待出一个强势国王,不如跟着我们罗马,恢复地中海世界的秩序。” “分裂的王国再怎么努力,也是有上限的。一个大一统的地中海,才能让大家真正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有大志者应该追求的目标吧。” “你这目标可真够远的。”小让娜嘀咕道。 “不远的话,要目标干什么。”郭康不以为然。 小让娜想要反驳,又回头想向母亲求援。但这时,广场中央,那几个波兰贵族似乎已经做好了选择。有个人骂骂咧咧地要求第一个上。 马克里斯笑了笑,指了指台子,邀请他上去。士兵们把那个波兰人的绳索解开,让他也登上擂台。 “这人激动什么啊?”朱文奎好奇地问。 “不知道,反正他们天天都挺激动的。”郭康摇摇头。 波兰贵族一上台,就朝马克里斯扑了上去。他的个头也不小,看起来也是常年练习过格斗的。 “歌利亚!”波兰人终于喊出了句郭康听得懂的话。他恶狠狠地抓向马克里斯的胳膊,伸腿想要别住他。 然而马克里斯突然一转身,搭住对方的胳膊,向侧面一拉,一下就破坏了他的平衡。波兰贵族努力拽住他,想把他也拉倒。马克里斯猛地转身发力,一下把他按到在地板上。 波兰贵族拼命挣扎,但马克里斯明显非常熟练。他一手反拉对方的胳膊,一手按住他的大臂,借着自己向下摔去的力道,用膝盖不出来了。马克里斯耸耸肩,转头朝众人摇摇头。 “那就算了,不打了。”约翰有些遗憾地朝众人喊道。 旁边的士兵们起哄起来,希望马克里斯再表演两次。但马克里斯对他们说,和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角斗,是没有价值,也不值得观赏的。众人被他说服,就把剩下的两人整个捆了起来,丢到台上。 仆役的首领吹响口哨,更多人抬着木板赶来,拼成了一块大小差不多的圆盘,压在上面。 “好了好了,让不愉快的事情过去吧。”约翰大汗拍拍手,朝观众们喊道:“我们继续进行表演吧。” 随着他的命令,一群五大三粗的希腊壮汉,也走到了场上。 他们光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短围裙。个个身材健硕,肌肉发达,还特意抹了橄榄油,筋肉轮廓硬朗有力,坚实得如同古典时代的雕像。 壮汉们登上第二层平台,齐声高喝,随即开始整齐地挥拳、踢腿、摆架势。原来,是要进行武术的表演。 几十名浑身肌肉的壮汉踩在头顶,还不时齐齐蹦跳,让那两个波兰贵族连惨叫都没发出几声,就被送入二次元了。 同时,祭祀仪式也正式开始了。 王大喇嘛安排助手们,把大厅里的神祖、天父、天兄像,都抬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沾了罗马人鲜血的有罪之人!”王大喇嘛扯着嗓子大喊道:“问问他们,是不是愿意赎罪!” 几十名俘虏被士兵们推搡着,来到巨大十字架前。一名神父挨个询问他们,是不是要进行临终祈祷。那几十个波兰人却都拒不接受,大骂他是异端,有人还向他吐口水。 神父倒是不在意,只是朝台子上的王大喇嘛招招手,摇摇头。王大喇嘛则向约翰挥了挥拂尘。 “拒绝认罪,那就用血赎罪吧。”约翰沉声说。 士兵们再次让开路,让更多的大车进入广场。那些车上,都竖着木制的巨大十字架。他们把俘虏挨个捆在十字架上。 不少波兰人似乎没想到这种处刑方式,一个个慌了手脚。有些人已经语无伦次,还有些依然在挣扎。不过行刑队毫不在意,把他们捆好,就拿出长钉和铁锤,在手脚处钉上。 不多时,几十个波兰俘虏都被钉上了十字架。 这种死亡并不迅速,他们将和几百个首级一起,在广场上陈列一个礼拜,作为对神灵的告慰。 士兵们的欢呼声响成一片,盖过了受刑者的哀嚎。王大喇嘛走下高台,亲自带着助手宰杀三牲,用来完成祭祀天父的最后一步仪式。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真假波兰人 后续的仪式还会进行很长时间,不过最精彩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围观的市民陆续散去,前往其他地点。 “接下来三天,城里都会举行各种活动。”郭康解说道:“不过,重头戏是街上的表演和免费的宴饮,主要是给普通市民们准备的。各位可以返回了。” “我们不能去看看么?”让娜公主问。 “当然可以,但说实话,我不太建议。”郭康劝道:“您可能不知道,这种公共活动的重头戏,就是喝酒。” “我们这边,现在也有不少葡萄酒产区。不过汗廷的酒庄产业里,大部分地方还是比不过那些著名的传统产地。低质量的葡萄酒卖不出价,还不如送给大家喝掉,卖个人情。这种典礼,就是借机招待大家的场合。” “成千上万的人一起酗酒,场面可想而知。每次这种时候,维持治安都是件让人头大的事情。这里还都是女眷和小孩子,所以我建议这几天大家都在府邸,看好自家,就别出去跟城里的醉汉打架了。各位都是君主家族出身的贵人,万一有闪失,我也担不起啊。” “你们看呢?”他瞅了瞅朱文奎,又瞅了瞅马王妃。 然而,让娜公主却依然兴致勃勃的样子。 “我觉得没问题。”她坚持道:“这里再乱,还能有巴黎乱么?我相信,巴黎才是世界上对君主最不友好的城市,而我在那里,都敢外出的。” “……”郭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 吴王府众人,堪称政出多门。名义上的主人朱允炆常年失踪,理论上应该管理家族内务的马王妃又常年生病不管事。 另一个有资格代管的朱文奎,相比处理政务,其实更喜欢打铁。碰上郭康之后,他算是如鱼得水,经常以“从事外交和宗教活动”为理由,跑去大教堂找郭康玩。现在,他干脆天天蹲在铁匠铺,彻底不去吴王府“上朝”,接待老爹给他拉的“王府重臣”们了。 而且,就算他们想管事,也不一定管得住其他人。让娜公主的名分比较特殊,郭康自己接待的时候,都不知道她算王妃还是更低一级,或者干脆什么都不算。好在紫帐汗国的礼仪等级本来就很草台,装不知道也能应付过去。但很显然,她听不听马王妃和朱文奎,甚至听不听朱允炆的话,都得另说。 有了母亲“珠玉在前”,小让娜也不遑多让。郭康一个穿越者,有时候都觉得她对待她哥时,“熊孩子”过头了。如今的情形,也可想而知。 至于其他人,道衍和尚并不是吴王的家臣,只是自己蹭过来的。他这段时间除了看书,就是到处走动,打听情况。除了定期给马王妃等人讲经做法事,几乎不怎么给王府做事。郭康也不觉得,朱文奎一家拿捏的住他。 而让娜女侠等人,只是名义上有个官员的称号。朱允炆其实发不起多少工资——他根本没有稳定的收入,现在除了偶尔哄几个冤大头的欧洲商人捐款,也就剩紫帐汗国友情赞助的王府经费了。而后者养活一家人足够,再加上越来越多的家臣们,却十分紧缺。 当初,朱允炆想过请紫帐汗国多给点钱,表示可以让家臣们去汗廷当客卿。然而,朱文奎面子太薄,受不住他的举动,不但没去要钱,还以王妃治病需要额外开销为理由,把之前定期挤出来寄给朱允炆的部分,也给扣下了。那些“家臣”,就帮忙找个工作,让他们自己干活去吧。 闹到这个份上,朱允炆都有些受不住,也不好意思再来要钱了。 朱文奎自己都吐槽说,他爹现在基本上就是化缘为生。听起来,都开始恢复老朱家传统了…… 这种境遇下,大家被吸引过来,其实都是为了他的许诺。在这方面,朱允炆倒是很有本领,起码对于欧洲中下层的人来说,“事成之后都有大官人做”,是很有吸引力的。 郭康一开始也觉得离谱,后来想了想,其他的贵族,恐怕是连吹牛都懒得做的。 这个年头的欧洲普通人,上限估计也就是个骑士。而且只有英法这样的强势君主,才有能力去系统性地扶持这些出身不高的人,以此和地方贵族对抗。对大部分人来说,这种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朱允炆再怎么说,也是个东方人,在这个时代的欧洲,自带着一层“富裕、强大”的神秘光环。他还有一群跟班,能拿得出路费、给得出投奔的路子来。这么一看,别说平民,哪怕是些宫廷里混的不如意的小贵族,也有足够的动力去追随他了。 杰士卡队长在那边,其实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而让娜女侠也自称是个贵族后代——虽然她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敢公开这么说,起码得有一定战斗力,至少要打得过那些提出质疑的其他贵族。 他们都算是欧洲中下层里的佼佼者,能招募到这些人,其实也算比较成功了。比较可惜的是,朱允炆虽然有在民间拉人的本事,却明显没怎么继承他爷爷的战斗力。否则,带着这帮人打出个海西大明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前段时间,朱文奎还告诉郭康,他老爹最近分析了一下现在的阿勒曼尼局势,认为国王的判断完全错误了。现在的关键,根本不是和大大小小的异端们较真,而应该借助他们,平定内乱。 紫帐汗国有众多敌人,不是非要和他们打仗不可。胡斯派也只是个地方性小教派,根本不是心腹大患。 “神圣罗马帝国”一度是欧洲的强权,后来因为内乱不止,才衰落下去。显然,这个国家的问题根本不是异教、异端之类,而就是各地诸侯们。 所以,与其和所谓异端纠缠,不如借助这两方的力量,首先削平国内各路诸侯。只要能完成削藩大计,阿勒曼尼其实也是有兴盛希望的。 当然,这个也只是说一说。他帮阿勒曼尼国王也没什么用,而且人家也肯定不会听他的。估计就是发发牢骚,表达对于削藩不利的不满吧…… 这种状态下,朱允炆维持一个名义封君的角色,已经算不错了。想管的更好,也不太可能。 郭康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看朱文奎怎么说。 结果,朱文奎也是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 “要不然……郭公子,你把你的卫兵多借点给我?”他试探道。 “我家的卫兵根本不擅长安保工作的。”郭康提醒道:“借给伱也没用啊。” “啊……”朱文奎也没办法了。 最后,还是马王妃开口,帮他解了围: “妹妹想去看看热闹,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我们当母亲的,总归得让孩子安全些,自己也才好放心去玩。正好这两天我在家歇息,不如把孩子留在家里,也好照应。” 让娜公主不怎么懂希腊语,但懂一些基本的汉语,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也觉得带着孩子出去不太负责。而且外面乱哄哄的,也确实照顾不过来。于是想了想,就答应了。 “郭公子,那就烦劳你,再知会有司一声,请他们帮个忙。”马王妃又对郭康说。 郭康拱拱手,应了下来。 他估计,就现在这种混乱的关系,马王妃也管不住让娜公主,顺水推舟才是正确的——而且她也未必想去管。照顾下小让娜,也算是尽心了。 至于安保的问题,她也没有和朱文奎一样,上来先要郭康负责帮忙,而只是让他转告一下。毕竟这件事郭康是真的帮不了。 这件事上,她确实比朱文奎考虑的周到。 郭康总感觉,朱文奎不止打铁,也该多学学这方面的东西了。按理说,他也是经常帮着处理各种事务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进步却不怎么大。总不能一直靠装着个大架子来吓唬人吧。 而且,这架子也是装给外人看的。对于熟悉、亲近的人,也不可能装起来,纠结仪态和语言,也未必有用。 真正的明朝皇帝,甚至不见得天天称孤道寡,只有在正式的书面场合,才特别讲究这些。像朱元璋本人,就一直自称“咱”。其他人劝他养成说“朕”的习惯,他都改不了。而朱文奎的四爷爷朱棣,历史上则喜欢自称“俺”。总之,没几个是多文雅的。 到了纠结这步的时候,可能也意味着确实没有别的东西,能维护权威了。 郭康决定找个时间,和他说一说。哪怕从公事的角度,维持吴王一家的存在感,对紫帐汗国也是有价值的。 他带着众人离开看台,来到广场外停车的地方。正想走,前面似乎发生了冲突。 “现在就开始喝多了?”郭康很是惊讶。 旁边不少人都好奇地围拢过去,他们一行也探头去看。只见人群围成一圈,两个俘虏打扮的人正在里面打架。 “怎么回事?”郭康大声问道:“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是郭公子啊。哦,这两人刚才互相控告呢。”一个百户认出了他,说道。 “控告什么?”郭康追问道:“让他们别打了,问问情况吧。” 百户抽出藤条,推开人群,抽打那两人,让他们分开。新来的围观者也纷纷发问,于是,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立刻推开对方,大声指责道:“各位!这个勒尔瓦是个波兰贵族。他一直自称法国人,想借此逃脱惩罚。但我认为不能这样。他必须为自己和自己同胞的行动付出代价。你们说,是不是啊!” “真的假的?”不少人疑惑起来。 “别听他瞎扯。”被称为勒尔瓦的矮个子也大喊:“他才是波兰贵族,他全家都是波兰贵族!” “别喊了。”百户又抽了一下:“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无辜的!我是个土生土长的法国人,后来被波兰人雇佣去设计农庄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我,但我肯定不是波兰人!”勒尔瓦辩解道。 “倒是这个彼得·特斯科,他肯定是个波兰人。他的父亲从波兰逃到英格兰,然后生下了他,之后又双双回去,给波兰佬卖命。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波兰坏种!” “你骂谁呢你,老子就是个佣兵,是个屁的贵族。给谁卖命又不是老子说了算。”特斯科立即反驳道:“我那个傻缺佣兵队长非要拉着大家来送死,但我们之前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啊。” “老爷。”他朝百户求情道:“我们都是被蒙蔽的可怜人,愿意用赎金或者苦力赎买自己。至于那个作恶多端的队长,他已经死了,为自己的罪行赎罪了。所以,也不用再责罚我了吧?” 观众们听的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朱文奎奇怪地问。 “这是想借刀杀人呢。”郭康对他说:“按惯例,我们处决波兰的贵族,平民则发配到各地做苦役,或者卖给奴隶商人。所以,被抓的波兰贵族经常试图冒充农奴,或者自称自己是外国人,以此逃避惩罚。” “哎?我还以为他们会坚持自己波兰人和贵族的身份呢。”朱文奎有些意外。 “那种东西,平时装作高人一等的时候,当然要拿来大吹特吹。可惜现在这种情况,这些‘高贵身份’反而是累赘了。”郭康哂笑道。 “平时特别喜欢说自己以波兰人和贵族身份为荣的人,不一定真的以此为荣。大多数人,只是想占这个身份的便宜而已。当这个身份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是个累赘的时候,不少人就会果断放弃它,选择更安全的方式。” “我们其实鼓励这种行为。”他对朱文奎小声说:“其实每次抓俘虏,都能抓到几个宁可承认自己不是波兰人,或者不是贵族的。我们会故意让他们在其他波兰人面前公开宣誓——你别说,就算他们说自己信天父,在天父面前撒谎来保命的人也不少。” “呃,那这样的话……”朱文奎思考起来。 “这样的话,后续就很有意思了。”郭康笑道。 关于更新: 每天都会保证4k字以上的。半夜12点之前这次算是固定的。如果白天有……可能是当天比较闲,能多更点。 非全职作者,还请见谅。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追杀伊斯特凡余孽 “那到底,这两人谁说的是真的?”朱文奎问:“我怎么感觉他们说的好乱。” “应该都是真的。”郭康说:“只不过他们相互攻击,所以都朝着对方和波兰人的联系这方面,不断强调而已。” 趁着百户正在寻找翻译,把那两人说的法语内容转告给大家,郭康索性直接讲了起来。 “比如那个英格兰佣兵,他肯定不是个普通的佣兵。法国人说他父亲从波兰来,他在英格兰长大之后又回到波兰,明显是对他的身世背景有一些了解,才能说的这么详细。他也没有对此进行反驳——如果真是诬陷,那这么细致的谎话,很容易就会被戳穿了。” “而且,普通的佣兵,也不会这么有规律地在两个国家之间来回跑,毕竟英格兰和波兰也不算近了。”他推测道。 “这人的父亲,可能是个小贵族,在波兰有些产业,后来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只能跑去英格兰当雇佣兵维持生计——几十年来,欧洲规模最大的战争,除了我们这一圈,也就是英格兰和法国了。我听杰士卡队长说,他本来都想去英格兰应募的。” “原来如此。”朱文奎听明白了:“我还是想法太死板了。没想到英格兰能雇这么多人……” “这种人确实不少。”让娜公主看起来不怎么开心,但还是告诉他:“欧洲各国之间,佣兵往来很频繁。和明朝还是不太一样的。” “那人真是个贵族啊?”朱文奎看了看旁边,依然在努力和翻译解释的英格兰人特斯科。 “肯定是。”让娜公主断定:“英格兰平民怎么可能法语说得这么顺。” “好吧……” “我估计他和波兰人,也不止是简单的雇佣关系。”郭康说:“可能是在英格兰赚了点钱,攀上了当地贵族。有了势力之后,又觉得可以维护老家的产业,就跑回去了。” “波兰议会很开放,给贵族提供了很大的权力,所以不少人确实乐意去。他们的贵族乃至国王,除了本地人,也有不少是外来的,全欧洲哪里来的都有。之前波兰和匈牙利的统治者大路易,就是法国人——哦,还是你妹妹的亲戚呢。” “我知道他们所有人互相都是亲戚,不过我搞不太懂里面的关系。”朱文奎摇摇头:“太乱了……” “这个算是比较简单的了。”小让娜说:“路易八世夺取了金雀花家族在安茹的老窝,把那里封给了儿子查理,这就是卡佩系的安茹家族。这一支后来进入南意大利,夺取了西西里王国的控制权,因此有了南意大利分支;西西里晚祷事件之后,王国领地只剩下那不勒斯,因此也叫那不勒斯的安茹支系。14世纪初的时候,那不勒斯的查理击败了竞争对手,夺取了匈牙利王位,因此有了匈牙利的安茹王朝。” “瓦卢瓦家族也是卡佩家族的后代,所以我们这些,理论上都是亲戚。” “他们总给我一种,能一边在大明当县官,一边还在北元还经营着一个部落的感觉……”朱文奎吐槽道:“确实挺难理解的。” “其实就和春秋差不多。”郭康帮忙解释道:“天下都是周天子理论上的伯父、舅父。就算没血缘关系,联姻这么久,也有关系了。区别可能就是,人家这里,晋国公子也能通过各种理由继承齐国的公室。但中原那边,就只能走田氏代齐那种路线吧。” “而且,这边联姻的速度真的很夸张。哪怕是个新来者,也迅速就能和一大堆人建立姻亲关系。我们刚立国的时候,就拿追杀忽炭后代当理由用过。那个时候可好用了。” “那是什么意思?”朱文奎还是不太懂。 “忽炭是南俄地区钦察人的首领,一直率众和蒙古人对抗。他联合了自己的女婿,哈力赤王公密赤思老,又说服基辅王公大密赤思老、扯耳尼哥王公小密赤思老等人,合兵八万,与哲别、速不台在迦勒迦河交战。”郭康解释道。 “这场仗你应该听说过,算是西征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战斗了。那之后,忽炭就上了蒙古人的黑名单,被一路追杀,最后率领四万帐残存的钦察人,逃到了匈牙利,被国王怯怜收留。” “等下,这名字太多了……”朱文奎急忙制止他:“怎么一堆什么老?那是什么?” “我是按元史里的官方译名说的啊。”郭康解释道:“这不是为了方便你听懂么。” “那种名字一点也不好记。”朱文奎指出:“而且这罗斯人的名字,怎么听着跟山寨头目的外号似的,还分大、小的。” “当时的罗斯人,伱非要说是山寨也行……”郭康犹豫了下:“而且,原名也不好记啊。” 他一摊手,快速念叨起来:“大密赤思老是当时的基辅王公姆斯季斯拉夫;小密赤思老是当时的切尔尼戈夫王公姆斯季斯拉夫;女婿密赤思老是当时的加利奇王公姆斯季斯拉夫。这几个人确实同时出场,都是这个名字,而且比元史里的名字更长。” “我的天哪。”朱文奎不甘心地说:“我觉得你们应该加强对罗斯地区的控制,然后禁止罗斯人起这么长的名字。这真是太折磨人了……” “人家的习俗就是这样,哪有管人家起名字长短的。”郭康摇头拒绝:“我已经捡着比较短的译名说了。当然,你按另一种翻译法,叫他们‘穆斯提斯拉甫’也可以。反正知道是谁就行。” “……” 见朱文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郭康看了看让娜母女,发现她俩同样没听懂的样子,只好继续道:“忽炭就是可泰安汗,后来信了拜上帝教之后叫‘乔纳斯’。钦察人在这边叫库曼,虽然我感觉这两个词的范围不太一样,不过核心部落应该是同一群人。” “这就是伊斯特凡五世的岳父吧。”让娜公主反应了过来:“你刚才那一串名字,我差点听晕。” “对,就是他。”郭康说:“可泰安汗和他的罗斯女婿,都在战争中幸存下来。他本人跑的比较快——虽然因为他们的溃逃,导致了其他罗斯军队的崩溃,不过至少他们自己跑掉了。” “姆斯季斯拉夫也逃掉了。蒙古人追来的时候,他逃到第聂伯河,上了一条小船,然后顺流漂走了。蒙古人就没抓到他。不过其他几个姆斯季斯拉夫运气不太好。他们之前杀死过蒙古人的使团,所以被抓之后都被送去二次元了。” “那之后,可泰安汗逃到了匈牙利,把他的女儿伊丽莎白嫁给了怯怜——就是贝拉四世的儿子,后来的伊斯特凡五世。”郭康说:“这一支,是他最主要的后代。” “不过,可泰安汗本人倒是没有见到后面的战争。虽然他皈依了拜上帝教,但匈牙利贵族们十分厌恶他。” “国王亲自出面,试图保护忽炭和他的部众,告诉众人蒙古人即将到来,需要尽可能多的盟友。但贵族们认为蒙古算不上威胁,对国王的行动很不满。一些贵族于是策划了一场暴乱,杀死了可泰安汗和他的随从们,把头颅丢到街上加以羞辱。” “钦察部众因此失去了控制。他们离开国王安排的驻地,沿途劫掠,消灭了好几支路上碰到的匈牙利军队,最后逃去了保加利亚。而剩下的匈牙利军队,也在之后被蒙古人基本全歼了。” “国王贝拉四世也遭到蒙古人追杀,不过他及时坐船逃走了,所以幸免于难。之后,蒙古人就撤走了,他们这一系也存留下来,而且和很多其他王公贵族通婚。” “原来是这样。”朱文奎点点头:“所以,这也成了个好借口了?” “对啊,就和明朝追击元朝余孽一样,我们也可以追击忽炭余孽。”郭康说:“当时在保加利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就和当时的大贵族们产生了矛盾。那时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结果后来有人发现,保加利亚的几个争夺沙皇位置的家族,都和钦察人或多或少的关联。由于和伊斯特凡的联姻,他们也算是忽炭的后代了。” “还有这说法?”朱文奎愈发好奇了。 “是啊。”郭康点点头:“当时我们这边打出的旗号,就是驱逐这些老仇人。这主要是给金帐汗国等大国看的。虽然时间过去了太久,但这个理由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问题,甚至很合乎一些汗王的喜好。所以,也给我避免了很多麻烦。” “当时,保加利亚混乱不堪,好几个王朝打来打去,民间还发生了暴动。北边的蒙古人和南边的希腊人争相介入宫廷事务,最多的时候,有三个贵族出身的沙皇、一个民间暴动首领自称的沙皇同时存在。宫廷中,还有两个希腊王后先后垂帘听政。保加利亚家底本来就不如往昔,这么三国演义外加东西太后,肯定受不住的。” “可以想象,那边当时乱成了什么样子。”郭康比喻道:“巴列奥略王朝要是个混乱版北宋末年,他们起码得是三个北宋叠加这种水平……” “所以,保加利亚的平民对于我们推翻沙皇的举动没有太大抵触。连很多小贵族都不再乐意去保卫那些合法性和能力都十分可疑的沙皇们。大贵族也各自为战,组成的‘同盟’貌合神离,天天被塞尔维亚之类的敌人暴打。” “一旦有了足够的借口,给金帐汗国那边应付,我们的进展也就很顺利了。”他如实说:“虽然说,战争都是为了利益,但有个口号也是很重要的。起码,在拉草原老乡帮忙的时候,开头一句能唬住人,让他们觉得‘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种复仇战争感觉好厉害’,好让人家能听下去。” “而且,伊斯特凡的孩子很多。除了匈牙利,还有几个女儿嫁给了塞尔维亚的国王、那不勒斯的国王、波斯尼亚的君主、克罗地亚的君主。总之,在我们周围,只有是个有名的大领主,都多少和他家沾点关系。” “所以,这个口号我们用了很久。我祖上也没少用这个理由,去金帐那边喊人帮忙。” “那现在为什么不用了?”朱文奎问:“之前不是说,你们还想争夺匈牙利的继承权么?为什么不继续追杀下去了?” “这个时候,我们的实力已经比较强了,不需要这种太遥远的借口了。”郭康说。 “而且,伊斯特凡有个女儿,嫁给了巴列奥略家族的安德罗尼卡。他们的后代,就包括嫁给先汗约翰七世的玛利亚可敦。在追杀下去,就追到自己了。” “这样啊……”又听说了些紫帐汗国早年的发迹故事,让朱文奎也颇有些感慨。 “虽然不再继续用了,不过也可以当个例子,看出他们联姻的有多快。”郭康说:“你看,才两代人,就扩散出了这么多。” “我没记错的话,库曼的乔纳斯还有个女儿,嫁给了一名法国领主。”让娜公主也赞同道:“这么一看,确实算是非常快了。” “是啊。所以再遇到欧洲贵族,互相之间有奇怪的亲戚,也不需要太惊讶。他们这个找姻亲的能力,真的是让人佩服……” “那这么说,这个英格兰人和法国人,应该都是真和波兰贵族有关系的了,甚至可能自己也算波兰贵族。”朱文奎也分析起来:“你们之前没仔细审问么?怎么之前没把他们查出来,一起处置啊?” “不用,只要让他们交笔钱,再把他们放回去就行。当然,如果实在没钱,帮我们干活也可以。”郭康理所当然地摇头道:“我们需要做的,是处决死硬的敌人。这种两头摇摆的敌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这两人估计是当真了,而且可能有什么仇,宁可自己吃点亏,也要告发对方。”郭康推测道:“不过他们闹腾下也有好处。闹到大家都知道,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这等于替我们宣传,去分化、瓦解波兰人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让娜公主的威胁 “这种方法真能起效果么?”朱文奎似乎不太理解:“我看波兰人挺狂热的啊。” “你和宗教社团的接触太少,当然对他们的组织方式不敏感。”郭康说:“其实只要掌握了窍门,这种人才好对付——或者说,其实越狂热就越好对付。” “这是如何操作的的?”让娜母女看起来也很感兴趣。 “其实很简单,这就是个大家都能一眼看出来的策略。”郭康说:“当然,在设计策略之前,应该对敌人进行分析。” “大家既然知道波兰的状态,和他们具体的表现。那么,有人思考过其中的原因么?”他问众人。 “什么原因?”小让娜好奇地问。 “比如,我们都知道波兰人信仰十分虔诚——或者说狂热,但为什么狂热,你想过么?”郭康反问。 小让娜疑惑地思考了下,似乎确实不了解。她回头看了看母亲,但对各国上层了如指掌的让娜公主,也皱了皱眉头。 “信仰虔诚……就是因为信仰虔诚吧。还需要理由么?”她看起来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当然,一切事情肯定都是有原因的。”郭康笑道:“老海胆的学派都知道,不同地理环境下的人,会有不同的表现。一个人的行为或许有大量主观因素,难以预测。但如果分析整个人群的行为,客观因素的影响才是最为重要的。” 虽然神学水平不行,但郭康其他方面的学识还是说得过去的。他也习惯了跳出宗教之外思索问题。为了让大家容易理解,他又举例道: “比如,按照天方教教义,烈酒是被禁止的饮品。这是因为在他们起家的沙漠地区,粮食是非常宝贵的。贵人如果嗜好饮酒,会严重损害部落的利益,甚至影响安全和生存。因此,在教义中,这是一条优先级很高、而且非常严肃的戒律。” “但大家也知道,出了阿拉伯半岛之后,这条戒律就几乎无法维持了。哪怕教义依然还是原样,统治者们也总能找出各种理由,去回避这些规则。奥斯曼宫廷里甚至还有专业的教法学家,专门负责论证苏丹引用发酵葡萄汁也是合乎教义的。” “因为饮酒的破坏性不那么致命了,他们也有条件去喝酒了?”小让娜推测道:“如果按你引述的那套理论,就应该是……因为环境改变之后,戒律的必要性也降低了。” “是的。”郭康点点头:“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啊。” 当然,需要注意的是,这个例子只适用于目前这个时间段。在郭康原本的世界线,当奥斯曼逐渐强盛、苏丹的权威也逐渐稳固之后,这些教法学家也就被裁撤了。 因为苏丹们认定,“苏丹饮用发酵饮料合乎教义”,是毋庸置疑的常识。臣民本就不应该对这条真理进行怀疑,所以也根本不需要进行解释和辩驳。再让御用教法学家和质疑者辩经,反而显得苏丹们心虚。因此,这些教法学家也就失业了。 在郭康看来,这种结论是很明确的。可惜,让娜公主却不太想接受。 “异教徒的理论是否可信?”她怀疑道:“他们的哲学研究确实比公教世界发达,但这是和信仰相关的部分啊。能直接用他们的知识么?”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重视人家的理论啊。”郭康却坚持道。 “如果双方信仰不同,不能互相接受,而天方教徒的理论,比欧洲的罗马公教各国还更发达。那是不是可以说,神更青睐于他们对于真理的理解,所以给他们的庇护和祝福更多?”他反过来诘难道:“否则,他们的智慧从何而来呢?” “肯定不是这样。”让娜公主当然不能承认:“我不认为他们的理解更正确。他们应该只是自己耍了小聪明,并不是真的从天父那里获得了神启和智慧。” “那……我建议,还是不要这样说。”郭康摇摇头。 “为什么?”朱文奎还是不太懂。 “因为这样就等于说,欧洲诸国的教义更接近真理,还受到了天父的启迪,却依然比不上人家有智慧。”郭康分析起来:“伱光靠人力和小聪明,都足够超过天父青睐的一方了。那双方在‘人’上面的差别,得有多么夸张……” “要是还不懂。”他看了看朱文奎,只好补充道:“说的更简单点,就是‘公教教徒们蠢到天父亲自下场都带不动’。” “你……”让娜公主变了脸色,长吸了一口气,想要斥责他。只是话说了一半,又发现连训斥都找不到切入的理由。 如果在法国,自然会有一众伴随她的贵妇来帮腔,教士们会寻找他话语的漏洞进行反驳,而且肯定会有急于在各种领域“上进”的骑士们,主动为她出头,准备在物理上解决问题。 但她也明白,郭氏在罗马,近乎于勃艮第公爵在法国,属于那种能摄政的道:“没想到,他们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简单粗陋的教派纷争。我不擅长宗教,所以也没有继续参加讨论的必要了。” 说罢,他就中断了对话,不再言语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教友请留步 看到郭康明显不高兴了,朱文奎比让娜母女还急。 郭康转头就要和他们告辞,说自己先护送马王妃等人的车驾离开,让杰士卡等“王府大员”陪着让娜公主多玩一会儿,还喊朱文奎也一起走。 朱文奎看了看让娜母女,想让她们给郭康道歉。但让娜公主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愿意接受,始终没有开口。 “郭公子请留步!”朱文奎赶紧喊。 郭康一听,赶紧加快步伐。 紫帐汗国有个出名的段子。当初,帖木儿皇叔为了宣传自己的功绩,雇人写了很多不少作品,讲述自己的事迹。一些波斯人把这些文学作品带到了紫帐汗国,经过改编,产生了很多这个年代颇为流行的历史话本。 话本里,帖木儿是一幅勤恳虔诚的形象,每天致力于号召各路教友,一起去圣战。教友们往往各有各的理由,不想参加,他就认真说服大家一起参与。 各种故事片段里,经常有教友不听他说话,拨马便走的情节。这个时候,帖木儿皇叔就会大喊“教友请留步”,然后去劝人家。 不过,无论圣战是输还是赢,故事最后,基本都是教友们吃了大亏。 由于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太多,帖木儿皇叔聘请的御用文人们,都说不清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时间长了,大家都把“教友请留步”当成了固定的梗,天天拿来开玩笑。还有人认为这是个不吉利的话,总之要尽量避免。 见他直接跑路,朱文奎左右看了看,犹豫了片刻,果断丢下身份不确定的姨娘和便宜妹妹,追好兄弟郭康去了。 车队边,郭康看着追过来的朱文奎,有些意外:“你不去那边跟着她俩么?” “让娜阿姨是一国公主,能自己保护好自己的。我妹妹在那边放一会儿,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朱文奎解释道:“我是怕你和大家有什么误会,所以跟过来问问。” “哦,不用在意。”郭康摇摇头:“这大概就是宗教认同的问题吧。这种事情,没法强求的。” 正说着,马王妃打开车窗,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就是让娜阿姨和我们的宗教观点,有些出入。”朱文奎又连忙走过去,告诉母亲:“再谈下去,恐怕伤了和气,还是到此为止,大家先回家吧。” 他说的比较隐晦,似乎是两边都不想得罪。不过马王妃显然不傻,几句话间,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在谈什么啊?”她追问道。 “呃……就是些政事、时情之类的。”朱文奎说。 “唉,这可不好。”马王妃看了郭康一眼,又很快转过头,对朱文奎说:“这里都是亲朋好友,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闹起来呢?快去把她们劝回来吧。” “啊?”朱文奎有些犹豫:“她们这边,估计不觉得是小事吧。” “那就把佑贞带回来。让娜妹妹那边,先请其他人跟着她,等她消了气,冷静下来,我们再去安抚。”马王妃顺水推舟:“吵架怎么能把小孩子带进去呢?” “那小孩子可不是被带进去的。她还拱火呢……”朱文奎有些不服。 然而马王妃催促他,让他赶紧去,如果那边不同意,就告诉她们是自己要求的。朱文奎拗不过母亲,只好再去跑腿一趟。 不一会儿,他真的带着小让娜回来了。 “来来,佑贞,上车吧。”马王妃热情地招呼道:“我听你哥说了。哎,伱说这都什么事啊。大家礼佛,就是图个平和、心安。为了怎么拜佛打起来,那不是本末倒置了?佛祖知道你们吵起来,也会伤心的。” “不是,娘,我们说的不是佛。”小让娜解释道。 从法国逃亡出来之后,很长时间都是王妃在亲自照顾她。到如今,甚至比她和生母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所以她也一直直接用母亲称呼。估计也是因为如此,她也愿意听从马王妃的话,跟着朱文奎赶过来。 “是啊,他们说的是欧洲拜上帝教的事情。”朱文奎也帮忙说道。 “哎,我也听说过。那边人的信仰啊,实在太暴戾了。”马王妃摇头叹气道:“大家要是都和佛门一样,追求清净,那这里估计会太平很多吧。” “佛门也不是真的好。”朱文奎提醒道:“娘,你别忘了,咱们在南洋也是见过的。那边的佛门弟子,可是天天追着天方教的人砍。” “那都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念得经我看都不一样。”马王妃果断否认他们的正规佛教徒身份: “我也知道,佛门里总有不肖弟子,各种龌龊事情也不见得少。不过咱们的世间,本来就不可能完美。相比起来,咱们的正规寺院,起码还是像点样的。” “那也是官府硬给管出来的。”朱文奎倒是很清楚,而且明显对于母亲信任佛教有些在意:“要不是官府几次介入,强行进行整顿,佛门只会比教会还能贪的。” “按你这么说,当年灭佛还是好事了。”马王妃苦笑道。 “这要看怎么想了。如果从整个佛教的角度看,朝廷拆除不法寺庙,驱散僧人,对整个佛教肯定是有好处的。僧人都忙着敛财,还怎么去弘扬佛法?”朱文奎显然也是思考过的:“这就好比一棵树,剪掉乱长的枝叶,反而能让整棵树长得更好。” “那道教呢?”马王妃质疑道:“怎么没有灭道的?他们不需要纠正和整顿么?” “道教那可严重多了。”朱文奎可不含糊:“对付道教,一般都不叫灭道了,叫镇压叛乱。” “官府处理佛教,是派官吏、衙役取缔寺院,捉拿妖僧,清查不义之财;官府处理道教,那就是派遣官军,和道教叛军摆开阵势交战了。这已经超出‘灭道’的范畴了,所以才没有这个词的。” “你这嘴也越来越能说了。”马王妃无法反驳,笑道。 虽然儿子直接反驳自己,还质疑她信奉的宗教,但她依然还是挺高兴的。 “佑贞,上车吧。”她也没去争辩,转头招呼道:“我们先回家。” 等小让娜上了车,车队就再次出发。郭康和朱文奎也骑上马,跟在旁边。马王妃则又开始絮叨起来。 “你去拜上帝,娘也从来没反对过。拜哪个菩萨、哪个天尊,都是看自己喜好,也没什么差别。但你要拜正经的上帝,不要误拜了邪神。” “哎?”小让娜似乎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拜过其他的神啊。” “你们母女,为了个礼拜的事儿,就跟郭公子闹别扭,我都知道了。”马王妃告诉她:“这可不好。正经的神,都要教育信徒,劝人行善的。哪有鼓励大家起纠纷的道理?” “娘没你读的经多,但也知道,天兄移鼠菩萨下凡,就是为了普渡众生,让大家摆脱与生俱来的苦厄。甚至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感化罗马人。最后终于劝化了罗马帝国,才有了现在的拜上帝教。” “人家天兄菩萨救苦救厄,是图了什么?难道是让你们打着他的旗号吵架?”她叹气道:“所以啊,想礼拜的时候,就让王师傅带你,去娘娘庙做正经的礼拜。别跟那些蛮夷混在一起,时间长了都给人带坏了。知道了么?” 她像个谆谆教育孩子、不要和坏人来往的普通母亲一样,教育起小让娜来。 “可是,那也不是蛮夷,那是我生母啊。”小让娜无奈地解释道。 这话听起来很怪,但也没办法——在坚持区分蛮族这方面,塞里斯人和罗马人几乎一样固执。 别说照顾其他人的感情,他们经常连自己的感情都不照顾。小让娜已经听说过很多起,说自己祖宗是蛮夷的事情了…… “那就是个归类,不是要说她。”马王妃倒是不太在意:“那些人信的教,娘看了都受不了。她只要不信那些就行了。” “是哪些啊?”小让娜眨眨眼,还是没太懂。 “你哥给我说过。”马王妃告诉她:“就波兰人信的那种教,说也是拜上帝教,但其实不知道是哪个邪魔,篡改出来的教义。里头居然还说,让人拿自己孩子来做献祭。连罗马主教都看不下去,硬给他改成羊了。” “那个好像是说,让信徒献祭最亲近的人,来表忠心的。”朱文奎帮她补充道。 “哎呀,这可真不是人!”马王妃连连摇头,用自己想到的最严重的词骂道:“都是这样的人聚在一起,能是什么正经教派?我看,文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有些教派,就是欠朝廷剿。” 小让娜没法反驳,只好跟着点头。 “娘虽然挂着这王妃的名号,但就是个寻常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微言大义、经书坟典。你们喜欢的政事和军务,我也没什么兴趣。” “但娘知道,咱们作为一个人,起码也要知道善恶吧。”马王妃叮嘱道:“所以,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不要看他们可怜,就同情他们。也不要觉得大家都拜一个佛,就替他们说话——这些人都坏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小让娜继续乖乖地点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让波兰消失的小技巧 其他人每次想管小让娜,效果都不怎么好。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叛逆”。连天天照顾她的大哥朱文奎,都经常被才是最好的。 当然,这些目前只有他自己在想,连朱文奎也不知道。 他思考的这段时间,朱文奎正在用从他这里听来的理论,和妹妹争论。 小让娜似乎是认为,之所以有这么多疯狂的教徒,天天来和罗马作对,不是因为教义本身出问题,而是因为教会介入了太多凡俗事务。他们拥有了自己的现实利益,自然就会动用宗教手段,维持这些利益。表现出来,就是各种完全没有必要的宗教战争。如果能让宗教和世俗权力分开,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但朱文奎明显不太信。 “欧洲各国的拜上帝教,是不可能和中原佛教一样发展的。”他正笃定地说:“用改革佛教的方式处置他们,明显也是不现实的。” “为什么?”小让娜不服气地问。 “因为两边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啊。”朱文奎一摊手:“罗马公教的问题,在于教义本身。直接改变教义,整合教会,才是最重要的。” “中原王朝能要求僧人放弃世俗权力,限制他们在财产上的特权,专心从事宗教工作,是因为在佛教之上,还有个‘天’祭祀。”他解释道。 “国家的大事,在于祭祀和军事。这两种权力稳定,国家才能稳定。在中原,这两件事本来就被朝廷同时抓在手中,僧人无权介入。” “他们信奉的佛教,只是祭祀的一种,没法威胁朝廷对于祭祀权的控制。所以,禁止僧人干涉世俗事务,也不会破坏‘祀’和‘戎’二者合一的状况,也才是有效果的。” “但欧洲的朝廷,没有教会的职能。他们只有这么一个教会。强行让教会和世俗管理脱离,等于又倒退回上古,回到巫师和国君对立的时候了。” “所以我才说,你说的这个宗教改革的思路问题非常大。”朱文奎最后判断道。 “但是……一直以来,这里的人确实都是这么呼吁的。”小让娜疑惑道:“按你说,难道他们做的都不对?” “我觉得是真的不对。”朱文奎如是说:“他们一开始就理解错了。或者说,他们可能从来没有这方面经验,所以根本不懂,只是瞎寻思的吧……” 小让娜一时陷入了沉默。 马王妃倒是很支持朱文奎,也乐见他话语的效果。她趁机劝道:“你哥的话,伱也好好考虑下。娘知道你从小就聪明,所以这种事情,也一定要多思考,不要偏听偏信。” “那欧洲人虽然经验丰富,但中原岂不是更远胜他们?他们坚持的,也未必就是对的吧。还得自己多想想才是。” “这也不是我说的。”朱文奎笑道:“都是郭公子他们,之前讨论教义改革的时候,聊到的内容。我也就是在旁边听。要问,还是问他们吧。” “哦,对了。”他转头招呼郭康:“你刚才不是正要说,如何对付波兰的教派么?给我们讲讲呗。我们这里现在都是想听的了,而且大家也没啥宗教成见,总该可以说了吧。” “你能听进去就行。”郭康耸耸肩。 “我当然能了,我又不是狂信徒。”朱文奎不以为然。 “那就简单了。”郭康说:“其实还是老一套理论——这都是地理和历史背景决定的。” “你也知道,这年头的贵族,身份都是不定的。就和刚才我们亲眼看到的例子一样。一个英格兰贵族在波兰也能持有领地;一个西班牙贵族可能同时要效忠法国和卡斯蒂利亚;一个法国贵族也可能跑去英格兰宫廷当官。总之,他们是‘哪国’贵族,其实并不重要。” “至于平民,那就更混乱了。绝大部分平民没有什么文化,只知道自己所属的领主。领主更上的封君,以及他们之间的封建关系,对于平民来说过于错综复杂。基本上,大家对此都是没概念的。” “很多国家试图改变这种情况,让贵族和平民有一个身份认同,以此来团结众人,防止像之前一样,一遇到危机,大家就纷纷树倒猢狲散。波兰想要的,就是这个。” “但问题是,他们没这个文化基础啊。”郭康笑道。 “罗马的概念有多久了?法国的概念有多久了?波兰呢?他们没有这个文化基础啊。那你说,还能怎么办?” “所以就要用宗教了,是吧。”朱文奎现在也学聪明了。 “是啊。”郭康点点头:“一方面,他们没有可以直接借用的、族群的文化和历史;另一方面,他们又正好身处罗马公教和正教的边界。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当然就是用宗教身份,来帮助建立这种认同。” “你看,这就是他们显得这么疯狂的原因。” “嗨。那直白说来,不就是没文化呗。”朱文奎哂笑道。 “当然了。有文化,谁去发疯当狂信徒啊。”郭康也笑着说。 “那你接着说,怎么对付他们?”朱文奎继续撺掇道。 “这个更简单。”郭康分析起来:“这种群体在我们看来,都显得疯狂又固执,似乎很坚定。但其实,这正是他们脆弱的表现。” “说到底,一个群体,如果十分依赖宗教,需要借助宗教信仰进行整合,那说明它本身的共识并不牢固,只能依靠严格的宗教区分,界定一个‘内外之别’,让成员凝聚起来。” “不过,这是最好对付的一种建立认同的方式了。我们也渐渐摸索出一套经验来了。” “这还有套路的么?”朱文奎愈发好奇。 “对啊。”郭康点点头:“你想想,既然他们想用宗教进行区分,那我们需要做的,当然就是让他们的区分法,变得无法严格。如果能够扰乱他们的信仰,迫使他们互相怀疑,不就可以了?” “我们现在,用的就是这种方式。”郭康指了指背后的广场:“贵族和士兵们想要活下来,就得宣布自己不是波兰人,这样一来,只有那些信仰和认同非常坚定的人,才会不惜性命去坚持。而大部分人,就和那个英国贵族一样,身份并不是那么确定。有机会的情况下,当然会选择保命第一了。” “哦……那就是说,滑头的人才能活着,真信波兰这套的都死了。”朱文奎点点头。 “这只是最表面的现象。”郭康说:“只靠这一层,是没法真正造成破坏的。毕竟我们也不可能一次抓住太多贵族,而且被杀者也会形成鼓舞作用。” “历史上很多教派面对着逼迫和屠杀,但很少有这种方式就能赶尽杀绝的,哪怕双方实力悬殊。我们面对波兰人,没有这么大的优势,当然也不会指望这一步就解决问题。” “还有其他效果么?”小让娜也忍不住,加入了对话。 她爬到车窗边,想听郭康讲解。马王妃对此也十分支持,还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凑过来听。 “有。因为我们说过,波兰是个特殊的国家,欧洲也是个特殊的环境。”郭康说:“很多贵族是有多重认同的,他们可以同时是很多国家的人。而平民对于国家的感情很淡漠,更认同的是自己的家乡。波兰希望人们更认同自己,但我们完全可以要求他们宣称,放弃这种认同。” “这种口头表态有效果么?”朱文奎表示了疑虑。 “空口说出来,自然没有效果。但被人听到,就有效果了。”郭康告诉他。 “你知道,天方教什叶派,有个‘塔基亚’原则么?”他举了个看起来离话题很远的例子。 朱文奎似乎没听说过,但小让娜点了点头。 “什叶派的第六任伊玛目,因为苦于教派遭遇的迫害和屠杀,下达了教令,规定信徒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隐瞒自己的信仰。”郭康解释道。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种看起来很方便的规定,却几乎没有出现在其他教派过。不管犹太教、拜上帝教还是其他天方教教派,都不主张这种行为。哪怕免不了有个例出现,教团整体上也是很不鼓励这种事情的。” “这么说,我倒是有印象了。”朱文奎恍然大悟:“之前我遇到几个叙利亚商人,他们喝酒之前,非让我强行劝酒几次才行。难道也按照这个标准来的?” “如果他们不是特定教派的,那严格来说他们是不能用这个方法的。”郭康说:“但你看,就算没有明确规定,大家也在滥用这套逻辑。” “喝葡萄汁什么的,都只是个小问题。最大的危险在于,教团没法用简单的方式,鉴别信徒的真伪了。在需要依靠、且只能依靠宗教团结大家的情况下,这种‘怀疑’,是十分致命的。” “有人投靠了敌人,然后回来,说自己依然忠诚,之前只是伪装——那现在,你说信不信他吧。”他抛出了问题。 朱文奎和小让娜面面相觑。 “对于正常的组织来说,哪怕这人没有投降过敌人,都需要进行严格审查,防止他投靠敌人,再回来当内奸。”郭康提醒道:“降将很难得到信任,哪怕回去也难以被重用,何况来回投靠两次的人。无论在哪个文明,大家都不会随便相信的。” “而一旦这个口子放开,‘假意改信’成了定例。鱼龙混杂的人纷纷返回,里面有大量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跟敌人已经妥协了的两面派、甚至是敌人主动派过来的内奸。这又如何进行分辨呢?” “而如果不能分辨,那么大量人员都会长期彼此怀疑,而且他们也确实都有做内奸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组织怎么运转?” “所以,除非这个组织非常小,而且只剩下非常坚定且值得信赖的成员,否则几乎没人敢大张旗鼓这么做。”郭康说:“这就是怀疑的可怕之处了。” “而我们做的,其实就是人为迫使波兰人‘塔基亚’,迫使他们相互怀疑。这下,能听明白了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杂胡大舞台,有脸你就来 “这方法真的有用么?”小让娜还是持怀疑态度。 “反正对波兰人有用。”郭康说:“我们配合一些非常……简单的小技巧,就能对他们造成破坏。” “什么技巧啊?”小让娜好奇道。 “放人。”郭康说:“巴西尔三世刚去世的时候,有消息说西蛮、北狄要趁势合并来进攻。于是,张元帅想了个办法。他把之前被俘的波兰士兵集合起来,进行点名和重新统计。” “巴西尔时代的战斗中,我们抓了很多波兰俘虏。少数有钱的人,陆续被家人赎回,而众多没钱没势力的普通士兵,就一直被关押在这里做苦工。” “于是,他让几个一向管不住嘴的士兵,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消息,说准备把卢布林地区的人放回去。很多俘虏都得知了这个情况。” “波兰人没有严格的户籍制度,对军队里普通士兵的管理也很松散。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各地领主和佣兵团自己负责招募,将领本人都未必能确认手下从哪来。所以,籍贯到底是哪里,可以说全看他们自己一张嘴。被我们抓了之后,这种信息更是完全无法查证。” “所以,在统计的时候,大量波兰俘虏都声称自己是卢布林附近来的。有些人甚至编造了完全不存在的城镇,几个人串通好,自称都是那个地方来的老乡,准备互相证明。不过这边也没去核实,只是草草统计了一番,走个过场。” “在释放之前,张元帅亲自出面,发放路费和新鲜的面包,招待大家。他说,眼下应该很快就会打起仗来,但相信卢布林的平民们也会追随贵族的脚步,成为罗马的朋友,而不是助纣为虐,帮着邪恶的波兰人。” “这个方法好面熟啊。”朱文奎惊讶道:“不过是不是太简单明显了?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故意的吧?” “确实非常简单。”郭康苦笑道:“但没办法啊,不说的这么简单明显,人家不懂,就不上当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本来也不要求装的特别真实。”他补充道:“就算有人认为是假的也无妨,只要引起这个话题,就足够了。” “果然,这些人回去之后,卢布林地区的人和我们交好的消息就传的到处都是。当地贵族多方游说,总算让大家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这样不是解决了么?”朱文奎问。 “如果他们足够强大,还足够聪明,那应该就解决了。”郭康摇头说。 “在之后的战争里,他们明显急于表现自己。我们这边就故意设下了圈套。在他们南下找我们决战的时候,元帅故意安排大家丢弃辎重、财宝吗,后退诱敌。” “卢布林的贵族果然都冲上来,抢夺战利品,搜索俘虏。还有人朝着元帅大旗就冲了过去。整个波兰军队被他们带着,都乱哄哄地开始追击。” “我们准备好的伏兵就趁此机会冲出,波兰军队因此大败。”郭康耸耸肩:“你看,很简单的计策吧。但凡看过三国话本,估计都知道这个套路。”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说,计谋的关键不是本身多复杂,而是看是不是用对人了。”