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 章节目录 第一章:论祸国,我是专业的(一) “公……公主,城门将破,陛下已携太后从密道逃离王宫,我……我们也快逃吧!”宫婢一脸惊惶,奔至瑶华宫里,跪倒在女子面前。 琉璃檐下,戏蝶屏前,翠帘起落间,显露出女子清滟的容颜,满鬓华簪璨璨,不抵她眸光灼灼,惑乱人心。 “逃?又能去逃去哪儿?”她的语调似沾染了无尽的哀痛,听得婢女心也跟着抽疼了起来。 “周国覆灭,祸由我起,我不是将军,无法沙场浴血,护佑我的子民,那么我只能,与整个王都,共存亡!” “公主……”婢女听得两眼泪汪汪,捂住口鼻,弓着腰低声啜泣起来,因此她看不见,梳妆台前的铜镜泛着冰冷的光泽,映照出女子眉梢眼底快要溢出来的喜色。 “小八,这次任务只要我从城墙上跳下去,就结束了吧?” 在婢女以为公主正黯然伤神,自抑身世时,她却在脑海里,呼叫着系统。 “是的,达成亡国公主结局后,宿主便可功德圆满,回归现实了。”机械音不知为何卡壳了一下,但过于兴奋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整整一百年了,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终于完成了十个白月光下线任务s级评价的要求,有了回归现世的机会,这怎能不让她激动? 若不是婢女在此,不能崩了剧情人设的话,她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劝宿主不要大意,本世界仍存有变数——” “放心吧,小八,不就是差了个死亡ending吗,这业务我熟。” 白月光死亡指南,姿态一定耍美丽,场面务必要宏大,这样才能成为男主与一众男配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为男女主未来的happy ending添砖加瓦嘛! 这种套路,她可太熟了! “浣纱,你快走吧!”女子从妆奁里取出一檀木盒子,里面是一斛明珠,是她十五岁及笄的寿礼,如今,她全部赠予婢女。 有这些银钱,只要浣纱小心使用,可享一世无忧。 这也算她难得的良心发现了吧,毕竟这三年浣纱伺候她,也算尽心。 “公主,你……”婢女接过木盒,泪盈于睫,她仰望着面前高华质洁,貌可倾国的女子,又想着一路奔来时,宫墙倾颓,满目哀鸿的景象,心中已是一片疮痍。 这是她的公主,是周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姬染月。 这个名字,因为其十五岁在六国之宴出席,诸侯惊鸿一面,惊为天人,而天下扬名,却亦因盛名负累,以至今日覆国之祸,可是她的公主,又做错了什么呢? 浣纱长跪于她面前,顿地,叩首,“公主,请让奴婢最后为公主梳一次妆吧。” 她的公主,即便是去赴死,也该是从容美丽的。 姬染月唇角轻轻勾起,望着镜中绝丽的容颜,发出一声轻叹,这张脸,是最接近她本来样貌的了,可惜啊,红颜命薄。 系统:“……” 亲,你感慨惋惜时,先把脸上的笑容收收,才比较有说服力吧。 “哎,小八,像你这样没有实体的系统是不会懂的,比起美丽的皮囊,我更喜欢广阔天地间的自由啊!” 当然,二者兼而有之,她就更开心了,哎,她可真是一点也不贪心呢。 姬染月阖上笑意浸润的眼眸,仍由浣纱倒腾。 挽髻、描眉、敷粉、点朱……红妆堪成,她便利落起身,手掌轻旋,推翻了整座瑶华宫的烛台,火舌如蛇,随帘幕袭卷而上,很快,蔓延至整个大殿。 “瑶华宫走水了!” “快救火!” “别管了,逃命要紧啊!” 这场大火加剧了整个王宫的动荡,白玉柱倒,琉璃瓦碎,朱墙半颓,宫娥内待四处奔窜,无人在意,那位红裙绰绰的公主,将要奔赴死亡。 姬染月很顺利的,来到了宫门,她的心情很是美妙,唇齿边还轻轻哼起了小调。 “长公主殿下?!”男人声音低沉,夹杂一丝惊诧。 她唇边笑弧迅速隐去,眼睫微微垂落,再抬起,已是一片哀戚忧愁,“将军竟没有同王上一并离去么?” 好险,差点翻车了! 她以为宫门口的守卫早就跑精光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叶修瑜会在宫门口啊?