朱文奎感慨说:“如果是寻常的军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影响心态;如果不是欧洲的贵族,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头脑发热乱冲。这计策看起来简单,但能用对地方,也不错了。” “这么说也行。”郭康想了想:“不过这里,其实还有后续。” “如果他们赢了,那这个计策估计没什么效果,反而会让这些人更团结,因为他们通过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但没有通敌,还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这次打输了,那就彻底没法解释了。” “他们辩解说,只是因为有人太莽撞,但其他人未必会信。虽然丢弃战利品诱敌这一招,对欧洲人可谓屡试不爽,其他地方的贵族同样很容易上当,但谁让这次他们牵头?所以,其他人正好也把自己侦查不力、指挥失措的责任,都推给他们了。” “如果有个强势的统帅,进行公正的裁决,或许可以挽回局面,但很可惜,这同样是波兰人没有的——卡齐米日三世之后,那里就一直缺乏有力的军事领袖。而1399年之后,连拥有宗教地位和权威、能暂时让大家别吵架的雅德维加女王也没了。” “这种情况下,贵族们自己在议会里乱吵,能吵出个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那之后,别的地方的贵族就经常合力排挤卢布林的贵族,占他们的便宜。卢布林人很气愤,之后都不乐意响应征召了。” “这可真是……戏剧性。”小让娜感慨道:“不过瓦迪斯拉夫·雅盖沃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他为什么没去管?” “因为我们经常给他写信。”郭康说。 “啊?”小让娜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卢布林在波兰和立陶宛的交界处。虽然现在名义上联合了,这里曾经也是两国争夺过的地方。”郭康告诉她:“其他的地方,雅盖沃还能管。但插手这个地方,确实容易产生嫌疑。” “而且,我们在战斗中,也抓获了一些信正教的立陶宛人。后来我们也把这些人送了回去,还写了封信给雅盖沃,盛赞他的立陶宛正教战士,既勇敢又宽容,都是有武德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为难他们,赎金就不收了。” “他们跟波兰人差距这么大?”朱文奎好奇道。 “当然没有多大。”郭康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最多也就是其中一些信正教的,面对我们的时候稍微没那么疯狂吧……真烧杀抢掠起来,没什么差别。反正,就是为了制造话题,硬吹的。” “我明白了,关键不是真实情况,而是要表达出差别。”小让娜想了想,说。 “是。雅盖沃在立陶宛大力推行罗马公教,本来就引起一些当地贵族的不满。但不推行的话,波兰人又得认为他不虔诚,是假意改信。”郭康说:“所以,我们隔三差五,就送回一些立陶宛正教徒,然后频繁给雅盖沃写信。” “他还敢收么……”小让娜无语地说。 “他一直不愿意收,后来甚至禁止那些意大利商人,帮我们携带信件。”郭康忍不住笑道:“但你要知道,一条禁令的作用,往往不止是禁止某件事——它还能引发人们的好奇心。” “这禁令就等于不断提醒众人:‘大家都看过来啊!你们对大王禁止的事情都没兴趣吗?’” “贵族们相信么?”朱文奎问。 “不相信的人拿这个嘲笑他,或者装成相信的样子去攻击他。”郭康说:“至于信不信,其实不重要,反正有用就行了。” “所以,就和之前的问题一样:他只能承受这些压力,或者表现的对宗教更疯狂。而如果更疯狂的话,立陶宛人就会对他更不满。他确实是个聪明有手腕的人,但英雄也得借时势而为。在这种环境下,一个人的努力,作用是很有限的。” “伱们这几招用的是真不错。”朱文奎感叹了句,转头对小让娜说:“看看,你也该好好学学了。” “别别别。”郭康赶紧说:“我们这边,都是些糊弄小孩级别的把戏,也就能哄哄欧洲土著了。你们今后要跟明朝之类打交道的,学啥不好学我们……” “这两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摇摇头:“不是我故意夸张,你知道速不台当初的事情吧?” “怎么了?”小让娜本来还想反驳哥哥,见郭康这么谦虚,一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速不台被派遣西征,立下了大功,回来之后窝阔台命令他率军进攻金国。结果速不台第一次大战,就在倒回谷惨败。蒙古军队损失惨重,死者填压溪谷间,不可胜算。” “窝阔台气得痛斥大臣们,说如果木华黎还在,怎么至于如此地步。速不台也差点被废黜,后来拖雷去劝说,才把他调到自己麾下去。” “这件事分析起来,倒不是速不台能力不行。后面的作战里,他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水平。有人分析战斗过程,认为他的失误,很可能就是长期不参与中原战争,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所以,我们这边的经验,看看就行了。”郭康摇摇头:“这说白了就是欺负杂胡。你们要是也跟着学,那不是送命么……” “而且,你也知道,我爹这一代人,学问都不怎么渊博。”他小声对朱文奎说:“说实话,张叔已经是将军里,读书最多的人了,但你看,其实也就是个话本的水平。” “所以,咱们还是学点正经的吧。” “好吧……”朱文奎只好点点头。 “我觉得这个计策已经够复杂了。”小让娜倒是很感兴趣:“不过有一点,不是说贵族都被处决了么?还有能被赎回的啊?” “我们对贵族的定义不一样。”郭康说:“波兰的贵族非常泛滥,随便抓几个人,都有个是贵族。按他们的标准,我们都不用甄别了。所以,我们承认的,基本上都是被抓出来的老仇人,在波兰国内也得有影响的那种。” “那你们的仇人也太多了点……”朱文奎感慨道。 “当然。”郭康摇摇头:“波兰人每次入侵,守不住的村落和堡垒都得肯定全部完蛋。找个有血仇的人太简单了。关键是要找处决之后影响力会比较大的,这种才得仔细挑——一般人想上十字架,还上不去呢。” “我之前没想过这些细节问题。”小让娜也思考了下:“不过这么看,你们已经算比较宽厚的了。这么看来,还能留下活着的俘虏,已经不容易了。” “没办法,我们穷,需要出售奴隶补贴支出啊。”郭康说:“当然,你也知道了,这种奴隶总是卖不出去,积压非常严重。” “这是为什么?”朱文奎似乎没了解过。 “波兰人自己,是不想自认斯拉夫人的。他们总想把自己和其他斯拉夫人区别开,坚决不承认大家都是一个祖宗,好像是觉得这样很掉价。” “但问题是,虽然自认比斯拉夫人高贵,但意大利和埃及的奴隶贩子,一直坚持认为他们就是斯拉夫人,不值钱。”郭康讲了个颇有些黑色幽默的行情:“总之,他到底是不是斯拉夫人……我也说不准吧。” “在我们这边,斯拉夫奴隶是卖不上价的。贩子们也嫌弃利润率太低,行情不好的时候,甚至抵不过运输和管理的开销,导致经常出现滞销的情况。” “所以,我们只能看管他们,去做一些没什么技术要求的苦工,至少不能白养着。这也导致我们这边,扣留着的俘虏总数也不算少。” “这样啊。”朱文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们纠结这个干什么。” “可能是为了吹嘘吧。”郭康说:“缺什么才喜欢吹什么,他们没有足够的文化,没法和旁边的穷亲戚区分,所以才要极力鼓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自己跟人家不一样。” “现在,有波兰人提出了个新说法,说他们也是外来征服者的后代。”郭康说:“他们认为自己是萨尔玛提亚人,当年迁徙过来,征服了土著的斯拉夫人。” “萨尔玛提亚是什么?”朱文奎问。 “是来自中亚的游牧民,据希腊人说,是后来被塞种人驱逐,跑到这里的。”郭康回答。 “这个塞种人又是什么?”朱文奎还是不了解,迟疑了下,追问道。 “是来自西域的游牧民,据汉朝人说,是后来被大月氏驱逐,跑到这里的。”郭康回答。 “大月氏……哦,这个是被匈奴驱逐,跑到西域的吧。”朱文奎这回倒是知道了。 “是啊,就是那帮人。”郭康点点头。 “那他们认祖宗也算了,怎么认个这种被赶了好几次的杂胡啊……”朱文奎撇撇嘴。 “我都说了,都说杂胡,你妹妹还不信。”郭康吐槽道:“这是我们这边的传统啊。”、 “你看,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据说是来自阿兰人的两个部落,匈牙利据说是得名于匈人……很多名字都是这么来的。”他掰着指头,如数家珍地列举起来。 “我不熟悉这些名词。这都是杂胡?”朱文奎好奇地问。 “对啊,都是杂胡。”郭康笃定地说:“你要不嫌掉价,就跟他们折腾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我信的神这么多,肯定不是无神论者 “这个阿兰又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奇怪的人?”朱文奎问。 “阿兰大概就是汉书里的奄蔡,和康居、大月氏是类似的族群。”郭康说:“郅支单于西逃的时候出场过,所以汉书有记录。” “那是什么故事?”小让娜问。 “你连这都不知道?”郭康颇为讶异:“你还真就只看教会的经书啊。” “我,我才读了几年的书,不知道才正常吧!”小让娜气愤地皱起眉头,抱怨道。 “那可不是。”郭康好不容易抓到她不擅长的领域,开始摆起兄长的架子,教训起来:“基本的历史常识都不懂,就去念经,你不怕念歪了么?” “我问伱一个基本问题吧:如果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和经书里的记录矛盾了,那你觉得,是经书里的教义错了,还是世界错了?” “是某些前人对教义的理解错了。教义和世界都是对的。”小让娜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的天,你妹妹真是个宗教天才。”郭康实在没忍住,转头向朱文奎赞赏道。 “……”朱文奎不知道他这是真心夸奖,还是在讽刺,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郭康也觉得,从人家小姑娘身上找优越感,有点太欺负人,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但是话说回来,之前他还真的被小姑娘欺负过,怎么想都已经有点没面子了。 而如何有面子地找回面子……这个还真不太好找。 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还是直接讲正题。 “汉朝的时候,奄蔡是康居的附庸。郅支单于在匈奴内战中落败,就逃到了那里,率领三千多残余部众,在怛罗斯河畔驻扎。”郭康说:“康居王想借助他的力量对付乌孙,就把女儿嫁给他。郅支果然连续击败乌孙,迫使乌孙迁徙千里躲避他。” “郅支为人暴虐,四处横行,大宛、奄蔡等都被迫向他缴纳岁币。认为康居人对他不礼貌,就肆意杀人,先后把康居公主、贵人、百姓等数百人杀死肢解,丢进河里。康居等国惧怕他的势力,也不敢反抗他。” “原来是这么个出场法……”小让娜有些意外:“我以为是什么有名的大族呢。” “确实。”朱文奎点点头:“我对郅支的唯一印象,就是被汉朝干掉了。没想到在西域还能这么横行的。” “我如果不是为了考证他们的起源传说,特意去找古籍看,也不知道这回事。”郭康告诉他们:“不过这个其实也是西域的日常,见多了就不奇怪了。” “后来,柔然兴起,导致西域的胡人受到挤压,纷纷西迁。波斯和印度人记录了一大堆‘红匈奴’、‘白匈奴’、‘匈尼特’之类的族群。这些胡人迫使康居系的胡人也跟着向西北逃窜。那些进入欧洲的,就是阿兰人这一波了。” “听起来好复杂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匈奴?他们有关系么?”小让娜问。 “罗马在西欧崩溃之后,不也出了一大堆自称罗马的。”郭康指出:“他们和汉朝时候那个匈奴的关系,大概就是……神圣罗马帝国和罗马帝国的关系吧。” “哦,这样比喻,就好理解了。”小让娜露出了然的神情:“不过神圣罗马帝国,和罗马还是有点关系的吧?” “这些五色匈奴,当年可能也在匈奴手下当过附庸,或者当过附庸的附庸呢。草原上不是一直这样么?”郭康不以为然:“人家也可以说自己有点关系啊。” 小让娜一时也无法反驳。 “我是真搞不懂这边的关系。”朱文奎吐槽道:“我上次看书,说阿拉曼尼国王一边自称罗马人的国王,一边自称德意志人的国王。这是怎么圆上的?” “我也搞不清楚。”郭康直言:“这几个头衔,有些好像是共存的,有些又不是。关系实在太复杂了,你得问狄奥多拉这样的人才行,我是记不住。” “不过我感觉,这个就像元朝皇帝还在自称蒙古大汗一样,是为了同时照顾两边吧。”他想了想,说: “这种现象其实挺普遍的。蒙古大汗总想进入中原,不想照顾草原穷亲戚;阿勒曼尼国王整天试图进入意大利,却不去管理德意志同胞;英格兰国王天天挂念着法兰西,不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想待岛上。可见,大家的想法,其实也都是差不多的。” “就刚才说的柔然,最初也是鲜卑人。当初拓跋鲜卑进入中原之后,老家直接不要了。这些没人管的地方,各种零散部族、逃亡奴隶、乃至流落到草原的中原人和西域人,就形成了这么个国家。他们和鲜卑的关系,有点类似蒙古部落和元朝的关系,不过他们更强一点就是了。” “那如果神罗真的完全控制了意大利,他们的德意志属性恐怕也会很快弱化吧。”小让娜推测道。 “那是肯定的。”郭康确信地点点头:“到时候就得防着其他德意志老乡,也有学有样,南下阿尔卑斯山和他争夺领地了——你看腓特烈二世,坐稳西西里的王位之后,不就立刻学起了阿拉伯人的样子,甚至都很少自称德意志国王了么。” 小让娜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你还说不清楚,这不是很了解这些历史事件么?”她说道。 “那些头衔、世系什么的,我确实记不住。他们那边各种家族的历史太复杂了。”郭康说:“我只是对文明传承的顺序比较好奇。” “顺序?什么顺序?”小让娜问。 “我之前听到一种说法,说希腊的文明继承自埃及,罗马的文明继承自希腊,西欧的文明又继承自罗马。所以这里的文明一直一脉相承,从没有中断。”郭康说:“有人据此认为,罗马公教各国,也算是一个传承很久的正统文明。但我见多了这边的情况,总觉得不怎么靠谱,像是欧洲人故意夸大,编出来吹嘘的。” “吹嘘?”小让娜歪歪头,显得有些疑惑:“有吹嘘的成分,也没错就是了……” “但这应该不是公教徒自己吹的。”她想了想,判断道。 “为什么?”郭康问。 “这不止是这些传承是真是假的问题,而是因为正常的欧洲人,不会选择这个吹嘘的方向。”小让娜一脸确信的神色: “我也算西欧公教徒,很了解他们。如果他们吹嘘,肯定是从天父的恩典、教会的正统性、王国的权威这些方面,来进行描述和渲染。这个文明传承……怎么看都不像他们能说出的话。” “对啊。”朱文奎也点点头,随口说道:“搁这儿给蛮族通三统呢,人家懂这个么?这想法太中原了,根本不是人家欧洲人的思路。” “论证正统也行,但不是这种哪个文明继承哪个的思路。”小让娜纠正道:“欧洲和中原不同,教会才有正统传承这么一说。但世间只有一个天父,教会也不会有前朝和二王三恪。所以他们的传承,只关心‘教徒’这个身份,不需要考虑文明更替的问题。” “而各个世俗政权,正统性是神授的,和文明、族群之类,更没什么关系。德意志国王自称罗马,主要也是罗马的宗教意义,不是说真的自认罗马人了。” “如果我作为公教徒,来进行宣传,目标是论证文明历史悠久的话,肯定是从摩西这里入手。”遇到擅长的话题,她又分析起来:“先论证从亚伯拉罕到摩西,这段古老的历史,以及他们和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的关系;然后论证摩西出走之后,文明和真理的火种又到了地中海东岸;接着,论证天兄基督的时代,文明和真理被传播到地中海各地,逐渐与罗马合一;最后传到西欧,随着罗马教会的传教扎根下来。” “埃及最好还是少提。因为在经书里,埃及主要是反面形象。提到他主要是给一个时间标尺,用来对比,说明历史久远的。” 她托着腮帮,想了片刻,又补充道:“对了,你说的希腊,也最好一笔带过。因为早期教会里希腊神父和拉丁神父的争端,属于一笔烂账。里面涉及了很多事关教会核心的事件,包括教义的分歧和一些早期异端的出现,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也解释不好谁有理。” “这个地方说的太细,不但不利于树立形象,反而会让大家觉得混乱,对传承的正统性产生怀疑的。” “这样啊……”郭康挠挠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不是说十字教的理论源头,是希腊人和希伯来人么?希腊人这就给踢出去了?” “就是因为各种影响很大,才要踢出去,否则怎么论证自己的教会才是掌握真理的?要知道,相互接近的异端,仇才是最大的。”小让娜指出:“另外你说的也没错。把希伯来人也踢出去,才是欧洲人的常见思路吧。” 郭康也思考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有点道理。 “那要是不考虑宗教呢,单独说文明?”他换了个思路来推测:“如果欧洲人把教会排斥走,然后再去论述文明传承,总可以吧?” “怎么可能。”小让娜转动深色的眼珠,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西欧文明本身就是建立在宗教上的。没有宗教,怎么单独说文明?” 这一句直接把郭康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 “在欧洲,哪怕你不提宗教,也摆脱不了宗教的影响。”小让娜告诉他:“所以,就算故意剥离宗教的部分,结果也只会差不多。因此我才会怀疑,这根本不是欧洲人自己想的吹嘘理由。” “我上次还见到个人,很气愤地说我是无神论者,因为我在铁匠铺工作的时候懒得留时间去祷告。”朱文奎想了想,说:“这种人在欧洲也有吧?他们不考虑神的话,是不是也能产生类似效果?” “这和你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小让娜无奈地说:“普通市民,估计根本不知道无神论者是什么意思,把它当做了泛用的骂人的话。” “无神论的定义,是以否定天父为第一原则的一种哲学。所以他首先的要求,是彻底否认天父。”她对哥哥的行为做出了界定:“你三天两头去娘娘庙,跟着大家拜天父,虽然很多人会觉得你异端,但肯定不会认为你是无神论者。” “其次,这是一种哲学。哲学和神学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就算否定天父,他们的思路也是通过各种哲学和神学工具,来论证天父不存在,或者位格不符合。因此我们那边,哪怕是无神论异端,也是在这种思维下的。他们进行论证,一样不会偏离太多。” “怪不得。我就说么,我拜了这么多神,怎么可能是无神论者。”朱文奎露出了然地神情。 “你想的,那就不叫无神论,那叫根本不在乎神。”她笑了一声,摇摇头:“我怀疑这是塞里斯的特产——这是根本不关心要承认神还是否认神。我都怀疑这是个超乎有神论和无神论之上的思路。” “当然,普通人是不了解这么多的。”她提醒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得意识到一个差别:西欧的文化不像塞里斯,历史并不是一个具有神性的东西。另外,他们也没有单独的道德规范。老师们说的‘士大夫’,在这里是教士们兼职的;教化民众、组织基层的工作,也是他们在进行。” “所以我刚才一直给康哥哥说,不可能出现一个脱离宗教的文明定义。如果没有了教会,除非直接出现一个更有力的替代者,否则欧洲那边,肯定会是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这么下去,只怕文明都要崩塌了,那还传承个什么啊。” “他们说你是无神论者,意思是你脱离了天父和宗教,也就是说没有了道德和宗教组织的约束。这等于在塞里斯说你是个没祖宗的野人,没道德的坏蛋——他们没法理解脱离宗教的信仰,和脱离宗教的道德,所以就会这么类推的。” “所以下回遇到这样的,直接拿你的打铁锤子抡回去就行了。不要跟他辩这些经,知道了吗?”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哥哥,说道。 “这是谁啊,说话这么缺德。”一直在默默听着的马王妃,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对了,他这个话大概就是说你缺德的意思。”小让娜听了母亲的话,觉得这个更贴切,又补充道。 这下,马王妃也没忍住,瞪了她一眼。小让娜吐吐舌头,摆出乖巧的样子,不说话了。 “就是个来拜访的人,我也没太注意。你俩聊起这个,我才想起来的。”朱文奎挠挠头:“我自己是真没什么感觉……” “你这孩子也太迟钝了。”马王妃叹息了一句,又看了看小让娜:“哎,不过也没办法,别说你哥,我也不太懂这个。” “小郡主正好对两边的文明都了解,才明白这些吧。哎,其实我自己也不够敏感。”郭康想了想,对朱文奎说:“没事,你给我说下是谁,我帮你收拾下那人就行。” “有这个必要么?”朱文奎确实不想麻烦他:“市井间的事情,估计乱的很。” “咱们要是都不知道,倒是没必要。既然知道了,不教训下就不好意思了。”郭康倒是认准了此事:“交给我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无敌太阳大战黑夜女神 剧场里,李玄英和郭康并排坐着,观看广场中央的戏剧演出。 这座规模颇大的露天剧场,是上次张公亮元帅凯旋时,在城里出资新建的。 自从古典时代开始,这类剧院的样式就没有太大变化。舞台是一个半圆形,圆边外,围绕着多达数十圈渐渐升高的座椅。 舞台的横边则设置了专门的墙壁和立柱,方便进行布景。还有特制的机械和便门,以便展示各种舞台效果。舞台后方和两侧,还有一排房屋,用来进行化妆、休整、更换场景和道具等各种工作。 古典时代的希腊人对这种剧院的研究十分深入,哲学家、数学家和建筑师们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和实践,总结出了众多经验与规律。在剧院内,巧妙的设计让后排的观众同样能听得清台词;舞台和座位的距离也考虑了人的视角,做了精心的安排,确保视觉效果不打折扣。 东罗马时代,戏剧有所衰落——当然,衰落也是相对而言。在希腊和意大利,民间喜好戏剧的传统依然存在,在官方层面,也出现了文人戏剧。 随着意大利地区越来越繁荣,当地的戏剧有逐渐盖过希腊人的势头。而紫帐汗国稳定局势之后,长久以来一直被各种战乱困扰的希腊人,也不甘示弱地重新捡起了这个老传统,借鉴意大利的歌剧和紫帐汗国带来的话本,形成了各种新流派。 实际上,因为第一次控制大都时出现的意外,紫帐高层甚至是有些排斥戏剧的。即使如此,几十年下来,这类艺术依然得到了蓬勃的发展,汗国上层也只能接受。只能说文化底子厚就是不一样。 郭康见了这些,也忍不住为希腊人对它的执着感慨——这建筑和剧本,堪称希腊人智慧的结晶,也难怪李玄英喜欢这里。 现在,剧场里正在上演新推出的连续剧《无敌太阳大战黑夜女神》。台上,几名扮演女神的演员们正在大声吟唱。而郭康拿着入场时发的台词小册子,正对着看剧情。 把朱文奎一行送回家后,郭康就找来了李玄英。结果正事没怎么谈,就被他硬拉着到了这里。 好在,这件事也不怎么急。李玄英坚持说新戏很有意思,他就跟着来了。 现在舞台正中的演员,带着表示身份的面具。按照册子的介绍,是在扮演希腊神话中地位显赫的黑夜女神倪克斯。只是,女神的戏服并不是《神谱》里记录的黑衣,也不是雕像上常见的古典长袍,而是一身近世的希腊贵妇的打扮。 只听她用戏腔唱道:“我儿愈发不服管,这是那天界众兵将给他撑腰杆;炎炎烈日当空悬,让哀家这黑夜尽散,又如何能拦?” “女儿们——”她唱道:“都给我用心盘算,怎么阻拦?” 说着,她向后退了几步,让出舞台中央的位置。 “之前几集是不是交代过背景设定了?”郭康小声问李玄英:“我没看,还不知道。” “这剧不是最近教会推出的么,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剧本呢。”李玄英有些意外。 “我就给王师傅说了个连续剧的想法,其他那些,都是他自己做的。”郭康如实说:“我是真不知道。” “他还会这个?”李玄英一时诧异。 “当然了。小郡主那个戏服和台词,也是他设计的。”郭康告诉他 “王师傅没去当个剧作家,真是可惜了。”李玄英摇摇头,感慨道。 正说着,另一位戴面具的角色走上前,唱道:“我也曾机关算尽,我也曾潜伏隐忍。奈何那兄弟情谊坚如金,使我这满腹奇计、却似犯蠢。” “母亲——”这位女神也唱道:“为之奈何啊!” 说罢,她也退后几步,也离开场地中央。 “这个是上一集的故事回顾。”李玄英趁机给郭康介绍道:“开头的主要女神,是象征黑暗、命运、死亡、痛苦之类概念的大神倪克斯。这里用了俄耳甫斯教的设定,认为她是宙斯都尊敬的养母。” “宙斯成长起来之后,倪克斯依然以长辈自居,不想放弃到手的权力。于是,她就整日和身边的一众女儿们,一起策划各种阴谋,试图维护自己的地位。” “宙斯虽然有神力,也还算聪明,但性情暴躁,还沉迷女色,经常导致是非不分。于是,光明磊落的‘无敌太阳’和他的追随者,就经常规劝他,督促他好好工作,好让天界、人界、冥界三界和谐。” “所以,倪太后和她周围的女神们,对于他们颇为不满,经常设计各种伎俩,试图迫害他们。但每次,他们都能用公正、团结和友爱等美德,化解各种阴谋。简单来说,就是光明和黑暗的争斗吧。” “刚才这个是古典时代,代表欺骗的女神阿帕忒,也是上一部的主要反派。她试图骗‘无敌太阳’进入黑暗界,把光明囚禁。但太阳和他的朋友们团结一心,勇敢地杀死了路上所有的怪物,打穿了设伏地,返回了天界。开头这段,就是承接这个故事的。” “什么要素都往上塞啊。”郭康乐呵呵地说:“这混搭风格,确实像王师傅的手笔。” 感慨了一句,台上的表演也在继续。 随着欺骗女神退后,另一位同样是希腊贵妇打扮的角色走到舞台中央。 “我,不和之神厄里斯,愿为母亲排忧解难。”她大声唱道:“姐姐没能成事,因他众多帮手皆出力;然而心越多,越难齐,且看我略施小计。” “特洛伊之争由我始,人间纷乱自我出。三界谁能心无妒?以我这杯酒,便能令他帐下勇士,一命呜呼!” “这个是金苹果故事的典故。”李玄英怕郭康不知道,给他介绍起来:“据说特洛伊战争之前,厄里斯拿出两个金苹果,引得三个女神打了起来,导致了后来的战争……” “你记混了吧?”郭康不解道:“这是苹果,不是桃子。” “哦对。”李玄英一下反应过来:“你说的对,我搞错了。总之,这个是希腊人的古典故事,就没有详细介绍。” “哎,不过我觉得这个神话还是写保守了。”他摇摇头:“我一直感觉正常的发展,是这几个希腊神为了抢一个苹果,纷纷不惜许诺各种神职和地位,找其他神系代打。最后,大家都被天父一锅端了。这样,才比较符合希腊人的风格。” 郭康想了想,居然没法反驳。 舞台旁,歌队开始齐声吟唱。在一阵烘托中,不和女神拿出了一罐酒,介绍起来: “这是三界最好的酒,我将把它送给最勇敢的战士,作为冲破黑暗界的奖励。战士喜欢武力,追求名声,肯定会争起来。” “桀桀桀,到时候再下手,就方便多了。”她夸张地怪笑道。 “桀桀,姐姐果然聪明。”其他角色也用奇怪地腔调,表达赞许。 “桀桀桀,这次一定要抓住时机。”倪太后也怪笑着说:“恶德的卡喀亚!” “女儿在!”一个女神站了出来。 “霪欲的菲罗忒斯!” “我在呢~”另一个女神也娇滴滴地回应。 “伱们去帮厄里斯,事成之后,哀家另外有赏!”倪太后命令道。 这两位也听令应是,于是,黑色的幕布从后面的墙上落下,众女神一边桀桀怪笑,一边隐入幕后。观众们被逗得都笑了起来。 紧接着,舞台两边的机械吊臂,又把一道白色幕布挂在更前方。工作人员从两侧的房间进入,开始麻利地更换布景和舞台道具。 “怎么样?这种新剧感觉还不错吧?”李玄英转头问郭康。 “就是要素有点太多……”郭康说:“这么直白地影射,真不要紧么?” “大家不在乎的,谁管这个啊。”李玄英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在意:“别的不说,王师傅搞这些真的是好手,不知道从哪找的这帮剧作家,这种剧本都能做出来。” “人家是大牧首么,要传教的。”郭康倒是不太奇怪:“他们之前都是编童谣什么的,现在学会写剧本,也是正常发展吧。” 李玄英想了想,觉得好像挺有道理。毕竟这些市井娱乐,确实是宣传的最好方式,只是之前大家没怎么注意到而已。 正说着,第二幕也开始了。 一众穿着军团铠甲的壮汉,走上舞台。旁白开始配合着演员的动作,向大家介绍说,这是历代著名的英雄们。“这还揉了英灵殿啊。”郭康都有些傻眼了。 “我感觉还不错,反正现在也没人信这些异教了。”李玄英说:“希腊人一直很喜欢借助这些神灵进行比喻和象征,用在文学作品里。因为现在不怎么信了,所以文学效果可能还更好了。” “原来是这样。”郭康点点头。 旁白继续介绍,说这些人正聚集在公正勇敢的太阳的宫殿里,整日演武,随时准备和邪恶作战,匡扶奥林匹斯。 演员们也摆出两两对练、挥舞兵器的姿势,伴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刚劲有力的舞蹈。 “虽然是喜剧,习惯上规格不如悲剧和正剧高,不过编排的也很细致了。”老戏迷李玄英点评道:“这种舞蹈,也比日常喜剧里那些通用的靡靡之音合适多了,一看就能体现出人物的身份。” “这倒是。”郭康吐槽道:“怪不得太后忌惮他们。这帮英雄,一看就是经常上奥林匹斯山,找宙斯汗痛陈利害的。” 很快,一名披着红袍、带着凤翅盔,袍子上画着太阳的大个子男性走上台。倪太后则从另一边,小步快走出场。 两人站定,“无敌太阳”便侧过身,半朝观众,半朝倪太后,唱道: “太阳神打坐在奥林匹斯山,尊一声太后细听端的——” 观众们立刻一起喝彩起来。 太阳神的演员唱功明显很扎实,郭康一个外行,都能听出声音雄浑、底气十足。他稍微顿了顿,让喝彩声过去,便继续道: “曾记得春分日朝贺宙斯,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 说起了归政事神色不定,我料你心思必已被权迷!” 观众们再次齐声喝彩,李玄英都跟着鼓起掌来。 只听“太阳神”略微加快节奏,质问道: “到如今朝堂众神齐来谏你,为何不听反把忠臣欺?” 他一拱手,大声警告:“我劝太后顺天让位是正理,祸到了临头悔不及!” “好——”观众们的情绪也明显调动了起来。 不过,倪太后也很快反唇相讥,用快节奏唱道: “我原当、你是个、老实忠厚神;谁能想、却牵头、猖狂坏天伦。 三界间、有纲常、神凡皆要遵;你岂知——孝道不存、天道何存?” “好!”众人也不吝惜,再次鼓掌起来。 “希腊人也听得懂纲常孝道么?”郭康小声嘀咕道。 “那你得问王师傅。”李玄英一边鼓掌一边说:“不过也不要紧,大家听戏听得高兴就行。这叫……潜移默化?反正两边都满意了。” “那还可以啊,这反派的台词也不错。”郭康说。 “嗯,太后其实是个很好玩的人物,剧里不少笑点都在她身上,所以观众其实是喜闻乐见的。”李玄英解释道。 郭康点点头,继续看向舞台。 太后唱完台词,太阳神转过身,面向观众,说起了心里的想法: “太后心机深沉,不知又有何诡计。我等不可被抓住把柄,失了大义名分。这次就看她有何花招吧。” 于是,一番显示纠结心情的步伐和动作之后,太后和众英雄纷纷离场。 不和女神举着酒罐,绕着舞台走了一圈,显示在赶路,就消失在幕后。反而是霪欲女神菲罗忒斯先走了出来,立刻纠缠住了太阳。 “哦,我的爱人!”她大声赞美,试图靠近:“你的面庞如此刚毅,是为了让我这个痴情的女神沉沦么?” “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爱意?”太阳立刻斥责:“我的表情与神态是用来在险境中,让我的勇士们振奋!” “不,我的情郎!”女神再次大声赞美:“你的身躯如此魁梧,是为了让我这个柔弱的女神迷恋么?” “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真情?”太阳也再次斥责:“我的肌肉与筋骨是用来在危难中,让我的勇士们安心!” 两次被斥退,菲罗忒斯立刻变了脸,咒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早晚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现在命中注定的危险正在逼近你,而我才是唯一能帮助你的人。从了我,我就让你从我的姐妹拉刻西斯的裁决下逃生。” “何人能干涉命运,何人能裁决未来?如果命运已经注定,你们又如何能更改?”太阳反驳道:“你们只不过是一群盗名的骗子。走开!当命运亲至,我将亲自迎接。” 菲罗忒斯一甩衣袍,在歌队的咏叹中,恨恨地退场。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罗马人的爱好 观众们的喝彩中,幕布再一次拉上,工作人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而观众们也趁机开始活动、聊天,等待下一幕开始。 “刚才那一段,是不是也不错?”李玄英评价道:“我听说,男女角色有一些情绪更复杂的互动,观众们会更喜欢的,看起来确实如此。” “我不太懂这个。”郭康承认道:“不过我觉得,舞台上怎么把情绪表演出来,让观众有切实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吧?” “这个还真是……”李玄英想了想,说:“我认识他们剧团的人,菲罗忒斯的演员和太阳的演员,还确实就是情侣关系。” “这样啊,那可能真的了解这种情绪了。”郭康点点头,随即又想起来个问题。 “哎?我记得,希腊人的正经戏剧里,是要求不能出现女演员吧?” “对,这是人家的祖宗之法。从古典时代,就是这样了。”李玄英说:“女演员直接出场的,一般不是什么正经剧,都是乡野村夫喜欢的那种……很直接的剧目。” “相对严肃的剧本里,尤其是最重要的悲剧和历史正剧,原则上都必须全部使用男演员。不过这种角色,都是以象征意义为主。大家都戴面具,后来还引入了戏腔,男演员出演女角色也没太大问题的。” 郭康张了张嘴,顿了片刻:“那咱们看的这个,是正经剧吧。” “这可是教会主推,作为重点宣传工具的。王师傅再不正经,也得稍微注意下吧。”李玄英指出。 郭康想了想,怀疑这对情侣到底正经么。 ——当然,他更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觉得在希腊这边,这可能才是正经的情侣。 “我明白了,那就没问题了。”他表示:“看来这些细节也挺值得注意的。今后我们或许可以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戏剧套路。罗马人喜欢什么,我们就可以做什么。” “这个不算罗马,算是希腊新喜剧和当代意大利市井戏剧的特色。”李玄英似乎颇有研究,给他讲了起来:“当然,我们也没必要完全学古罗马就是了。古罗马的喜剧其实不怎么成功。” “还有这种区别么?”郭康对此还真不太清楚。 “其实就是水平不如希腊人。”李玄英回答说:“不过这个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因为希腊戏剧发展的脉络,是比较完整也比较清晰的。最开始受推崇的也不是这些喜剧,而是悲剧。” “古典希腊时代的悲剧和现在这些不同,里面往往没有明确的善恶二元,人物的形象比较复杂,经常很难用简单的好坏来概括。” “悲剧里的矛盾,也不是好人和反派的矛盾那么简单。严格来说,应该是人的意志,和命运之间的矛盾——或者说是人的自由选择,和难以改变的某种‘必然’之间的冲突。” “用个咱们更好懂的例子,就是诸葛丞相病死在五丈原。”他见郭康还是不太懂,就直接举例道:“诸葛亮的自由意志,和兴复汉室最终失败的历史宿命,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冲突,让后人有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感慨。” “俗话说,‘运去英雄不自由’。这种感慨,其实就和经典的希腊式悲剧很相似了。” “这样啊。”郭康想了想,觉得确实有点相似。 “差别肯定还是有的。那时候的希腊人,毕竟历史还不长,历史感没有咱们现在这么强。他们对于历史和社会中潜藏的大势,确实有一种模糊的隐约感受,但既没法总结清楚,也没法明白其中逻辑。所以,剧中往往将这种感受,归为一些比较‘虚’的个人命运,加以咏叹。”李玄英比划着,努力试图解释道。 “相比而言,咱们现在已经历史兴衰中的潮流大势,有了不少切身感受。对于个人在其间的无力,也更能感同身受,因此让故事显得厚重了很多。” “但在审美上,我感觉双方是差不多的。普罗米修斯和诸葛亮,都是这种典型的悲剧英雄。” “这么说也是。”郭康想了想,赞同道:“我感觉这种故事还是挺震撼人的。” “是啊,悲剧并不是说,要让人感到悲哀。当时的希腊人反而倾向于认为,悲剧的要点,在于体现了英雄的崇高。”李玄英说:“因此,他们甚至会以乐观的态度看待悲剧,认为英雄虽然毁灭,但他的精神是不可战胜的。这种结局不能归类为悲惨,甚至可以算作一种灵魂上的圆满。” “听起来很深奥啊。”郭康说。 “当年古希腊的智者们,是把悲剧当做教育,而不是娱乐的。”李玄英说:“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悲剧描写的是严肃事件,目的在于对人们的情感进行净化。跟现在的流行戏剧相比,差别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类戏剧也就兴盛了那一会儿吧。”他回想了下,说:“我记得听人讲过,悲剧一家独大的时间并不长。鼎盛期过去之后,很快就是喜剧作为主流了。” “这里头还有讲究么?”郭康是真的不太懂。 “简单点说,就是环境变了,大家不像之前那么相信神和命运了。”李玄英说:“在古典时代兴盛期,希腊人是十分迷信的。不崇拜城邦的神,是可以最高处以死刑的严重犯罪,苏格拉底当时就是因为遭到这个罪名的指控被杀的。” “这种氛围下,人们认为神的意志安排着事件的发展,和人类的遭遇。所以,史诗和悲剧中,可以用神的意志来解释命运的问题。” “但在大概……天兄纪元之前五世纪后期那段时间吧,雅典在政治和军事上都遭遇了重大的危机。希腊世界原有的秩序渐渐失效,再加上哲学家们开始提倡理性,导致人们开始越来越怀疑神。” “到苏格拉底死后几十年,希腊人已经被折腾的不太相信神的公正和权威了。他们依然名义上信奉城邦神灵,但民间开始认为,神并不会干预人类的生活,导致对宗教的态度也消极了很多。” “那这么发展下去,希腊人会不会也走上我们这样的发展方向呢?”郭康突然觉得,这个趋势也挺有意思的。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或许时间够长的话,也有这个可能吧。”李玄英似乎没怎么认真想过:“不过我觉得希腊人确实比其他欧洲人务实一些,可能真的和历史有点关系吧……” “这些知识,其实都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所以我也没想太深。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直接跟人家聊聊。”他想了想,说:“虽然是戏剧的历史,不过应该也能体现出社会的变迁了。” “那整体上,能总结出什么脉络么?”郭康问。 “整体上,就是越来越倾向于直接写普通人。”李玄英说:“喜剧的主角和神往往没什么关系,也算不上英雄。这个时候的喜剧,主要是讽刺政治和社会里的不道德现象为主。” “喜剧的来源,本来就是乡里的粗俗闹剧,再加上情节相对更通俗,所以容易受到更多人的欢迎。另外,这个时期的剧作家们,也开始主动迎合观众,对剧情进行设计。” “这是大家都会选择的方向吧。”郭康说。 “当然了。连悲剧作家,都在改变以往的习惯。像比较晚的作家欧里庇得斯,就开始研究如何给剧本加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李玄英介绍起经典人物来:“因为传统的悲剧,说是精神上实现了圆满和升华,但很多人还是难以接受。没办法,只能这么改了。” “喜剧更是如此。他们的目标观众,人数更多,文化水平相对来说却更低,所以只能进一步进行改变。比如,这些普通希腊人,更喜欢大团圆式的故事,对深刻的哲学思考却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喜剧也越来越通俗,故事情节上也倾向于圆满结尾,以迎合观众。” “另外,喜剧本身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在不断变化。要说脉络的话,大概还有这么几条。”他列举起来。 “首先,是场景上。最早的戏剧就没有专门的场景,甚至没有多个演员的互动,而是一种单人表演。这一个人,会用各种象征的方式,扮演所有角色。” “后来,埃斯库罗斯改变了舞台配置,增加到了两个人,这时候才出现‘对台戏’,也是‘戏剧冲突’第一次真正在舞台上出现。所以他在戏剧历史上才有这么高的地位。” “索福克勒斯把人数增加到了三个,另外还扩大了合唱队的规模,增加到了十几个人。那个时候的合唱队,不但要唱背景音乐,还得进场跳舞以示环境变化,另外还得担任旁白和解说的角色。这些功能,直到后来,戏剧越来越复杂之后,才慢慢分离开。” “但在希腊人那边,这种发展速度一直不太快。等到罗马兴起之后,戏剧的规模才真正突然扩大。” “古罗马人和希腊人不同,他们不喜欢太抽象的、需要进行思考和想象的演出,而喜欢实打实的大场面。他们自己的正规戏剧也和希腊人不同,不是来自酒神祭祀,而是来自一种叫‘皮利卡’的战舞。所以,这一时期,舞台快速扩大,表演者多到几百人的规模。” “比如剧情里有一个驾驶马车出战的环节,希腊人演出的时候,可能会用舞步和唱词来表达,但罗马人会真的赶辆马车上来,现场进行打斗。” “这不就成角斗表演了么?”郭康笑道。 “也确实很快就和角斗表演结合了。”李玄英说:“罗马人很长时间没有单独的剧院,但戏剧性质的角斗表演却非常多。有些角斗场,设计水平不亚于希腊人的技术。建造的时候,就运用了精心的布置,甚至可以在场地里灌水,把船开进来,表演水上战斗的场面。” “这些技术,又让罗马戏剧在布景和道具方面发展迅速,和希腊人的风格可以说截然不同了。” “我之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角斗里还有这么多场景表演的。”郭康回忆了下,发现自己对角斗的印象,好像就是两边殊死打斗了。 “其实表演才是角斗的主要部分。”李玄英说:“哪怕角斗士的两两格斗表演,在大部分场合,也只是表演为主,和实战并不一样。” “角斗士都经过专门的训练,动作倾向于夸张、花哨,也会注意减少伤亡的概率。毕竟一个熟练角斗士,地位并不低,身价也十分高昂。角斗老板才舍不得让他们随随便便就死了。” “角斗场上真正出现大量伤亡的时候,基本都是主办方为了营造血腥场面,故意让囚犯、战俘之类的人加入。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没有格斗技巧,而且状态很差,就是用来送命的。他们遇到训练有素的职业角斗士,往往会成批地被杀死。但这与其说是格斗,不如说是表演性的屠杀,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 “那个时候的人是真喜欢血腥场景啊……”郭康感慨道。 “其实一直都差不多。”李玄英说:“不过就算这样,成本也太高了。所以还有些,就是放猛兽进去,让角斗士现场击杀动物。” “哦,后来还有放十字教信徒进去,让动物现场击杀教徒。”他补充道:“毕竟十字教徒太多了,到处都会冒出来,不值钱。” “呃,咱们现在也算十字教徒的。”郭康连忙提醒道。 “哎?”李玄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哎呦,忘了……” “……”郭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呃,我就是客观角度,总结一下发展脉络么。”李玄英辩解道:“总之,罗马人的官方戏剧,大概就是这么个思路。” “不过,这种剧没有多少留存到现在的。罗马人过于重视场面了,他们专注的都是宏大的布景和良好的音乐效果,反而忽视了剧本本身。他们连照搬希腊戏剧的时候,都喜欢只表演高潮部分,忽视前后的故事情节。这种环境下,也就难以产生好作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喜欢催更的罗马人 “原来是这样么?那其他剧种呢?”郭康问:“难道是因为都不行,所以罗马戏剧才一直没有希腊戏剧出名么?” “其他戏剧的话……”李玄英逐个给他列举起来:“首先,是上层。相比于希腊人,罗马上层的文化水平确实不行。” “引进希腊戏剧体系的时候,罗马人也学了各类剧种。但元老们没什么文化,只会让人制作各种强行给自己祖上歌功颂德的剧目。这种剧里,因为主要角色都是穿紫袍的显贵,所以也被俗称为‘紫袍剧’。” “这种戏剧有什么代表么?”郭康问。 “没有什么出名的。”李玄英摇头道:“紫袍剧的水平普遍很糟糕。很多剧本都吹的太尴尬,罗马人自己都看不下去,所以几乎都失传了。” “好吧……”郭康感觉这个解释也行:“那其他的呢?” “民间流行过一些笑剧和摹拟剧,但有水平的也不多。罗马人热衷的这些戏剧,基本都是描述家长里短,讲述一些互相欺诈、互相打官司,以及夫妻互相不忠、彼此争执之类的话题。虽然当时很流行,但普遍没什么营养,所以后世也不出名。” “这些民间俗事也不是不能写吧。”郭康提出:“如果能写好世俗小人物的故事和心态,其实也是不错的。” “可能是真的不擅长吧。你看,最简单的情感戏,就是爱情戏。但罗马人就写不出希腊人那个味道。”李玄英举例道:“希腊人似乎情感更激烈,他们能写出那种刻骨铭心的醇厚爱情。不管结局是团圆还是悲剧,都能给人很强的震撼。但罗马人……” 他挠挠头:“剧作家泰伦提乌斯曾经引进和改编希腊戏剧。其中一些爱情剧里,角色在被爱情折磨的时候,会选择自杀。但他发现,罗马观众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罗马人眼中,自杀是一件极其壮烈的事情,有着非常丰富的意义。所以,他们觉得,因为爱情就神魂颠倒、要死要活,是过于矫情的表现,并不能取得观众的理解和情感共鸣。最后,泰伦提乌斯只好把相关的情节都直接删改掉。” “当然,我估计这和剧作家自己水平有限也有关系。泰伦提乌斯是当时的剧作家里,成就最高的一位了,甚至罕有地得到过奖赏。但他的笔力依然不太行,和相近时代的希腊剧作家比,也就是半个喜剧作家米南德的水平。” “另外,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凯撒对他作品的评价。”他又特意补充道。 “那罗马人到底喜欢什么?”郭康追问。 “大概是喜欢热闹吧。”李玄英说:“古罗马高层对戏剧的定位,一开始就是休闲和娱乐。最早的喜剧,还是第一次布匿战争之后,为了安抚疲惫的公民,专门请了南部大希腊地区的剧团来表演的。往后,让公民看戏娱乐,就成了惯例。连咱们现在这个剧场,都是一样的思路。” “而且,希腊戏剧是给公民看的,看戏被当做一种培养人的方式,甚至给去看戏的人发放专门的津贴。但罗马的公民,比希腊城邦公民数量多得多,平均的社会地位和财产水平却远不如他们,文化水平更是赶不上。” “这种情况下,元首和贵族们都在试图用豪华的演出拉拢民众,同时渲染盛世景象,表现自己的慷慨。民众也仅仅是借此图一乐,不会去思考哲学之类的问题。” “另外,古罗马上层虽然一直在利用戏剧,但也在坚持对从事这个行业的人进行打压。剧作家的社会地位并不高,演员干脆就是奴隶和被释奴为主。” “他们也搞优伶入贱籍?”郭康好奇地问。 “应该就是类似这种措施。”李玄英点点头:“当时的法律规定,除了少数例外,自由民不能参演戏剧,否则会被剥夺一部分政治权力。” “到帝国时代,妇女也可以参加喜剧演出了。这倒不是因为罗马妇女地位比希腊人高,而是因为演员地位实在太低。尤其是喜剧演员,已经低到和妇女一个水平,没有必要再进行限制了。” “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这样的环境,写不出有水平的作品也是正常的。” “而且随着时代发展,剧作家侧重的方向也不一样了。帝国越来越繁荣,剧院和戏剧表演越来越多,对剧本更多的是量上的要求。” “到四世纪的时候,罗马每年365天,有175天要进行戏剧表演。对于作家和剧团来说,上演足够多的新奇剧目,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才是最重要的。这一时期,很多城市依然繁华,但戏剧的艺术水平却越来越低下,也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品了。” “所以,罗马戏剧整体不行,到底应该是什么原因?”郭康问:“是元老瞎指挥,还是作家水平太差,还是平民鉴赏能力太低?” “我哪知道。”李玄英一摊手:“非要说的话,大概都怪命运吧。” “直接现场用啊……”郭康无语地说。 “我也不是研究这个的,都是听其他人给我说的。”李玄英辩解道:“让我总结,我也总结不好。你比我聪明,我看你还是自己想吧。” “我要想出来了,我还闲着没事儿问伱。”郭康无语地说:“不是觉得你是个资深戏剧研究者么。” “那我等会儿,带你去直接问吧。”李玄英想了想,最后决定。 “别忘了正事,我还得找人给朱大架子撑场子呢。”郭康提醒道。 “不耽误,不耽误。”李玄英摆摆手:“顺路就解决了。” “哦对了,你可千万别跟我爹说我琢磨戏剧的事儿啊。”他又赶紧补充道。 “行,行。” 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李玄英答应的事情,还都是会尽力去做的。所以郭康也点点头,应了下来。 他正想着后面怎么办,舞台后,几个工作人员抬出来一个架子,开始现场搭设。观众们似乎很少见到在舞台后搭设道具的,纷纷转过身,一边好奇地观望,一边相互议论。而那几人又把一个大圆镜子拿出来,固定在架子上。 “哎?”郭康总觉得这东西有点面熟:“这不是我那个反射镜么……” “这也是你弄的啊。”李玄英倒是不怎么意外:“我就说么,之前都是铜镜,第一次见这种玻璃拼的。” “我只在修道院里做过这东西,不知道他们从哪弄的。其他人也有能力做了?还是王师傅直接从修道院里订做的?”郭康有些疑惑。 “这东西就算其他人会做,肯定也不会便宜的。”李玄英说:“那修道院也是教会的地盘,王师傅让他们顺手做个,给自己推广的戏剧当道具,也不奇怪吧。” 郭康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 “各种道具,也是这部剧的特色了。不过安装起来比较麻烦,所以这次幕间才这么长。”李玄英说:“不过这也是夜场的福利,所以我才专门挑这次带你来。” 郭康点点头,看到工作人员把一个高脚杯一样的玻璃器皿架在镜子前,大概就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了。 电力的灯泡操作起来比较麻烦,但在剧场这种亮度的要求下,照明也不止那一种方式。这种鲸油灯,就是很常用的一种。 在欧洲北方,北海沿岸各地都有捕鲸的传统,商人会把获取的鲸油运到诺夫哥罗德,再一路南下,最终抵达大都。