堂堂周国的镇远大将军诶,他不应该护送王上南下么,再不济也应是在都城外,率将士抵御敌军啊! 就离谱! “臣正是奉王上命令,护送公主离开王都!”叶修瑜抱拳,微微弓身。 姬染月这才注意到,他此刻银甲染血,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杀伐之色,估计是从王都外一路杀回来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已有三年,她自认还是很了解她那个便宜弟弟的,无利可图的事,他绝对半分不沾,又最是惜命,怎么可能舍得派叶修瑜来保护她? 算了,反正她就要拜拜了,这些个阴谋诡计,怎么也落不到她头上,爱咋咋地吧! “请公主立即随臣离开。”叶修瑜上前半步,下意识想擒住她,又克制的收回。 姬染月后撤半步,神色凛然坚定,“不,本宫不能走。” 她随即语调一转,美目流转间,盈满了哀伤,“王都覆灭,已成必然,此次大祸因我而降,我若抛下一城百姓,独自逃离,一旦乱军入城,寻不到我,我怕……怕他们会屠城。” “那公主此时离宫是——” “不瞒将军,我要去城门口。”她的目光很平静,但叶修瑜害怕这种平静。 “公主可知,去城门意味着什么?”他攥紧了手中枪柄,银牙咬碎,克制着语调中隐隐泄露的情思。 姬染月坦然一笑,眉眼却苍凉的如同锦绣烬灰,“最坏不过一死,何惧哉?” “好。”叶修瑜单膝跪地,千钧压不弯的脊背深深伏下,“公主大义,请允臣……送公主一程。” 姬染月唇畔笑弧愈发深了。 “宿主真是天生的黑心肝啊,可怜了叶小将军,一片痴情喂给了……”机械音再度卡壳了一下,“其实宿主故意跟叶将军说这么多,只是想蹭马去城门口吧。” 系统跟随了姬染月九个世界,也算是比较了解这个女人的本质,懒散、自恋、黑心、无情……天生就适合做任务者。 “小八,都最后一个世界了,你就不心疼心疼我,我这一身头面加衣裙,至少有个二十斤,等我走到城门口,花儿都谢了,既然有便车搭,为什么不搭呢?” “再说了,叶修瑜是未来女主的男人之一,我就是一个炮灰白月光,我现在不多霍霍他几下,怎么衬托出未来女主的一片真心呢?” 系统:“……” 说的好有道理,它搜尽词库,竟不知如何反驳。 “对了,如今敌军已经开始攻城了么,小八,帮我调一下远程画面。” 这是最后一役,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放心,经过系统精密计算,宿主赶到时,正好城门被破。” 很好,姬染月眯了眯眼,仰头而望,似乎已窥见了自由光明的未来。 残阳染血,云翳绯红,城门外,流血漂橹,寒鸦难栖。 密密麻麻的铁甲卫分八阵而列,森然而立,包围了整个都城。 云梯、撞柱……攻城军几乎是用尸体生生堆砌,一路推近至城门,护城河下,血稠如浆,叫人望而生寒。 “将……将军,守不住了,快……快撤——”城墙上的士兵话语未落,便被数只利箭穿胸颈处而过,当场毙命。 “宿主,你心软了?” “当然……不是。”姬染月凭借系统的指示,避过了无数流矢,顺利登上了城墙。 那一袭红裳华冠在众多甲胄中格外醒目,与四周的兵戈杀伐之景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叫人想忽略都难。 “公子,那……那是永乐长公主啊!” “快,停止攻城,不能误杀了公主!”洛玦歌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一袭红衣,他勒紧了马绳,跨下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绪的不安,长长嘶鸣一声。 军旗竖起,三军令下,攻击之势果然停止了。 “姬染月,你疯了吗?还不快离开城门!”他大喝一声,因用了内劲,所以十分清晰地传入了姬染月的耳中。 她怔了一下,随即猛扑向城墙沿处,朝下一看,只觉眼前一黑。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按照书里剧情,胤国领军的不应该是男主,也就是胤国太子洛弦歌么,怎么会变成了反派五公子洛玦歌啊?” 完了,男主不在,那她自杀有毛线用? “宿主别慌,我向审核一下该世界生成数据,看看是不是剧情出现了bug。” 对姬染月而言,等待系统机械音的再度响起是那样漫长而煎熬,可在现实中,不过瞬息而已。 “宿主放心,此次城门下线剧情,洛弦歌换成洛玦歌不会影响任务评级。” 很好,姬染月遥遥望他一眼,眸光流转间,似含了无限情意。 墙头马上遥相顾,可惜啊……她扯了扯嘴唇,在世人看不见的地方,写满了轻嘲。 她可没那功夫演绎一场断肠情深的戏码呵。 没有人可以得到她,这才是炮灰白月光的正确打开方式! 姬染月扶着墙沿,一个跃起,站立在墙根上。 宽大的裙摆遮住了她暗暗打颤的小腿肚,说实话,这城墙也委实高了些,从这儿跳下去,真不会摔得脑浆迸裂,血肉模糊么?哪还有半点白月光的滤镜存在,不成为某些人一辈子的阴影就不错了! “宿主放心,系统会控制风的走向,务必让宿主以最美丽的姿态,告别这个世界。” “小八,记得把白月光光环也给我加上。”凛冽寒风刮袭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衣袂纷飞间,她好像乘风而去的仙人,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姬染月,你想做什么?”洛玦歌想策马上前,却被副将拦住,盾兵迅速上前补位,长盾高竖,防止有诈。 “公子,不可上前啊!” “洛玦歌。”白月光光环一加,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好似月泻水华间,潺潺流淌于在场每个人的心间,而刹那间,她的语调陡转,衔怨含恨,哀婉凄凉,“周国国灭,祸因在我,我虽是一介女流,亦愿与国共存亡!” “周国在,我在;周国灭,染月愿以身殉国!”话音刚落,她便毫不犹豫,一个后仰,任由身体失去控制。 火红的衣袂被风鼓起,衬着天边晦暗而又绯红的一角,宛如烈火烹灼着整个王朝,发出了最后一声叹息。 厚重的城门轰然倒塌,无人窥见,衣角下女子含笑的双眸。 终于结束了—— “滴,系统临时检测到不明精神攻击!” “滴,滴——警报,警报!” “小八,小八!”姬染月尚未来得及完全绽放的笑意尽数凝滞在嘴角。 什么鬼,别给我在最后关头掉链子啊啊啊! 骤然失重令她的太脑在一瞬间完全空白,等她再回神时,脑海中,有另一道陌生的系统音响起。 “滴,检测到符合标准的宿主存在,正在绑定中……” “绑定成功。” “检测到宿主生命有危险,即将开启紧急保护模式!” 什么鬼?!姬染月骇然睁眼,她居然还在这个鬼世界! 见那红衣从城墙处飘摇而坠,洛玦歌觉得自己有一瞬像是被操控了一般,一个跃起,从马背直接运起轻功,飞旋而至,在她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时,揽住了她的纤腰,将人带回了地面上,落地点,正好在三军阵前。 姬染月:“……” 第一反应,她是谁,她在哪儿? 第二反应,这不符合牛顿定律啊! 她的眸光绕过同样一脸懵逼的士兵,落在了洛玦歌揽于她腰际的那只手臂上,恍恍惚惚。 “怎么,你就这么不乐意见到本公子?” 姬染月:“……” 她不是,她没有。 如果不是怕崩了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白月光人设,她真的很想问一句——大兄弟,你手还在么? 这样的高度,居然还没断,就离谱! 等等!歪楼了,现在的重点是,她的死遁计划失败了,系统也不知道咋样了,任务评级还没给出,她回不了现代,脑子里还多了个不知道是啥玩意的东西,这波,亏大发了! 而且,如今这局面……姬染月余光扫视四周后,迅速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计划abcde,发现都不通后,就十分果断而干脆的,两眼一闭,晕倒在洛玦歌怀里。 而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就是那倾国倾城的小公主,因自杀未遂而过度惊厥,一时承受不住,失去了意识…… 章节目录 第二章:论抽卡,我是认真的(一) 嘶……脖子好难受,感觉倒睡落枕了。 