这种油用作燃料,亮度很高还耐用,可以用于灯塔。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很方便的照明用品。 这么看来,这个改装也挺实用的。 灯架准备完成之后,有人摇响铃铛,通知观众们中场休息结束了。 幕布再次拉开,场景已经更换完毕。除了画着蓝天和树篱的幕布,还铺了点缀着彩色的绿色地毯。舞台中间偏左一些,安放了一个喷泉模型,而它现在居然真的在喷水。喷泉后,则是盆景组成的灌木。 “太阳”和他的勇士们坐在喷泉旁的地毯上,一边饮酒,一边轮流高歌。而这时,“不和女神”捧着酒罐,从另一侧走了上来。 她一边徘徊着小步前进,一边来回顾盼。走了两圈之后,“黑夜女神”带着其他几人,蹑手蹑脚地溜出后台,走到灌木后,蹲下身,隐藏起来。而“太阳”那边的演员则停止吟唱,让观众们转移视线。 “母亲!”不和女神快步走过去:“帮手都找到了么?” “哀家把他们都带来了。只要他们内讧起来,我们就趁机一拥而上,摆平他们。”黑夜女神倪太后自信地说。 她站起身,开始点将: “毁灭破坏之神,卡尔!” “俺来了!”一个带着红色愤怒状巨大面具,背着斧头的壮汉,从灌木后站起身,应道。 “欺骗女神,阿帕忒!”倪太后再次喊道。 “女儿在!”已经出场过一次的阿帕忒也站起身,回应母亲。 “腐烂之神,欧律诺摩斯!”倪太后继续道。 “我——在——呢!”一个身上涂着青绿色油彩,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胖大男子也站起身,语气悠长地回答。 “霪欲女神,菲罗忒斯!”倪太后招呼道。 “女儿在!”同样已经出场过的菲罗忒斯尖声回答。 “你们听你好了!”太后叉着腰,给他们四个训话道:“都听我的指挥,什么时候发出号令,你们就立刻一起上,明白了么?” “懂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母亲。” “明——白——” “明白啦~” 四个儿女纷纷回答。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看,说道:“奇怪,修普诺斯呢。” 其他人都摇摇头,表示没见过。太后便挥挥手,表示这几个儿女已经够了。 母亲和哥哥姐姐们再次藏好之后,不和女神厄里斯便捧着酒,来到喷泉前。 众人纷纷站起身,警惕地看向厄里斯。而她则高声道:“勇士们,我得到了一罐美酒,但罐子上面写着‘献给最勇敢的英雄’。虽然以往有所冲突,但我也不敢违背命运的安排。这罐酒就留给你们,决定交给谁吧!” 说罢,她放下酒,迈着轻盈地舞步离开。 众人纷纷走过去,一边观察那罐酒,一边互相窃窃私语。太阳则大步走过去,对众人高声说:“这酒里有什么问题?阿斯克勒庇俄斯!” 一个穿着长袍的老者从幕后走出,用刻着蛇的手杖点了点酒罐,说道:“没有问题,这是正常的美酒。” 英雄们更加大声地议论起来,有些人已经开始试图说服大家,让自己先尝。一片混乱中,太阳走上前,拿起了酒罐。 “既然如此,我们就按照这上面的要求,把它授予最勇敢的英雄。”他说:“大家认为,谁最合格?” 英雄们逐个上前,叙述自己的战功。有人杀死过可怖的怪物,有人击败过数量庞大的敌人,还有人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冒险。每当一位英雄完成叙述,太阳就高声叫好,让大家为他喝彩。 最后,他说道:“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我也无法判定谁更加英勇。所以——” 他打开酒罐,转过身,把酒全部倒进了喷泉里。 舞台后,工作人员点亮了灯,把亮斑投到了泉水上方,好像一个小太阳。 希腊观众们一片惊呼,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 “太阳”晃了晃空空的酒罐,然后放进泉水,舀了满满一罐,递给第一位勇士:“这一整罐给你,敬你的勇气!” 光斑随即转向他。勇士抱着罐子,豪饮而下,大呼道:“好酒!” 太阳又舀了一罐,交给第二个:“这是你的一罐酒,敬你的剑术!” 勇士也举起罐子,在光亮中抬头痛饮,随后高呼:“痛快!” 乐队开始演奏激昂的乐曲,观众们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叫好声此起彼伏。 “希腊人是真不知道这个典故吧。”郭康惊讶地说。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东西文化结合么。”李玄英不知道他惊讶什么。 郭康犹豫了下,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而舞台另一边,倪太后探出头,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等观众的呼声渐渐消失,便开口道:“哀家听得那边,众人大呼小叫,定然是计划已成,那些人自己打起来了。” “孩儿们,给我上!” 四个儿女立刻走出灌木丛。而太阳一众也看到他们,立刻停止狂欢,摆出迎敌的姿势。 “不好!”欺骗女神阿帕忒惊呼道:“他们根本没有打起来。这是个骗局!” 说罢,她转身就先逃走了。 霪欲女神菲罗忒斯迎向太阳,而太阳则直接拿起了长矛。女神气愤地一边咒骂他不懂怜香惜玉,一边同样赶紧转身跑了。 腐烂之神欧律诺摩斯一瘸一拐地往前挪,比另外几人慢了一大截。见两个妹妹还没交战就逃跑,他也连忙转身。还没走到地方,就又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最后,毁灭之神卡尔傻乎乎地独自冲了上去,立刻遭到了正义地围殴。在观众的笑声中,被七手八脚地按倒,丢到了幕布后。 看到儿女们纷纷失败,太阳也追了过来,倪太后惊叫着从灌木丛里跳出,跑到舞台边。 这里有个用来进行“机械降神”的起吊装置,倪太后站上去,高喊着“我一定会回来的!”装置便缓缓上升,寓意她飞起逃走了。 在观众们的笑声中,幕布渐渐拉上。 “这是这个剧的固定套路。”李玄英告诉郭康:“每一部结束,都是一个计谋的失败。而在末尾,太后都会高呼‘我一定会回来的’,表示还有下集。” “这样啊……” 郭康点点头,而在观众们不断的掌声中,幕布又缓缓拉开一角。 工作人员已经把这里的地毯卷了起来。舞台地面上,躺着一个穿着睡袍、带着睡帽的男子。歌队旁白介绍道:“同时,倪克斯之子,睡神修普诺斯,还在赶往战场的路上。” 光斑转过来,照亮这个角落,睡神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幕后,歌队依然唱着战歌,只是减小了声音。还有人在不断呐喊,似乎还在打斗。睡神摆出倾听的姿势,又挡住眼睛,转头面向观众。 “这里怎么突然这么亮?还有打斗的声音?难道是兄弟姐妹们,和太阳打起来了?” 他犹豫了片刻,又下决心道:“反正也不缺我一个。我还是再睡会儿吧。” 说罢,他把睡帽往脸上一扣,又躺下了。 观众们的哄堂大笑中,绳索带动幕布,再次缓缓合上。后台的工作人员也熄灭了油灯,结束了表演。 “怎么样,这些道具,用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吧?”李玄英很是来劲地说:“所以你上次问,我就说,我欢迎所有新技术。这些东西稍微研究下,对于舞台效果的提升都是非常明显的。” “你还负责规划舞台啊?”郭康惊讶道。 “我也就知道个概念,让我来,估计是不行的。不过我的朋友有人懂。”李玄英解释道:“来吧,我这就带你去见人家。” 戏剧已经散场,观众们纷纷离开,工作人员也开始收拾东西。李玄英则带着郭康,向后台准备室那边走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饰演男演员的女演员 “你说,咱们如果把塞里斯的话本,都改编成戏剧,是不是能发挥很好的效果?”路上,郭康向李玄英提议道:“我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你看,刚才那个‘酒泉’的典故,就明显很受欢迎。” “而且,就像你给我说的一样,类似诸葛亮这种故事,哪怕在希腊也会深受欢迎。既然我们有这么多熟悉的题材,那就完全可以加以利用。” “这倒确实可以。”李玄英想了想,说:“以前大家不怎么重视这方面,都是拿着塞里斯的书籍,直接丢给学生看。实际上,话本、戏剧这些,才是最容易传播的吧。” “以往是情况特殊,成年累月都忙着打仗,不重视也正常。”郭康说:“现在既然闲下来,我觉得还是要重视下。” “老伊凡的马戏团去军营表演,士兵们天天跑去围观。那里已经是训练比较严格的地方了,其他人的娱乐有多匮乏,也是可以想见的。” “现在我们有了点钱,应该把这块补上。”他判断道:“既然有这个需求在,那无论我们做什么,大家总会去主动寻找娱乐方式的。与其让他们酗酒、狎妓,不如主动提供一些别的。” “这几种也没法互相取代吧。”李玄英说。 “不用完全取代,能挤压一点就是一点。”郭康说:“哪怕只是一点改善,对我们来说也是赚大了。” “有这么严重么?值得这么去认真考虑?”李玄英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那可确实是太严重了。”郭康点点头。 酗酒的危害,大家见得太多了,紫帐汗国自己就有喝死了的大汗。而如果放眼蒙古系各个汗国,死于酗酒的人更是比比皆是。喝酒误事引发的问题,也更加数不胜数。可以说,这已经是个标志性的问题了。 不过,虽然不可能杜绝,但加以管理还是可以的。 周灭商之后,周礼的始祖周公,就亲自制定了明确限制饮酒的《酒诰》。原因是商朝人非常喜欢饮酒,造成了一系列严重的问题。 甚至,连商朝人喜欢喝酒的原因,都和罗马人一样,是因为喜欢含铅青铜器装酒之后产生的味道。有这种前车之鉴,和现成的礼制要求,起码对于上层,是有理由插手管理了。 而另一个问题,可能不太容易被人关注,但在未来,影响却可能更不可控。 按照塞里斯传统,不应该随便把妇人带入军营。只不过哪怕在军纪严苛的秦汉,这条规则也未必能一直被严格遵守。至于在欧洲……大家根本就没这个意识。 这个时代的各国军队,除了战斗人员,普遍都还有很多随营的商人和平民。由于军队缺乏专门的后勤系统,必须依赖这些承包商和雇员完成各种补给、维护之类的工作。其中,就包括了大量娼妇,或者是兼职娼妇的其他人员。 由于军队总是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机动能力也可想而知。 欧洲人总是大惊小怪,觉得紫帐军队行军太快,认为可能是游牧因素在起影响。但郭康觉得,只是他们自己太慢了而已——在他先前那个世界,欧洲人一样大惊小怪,觉得奥斯曼之类的“东方军队”跑得太快。 军队秩序以及移动速度,还不是最直接的问题。因为这个世界里,也是有各种疫病存在的,其中就包括花柳病。 后人可能只是觉得这种疾病难以启齿,或者直接予以无视。但在这个时代,它们可以对军队可以产生非常致命的影响。 尤其是在15世纪后期,突然出现了杀伤力十分强大的梅毒。 这种疾病的来源,后世也没法完全断定。一些人认为这种疾病长期存在,只是某段时间里,它的毒性不知为何突然增强;不过更多人认为,它并不是亚欧大陆的原生疾病,而是美洲原住民给欧洲人的一份回礼。 在郭康那个世界,哥伦布返回之后没多久,法国国王查理八世率军攻打那不勒斯。为了完成法国人祖祖辈辈的宿愿,查理八世集结了一支能够出动的最精锐的军队,其中包括两千名宪兵骑士,六千名瑞士步兵,一百多门当时最先进的火炮。这支数万人的大军,在一年之内就从北方打穿了整个意大利。 米兰和费拉拉投靠了法国,佛罗伦萨和罗马被攻克,最后,法军成功占领了南方的那不勒斯。查理八世打扮成东罗马皇帝的样子,在那不勒斯为自己加冕,似乎这个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 然而,在试图维持对当地控制的过程中,梅毒在法国军队中爆发了。士兵们被疾病折磨,最终导致整个军队无力作战,败退瓦解。查理八世在与民同乐时,也感染了这种危险的疾病,回去之后一年多就意外身亡,瓦卢瓦王朝的嫡系也自此绝嗣。 查理八世的军队来自欧洲各地,而且当时的欧洲军队,交战双方时不时会一边作战,一边默契地交换随营妇女。这导致疾病迅速扩散,传遍了各地。 而之后,这种疾病也根本无法得到控制。19世纪,英国陆军统计发现,30%的士兵都感染了花柳病。 而法国人则是更严重的受害者——在维尔纽斯,俄国军队击败了拿破仑大军团,将数万具法军尸体丢入乱葬坑中草草掩埋。后世学者进行了发掘,发现法军士兵的遗骸中,有超过80%都患有严重的梅毒,以至于骨骼上都存留着明显的痕迹。这种情况下,军队还能保持多少战斗力可想而知,而这显然也不是法军唯一一次被“花柳将军”摧毁了。 所以,这不是道德洁癖的问题,而是真的对军队有实际的威胁。但这种事情,郭康也不知道怎么给其他人提醒。脱欢现在都开始喊他郭半仙了,再这么下去,他干脆学一学算卦得了。 但直接置之不理,也是不行的。 如果按第一种理论,他现在就得做好准备。因为对于疾病的演化来说,提前或者延后几十年出现,只是个小小的误差。谁也说不准,这种高致病性的毒株会不会很快就出现了。 而第二种就更麻烦。郭康的长期计划里,一直包括从北海出发,走维京人的老航线去探索美洲。但美洲人因为长期适应,对于这种疾病的抗性,比欧洲人更强,所以只要在欧洲传播开,就容易造成严重的杀伤。 而且,这类疾病传播还非常迅速,因为欧洲水手是肯定管不住下半身的。让天兄本人来,都阻止不了他们感染和四处扩散疾病。 在他那个世界,哥伦布本人就可能是最早的传播者。当时的医生记录说,他的船一到岸,就出现了数起病例。哥伦布自己在第二次出航的时候就病的精神错乱,出现了幻觉。 虽然他本人认定,这是自己作为神选的表现,是天父借此要求自己去未开化的世界传播光明,但按照后世医生的分析,这就是梅毒的症状。果然,哥伦布最后半身水肿、四肢瘫痪,全身骨头疼痛,精神也处于错乱状态,在长期的痛苦与疯狂中死去了。 当然,可能是由于哥伦布本人的特殊地位,大家不经常提起这个问题。毕竟他给欧洲带来了命运的转折,这一行动也具有了宗教意义。说人家的天启其实是花柳病上脑,估计很多人确实难以接受吧…… 考虑到最后,郭康能想出的,也就剩下用宗教约束,和提供娱乐替代品。 来自“未来”的知识,让郭康得以设计出很多计划,想要逐一尝试。但每次折腾到最后,他的这些基于“科学”的结论,经常都得靠宗教的帮助,才能得以推行。 总是面临这种情况,让他有种黑色幽默的感觉,只不过这回,主演是他自己了。 这种现象,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哲学和神学上的大话题。以李玄英的文化水平,就算告诉他,估计也很难搞懂,更帮不上他的忙。所以郭康想了半天,还是只能先自己考虑着。 见他沉默下来,李玄英也识趣地没有再问。他从小就没少因为比郭康笨太多,被老爹教训。见聪明人开始考虑问题,为了避免自己丢人,就习惯性地不说话了…… 两人绕过三三两两的观众,和来回忙碌的工作人员。这一路上,不少剧团成员似乎都认识李玄英,也没人前来阻拦。李玄英轻车熟路地带着他来到后台。 “伱怎么这么熟悉啊。”郭康惊讶道:“你到底偷偷跑出来看了多少戏啊。” “呃……”李玄英有些尴尬:“多么?也不多吧。” 郭康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追问了。自己和教会,今后都准备用戏剧来宣传,有个懂行的亲密朋友总比他自己直接上强。当然,别让他老爹知道就行。 散场之后,大家似乎都松了口气,一些演员正坐在准备间里休息。他俩进门时,“太阳”的演员和“霪欲女神”的演员手拉着手从旁边经过,前往后台侧面的出口。看起来,传言应该也是真的。 众人应该都认识李玄英,有人还给他使眼色。见他点点头,就打起了招呼。 旁边,歌队的领队拿着台词本,抓着一名歌手,不断让他重复几句唱词。李玄英经过的时候,回头瞅了他几眼。只是两人都没注意,还在那儿练习。 “怎么了?”郭康问。 “那人唱错了,领队给他纠正错误呢。”李玄英说。 郭康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可惜,以他的了解程度,实在找不出错误在哪,只好直接放弃,继续往前走。 最后,李玄英带着他,来到一处独立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有人么?是我,亚历克斯。” “请进。”门后传来清澈悦耳的嗓音,似乎是个声调稍高的少年。 李玄英推开门,走了进去,向里点点头,然后把郭康也拉了进来。等他进门,又转回身,把门仔细关上。 这间不大的办公室里,两面墙上靠着两个高到天花板的架子,其中一个堆满了各种演出道具和服装,另一个则放了不少杂物,还有几排书籍。而架子前,放了一张书桌和一个小柜子。桌上放着乱七八糟的稿纸、两瓶墨水、几支用坏的羽毛笔,和两根毛笔。桌子一角,放着一盏油灯。 一个穿着繁复蓝色长袍和白色长裙的人,从书桌后站起身。郭康认出,这就是刚才扮演欺骗女神阿帕忒的演员。 “贵安,我是欧多塞斯。”演员似乎推测出了郭康的身份,礼貌地躬身问候,随后看了李玄英一样,似乎是等他进行介绍。 “不用客气了,这是我兄弟郭康,之前给你说过他。”李玄英看起来很不见外,一边说,一边直接去拉旁边的椅子,准备让郭康先坐下。 趁这个时间,郭康略微打量了对方一眼。 欧多塞斯留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在脑后束成发辫。白皙圆润的鹅蛋脸上,五官精巧而端正,清秀到了有些美丽的程度。 郭康不禁感慨,希腊人的嗜好比较特别,不知道和这里人的相貌是不是有关。又看了看明显在这儿混的很熟的李玄英,忍不住继续思考起来。 “坐,坐。”李玄英浑然不觉,招呼两人坐下:“对了,郭康老弟也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这边不用继续装了。” “啊,这样啊,失礼了。”“欧多赛斯”一幅松了口气的样子,语调也一下再次提升,成了轻灵的少女音,但还是礼貌又谨慎地看了看郭康,随后向他表达歉意。 “哎?”郭康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叫欧多西娅,是我的老朋友。”李玄英用希腊语介绍起来,郭康这才完全确认了此人的性别。 “啊……”郭康尴尬地点点头。 那两人对他的反应似乎不太意外。李玄英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笑了起来。 欧多西娅坐回书桌后,不过看着李玄英的样子,自己也没忍住,扬了扬嘴角,说道:“好了,你得意什么啊。” “他这个表情可是很少见。”李玄英乐呵呵地说。 一时间,旁边的郭康更加尴尬,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和希腊人相处太多,想法都歪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战帅之子黑帮寻访记 郭康虽然也没什么经验,但看这两人的表现,也能猜出大概的情况了。 “你那些戏剧知识,就是在这儿学的?”他也不跟李玄英说谜语,直截了当地问。 “是啊。”李玄英露出有些怀念的神色:“有好几年了吧?接触的多了,我自己也就懂不少了。” 郭康已经从意外之余回过神来,试探性地继续问道:“那欧多西娅小姐是本地人么?” “我家原本在塞洛尼卡。”欧多西娅大概明白郭康想知道什么,说道:“我父亲约翰·卡拉吉安尼斯是一名剧作家,也是这个剧团当时的拥有者。但他去世之后,叔叔们告诉母亲,剧团是家族的财产,不能让我们独占。” “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了。”李玄英明显早就知道这件事,转头对郭康说道:“你看,全世界都这样。” “所以咱们真就是个宋宇宙呗。”郭康嘀咕道。 “什么?”李玄英没搞明白。 “我就随口感慨一下。”郭康摆摆手,应付了他一句,又回头问欧多西娅:“所以你就参加了剧团,给他们工作?” “比这更曲折。”欧多西娅摇头说:“他们其实不想让我们继续待在这里,因为不少剧团成员同情我们,让他们难以继续管理剧团运作。所以叔叔们想了很多方法,希望迫使我们离开。” “不过我的母亲是个聪明坚定的女人,她得到了其他一些朋友的帮助。叔叔们只能让步,允许她留下来参与管理,在母亲的要求下,我也加入了剧团。” 听到她的话,郭康并不顾忌目光,认真看着她:“这可是个辛苦的工作。” “是啊。”欧多西娅察觉到他的视线,但依旧坦然地微笑道:“他们希望我和一个普通学徒一样,从最简单但也最劳累的工作做起。但给剧团供稿的作家曼尼卡斯先生,说我有文学上的天赋,让我跟着他学习创作。” “但伱也知道,一个小姑娘写的作品,是很难获得承认的。叔叔们也不认为这可行,说这是浪费人手。” “曼尼卡斯先生于是又提出了个方案。他说,剧团最近招收的小男孩都太呆板,演不好自己的角色。但他的剧本里,这类角色却是不可或缺的。所以,他要求让我去上台扮演。” “他成功说服大家了?”郭康问。 “叔叔们觉得太荒谬,但曼尼卡斯先生解释说,他常年走访采风,发现年幼的孩子里,小女孩普遍比小男孩更早成熟。而且我已经接触过戏剧创作,肯定比其他人更容易理解作品和表演要求。并且,让一个小姑娘扮演男童,外表上问题不大,甚至可以比普通男童扮演更久。” “他成功说服了母亲,之后又以中断合作要挟叔叔们。他当时小有名气,创作了好几部成功作品,是我们这边最好的供稿人。叔叔们不敢得罪他,只能答应下来。” “那之后,我就用欧多塞斯的名字,一边跟着他学习艺术理论和戏剧创作,一边上台演一些配角。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工作到了现在。” “这位先生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希望天父保佑他。”郭康赞扬道。 欧多西娅一时沉默,李玄英开口道:“他一年多之前已经去世了。” “啊……抱歉。愿他安息。”郭康画了个十字,说道。 “您太客气了。”欧多西娅站起身,感谢道:“玄英说,您是战帅郭达乌斯的儿子,拥有一个充满荣耀的身份,但我却看到您如此慷慨而平易近人,这次亲眼相见,我才了解您的美德。请接收我的谢意。能关心我们这些小人物,真的让我感激不尽。” “不用这样。你是玄英兄的朋友,就也是我的朋友。对吧?”郭康一边摆手,一边看向李玄英。 “是的——你先坐,不要这么见外。”李玄英也招手让她坐下。 “这里不是战场,你也不是我的士兵,我们不用讲究地位高低。何况我现在也只是教会的顾问,不是什么正经官员。”郭康说。 “我们都是罗马的公民,只不过我是指挥者的儿子,你是创作者的女儿。但这不应该带来人格上的区别。”他说着,转向李玄英: “凯撒的力量来自每一位军团士兵,而不是贵族元老们——相反,贵族们只想杀了他。我们家族既然挂着柱国头衔,就应该知道自己依靠的是什么。你说对不对?” “是的。”李玄英点点头,又对欧多西娅说道:“你看,我就说他肯定是演讲的高手。” “我只是喜欢看书而已。”郭康摇摇头。 李玄英和欧多西娅相视而笑。 虽然他其实不是有意为之,但对于希腊人而言,他这种谦虚的习惯,确实有助于营造“有智慧”的形象。对于其他欧洲地区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强大者”的体现。 当然,这种认知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说起来,应该属于被他祖先打出来的习惯。 先祖郭盖虽然一度以侠义出名,但他其实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一直保持着谦虚谨慎的谈吐风格。 相比而言,受过教育的希腊人还是比较喜欢这一点的。看到他的实际表现,会觉得他的谦虚措辞,和苏格拉底那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的名言一样,是一种智者对自己清醒认知后的结果。 可惜的是,其他很多地方的土著贵族,对此似乎缺乏理解,大概真把郭盖的客套话当了真,觉得他又弱又笨。等交完了手,发现又弱又笨的是自己之后,不少人又纷纷恼羞成怒,认为郭盖狡猾又残暴,故意装成弱小的样子来骗人,不算好汉。 不过,再怎么不甘心,挨打多了也得接受现实。所以时间长了,这种习惯也就渐渐被接受了。 给郭康介绍完,李玄英又特意嘱咐道:“这边的事情,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说出去。这算是她的秘密。除了剧团管理者,只有几个资深老演员知道这件事,连这几年新来的人都不清楚。” “欧多西娅现在也有些名气了,所以大家更加默契地不提。毕竟你也知道,如果观众们突然得知,自己追捧的女神扮演者其实是位女士,很多人会接受不了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但如今的情况确实是如此。 当然,郭康心里还是觉得李玄英这是多此一举。按照两人以往的表现,他这话提醒他自己还差不多。 不过看到旁边的欧多西娅,他又反应过来——李玄英这话可能并不是给自己说的,而是说给欧多西娅听的。也不知道是为了表现自己关心对方,已经替她考虑好了;还是单纯要让她放心,表明该说的都会给郭康说。 再仔细一想,李玄英带他来看戏本来就有些生硬。结果,还没有说正事,就稀里糊涂跑到这里来了。估计,他也是故意为之。 李玄英会设计计谋了,理论上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他这个计谋的水平,真的让人无法恭维。而且,郭康很怀疑,不止他自己,这位欧多西娅小姐一样早就看穿了李玄英的想法。这样的话,他费尽心思想的办法,或许就成了笑料了。 想到这里,郭康便直接说道:“我只是来找人询问情况,想弄清一些关于铁匠的问题。放心好了,这些事情与你的身份都没什么关系,也不需要你冒险。” 欧多西娅朝他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轻声说道:“既然你是玄英的朋友,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也会尽量帮忙。只是,铁匠的事情,为什么要来这里问呢?” “我回想了下那件事,发现它可能不止是铁匠之间的矛盾。”郭康解释道:“事情背后,应该是那些罗斯人的团体在活动。所以,我想把它查清楚,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你也知道,你是战帅的儿子。我们的位置终究不一样。”欧多西娅冷静地叙述着她理解的情况:“罗斯人黑帮再猖獗,也只是民间底层的力量,不可能和汗廷对抗的。” “你只需要请人下达几道命令,就能完成这些工作,为什么还要亲自前来,探查这些消息?”她问:“恕我直言——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好选择,也不符合我所了解的、上位者的习惯。除非你还有别的计划,或者,主要是希望从中获得新鲜的乐趣?” “虽然说和我无关,但我还是可以尽量帮些忙。”她没等郭康回答,就继续说出自己的目的:“如果不在意的话,能否告诉我其中的原因?” “虽然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我比你和玄英更了解这里的情况。如果可以告诉我,我就能尽自己所能,在你最需要的方面提供帮助了。” “没问题,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郭康依然实话实说:“我认为,人类的社会是由各种秩序互相叠加组成的。而在这座城市里,同时存在两大类的秩序。一个是你说的,由上而下施加的秩序;另一个,是下层自发形成的秩序。” “这次的问题显然是出自后者,所以我也希望找清楚问题,在这个秩序内部直接解决。”他说:“我相信这个改变,会对大家都有好处。如何?可以让你的朋友来帮忙么?”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十年东罗马,三十年西罗马,莫欺少女穷!(上) 对于郭康的理由,欧多西娅看起来可以接受。她站起身,说自己会去找人询问下,让郭康和李玄英稍等一会儿。 “现在就能开始调查么?”郭康露出好奇地神情。 “剧目刚结束,很多人都在。”欧多西娅说:“你也知道,我们要想好好演出,就不得不与各处的地头蛇打交道。领班和经理们都有不少人脉,问一问他们,就知道大概了。” 她拿出两个水杯,倒上水,递给二人:“请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那就麻烦你了。”郭康站起身道谢。 欧多西娅提起裙子向他回礼,转身告辞。李玄英跟到门口,朝她招招手,看着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郭康走过去,见他还在看着那边傻笑,劈手拍了他一下。 “笑什么笑!”没等李玄英回过神,郭康就一把将他拉了回去,然后探头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他缩回房间,关上了门。 “你突然打我干什么。”李玄英一头雾水,抱怨起来。 “伱可真是有出息了啊!”郭康瞪了他一眼:“你家里天天说不要看戏,你让我帮忙瞒着,我觉得偶尔娱乐下不是大事,也一直就帮你瞒着了。结果呢?看戏就算了,还和女演员搞上了。” “你说,现在怎么办吧。”他两手一摊,坐了下来。 “我也没干什么啊……”李玄英心虚地辩解道:“不就是交个朋友么。” “到底是什么样性质的朋友,你自己还不知道?”郭康明显不信。 “就……比较特殊的朋友吧……”李玄英侧过头,拐弯抹角地说。 “特殊到哪一步了?”郭康盘问。 “你怎么跟我爹似的。”李玄英终于憋不住,试图反击:“这都得问么。” “这不是你自己喊我帮忙的么。你不说,我不了解具体情况,怎么给你想办法?”郭康反问:“再说,你当我现在还不知道?都专门拉我来看戏,又来见这姑娘了,你说我还看不出你是什么目的?” “而且,这还是你自己这么做的——是你自己喊我,想要寻求帮助。”郭康指出他行为的矛盾之处:“你就算不好意思直说,也应该希望我看懂暗示,尽快弄明白这个情况才对吧?怎么这会儿又不想让我知道了?” “呃……”李玄英没法反驳,一时陷入沉默。 “连找我帮忙这件事,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吧?”郭康追问:“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没做好心理准备。我可不信你突发奇想、一时冲动,能想出这么完善的计划。这也是那个女人给你出的主意?” “也不是她……是我让她帮忙想的。”李玄英支支吾吾地说。 “我这么说吧,我现在很担心,你是不是上了坏女人的当。”郭康直言道:“我觉得你俩心计差太多了,我怕你整天被她耍。” “啊?”李玄英一脸茫然:“这有什么联系么?你怎么得到这些结论的?” “哎,你这傻样,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郭康无奈地说:“有句俗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我看还是注意点,不要觉得人家长得顺眼,就什么都不管了。” 先发一点凑个今天的全勤,12:00之后后面的发上来。 这个字数限制真反人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三十年东罗马,三十年西罗马,莫欺少女穷!(下) “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的。你这话说的,跟我妈要给我介绍媳妇似的……”李玄英嘀咕道。 “你刚才还说我像伱爹呢。”郭康不以为然。 “你没注意么?她感谢我的时候,说的话非常客气,言辞也很正式。听起来像是一篇准备好的感谢辞。”郭康提醒道:“如果只是这样,倒不是什么问题。确实有些人很擅长演讲,能出口成章。别人堆砌辞藻才写出的华丽讲稿,他们可以张口就来。考虑到她是个剧作家兼演员,能在这种环境下,假扮男性混出头来,也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那段话之后,她和我讨论方案,却一下子变了风格。不再礼貌却疏远,而是直接像熟人一样对话,甚至直接摆出问题,带上点质问了。”郭康回忆了下,说道:“对她来说,我应该是一个陌生人。就算是自来熟,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进入这种状态吧。” “不是你给她说的,大家都是人格上平等的公民么?”李玄英疑惑道:“她认可这句话,就直接和你明说了,也不奇怪吧。” “我对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见过他们的各种反应,所以我才有些疑惑。”郭康告诉他:“我家的卫兵们,就步磊他们,我都说过。但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么反应的。” “所以我怀疑,这不止是因为你对她说过我平易近人,可以直接对话这么简单。” “正常来说,哪怕知道我好说话,哪怕有你撑腰,她作为一个在市民中地位都不算高的、常年在底层打拼的姑娘,在知道你们俩的关系还是秘密、甚至得不到家族保护的情况下,也不该这么表现的。”郭康对比道: “步磊那个二愣子,当时都心虚的很。过了将近一个月,才敢正常和我对话。正常人对于陌生人,尤其是地位很高的陌生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摆平心态的。她难道能比步磊还没心没肺?” “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李玄英疑惑地皱起眉头:“我是真没注意到这点……” “我觉得,更可能的情况是,她早就开始从你口中了解我的情况,而且远在你准备找我帮忙之前,她就认为我可以提供助力,有了相关的计划。所以,时机来到的时候,才会显得胸有成竹,毫无心理压力。”郭康判断道:“其实这算是个低级错误,但不知道她是不是太心急了,才没有展示出应有的表演技巧。” 他一下讲了一大串,李玄英听的一愣一愣的,犹豫了片刻,问郭康:“意思是不是说,她很聪明,就是这一下没控制好,演砸了?” “……非要这么说也行。”郭康只好点点头。 “那还挺好,我也觉得她挺聪明心细的。像她写的那些剧本,大家就都很喜欢。皮特洛当时就说,她对生活的观察很细致,剧情设计也很有创意。”李玄英乐呵呵地说。 “你得意个什么啊?!”郭康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呃……” “哎,算了,不和你纠缠这些了。”郭康长叹了口气:“我现在觉得,你这次找我,从头到尾都是她推动的。” “你还记得你祖先的事情么?”他提醒道。 李玄英的曾祖父李天策,曾经是紫帐汗国最善战的将领,超过了大汗、郭盖和他自己的哥哥。但在紫帐汗国第一次入主大都之后,李天策却自恃实力强大,疏于防范,整日沉迷希腊戏剧,最后遭到突袭,导致了严重的失败。 那件事之后不久,李天策留下三支箭,要求后人完成他的遗愿,就去世了。此后,李家人在背负使命的同时,对于戏剧也带上了持久的厌恶。 现在李玄英跑去看戏就算了,还跟戏子搞上,甚至不止宠爱戏子,还被人家直接指使着做事了——这事要传出去,他爹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李玄英自己,还没郭康一个外人知道轻重。到现在还在向着人家,没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能把祖先、祖父都气活过来。郭康实在没办法,只好先从具体情况和缘由问起。 “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想起来找我了?”郭康直接问道:“她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身材变化快瞒不住了,所以才急着找人想办法的?” “没,没,这倒没有。”李玄英连连摆手:“确实没到这步呢。” “哦,那就还好。”郭康可算松了口气:“起码不是最坏的结果了。” “你上来就往这儿想么。”李玄英有些无奈。 “我当然得做好最坏准备了,谁知道你折腾出了什么幺蛾子。”郭康坐了下来,拿起水杯,一边喝,一边思考起来。 “人家欧多西娅也不是坏女人。”李玄英替欧多西娅辩解起来:“我俩其实认识很久了,她那边的情况我都了解,她对我也很坦诚……” “如果她不让你觉得坦诚,我也不担心你上当了。”郭康再次摇头: “这倒不至于。”李玄英坐直身,明显认真起来:“我俩的关系,我很清楚。” “我俩第一次见面,还是我才十一二岁的时候,因为挨了我爹打,气的偷跑出去玩,正好碰上她。”他回忆着说。 “当时,她见我一脸委屈,就试图安慰我,还把她自己做的道具拿给我玩。之后,她和她母亲招待我吃了些东西,带我玩了一圈。那之后,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经常去找他们了。” “我还没听你说过。”郭康靠在椅子上,打量了下李玄英,揶揄道:“这件事你确实藏得挺好,甚至让我感觉你才是最适合去当情报总管的。” “你猜我爹为什么揍我?”李玄英翻了个白眼:“啊?”这回轮到郭康意外了。 “因为他觉得我不好好学习,比你差太多。我不服气,最后他就气的开始抽我了。”李玄英也瞪了郭康一眼:“我给你讲这个干什么。” 郭康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只能尬笑了两声。 “其实我估计脱欢知道一些。”李玄英想了想,说道:“他跟我一起玩,见到过欧多西娅。我感觉他大概能看出来些,只是应该没怎么当回事。至于你,你跟史恪老哥都是天天看书学习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好吧……”郭康想了想,自己好像一直觉得这里的娱乐活动太吵,还没什么意思,出去和他们一起出去疯的次数确实不多,在一起玩也是玩各种他“发明”的东西。倒是脱欢和所有同龄人,几乎都经常一起玩闹喝酒,知道一些应该也正常。 “看来我今后,得多跟人出去转转了。”郭康耸耸肩:“所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铁叔知道有她这个人。”李玄英说出他家护卫的名字:“不过他一直把欧多西娅当做我的普通朋友。他也觉得我父亲管的太严厉,认为我在外面有个朋友缓解压力是好事,和我爹娘说了一次我和其他孩子在外面玩,就没去管。等我长大了些,不用他天天跟着,他也就不知道后续了。” “怪不得。”郭康点点头。 “哎,现在就不知道怎么给他们说了。”李玄英挠挠头:“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但我是真的喜欢她。现在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啊。” “关键是,你现在想怎么办?”郭康问:“你愿意去法国么?” “跟法国有什么关系……”李玄英一头雾水:“我也就是想跟她在一起过日子。” “我的意思是,可以慢慢来。”郭康只能先安慰。 他站起身,又去门口看了一圈,然后回到椅子前,说道:“我帮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反正最后,能让你父母对于你俩见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 “哎,确实,先一步步来吧。”李玄英叹了口气,又絮叨起来:“当年我对这些规矩没有概念,还觉得很有希望。” “那时,我们看了一大堆爱情戏剧本。情绪上了头,我还学着故事里的人,和她互换礼物,说我们今后就算未婚夫妻了……” “噗……”正在喝水的郭康一口喷了出来。 “怎么了?”李玄英起身去看他。 “不是,不是——”郭康顾不上别的,连忙问道:“婚约都立了?!这个还有谁知道?有见证人么?” “这个其他人都不知道。”李玄英也赶紧说道。 “这姑娘有学过武么?”郭康问。 “我没见她练过。”李玄英有些奇怪:“不过这有关系么?” “你和她接触的又不多,也没法确定吧。”郭康摇摇头:“不过如果没有的话,你最好不要承认这件事。” “当然,取消婚约有一些负面作用,可能会导致她打上门来之类的……所以,如果没有练过那就更好了。”他嘀咕道。 李玄英看了看他,怀疑郭康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我觉得,你俩保持个情人关系都很难。”郭康直言道。 “可是……” “我们这儿不是法国。”郭康说:“而且就算法国,顶级贵族不可能和这样的人结婚的。” “当然,如果在法国,你俩确实可以保持情人关系就是了。我刚才想的,就是能不能解释说你……呃,就是学了些法国人的风气。虽然这听起来不怎么正经,但起码有个借口。你看,曹叔不也有几个私生子么?”他用曹建老爹举了个例子:“你也可以先这样,把两边安抚下来。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怎么去具体应对。” “这样啊……可是这怎么说得出口……”李玄英犹豫道。 “哎,你知道女演员意味着什么?”郭康摇头反问。 “这我当然知道——再怎么说,对于剧院,我还是了解的。”李玄英指出:“但她是男演员啊。” 这一下,把郭康都给说得愣住了。 “我倒是不担心她的品行,但你说的也对,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确实很多。”李玄英继续说道:“我就是因为担心得不到支持,所以才先找你的。大家都知道,你平时和身处下层的人很亲近,跟各种人都合得来,所以我们想着,是不是得到你的同情和支持最容易。” “如果条件允许,我非常支持你们谈恋爱。”郭康也不隐瞒了,直言道:“但你要知道,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 “我听说,海外有一个君子国,是上古圣王亲自治理过的地方。圣王认为,如果道、德没有被废弃,哪里用得上仁义;如果人的真情没有遭到背离,哪里用得上礼乐。因此,礼义尊卑的约束并不是管理社会的好方式。” “人的心性应该逍遥自由,只要不妨碍别人,就可以选择自己乐意的生活。男女婚姻不会影响到别人,所以应该也属于这类范畴。婚姻的关系应当仅由双方自己来决定,结成和解散也随他们自便。” “这听起来挺好啊。”李玄英说。 “是啊,但圣王后来退隐了,于是情况就发生了变化。由于没有约束,人们随心所欲缔结和破坏婚姻,不再顾及天道与德行。有人借助婚姻实现野心,有人干脆趁此机会谋财害命。君子国的人们因此陷入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郭康说:“你觉得,这种情况下,又应该怎么办呢?” 李玄英想了想,依然答不上来,只好说道:“我也不知道。你直接给我说结果吧。” “没有结果,我听到的故事就到这里了。”郭康一摊手:“会怎么发展,我自己同样不知道。应要猜的话,也许会和欧洲一样?” “你看,每当教会腐败,社会混乱,人们就会要求进行宗教改革,严格戒律,加强约束,回到过去的时代。或许,那边也出现同样的思路,产生他们的新教派吧。” “如果只从理论上,我当然是非常支持自由恋爱的。哪怕我这种戏剧外行,也很喜欢这种类型的故事。君子国的理念,其实很吸引我。”郭康有些感慨地说:“但正是因为我知道这个理念,听说过君子国的故事,我才更加谨慎,也更希望你在面对现实中的恋爱时,首先要面对现实。” “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李玄英一时没法回答。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犯罪之城——大都! 看到李玄英的样子,郭康都有些无奈。 “既然你问到我,我个人当然还是要给你最现实的答复。”他沉声说:“光刚才那些话,我就听出来不少问题。你是已经了解这些,所以不觉得奇怪。还是根本就没考虑过里面的问题?” “什么问题?”李玄英急忙问。 “她是不是跟她母亲关系不怎么样?”郭康问。 “她俩的关系……”李玄英犹豫了下,想了想,才说道:“确实不算太亲密吧……伱怎么看出来的?” “她介绍自己的经历,结果大段都在讲那位剧作家先生。”郭康指出:“而且我一直觉得奇怪,他们这个剧团到底是怎么传承的?” “你意思是?”李玄英没听懂。 “叔叔们试图挤走她们母女,霸占整个剧团,这个故事很合理。但她母亲是通过谁反击成功的?”郭康问:“是官府裁定帮她主持公道的么?” “好像不是。”李玄英想了想,说:“我听她说过这件事。官府进行了裁决,但裁决下来之后依然没什么用。她还抱怨说官府没有什么执行力量,就是个空架子。” “不过这也正常吧,大都不是个普通城市,管不过来我也不意外。” “这倒是。”郭康点点头。 这年头的城市,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种可以拿罗马和塞里斯的城邑为代表,这些城市在最早的时候,经常只是纯粹的军事据点和行政中心,而他们的位置和交通,只是为了军事目的服务的一种手段。 也是因为这种情况,城市是统治的节点和中心,城里有衙署、武器工坊、仓库等重要设施,朝廷对于城市的控制能力一般比广袤的乡村更强。 另一类城市,可以参考罗马结束之后,欧洲自行出现的各种新市镇。这一时期,大部分地区的管理者,并没有能力建造和运营城市。这些城市来源于市场集镇,从一出现就完全基于商业目的。 对领主来说,这就像一种自然生长出来,但又十分稀有珍贵的花朵。在管不了的情况下,还不如放任自流,只要定时收保护费就行。这导致众多城市处于独立或者半独立状态,控制能力反而不如他们在乡村的领地。 这两种情况,导致的结果基本相反,也是有原因的。 而紫帐汗国的城市,基本上都和第一种差不多。 在大部分地区,尤其是罗马尼亚,原本就没有大城市存在。偶尔有一些中心市镇,也在连年战火中损失严重。所以,紫帐汗国的城市,几乎都是自己建立的。 这些地方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手工业庄园。他们和军团庄园的最大区别,也就是里面的人主要从事手工业生产,而不是种地。 城市的一切,完全是为了耕种和战争服务的:冶炼工坊提供农具和兵器,纺织工坊负责生产士兵的衣服,木匠作坊生产各种军械和配件……基本上,就是简单地把工匠集中起来,找个最方便的地方,然后就地开工。城市生产出来的产品也几乎不用来出售,而是直接发放给各个庄园和各支军队。后来汗廷的希腊官员,干脆直接把这里叫“战争工坊”。 城市里,最重要的甚至不是管理机关:因为汗国建立时,连个固定的官署机构都没有,基本上就是各个世侯一人一块地,自己带着自己的幕府,在领地上和游牧王庭一样巡回管理。 ——简单来说,就是伯颜帖木儿大哥做大大汗,兄弟们在各自的兀鲁思里做小大汗。有固定的管理机构,都是郭盖辛勤努力二十年之后的结果了。 而就算在这之后,由于战争和开垦活动又十分频繁,物资消耗巨大;这些几乎从零开始的工坊区,产能又长期不足,导致产品一直都不够用。 这也使得紫帐汗国的城市,长期处于奇怪的状况。一方面,紫帐的贸易很发达,是一个重要的财源;另一方面,城市里大部分区域,和商业的关系并不紧密。他们几乎只是不断买进自己需要的原材料,而不怎么参加其他商业活动。 从编制上看,当时,工坊区的大部分产业和人员属于军队,城市也和乡村一样,都是军团的势力范围。在海伦娜太后的改革之后,这些工坊大多划归了地方行省,但依然不是商人来经营,哪怕和紫帐汗国内部专门从事商业活动的机构,也没有管辖关系。 各个工坊和农庄一样,几乎都是军事化管理。城里的工匠,也基本上都是公民身份。这种结果,使得这些城市的管理也方便了不少。 再加上,汗国内部的城市几乎都是新建的。偶尔有老城存在,因为规划问题,汗廷也往往选择换个选址重建新城。 这些城市几乎都是按同一标准设计,有着严密看守的武库,和武库旁可以平时训练排兵布阵、战时分发武器的巨大广场。各个工坊整齐地排列,工坊和附带的居住区外,则是专门为了巷战准备的围墙。坊区之间,是为了交通方便专门留下的宽阔笔直的街道。整个城市的风格,也和那些街道泥泞曲折,城区缺乏有效规划,也没有管理的欧洲同行差异巨大。 而大都城,就是仅有的几个例外之一。 这座城市一度也有精心的维护和详细的规划,罗马的工程师与建筑师们在这里发挥才智,营建了众多屹立千年之久的建筑。但紫帐汗国接手这里的时候,城市已经严重衰落。 城区里的人口,只有当初的十分之一,而且这已经是官家们强行聚拢人力,把城外色雷斯地区的人都抓进城,以充实实力的结果了。 大片的区域,则已经完全荒废。 1203年,十字军为了尽快击溃在巷战中抵抗自己的市民,在城里放火,大火一次性摧毁了50公顷的城区。 一个月后,进展依然不利的十字军换了个地方下手,攻打城里的天方教徒聚集地。然而天方教居民同样坚定抵抗,还喊了其他罗马市民来支援。十字军恼羞成怒,再次四处放火,这次火灾肆虐了八天,将185公顷的城区烧毁。 1204年,十字军攻入城区之后,再次肆意放火。然而前两场火烧的太凶,导致城中的木质建筑区域基本完全消失,这次甚至已经没什么好烧的了。零星的纵火之后,十字军只能悻悻而归,在废墟上扎营。 14世纪初的时候,希腊皇帝安德罗尼卡三世为了打内战,把女儿嫁给金帐汗国的月即别汗和亲。然而之后,公主在汗廷住不惯,要求带孩子回娘家去,不在草原待了。月即别汗居然同意了,还安排人手护送她。 当时,月即别已经开始介入保加利亚,甚至发起过对塞尔维亚的征伐,只是离得太远,没能成功。所以,在这一前线地区活动的伯颜帖木儿等人,也参与了这次任务,最后跟着护送队伍进入君士坦丁堡,亲眼目睹了这里的情况。 伯颜帖木儿没有留下详细的笔录,但与他们随行的人里,有张牧首——当时还叫张伊玛目的朋友,在天方教世界小有名气的旅行家伊本·白图泰。据他记录说,城里有至少一半的区域是完全没人居住的,城墙内也充满花园、农田,十分“宽敞”。因为荒废的土地实在没人要,一座修道院居然圈占了相当于15公顷的地盘。 这种状况,让第一次进城的伯颜帖木儿非常感慨。 后来众人聚会喝葡萄汁的时候,他向大家吐槽说,之前在保加利亚,天天听人吹希腊人多有文化、罗马帝国多有威名,没想到却是这番景象。原本,他还以为这罗马皇帝,只有天神钦点的人才能做,现在看,也不过如此啊。 后来,不少历史学者,就把这件轶事,作为紫帐汗国建立战略目标的开始。这个判断是否可信姑且不论,当时城市的衰败,是可见一斑的。 紫帐汗国第二次占领城市之后,终于把秩序稳定下来。当时,大家看重的,更多是这里扼守黑海、控制海陆商路的战略价值。对于城市本身的经营,哪怕郭盖一开始都没有想太多。 最初,汗廷的规划,是照搬之前的思路。城里有大量闲置土地,正好可以从头开始,建立坊区和对应的管理制度。等一切开始正常运转,就在此基础上,将城内乐意安心守法的希腊居民也逐渐纳入这套体系,搞破坏的人则按律处置。这样慢慢磨合,想来应该不会太难。 但大家都没想到,情况的变化会这么快,而且变化源头,就是他们自己。 这里的贸易收入高的惊人,但希腊官家们屡次向意大利人出让特权,导致这些钱财几乎都流入了把持着航道和税收特权的意大利商人手里。紫帐汗国无法忍受这点,就出兵吓走了在这里驻扎的热那亚人。 而为了孤立他们,防止海上势力强大的意大利商人联合起来,封锁航线,又宣布减少税收,甚至比热那亚人自己收的过路费都低。 这一行动因此立刻得到了其他城邦的大力支持,威尼斯人甚至多次来询问要不要出兵帮忙。之后,各个商业城邦的代表、商会的商人、以及其他跟风而来的各国投机者,纷纷涌入了这座城市。 他们兴建了各自的商栈,还有配套的手工业作坊,用来储存和初步加工商品。这些需求又吸引了大量的人来这里工作。由于黑海沿岸大多都是紫帐汗国的控制区,商路畅通,这些商业人口的规模,增加十分迅速,甚至超过了汗廷自己的预料。 后来,海伦娜太后说服郭氏、张氏等人,出兵收复了整个希腊半岛。大量希腊人摆脱了西欧领主的控制,不少人也纷纷跑到大都,带来了第二个人口增加的高峰。 到这时候,紫帐汗国原本的计划,已经基本被这些人冲垮了。 汗廷缺乏相应的经验,不知道如何管理这些突然增加的商业和服务业人员。比如现在这里的剧团,就和汗廷之前管过的那些军团农庄、战争工坊,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汗廷商队则常年经营利润巨大的固定产业和长途大宗贸易,比如东方来的宝贵货物,罗斯地区的特产,或是克里米亚的美酒。这些繁多又细小的需求,他们也顾不过来。 激增的职业和众多的外来人口,让城区陷入了无序增长。汗廷应付不过来,又不舍得驱逐他们,担心有损这里的巨额收入。结果,大都也就成了汗国本土内,可能是最乱的一座城市。 管不住一个剧团,实在是太正常了。在最麻烦的时候,整个城区可能都实际脱离了汗廷的控制。居民们随心所欲地搭建房屋、设立工坊,汗廷就算来强行拆除,他们也很快就会重建。 城市里充斥着新来者和原有居民、新来者和更新的新来者的矛盾,不同行业、不同组织的冲突更是此起彼伏。各种或明或暗的行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根据种种有道理、没道理的方式进行区分,而附属于行会的打手组织和黑帮力量,也四处横行无忌。 面对这种情况,海伦娜太后曾经设想,对城市进行整体修缮,但她当时和大臣们正处于严重对立阶段,根本调不出兵。后来巴西尔三世重建了“守夜人”战团,专门用来在城里维护秩序、抓捕犯人,才开始填补管理的空缺。 在汗廷从动荡中缓过劲,也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大都城终于迎来了一次整顿。郭砥在巴西尔等人的支持下,以修复教堂、维护公共设施为理由,开始在城中进行大规模的重修工作。他还设立了新的机构,在军队的帮助下,利用武力威慑和各势力的矛盾,介入各个城区,逐步插手原本被行会垄断的管理职能。 在这之后,整顿工作前前后后持续了十年之久。这会儿的大都虽然依旧让郭康觉得混乱,但相比当年那种“生机勃勃”的景象,甚至已经算不错的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西冰库大酒店有请 由于大都的改建工作,就是郭砥主持的,所以,郭康对这些来龙去脉,也多少有些了解。 “如果是欧多西娅小时候的话……”他盘算了下,对李玄英说:“应该是我祖父去世之后,王相公在大都当府尹的时候。那时候城里确实调来了一批官员,试图介入各个社区内部,调解纠纷。不过这个尝试不太成功,所以之后就只对码头区进行重点管理,其他地方先放弃了。” “官府没有能力,去确保每一个民事案子的判决都得到顺利执行。”郭康说:“像这种剧团归属问题,经常是一笔烂账。而且宣判之后,如果其他人不服,也是完全没用的。毕竟剧团最宝贵的财产是,是作家的才华和演员的技艺,如果这些人不承认,那宣判也没什么用。” “所以问题来了。”郭康耸耸肩,问道:“她母亲是个弱女子,官府的保障也很无力,那她是如何迫使这些叔叔们让步的?” “可能是……其他朋友?”李玄英似乎真没细想过。 “所以你觉得她的朋友怎么来的?”郭康哭笑不得地说:“难道这位女士也和脱欢一样,天天跟人喝酒、摔跤,结交安答么?” 李玄英张了张嘴,一时回答不出来。支吾了片刻,说道:“应该不是吧……” “你看,所以我们得认真考虑这些事件里反映的问题。”郭康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我问几个问题,你按伱了解的情况如实给我说——不是我不相信她,是人有时候会无意识地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向描述问题,哪怕她自认为在说实话,也不一定是最接近现实的。所以,我需要很多其他视角看到的情况,进行对比和分析。明白了么?” “好的好的。”郭康说得比较委婉,李玄英也没有抗拒,连连点头。 郭康于是把问题拆分的更细,一步步引导他回答:“欧多西娅的叔叔们一度控制了剧团,这件事没问题吧?” “是。”李玄英点点头。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叔叔们有暴力手段,或者和一些有相关权力、钱财的人有联系。”郭康说:“在城市下层,这些人脉是秩序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用这一种——或者可能是几种优势,逼迫作家和演员们就范,是可以完成威慑,迫使大家服从的。” “而另一种,是叔叔们本来就很受欢迎。大家确实认可他们,所以不管为了自己还是响应大家的意愿,他们都最终借助这股力量,试图把前剧团主的妻子女儿轰走。这也是有可能的。” “按我知道的,应该是第一种情况。”李玄英说:“剧团成员并不喜欢那几个叔叔,因为整个剧团都是欧多西娅的父亲,约翰老团长,一手组织起来的。” “那几个人其实就是街头混混,长期靠敲诈勒索和赖兄长的钱为生。插手剧团事务,也是因为有人试图用他们当工具。当时约翰团长和曼尼卡斯先生合作的戏剧,在巴西尔三世凯旋后的戏剧节上得了奖,剧团风头正旺。所以,他们就试图控制剧团,希望以此牟利。” “这个消息的来源,是不是可靠?”郭康提醒道:“是你自己总结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 “这都是我自己了解到的啊。”李玄英解释说:“我又不是傻子,真假情报我还是知道区分的。” “但愿吧,但愿吧。” 郭康叹了口气,好像并不相信,让他颇有些不爽。不过现在是他在求人,也只好憋着。 不过这件事,确实是相对比较好调查的。因为涉及的人很多,难以进行隐瞒,所以李玄英说的,应该也比较可信。 “我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了。”郭康于是说道:“暴力、钱财、人脉,这都是在下层十分有用的东西。这个女人从哪里获取了足够的力量,让她足以对抗这些?” “是不是她丈夫的遗产?”李玄英推测道。 “如果她丈夫有足够的势力,而且支持她,那这母女俩从一开始就不会被叔叔们驱赶。”郭康摇摇头:“哪怕是她丈夫的遗产,她显然也是支付了一些代价,才能获取的。我现在关心的,就是她付出的代价。”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李玄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倒也没觉得她母亲做的事情都合乎道德。在那种处境下,也没法这么要求她。” “这不是道德的问题。”郭康强调:“如果她为了家庭,做了一些不合乎道德的事情,因此败坏了自己的名誉,损害自己的利益,那这确实没有什么。相反,放在更大尺度下,这甚至是一种值得同情的自我牺牲。” “但她牺牲的真的只有自己么?”郭康反问道:“欧多西娅说,她的母亲和叔叔们谈判的时候,要求她也进入剧团。我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真的,那她母亲多少有点问题。得到这种帮助的情况下,难道养不起一个小女孩?”郭康摇摇头:“我们都知道,女演员是个什么职业,而且她一开始连个演员都不是。没有那位作家先生帮忙,她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命运了。按理说,剧团东家的女儿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我想不出她母亲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这次,李玄英也没回答上来。 “反正,这件事古怪的很。”郭康摇头说道:“我觉得,还是应该调查一下,然后再确定我们该怎么办。” “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李玄英连忙问。 “你不拖后腿就行了。”郭康无语道。 要不是李玄英现在盯着,他更想先把这母女俩抓起来,好好讯问一番再说。 郭康一直与教会合作,而紫帐汗国的教会,沿袭东罗马的传统,虽然没有太大权力,但也同样有打听消息、鉴别异端之类的基本功能。一些修道院,还有关押政治犯人的作用。 另一方面,由于张牧首当年的努力,教会更是在常年破山伐庙的过程中,形成了一支精干的调查力量。直到现在,都是紫帐汗国常设的机构之一。 在大都地下,有不少东罗马时代修建的水宫,用来调度和存储饮水,以供被围攻时维持城内水源。千年下来,建成的水宫数量众多,规模也十分巨大。不过由于城市的衰落,很多水宫也逐渐荒废了。据说,在他之前那个世界,整个奥斯曼时期,人们都没能弄清楚这些水宫的具体数量和分布。 紫帐汗国接手城市之后,很多废弃的水宫成了犯罪者躲藏的地方。当然,汗廷也清理了不少,进行再利用。一些继续用来储水,另一些也会作为其他用途。 每年冬天,运输船队都会从北方运来大量冰块,送入一座属于教会的巨大地下水宫保存,供天气炎热之后使用。郭康之前做实验用的冰,就是找了教会帮忙,从这里取出来的。 这座位于城西的水宫,除了作为冰库,也兼职牢房。教会和“守夜人”抓到的,涉及敏感问题的犯人,也经常会被送到这里,进行秘密地关押和审问。 水宫上面有一座教堂,经营教会的老本行——酿酒。水宫的一个主要出口,正是在教堂里。而在出口下,还确实有个放酒的小仓库。这里就经常以往来运送葡萄酒为掩护,把犯人送入或是运出。 所以,这地方经常被知情者俗称为“西冰库酒馆”。当然,犯人们估计不会太想来这里饮酒就是了。 而目前,对郭康来说,把这两人以及其他相关人员,找机会秘密抓捕,送到西冰库审一审,可能才是确保安全和解开谜团的最好方式。 而想到现在,李玄英的父母还不知道这件事,郭康突然觉得,这还真是个可行的选择。 他想来想去,最后开始寻思,怎么在不过度刺激李玄英、也不惊动李家的情况下,请这两人去西冰库大酒店做客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郭康的调查计划 大概有了几个计划之后,郭康便不再继续提问了。 李玄英这边,估计是问不出太多有价值的内容。倒不是他不知道,而是郭康觉得他能提供的信息,太难以区分真假。 李玄英自己都不知道,他得知的这些,到底是真实情况,还是他自己内心脑补之后的真实情况,还是他小情人给他修饰之后的“真实情况”。当然,更可能的,是这两人在多年相处的过程中,一直在不断互相“修饰”。 想从这些话语里探查真实情况,倒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对郭康一个外人来说太麻烦了,而且不停地直接盘问,也得考虑他们的情绪,尤其是这个女子对李玄英情绪上的影响。 希腊人记录过一个故事,据说戈尔迪乌姆城里有个绳结,有预言说,解开绳结的人就可以征服亚细亚,但之前任何人都没有能力解开它。亚历山大来到之后,一剑劈开了绳结,直接解决了这个难题。后来预言果然得到了应验。 当然,这里所指的亚细亚,范围没有后世定义的那么大,基本上可以理解成波斯的同义词。至于更远的地方,当年的希腊人就没有多少概念了。虽然郭康自认是塞里斯人,也算在东边,但大可不必把自己带入进去。毕竟他和那些波斯人、中亚人,差别还是不小的。 相反,他也准备采用这种手段解决问题。他估计新的战争就快到来,可能没多少时间,留给自己折腾这些事情了。 想到这儿,他就直接用汉语告诉李玄英:“我也没法根据一面之词判断情况,你的和欧多西娅的都不行。现在这个情况,不止你,她自己也一样未必能证实自己的话。” “她和你一样,在这种问题上主观立场太强。我甚至没法分辨,有些话是她故意撒谎,还是真的不知道。哪怕是撒谎的部分,到底是因为使坏,还是为了维持这个身份悬殊的感情有意无意地美化,也分不出来。而在这种情况下,主观意图又恰恰是最重要的。” “我倒不是看不起她。”郭康摇摇头:“我是真的认为,大家在人格和灵魂上是平等的。但问题是,现实世界中,超出这部分的影响因素太多了。” “如果因为灵魂上的契合而相恋,那我也会承认这对恋人是平等的。但人身上的特性太多,伱怎么分辨对方不是看上了你的地位和钱财?”他警告道:“如果主要目标不是冲着爱本身,而是涉及了地位、钱财这些不平等之物的话,那我也就没法以平等方式来看待了。” “好吧。”李玄英只好点点头:“那你准备怎么调查?” “涉及钱财和地位,那就不可能不露马脚。”郭康说:“这种准备必定会涉及很多人,留下大量的踪迹,不算难找。” “有所隐瞒,也是因为你势单力薄,没法得到家族的支持。瞒住一个人当然简单了。但你放心,要长久瞒住众多的人,难度的增加可就不止是一点半点了。”他解释道。 “如果不是担心刺激到相关人员,或者把事情闹大,这其实都不是件大事。因为只要调查的范围足够大,在巨大的信息差距面前,隐瞒是没有意义的。” “原来是这样。”李玄英大概明白了他的思路,被他说了半天,也清醒了些:“不过,露马脚是什么意思啊?” “呃……”郭康总不能说这是朱大架子祖奶奶的典故,只好强行解释道:“听说是古人偷袭的时候,会把兵马藏起来,偷偷行动。但士兵好藏,战马却不好掩饰,会把马蹄露出来,所以才有这个说法。估计也是个冷门典故吧。” “这样啊。”李玄英点点头,也不再计较:“好吧,那就拜托你帮忙了。” “我这边……不惊动家里的情况下,我好像也调查不了太多。”他叹了口气,好像挺有负罪感的样子:“欧多西娅那边我也暂时瞒着她吧。不过有什么情况,你得先告诉我。” “牵扯到她本人,我就先告诉你。”郭康开始讨价还价:“其他人的话,我保证不让真实意图泄露出去。调查的事情……嗯,最多让脱欢知道,你看行不行。” “我这边调动人手,都得给个理由,次数多了容易出纰漏。他调动人,就简单一些了。”他又解释道。 李玄英想了片刻。 “行。”他点点头。 脱欢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关键的事情还是分得清的。而且,他只要答应下来,嘴一向很严实,连醉酒之后都不会乱说话——否则天方教朋友们,也不会天天找他喝葡萄汁了。 所以,必要的时候喊他帮忙,李玄英也可以接受。 两人商量完,就各自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欧多西娅推开门,走了进来。 油灯昏暗的光芒下,郭康和李玄英都显得心思重重。她瞥了眼双方,露出意外地神情。 “等待太无聊了么?”她笑着问:“不好意思,问的有点久。丹尼尔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只好问了下其他人。” “最近罗斯人的帮派活动确实有些频繁,但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你也知道,虽然剧团和帮派一直有往来,但大家平日里其实不太想和他们接触太多。”欧多西娅说着,坐了下来。 “有消息说,他们最近找到机会,想介入更高层的事务。可能是和上头的官员们搭上线了吧。但这种事情,必然会改变现在的格局,所以理所当然,也引起了其他帮派的反弹。”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导致你朋友遭遇麻烦的直接原因,但我觉得可能有些关系。”她看向郭康,说道:“黑帮首领和谋士们虽然总想设计计划,但他们的手下不是军队。真要大规模行动的时候,永远是大家各行其是,让情况一团乱麻。” “你朋友如果平日里与黑帮没有交集,那么很可能就是在这个情况下,被那些缺心眼的黑帮成员找上了。不过这样的话,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因为他们的目标并不在这里。把罪魁祸首揍一顿,吓唬一下那些人,就能解决问题了。”她建议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暗地里的行动(来点月票) 了解了大概情况之后,郭康便告辞离开了。 李玄英和欧多西娅把他送到门口,随后又回到了房间里。 “哎。”李玄英叹了口气,犹豫着开口道:“这件事估计还是比较麻烦的。” “不要紧。至少我们找对人了。”欧多西娅也用汉语安慰道:“按你们想的去调查吧,我也会尽量帮忙的。” “啊?”李玄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欧多西娅走到架子前,伸手把上面挂着的戏服和盖着的幕布拿开。只见架子后,不是石头墙,而是一大块木板。 “这剧院租借给我们没多久,我这间屋子也是临时改出来的。”她说:“我们也不能做太大改造,就是临时加了块薄木板隔开。” “都,都,都听到了啊……”李玄英大吃一惊,满脸尴尬。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如果不听着,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漏掉重要信息,或者干脆被人一直糊弄下去?”欧多西娅反问道。 “我早都说了,不要天天疑神疑鬼的。这都是我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哪能有问题。”李玄英不乐意了;“还好没被人家发现,要不然我怎么解释?” “你见谁都说是自己朋友。上次那个骗子马可,伱也说是朋友,我告诉你不要相信他,你也不听。结果呢?你那袋钱还是我找人帮你要来的,否则他直接坐船跑出海了。”欧多西娅反驳道。 “可……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你了,自然就会自己做好的。”李玄英见她提到自己之前的“失误”,只好摆出主事人的架势,站直身,教训起来:“你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算了吧。”欧多西娅不为所动,放回戏服,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也就是你家势力强。你这样的人,要是在贫民区,都活不到第二个月。” “可是郭康他,也不是普通朋友啊……他一直很靠谱的。”李玄英不服气,辩解了一句。 “我知道。你之前给我说过太多遍了。但你知道么,人是不是可靠,是要看具体情况的。”欧多西娅苦笑着解释道:“比如我边,有一位朋友,在有人给出三枚金币的时候,可以宁愿和那些罗斯打手对抗。但如果对方给出了一张100金币的银行券,他就可以直接把我送出去给仇人。” “你的朋友们都是些上层人士,他们估计也瞧不上100金币。平日里,他们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背叛你,但你想过更大的利益么?”她问:“如果涉及到你家族的利益和元老院内部的权力分配,那么这些朋友的可靠性,你有重新考虑过么?” “我们之前想办法的时候,你给我说,郭氏一家都是宽厚的老实人。”她提醒道:“但你想过没有,罗马这样的大国,一群宽厚的老实人,是怎么在统治者中,数代人屹立不倒的?” “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就是单纯的不动脑子么?”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李玄英一样。 李玄英有心反驳,但又说不出来,一屁股坐下,生起了闷气:“你说的倒是好听,人要是都这样……哦,那我给你那玉佩,你准备多少钱送出去?” “我和你认真说问题,你怎么反而像剧里的小姑娘一样,发脾气了?”欧多西娅无奈地说。 “这东西。”她变戏法一样,一瞬间抓出一块玉佩:“你让我怎么估价呢……” “曼尼卡斯先生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一位极其富裕的元老,从小就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中成长。后来又一次,他的朋友带他出去玩。路上,大家的水喝完了,元老于是去街边的酒馆里买饮品。”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购买需要的商品。因为他从小都是喝净水与美酒,完全不认识那些饮料。他也从没见过面值这么小的铜币,搞不清价格和换算关系。因此,他被酒保和酒客们愚弄,被骗走了不少金币,狼狈地带着几瓶劣酒离开了。” “作家们利用这个故事,写了很多短剧。观众们很喜欢这种剧目,因为可以让他们得到一个喜闻乐见的嘲讽贵人的机会。”她叹气道:“但受欢迎的喜剧背后,往往是悲剧。” “身处不同地位的人,对财富的判断能力也是不同的。因为阅历的限制,会制约他们的判断能力。像这位元老,他就根本不知道穷人身边各种物品,是如何判断价值的。这是人和人之间,可悲的鸿沟。” “反过来也一样。弗拉霍斯老爷上次来剧团,看我们的剧本,就嘲讽说我们根本不懂上层社会的行事方式,剧本里的情节都是自己的妄想。因为我们也没接触过那种生活,想象不出他们是如何判定物品贵贱、各种东西的价值又是多少。” “所以你让我估价,我也不知道怎么判断。”欧多西娅摇摇头,说:“我只知道它非常昂贵。” “在这里,我自己的性命都是可以估价的——实际上,我估计它已经不止一次被估价了,按照同行们的平均水平,可能50个金币,半张银行券就够了吧。” “而这东西。”她又把玉佩收起来:“这种跨越鸿沟的情感,我不知道怎么估价。这就像弗拉霍斯说的,是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过于稀有珍贵,以至于不知道怎么计算的东西。” “你硬要问我,我只能说,反正比我值钱。”她笑了笑,说道。 李玄英一时哑然。 “母亲之前给我说过,当年郭氏的人,带领军队,在城里进行清洗,杀了很多人。他们一家人都心狠手辣,但十分隐忍,在目标能够实现之前,不会暴露自己的目的。”欧多西娅说:“但这和你的说法并不一样,和我几个朋友的说法也不相同。” “每一次行动都会有目标,那些被打击的人肯定不高兴。”李玄英指出。 “是啊,对于他们的行动,不同的人肯定有不同的理解,因为他们的处境不同,导致当时的遭遇也不同。”欧多西娅说:“而且,不止是不同的人。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处境下,也会有不同的遭遇。” “你说要寻找郭氏公子的支持,我也不反对,因为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挑选的。但如何行事,还是需要认真谋划。”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我认为,会对元老院都产生影响。在这种情况下,郭公子的反应,就未必是你平日里见过的那种反应了——这件事已经进入他的‘估值范围’,而超出可以无视的那部分不值钱的零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明白。我不是一直在听你的建议么。”李玄英连连点头:“我又不是傻子,这种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但愿吧,但愿吧。” 欧多西娅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 “不是,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不相信我啊。”李玄英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两边都觉得我是傻子是吧?” “你觉得呢?”欧多西娅直言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连个闲聊都要操心?不就是担心你没法解释才这样做的。否则,你是向朋友承诺之后向我隐瞒,还是向我承诺之后去欺瞒朋友?” “呃……”李玄英果然说不上来。 “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当个好心的傻子吧。”欧多西娅不留情地说:“我来当经典坏女人角色。这样万一我们计划失败,你就把责任都丢给我。” “我是个下层出身,一心奢求不现实之事,为了自己命运中本不该有的存在,不择手段的人。这样,一切都能说得通。对我来说,最后的结局也不会更坏到哪里去了。” “郭公子如果是个聪明人,第一反应肯定是直接抓捕相关人员。他不是和你说要联络君士坦丁太子么?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不是普通的调查,他是希望获得授权,然后通过一次快速行动,直接把所有人都抓到手,然后问出需要的消息。” “我自己肯定也在这个目标名单上,所以,之后我如果突然消失了,你不要急着去找。”她叮嘱道:“看在你的份上,他们也不会对我如何的。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这怎么好!”李玄英这才反应过来,郭康故意没说明白的话,当即表示反对。 “这有什么不好的。通过这之后的反应,我们才能更方便地知道这位郭公子内心深处是什么样的打算。”欧多西娅伸出手指,准确地按在他的嘴唇上,制止了他的话:“我们现在在做的,本身就是很危险、很疯狂的事情。所以不要说什么安不安全、冒不冒险的问题,好么?” 李玄英犹豫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又嘀咕了一会儿。送他离开之后,欧多西娅也换下戏服长裙,换上一身普通青年男性的常服,吹熄了油灯,离开了办公室。 房顶的木板轻轻响了一下。 这间房子确实如她所说,是剧团承包了凯旋式演出之后,临时租下来的。在提前进驻剧场,布置设施,以供表演时,这间多余的房间,也就被改成了临时的办公场所。 而这个房子,本来是没有固定的屋顶的,因为外墙本身也是舞台设施的一部分。剧团会像城墙上搭设战棚一样,临时铺设楼板、架起吊装器械,用来悬挂幕布、“机械降神”设备等各种舞台设施。 所以,这间房子的屋顶,也是借助墙上事先留好的石质架子,临时铺设的。 而现在,其中两块木板之间,缝隙渐渐扩大。皎洁的月光洒入漆黑的屋内,最后,那里露出了梅尔特姆的小半张面孔。 “坏女人真的走了。”她嘀咕道。 梅尔特姆坐直身,又把木板小心地放了回去。然后在房顶上略微思忖了片刻。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挠了挠头:“这些希腊女人真是烦心。” “如果都告诉哥哥,哥哥肯定还要继续多管闲事,说不定会得罪同伴。但不告诉他,他又已经插手了,可能又会吃亏。”梅尔特姆努力动起脑筋,思考起来。 最后,她灵机一动。 “对了,设法让希腊奶牛来对付希腊坏女人,不就行了么!这样就不用担心哥哥有麻烦了。”梅尔特姆呢喃道:“反正她们都是狡猾的家伙,正好互相打起来。要是能同归于尽,那不是最好么?” “哎呀,梅尔特姆好聪明!”她高兴地夸奖了自己一番,一纵身,跃到了临近的公寓楼楼顶。几次跳跃间,就消失在夜幕下的建筑群中。 这回的闪屏推荐是上个月抽奖抽来的。这书的成绩离直接闪屏估计还比较远…… 一月份拿到了三次抽奖机会,但二月份的月票只够一次的。这个月估计也不会多多少。所以继续求点月票吧,起码能多抽点东西。谢谢大家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新型暗器 在李玄英那里待了一晚上之后,郭康没来得及休息。正好老爹也在衙门值班,家里没人管,他就叫上步磊等人,让他们都跟着自己,去找王大喇嘛。 “公子,咱这边卫兵本来就不多,咱们一走,剩下的人就看不过来家了。”门房里,步磊提醒他:“要不要多留点人,免得丢东西?” “放心吧,咱们府上怕得从来不是丢东西,怕丢了人还差不多。”郭康无语地说:“倒是今天这件事有点蹊跷,得小心点。” “我越想越担心,人家会不会连我的行动都盯着。但不赶紧去联系的话,只怕会夜长梦多。所以委屈大家冒个险,跟我一起去娘娘庙一趟。今天晚上,咱们就住那儿了。” “我们当然听你的。”步磊等人纷纷保证道:“平时是情况特殊,不得不放松点。这次我们一定小心谨慎。” 郭康点了点头。 他也做好了准备,提前穿上了义母送的软质锁子甲,外面披上长袍。但步磊瞅了瞅他,摇了摇头。 “等一下。”他转过身,喊到:“陈晓,过来!” “来了来了。”名叫陈晓的青年卫兵快步走了过来。 步磊让他站在郭康旁边,在两人迷惑的目光中看了看。 “公子,麻烦你把袍子给他吧。”他用不算太委婉的口气说道。 陈晓倒是直接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脱掉外袍,露出里面的盔甲:“公子,我来假扮你。” 他也是个东方人长相,浓眉大眼,块头也和郭康差不多高大。带上头盔之后,确实分不出来是谁。 “呃,也不需要这么夸张。”郭康尴尬地说:“我主要是想着防一防可能跟踪的人。真要是袭击我本人,刚才我回来路上也就袭击了吧。” “这可不好说。”步磊摇摇头:“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估计伱也不是完全清楚吧?所以既然要防范,咱们就按最保险的来。宁可现在多折腾几次,也不要到时候再后悔。” 说着,他和几个卫兵一起,不由分说把郭康的外袍扒拉下来,找了套卫兵们穿的铠甲给他套上。 另一边,陈晓套上了郭康的外袍,又拿出两把装好子弹的手枪。检查了下火绳,扣上盖子,插在腰间,随后裹起袍子,把它们藏了起来。 这种火绳手枪,还是郭康自己改造的。 相比这年头普遍使用的火门枪炮,火绳枪在技术上没什么门槛。只要找人打造对应的器件,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 郭康于是仿照弩机,做出了一种让火药仓盖和火绳头联动的装置。扣下扳机的同时,曲杆会把仓盖向前推开,同时,火绳会向下移动,深入仓盖内,引燃装药。这样,无论平时手枪怎么放,都不会让药池里的火药洒掉,或是因为接触到火绳而走火。 在整套装置外,又模仿中原弩的机括外壳,做了一个罩子。它遮住了火绳和机械结构,防止它们碰触到柔软的衣物,或是被外力破坏。 这东西对于战场上的火枪属于多此一举,还妨碍装填,但对于城镇中的格斗,尤其是夜间打斗,却非常好用。大家抢的,就是瞎灯黑火情况下的第一枪。至于这一下之后,估计也没有装填机会了。 郭康做的几支,都先给了卫兵们试用。步磊等人非常喜欢这种东西,直接换掉了原本的手弩。 当然,郭康自己还有更先进一些的东西。 “雷击枪呢?”他问。 “这儿呢。”步磊打开旁边的箱子,拿出两把形状看起来差不多的武器,递给了他:“已经装好了。” “这几天测试得怎么样?”郭康问。 “我觉得还好。”步磊说着,又问道:“不过这是个新鲜东西,不止在扳机上动动手脚了。公子你要不要换个稳妥点的?其实突袭的时候,这俩东西用起来差别也不是太大,反正都是扣一下扳机的事儿……” 郭康一时有些犹豫。 击发武器虽然看起来很高科技,但门槛却不算高。在历史上,也是手工作坊就能生产的。 在他过去那个世界,这类火器在19世纪早期出现。但之后,清朝的火器专家丁守存,研发出了不需要近代化学工业就能制造雷银的方法。 按这种方法,只需要绿矾、硝石、银、酒精等原料,用中古时代的简易设备,就能制作出这种敏感的击发药。而且有了它制作的火帽,东亚常用的火绳枪稍加改装,就能作为击发枪使用。 由于门槛很低,过去的历史上,清朝得以迅速普及了击发枪,大致只比欧洲人晚了不到二十年。太平天国战争时期,双方已经大量使用击发枪作战。 而且,这种材料还给其他武器提供了基础。丁守存还制作了跳雷,改造了当时的火炮。在一系列发明的推动下,清朝几乎是突然跳过了整个燧发枪时代,直接进入了当时领先的击发枪时代。可见,这种工艺是有普及可能的。 因为历史上的拙劣战绩,这件事不算太出名。但这不代表这种技术本身没有价值。 对于清朝军队的表现,武器本来也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单看军事工业的话,甲午之前清朝的状况比日本还好些,而它自产定装子弹炮弹的数量,甚至超过了奥斯曼,更是远超某些现代大国。但战场上的表现,却完全相反。 可见,这二者应该就没有多少必然联系。 这种工艺需要的材料,郭康恰好都有。所以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制作这种武器。毕竟对于一个合格的侠客来说,交手时使用便捷的暗器,也是武功的一环。 不过这确实是新东西,实战的时候出问题也不好说。郭康想了想,放下其中一把,拿起了一把火绳手枪。 “一样一个,这样总行了。”他嘀咕道。 步磊点点头,收好了武器。其他人也披挂完毕,就一起走出门房。 虽然平日站岗时,不是吹牛聊天就是在看戏,连拿的武器都是些套索、铁叉之类,但这些人真投入实战,看着还挺有一套的。外面,有人已经牵来了马匹,十几个人纷纷上马,把郭康夹在人群间,跟着领头的陈晓,策马出发。 还在留守的人确实不多,不过郭康也不担心。这地方一到晚上,就经常有不明来路的女侠出没,贼人得先打过她们再说。 不过,他们似乎确实高估了危险。一路上,到处都是为了参加庆祝,跑出来喧闹玩耍的人群。不过,看到他们这个架势,也没人敢拦,一行人顺利地抵达了娘娘庙。 王大喇嘛得知情况,出来迎接的时候,郭康正把卫兵的铠甲脱下来,接过自己的外袍。 “怎么了?”王大喇嘛有些意外:“这半夜三更的,是有什么急事么?” “碰到了点意外。跟城里的黑帮有关系。”郭康简短地回答:“能把‘天兄之剑’借我用用么?” “这么严重?什么意外?”王大喇嘛更加惊讶。 “天兄之剑”是教会下属的一支力量,严格说来,应该算武装警察兼检察官。 紫帐汗国没有罗马教会那种权力比较集中的裁判所。宗教罪行和世俗罪行,全都在统一的罗马法之中,由官府来进行审判。 因为汗国的打击对象,严格说来是各种邪教,这些人不可能只触犯宗教条例,而肯定会与杀人、挟持、勒索之类的罪行联系上。 在相关审判中,教会一般会派出审判代表,加入法庭,给主审法官提供专业知识上的支持。为此,对于罗马法和教会法的理解是十分必要的。所以,教会也有专职的审判官和附属吏员,不过这些人主要是精通世俗法律的学者,不怎么管其他的事情。 而如果没有触及世俗犯罪,或者犯下利用宗教煽动民众的政治罪行,汗廷一般不怎么去管。当初郭盖就认为,教义上的争端过于琐碎,双方往往是基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乃至定义都无法明确的话题,进行毫无用处的争论。教会是紫帐汗国的重要人才提供者,如果天天纠结这些,就太浪费了。 所以,在审判的权力上,教会也就只有这种程度的参与。 但相反,在侦查和抓捕方面,教会的存在感就显眼的多。 这个年头,宗教是最基本的组织方式。想骗钱偏色乃至直接造反,往往都会先通过宗教进行组织。 而各层教会,对于这些变化,是最为敏感的。 所以,教会经常会收到各种基层教士发来的举报,警告有人在图谋不轨。为了更高效地进行调查和鉴别,久而久之,教会也就形成了一整套快速反应的程序,和各种事件的应对方案。王大喇嘛身兼情报收集的职责,也是因为如此。 同样,为了快速确定真相,控制事态,教会也获得了调查和逮捕嫌犯的权力,组建了一支精干的队伍。因为他们的令牌标志,是十字架和剑,当地人便起了个“天兄之剑”的外号。 作为大牧首,王大喇嘛有权力紧急调动“天兄之剑”。但相应地,事后他也得给大家一个合理解释。所以多问几句,也是情理之中的。 “有人在策划针对我们的阴谋,可能是和邪教有关。”郭康路上已经想好了说法:“他们应该已经串通了城里的黑帮组织,还借用黑帮控制的剧团掩护自己,趁机进行宣传和犯罪活动。” “这几天,城里都在纪念凯旋,人多眼杂,情况混乱,正好适合他们行动,实现阴谋。”他建议道:“虽然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我觉得此事不能忽视,还是要赶紧调查一下。” 王大喇嘛依然将信将疑。 “现在的情况,我们还完全不知道呢。”他摇着头说:“案子的调查,是需要大量前期准备工作的。得摸清敌人的具体身份、彼此的联系渠道、相互之间的组织方式,才能对于他们的组织有个大体的勾勒,然后才是收网抓人和审讯的时候。” “如果什么都不清楚,直接就上,那很可能反而中了计,最起码也会打草惊蛇,让真正重要的敌人从容逃走。” “我还很少见你这么急过。不过再着急,也不是这么急的。”他打量了郭康一眼:“赶时间可以,但也要讲究方法。我们越是急迫,就越要讲究效率,也就越不能慌乱。” “你还年轻,接触过的事情太少。我知道你主意多,但真正做事的时候,还是要首先控制情绪。” “这件事你就不用一直跟着操心了,给我说下大致范围,然后先去休息下吧。”他安排起来:“我现在就派出人手,调查那边的情况。” 郭康想了想,点了点头。 王大喇嘛支退了众人,让一名修士带他们去休息。他自己则和郭康一起,来到二楼。 眼见四下没人,王大喇嘛开口问道:“郭公子,这件事是有什么不能公开说的隐秘么?能不能给老汉我讲一讲大致情况,我好判断下到底怎么办啊?” 郭康犹豫了下,说道:“我只知道,和罗斯黑帮应该有些关系。其他的话……” “没事,其他的不说也行。都给你急成这样,我大概也清楚是牵连到什么级别的事件了。”王大喇嘛倒是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另外你的猜测应该是对的,这后面肯定还有不少人。罗斯帮会么,我说他们自己策划了一个复杂的阴谋,你相信么?” 王大喇嘛明显经验丰富,看他这个样子,应该已经掌握大致形势了。 不过,他反应这么快,也确实让郭康省了心。 “哎,我也没办法。”郭康也抱怨起来:“这些事情真是麻烦啊,我算理解爹为什么老说城里屁事多,还不如战场上痛痛快快打人……” “没事,我们的应对方法也不少。”王大喇嘛说:“你就听老汉我一句,先去睡觉吧。” “按我的经验,这件事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而这种事情,和打仗一样,是非常消耗体力和精力的。所以,一定要保持好状态——你想工作,往后几天有的是能让你通宵熬夜的事。” 郭康觉得他这话确实有道理,点了点头。 王大喇嘛朝楼下喊了一声,让一名修士先带郭康去泡个澡。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说到罗斯人,还有件事,本来打算明天告诉你的。”他回头说:“伊莲娜夫人给我回复了,她想再邀请你和脱欢台吉去谈一谈。” “是什么事?”郭康问。 “也是罗斯人。”王大喇嘛意味深长地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史则天强抢民男 第二天早上,郭康和教士们一起吃了顿早饭,便准备离开娘娘庙。王大喇嘛让他稍微等一会儿。不多时,他看到脱欢和狄奥多拉各自骑着马,带着一群随从,出现在了门口。 “你怎么跑这儿了!”脱欢上来就和他打招呼:“王师傅专门派人给我传话,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后面的狄奥多拉也跳下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郭康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想去问问,发现给她牵马的正是史惠贞。考虑到这位在场,郭康还是觉得,无论什么话,等会儿再说最好。 好在,她似乎比较听狄奥多拉的话。狄奥多拉让众人在一旁等等,她就真的待在原地,没有上来惹是生非。 狄奥多拉抓着郭康,把他拽到门廊下一处角落里,又挥手让脱欢也过来。 “怎么了?”郭康问。 狄奥多拉一言不发,拿出一张纸,递给了郭康。郭康伸手接过,只见开头赫然用歪歪扭扭的字母写着:“致奶牛女士”。一看就是梅尔特姆的手笔。 信件里,不愿透露姓名的梅尔特姆向她举报,有人在策划和郭康等人有关的阴谋。虽然开头就明显让狄奥多拉十分不爽,但信件内容却很有价值。 梅尔特姆简要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了下来,还说会继续跟踪对方。不过她认为,敌对的阴谋组织里,也有受过专门培训的人,让她“嗅到了敌人的味道”。所以,之后的追查,未必会完全顺利,建议其他方面也要开始着手。 信件最后,她建议狄奥多拉主动行动,去教训这个希腊坏女人和她背后的势力,否则,哥哥一定会立刻抛弃臃肿无用的希腊奶牛,和聪明可爱的妹妹过上幸福生活。 郭康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也没注意到对方可能的监视。直到离开之后,才开始估计潜在敌人的力量,而且还估计错了。 这方面,梅尔特姆比他考虑的还清楚。不看开头和结尾那些故意挑衅的部分,这些消息还是总结的比较专业的…… 梅尔特姆的反应,和她起的外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但狄奥多拉一直盯着他,让郭康也不敢笑。好在脱欢及时赶来,算是给他解了围。 见郭康在看信,脱欢便也凑了上去。然而狄奥多拉一把将信纸抢过来,不愿意给他看。 “哎?”脱欢愣了愣,不解道:“喊我还不给我看,这是干什么?” “不是不是,我给你说,这回有大事了。”郭康连忙说。 他看了看狄奥多拉,见她点点头,就对脱欢说道:“李玄英跟个唱戏的女演员好上了。昨天,他找我去帮忙想办法,我才知道的。这事儿又正好被梅尔特姆瞧见,所以你姐也跟着知道了。” “哦,我想起来了。”脱欢看起来却完全不在意。他松了口气,点点头:“吓我一跳,伱俩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明朝派人来了呢……” “你都知道?”狄奥多拉问。 “不就是他那个兼职演员和剧作家的情人么。我之前还见过几次呢。”脱欢努力回想了下:“叫,叫欧啥……欧里庇得斯?” “那是古希腊人。”郭康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叫欧多西娅。”狄奥多拉只好直接说道。 “哦对,男名叫欧多赛斯,女名叫欧多西娅。”脱欢可算想起来了:“哎,不过我之前也没怎么放心上。” “那女人好像想和他结婚,这下不放心上也不行了。”郭康摊摊手,说。 “哎?不会吧。”脱欢有些意外:“我觉得她挺知书达礼的,应该是很有理智的人。就……” 他来回看了看,最后指了指郭康:“跟你有点像。” “关我什么事?”郭康大为不解。 “我就是比喻下,意思是这人不但聪明,而且理性。”脱欢解释道。 “一个女人,你应该跟你姐比啊。”郭康无语道:“跟我比什么……回头要是让希腊人知道了,我可跟你没完。” “好吧,好吧。”脱欢只好点点头:“主要是她跟我姐确实不太一样,我姐相比起来有点太罗马了……不过你知道意思就行。” “你还是算了吧。”狄奥多拉无奈地看了眼脱欢:“连形容都形容不好。” “哎,这感觉确实不好说。”脱欢摇摇头:“世间聪明的人很多,但足够理性的人却不怎么常见。我就觉得,她这种人,不至于提这种要求吧……” “凡人不是天父,再理性的人也有冲动的时候,何况人们本来就经常围绕并不理性的目标,进行理性思考。”狄奥多拉不怎么赞同:“一个这种出身的年轻姑娘,在面对成为柱国夫人这种诱惑的时候,保持不住理智,才是正常的吧。”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吧。”郭康挠挠头。 “不是有多少的问题,而是这种风险并不值得。”狄奥多拉斩钉截铁地论述道:“我们只是凡人。在双方门当户对的情况下,才能尽量排除物欲的干扰,也才有足够的现实条件,来产生可以超脱世俗的真实爱情,以及基于灵魂契合与双方自愿的完美婚姻。” “姐,你这论述,是有意的吧……”连脱欢都不太信。他看了看狄奥多拉,又看了看郭康,显然是怀疑她在叙述里故意加私货。 “有什么问题么?”狄奥多拉并不承认。她看向两人,强调道:“一个负责的男性,应该与一位合适的淑女组成家庭,而不是和身份悬殊,甚至来路都不明的女人纠缠。这难道不对么?” “对对对,你说得对。”脱欢和郭康只好连连称是。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他太不自重。”狄奥多拉不客气地说:“我们能帮就帮,帮不了就算。” “你当时遇到那种情况,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直接说自己无能为力,然后让他找我出面就行。” “我来出面,和他父母谈一谈。如果能接受,那就看他家里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名分,好打发这人。如果不能,那我也已经尽力了,他们也没法说什么。” “我的身份比你更高,所以你介绍我出面,是给他们更大的面子。别人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说你不为朋友办事。而且,和你不一样,我出面去找李家,就算遇到些意外情况没能照顾好,他们也不会太计较的。这不明显是更好的选择么?” 她忍不住,又开始训斥郭康:“都给你说了,有问题要好好想想,遇到麻烦的情况要及时脱身,找合适的人帮忙,不要在情况不明时随便介入、随便许诺。你觉得棘手,也很正常,但不是还有我么?” “遇到困难,第一反应就是想着自己上,这是有责任感的表现。但到你这种地步,就只剩下傲慢了。你是不是下意识地,就从未考虑过向值得信赖的人寻求帮助?还是你一直认为,我不配在这种场合,得到信赖?”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没想到和我说一声,甚至要等那个土库曼野丫头来嘲弄我,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郭康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姐,你这又说到哪儿去了。”脱欢连忙开口,制止了狄奥多拉的追问:“心情不好可以发泄下,但不要对我们兄弟撒气啊。第一次遇到这事,谁能一下就做出最好的选择?而且你的计划,也不见得是最好的呢。” “好了。你别管她。”他对郭康说:“这家伙就是吃醋了。也不是说往后的事情都要带着她,今后平日里多和她一起,关心下她就成。你说对吧?” 狄奥多拉对于他的判断同样不服气,但看在最后叮嘱的份上,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偏过头,躲开了郭康的视线。 “好的,我知道了。”郭康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另外,虽然我不能完全支持她的方法,但她说的也对。”他仔细回想,说道:“当时我实在太惊讶,一下说了很多指责那个女人的话。现在想想,那样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说的太直白,李玄英他也不会舒服吧。” “哎呀,没什么的。这件事,说了就说了。”脱欢摆摆手,不以为然:“大丈夫要听取合理建议,但也不用太拘泥小节。” “李玄英他是咱们的老兄弟。古话说得好,兄弟是手足,那女人她只是件衣服。衣服有很珍贵的,可以让人念念不忘,甚至比很多人的家财都值钱。但再怎么说,一个并不穷的人,也不会为了自己穿件衣服,就连手脚都不要的。李家又不穷迫,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而且你放心,有我和其他安达们在支持你呢。”他拍了拍郭康的肩膀:“李玄英这小子,要是因为一个女人,就和兄弟翻脸,那我们就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了。” 他一提,郭康突然觉得,这古话听着还颇有些希腊风。当然了,如果是正统希腊人,那这件事确实就好解决多了…… 旁边的狄奥多拉闻言,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听,那现在这样,你准备怎么办?” “要我说,其实不难。”脱欢不假思索地回答:“回头我去找李玄英,我们几个一起,趁着这几日狂欢,去街上抢人就行。” “抢人?”郭康没反应过来。 “强抢民女啊。”脱欢提醒道:“哦不对,她现在假扮男的,应该是……民男?” “哎,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城里头,最多嘴的那些都是希腊人,他们应该也不会在乎这个。” 郭康是真的没想过这个办法。他讶然地转头,看向狄奥多拉,发现对方也一脸不解。 “你这是……” “很简单啊。”脱欢不在意地说:“你看,现在最大的威胁是什么?是这个女人和她可能存在的同党有阴谋,或者被人当做工具来搞事,对不对?” “是的。”郭康点点头。 “那我们直接把这个关键人物,和其他同党隔离开。把工具和主人强行分离。这不就行了么。”脱欢一摊手。 “呃……”郭康犹豫了下:“我想到过抓人,但还真没想过这种理由……” “那你怎么抓,直接给人家姑娘逮到西冰库去么。”脱欢一脸哭笑不得地样子:“那怎么给李玄英说?” “他如果真要把这姑娘当正妻,我们当然可以劝阻——实际上也轮不到我们劝阻,他爹自己就能抄着藤条,把他劝晕。”脱欢解释道: “但人家现在就是谈个恋爱,哪怕说有结婚的意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啊。万一回头说,是拿来糊弄欺骗小姑娘的呢?” “我觉得李玄英没这个脑子……”郭康无奈道:“人家小姑娘糊弄欺骗他还差不多……” “你别说,要是这事儿闹大了,他就是真心不欺骗,也得定义成在欺骗人家。柱国子弟哄骗小姑娘,传出去固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总比大家都被闹得一团糟要好。”脱欢摇摇头。 “所以,就算他有真心,我们也不能按这个方向来说。”他叮嘱道:“但你看,问题就在这儿——人家现在就是情人而已,李家和我们几家,也肯定要说仅仅是谈恋爱的。结果你倒好,直接把人家女朋友丢西冰库了。就算在外人听来,这也不好吧?” “到时候,我们也不好替你说话了——抓人这件事,可不是谈恋爱,能够模棱两可过去。我们总不能让李家公开给大家承认,是他家小子想找戏子结婚,才被迫紧急动手的吧?” “对了,你没直接动手,让教会去抓人吧?”他问。 “王师傅是个心里有数的人,调查应该已经开始了,但肯定不会随便抓的。”狄奥多拉倒是胸有成竹。 “没有。我给了个借口当建议,但王师傅没同意。”郭康回答:“他也没问具体情况,就和我商量了下,决定用对付邪教的方式,去查一查对方的组织。” “那挺好。”脱欢点点头。 “人是最好要控制住的,这点没问题。但最好用趁醉抢人当借口,而且就让李玄英自己上。他自己也不会心里有芥蒂。”他安排起来:“抓到之后,就把她软禁在修道院。可以吧?” “也可以,就是李玄英的事儿肯定得被捅出去了,被他爹抽一顿是免不了的。”郭康寻思了下:“这么下来,他自己估计也得进希腊市井剧本了吧……” 郭康不知道李玄英能不能拉的下面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脱欢一样,上来就想到抢人。 不过这时,他正好看到不远处,因为闲着无聊,正在撩拨其他侍从的史惠贞。 “哎,你说,如果是大恶人‘史则天’强抢民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他突发奇想,提议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史惠贞喜欢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对于郭康的建议,脱欢和狄奥多拉都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很快反应过来。 “你这个办法好。”脱欢当即同意:“我还想着李玄英要是不乐意怎么办,你这倒是直接把问题解决了。” “这样的话……”狄奥多拉也明白了要做什么,但还是有些犹豫:“原本是李玄英的错,却要败坏她的名声了。” “她还有名声?”