姬染月迷迷糊糊睁眼,发现自己处在一辆马车里,车轮辘辘辗驶过官道,她依稀能听见车外步伐统一,盔甲相击的行军声。 她一开始是装晕来着,后来不知怎么的,大脑像针扎一样刺痛,就真的失去了意识。 姬染月毫无形象地卧躺在靠垫上,神色恹恹,好似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她勤勤恳恳,苦心孤谐,给系统打工,整整百年啊,十个世界的穿梭,马上就能回现代了,结果呢,临门一脚,功败垂成,她的系统居然被另一个野鸡系统给吞了! 就……无法理解,贼老天,跟她有仇是不是? 对了,那个垃圾系统还在她脑子里呢! “狗批系统,哗——”姬染月脑海里的八百字小作文骂战尚未来得及开始,就惨遭无情和谐。 “我tmd……哗——” “滴,请宿主遵守宇宙文明用语。” “滴,天命系统绑定成功,系统面板初始化更新完毕,宿主是否要现在查看面板?” 是or否? 选项弹出时,姬染月果断点了否,野鸡系统,她才不需要呢! “滴,系统默认宿主选择是,正在为宿主打开面板。” 姬染月:“……” 感情是强制选项,那你让她选个屁呀! 一道光幕自动弹出在姬染月面前,她就算是闭着眼,那淡蓝的光幕依旧映照在眼底,其上的每一个文字都像是对她无声的嘲讽。 姬染月:“……” 行,你牛批,她认输。 她大致扫了一眼系统面板。 当前系统版本:1.0 系统编号:天命系统0996号 已绑定宿主:姬染月 身份:周国长公主(已亡国) 属性界面 智谋:88 武力:5 容貌:120 才华:81 气质:111 政治:??? 军事:??? 体质:弱不禁风 声望值:-495000 信仰(民心)值:-500000 成就点:0 天命笺:0 卡牌收集进度:0/9999 当前抽卡次数:11 (注:由于宿主尚未开启“兴国”主线剧情,政治、军事属性未解锁) 当前人物已激活特质: 祸水红颜(抽卡时自动提升10%抽中帝王人物卡牌概率,信仰值增长速度自动降低15%) 桃花人面(所有人对宿主初始见面好感度+15,部分特殊人物除外) 亡国公主(初始声望值+5000,每次抽卡有10%概率增加一次抽卡机会) 卡牌技能界面 (注:该界面在宿主第一次抽卡时自动激活) 任务界面 主线任务:祸国任务进度条:20/100 兴国任务进度条:0/100 支线任务:尚未触发 日常任务:抽一次卡牌(0/1);完成奖励天命笺×10 浏览完所有界面后的姬染月:“……” 她直接两眼一黑,恨不得再次昏迷过去! “咳……尊敬的天命系统0996号君,能跟你打个商量不,能不能把你之前吞掉的系统,还给我啊?” “宿主是指那个宇宙通缉的罪犯,伪白月光下线系统0888号,它已经被吞噬销毁了,不可再造。” 姬染月:“……” 她不懂你们系统之间的弯弯绕绕,爱恨情仇的,她只想回家! “如果方才,我不将0888号吞噬,宿主也是无法回家的。” 0888号之所以被全宇宙通缉,正是因为它滋生了邪恶意识,利用绑定宿主穿越世界榨取各个世界的本源力量,企图成神,这是第十个世界,它的能量即将达到临界值,一旦它脱离这个世界,它将迅速与宿主解绑,那么结局便是,它成神,而宿主将肉体湮灭,灵魂坠入十方牢狱,在地狱深处,服役万年,方可洗刷罪孽,重入轮回。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刚才完成了第十个任务,不仅回不了现世,还要去牢狱服役受刑?!”姬染月缓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我不相信你的说辞,万一你才是那个被通缉的系统呢?你觊觎小八的能量,趁其不备将它吞噬,也不是没有可能!” “宿主……你的想象力十分丰富。”机械音在死板之余竟透着一丝嘲讽, 令此次平静而无聊的叙述口吻多了几分意趣,“天命系统,是仅次于主神的存在,从来只为身负大功德或大罪孽之人出现,而宿主的情况,比较特殊……” 姬染月的身上,累世功德与十世罪孽共存,所以主神才愿意赐她一次逆转天命,洗刷罪孽的机会。 多么傲慢的口吻啊,“主神赐她一次机会”那么她是不是还得对那位感恩戴德,结草衔环相报? 