脱欢惊讶道:“就是可能会败坏名声,所以才找她的吧。她是少有的那种,完全不怕败坏名声的了。” “这个不止是名声问题。”郭康也解释道:“我们在明处,缺乏计划和反应时间;可能的敌人在暗处,而且如果他们有计划,肯定已经策划了很久,有了各种预案。硬比计谋,是很容易吃亏的,只有反常规的突然操作,才能破坏他们的布局。” “对啊。”脱欢也赞同道:“这不就跟打仗一样么。想打赢,就需要尽量多地调动敌人,迫使他们在不断应对的过程中出问题。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再完美的阵型,动起来也会有破绽。我们一边通过突然行动给他们施压,一边派人不断调查,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其实,我们现在连谁是敌人都不知道。”郭康摊摊手:“策划计划的,可能是这个女人身边的人,想搏一把换个富贵;也可能是其他势力,想要浑水摸鱼。” “但问题是,李玄英牵扯进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哪怕没有计划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也很可能掺和进来。所以,找个看起来并不直接相关的人来帮忙办事,确实是个好想法。” “这件事也没什么难度。”脱欢点点头:“史惠贞别的不说,武力水平是够的。抓个演员,也不需要我们都出面帮忙。不过以防万一,你最好让可靠的人盯着她。我怕这人又搞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来。” “行,我去告诉她。”狄奥多拉想了想,点点头:“伱们对她的芥蒂太深了,有个合作,也算是个转机的机会吧。” “那可不算芥蒂,那叫畏惧。”脱欢纠正道:“这家伙的威慑力,是武则天和伊琳娜女皇那个级别的。” “她跟这俩人哪里像了?”狄奥多拉反问。 “她就是个完全反转版。”脱欢指出:“大概就是个能力分布完全相反的武则天。人家是能力都在权术上,只会笼络人,完全没有武力。她是能力只剩下武力,一点如何与人相处的脑子都没有。两边偏偏还都是喜欢惹事生非,不管亲朋、不顾大局的人。这两种人,是一样吓人的。” “是啊,我不是对她有偏见,实在是这人太……可怕了。”见过不同世界的郭康,都忍不住跟着摇头:“努尔哈赤从旁边过,都得被她薅一把毛。这人究竟怎么长大的?” “哎,现在史惠贞跟老妈的那几个不靠谱闺蜜,还有她们的孩子,天天混在一起。我们知道,和那些人交流就是为了应付,她却不知道。”脱欢也对狄奥多拉抱怨道:“我给你说过,你还不管。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 “我这不是把她管起来了么。”狄奥多拉摇头说:“你也太急了。好了,我来给她说,行了吧?” 脱欢这才点了点头。 几人又商量了下,最后决定,狄奥多拉去给史惠贞布置任务,找机会抢人。而脱欢则组织自己的护卫,到时候在旁边设伏。 如果史惠贞又整出什么大家预料不到的狠活,就以维持秩序、抓捕抢人的罪犯为名,把她和那个欧多西娅一起抓了。这样,就保险多了。 事成之后,大家直接把欧多西娅转移到一处教堂,秘密关押起来。之后看各方反应,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商量好之后,狄奥多拉就把史惠贞单独叫来,吩咐她明天出来,跟脱欢和郭康汇合。到时候,认识人的郭康会去一趟剧院,把目标指给她看。之后,她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到中午的时候,会有一场街上的表演,剧团成员们按惯例也会出来捧场。到时候,史惠贞只需要带着几个跟班,直接冲上去,把她抓走就行。 出乎意料的是,史惠贞自己却不赞同。 “这个玩笑开太大了。”她拒绝道:“要是犯了法,让官吏直接拿人就行;要是不犯法,也用不着去欺负个普通演员吧?人家也有正经的营生,这么来一遭,不仅要吓一跳,也耽误正事的。” “你还知道关心人。”脱欢忍不住吐槽道:“你折腾我的时候,怎么就不关心了?” “咱们跟人家也不一样啊。”史惠贞毫不在乎他的指责,嬉皮笑脸地说:“人家一个普通老百姓,折腾下真会出事。但咱们都是有家产的,开个玩笑有什么?” “你看同样是动物,安宁的那只猫,我都不敢碰。但小让娜的野猪,随便薅一把都没事儿的,反正皮糙肉厚着呢,你说是吧?” 她说的理直气壮,让脱欢一时都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反驳了。 “而且,我自己一个人,是没法去抢人的,得喊上几个伴当一起上。但你想,我怎么说服他们?就直接说‘各位兄弟姐妹,跟老娘去抢男人!’”史惠贞不断摇头:“这不好吧。” “那群一直跟着你混的,你也指挥不动?”脱欢有些意外。 “不是指挥不动。”史惠贞皱了皱眉头:“这个怎么跟你解释呢……” “我那群伴当,都不是正经士兵。大伯下令让我禁足之后,跟着我偷偷跑路的,也就这些平时玩的比较好的人了。” “我父亲去世早,弟弟一直在大伯那边上学、受训,家里就我和母亲。虽然不至于被人欺负,但家门也冷落的紧,所以都是其他各种人在帮忙。” “你家也是个大族,这都不管么?”郭康有些意外。 “族里哪能管过来。”史惠贞罕见地收敛笑容:“像我想练武的时候,族里的教头就觉得,一众男孩子教起来,就已经心力交猝了。再多个女儿,不但顾不上,也太不方便——教的时候肯定要碰触肢体、甚至手把手矫正姿势的,显然不太好。” “最后,就是母亲通过家里仆人,找到一家从北方前线回来的人。那家大哥教我骑马,大嫂教我拳法、弓箭,我才学会些军中的基本功夫。” “这样的人还不少。我一路长大,得到了不少照顾。我也答应他们,今后如果得到家族承认,能有个前途,也会带上大家。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跟着我的。” “现在,我还在努力找机会,打出个事业。但我运气不太好,之前打波兰人也是,参加演习也是,明明我觉得结果还行,怎么长官们就是不高兴……”她困惑地挠挠头。 一通话说下来,郭康与脱欢面面相觑。 史惠贞似乎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和导致的结果,依然没有什么认知。不过这么看来,她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毫不关心。这大概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每次闯祸之后,还依然有人愿意跟着她——甚至让她有更大的筹码去惹事了。 “你还知道人家不高兴啊。”脱欢无语地说:“现在就是个讨人家高兴的机会,赶紧去干吧。” “那不行啊。”史惠贞连连摆手:“我还没带大家建功立业呢,就先抢男人去了。我这些伴当们,别说来帮忙,不直接散伙就不错了。您这主意不行的。” “我是台吉,你听我命令就行。”脱欢发现没法跟她解释,只好强行说道。 “哪有你这样当台吉的。说好去打敌人的,怎么第一个任务就是欺负自家平民啊?”史惠贞不服气地说。 “你这怎么说话的。”脱欢不乐意了:“我是你上司,下属不能这么跟上司吵架,知道么?” “那你这台吉,就跟话本里的昏君一样了。”史惠贞立刻反驳道:“可惜,我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奸臣——我史惠贞,就喜欢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 脱欢一脸要崩溃的表情,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考虑到这家伙之前的“战绩”,郭康深刻怀疑,她可能真的是这么想,而不是阴阳怪气。他赶紧让狄奥多拉去说,把脱欢拉到一边,安慰了几句,劝他正常人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计较。 狄奥多拉本来没打算告诉她具体情况,因为她自己,多少也怀疑史惠贞能不能管住嘴。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只好顺着郭康告诉王大喇嘛的话,告诉她这个人可能是敌人的秘密线人。 “哎呀,早说么。”史惠贞这才拍了拍胸甲:“放心,我保证把她带来。” 狄奥多拉点点头,让她先回去准备了。 等史惠贞离开,连脱欢都显得松了口气的样子。 “哎,往好里想,这家伙估计不是一般的能打。”他自我安慰起来。 “怎么了?”狄奥多拉问。 “要是没有自己独特的生存诀窍,我才不信她能活这么大。”脱欢摇着头说。 “你往好里想,这也是咱们罗马能强大起来的原因。”郭康评论道:“这样的人都能活下来,没被人找机会干掉,说明咱们对于有才能的人其实很宽容。你看,这书好事啊。” “另外,她平时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咱们之前不就发现了么,她之前经常和那些贵妇们混一起。”他提醒道。 “是。不过说实话,我是不太喜欢那些矫揉造作的家伙……”脱欢摇摇头。 “那你想,史惠贞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折腾谁?”郭康问。 脱欢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就史惠贞这个做风,贵妇们估计比他刚才还尴尬,而且就算这样,还得捏着鼻子跟她套近乎。一想到这,确实让人忍俊不禁。 “那我们想想事后怎么说吧。”狄奥多拉说道。 “这个倒是简单。”脱欢说:“男贵族强抢妇女容易被大家指责,但女贵族抢男人,就比较少见,戏剧性也强。” “而且,史则天那个长相……”他转头看了看外面正在上马的史惠贞:“你别说,还算是可以的。市民不知道内情,我们回头说是小情侣打闹,都能糊弄过去的。” “呃……反正能圆上就行。”郭康想了想,倒是赞同。 如果是他刚穿越来那一阵,估计会有所怀疑。他印象中,连那些爱情,似乎都是男性霸道总裁抢女人。 但到这边之后,他就一直没少见各种霸道女侠意图绑人的险情,甚至自己都差点给怪阿姨抢走。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整个人都麻木了…… 再看看史惠贞,她个子高挑,长期锻炼让身材也显得很健康,一身软甲下,依然能隐约看出线条。漆黑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发髻,很快被她扣在头盔下。面部不算太白皙,但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很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 “可惜长了张嘴,要不然也算个美人了。”郭康无奈地说:“算了,就这样吧。” 支走她之后,三人也各自上马,离开了娘娘庙。 “这回在哪见面啊?”郭康问。 “在‘蒙古的圣玛利亚’修道院。”狄奥多拉说:“伊莲娜夫人和奶奶都在那边,估计又在切磋呢。” 郭康点点头。 这个修道院奇怪的名字,源于米海尔八世的女儿玛利亚。她被父亲许配给伊尔汗旭烈兀,但半路上旭烈兀就死了,于是双方临时改变,让她和继任者阿八哈结婚。十几年后,阿八哈死于酗酒,玛利亚就返回了君士坦丁堡。她拒绝再次结婚,而是进入了一家修道院。 后来,奥斯曼渐渐兴起,希腊人无法抵抗。玛利亚的兄长安德罗尼卡希望再次获得伊尔汗国的支援,于是计划把她嫁给阿八哈的孙子完者都。这个计划在伊尔汗国看来都比较惊人,最后也没有成功。不过玛利亚还是亲自去了尼西亚,鼓励守军,会见蒙古使者。伊尔汗国派出了三万人的军队支援她,赶走了奥斯曼人。 这之后,玛利亚又回到了修道院里,度过余生。她所在的修道院和教堂,也因此得到了“蒙古的圣玛利亚”作为称呼。 在郭康原本那个世界,这个教堂更为显眼些——它是1453年之后,城里唯一一座从未被改为清真寺的东正教教堂,始终对希腊人开放。 而这个时间,和城里其他修道院一样,它也被伊丽莎白太后借用,成了她收容和训练孤儿的场地之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乔·乔与狄奥的会面 郭康等人赶到的时候,太后已经在等他们了。 门口,沉默的曹建依然象征性地上前迎接,但太后过于热情,直接跑去看孙女了。好在他看来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已经没什么尴尬的反应了。 “来来来。”太后抱了抱狄奥多拉,又招呼郭康道:“今天正好来了客人,准备给咱们提供资助。正好大家可以谈谈。” “是谁呀?”脱欢好奇地问。 “就是上次出资的意大利商人。”太后说:“你郭康安达认识她,见了就知道了。” 众人跟着太后来到礼拜堂前,看见两队修女正在门口站着。 “来,朵拉。”太后喊着狄奥多拉的昵称,介绍道:“她们是修道院学校,最新毕业的优秀学生。” “你也长大了,需要更多的人帮忙。但奶奶一直和宫廷里的贵族们处不好,没法和你娘一样,带伱去各种社交场合,介绍上层社会的名流,结识闺中友人。想来想去,只能在这方面帮帮你,今后就让她们跟着你,给你当侍卫吧。” “哪里的事。”狄奥多拉连连摇头,颇有些感慨地说:“和那些上流贵妇们谈友谊,远不如结识一个坚定的战士。她们才是更珍贵的。” 太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姑娘们。”她转头向众人喊道:“你们都是我最满意的孩子,既然你们希望继续作为战士生活,我就把孙女托付给你们。请替我保护好她的安全。” “谨遵使命!”领头的修女神情严肃地喊道。 “谨遵使命!”其他修女也跟着抚胸宣誓。 “好,好。”太后有些伤感,又对狄奥多拉絮叨起来:“你爹那一代,我带过的孩子里,很多都死在战场上了。现在我们这里终归太平了些,她们虽然都一腔热血,但有条件的话,还是要保护好她们。” 狄奥多拉再次点头,答应了下来。 太后让修女们解散,然后带着几人继续往里走。 这里是她的主要居所,所以守备也更严密些。修道院外墙边,有专门保护汗室成员的“瓦良格”箭筒士在巡逻;在修会内院周围,是一些武装修女;而另一边的教堂大门处,还有几个披着素色长袍,拄着长剑的骑士在站岗。 这些人,是教会“灰骑士”的成员。 紫帐汗国没有类似三大骑士团那样,专门组建的军事修会。一般来说,信徒都是直接通过加入军团参战的。不过为了招揽人手,教会也会招募一些志愿者。由于大都千多年来的威名,也确实会有人前来投奔。 伊丽莎白太后的老家,就是一个重要来源。此外,一些罗斯小贵族有时也会加入进来。他们和正规军的重装骑兵一样,有全套铠甲和武器,但不使用家族纹章,盾牌和铠甲上也没有军团标识。只用未经上色的灰黄色麻布制作披风,画上十字,表明宗教人员的身份。 由于大都教会守卫的名额有限,这些位置的竞争十分激烈,一般只有最可靠、战斗能力最强的修士才能当选,承担保卫重要设施的职责。 又经过一道守卫,他们来到了修道院大厅。这里已经有人在等待了。 为首的是一名黑发年轻女子。她中等身材,穿着一套华丽的橙红色宫装。连衣长裙装点着复杂的图案、皱褶与花边,一直延伸到脚踝。 连衣裙的上身,开了个巨大的v型领口,露出深红色的低领衬衣。腰间的束带和紧身的肩袖,让上半身曲线尤其突出,显出饱满的胸膛和雪白修长的颈部。 这一身装束,在如今的意大利地区颇为流行,很受贵妇小姐们的推崇。在都是黑白色搭配的修女群中,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它的主人,依然一幅淡定自若的样子,显然并不担心自己驾驭不住这身过于华美的衣装,或是无法融入这里的氛围——相反,她的表情虽然平静,眼神里却带着近乎要溢出的自信。这种神情,郭康还只在姐姐打赢了群架之后才见过。 看到众人走来,她才立刻收敛情绪,站起身,向太后致意。太后倒是完全没有架子,也客气地招呼她。 紧接着,她便侧过头,轻笑一声。红润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纤细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打量了郭康一眼,笑着问候到:“郭公子,最近可好?” “哦哦。很好。”她给郭康留下的印象很深。虽然之前总是不能把名字和人对应上,但对于这种女子,只要见过一面,这个确实是不容易忘记的。 她眼睛略显狭长,眼角微微上翘。深色的双眸仿佛不见底的水潭,眼波流转间,带上了几分妖艳妩媚的神韵。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过来。 “你是谁啊?”狄奥多拉突然出现,挡在了半路上。 “她是乔安娜·乔凡尼。”郭康介绍道。 “我说怎么面熟,好久不见,真让人想念。”他急忙上前,主动伸手问候:“您就是之前给修道院捐款,帮我们进行扩建的大善人啊!” “您还记得我就好。”乔安娜也笑着,按礼节流程伸出手。 狄奥多拉略带不悦地瞥了郭康一眼,但郭康看到大金主,立刻来了精神。 乔安娜还戴着天鹅绒的长手套,郭康也管不了这么多,抱着就开始亲,还提醒道:“小姐,修道院的第三期扩建还需要经费,教会那边一时周转不过来,您看……” 这下,一直自信满满的乔安娜都没维持住表情,连忙说道:“不用担心,我会给您赞助更多钱的。” “那就好,那就好。”郭康喜笑颜开。 得益于他的表现,乔安娜希望营造的亲昵氛围完全变了味。狄奥多拉则露出复杂的眼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哎,也别干看着。”郭康又招呼狄奥多拉:“这里都是老朋友,也来认识下吧。” “公主殿下。”乔安娜反应更快,已经迅速恢复过来,首先躬身致敬道:“我是乔安娜·德·美蒂奇,一名商人。很荣幸见到您。” “这名字不好记,你叫她乔·乔就行。”郭康插嘴道。 “……”乔安娜再次语塞。 “你也是,不用对她那么见外。”郭康见状,还在努力劝说她:“虽然是公主,但她很好说话的。今后叫她狄奥就可以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精汉剑客乔锋 狄奥多拉其实不太想接受这个奇怪的称呼。她和乔安娜之前还没见过面,不算熟人。只是本能地觉得,对方是个棘手角色。 而且,就算亲朋之间,昵称也不是这么叫的啊…… 不过郭康显然没有太在意。他又赶紧招呼大家落座,准备讨论今天的正事。 “等我一下。”太后却发现还少了人:“我去把伊莲娜叫来。” 郭康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路小跑离开了。 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就没去追问。果然,不多时,太后带着伊莲娜夫人重新出现。他们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子。 伊莲娜夫人也是老熟人。她和太后是老朋友,天天在比武场上热烈交流。对于这份爱好,她可能比太后还上心,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放过。 大家也了解她的性子,就算见她一幅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没觉得意外。 而她身后那个男青年,打扮就奇怪多了。 他留着长发,而且还学着中原人的样子,扎了个发髻,用深青色头巾固定着。身上也穿着中原式的白色短衫,只是衣服上全是尘土,还皱皱巴巴的,明显是在刚才的打斗中遭了殃。 只是,他下半身还是穿着意大利式的花纹裤子,红绿相间的条纹十分显眼。脚上则是黑色的马靴,把宽大的裤脚塞进了靴筒里。 欧洲面孔的人穿中原衣服,在紫帐汗国是很常见的。搭配的不怎么合理,乃至自己寻思着进行改造,也不是少见的事情。但说实话,搭配出这种惊人效果的,是真的不多见。 哪怕他是个外行,也觉得那件素雅的中原式上衣,和花花绿绿的裤子,如论如何也不该同时出现。 果然,他一出现,众人就纷纷侧目。脱欢更是没忍住好奇,直接问道:“这位先生是谁啊?” “是我哥哥达米亚诺。”乔安娜只好开口认领:“他刚才和伊莲娜夫人切磋去了。” “这件上衣,很……有创意。”脱欢委婉地问:“为什么要这么穿呢?” “哦,因为我很喜欢塞里斯。”达米亚诺主动凑上来,一脸开心地说:“为了这次来大都拜访,我专门找裁缝定做的。是不是很合适啊?” 脱欢与郭康面面相觑。 “这是你自己设计的么?”狄奥多拉也忍不住问。 “我哪里懂这个。我至今也只看过马可·波罗关于塞里斯的记录。除此之外,和塞里斯衣服相关的,也就是人们对紫帐罗马的描述了。”达米亚诺倒是不在乎,直言道:“我是根据那些资料,让裁缝做出来的。所以如果做的不合适,大家告诉我就行。” “衣服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为什么穿那种裤子啊?”脱欢问。 “我觉得长袍下摆太麻烦了,在外面可能经常要跑动、打斗,还是裤子合适。”达米亚诺说:“但我不知道塞里斯人的裤子是什么样。目前,还是我以往穿惯了的裤子最合身,所以就干脆没换。” “原来如此。”狄奥多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那请您在乔·乔小姐旁边就坐吧,我们就要开始了。” “我叫乔安娜,殿下。刚才那是郭公子的玩笑,我不姓乔。”乔安娜忍不住直接解释道。 “你忌讳这个干什么。”达米亚诺倒是不在意,反而觉得妹妹多事:“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美第奇对应不了常见汉姓,所以还不如就用它。像我自己的汉名,也是‘乔’开头。” “那您叫什么啊?”郭康好奇地问。 “我是个剑术爱好者,所以单名一个剑锋的‘锋’。”达米亚诺居然头头是道地解释起来,看来是真的做过功课:“您叫我‘乔锋’就行。” “……”郭康再次接不上话了。 当然,其他人的反应倒是各不相同。比如,脱欢就觉得这很好。 “我记得当年,意大利那边还流行过蒙古名字,是吧?”他热情地问。 “是的。当初旭烈兀汗攻克巴格达,我们那边的信徒们都扬眉吐气。后来,伊尔汗国一直在试图与我们交好,所以大家也积极响应。”达米亚诺回答: “虽然因为教宗阻挠,没能成功结盟,但那几十年间,形成了一个蒙古热潮。很多人用‘旭烈兀’、‘阿鲁浑’之类的名字,命名自己的子嗣。” “我们那边很多人都是做生意的,天南地北走得多,见识的也广。像我这样起个塞里斯名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很多来这里做生意的人都会起一个的。” “哎呀,意大利是个好地方啊。”脱欢赞许道:“我听说,那里还有很多怀念罗马的人,而且,倾慕塞里斯的也不少。不愧是当年帝国的中心,文化和见识,跟那些蛮子就是不一样。” “也没那么夸张。一般人也不至于像他这么沉迷。”乔安娜忍不住,插嘴戳穿道:“在我们老家佛罗伦萨,他的外号就叫‘契丹人’乔锋——天天非得这么穿才愿意出门的,也就剩他了。” “不是‘契丹人’。”达米亚诺却强调起细节来:“应该叫‘汉人’。” “这俩是有区别的。契丹人是蒙古当年搞不清二者关系,混为一谈。但学术上说,这种款式应该叫汉人款式。虽然契丹和汉最后合为一体了,但契丹式样也确实单独有一种形制。发展的结果,也是契丹人接受汉式,而不是接受契丹式。” “好了好了,伱又开始了……”乔安娜颇为头痛。 “但这俩确实有区别啊。”达米亚诺坚持道:“这个外号都能叫错,会让我很困扰的。” “……你一个意大利男人在乎这个干什么。”乔安娜忍不住指出。 “平时肯定无所谓,但遇到需要细分类别的时候,就必须注意了。”达米亚诺试图反驳:“你看你呢?你一个意大利女人,我要是说你找个契丹人,而不是汉人当夫……” “好了,我不跟你纠结了。”乔安娜直接强行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有这么多汗国贵族,不要扯这么远了。” “谁先扯的……”达米亚诺嘀咕了句,坐下来,这才不说了。 这个月月底有月票双倍,到时候拜托大家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列那狐的故事 可能是担心情况过于尴尬,常年当和事佬的脱欢感觉到了不对,主动提议,让大家赶紧讨论正事。 太后看了看伊莲娜夫人,而后者点点头,说道:“之前郭公子的建议,我们已经考虑好了。” “我们支持你的计划,不过也希望你能帮我们个忙。如果可以达成一致,那么我和我的丈夫都会出面,尽力帮你游说大家。”她对郭康说。 郭康对此倒是没有意见。曹老将军的辈分和资历,让他在游说中,有天然的优势。郭康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目前最大的问题只是人家不一定乐意听他的。有了老爷子出面,让大家安静听他解释,他的方案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当然,这种关系到汗国战略方向的大事,对面要求进行交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如说,这才显得他们真正看重这件事,把它放在了自己家族要认真衡量的地位。和这样直白的人打交道,反而省事的多。 他点点头,又转头看了看狄奥多拉,然后发现脱欢也在往她那边瞅。 敏锐的乔安娜一眼看到了他们的动作,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我以为是郭公子的计划,原来是公主殿下决定的么?”她手中变戏法般地甩出一把扇子,掩住半张脸,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几人。 郭康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和脱欢面面相觑。 其实,他俩这样做,也是正常的选择:郭康常年闷头琢磨自己的东西,脱欢则大大咧咧惯了。这些宫廷内外谈判、妥协、密谋的路数,还是她最清楚。 而且狄奥多拉之前还专门说,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商量。所以郭康也不想独断,先看看她有没有别的意见。 但这种事情,公开说出去,不知道好不好。 乔安娜毕竟是个外人,这要是让人家都知道,罗马新一代的战略,又要靠女人拍板了,会不会让大家怀疑,贵妇干政要再次出现啊? 所以,他赶紧解释道:“这个计划虽然是我的主意,但从头到尾都有他俩帮忙。所以,我也习惯性地先征求下他们二位的意见。” “其实伱也不用在意。我们谈到这一步,对于大方向已经形成共识了。接下来,其实就只是在细节方面,相互交换看法,进行协调。对吧?” 说着,他看了看伊莲娜夫人,对方也跟着点头,表示认同。 “原来如此。”乔安娜露出放心的表情,收起扇子,对众人解释道:“我很欣赏郭公子的远见,所以之前一直对他进行资助。如果是他主导的计划,我就可以放心继续支持了。” “他来主导,很重要么?”脱欢好奇地问。 “当然。”乔安娜回答:“我们商人虽然可以积累财富,但相比于国王和领主们,是很脆弱的。” “意大利的城市里,流传着一个‘列那狐’的故事,很受市民们欢迎。我们其实就类似于故事里的狐狸,在面对狮子和狼的时候,看似有智慧作为依仗,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一口吃掉。所以,不谨慎也不行啊。” “这样啊。”脱欢半懂不懂的样子,但还是继续道:“那其他商人,你能说服他们放心来资助这个计划么?” “我们对于埃及的交通和商路,一直十分关注。如果计划可以保证顺利展开,不但我们家族会进行投资,其他感兴趣的商人也会加入。”乔安娜保证道:“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市议员,只要时机合适,他们的考察团就会来拜访。刚才我已经和太后汇报过这件事的进度了。” 太后笑眯眯地点点头,看起来对此很是满意。脱欢也没有其他问题了。 “那么,伊莲娜夫人,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乔安娜又主动问。 其他人的视线又都转向了伊莲娜,只有狄奥多拉不满地撇撇嘴。 ——本来,郭康和脱欢已经做出了这种姿态,应该由她顺势最后表态,同意这个方案。然而她都没来得及开口,乔安娜就在几句话之间,以郭康为名,把话题主导权抢了过去。 狄奥多拉从小在宫廷长大,对这种交锋十分敏感,自然不会高兴。只是其他人,包括召集大家的太后,都浑然不觉。 这种情况下,她也没法再深究,否则还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甚至真让大家觉得她在抢郭康的功劳。 “哦,我们的要求应该不难。”那边,伊莲娜夫人已经开门见山地说道:“郭公子记得诺夫哥罗德的‘彼得洛维奇’战团吧?” “记得。”郭康点点头。 “彼得洛维奇”战团是罗斯地区,汗廷传统直辖地之外,建立的第一个战团。当时“老彼得”郭砥在涅瓦河口兴建堡垒,招募当地人参军戍守,这支军队也因此诞生。 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内部,并不是一贯团结的。城市市民,和乡村、附属市镇的自由民,有明确的等级分别。 市民掌握大量财富,拥有更高的地位,一向看不起其他乡巴佬;但在强敌环伺之下,又非常需要组织这些人保护自己的财产。 为了安全,必须建立足够的武装,但议会经常让他们干活,又不愿意给自由民更多的政治权力。这种情况下,掌握了武装的自由民反而更危险。 因此,市议会制定的政策,经常陷入尴尬的境地:附庸市镇并不忠心,以往就有宣布独立,或者投靠其他势力的。而在控制区内部,这种分化引起的争吵,也从未停止过。 所以,议会里的大商人们,一直倾向于把棘手又费事的防卫事务承包出去。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就把偏僻地区的防卫,连同那些烦人的乡下自由民,都一股脑地打包丢给了紫帐汗国的行省机构。 这种与其他公国不同的治理思路,让紫帐汗国颇为惊讶的同时,也产生了一批分布零散、但确实是由汗廷官员实际管理的奇怪领地。 郭砥当初,就是带人打到了涅瓦河口。当地人告诉他,这里就是当年拔都汗的好哥们,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安达,击败瑞典人,一战成名的地方。郭砥于是考察了周围地形,在要害位置修建堡垒,防备敌人的再次袭击。 之后,他召集的当地士兵,渐渐在那里屯田定居。看到这种面熟的情况,官吏们便给汗廷打报告,建议按照直属领地的方式进行管理。于是,这里也建立了行政区划,组织了战团。 由于直接得到了汗廷认可,有了靠山,当地人欢欣鼓舞。他们把堡垒称为“彼得堡”,战团成员们则得到了“彼得洛维奇”的诨名,意思是“彼得之子”。这也是它名号的由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罗斯建军 “那个战团一直运作的不错,现在也是北部防线的重要力量。”郭康说:“您希望做什么,需要他们帮忙么?” 因为郭砥的影响,彼得洛维奇团和郭氏一族关系密切,诺夫哥罗德自由民也经常把郭氏当做调解人,借助他们对抗市民。因此,直到现在,郭氏对于他们还是颇有影响。 “应该也不用直接帮忙。”伊莲娜夫人回答:“我们的主要目标,是想参考彼得洛维奇团,建立一个新的罗斯人战团。” “扩编?那有点麻烦。”郭康第一反应,是她也想介入罗斯地区的事务。这对郭氏来说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他还是要提醒其中的风险。 “我知道,夫人您在罗斯诸公国很有影响力,但诺夫哥罗德和其他公国不太一样。他更像是个西欧式的商业城邦。”他解释了一句,正好看见旁边的乔安娜:“对了,乔安娜小姐就是来自这种地方。她应该很了解。” “就我观察到的结果看,说到底,彼得洛维奇团是遥远而强大的汗廷力量,和当地商人、贵族妥协之后的结果。” “这个战团的存在,减少了诺夫哥罗德共和国的管理成本和军事开支,也不至于影响到市民最关心的商会自治。汗廷出面子、出人手、甚至出装备,组织自由民去站岗、打仗,在他们看来,其实是一种‘垃圾人口’再利用的最廉价方式。” “人家的思维方式和咱们不一样的。”他说着,正好看到旁边的乔安娜:“对了,乔……美第奇小姐应该对这个更清楚吧。” “嗯,这个是正常行为。”乔安娜无视了郭康再次差点叫错姓,点点头:“为了节约成本,市议会有时候恨不得把一切都外包出去。所以,虽然城里一般也有民兵,有些城市民兵的装备和战斗力还很不错,但雇佣军始终是最重要的一环。” “我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就是把你们当佣兵经理看了。”她判断道:“这也是正常的反应。对于城市议会来说,一个可靠的佣兵经理是可遇不可求的,因为这些人总会想方设法对城市进行敲诈,拿走更多报酬,甚至自己来当领主。你们如果要的不多,那应该是他们求你们留下来才对。” “哎?这样啊。”脱欢有些意外:“除了进贡时候说客套话,我倒是没怎么见过这种表现。” “人家肯定不会明说的,要不然怎么和伱们讨价还价。”乔安娜摇摇头。 “这帮奸商……”脱欢十分无语:“我们觉得那边环境特殊,所以汗廷之后也没有再扩建新的诺夫哥罗德战团。当时我们还想,如果扩编太多,形成了对城区的包围,可能让商会觉得我们要吞并他们了。” “为了防止过度刺激当地人,我们一直很小心。就算有增加兵力的需求,也都是往现在的第一战团的编制下塞。现在他们比普通战团,都多了一半的大队了……” “可能这就是人家生存方式吧。”郭康打圆场道:“就和乔小姐说的一样,列那狐不也是不事劳作,不靠武力,而一直在动脑筋谋求更大利益么?这些商人不是狮子老虎,而是狐狸啊。” “那我们确实得小心点了。”脱欢嘀咕道。 “既然这样的话。”伊莲娜夫人想了想,说:“在我的家乡梁赞,设立一个战团,可以么?” “这个也是一样的问题。我们现在没法在罗斯地区投入太多精力,而且那边地广人稀,管起来也很麻烦。而且,当地领主也未必会和诺夫哥罗德的商人一样,欢迎我们。”脱欢解释道: “不过,您要是能说服他们,支持这个想法,那我们倒也可以接受。虽然比较远,但如果能得到当地势力支持,或许也值得试试看,能不能在那边站稳脚跟。” “是这样的,我的弟弟现在就是梁赞的大公。上层贵族那边,我们会设法让他们配合。另外关于这件事,我也联系了基辅教会驻大都的代表,他们答应,如果这边同意,就去劝说当地教会和信徒们提供支持。” “这样也不是不行……”脱欢和郭康对视了一眼,点头道。 “我希望郭公子能提供帮助。因为在罗斯地区组建战团,郭氏一族的经验应该是最丰富的。如果能得到你们的支持,今后在各个方面,都会轻松很多。”伊莲娜夫人倒是完全没有隐瞒:“而且,您的父亲在军队中,影响力也很大。再加上太子和公主帮忙,推动这个方案通过,就很有希望了。” “确实如此。我们应该是可以帮忙的。”郭康想了想,确认下来。 “但您得注意,如果战团的组织开始建立,当地贵族的权力多少会受到侵蚀的。”脱欢提醒道:“您自己的家族,也在其中。” “我们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伊莲娜告诉他。 “我从小在那边长大,我的丈夫在逃亡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能给他们做些什么。最后,我们的结论是,那里需要一场认真的改革。” “哦,你们这些孩子,可能觉得,几个老人想去改革传统什么的,有些太让人意外。但这其实才是我们这些年来,总结的经验。”她笑着说。 “这些年,爷爷奶奶们也不是白过的。在公务和阅读中,我们的见识也越来越多。尤其是,见到了各种不同的国家、了解了各种不同的管理方式后,让我们愈发坚定地认为,家乡的传统需要改变。” “那里的日子太糟糕了。”老夫人摇摇头:“梁赞位于草原边缘,经常受到游牧民的袭击。现在情况已经好了些,但大家的日子仍旧不安稳。” “贵族们的统治……”她叹了口气:“我一度认为那些做法都是天经地义的,但现在看,我们的波雅尔们,管理方式实在太落后了。他们就像一群空长身体、思想却没有成熟的孩童,用一种简单又残暴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子民。” “我们认为,这些需要进行改变。建立一个战团,就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开始和支撑。”她坦诚地说道:“更长远地说,这对汗廷也是大有益处的。如果这里能够成功,我们以此开始新一轮建军,也是可能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初次讨论便称其为杂胡! 对于伊莲娜夫人的远景期盼,狄奥多拉则显得比较谨慎。 “我们暂时应该不需要这么多地方军队。”她指出:“诺夫哥罗德的情况很特殊,它正好处在交通要道上。但其他地方,不见得都有这个需求。” “当然。”伊莲娜夫人点点头:“但这本来就是一项很长期的工作。” “长远看来,汗廷肯定是要向罗斯各国方向继续发展,把那里管理起来的。先进行筹备工作,也会有利于今后的行动。” 狄奥多拉想了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现在,您打算如何开始?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 “我希望先筹备一支示范部队。”伊莲娜夫人说着,看向郭康:“郭公子,你能亲自率领这支部队么?” “我?”郭康有些惊讶:“我还从来没带过兵啊,第一次就带全新组织的部队么……” 不过相比于他,狄奥多拉却立刻发现了其他问题。 “他不可能带辅助大队的。”狄奥多拉直接插入话题,打断了郭康的话。 “我……”郭康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狄奥多拉瞪了他一眼,把他的疑惑也给瞪回去了。 “计划推行之后,康弟弟本人肯定要亲自参与出征的。”她继续道:“但通常来说,对于这种初战,家族内部都会认真规划,安排可靠的副手和精锐的老兵。” “这是个老传统,也是军团士兵和柱国们习惯性的合作关系。”她指出:“这些军官、士兵,会帮助世侯子弟。相应地,他们自己也会得到更多的战功和晋升机会,以及家族的其他报答。这是个很光荣,也很实惠的工作,平时大家都要抢着做的。” “所以,他不可能带辅助军上阵。哪怕只是挂个头衔,或者让这支辅助大队作为他的麾下之一都不行。”狄奥多拉认真地说:“在其他军团士兵看来,这会是家族不重视他的体现。和他们一同在郭康指挥下的其他战团,甚至可能会联想更多,认为我们在蔑视他们。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们可以提前运作,进行宣传。”伊莲娜夫人连忙解释:“我们是否可以让他们加入正规军团呢?” “这不太现实。”脱欢也摇摇头,直白地说:“就和我姐说的一样。和斯拉夫人并肩作战?大家会不高兴的。” “我也知道这个情况。”伊莲娜夫人只好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我们的想法,就是给罗斯人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历史上,罗斯人也曾经掀起过大规模的战争,对希腊人造成严重的威胁。理论上,这里应该是不缺勇士的。但如今,他们的实际表现却如此糟糕。所以我相信,这是组织和管理出现了问题。” “我希望能够选拔一批勇士,用罗马的方式管理他们,让他们逐渐称为合格的罗马人。而根据我们的观察,想真正获得尊严和认可,只有一个手段,那就是战场上立下功劳。所以,我才有了这个想法。” “我的族人一直深受苦难与黑暗的折磨,至今都经常遭到奴役。我也知道,现在这个环境,不可能让罗马汗廷无条件地就去帮助他们。让罗马人一下就接受他们,也不现实。但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条件,作为筹码,给他们换取一个机会。” “这批示范如果能够成功,就可以为后来者打开大门。我想,这也算值得了。” 狄奥多拉一时无言,但脱欢却有些疑惑。 “这个……有问题吧?”他问:“我们从来没有奴役过罗斯人。我们抓的一直都是斯拉夫人啊?” “而且,您到底是想拯救哪个族人?”他好奇道:“是罗斯人,斯拉夫人,还是梁赞城市居民,或者公国领地内的人?这些词汇到底覆盖了哪些人群,我不太明白……” 太后等人原本也都沉浸在自我奉献的感人氛围中,听他这么一说,整个气氛一扫而空,也纷纷好奇起来。 结果,伊莲娜夫人自己好像都不太明白。 “我记得最早的时候,只有从北方来的统治者,叫做罗斯人。但时间长了,这个称呼一直变来变去,我也不知道哪个更规范。”她想了想,自己也有些疑惑地说。 “有段时间,罗斯地区也表示基辅周围那一圈。因为那里是罗斯大公驻扎和长期统治的地方。但后来基辅罗斯衰落瓦解,各地自行其是,金帐汗国则把基辅最后的权威都给摧毁了。那之后,罗斯地区这个说法,就更加泛滥了。” “至于罗斯地区的住民,是不是罗斯人……”伊莲娜夫人显然自己都没认真想过:“大概住在这里的斯拉夫人也算是罗斯人吧。” “这也行么?”郭康总觉得更怪了:“被人家统治过,就算对方民族了?” “哦,这样其实就没问题了。”脱欢倒是点点头,又给他解释道:“中原人可能觉得离奇,但草原上的规矩就是这样的。” “一个部落,被突厥人统治,他们就是突厥人;被蒙古人统治,他们就是蒙古人。这种例子一直数不胜数。斯拉夫人被罗斯人统治的时间,比上面那俩还久,也可以当做罗斯人,没问题的。” “照你这么说,好像斯拉夫人也是草原杂胡了。”郭康嘀咕道。 “那不然呢?”脱欢奇怪地反问:“世界上的人,就这几个大类。不是草原人还是什么?难道还能是欧洲人?” “你别说,我觉得诺夫哥罗德就可以算欧洲人。”郭康指出:“彼得洛维奇团的战士,就一直认为自己是跟着留里克迁徙来的、最早的那一批北海定居者的后代,和周围的其他斯拉夫人不一样。这还真的有差别。” “原来是这样啊。”脱欢露出了然的神情,又看向伊莲娜夫人:“这样一来,定义大概就明白了。那您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希望接纳哪些人么?” “那就从我们自己的公国开始吧。”伊莲娜夫人说:“这样可以么?” “这倒是可以试试……”脱欢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 莫斯科大公能兼并基辅么 虽然脱欢觉得可以尝试,但狄奥多拉却比他还严格。 “就算设立新战团,也不能叫罗斯战团或者斯拉夫战团,只能叫梁赞地方团。”她强调道:“另外,我们之后如果在罗斯地区设立新的军事单位,也必须按照所处的不同地点,分别进行组织。” “我知道,您希望能解救更多的罗斯人,但很遗憾,汗廷不可能设立一个通用的‘罗斯标准’,让所有罗斯地区的人都同时得到准入权。否则,就等于要求他们认可一个共同的身份了。” “您说的样板部队,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建立,但只能作为梁赞团的教导部队。今后,我们或许可以渐渐成立斯摩棱斯克团、苏兹达尔团乃至莫斯科团,它们的组建也可以参考诺夫哥罗德和梁赞的案例,但我们不可能建立一个‘罗斯教导团’。” “是这样的。”郭康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这件事,只要看一看明朝就能明白了。” “塞里斯的地方很大,但明朝设置军区的时候,卫所都分散在地方,由省级都司管辖。不会像南宋和元那样,把南方和北方的军队,划入两个体系,分别对待。因为那样等于人为制造隔阂与分裂。” “同样的,我们也不能专门制定一套针对罗斯人的标准,去组织各种罗斯团。否则,如果有人告诉他们,罗斯人应该听罗斯人指挥,号召这些军队都服从罗斯诸侯,我们怎么办?” “这就好比……”他想了想,比喻道:“如果莫斯科大公要吞并基辅,我们能够允许么?” “当然不行。”伊莲娜夫人不假思索地说:“莫斯科是现在最强大的罗斯国家,基辅则是传统的文化和宗教中心,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如果任由他实现野心,那很快,各个公国都会被他兼并的。” “对吧,所以我们更不能给野心家机会,去影响其他军队。”郭康指出:“否则,莫斯科团很快也要打着‘都是罗斯人’的名义,兼并你们的梁赞团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伊莲娜夫人点点头。 “其实,对付起来也不难。我们需要做的,是用罗马的共识压倒罗斯的共识。就像现在明朝试图用华夏共识,压倒南北共识一样。”郭康继续参考明朝,举例道:“比如您现在准备建立的这个教导队,我建议直接放在教导团下面,只不过这一期的成员,可以多招收一些罗斯人。” “这样的话,第一次的目标,也就从建立一个单独的体系,变成现有部队扩大招收范围了。以往,教导团也没少按照汗廷的命令,进行特招。这样做,受到的阻力就小得多。您看行不行?” “还是你们的主意好。”伊莲娜夫人连连点头。 无论在紫帐汗国还是东罗马,教导团都是个资历很老的编制。它的名字早在君士坦丁大帝时就已经出现,但当时,在希腊语中,这个“教导”也有“一群人”的意思。 由于禁卫军大队经常叛乱,君士坦丁撤销了他们的编制,重新招募了一批重骑兵。这些人被称为“内院里的一群人”,实际上取代了禁卫军的作用。直到11世纪,这支部队才渐渐消失。 紫帐汗国编组部队的时候,采用了很多古代名称。郭盖等人当时为了实验和推行新式火器,需要组建一支试验性质的部队,就翻阅故纸堆,找到了这个名字。 郭盖已经算是比较有文化的人了。可惜,就算是他,对于希腊语和古代典故,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的水平。于是众人直接顾名思义,把教导团当做教导团用了。 后来,海伦娜太后整顿战团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大家已经用习惯了,也就懒得再去改了。 目前,因为汗国的各种军事需求与日俱增,教导团也增加了对于其他兵种的训练工作,不过依然以工兵和火器为主。他们大部就驻扎在城外。郭康之前带朱文奎兄妹参观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营地。 由于郭康经常捣鼓出一些新火器,那里的人和他都很熟。回头再喊义父和曹老将军作保,请他们接纳些罗斯人,由郭康带队,可行性就高多了。 “那你们需要负责提供一批可靠的兵源。”狄奥多拉继续提出条件:“而且得注意,不能让现有的波雅尔贵族们加入。这些人,必须由我们亲自组织才行。” “放心吧。”伊莲娜夫人保证道:“这几十年来,我在乡亲们中间,还是积累了些人脉的。现在,大都和黑海沿岸的各个港口,都有不少人在工作。他们乐意背井离乡,为了前途打拼,算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这里面有很多是您的同乡么?”脱欢好奇地问。 “是的。”伊莲娜夫人露出怀念的神色:“我的家乡,在罗斯诸公国里,也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伱要是问一个其他地方的罗斯人,那他们对梁赞人的第一印象,估计就是不守教法和喜欢工作。”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么?”郭康也是第一次听说。 “对你们来说,可能有些奇怪,但这得从罗斯地区的风俗说起了。”伊莲娜夫人回答:“在乡村,大部分地方是被称为‘米尔’的村社管理。在村民心目中,村社的地位极高,有句民间的俗语,叫‘只有天父才能审判米尔’。可见它的重要性。” “公国政府对于村社的统治,也和我之前评价的那样,是简陋又残暴的。贵族总是想方设法夺取更多物资,而村社就针锋相对,组织村民进行防御。每次征税,都像是一场小型战争一样。” “那他们受不了,不会造反或者逃走么?”脱欢问。 “造反的也不少,不过基本上都会被镇压。逃走的当然更多。”伊莲娜夫人说:“随便找个河湾或者森林间的空地,经常都能发现,有从事捕鱼、打猎和耕种的人,在偷偷活动。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受不了贵族而逃亡的。” “那也难怪村社地位高。”郭康评价道:“还得指望它组织大家抱团保命呢。”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伊莲娜夫人点点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罗斯特产乡村风情 “罗斯的村社里,还有一些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的传统。”伊莲娜夫人继续说道:“虽然和这里的军团农庄一样,都有集体生活、合作劳动的习惯,但很多方面是截然不同的。” “最典型的,就是他们的节日特别多。”她说:“每年,固定的节日有几十个之多。有些节日还不止一天。所以,各种休息日加起来,能达到二百天以上。换句话说就是一年里,一大半的日子理论上都是假日。” “是不是因为那边太冷了,不休假不行啊?”脱欢设想道。 “不是。”伊莲娜夫人摇摇头:“莫斯科以南的地方,一年怎么说也有二百天是可以耕作的。但土地最肥沃、气候最好的基辅周边,反而是节日最多的。他们每年有一百五十个以上的节日。反而在诺夫哥罗德地区,节日没有这么多。” “这就是单纯不想干活吧。”脱欢笑道:“肥沃的地方,不费多大力气,种出来的东西就能养活自己。所以工作一下就不干了?” “结果上是这样的。”伊莲娜夫人点点头:“村社的风气,可以说是反勤劳的。实际上,如果你节日想多干活,别人还不乐意呢——这些多干活的人,会受到村社的警告。” “这是为什么?”脱欢确实不能理解了。 “因为村社的传统,是要求绝对的平等。这种平等不止是对于村社田地的均分,甚至对于劳作时的出力,以及劳作后的收获,都有要求。”伊莲娜夫人解释道:“他们追求这种平等,到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地步。” “怎么描述好呢……”她想了想,比喻道:“这么说吧。在大都这边,我也听过塞里斯先生讲课。那个古代的哲学家孔夫子,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对吧?” 她夹了句汉语文言,看向众人。 脱欢和郭康等都点点头。 “我当时问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宁可物资匮乏,生活贫困,也要保持平均?这听起来,跟罗斯村社的情况差不多。”伊莲娜夫人继续说道:“但他给我说,这是意思理解错了。” “这句话前面,有一句,叫‘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因为这是对于贵族执政者的要求。这里的‘寡’,不是普通人缺钱,而是执政者的土地和人民寡少;均,不是财产平均,而是政治上均等,各得其分。” “整句话的意思,是执政者不要担心领地太小,领民太少,而是要注意让每个人得到自己应得的报酬。在执行政策的时候,要尽量保持公平均等。” “比如,有些富人缴纳的税收反而更少,国家的税收都落到了穷人头上。这种事在塞里斯好像经常发生,这就叫‘不均’。他们认为,需要克服的,就是类似这种现象。” “这倒是实话。”郭康点点头:“对于你们那边,也一样有意义吧。” “呃,我们那边……很多地方,首先得先把税收搞明白再说。”伊莲娜夫人有些尴尬:“在不少行政区里,富人基本上都是贵族,本来就不用交税;穷人……税制对他们也没什么意义。” 郭康想起来他们的“税收”状态,反应了过来。 “那边的情况,和塞里斯,乃至现在的罗马,都差别很大。所以我才说各个地方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伊莲娜夫人继续说道。 “比如后面那句‘不患贫而患不安’,意思也是执政者不要担心自己穷,而要担心上下不相安。” “在这两句后,还有一句总结:‘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意思是做到执政公平,就不会担心贫穷了;做到上层下层互相和睦,就不用担心民众人口少了;做到社会安定,就不担心统治倾覆了。” “所以,塞里斯的政治智慧,追求的是国富民强的理想,反而不是要求贫穷。” “因为和最初的理解截然相反,和家乡的情况也对比鲜明,所以我对这件事印象非常深。”她最后说道:“哎,这大概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吧。” “罗斯村社难道真的追求平等的贫穷?”脱欢追问道。 “大部分地方,确实是这样。”伊琳娜夫人点点头:“村社传统是反勤劳的。干活更多、效率更高的人,并不能得到更多,反而会被排挤和制裁。” “我丈夫后来也给我说,塞里斯人也喜欢抱团,热衷于集体劳作。乡村之间,从上古就有各种结社。到元朝,北方有‘锄社’,南方有‘圩田’,都是乡民组织起来,合作耕种,以求提高效率的组织。汉、唐之类的历代官府,也一直鼓励这种行为,乃至专门出头,为耕种结社作保,让它们成为半官方的组织,得以更方便地推广。” “但伱们看。”她摇摇头:“虽然看起来模式都差不多,都在强调集体协作,追求平等,但罗斯农庄和塞里斯农庄,其实天差地别。” “那这是为什么啊。”脱欢问。 “因为勤劳没什么意义。”伊莲娜夫人说:“绝大部分村民,不可能积累起来财富。因为如果收获增加,那贵族就会收的更多。勤劳和积蓄,并不能改善自己的境遇,更不可能获得提升自己的地位的空间。” “就算贵族很讲道理的情况下,勤劳也没有回报,收走还会伤害到周围的人。”她举例道:“比如本来这块份地可以产出20普特的粮食,征税过程中被收走10普特。” “假如有人辛勤劳作,还改良了技术,把产出提高到了30普特,那得知情况的贵族就会尝试把税收提高到20普特,依然只给他留下勉强能维生的份额。” “而且,因为管理粗陋,贵族们根本没本事进行细致的区分,税收一般都是整个村社一起交。也就是说,其他村民,也得跟这个勤劳的人一起,承受加税。这对邻居们来说纯属无妄之灾,所以他们当然会反对,乃至把这个人视作叛徒,敌视他。” “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她举例道:“比如,劳动能力强的人,在获得更多财富之后,为了摆脱束缚,会倾向于选择离开村社。但问题是,在罗斯地区,人口的减少对村社来说是致命的。强壮聪明的人都跑了,下回再遇到收税,村社就可能要完蛋。所以,他们才设置了各种宗教和道德约束,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而对这些人来说,离开村社固然能获得更多机会,但风险也是非常大的。失去村社团体的保护,在面对贵族的时候,就会非常脆弱。所以除非那些自然条件很好、管理也比较开明的地方,其他人也往往会选择就此认命,跟着村社里的老乡一起混日子。” “说到底,这还是当地的环境逼出来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 村社先进经验与落后的塞里斯小农社会 “那这么看来,确实有些很特殊的地方。”脱欢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情况,对于管理和征兵,也有影响吧。” “是这样的。”伊莲娜夫人点了点头:“村社可以说影响了平民整体的性格。” “村民往往极为保守。这种保守不止是那种对于风气和道德上的要求,而是反对一切变化。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什么意外都别发生,也什么都不要变化。一如自己父辈祖辈一样,乏味却安稳地渡过一辈子。” “害怕变化,是因为变化都没什么好事吧?”郭康问。 “是的。”伊莲娜夫人说:“一般来说,外来的变化就只有两种。” “比较多的一种,是领主寻思出的坏主意,只会一通瞎操作,让情况更糟糕,破坏原有的生产;” “比较少的另一种,是领主寻思出来的好主意。它能提高生产效率和管理水平,这样领主就可以更高效地来收税了。” “所以,村民对这些新变化,都习惯性地持反对态度。其实也不怪他们保守,主要是过去吃的亏太多了。但凡贵族们稍微靠谱一点的地方,他们的态度其实也会软化很多的。” “呃……”郭康一时无言以对。 “可能也是这些原因,村社整体上也非常排外。他们的庄园可以自给自足——或者说,不自给自足也不行。”伊莲娜夫人继续道:“因为大部分地区,村落、城市本来就很松散。交通又十分落后,而且也非常不安全,所以也只能这么生活。” “那确实差别很大。”脱欢也点点头。 郭康也跟着表示赞同。 这一时期的塞里斯式乡村,乃至从秦汉开始的塞里斯式乡村,就从来不是自给自足的地方。 民间的贸易一直没有停过,农业和手工业的生产也并不局限在家庭内部。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众多家庭自发的联合一直很常见。大量的工具、器械、物资,也不是家庭能自己生产的,需要不断从专业工坊购入。 而现在这个时代,盘算下年份,黄道婆推广的棉花应该已经在江南传播开了。 历史上,明朝后期开始,江南的农业和棉纺织业就会互相促进、升级。而现在,没有了靖难的干扰,明朝的农业和手工业,估计会更快地进入一个在欧洲人看来堪称疯狂的时代。 塞里斯农民并不拒绝新技术,而是孜孜不倦地投入财力和精力,去采购更高效的工具,使用效率更高的工作方式。乡间的生产并没有出现“内卷”和停滞,反而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分工越来越严密,技术水平和效率也一直在提高。 这一时期,江南地区从四到五个人养活一个脱离耕种的人口,发展到一到两人就能养活一个。而这些多出来的空余人口,大量从事手工业,才有了这个时代堪称恐怖的出口能力。 也是因为效率的提高,乡间的农妇才能不再参与口粮的种植,而是基本脱离田间劳动,从事对她们来说效率更高的纺织业:根据后世学者的计算,一个从事棉纺织的妇女,每个劳动日的平均收入,可以达到农夫日收入的80%;而如果从事农业,只能达到30%~60%。 所以,和普遍印象相反,“男耕女耕”才是塞里斯生产落后时期的常态,而“男耕女织”反而是技术发展之后,效率更高的选择。 产出的产品,也远不止“自给自足”,进入市场的比例一直不低,而且随着生产发展,还有日渐提高的趋势。 实际上,一直到清朝中后期,这种趋势都还在延续。清朝中页,江南各府县有至少300~570万名妇女从事纺织,每年产出棉布一亿匹,其中4000万匹输出了本地,进入长途贸易,乃至出口国外。 数据可能还不够好记,但一些戏剧性的结论,已经足以展示很多东西了。 比如,英国人在清末发动战争,目标是让清政府开放口岸,倾销商品,以此挽回巨大的贸易逆差。但口岸开放之后,逆差反而更大了。 江南和岭南地区,能种植棉花的地方有限,原料产量一直不足。战争之后,进口英国商品变得更方便,于是各地得以大量进口印度棉花,并且采购西洋机器。 这使得手工业的效率继续提高。1845年开始的十年间,清朝进口的英国棉布减少了30%。而更严重的是,大量的清朝棉布,涌入了更近的英属印度殖民地,导致孟买周围的棉纺织业雪上加霜,最终几乎完全崩溃。 1856年,英国议会统计经济数据,发现从1850年开始,对清朝的逆差已经翻了一番——这一仗不但白打,反而让情况更严重了。 议员老爷们的智慧,似乎理解不了这种情况,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强行归结为“通商口岸开的还不够,还得再开放”,为此启动了第二次战争。 所以,后世界定的“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小农经济”之类的定义,与其说是描述塞里斯乡村,不如说是拿欧洲乡村的情况硬套——在塞里斯,这几个概念就像“神圣”、“罗马”、“帝国”一样,属于互相之间就没法共同存在的词。 这么一想,很多事情也就能说得通了。 “对了,我听说罗斯村社里,有推崇苦难的传统,是这样么?”郭康正好想起个一直好奇的问题。 “是有这么一说。”伊莲娜夫人点点头:“罗斯地区崇拜‘圣愚’,而圣愚的行为里,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受难’。” “圣愚的行事方式,往往非常虔诚、非常单纯。但在世人看来又很傻,甚至是近乎疯癫的。他们放弃肉体的享受和舒适的生活,为了信仰而放逐自己。” “很多圣愚的事迹里,都有遭遇殴打、羞辱之类的情节。不过这些‘凄惨’的事情,反而是圣愚受难事迹的一部分,也是他们神圣性的来源。可以说,承受的苦难越多,圣愚也就越神圣伟大。” “哎,真是不好理解。”脱欢叹气道。 “这也是环境逼出来的。”伊莲娜夫人摇头说:“村社的日子太苦了。不去承认苦难的伟大,让大家安心,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这些特征倒是挺明显的。”郭康想了想。 追求绝对平均,甘于共同贫穷,追求集体主义却又闭塞落后的村落、歌颂苦难的习俗……仔细思考下,这跟塞里斯的传统,其实没什么关系,反而是典型的罗斯村社风格。了解了他们的早期历史,这些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所以,您希望能参考我们的村庄管理方式,对家乡的村社进行改革么?”他问伊莲娜夫人。 伊莲娜夫人惊讶地看了看他。 “你这话说的。”狄奥多拉笑道:“不这样,难道还要让塞里斯式的农村,去学罗斯村社么?” “是啊。”伊莲娜夫人也一脸奇怪地说:“还能让我们教罗马人种地?” “哦,没什么,我就随口念叨出来了。”郭康赶紧把话题糊弄过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新斯巴达战士公社 听到郭康的话,狄奥多拉也帮他圆场。 “您说的这些,确实是很特殊的地方。那么,这对于军队招募有什么影响呢?”她主动问道。 “当然。”伊莲娜夫人点点头:“这其实是难度最大的地方。” “罗马的士兵,主要是从军团农庄里招募的。但罗斯地区,各国的主力士兵,基本都来自于城市。” “王公的亲卫队叫做‘德鲁日纳’,是公国军队的核心。其中大部分就住在公国的中心城市,也有一些被分封到各地。其他可靠的军队,也基本都来自城镇市民。” “乡村一般就只能提供一些征召兵了。他们的素质和战斗意志都很不堪,除了填充阵线,没什么太大用处。” “最关键的是,就像我之前所说,乡村和城市的关系非常紧张,很多村社对于王公,实际上是敌视态度,只不过因为打不过,所以才不说而已。” “所以,除非迫不得已,村社根本不会出人参战。就算必须出人,也会故意选那些村里最讨人厌的刺头,争取借刀杀人,摆脱他们。这种情况下,也就不能指望有什么优质兵源了。” “这是没办法的。”脱欢对此倒是了解:“让人跟着你打仗,就得给报酬。看那边的情况,估计也不会给这些人什么好待遇吧?那人家不出力也正常。” “主要的问题是,按一般经验,他们出力也没什么用。”伊莲娜夫人告诉他: “村民总是打不过市民。每年征税,很多时候就是王公带着市民,下乡把村民劫掠一遍。虽然一些村社会拼死抵抗,也确实有因为收税遭遇重大损失的情况,但绝大部分时候,他们就算拼尽全力,也是依然打不过王公和市民军队的。” “以往,大家也不会太在乎村社民兵的战斗力,但我们现在不是正好有需求么。”伊莲娜夫人摇摇头:“所以,鉴于罗斯地区的这些情况,我才觉得必须想更多的办法。” “那您是怎么想到组织他们参军的?”狄奥多拉问。 “和别的贵族们不同,我们夫妻在乡间待过很长时间。”伊莲娜夫人回答:“当初我的丈夫受到恶人的迫害,逃到了我的老家。父亲和大臣们不敢让他待在主城,怕引来报复,就把他藏到乡间。后来我离开大都去找他,我们俩就在乡下住了好几年。等风头过去,才回到城里。” “其他人恐怕不会有这么多的亲身感悟吧。”她叹了口气:“我们毕竟各种地方都见过,所以总觉得应该……也可以做点什么。” “前些年,我们只是帮我弟弟,做一些慈善。但去年,我碰到了‘新斯巴达公社’的组织者,珀索普洛斯先生。他们的行动,给了我很大启发。” “哦,是他们啊。”狄奥多拉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又是什么?”郭康好奇地问。 “你天天在家里和大教堂闷着,接触的事情太少了。今后我还是得多带你去各处活动下。”狄奥多拉摇头道:“这是前几年出现的一个组织,奶奶和我还去看过。” “我们跟他们聊过。”太后也说道:“珀索普洛斯之前是个商人,一直很喜欢古典时代的东西。后来,有人说,现在的希腊人太堕落,为此和他发生了争执。于是他一气之下,决定创办一所学校,培养年轻人的品德,让新一代找回古人那种精神状态。” “他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就找了在君士坦丁大学任教的哲学家马萨里斯,出任校长。马萨里斯认为,希腊文化的精髓,在于智慧和战斗精神。现在大家不缺智慧,但团结合作的战斗精神却太稀缺了。” “所以,他们出资在斯巴达故地,买了一块地,建立了学校,传授哲学和武艺。”她回忆了下:“我还去和他们比试过,其中有几个孩子,资质还挺不错的。” “原来是这样。”郭康点点头:“不过为什么学校要起个这个名字?” “一开始确实不叫这个。”太后说:“经营了几年之后,大家觉得还算成功,但马萨里斯认为依然差了点什么。他研究古代的文献,认为战斗精神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只靠教育,依然还是无根之木,效果是有限的。” “他认为,斯巴达人的战斗精神,来源于他们的社会组织形式。是斯巴达人的战士公社,为这种精神提供了支撑。因为公社内部相对公正平等的规则,才让斯巴达人得以更加团结。后来,公社渐渐崩溃,斯巴达人的精神也就消失了。” “这说法也算有点道理吧。”郭康想了想,说。 “是啊,所以很多人都受到了启发。”伊莲娜夫人说:“我们当时也是听他的演说,回头再思考下,觉得对于我的家乡来说,可能也是同样的情况。” “马萨里斯觉得,想要恢复这种精神,就必须找到一个方法,让这种公正的规则能够长期维持。他研究了能找到的各种资料,认为就算军团农庄也不够完美。所以,还得寻找更好的方式。” “伱们支持他进行探索了?”郭康饶有兴趣地问。 “是啊,虽然口号是复兴希腊精神,但他们却很难得到希腊贵族的支持。”伊莲娜夫人回答:“我们也希望他的研究能给我们提供参考,所以就赞助了他。” “那个‘战斗精神’的思路也对我们很有启发。我一直觉得,想获得认可和平等的权力,关键就在于能够战斗。但你也知道,这恰恰是我故乡居民们最缺乏的东西。” “现在,他们在学校附近,又购置了一个庄园,试着如何进行管理。如果有成果,我们就在梁赞找个条件合适的地方,也试一试。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起码也可以提供些思路吧。” “原来如此。”郭康对此倒是理解。 很明显,曹氏夫妇也不是临时起意。他们估计已经考虑过不少方法,甚至可能已经取得一些进展了。这次决定和自己联合,应该也是看到有机会,就顺势而为。 对郭康来说,这倒是好事。至少可以证明,对方的支持符合他们的一贯目标,所以也就更可靠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受欢迎的希腊老贵族 “除了你们之外,还有人在帮助他们么。”郭康觉得,这些人或许也是可以提供帮助的选择:“我们可以把这些人都组织起来,为我们的尝试提供支持。” “其实没多少。”伊莲娜夫人摇头说:“这些人基本都是稍有些钱的农场主和市民。而现在还居于上层的希腊人,大部分都是前朝遗老。这两边,关系其实……不怎么好。” “他们的利益不一致,是吧?”郭康觉得自己猜到大概了。 “不怎么好,已经是温和的说法了。”狄奥多拉对他直言:“实际上,这些主张复兴希腊精神的人,一直把传统贵族们看做蛀虫,认定就是因为他们的胡作非为,导致了希腊精神的丧失和罗马帝国的衰落。” “马萨里斯在和我们谈的时候,说的还比较委婉,不过我是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的。”她耸耸肩:“这些人心中,不但不尊重,还很鄙夷传统贵族,甚至他们的理论基础,就是建立在攻击传统贵族之上的。那些人也不傻,当然也不喜欢他们。” “那这帮人能处。”脱欢点点头:“我也觉得那些上层希腊人,就是最大的罪人。你想想,要不是他们为了权力,天天毫无底线地互相攻击,对内对外都没有一点操守,会把希腊人的名声败成这样?” “当然,这些普通希腊人也是有责任的。我怀疑他们很多人,还停留在两千年前,城邦并立的时代。想问题的时候,都只管自己这一个地区,根本没有长远的眼光。就是因为他们总是认为地方贵族可以代表自己的利益,纵容乃至支持这些人作乱,才最后败光了家底。” “普通人这些想法,又是他们所受的文化影响和教育决定的。所以,他这个结论也有些道理。” “我也觉得是这样。”伊莲娜夫人点点头:“珀索普洛斯在这方面也做了些研究。他和珀索普洛斯搜集了不少书籍,最后认为塞里斯的应对方案才是最好的。” “他是怎么考虑的?”郭康问。 “我还专门和他谈过。”狄奥多拉说:“马萨里斯认为,罗马长期处于恶性的分裂,就是因为普通的希腊人缺乏统一意识。而这种意识,本来是应该由基层,那些有文化的人,教育给民众的。” “但教会——不管罗马公教,还是我们的正教,对这方面做的都不好。全世界做的最好的地方,是在东方。” “珀索普洛斯之前是个商人,经常和各种人接触。他做了很多对比,最后认为,塞里斯体系的核心在于,他们的儒道体系,培养了大量有初步文化水平的人。” “这些人读同一种书,信奉同一种政治哲学,实际上起到了宗教的作用。或者说,这其实是排除了教会的、半截子的一神宗教。” “那被排除的这部分在哪?”脱欢顺口问。 “在朝廷啊。”狄奥多拉瞥了他一眼,好像奇怪他这都不知道:“各个国家,基本的权力组成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各个势力,分走了不同的部分。我们、罗马公教各国、塞里斯,就是三种不同的分法。” “在塞里斯,这些儒道人士,还深入基层,在各地进行教育和宣传,他们就是我们这边常见的基层教士。只不过因为塞里斯的政权、教权结合非常稳固,所以这些儒、道教士,很多都兼有官方或者半官方的身份。他们起到的作用,依然是类似于我们这里的教士,但显然又比教士效率更高。” “那这些儒、道教士,不会从官府那里索取完整教权么?”脱欢问。 “道士可不止索取教权,他们索取的时候就‘黄天当立’了。”郭康吐槽道:“人家一直很政教合一的……” “至于儒生,当然也会。比如‘清流名士’对舆论的影响,对教育的介入,就和教会的效果差不多。这就是经典的教权。”他继续解释道:“这方面你可以找朱大架子问问。他们老朱家,对这方面了解可深了。” “这样啊……”脱欢挠挠头,大概明白了。 “不过,学习下也塞里斯也是可以的。”郭康又想了想:“虽然那边也有各种问题,不过相比于之前的希腊,多少还是好些的。”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狄奥多拉说:“珀索普洛斯认为,我们的罗马教会,就是介于塞里斯和传统正教之间的一种组织方式。如果继续发展,应该就有希望达到塞里斯那个程度。有了大家共同认可的理念,和稳固的组织,普及统一意识就可以实现了。” “我觉得这个想法,可能正好说中了张大牧首当年的初衷,所以才一直留意他们后续的研究。这几个人还是有些智慧的。” “这倒是正常,有智慧的人总会想到差不多的东西。”郭康点点头。 虽然在他那个时代,一直有人认为统一不利于发展。但在这个年代,要求统一,阻止地方贵族分裂,反而是欧洲各国一致的追求。 从中世纪后期开始,各国的有识之士都在进行努力,而随着条件渐渐成熟,各国的中央宫廷也基本都开始越来越有力地控制地方。国君们有意识地削弱贵族权力,打击地方分裂者,加强中央集权。而这些也确实增强了各国的力量,为他们之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偏远的英国,反而是这个时候做的最好的国家之一。国王的权威不但没有被“大宪章”之类的后世神话限制,反而日趋增强。而再之后,内战结束后的都铎王朝,更是进一步强化。 正是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而不是反统一的地方贵族,才为英国成为顶级列强攒下了家底。 塞里斯固然一直有更强的大一统传统,中央集权程度也更高,但这并不意味着大一统思想就是错的。 同理,这年头欧洲的街上都是大便,但并不代表上厕所是个错误习惯。勒令所有市民必须上街如厕,显然也不能瞬间让罗马称霸欧洲。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可选思路,这些希腊人的考虑方向,确实是值得尝试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 《罗斯真理》 “我现在大概了解理论上的情况了。”郭康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的,首先应该是立信吧。” “立信。”脱欢跟着念叨了下这个词:“这也是个……古老的政治智慧了。” “古老,但很重要。”郭康强调道:“你看,当地的情况很明显。他们的城市,不如说是王公本部部落。” “只靠城里的人,没法满足我们的需求,但乡下的人又和城市对立严重。这种情况下,不首先确立互信,是没法得到当地人响应,走出第一步的。” “那我们就得好好宣传了。”脱欢思考起来:“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我们现在改变了军制,对大家都公平了才行。” “是的。难点就在这里。”伊莲娜夫人赞同道:“从留里克时代开始,罗斯地区已经经历过很多轮军事上的改革了。但这么多年来,确实少有过惠及乡村的改变:对村社居民来说,军队就是从城里来抢劫的。”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军队是北欧风格的步兵为主。后来受到草原影响,渐渐演变成了骑兵;早些时候,很多人还是用皮甲和布料来做护具,现在主力士兵已经有很多铁甲了。” “但对村民来说,这些军事上的变化,实际上无关紧要。就算我们继续推行改革,在他们眼中,无非也就是换了更先进的战术和武器,然后继续去村里抢东西。不想办法改变他们这种态度,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那您打算从哪里入手?经过这么多努力,在您家乡,应该已经有一定的突破了吧?”郭康大概明白了她的思路,于是继续问道。 “是的,在我的家乡,目前算是有了一定的基础。不过这主要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父亲留下的遗产。”伊莲娜夫人说。 “在梁赞公国,王公的实力很强。当然,这可能源于一个巧合。” “当年,我们和其他各公国一样,也长期陷于内乱之中。贵族议会对于城邦的影响很大,王公传承的方式也多是兄弟相传,所以总会在叔伯、兄弟和子侄们之间,产生无穷无尽的争斗。” “但后来,蒙古人突然来了。” “梁赞是离草原最近的公国之一,因此成了拔都的第一个目标,城市迅速被攻克,然后就被彻底摧毁了。当时,我的祖先刚好争夺大公失败,被迫逃离了梁赞城,在佩列斯拉夫尔的封地躲避,所以才幸免于难。” “当时,城里几乎所有人,包括对立大公全族,以及绝大多数能与王公叫板的贵族,全都被蒙古人杀死了。后来金帐汗国需要有人代理统治这片地区,就寻找梁赞王公一系的成员,发现只剩下了我的祖先,于是任命他担任新的大公。这就是我们一系历史的开始。” 说到这儿,她略微停顿了下。其他人也各自思索起来。 “我应该表示歉意,还是应该……恭喜?”脱欢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能都有吧。”伊莲娜夫人自己似乎也说不准:“那一次战争之后,梁赞老城被摧毁了,之后也没有重建。现在的梁赞,其实是当时的佩列斯拉夫尔。” “由于这里是我们家族的传统势力范围,因此我们没有和那些改变领地的王公一样,遭遇市民的抵制。而且,留里克的血脉,渐渐只剩下了我们和弗拉基米尔王公一系,所以家族的合法性也很少遭到挑战。再加上能掣肘王公的大贵族们也没了,反而让统治顺利了不少。” “这之后,公国内部,一直按照历代大公的愿望,维持比较稳定的父子继承制度,没有出现太严重的内乱。” “这样啊……”脱欢点点头:“对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先帝巴西尔二世,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罗斯王公,换取罗斯人受洗。你们是那位公主的后代么?如果是这样,你们和罗马也多一层亲戚了。” “应该不是。”伊莲娜夫人摇摇头:“伱说的那位,在罗斯史书里叫‘君士坦丁堡的安娜’。她在嫁给弗拉基米尔大公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去世都在从事宗教活动,没有关于子嗣的消息。” “我们的编年史里,记录了弗拉基米尔的各个妻子和她们的后代,但没有一个是和她有关的。” “原来是这样。”脱欢拉关系失败,显得有点遗憾。 “嫁出去的公主,结局普遍不太好。似乎也不止罗马是这样了。”狄奥多拉在旁边感慨起来,还看了郭康一眼。 “但那也是她们的责任啊。”旁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乔安娜,突然这时候插话了:“贵族的后代们,一直享受着血统带来的好处。那么他们也应该为了家族利益服务,其中当然包括联姻。” “你家也算个贵族吧?”狄奥多拉反唇相讥:“那么你有这个觉悟么?” “当然。”乔安娜却毫不犹豫:“我很明白怎么联姻对家族最有利,而且我也确实乐意去做啊。” 她回答的太爽快,狄奥多拉一时竟没能跟上。 “好了,别扯远了。”脱欢本能地感觉到氛围不对,连忙拉回话题:“夫人,您继续说。统治稳定之后,又做了什么?” “哦,当时,他们选择了订立法典。”伊莲娜夫人回答。 “罗斯人最早的法律,据说是弗拉基米尔一世·斯维亚托斯拉维奇时期制定的。目前流传的主体部分,则是雅罗斯拉夫一世·弗拉基米罗维奇编订的‘雅罗斯拉夫真理’。这些法律汇编起来,形成了最早的法典,叫做《罗斯真理》。” “不过这些法律,基本上就是当时罗斯人习惯性裁决的汇编,主要是北欧风格的规则,整体上很粗陋。” “这……这名字我估计也是记不住。”脱欢嘀咕道。 “我们自己记着也费劲,重名的人太多了。”伊莲娜夫人哭笑不得地说:“你可以把雅罗斯拉夫叫‘智者’,这是他的外号,这样就好记了。” “那个弗拉基米尔什么维奇呢?”脱欢继续问。 “那人就是刚才说的,第一个受洗,然后娶了希腊公主的那个吧?”郭康倒是想了起来。 “对,就是他。”伊莲娜夫人点了点头:“这个人在罗斯历史上,算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特别通行的外号。” “那我们就起一个代号吧。”郭康也受不住这名字,决定既然没有,就现场起:“他不是第一个受洗,还是各个公国世系的祖先么?那就叫他‘弗祖’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罗斯强人 郭康的发言,倒是没有让众人太意外。脱欢忍不住笑了几声,狄奥多拉则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至于乔安娜,她汉语水平似乎还不够理解这个词,一时没有什么反应。 “你们怎么叫都行……”伊莲娜夫人也有些迷糊,继续说道:“总之,那之后,大家就一直用着这套法律。但到我曾祖父的时候,它已经很过时了。” “蒙古时代开始之后,罗斯各国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从诺斯人风格,变成了草原人风格。在梁赞,这种改变尤其明显。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梁赞领地内有很多草原上迁徙来的人,保加尔人、钦察人都有。这些人并不习惯北欧式的管理,让混乱的情况更加严重。” “所以,他就请来了一位希腊法学家,希望参考罗马法律,制定一部《万民法》,管理所有居民。在他们的努力下,最后编成了梁赞自己的法典。” “我看您一直在强调这个。它的影响很大么?”脱欢问。 “它本身毕竟只是一部文献,但关键的地方在于,希腊人的法律思想,给我们提供了很多非常值得借鉴的思路。”伊莲娜夫人说:“比如,法学家们不仅带来了法律,还教会了我们统治的艺术。他们用浅显的方式,教育我们统治的逻辑,和法律的本质。现在回顾下,这些思想,我觉得才是最宝贵的。” “希腊人告诉我们,法律的要诀在于‘使纠纷有法可依,使罪行有刑可罚,以言谈而非武器来判断对错’。整部法典都是围绕这三个目的展开。法典必须公开,让需要的都能查阅和引用,而且需要以强力手段严格维持,以维持公国内的秩序。” “统治的要诀,则在于‘你效忠我,我保护你’。这句话直到现在,都是我们相信的执政准则。” “这就是典型的封建职责吧。”脱欢评价道。 “确实是这样。”伊莲娜夫人点点头,有些无奈:“不过说实话,在罗斯地区,这已经是很先进的管理方式了。” “这倒是……” “这个法律,让我们的社会,有些像当年的法兰克人。村庄中的人近乎农奴,而贵族的权力责任也比之前清晰了。不过我父亲认为,这样还是太落后,所以他又进行了很多新尝试。”伊莲娜夫人说:“我们的计划,就是在这些成功尝试之上进行的。” “他是个精力旺盛,行事严苛的人。稳定了局势之后,就一直设法把波雅尔们约束在都城,切断他们和领地的联系。领地的日常事务,交给了根基更浅的家臣和大富农,让他们对田庄产业进行集中管理。” “另外,他还对当地教区下手,迫使教会向王公缴税。他统治了前后五十多年,所以梁赞现在的风气……按我们这边的说法,就是比较世俗,和其他公国不太一样。当然,他们也没少因此骂我们。” 郭康点了点头。 得益于义母之前强迫他学习的各国基本常识,到这一步,他就已经有所印象了。因为伊莲娜夫人的老爹,在这几代罗斯人里,实在过于出名。 她所用的“严苛”这个词,都过于委婉了。实际上,无论是梁赞的法律,还是她的父亲,前任大公奥列格·梁赞斯基,最合适的形容词都是“残暴”。 梁赞的法律,严酷到了其他罗斯公国都看不下去的程度。旁边的斯摩棱斯克人,把这部法律比喻为“以血写成”。 梁赞内部形成了秩序,原因是大公以恐怖的暴力予以维持。梁赞法完全禁绝传统的血亲复仇,禁止武力解决纠纷。按照当地传统,以械斗决高下的人,双方全部处死。为此,当地的一些大族,都被迫选择隐瞒仇恨,遇到冲突就优先以赔钱的方式互相妥协,免得双方全都被残暴的大公消灭掉。 整部法典充斥着这类血腥的规则。不止这个时代各地的罗斯人,连后世的罗斯学者们,都认定这部法律严酷到灭绝人性。后来,随着秩序稳定,法律经过几次修改之后,对于刑罚稍微温和了些,但公国依然因为严刑峻法,在各地都很出名。 而奥列格大公就是运用残暴手段的佼佼者。不仅如此,他还以狡猾闻名。他一直在罗斯各国、波兰、立陶宛以及草原势力之间,不断反复,但各方都拿他没什么办法,连莫斯科和金帐汗国,都被他坑过。 对于国内,他设法用铁腕手段,维持对基层的控制,削弱波雅尔们的势力。 不仅如此,他还把手伸到了教会领地,通过介入水源、土地的管理,和纠纷的裁判,实质上架空了教会。甚至如伊莲娜夫人所说,削弱了罗斯地区一直非常浓厚的宗教氛围。 有文化的贵族们,十分畏惧他的机敏和致命,给他起了个“毒蛇”的外号。 不过,反常的是,在他的治理下,普通罗斯人的生活反而好转了。 奥列格大公在位的五十多年间,推广了更先进的耕作技术,让公国每年收上来的粮食涨了三倍。而普通人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因此下滑。 名义上,大部分农民都成了国家或者封君的农奴,被束缚在土地上。但农奴化之后,力役和兵役反而减轻了。而且,在新法律之下,税收被明确固定下来,农民需要上缴的财物减少了很多。后来,公国还学会了建立救济仓库,用于在饥荒时期应急。 由于这些变化,虽然奥列格的统治方式血腥残暴,但平民反而很欢迎他。大公对此也十分清楚,为了对付一些顽固的贵族,甚至会主动支持对方的领民进行反抗。平民对大公的信任和拥护,使得贵族更加虚弱。 在他治下,本来就不算强大的分封贵族,最后几乎成了可替代品,随时可能因为表现不合格,被冷酷而不讲情面的大公撤换。 粮食产量提高之后,那些在之前的政治变动中,被统一管理的贵族土地上,开始种植亚麻、橄榄之类的经济作物。这些新引进的集中管理方式,带来了更多收入。再加上这里原本就有商路,使得国力更快提升,甚至有底气叫板最强大的莫斯科了。 这些情况,都是颇为“反传统”的。其他罗斯人惊讶地发现,梁赞农民居然有了主动提高生产的欲望,愿意为了争取更多的报酬而进行劳动。 时间长了,当地的社会风气也发生了改变。 斯摩棱斯克史书就形容说,梁赞人毫无幽默感,只知道沉迷工作之中,好像对他们来说钱比上帝还重要。而且,这些人不守安息日,甚至可鄙地派贵族向教会收税。 连贵族们的生活方式,都被严刑峻法约束了。他们过着相对简单的生活,最大的乐趣就是在首都市集上消费、显摆。社会风气变得尚武、推崇纪律、提倡简朴,所有人都一板一眼,中规中矩地生活,不敢有出格的地方,生怕碰触到了那部严苛的法典。 伊莲娜夫人应该是认为,这种条件,对于推行新制度,是有好处的。而且,当地也确实有亟待解决的情况。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套制度需要一个强力的统治机器来维持。但罗斯地区的文明基础,没法提供这么多高素质管理者。 奥列格大公以一己之力,强行把这套政策推行了半个世纪,但他去世后,却出现了一个很传统的罗斯难题:强人已逝,他的继承人没有同样的能力了。 教士们在记录时,一致认为,即位的费奥多尔继承了父亲的狡猾,却缺乏对应的强力手腕。因此,他只能左支右绌,在各方支持者们的帮助下,勉强维持现状,却无法更有效地推动改革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母狐狸与狼——但是契丹战狼 弄清楚了这些情况,对于曹氏的要求,郭康大概也就有数了。 曹氏一族在军队里的影响,一直不算太强,但他们的人脉始终经营得不错。尤其是,紫帐汗国的外交环境,在早期堪称灾难级别。那个时候,他们的努力,给了大家不少帮助。 到曹勋和他的子侄辈,由于专业文官越来越多,他们也和其他家族一样,开始“退守”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三十五章 母狐狸与狼——但是契丹战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文兰探索计划 对于乔安娜的目的,郭康还是有些概念的。 虽然他天天琢磨蒸汽天兄,接触的人脉也不算多,显得不问世事。但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明白的。 这个姑娘明显很擅长与人交流。她的地位虽然不如他和脱欢这些人,但也算得上是社会上层。她家的富裕程度,更是早就超过一般小贵族的水平了。 这样的人突然来找他,给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三十六章 文兰探索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罗马衔尾蛇,与渎神的文明扮演法 对于乔安娜的建议,郭康觉得有点道理,但也不见得就能全信。和狄奥多拉不同,她就算再认真考虑,也是个外人。 狄奥多拉之前和他聊过这类问题。她告诫郭康,任何人的话,都会有预设的立场。因为每个人的处境、利益都不相同,他们哪怕认为自己是坦荡、公正的,在努力提供帮助,也不可能摆脱这种影响。 但反过来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三十七章 罗马衔尾蛇,与渎神的文明扮演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小姐,你也不想你的艺术品被蛮子砸了吧 乔安娜对于郭康的状态,依然有些担忧,不过郭康已经回过神,开始回答她说的问题。 “你也不用担心。”他安慰道:“我们在很长的时间内,肯定还是以地中海贸易为主。这个向西进军海洋的想法,并不需要太急。可以等我们先经营安达卢西亚和摩洛哥之后,与南下西非同时展开。目前来说,还是不需要考虑这么远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三十八章 小姐,你也不想你的艺术品被蛮子砸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 济大事必以人为本 面对郭康和脱欢的解释,乔安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不,不试一试么?”她过于惊讶,也顾不上掩饰,结结巴巴地恳求道。 “我,我自己就可以的。让一个有威望的年轻贵族,和我联姻,然后就可以获取足够有力的宣称了。”她说完,又怕两人误会,指着郭康说道:“他就行。” 谁知,脱欢闻言,和郭康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三十九章 济大事必以人为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 周穆王之梦 对于正在发生的一切,郭康暂时还一无所知。 回到家门前,他发现,卫兵们又都凑在门口往里瞅。 “怎么了?”郭康问。 “夫人和大小姐回来了。”离得最近的陈晓简洁地告诉他。 郭康一听,也来不及管其他的,赶紧跑进门。老远,他就看见客厅的大门开着,义父坐在里面,和对面一个中年妇人正说着什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章 周穆王之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指马尔马拉海为誓! 眼见义父义母都不说话,郭康只好自己继续解释。 “如果真的需要,我干一段时间,然后交给更好的人也行。或者不干也无所谓,我真的不在乎。”他对郭破奴直言道:“郭氏的财富,罗马柱国的地位,虽然很吸引人,但对我来说,其实也不过如此。不同的世界差距太大,见过那种生活,说实话就很难沉迷这边的享受了。”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一章 指马尔马拉海为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是天兄的我不戴! 虽然强行阻止了义父笑话她,尽力帮她稳住了形势,但对于郭破奴的表现,义母都有些受不住。 “别拿你姐开玩笑了。”她无奈地对郭康说完,又转头对郭破奴说:“好了,把给你弟弟的礼物拿出来吧。” 郭康略有些意外,义母于是解释道:“我跟你姐,这次拜访了那些埃及人。她就帮你求了个护身符,当做礼物带来了。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是天兄的我不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 训练时长两年半的军团新兵(上) 第二天一大早,郭康就动身出发,准备去军营训练场。 昨天晚上,曹建派人给他送信,说已经挑好了一批兵源。可能是知道,郭康会对这个速度感到奇怪,他还专门解释,说家族其实准备已久了。他这一批,还只是其中之一呢。 郭氏一家四人,对此进行了讨论。义父和郭破奴只觉得有点怪,不过也提不出什么好建议。但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三章 训练时长两年半的军团新兵(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训练时长两年半的军团新兵(中) 一路上,郭康和这位新来的军官聊了不少,大致了解了他的情况。 据他介绍,他之前在“巴西尔之锤”担任军需副官。其实,就是帮忙四处采买东西的。 先前,他慕名来大都求学。结果到这里之后,却一直不怎么顺利,盘缠花光了也没能成功落脚。好在当时,军队正在按习惯,临时招收后勤官员。 他之前在纽伦堡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四章 训练时长两年半的军团新兵(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训练时长两年半的军团新兵(下) 几人来到营地内,曹建说他去把人带进来,郭康等人则在原地等候——这里毕竟是军营,郭康带了义父写的命令,才能把人临时放进来的。 “你觉得他的兵可靠么?”乔安娜低声问道。 “肯定都得从头练。”郭康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如果是他找来的,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普通人,我们无论如何,肯定都得打散重新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五章 训练时长两年半的军团新兵(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战争艺术 对于乔安娜的问题,郭康其实不太好解释。 说实话,他对曹建拉来的新兵,不报什么乐观态度。别的不说,他和乔安娜说了一会儿话,那边却还没反应,说明这些人连列队行进都困难,曹建现在估计正头大着呢。 不过,这话他倒是不好意思说出去。如果旁边是狄奥多拉,他可能忍不住想吐槽,这些人就算带去埃及,也只能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六章 战争艺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爱好和平的兵法模式 虽然郭康这些年,一直在进行思考,试图归纳出军事发展的理论,但时间长了,他也渐渐放弃了。因为他觉得,强行归纳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现实中的军制没有太多“先进”、“落后”,更多地只有“适合”、“不适合”。对作战结果的影响因素太多,强行划定一个“先进”标尺,是没什么意义的,甚至会得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七章 爱好和平的兵法模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军团浓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乔安娜看起来听懂了:“相比于地中海世界的军队,你们的军事风格整体上更接近东方。所以这些罗斯人就算有经验,也是完全不同体系下的。” “他们如果加入你们的军队,这些经验很可能完全不适合,哪怕在这里,这些经验可能有用。是这样么?” “没错。”郭康点点头:“我们的政治制度、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八章 军团浓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梵蒂冈 相比于其他人,郭康确实属于那种更喜欢给人讲道理的。当然,他不止在讲罗斯人,也是在提醒乔安娜。 虽然她试图插手兵权的行为,显得有些野心勃勃,但这也确实不能怪她。这年头,想建立自己武装的意大利人,并不止她一个,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趋势。 如今的意大利半岛,经济和军事实力,实在不成正比。这其实是一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四十九章 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梵蒂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 身体发肤,受之天父。不敢毁伤,虔诚之始也 随着曹建喊出的口令声,两排人迈着不怎么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 他们都穿着浅褐色的厚上衣和长裤,估计是曹建掏的钱,试图让他们显得统一、有序。可惜,这些人的状态实在让人难以恭维。走到郭康对面,停下来之后,依然稀稀拉拉的,整不好队。曹建只能自己动手,把几个站的位置过于特立独行的人,撵回队伍中去。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章 身体发肤,受之天父。不敢毁伤,虔诚之始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官家的阴影 “我在家乡城市里也见过这种人。不过现在,这和异教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吧。”乔安娜想了想,说。 “但是和犯罪依然有关系。”郭康指出:“而且,以往我们还真有过相关经历,留下不少心理阴影。” “古时候,塞里斯人也不喜欢刺青,把它视为对囚犯的惩罚。不过唐宋时代,人们越来越不在乎了。市井中人,不少都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一章 官家的阴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史惠贞要开始宫斗了 乔安娜还想和郭康多聊一会儿,但郭康今天还有别的事。他之前已经和史惠贞约好,要带她去抓人。 曹建拖了太久,辰时经的钟声,刚才已经响过。郭康抬头看钟,都快十点了。她这可不比一般人,要是去晚了,不知道还会折腾出什么事呢。 不过,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的目的。于是,郭康声称自己要回去给义父报告军情,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二章 史惠贞要开始宫斗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容嬷嬷,扎她!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郭康制定了严密的计划,甚至精确到了每一步的路线。 他之前看戏的时候,已经从李玄英嘴里得知了演出的场次。这一场戏剧很快就会散场,之后就是午休时间。演员们需要休息、吃饭,也会出来活动下。欧多西娅每天的场次都在傍晚,这个时候是不太忙的,所以她也会按时前往旁边的餐馆——她时不时就会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三章 容嬷嬷,扎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 生活复古运动 郭康探头看去,只见史惠贞的几个手下,已经散到路口周围的街道上,而其他人还没怎么察觉。 街道另一边,容嬷嬷和贵嬷嬷首先走了出来,拦住演员们,要向他们募捐。众人的脚步缓了下来,一些人好奇地询问她们,另一些人则不高兴地绕到一边。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因此散开了。 史惠贞骑着高头大马,从后面快步走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四章 生活复古运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 老秃子,你的戏本最没用了!(上) 史惠贞坐着马车,来到一处院子。车子停下之后,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希腊仆人迎上来。 “原来是史大小姐。”他看见前座上的容嬷嬷,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需要我们帮忙么?” “不用,马车待会儿就走。这是宫里提供的公共马车,还得拉其他人呢。”容嬷嬷跳下车,拿出一张名帖,递给他:“我们是受公主邀请来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五章 老秃子,你的戏本最没用了!(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 老秃子,你的戏本最没用了!(下) 听到她的话,周围的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弗拉霍斯是一位研究戏剧的专家,而且自己也参与创作。但很可惜,他的作品却一直不受欢迎。 弗拉霍斯的家族,据说在马其顿王朝时就出现了,是在巴西尔二世向亚美尼亚扩张的时候,加入罗马的那一批贵族之一。他们声称,家族之后一直作为地方贵族存在,并且在巴列奥略王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六章 老秃子,你的戏本最没用了!(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 希腊人战斗力这么差,都是苏格拉底的错! 面对史惠贞的评价,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换做其他人,这会儿早就被赶出去了,指不定还会打起来。但和其他人不同,史惠贞是字面意义上的贵宾。 她来到这里的时候,是皇后亲自引荐给大家的。而现在,众多传统贵族家庭中,安娜皇后已经是硕果仅存的一位,能够对朝政起一定影响的人物了。 而闹成这样,很大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七章 希腊人战斗力这么差,都是苏格拉底的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古希腊传统,亚圣理学! 史惠贞的言论,让众人再次沉默不语。没办法,对大家来说,这个话已经没法接了…… 如果战场老兵苏格拉底,或者奥运会搏击冠军柏拉图亲自在这里,倒是能为了这个原则性问题辩论一下。但在场的希腊人,显然没有先祖的那份体格和精神,面对史惠贞有意无意的刁难,大家只能保持沉默。 最后,作为主办人,弗拉霍斯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八章 古希腊传统,亚圣理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丑陋的希腊人 面对史惠贞的质疑,弗拉霍斯依然颇为无语。不过这么多客人还在旁边看着呢,他只好直面问题,说道:“你这个指责没什么道理。哲学理论和战争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这些理论,就和你不想让我带剑的理由一样,就是社会里的规矩啊。