不过,这个系统倒是给她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姬染月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笑得一脸讨好,乖巧极了,“那小天,我完成了主线任务会如何啊?我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不清楚,且看宿主造化如何,功德圆满,洗清罪孽,主神便会放你重新入轮回,若你想携记忆回现世,则需要更大的功德,单就这个世界,无法满足。” 姬染月:“……” 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她还是回不去。 心累,不想动。 从百年社畜沦落到无期徒刑,她抬起乎臂,挡于额际,袖口处隐隐有水珠划落面颊,她不过就是想回家,咋就那么难呢? 脑海里的机械音静默了一瞬,随即重新响起,“宿主不要灰心,好好改造(完成任务),赢得主神大人的青睐,一切皆有可能。” “真的?!”姬染月腾得一下坐起,眼眸晶亮,哪有半点泪痕。 天命系统:“……” 它是不是被坑了?! 主神说得没错,女人这种生物,就是天生的骗子。 “小天,小天,你怎么不说话了呀?” 天命系统:“……”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喊它“小天”,这可是……机械音滋滋了几声,便不再响动,随即淡蓝屏幕弹出一行小字,是姬染月熟悉的方块字体—— 自闭中,勿扰…… 姬染月笑得仰倒在窗沿旁,眉眼弯成了新月。 现在的系统都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居然还很傲娇,救命,笑不活了!!! “请宿主端正工作态度,努力完成主线任务,系统友情提示,当前宿主有十一次抽卡机会,请问是否要现在召唤卡池抽卡?”系统居然还换了个更公正严肃的机械音,但她更想笑了咋办。 十一次,听上去貌似很多的样子,这跟一般的游戏开局有点不一样啊! 经过姬染月对系统面板的二次浏览,她猜测一次抽卡为新手礼包,另外十次则可能是她促使周国灭亡的任务奖励? “等等,小天啊,我有一个疑问,既然我是要努力收集功德,那为什么主线任务里,有祸国的任务啊,这不是反过来给我增加罪孽值么?” 姬染月已经认清当前无法回归现世的事实了,面对这新一份的“任重道远”的艰巨工作,她自然会认真对待,于是她再度浏览了整个系统面板的信息,这一次,她边看,边在大脑中分析,看到主线任务时,发现“祸国”与“兴国”两条主线,有种自相矛盾的感觉。 “宿主所在的世界不是有这么一句古话么,破而后立。由于系统0888号对该世界能量的榨取,令该世界的秩序已然濒临崩塌的边缘,因此,宿主必须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坏旧的秩序,并迅速建立起新的秩序,以维系该世界的正常运行。” 姬染月:“……” 虽然听得脑子有点晕,但这不就是让她提前把这个世界男女主的活给干了么? 是的,你没有听错,这是一个小说世界,自然存在男女主这种高级(烂大街)的生物。 这个世界是由一个古早废材流女强小说构筑而成的,还附带了小说世界中久盛不衰的替身梗,真是狗血与爽度齐飞,让不少读者又爱又恨。 小说女主名墨染,是胤国一个末流世家家主的草包废材嫡女,受尽欺凌,直到她,代号x的第一杀手,在这具躯壳中重生,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她,浴火重生,锋芒毕露,在四国会盟上,风华初绽,因一张与已逝的天下第一美人极为相似的容颜,惹来无数瞩目。在与各国大佬相爱相杀(小黑屋/囚禁/替身)的过程中,她的强大聪慧,引他们相竞折腰,愿为她打下这江山如画,袖手天下繁华! 当时这个世界梗概看得姬染月那叫一个脚指扣地,是到现在想起都还浑身发麻的程度。 按理说,这部小说,最后女主有五个男人,是本后宫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男主只有一个——胤国太子洛弦歌。 