这些潜移默化的社会规矩,对军队的影响当然很大吧?”史惠贞反问:“狄奥多拉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五十九章 丑陋的希腊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 希学为体,中学为用,学习东方伟大文明 史惠贞的言论,当然不是没法反驳的。这里的很多人,好歹都接受过正经的逻辑和辩论训练,不难从中挑出漏洞。 真正麻烦的地方在于,她依据的历史事实,是最不好解释的。毕竟,希腊人确实是一步步衰落到了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的内斗事迹也同样贯穿了历史,在整个地中海世界都极其知名,想藏也藏不住啊。 众人面面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章 希学为体,中学为用,学习东方伟大文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洪武牌芒果汁 娘娘庙二楼,郭康的办公室里,狄奥多拉正在书写着什么,却见郭康拎着个篮子,走了进来。 他从里面拿出个黄橙橙的水果,放在盘子里。 “这是……芒果?”狄奥多拉问。 “是啊。”郭康说:“我让王师傅聘请了专家,专门挑选了这个时候成熟的品种,从克里特岛运过来的。” “真成功了啊。”狄奥多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一章 洪武牌芒果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 罗马武庙 对此,郭康当然只是偷偷开个玩笑。而且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明朝官方到底有没有公布朱元璋的标准画像,或者如果公布了,又是什么样子的。 朱文奎家院子里,有个小房子,专门用来祭祀祖宗。他路过的时候还看见过,不过里头只有朱元璋等人的牌位,没有画像,所以他也搞不清,这里头的礼仪制度是怎么安排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二章 罗马武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是发酵的我不收 郭康思考画像问题的时候,狄奥多拉又把瓶塞塞了回去。 “我拿回去做甜点试试。”她对郭康说:“这饮料,应该还有很多用法。” “行,随你用。”郭康说着,又摸出来几瓶:“这些是葡萄做的,味道也不错。当然,就没有刚才那瓶这么珍贵了。你可以拿去试用,就算失败了也不用心疼。” “葡萄加工起来更简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是发酵的我不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把胸托卖给李安宁 虽然郭康说了自己的理由,但狄奥多拉却并不怎么满意,依然继续追问:“只是提了一句,你就想起来这么多?是不是有其他人,一直在催着你去做?” “这还要人催?”郭康不高兴了:“你是怀疑我的技术能力么?” “这不就是个桥么,有什么难的。”他戳了戳鲸须支架:“下面这部分支撑结构就是桥墩和桥面,上面这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四章 把胸托卖给李安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敌铁锅 对于郭康的执念,狄奥多拉都有些无奈。 “哎,你怎么天天就想着卖这些东西啊。”她叹了口气。 “我们都要和明朝谈生意了,你还不明白么?”郭康也摇摇头:“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需要进口铁锅,进口丝绸,将来估计还要进口棉布。还有糖、瓷器,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不管吃、穿、用,我们都需要进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敌铁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 跟这些蛮子在一起,怎么能建设好地中海世界! “这也不是没办法。”狄奥多拉对此并不太忧虑:“我们想办法掌握住埃及,就基本没问题了。一时竞争不过对方也没关系,可以把成本转嫁给蛮族,在中间取利就可以了。” “这样也不行。”郭康摇摇头:“你估计对于海上贸易的量没有概念吧?” “怎么没有概念了,我经常处理这方面的文件啊。”狄奥多拉疑惑道:“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六章 跟这些蛮子在一起,怎么能建设好地中海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北进南补之策 “原来你想要做的是这个。”狄奥多拉对此倒是不反对:“这本来就是我们的需要。如果不能恢复罗马故地,那我们这个旗号岂不是愧对祖先。” “光是恢复还不行。我们得踏踏实实,把国家整合好。”郭康补充道:“古罗马那种状态肯定是不行的,现在的欧洲国家同样不合格。表面统一,实际一盘散沙,也是发挥不出来潜力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七章 北进南补之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先进的奴隶制资本主义经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哪怕有了那些机器,我们依然会需要众多人口和庞大的领土作为支撑,所以不仅要控制贸易节点赚钱,还要尽量增加公民和土地。”狄奥多拉点了点头。 “不过,哪怕在北方,这个过程估计也不会太快。”她还是提醒道:“你提出的那些暂时应付的方案,能支撑过这段时间么?” “应该可以。”郭康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八章 先进的奴隶制资本主义经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发展以军事奴工工厂为支柱的工业化 “那应该是我想多了……”郭康挠挠头。 “我觉得是你接触的人太少了。”狄奥多拉直言:“你最近就和那一个商人打交道,而且还是个居心不正的,当然看不出来他们的惯用套路。” “这些人的心思,不会比蛮族贵族好多少。”她摇着头说:“有时候,贵族还需要在乎一下名声,展示自己的慷慨、宽厚,以获取其他人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六十九章 发展以军事奴工工厂为支柱的工业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章 抓捕盎格鲁奴隶,走正统英式工业化道路 听到狄奥多拉的判断,郭康觉得很有道理。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他点了点头:“反正我们现在得从头做起,暂时不用担心斯拉夫奴隶不够的问题。” “这倒不要紧。”狄奥多拉说:“我听脱欢说,你还准备了从北方进发的计划,是么?” “是啊。”郭康点点头:“我当时觉得,可以出北海,登陆不列颠岛。这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章 抓捕盎格鲁奴隶,走正统英式工业化道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奋六千年之余烈 “不用太激动,我这个建议也只是个开始。”狄奥多拉告诉郭康:“你还有别的想法么?” “计划上没什么问题了。”郭康点点头。 “你看,和我讨论一下不就行了么。”狄奥多拉耸耸肩:“我听脱欢说,你们俩和那个乔安娜聊了半天。那人难道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要和她专门交流?下次不要再和这种人浪费时间了。”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一章 奋六千年之余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二章 在我心中,有着一个儒生 “既然你对明朝了解的多,那就继续说吧。”狄奥多拉说:“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会立刻改变习惯?” “因为你还不够中原。”郭康笑道:“像我这样思路很中原的人,不用细想就能明白其中原因。” “中原人根本没有什么一以贯之的‘传统思维习惯’。或者说,他们的传统习惯,就是实用主义。” “总结一句话,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二章 在我心中,有着一个儒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明朝农民不当安安饿殍,所以是文明洼地 “所以,按你的意思,东方各个势力都会如此吧。”狄奥多拉说:“如果爪哇能延续到那个时候,可能他们才是会第一个效仿的。” “很有可能。”郭康说:“他们其实和我们一样,公民数量一直不够,但是有大量的奴隶,所以选择的方法可能都差不多。” “而且,相对于传统中原王朝,爪哇元更加‘欧洲’一些。我听说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三章 明朝农民不当安安饿殍,所以是文明洼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四章 工匠过于能打,导致资本主义发展失败(求月票) 更要命的是,不止农民。就是直接参与生产的匠人、雇工,同样也不符合要求。 塞里斯的工匠有着和农民一样的习惯。相比于英格兰同行,他们的行为方式十分有特色,。 比如,当地人把集体停工歇业的行为称为“叫歇”。在明清时期,这其实是个十分常见的举动。而且,可能是得益于特有的高组织传统,他们很快就发展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四章 工匠过于能打,导致资本主义发展失败(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完美的商人是钱财的奴隶(求月票)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也就不难分析出今后的发展了。 “在我看来,明朝就算跟着学习用机器,也不会采取和我们相同的方式的。”他告诉狄奥多拉:“当然,这可能也没什么问题……他们体量太大了,稍微找点方法就能适应下来。” “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成本问题。”狄奥多拉犹豫道。 “可能就不需要解决。”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五章 完美的商人是钱财的奴隶(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刁民朱重八破坏先进的元联邦,导致中国走向沉沦(求月票) 郭康也没法回答狄奥多拉的这个问题。毕竟,在这方面,理想和现实之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次他们没思考太久。不多时,有个修士赶来敲门,告诉他们客人到了。 这次的来客规模十分庞大,吴王府上下除了吴王本人几乎全出场了。 事情的起因,是马王妃说上次郭康和让娜公主发生了误会。她事后查问,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六章 刁民朱重八破坏先进的元联邦,导致中国走向沉沦(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亚超人大战搞哥毛哥(求月票) 对于郭康的忧虑,狄奥多拉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认为郭康有的是点子,挑一挑说几个就行了。 郭康自己都没她这么有自信,不过话都这么说了,也实在不好反驳她。想了想,就告诉她,自己尽力而为。而狄奥多拉只是笑,也没有深究,两人就这么结束了话题。 他俩走出办公室,郭康还带上了几瓶苹果汁,一边聊着天,一边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亚超人大战搞哥毛哥(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求月票) “真是个奇怪的故事……”对此了解最少的朱文奎,都觉得这玩意儿怪怪的。 “因为这是一系列元素糅合出来的,可能是近些年才整理成型的传说。”郭康告诉他:“比如这个巨人的名字,其实两个名字拼合成的。在他们的经书里,原本是叫歌革和玛各。” “据说,这是很古老的时候,东方两個和天父作对的部落首领,后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桀不能相亡(求月票) “那他手下其他人呢。”让娜公主问。 “汪良臣那样的?那更说不清了。”郭康说:“严格说来,他是被金国从文化上同化的汪古部落的人。” “这个部落我倒是听说过,他们有什么特点么?”小让娜说:“不就是蒙古人么?” “不一样。”郭康说:“蒙古草原上,就算按最粗略的划分,也有至少两伙人:东边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桀不能相亡(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章 愚者·孛儿只斤(月初还有双倍,继续求月票) “金国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了。”郭康说道:“在他们的影响下,可以想见,这些蒙古……啊不,草原人,学到的都会是什么养的东西。” “本来这就已经够乱了,但事情还没完。”他继续介绍起来:“不但白鞑靼部落自己说不清自己的归属,蒙古人一样说不清。甚至连记录最多的汉地文献,都一样搞不清楚。” “至于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章 愚者·孛儿只斤(月初还有双倍,继续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一章 崖山之后无鬼方(求月票) “啊,真是熟悉的情节。”朱文奎感慨道。 “所以最后认了高祖母啊。”郭康解释道:“这其实是个挺常见的方式了。你看,从天兄到后稷,全都用的是这个说法。” “这倒是说得通了。”朱文奎表示赞同:“所以血缘的说法,在文明早期,可能就没什么意义。” “但每一个族群,都是从早期这么发展过来的。来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一章 崖山之后无鬼方(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可以和解么?(求月票) “这些术语真的拗口啊。”让娜公主感慨道:“说实话,我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些。” “因为‘德’这个概念,是个我们那儿特有的东西吧。”朱文奎想了想,说:“起码我在这边的时间,是没怎么听欧洲人说过类似概念的。” “是不是和虔诚一个意思?”小让娜分析道:“任何一名统治者,不管是君主政体,还是共和政体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二章 可以和解么?(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三章 玛利亚给天兄开门——基督到家了(求月票) “这还只是最简单的组织。要想形成一个国家,需要的东西就更多了。”郭康继续说道:“建立这种巨型组织,可以采用的方式有很多,但肯定不能只靠这些最简单的方式了。” “这些比较复杂的方式,就是宗教了。” “我们都知道,世间有各种各样的宗教,但他们的共同特点,是通过一个超自然存在,来授予统治的合法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三章 玛利亚给天兄开门——基督到家了(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邪魔孔老二推广世俗教育,锁死帝国科技发展(求月票) “上面说的这些,都是共性,而更重要的,是大家的区别与个性。”郭康见众人都没有表示反对,继续道。 “个性?就是官府兼职教会这种么?”小让娜问。 “这是一个表现。当然,实际情况可比这個复杂多了。”郭康笑道:“非要说区别的话,可能得从五千年前讲起。不过时间有限,我就说简单点吧。” “大家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四章 邪魔孔老二推广世俗教育,锁死帝国科技发展(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存在统一的西方文明,都怪波斯人打仗太菜(求月票) 仔细一想,这种设定好像还挺带感的。虽然没法作为历史论证提出,不过可以写些剧本出来。估计希腊人会非常喜欢这类悲剧性英雄故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话题估计也没法得到‘正确’结论。”郭康想了想,又说:“因为我们甚至不知道,这种正确结论是否存在。” “理论上,中原人过于务实,确实会影响哲学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存在统一的西方文明,都怪波斯人打仗太菜(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最自然的选择方式(求月票) 眼看他俩又要争起来,郭康赶紧插话。 “这件事,主要还是古人地理知识不够完善的原因。”他提醒道:“很多时候,我们对于距离的感性理解,其实是有点问题的。” “比如,看过汉书的人,应该都知道李广利征大宛的事情。大宛就在现在的费尔干纳,而它的都城贵山城,到长安和到我们大都,直线距离是差不多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六章 最自然的选择方式(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七章 难以理解的人(求月票) 在郭康那个年代,这种掠夺事件可以说是屡见不鲜。 额尔金的名字其实对于塞里斯人也不陌生。因为抢了帕特农神庙的这个额尔金,就是烧了圆明园的额尔金的爹。 ——当然,老额尔金曾经因为妻子受到老朋友“照顾”,气急败坏之下公开打官司,状告二人通奸,要求一万英镑的赔偿。那个时代,正经贵族能忍受的,一般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七章 难以理解的人(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八章 郭氏三原则(求月票) 听到郭康的劝告,小让娜一言不发,朱文奎却很有兴趣。 “那你们现在能理解其他文明么?”他好奇地问:“毕竟你们也待了这么长时间,两头都接触过,应该有相互‘翻译’的经验吧。” “我们其实也经常理解不了。”郭康苦笑道:“我们当初上学的时候,既要学塞里斯史,也要学罗马史和近代欧洲史。结果大家经常吐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八章 郭氏三原则(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从塞里斯到罗马,文明世界全境遭到了攻击(求月票) 郭康这么一说,其他人其实也就能明白了。 这个思路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就是“理解不了,就不理解了。” “反正通过总结,已经知道这种情况下,对方大体上会干什么了。既然如此,很多情况下其实也就够了。”郭康解释道:“反正知道怎么应对就行。” “现在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人也有不少,我们也支持他们摸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八十九章 从塞里斯到罗马,文明世界全境遭到了攻击(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 驱除鞑虏看大元(求月票) 小让娜的观点,让众人一时有些迷糊。没办法,就算如道衍和尚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恐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理论。 “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行……”郭康打起圆场。 “有时候也没必要太纠结定义。真论起来,全世界有几个文明,自己没当过蛮族的?波斯人不也就两千多年文明史么。之前一样是迁徙过来,吞并了米底,然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章 驱除鞑虏看大元(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 救不了的英格兰人(求月票) 最后,还是小让娜开口,说道:“这么一讲,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别说那些其他蒙古人治下的小国了,欧洲那边可能更不一样。之前,除了太爷爷,我甚至从来没听说,还有人以抵抗异族统治为口号行动的——异族的领主好像本来就是秩序的一部分。”她想了想,摇摇头。 “哪怕当年反对萨拉森人的战争,也是针对异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一章 救不了的英格兰人(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 罗马忠臣亚瑟王(求月票) 对于郭康的叙述,小让娜和朱文奎一时都没有说什么。但道衍和尚却听出了言外之意,问道:“郭公子一直在有意论述这个国家,是不是和之后的策略,也有些关系啊?” “是有关联。”郭康见他看出来了什么,索性直接说道:“我们其实一直关注着整个地中海世界。各个区域的情况,都需要进行考察,以便将来的规划。”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二章 罗马忠臣亚瑟王(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流浪者的两难问题 见状,郭康便继续讲起自己的想法来。 他铺垫了这么多,把有关系的奇闻异事都讲了一圈,让朱文奎和小让娜等人都有了很大兴趣。所以,也就可以说一说正题了。 “英格兰可是个好地方啊。”他说:“那里有廉价的煤炭,还有廉价的人力。我希望能在那里建立一批工坊,弥补我们铁器的不足。” “为什么去那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三章 流浪者的两难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 蛮夷欲当官,开疆拓土受招安 “我明白了。这样的话,好像确实挺麻烦的。”朱文奎想了想,接受了妹妹的说法。 “历代朝廷在这方面,其实想法都差不多。朝廷里的聪明人,看重的首先是你有没有条件造反,然后是有没有能力造反,最后才是有没有心思造反。” “因为心思这东西,一般也是跟着条件走,条件到了,自己没心思都不行。而能力……中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四章 蛮夷欲当官,开疆拓土受招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吾弟当为西伯! “罗马的发展脉络,算是非常清晰的。所以我才做出了这种判断。”他告诉众人。 “现在这里的主流应该是希腊文化。”小让娜指出:“你们确定希腊文化,经过发展,能变得和中原一样?” “你应该对法国更熟悉吧?”郭康则直接反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过,法国才是整个欧洲,最接近中原的地方?” 小让娜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五章 吾弟当为西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 道德挟持 郭康考虑了片刻,很快决定,直接无视朱文奎。 小让娜似乎也是同样想法。她制止了朱文奎之后,就直接跳过话题,问起其他事情来。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将来就向朝廷宣称,自己不是塞里斯的法统,所以没有竞争,对吧?”她想了想,说。 “对。”郭康点点头:“但另一方面呢,我们又是能交流的人。”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六章 道德挟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代天教蛮 听到郭康的论述,众人又开始了思索。 “你还真是考虑了不少东西。”朱文奎感慨道:“我都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问题的……” “我也是没办法。”郭康摇头说:“我们是谋国之人,肯定要考虑多一些的。而且,这些道德原则,本质上是民众的需求,也不能忽视。” 这件事,他也确实认真思考过。而且,还是听脱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七章 代天教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 汉字伊甸园文字说 郭康其实也不太清楚,道衍和尚到底是代表明朝官方,还是主要代表他个人。好在,这影响也不是很大。就算他现在没有承担这方面的官方职责,咨询下他的看法,了解下他的反应,也是很值得的。 不过,道衍和尚依然没有给与明确回答,而是看向小让娜等人,等他们先问问题。 而小让娜也不客气,上来就问道:“你确定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八章 汉字伊甸园文字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们大清怎么你了! 这件事比较搞笑的地方在于,从后世的资料看,英格兰人当时很可能是认真的。 一方面,当时“中吹”横行,学者们纷纷谴责教会束缚科技进步,亚里士多德祸害欧洲上千年,认为必须学习东方先进文明才行。 那会儿的欧洲先贤们,发表的吹捧东方的话,郭康前世的人估计都受不住。哪怕放到现在,塞里斯依然处于世界巅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们大清怎么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英国人失去自信力了么? 这些人的理论,给郭康提供了充足的理由,也让他受到了很大启发——比如,宣传和解释,其实也没必要做的太细。 这些“理论”,能自圆其说就行。重点不是它的证据是否充分,逻辑论证合不合理,而是它能不能起到提高社会效率、推动国家发展的作用。 毕竟,这些事实都证明,无论是启蒙运动时代的欧洲,还是20世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章 英国人失去自信力了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老子化胡,提出资本主义理论基础 面对郭康的解释,让娜公主一时无言以对。 小让娜好几次想开口,但郭康甚至能拿出神学论证来,证明汉字直接源于天父,是超越巴别塔的、原初的语言。因此,它也具有非凡的灵性,是研究知识的最合适方式。 这也不是郭康突然领悟,提升了神学知识,而是因为同样的道理——这东西,早就被当年欧洲最聪明的学者们论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一章 老子化胡,提出资本主义理论基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工程语言与战争文字 不过,相对于纠结语言统一问题,小让娜很快对于技术细节产生了更多兴趣。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们推行汉字做通用文字的话,怎么和本地语言对接?”她问:“这里的地方语言也很多吧,彼此之间,词汇和语法都有差别,如何把它们统一起来?” “我们这不叫通用文字。”郭康告诉她:“准确说,汉字应该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二章 工程语言与战争文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 希腊语简化计划 “这么说,应该也没错。”让娜公主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说道:“这里的语言都不怎么完善,大部分也没有对应的文字,相比起来,汉字确实更有优势。不过当初,它是如何应对希腊语的竞争的?” “论起历史和文化积淀,希腊语甚至超过了拉丁语。我听那些希腊人声称,说古罗马时代,罗马人就已经开始学习希腊语了。直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三章 希腊语简化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 在塞里斯是罗马人,在罗马是塞里斯人 “那你们这么改动希腊语,希腊人不会说什么么?”让娜公主好奇地问。 “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希腊人?”郭康指出了问题。 “说希腊语的,不就是希腊人么?”让娜公主似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可不好说。”郭康摇摇头:“希腊人这个概念就很混乱。很多人,尤其是普通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四章 在塞里斯是罗马人,在罗马是塞里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亚帝之后无希腊,希腊正统在德里 “我这不是帮忙出主意么。”朱文奎有些不甘心。 “你还是算了吧。”小让娜无语地说:“这种事情,稍微了解些的人都知道,里面的概念是极其混乱的。但有些话,就是不能公开说,尤其是不能由权威人士亲口说。这总该注意一下吧。” “我又不会在外面乱说的。”朱文奎解释道:“这不是在提出建议么。” “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五章 亚帝之后无希腊,希腊正统在德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语言学,也不存在了! 面对郭康的神奇比喻,朱文奎总觉得哪里有些怪。但仔细想想,又找不到明显的错误。 “印度人的文明,和希腊有相似之处么?”他问。 “相似度不好说,但文明之间的影响和融合,是真的有。”郭康对此倒是可以确定:“比如佛教的造像,咱们都了解吧?” 这次,连马王妃都有了兴趣,看向他。 “我听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六章 语言学,也不存在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 擅长cosplay的希腊人 郭康那个时代的希腊,是个十分别扭的政权,对他现在的情况几乎没什么参考意义——或者说,参考意义就是希腊不可能脱离罗马,就像“江南国”也没法稳定维持一样。 希腊试图从奥斯曼独立的时候,得到了大批外来支持。那时,很多欧洲文人依然相信,希腊是欧洲文明的,让这样的地区处于异教徒统治之下,大家都难以接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七章 擅长cosplay的希腊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写复古正体字,做纯正希腊人 当然,这些案例,只能让郭康判断“希腊人没罗马会出问题”。真正严重的事情,其实还在后头。 众所周知,欧洲人使用的字母文字,和语言是对应发展的。而这也带来一个问题:随着口音改变,文字和书写方式其实也一直在变化。 按郭康的想法,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别说字母文字了,就是汉字这种最稳定的独苗,也会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八章 写复古正体字,做纯正希腊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都是主人的愿望罢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希腊人采取的应对方法也很“传统”。 一名爱奥尼亚群岛的老贵族赞贝里奥斯,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他认为,希腊文明有三个元素,也就是古典希腊元素、基督教元素和罗马元素。这三者缺一不可,共同形成了希腊文明。 这個理论,中原人估计会很熟悉。因为这其实就是“通三统而为一统”的思路。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零九章 都是主人的愿望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只因你太菜 后世的人说到巴尔干地区,就会想到那里无穷无尽的民族矛盾和此起彼伏的冲突。郭康也曾经觉得,需要认真考虑这里的特殊问题。 但是,接触的希腊人多了,他就怀疑,这个巴尔干民族主义的鼻祖,到底是怎么界定这种东西的。他们真的有吹嘘的这么厉害么? 现在的希腊人就是一盘散沙。而几百年后,恐怕也是一盘散沙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章 只因你太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仁德如石虎者能一之 正是因为这种“历史经验”,郭康才敢给其他人保证,希腊人是搞不出来一个脱离罗马的法统的。 “我们对语言的要求不高。”他说:“语言不通确实容易制造分裂,但仅仅想凭借语言,就建立一个稳定的国家,也同样不可能。” “所以,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实现这么高的要求,只要能够团结住核心群体,对企图分裂的势力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一章 仁德如石虎者能一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法国可以速胜英格兰么? “既然如此。”小让娜略一思忖:“康哥哥对于法国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想法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郭康笑道:“别人国家,又不关我的事,我看看热闹就行了。” “就说一下建议呗。”即使他直接拒绝,小让娜还是催促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我如果想挽回那边的颓势,应该怎么办?” “那样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二章 法国可以速胜英格兰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四章 朱氏代法之策 郭康的想法,也不是平白无故的质疑。而且,他也知道,法国人后面会遭遇什么。 如果按他那个世界的进度,不到两年,稍微缓过劲的法国人就会又组织起来,和英格兰军队决战,并在阿金库尔一败涂地,让整个国家近乎崩溃。 只是在这个世界,由于朱允炆之前的神奇操作,法国王室一方的力量受到了削弱,所以之前没听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四章 朱氏代法之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四姨教训外甥 郭康说完之后,众人一时沉默,明显在各自盘算起来。 最先开口的依然是盘算最少的朱文奎。他直接问道:“康老弟啊,你觉得直接上的话,当地人会认可么?这可不是罗马这边,大家都知道你是好人,其他贵族是坏人。他们很可能会按照习俗,直接进行抵制,不给我们宣传机会的。” “没问题,我们直接利用现成的继承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五章 四姨教训外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妈妈也是我妈妈 谈到这些话题,道衍和尚明显来了兴致。 “如果诸位应允,贫僧想去法国看看。”他表示:“到大秦国这一路,已经开了不少眼界。见识了众多异域的风情、道理,方才知道,为什么历代高僧除了取经,也很注重一路的所见与感受,要认真记录下来。估计就是要激励后人吧。” “各地的风俗习惯大不相同,朝野的情况也没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妈妈也是我妈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罗马大婚 面对郭康提出的问题,道衍和尚都有些犯难。他犹豫了下,表示自己还要想一想。 郭康也就没有去催促。反而是朱文奎主动问道:“那我能做什么呢?” “你还是多看看书吧。”郭康无奈地告诉他:“至少把《诗经》、《春秋》什么的多看看,今后的公开场合,一定要把典故用对。要不然,面对外国人的时候,只怕会和晋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七章 罗马大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谋国不谋婚姻,不为陋 小让娜的提议,明显很吸引王大喇嘛。毕竟这是教会的重大目标之一,关系到未来的发展和教会的威望。要是能做好了,他也可以和祖师爷一样名垂青史。 “安顿两边的教会,就只是人事方面的问题了。这里的难度不会很大,毕竟要动的,基本都是名义上的东西。”小让娜继续说:“我相信,历史必然会铭记这一刻。” “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八章 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谋国不谋婚姻,不为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让娜,你这法国人! 郭康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如释重负。大家赶紧吃完最后一点东西,然后离开了宴会厅。 王大喇嘛还有公事,先行离开了。郭康、狄奥多拉在大门前,给其他人送别。小让娜则拿着郭康送的饮料,专门来感谢他。 不过,狄奥多拉警惕十足地站在旁边,见小让娜要靠近,就直接把她抱起来,放一边去了。小让娜个子太矮,根本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一十九章 让娜,你这法国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章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对于郭康的观点,狄奥多拉也能认同。毕竟,有本事的人,经常都有些特别的要求。道衍和尚这样表现,也不奇怪。 仔细想想,确实是她自己多虑了。别的不说,郭康指出的父母问题,也是肯定存在的。 “我怀疑,之后,马王妃和让娜公主也会进行争夺的。”郭康说:“单纯是小让娜的话还好,如果让朱文奎继承,她俩恐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章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一章 教会的烦心事 格里高利·普龙斯基是曹建的姑父。作为梁赞大贵族,他也是之前郭康从乔安娜那里得知的、参与曹氏一族征兵计划的主要人物之一。 路上,郭康准备简单地把这个人的情况告诉狄奥多拉,不过她却说,自己早就知道了,搞的郭康颇有些尴尬。 最后,郭康又被狄奥多拉教训了一番。 “我已经说了,你要多留意些正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一章 教会的烦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二章 哥哥做大牧首,弟弟们做小牧首 紫帐汗国兴起时,首先面临的就是东罗马当年留下的一地烂摊子。 各国教会或称牧首,或称都主教,总之都开始自行其是,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完全无能为力——帝国已经没法给他提供武力支持,他又和帝国深度绑定,没法像罗马主教那样自立门户,建立一个独立于世俗政权之外的教会。 所以,这种分裂的情况,就一直延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二章 哥哥做大牧首,弟弟们做小牧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靠女人和外国人才能打仗的地方 两人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虽然说不要招待,但吴翰还是派人送来了茶和点心。不过他们没等多久,会议就结束了。 郭康站在门口,看着一大群穿着新长袍、留着大胡子的罗斯神父,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几名带着黑色巾冠的高级教士跟在后面。王大喇嘛最后走出来,和众人友善地告别。 等他们散去,王大喇嘛便招呼郭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三章 靠女人和外国人才能打仗的地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四章 “自由罗斯”(盟主“吾等曹贼之意充盈勃发”加更) 说道这里,其他人基本明白了郭康的意思。 “你看,漠北蒙古人的语言里,台吉就是直接照搬的太子,公主干脆发音都没怎么变。其他的官职、年号、头衔,也是大量来自汉语。这种‘上层’借词如果大量出现,就意味着很大的文化影响。”郭康继续举例道。 “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影响只有在被统治者的语言里才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四章 “自由罗斯”(盟主“吾等曹贼之意充盈勃发”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片大地,充满苦难 “哎,这个时候想起来找我们了。”利奥神父摇头道:“给教会发信,估计也是这个想法吧。” “是啊,理论上,各个罗斯国家之间,依然是有联系的。哪怕时间久远,大家的血脉联系已经很淡薄了。”普龙斯基告诉众人:“当然,实际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各诸侯之间攻伐不休,彼此之间的仇,恐怕比和波兰人的仇都深。所以他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片大地,充满苦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六章 立陶宛的命运 郭康一直觉得,王大喇嘛的口才其实很好。虽然文化水平一般,多少有些吃亏,但他和各种身份的人都能谈得来。这也算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素质了。 果然,两位罗斯神父态度有所松动。而熟悉知识的马可神父,也趁热打铁。 “二位都是信仰坚定的长老,大家都称赞你们的德行。我们相信,正是因为教会不得不与世俗权力建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六章 立陶宛的命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拯救这片大地 郭康想到的问题,其他人也大概明白。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米哈伊尔老神父,也对他们的判断表示赞同。 “我和安德烈兄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他保证:“我们平时就在城里的贫民区活动,帮助从家乡远道而来的教友们。” “他们很多人来到这里之后,就和教会失去了联系。因为语言、习惯之类的问题,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七章 拯救这片大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后黄巢时代”科举制度 对于这个问题,众人都表示了重视。 在这个时代,人手不足是普遍现象,否则各国也没必要在分封制下徘徊这么多年了。尤其紫帐汗国所在的东欧,情况更加严重。 当初,朱文奎曾经问郭康,紫帐选拔管理人员时,为什么不组织统一考试。郭康当时就告诉他,就现在,以这里的情况,根本没有开科举的必要。 郭康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八章 “后黄巢时代”科举制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编制问题 “人手不足也是个常见现象了。”趁着众人各自商议,郭康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过现在,我们也有了一定的基础,应付起来总归要好些了。” “就这样也不够啊。”马可神父叹气道:“我们的人虽然越来越多,但需要负责的地方,增加的却比培训新人还快。这就比较麻烦了……” “现在不是还有不少人,基本没用上么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二十九章 编制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章 狄奥多拉与郭康的竞争 郭康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高估这件事里,宗教的影响了。在他表态之后,这件事还是挺顺利的。 紫帐汗国在这方面的缺口太大,已经到了无所谓传统的程度了。而且,打出推广教育的旗号之后,就算得到了“政治正确”,剩下的事情也不算困难。 至于罗斯人,他们的村社和“自由人”群体里,确实有鄙视妇人的传统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章 狄奥多拉与郭康的竞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超,元朝水平 不过,虽然感觉很奇怪,但郭康也没愣神太长时间。他怀疑了片刻,也不知道这个推测合不合适,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才好。 郭康觉得自己玩心眼是斗不过她的。所以,犹豫了下,就决定——躺平,不管了! 她爱当什么就当什么去吧,反正有脱欢等人收场。实在不行,自己就跑路去东方。反正又不是没地方去……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超,元朝水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座山雕”覆灭记 对于郭康的建议,众人议论纷纷。马可神父对着上面的数字,盘算起来。 “要不我们在希腊地区试试?”他建议:“初期的投入可以由教会来支付,反正也不会太高。而且这对于我们整合各个修会,是有好处的。” “可以,你记一下,明天去给老杨看看。”王大喇嘛点点头,吩咐道:“我记得上次不是说,有人来请求我们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二章 “座山雕”覆灭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三章 教士西儒说 如同紫帐汗国的其他地区一样,在这些地方,很大程度上也是需要教会来维持教育。甚至是改良种子、研究引进优秀作物这些,其实都是教会的传统工作。 朱文奎当年告诉郭康,他对这种情况感到很不解。但郭康认为不理解很正常——他自己当初也不理解,后来想想古代就懂了。 为了给朱文奎等人讲明白这个原因,他专门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三章 教士西儒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四章 蛮族太好哄,阻碍了技术进步 在一番核算之后,几名神父基本上认可了郭康的估计,马可神父还在后面加了一串算式,核对了下。 “那这个在我们老家,可以试着推行么?”普龙斯基也很好奇,主动问道。 “你们那边得先把基础设施和粮食问题解决掉,然后才能谈其他的。”马可神父也没留面子,直言道:“我觉得沿河地区,交通比较便利的地方,还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四章 蛮族太好哄,阻碍了技术进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主教法海大战女巫白素贞 讲到这里,众人实际上已经形成了共识。 “我们也需要认真调查一番了。”米哈伊尔神父判断道:“我们故乡的贫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混乱导致的。如果能形成稍微有效些的管理,都会比现在的情况好。”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连老贵族普龙斯基都深有同感。 “我也赞成。”他表示:“现在这个情况,连波雅尔们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五章 主教法海大战女巫白素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村人归村,市民归市 叮嘱完了众人之后,不用王大喇嘛继续吩咐,普龙斯基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那我回去之后,也组织大家认真调查下。”他说:“今后我们招募士兵,总得有个基础。如果这一套可以组织起来,相信一样可以提供很多优势。” “主要问题是,罗斯地区应该还是以种粮为主。”马可神父说:“粮食和布匹这些不一样,这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六章 村人归村,市民归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七章 郭康,愤怒了! 对于这个观点,郭康倒是不怎么反对。 “无论如何,军事准备是第一位的。”他告诉其他人:“所以我们之前才说要先整编当地人,形成军队。否则一旦有什么麻烦,很难顾得过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狄奥多拉问。 “我们应该先想办法团结更多人。”郭康开始用完全没错的大实话回答:“只要能争取到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七章 郭康,愤怒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狄奥多拉也要愤怒了 虽然把郭康笑话了一番,但狄奥多拉对他的表现,大体上却还是比较满意的。 “好了,不笑话你了。这次也算不错了。”她赞许道:“起码知道随机应变,还是有很大进步的。” “要是实在装不像,也不需要硬装,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情感,然后进行引导和解释,也一样可以——有时候,甚至更好用。”她又教给郭康新的小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八章 狄奥多拉也要愤怒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互助乃国之基石 为了岔开话题,郭康又把刚才的事情,给脱欢讲了下。 “这回是个机会。”他想了个理由:“大都当年的秩序,就是我叔祖砺德公整顿的。但从那之后几十年,城市规模越来越大,人员越来越杂,却一直没有推进管理。现在我去管一管,也是继承前人的遗志了。” “没问题。”脱欢同样表示了支持:“这不挺好的么?”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三十九章 互助乃国之基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章 使妇,妇人实有禄位,余焉能战! “那你能不能把这个给算出来?”脱欢听了他的话,问道:“比如一个女子去纺织,能省出多少人力去参战?” “呃,这个我倒是真没算过。”郭康尴尬地说。 “那有机会就算算吧。”脱欢劝道:“而且不是说,这些人还能从事其他事情么?你也去算算,看怎么安排,节约下来的人力最多。把这些结果估计好之后,就可以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章 使妇,妇人实有禄位,余焉能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一章 织战模式 “那就没什么别的办法了。”郭康想了想,也找不到更好的主意。 “有些事情,说法不同,就是两个结果。”脱欢倒是觉得无所谓:“我们要重视所有公民,而不是重视妇人;要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而不是让妇人过得更好。只要坚持以整个国家为重,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看,你要是说,都是为了罗马,这件事也就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一章 织战模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二章 郭康的盘算 和脱欢商量完之后,这件事也就基本定下来了。 说实话,郭康自己对于“抬高妇女地位”,其实也没那么坚定。他之所以反复确认,与其是为了说服脱欢等人,不如说是为了等脱欢说服自己。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郭康已经基本适应下来了。但很多时候,他的心态还是有点怪。因为他一方面需要尽量去适应这个世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二章 郭康的盘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三章 国语骑射 由于已经有了准备,因此这次没花多少时间。郭康很快说服了王大喇嘛给他提供更多帮助,还去找了几位罗斯神父帮忙。 米哈伊尔神父很乐意提供帮助。郭康告诉他,自己打算今后在当地设立新学校,让教会安排人手,教这些罗斯人认读基本文字。按他的计划,每个家庭,至少都需要有一个人识字。 而且,在上课的过程中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三章 国语骑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努尔哈赤是韩国人(上) 就文化上而言,米哈伊尔神父这些人,对于这种计划并没有太多抗拒。 对他们而言,反正不用汉字也得用希腊字,区别不大。而这个年头,民间其实也没什么“罗斯文化”的共同认识。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讲,罗斯王公带来的压榨和苦难,远远压过了他们和平民之间的认同感。而对于地方贵族,这种“罗斯共同体”更像是莫斯科等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四章 努尔哈赤是韩国人(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五章 努尔哈赤是韩国人(下) 这个思路,是承认自己是夷狄,但表明夷狄也是人,不应该被区别对待,也就是剥离了夷狄的贬义意向。而要求别人不贬低夷狄,当然自己也得这么做,因此雍正还专门说,今后大家可以随便用夷狄这个词,不用忌讳。 问题是,清朝宫廷确实一直都非常忌讳这些称呼。人家说个相关的字,他们都受不了。这样一来,无异于自己都在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五章 努尔哈赤是韩国人(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六章 新罗马风格 思考这些事情,对郭康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警示。 因为如前所说,紫帐汗国自己,其实也是小族临大国的统治方式。 相比而言,他们的优势,大概就是欧洲人并不在乎这个问题。 古罗马自己,早年也是少数公民统治整个地中海,后来渐渐放开了公民权。而后世的欧洲国家,更是完全不在意这些。连最为“本土化”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六章 新罗马风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七章 罗马民族 在这种环境下,郭康非常希望,能把“罗马人”的核心概念确定下来,形成一个像中原人一样稳定的群体。 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试过,但说实话,欧洲这边的水平真的不太行。连罗马人自己,都搞不清楚,除了一个公民身份之外,还有什么能用来形成一个跨地域的“罗马人”的共识。 希腊人曾经进行过尝试,把罗马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七章 罗马民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八章 罗慕路斯也是韩国人么?(上) 另一方面,为了避免今后走向“罗慕路斯也是韩国人”这种论述,也得想办法解释合法性获取的问题。 这也是雍正思路中,面对的困难的后半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相对于其他文明,中原人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长期灾害和战争带来的强大组织能力。想要挺过威胁,大家必须以更加严密高效的形式进行组织,向团体让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八章 罗慕路斯也是韩国人么?(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九章 罗慕路斯也是韩国人么?(下) 对于整个文明中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希望掌权者能尽量履行职责,不行的话换一个人,反而更好。 但对于掌权者本人来说,他们非常不希望换人,甚至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千秋万代地统治,哪怕干得再差,最好也别换下来。 这两种愿望必然会发生冲突。而世袭君主制度,与其说是来自权力的集中,不如说是不同阶层相互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四十九章 罗慕路斯也是韩国人么?(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章 不到一元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整个塞里斯世界,君主制度的终末,甚至不是在清朝,而是在伪满。 这其实就是内部——包括边疆民族的反动势力已经无法支撑之后,又一次试图借助更“外”的外力,进行的尝试。从这个视角来说,溥仪的选择算是相当精准了。然而日本人在政治经营方面,水平都不如柔然,最后也不过是多了一场难堪的闹剧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章 不到一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汗的基本素养 郭康有个习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希望找个近似的历史案例,作为参考。 当然,这也只是参考而已。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算明白了,哪怕看起来很像的情况下,两件事也可能有很大不同。历史经验用来排除错误选项,要比用来直接照抄靠谱。要抄的话,就一定要自己考虑好,然后改改才行。 比如,近现代如何在欧洲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汗的基本素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二章 普世大正教会 在大致确定目标之后,郭康首先考虑的,也是拉人的问题。 他希望能在大都做个测试,不过就算这样,也需要外力的支持。 教会这边大体上没什么问题。王大喇嘛一直是支持他去尝试的,罗斯神父们也很热情。郭康表示自己要亲自带队去考察情况之后,安德烈神父有些犹豫,但米哈伊尔神父却非常支持。 这位老人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二章 普世大正教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反原教旨规划 郭康想了想,觉得这么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不承认异教徒的善举与信徒的善举相同,那么就等于认为有不止一个善的来源,而且有不止一个主宰者存在。对于一神教信徒来说,这是更不能接受的。 所以,哪怕对方信仰其他神,乃至信奉多神教、不承认一神教的基本规则,信徒自己都得坚持这份信仰,认可对方的贡献。否则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三章 反原教旨规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四章 领阿非利加宗主教 说他是原教旨教派,并不是冤枉他,实际上这就是新教的基本教义。 公教教会承认的典籍有三部分,除了圣经,还有圣传,也就是从使徒时代开始,教会的历代神学家们所著的对于教义的阐释——用中原一点的话说,就是类似《春秋三传》的注经成果。在此之外,历代教宗的权威命令则是第三部分。 在公教的理论中,这三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四章 领阿非利加宗主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五章 国之大事 虽然如此,郭康也明白,各个教派谁能笑到最后,靠的还是武力。 对于拜上帝教,贡献最大的当属希腊人。他们用自己的学识,把这个简单的底层小教派,改造成了完善的宗教。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后来的整个教会和教义体系。 但郭康那個时代,却很少有人知道希腊人对于整个宗教乃至欧洲文明底层构建的贡献。大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五章 国之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六章 教会的原则 郭康的计划,得到了神父们的积极响应。 拜上帝教各支,组织的潜力其实都很大,尤其是正教。 虽然很多地方,一个镇子都未必能轮到一个标准的教堂,但这是因为受训的神父数量不足,属于客观现实产生的限制,而不是理论上的问题。 哪怕没有紫帐汗国,正教教会本身也有一套比较完善的组织体系。据神父们说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六章 教会的原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傲慢的代价 郭康认为,对于教会来说,就有个关键问题:教会内的各种教义、规则,到底是目标,还是手段。 曾经,公教教会面对这个问题,思路是十分清晰的,知道这些具体措施都是为了更高的目的。然而到了后来,他们却好像集体出了问题一样。 如果只是党争,反而好解释,但教会几百年间在东亚的表现,都一直处于智力没上线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七章 傲慢的代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八章 组建突击队 在郭康看来,这件事就是教会素质下降的经典案例。普通蛮族发现自己有优势,心态飘了很正常,结果教会也跟着浪。那这教会上千年不是白干了。 当初教会能发达起来,就是因为他比普通人更加文明。哪怕有各种腐败、内讧、偏执的情况,整体的道德水平也比世俗贵族高得多。沦落成这个样子,实在对不起天兄,对不起圣彼得。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八章 组建突击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九章 城内六军 但这件事,义父其实也很为难。 他说,大都里成建制的武装力量有六支。 规模最大的是“帝国之墙”战团,因为直接负责大都城墙的守卫而得名。 与古时候不同,现在他们实际上也是大都所在军区对应的战团,负责大都及周边地区几座小镇和要塞的防务。除了守卫城墙的主业,也经常过海去小亚,找土库曼人干仗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五十九章 城内六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章 何为大侠 郭康对此有些不甘心,他拿出资料,想解释一番。不过这时,有门吏进来告诉义父,说大小姐来了。 郭康有些意外,不知道她跑来干什么。义父则有些头痛。 他告诉郭康,上次北衙兵抽调精干,去教导团的驻地集训,大家搞庆祝活动的时候,应邀出席的李安宁一时技痒,给他们秀了一回骑射技术。两边的士兵都很高兴,之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章 何为大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天下显学,非英即俄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起码,义父对于子女的了解,应该是配得上这句话的。他表述完,郭破奴也沉默了下来。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悖于秩序,而且确实没什么作用,一时间也没了闹腾的心情。 而义父则继续给郭康讲起道理来。 “你也是个有正义感的孩子,这是好事。”他说:“你外公当初就给我说过,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一章 天下显学,非英即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二章 郭破奴的名声 郭康听了他的话,也仔细想了一下。 义父不知道他了解的那么多理论,但就江湖经验来说,他的见识比郭康两辈子加起来都多多了…… 所以,这些问题,也确实得想一想。 然而,这次他还是没来得及细想,郭破奴就又再次插嘴道:“那我来吧!” “啊?”郭康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既需要行侠仗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二章 郭破奴的名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鼠穴 以往,义父这么夸郭康,郭破奴多少会有些不高兴。不过这次,她倒是思考起来,没有去反驳。 “你要是见过他们的手段,就不会这么天真了。”义父继续说道:“这些人能立足,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他们对于帮众和普通人都有威慑能力。不仅对内如此,对外也能借着你的攻击,威胁其他普通人,恐吓他们为组织服务,否则就把损失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三章 鼠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战帅令旗 郭康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就回头再认真规划下。不过这次,我还是得出次头。”他想了想,改变了下计划:“这次,我本来是计划再等两天,看看教会能不能查出更多,并不是一定要尽快开始,但那些罗斯人很急。” “那些案件如果是真的,这几个犯人无论如何也跑不掉。所以我怀疑,他们与其说是想要尽快铲除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四章 战帅令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狗儿的,你不过是公主的一条狗! 对于郭破奴的想法,郭康也算清楚。她其实就是闲不住…… 然而,郭康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这天下的规矩也不是他订的,而且太任性确实不好。所以,他也只能安慰下,表示今后有机会就会通知她。 “你看看人家狄奥多拉,就很有分寸。”他指出:“虽然她也想获得更多权力,但人家心里,看得很清楚。你看,我们就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五章 狗儿的,你不过是公主的一条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六章 郭破奴的野心 “这样啊。”郭破奴想了想,说道:“那就不知道她图什么了。这明显就不是什么好结果吧。” “你觉得狄奥多拉也想当大汗?”郭康笑道。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吧。”郭破奴撇撇嘴:“装得再好,有些事情也是瞒不住的。不过这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我也懒得管她。你记得跟她保持距离就行了。” “原来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六章 郭破奴的野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女牧首的可能性 “我都没考虑过这么复杂的问题。”郭破奴明显和郭康一样,刚刚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她这方面,确实没有狄奥多拉的敏感性那么强,只好承认道:“那回去,我帮你一起问问母亲,看看她的建议吧。” “不过,小让娜是想要干什么啊?”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在法国那边,直接要个封号、头衔不就行了么。”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七章 女牧首的可能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父杀天兄,哈里发坐不终 “不过这也是一种误解吧。”郭破奴直言:“你也知道,我们这边一样没有这种规矩。” “是啊。”郭康点点头:“我当时就给她说,真想当神职人员,不如投了天方教呢。他们那边上限要高多了。” “能高到什么程度?”郭破奴好奇地问。 “到哈里发都行。”郭康告诉他:“不少天方教政权都有例子,女人当苏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父杀天兄,哈里发坐不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九章 郭大姐讲话理太偏,女子就是不如男 对于郭康的推导,她还是可以想明白的。不过这个结论,她还是有点怀疑。 “那你的意思是,正经的工作,像我这样的都没法干了?”她犹豫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官僚机构流动性太强了。”郭康告诉她:“虽然也少不了各种荫蔽,以及各种结党营私、任人唯亲的腐败现象。但整体上说,比其他制度,官僚制还是要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六十九章 郭大姐讲话理太偏,女子就是不如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章 听话的郭破奴 “那你直接告诉我答案算了。”郭破奴见他这么说,直接开始自暴自弃了。 “那可不行。”郭康立刻拒绝:“你知道为什么,爹娘给你讲了这么多次,你却完全听不下去人家的劝告么?” “我为什么听不进去……”郭破奴真的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不对,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听不下去?” “因为当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章 听话的郭破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郭破奴偷袭!大意了,没有闪(上) 郭康见状,便抛出了准备好的话题。 “你要真想做点什么,我这里倒是有个差事,你接不接?”他问道。 “啊?什么差事?”郭破奴立刻有了好奇心,问道。 郭康于是把之前,教会那边讨论的纺织修会的情况,又给她说了一遍,告诉她,自己正准备招揽人手。 “我们现在其实不缺参与者,而是缺少能够进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一章 郭破奴偷袭!大意了,没有闪(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二章 郭破奴偷袭!大意了,没有闪(下) 纺织业的真正终结,是在1920年代后期到1930年代。 美国人的调查发现,1920年代末,曾经是织造业中心的江宁县,妇女从事的劳动总量已经降到了0~4.62%;在武进县只有1%,妇女从事蚕桑和纺织的记录相当有限,几乎脱离了生产劳动。 在嘉兴县,妇女占劳动力总量的42%,而在大田农作中,妇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二章 郭破奴偷袭!大意了,没有闪(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先我祖,我辈我父——父权乃罗马之根本 郭康还是觉得,郭破奴对于这件事答应得太急了。 主要的问题,倒不是怕郭破奴过两天就受不了,最后丢掉这份工作——反正她是郭氏的大小姐,没这份工作也饿不死。 他也不是真想让郭破奴干活。单纯当个吉祥物,代表大家搞搞交际,卖卖面子,其实就已经够了。具体事务,自然可以找专门的人员负责。 他更担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三章 我先我祖,我辈我父——父权乃罗马之根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先进的大商式社会抚养制度 作为正宗的罗马老贵族,郭康要做的,当然是坚决和这种行为对抗,捍卫父权制度。 这对于罗马来说,也是没法避免的。 做个对比,就能看出来其中的原因。 在中原,社会制度的建立,是基于一些基本原则,或者说基本共识,然后组织起来的。这种类型的社会秩序源自周公的时代,被后世称为“礼制”。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四章 先进的大商式社会抚养制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五章 贸易能拯救迦太基么? 对于罗马人而言,这种事情是很好理解的。 如果单纯从经济方面考虑,那根本不会有后世的罗马时代。因为如果只考虑经济收益的预期,那么连布匿战争都打不起来。 要知道,当年,罗马人根本没什么称霸地中海的野心。 那时候,西地中海的霸主还是迦太基。罗马反而一直奉行保守的外交政策,避免和迦太基发生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五章 贸易能拯救迦太基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天下非元即周 古罗马的这些特点,被之后的东罗马和教会,也继承了下来。 认真说来,东罗马因为希腊文化影响,再加上学了不少波斯人的东西,在这方面已经和古罗马有不少差别了。 比如最直观的,可以直接看名字的变化。在古罗马时代,妇人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名字”,一般会直接用氏族名的阴性化,作为自己的称呼。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六章 天下非元即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爱狄奥多拉,但我更爱罗马(上) 如果追溯根源,这种问题,可能还是要追溯到罗马人身上。郭康觉得,正是因为罗马人自己都很勉强,才导致了后续这一系列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他特别希望紫帐汗国能够补全合法性叙事上的各种缺失。因为欧洲这边,其他人是真的指望不上,他们自己要是也不能成功,那可就完蛋了。 后世的理论,郭康也不敢用。因为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爱狄奥多拉,但我更爱罗马(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爱狄奥多拉,但我更爱罗马(下) 郭康必须考虑的是,对于罗马来说,这种状态下的理论能接受么。而结果显而易见:不止塞里斯人不习惯这种逻辑,这边的人也一样接受不了。 当年紫帐汗国入城的时候,宣布大赦天下,顺便把天兄都给赦了。自从张大牧首主持编修典籍,这么多年来,罗马教会一直对原罪概念不甚上心。 按照张大牧首的理解,所谓原罪,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爱狄奥多拉,但我更爱罗马(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为匹夫匹妇复仇 两人一路来到娘娘庙,郭康让郭破奴去找王大喇嘛,自己则去找米哈伊尔神父等人。 他来到楼下,发现一群罗斯神父已经在那里集合了,马可神父也在那里,和他们讨论着什么。郭康于是走上前,和众人打起招呼。 米哈伊尔神父帮他向众人做了介绍,大家互相问候一番,郭康把手里的文件给马可神父,让他拿去登记。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七十九章 为匹夫匹妇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章 我们为什么要报仇 听到郭康宣布的消息,神父们相互对视了一番。有人点头赞同,但有人显出犹豫的神情。 “大家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就好。”郭康于是告诉众人:“我们这次碰头,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么。” “我有个疑问。”一名神父举了下手:“教会一直告诉信徒们,要保持谦逊和冷静,不要让仇恨扰乱了内心。如果这次,对信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章 我们为什么要报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理性的狂怒 见众人都表示赞同,有些原本就支持的神父,便趁势继续问道:“我们这次,是为了进行试验么?是不是今后也要在其他地方推广开?” “我希望能够如此。”郭康告诉他们:“在我的故乡,这是一套完整的理论。不止对于民间,对于国家之间,也是如此。” “因为复仇本身,并不是一个破坏性的行为。相反,它是为了建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一章 理性的狂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巴别塔”组织 不少听众都对这个理论很感兴趣,还有人问他这是哪个典籍里的记录,自己也想看看。 郭康对此也很支持。 “这是一套系统的理论,对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参考意义。”他告诉众人:“诸位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找一些送给大家。” “不过,这些书籍,原本都是汉语文言写成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之前有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二章 “巴别塔”组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三章 埃及文明都是托勒密伪造的 郭康当初知道这个组织的时候,也觉得他们很怪。或者说,具有紫帐汗国独特的、那种“混搭”式的风格。 当然,其中有些观点,哪怕在他这种不怎么虔诚的信徒看来,都足够离谱——比如一些比较激进的教士就认为,其实全世界都是汉语的方言。只不过离得太远,分离的时间太长,才成了现在这种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情况。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三章 埃及文明都是托勒密伪造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师太菜导致文化转型失败 对于这个话题,郭康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或者说,到了这个地步,理论本身已经不单单是语言学理论上的争议,而是已经和其他方面的问题挂钩了——比如对文明的理解,还有紫帐汗国的文化政策,以及修会一直以来的思路。 郭康对此,也一直不太想管。这种事,其实没有标准答案,他自己都经常不知道,未来的经验是否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师太菜导致文化转型失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印刷禁令 把情况给众人做了说明之后,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这次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在郭康的解说下,神父们对这个理论很感兴趣,也乐意去多看看书。郭康还承诺,今后会劝说家族,捐赠更多图书给他们,让众人更加高兴。 当年,造纸和印刷技术传入这里之后,在当地就立刻引发了热潮。即便过了几十年,郭康依然能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五章 印刷禁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六章 正教归南,公教归北 在不同教派对峙的前线,这种书籍的用处就更加明显了。 比如,为了和波兰人的强制改宗政策对抗,基辅教区有些地方堪称前线。当地神父不但要在自己的教区传教,还经常偷偷跑到对面,进行宣传活动。 波兰人虽然越来越重视宗教,但相比而言,管理依然十分粗疏——这不是态度或者手法的问题,是他们的行政水平就无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六章 正教归南,公教归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七章 十字军又把牧首区给屠了 除此之外,郭康还向神父们表示,如果希望他们能推举代表,加入新军,帮助接下来的各种工作。 实际上,无论正教还是公教,都有派遣神职人员随军的传统。无论是安抚军心,还是亲自披坚执锐参与战斗,都有不少例子。在编制上,也有设置军中教区的传统。 只不过,因为各种条件的限制,派遣神职人员的制度,以及他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七章 十字军又把牧首区给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九章 蒙古很大,罗马很小 郭康的话,让众人颇为唏嘘了一番。 十字军国家的战略处境,决定了他们其实支撑不了太久。如果一开始别这么招摇,或许还能和其他一众十字教、天方教的诸侯一起,在势力错综复杂的地中海东岸延续下来,但十字军上来就大张旗鼓,把所有人都得罪得死死的。哪怕偶尔有人能借助外交上的机会,也只是让这几个领地苟延残喘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八十九章 蒙古很大,罗马很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章 成吉思汗是罗马人还是突厥人? 虽然这件事最后得到了解决,但这种困惑,在紫帐汗国早期,占据了相当大的篇幅,一直萦绕在各个方面。 后来的很多变化,与其说是紫帐汗国自我的发展,不如说是外力的作用。 比如当时,作为主要思潮之一的蒙古认同,就是因为整体环境的变化,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脱欢曾经给郭康讲过一个祖传的段子,说是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章 成吉思汗是罗马人还是突厥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成吉思汗只能是塞里斯人了 这种生活环境下,瓦剌人自然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因而得以长期休养生息,比被暴揍了一圈的蒙古本部更加强大。目前,北元也就只能靠这帮野心勃勃的人来维持门面了。 剩下的两支,一个是上都军的残余。当年他们正式名称叫“上都云需总管府”,所以用了“云需府”当名字,在蒙古语里,发音稍微改变,成了后来的永谢布部落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一章 成吉思汗只能是塞里斯人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二章 程朱理学过于迁就妇人,必然被希腊哲学淘汰 如今,紫帐汗国的法理叙述,已经算是比较稳定了。起码在欧洲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了。 仔细说来,他们和罗马的直接关系也不是很大。但问题是,什么是罗马,这个定义本身就有得吵。欧洲其他国家,也抢不过他们,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从结果来看,紫帐汗国的历次战争,也确实和郭盖他们估计的那样,从来没担心过宣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二章 程朱理学过于迁就妇人,必然被希腊哲学淘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三章 希腊人敢结婚了吗? “我学过儒家经书,也了解理学的研究成果。如何看待妇人,他们已经说过很多了吧?对于这些叙述,我还是知道的。”郭康赶紧开口,试图告诉他,自己已经很重视了。 然而,帕特里克修士却又摇摇头。 “我们这里的神学家和哲学家,都认为塞里斯哲学很有智慧。但不幸的是,他们都太善良了。”他认真地评价道。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三章 希腊人敢结婚了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亚圣:孩子既是妈妈生的,也不是妈妈生的 对于帕特里克修士的质疑,郭康也没法给出回答。 他确实学过一些知识,也比这些人见过更多世面,但问题是,修士的背后,是整个希腊哲学。 而所谓希腊哲学,其实也不止局限于希腊,而是整个地中海世界的理论成果。并且,在希腊化时代之后,它的影响已经扩散到从中亚到西欧的广袤地区,直到今日,天方教和十字教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四章 亚圣:孩子既是妈妈生的,也不是妈妈生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五章 如母是不是母?如母 但是,哲学家们发现,塞里斯人似乎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 塞里斯社会中有“八母”之说,意思是八种女性都可以作为母亲看待,包括嫡母、继母、养母、慈母、嫁母、出母、庶母、乳母。对哲学家们来说,这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例子了。 因为八母之中,有些和父亲是没有直接关系的。 嫡母是妾生子女对父亲正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五章 如母是不是母?如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东方希腊 汉武帝的裁决,给后世官府留下了参考,但并没有给争论画上句号。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司法问题,而是牵扯到了更深的层次。 在东汉时,梁国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件,同样是杀继母为父复仇。实际管理封国政事的国相审查案件,认为触犯了杀母的罪行,属于“大逆”的范畴。正好,大儒孔季彦路过梁国,就告诉他这样不对,还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六章 东方希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七章 气抖冷,独夫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复仇之说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作为一个理论,适用性越广,越简单,就越容易进行宣传。而如果加了一大堆“例外”乃至“例外的例外”,就肯定会影响说服力。 遇到确实没法明说的话题,可以“马肝之论”掩饰过去。但什么都马肝,显然也不是个办法。 说到底,大儒们就是不敢和希腊人那样,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七章 气抖冷,独夫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八章 并不遥远的中世纪 魏晋时代,在朝廷有意的推崇下,孝道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随着这些变化,对经典的注解也发生了改变。在理解春秋这方面,汉儒的“为父绝母”之说也不再是主流,而是采取“母子至亲无绝道”的观点。 西晋大儒杜预注释《左传》时,就反对汉儒的主张,认为子女无论如何不能与母亲断绝关系。杜预认为,母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八章 并不遥远的中世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九章 构建完善的亚——朱理学体系 根据这个理论,郭康认为,在可预见的未来,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触碰家庭内部问题的。 因为官僚制取代分封制,前提是物质条件和教育水平跟得上。但现实中,哪怕最早开始这套制度的中原文明,也远远没有达到如此水平。硬去管这些,也没有必要。 紫帐汗国早年,也和其他中原王朝一样,制定法律去管理家庭内部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三百九十九章 构建完善的亚——朱理学体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章 爱国者的义务 平心而论,很多希腊学者,确实是想改变目前哲学界的困境。 现实情况是,希腊哲学的故乡,出现了大量问题,就算再迟钝的学者,也肯定要面对这种情况。 而且,虽然和塞里斯那边,那些本来就以现实政治为基础的学派不同,希腊哲学整体上相对“务虚”一些。但不管再怎么超脱,现实的变化肯定会对哲学产生影响。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章 爱国者的义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一章 不懂神学的天兄 郭康一开始觉得,这种想法有些太夸张了。但观察的多了,他才发现,很多人是真的这么想。 紫帐汗国能够重建秩序,本来就是非常意外的情况了。很多希腊人认为,这些外族人像十字军一样毁灭罗马,才是正常的情况。如今的表现,只能说是天父赐予的奇迹。既然如此,就更要好好把握。 像帕特里克修士这样的人,反而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零一章 不懂神学的天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二章 科学研究天父,摆脱封建迷信 面对帕特里克修士的质疑,郭康也给不出什么好解释。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其实两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所以,他也不需要拒绝对方的劝告。想到这里,郭康也有了回答的思路。 “你的建议很好。”他点点头:“不过我们现在关注的,并不是妇人与男子对权力的争夺,而是新领域的开拓。这和之前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零二章 科学研究天父,摆脱封建迷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三章 侠以武犯禁 送走帕特里克修士之后,郭康又等了一阵子。 发现要等这么长时间,他就感觉有些不妙。果然,郭破奴不一会儿就乐呵呵地走了下来,见到他在楼梯旁,便一路小跑过来。 “王师傅说让我去了。”她兴高采烈地说:“这下你也能和父亲交差了,不能再说姐姐给你惹麻烦了吧!” “你居然知道之前在给我惹麻烦……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零三章 侠以武犯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四章 初杀 不久之后,一群人在娘娘庙门口的广场上集合。 除了王大喇嘛派来的十名灰骑士,和几个协助调查案件的审查官,神父们也来了不少。有十几位罗斯神父都要去凑热闹,不过他们也不是拖后腿的被保护者,不需要专门抽人手看着——实际上,这些人都有丰富的“江湖经验”,熟练地穿上铠甲,拿上武器,就准备出发了。 除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零四章 初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五章 继续杀 干净利落地干掉了几个喽啰之后,郭康等人迅速占领了这座建筑。 这座两层小楼里没有什么守卫,除了大门后有个躲藏起来的喽啰,只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名账房。此人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在犹豫,见一群衣甲鲜明的人冲进来,立刻吓破了胆,连忙把桌上的账册翻开,举起手推到一边。 “诸位好汉,诸位好汉!”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零五章 继续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六章 杀杀杀杀杀杀杀! 准备好武器之后,郭康就一直在等待。不过敌人来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慢一些。 别说他,郭破奴等的都有点急。不过她还是没有主动出击,也没派人去搜索敌人,而是继续在原地等待。 郭康问她为什么,她说,看周围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现在打斗已经停止了一会儿,如果敌人不会来,那周围的平民就会陆续返回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零六章 杀杀杀杀杀杀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七章 收拾残局 郭康的判断没有错,在一众喽啰中,很快出现了几个拿火器和弩的人,到处搜寻目标。 “我知道咱们的禁甲令就是个摆设,禁止军用枪械和弩的法令,也就是照抄中原,其实实行不下去。”郭康趁着躲回去的功夫,向郭破奴吐槽道:“但这不就是一个黑帮么——哦,还是個小黑帮的一部分。他们怎么搞到这么多东西的?” 《自建帐以来:罗马汗国记》第四百零七章 收拾残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