而她的身份,正是那个背景板里的天下第一美人,也就是说,女主来到这个世界时,她已经game over了,那现在她还没领盒饭,那女主还会在这个世界出现么? “小天啊,我的存在,会影响男女主的剧情线吗?” “滴,涉及重要世界线,请宿主自行探索。”机械音刚落,她就注意到系统任务面板发生了变化。 支线任务一:抵达胤国王都(宿主觉察到胤国王都存在一些隐秘,请大胆前往一探吧) 任务完成奖励:抽卡次数+1,天命笺x50 看见任务奖励那一栏的抽卡次数,姬染月才想起,她还有十一次抽卡次数没用呢,如今正好试试。 “是否现在召唤卡池?” 她果断选了“是”,随即卡池面板发生了变化,一樽巨大的鼎器出现系统面板,鼎池中泛着幽蓝的弧光,显得神秘而尊贵。鼎器下,有两个按钮键:抽取1次/抽取10次 (注:卡池内所有元素自动更换为宿主所熟知的成分,十连抽一定会得到一张人物卡与一张技能卡,等级不限,卡牌等级划分为天、地、玄、黄。人物卡牌等级最低为玄阶,黄阶人物卡为特殊功能人物,不计入等级划分中。100天命笺=一次抽卡次数,抽卡有风险,请宿主理性消费,勿要沉迷) 这整得更像是玩游戏了,姬染月想起曾经沉迷于某个氪金抽卡游戏的自己,下意识搓了搓手。 说实话,这种需要手气/运气的游戏,她一直都是玩家里的非酋……不行,说多了都是泪啊! 要不先单抽试试手气? 姬染月在心里祷告了许久,慎重地点下了抽卡一次的按键! 章节目录 第三章:论抽卡,我是认真的(二) 她被漫天水墨的特效晃花了眼,水墨褪去,隐约听见一声龙吟,长啸于皋。 然后姬染月的瞳孔猛得紧缩,她居然看见了那蜿延不绝,巍峨矗立的万里长城,那烽火不息,兵戈不止的杀伐之音似乎穿越了时空,在她的心头叩下重重一声,却又戛然而止,徒留余韵悠长。 这该不会是,她脑海中里的那个存在吧…… 在姬染月怔忡之时,一道冷锐的目光锁定了她。 那种头皮发麻的战栗感,姬染月呼吸一窒—— 她看见了一个帝王孤绝的背影,玄袍龙纹,冠冕垂旈,他的身前,是九九长阶,万民跪拜。 不是吧,不是吧……她真的万年非酋转为欧皇了么?! 她居然第一次抽卡就抽中了—— 一张玄金色缀边的卡牌出现在姬染月的手心,她立刻翻转卡牌信息。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嬴政 属性介绍:政治:111 智谋:108 容貌:99 军事:99 武力:85 才华:88 初始忠诚值:0 好感值:??? 功绩评价:千古一帝,虎视雄哉! 欧了,欧了,居然真的是政哥啊啊啊! 卡牌上,男人负手而立,仅一个背影,就叫人心折不已,他袖手之处,正是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帝国! “滴滴,倒计时十秒,十秒后卡牌人物将自动出现在宿主面前,初始绑定时限:3年,请宿主确保周围环境安全!” “10,9,8,7,6,5,4……” 光顾着激动的姬染月:“……” 啥?系统刚刚说,政哥会出现在她身边?! 等等,她现在在马车上,昏睡前见的最后一人是洛玦歌,也就是说,她现在勉强算胤国的俘虏,马车外皆是胤国的军队,那她等会儿怎么跟洛玦歌解释,马车里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要是他们以为政哥是刺客,把政哥拖下去砍了咋办?! 知晓姬染月所有想法的天命系统:“……” 这届宿主戏真多。 “友情提示宿主,该卡牌人物危险等级:sss,请宿主小心对待。” “诶?”姬染月还未来得及理解系统此言之意,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位穿着玄金色云纹曲裾的青年男子,容貌端丽,目光锐利,眉宇舒朗,显得大气清贵。 不是,说好的“蜂淮,长目,鸷鸟鹰,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呢?果然,政哥被后世黑得好惨,心疼政哥jpg. 嬴政看着面前女子望向他时莫名怜爱的目光,长眉微蹙,他正要开口,却被她一把捂住口鼻,“别说话,我现在是俘虏。”女子薄薄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后,令他分外不适,这会让他想起他那举止轻浮的母后。 好在女子很快就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整个人后仰缩在马车一角,面色有些僵硬。 她有点伤心,因为就在她刚刚捂住政哥嘴唇,怕他发出太大声音,惊扰车外士兵时,系统便十分贴心的提示她,“滴,赢政对你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值-45。” 姬染月:“……” 麻了,生无可恋。 “小天,这不科学,政哥怎么会这么讨厌我,你们的好感值测量器坏了吧?”姬染月在脑海中疯狂艾特天命系统。 “淡定,宿主,据系统了解,嬴政因其母影响,对所有长相娇媚的女子初始好感值皆为-50。” 救命,居然是因为她这该死的美貌,姬染月的心犹如在滴血。 哎,在美貌与政哥之间,她只好忍痛选择美貌了! 系统:“……” 这届宿主不仅戏多,貌似还是个渣。 “鉴于宿主的抽卡运气过分优秀,系统温馨提示,建议宿主控制一下所有卡牌人物的好感值,一旦好感值低于-50,每旬会减少10点忠诚度,一旦忠诚度低于-50,卡牌人物将有80%的概率脱离宿主,如果卡牌人物前世身份为帝王,则忠诚度低于-30,就会自动脱离,另外有60%的概率兴兵造反。” “相反,卡牌人物的妤感值大于50,每旬会增加10点忠诚度,忠诚度大于50,该卡牌人物会与宿主终身绑定,直至一方死亡,若卡牌人物忠诚值在三年后依旧小于50,会与宿主自动解绑,回归卡池。该项规则仅限于人物卡,事物卡、技能卡无此要求。” 听完所有规则的姬染月恨不得当场吐血三升,她看了眼自己系统面版的特质那一栏——抽卡时自动提升10%抽中帝王人物卡牌概率。 她有预感,她绝不可能只抽中嬴政这一个帝王,所以这个“祸水红颜”的特质,一下子让她的任务难度上升到了地狱级难度啊啊啊! “宿主莫要灰心,经历届天命系统统计,嬴政这张卡牌一共被召唤出来过九次,虽然其中有八次都那啥了,但也有一次例外,那次的宿主是个实打实的欧皇,抽中赢政后不久,在一次十连抽中抽出了扶苏与胡亥两兄弟,嬴政经常与两子联络感情,无暇造反,三年之期一到,就自动回归了卡池。” 姬染月:“……”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人家是真欧皇,跟她这非酋不是一个世界的好么? “小天啊,你说政哥跟扶苏联络感情我信,但政哥若是真遇到了胡亥,呵呵,我只想说,胡亥,一路走好。” “宿主,父子之间,打是亲,骂是爱。” “呵呵,小天啊,若是胡亥在场,肯定会说,这份爱白送给你,你要么?” 系统并不想与宿主在此打嘴炮,他的程序设置不允许他多嘴多舌。 “滴,恭喜宿主完成日常任务一,奖励天命笺×10,目前宿主尚有10次抽卡机会,是否要继续抽卡?”因此天命系统果断转移话题,试图诱导宿主继续抽卡。 还不待她反应,只见对面的青年骤然摆出防御的姿态,整个人像一张蓄势待发的长弓,姬染月秒懂,有人在靠近这辆马车。 不得不说,虽然政哥的特长是当皇帝,但他的武力值也不差呢,政哥yyds! “参见公子!”驾车的士兵驭马停下,姬染月听见了四周一阵一阵的行军声,他们是打算在此地驻扎修整么? “公主可有异状?”紧接着,她听见了洛玦歌的声音。 那么可以确定,她是在胤国的军队中。 “属下不知,这一路并未听闻车中有何异样响动,没有公子吩咐,属下也不敢进车内查看。”士兵是洛玦歌心腹,自然知道这位五公子对车里的亡国公主的情愫有多深,否则他也不会故意设计太子,取代其成为了改打周国的主帅。 “嗯,你且先退下,去休整休整,这里留本公子一人便够了。” 闻言,嬴政身体略向前倾,眸中泛起点点森冷的杀意,他似乎是打算,只要洛玦歌下一刻掀帘而入,他便立即将人当场诛杀! 不可! 姬染月反应极快,双手奋力环住他的一只手臂,轻轻摇了摇头,唇齿微动,“他还不能死,让我来……” “姬染月,你是不是醒了?”洛玦歌似乎听见了马车中的响动,正要掀帘。 姬染月的双手猛得收紧,赢政感觉到了她那一瞬的轻颤,透着几分紧张,他动了动唇,只是口型,没出一丝声音,“你很怕他?” 笑话,她会怕他?她只是促使自己尽快入戏而已,她得捡起亡国公主姬染月的人设啊! 下一秒,她的眼底便含了盈盈泪光,要坠不坠的,十分惹人怜惜。姬染月轻呼一口气,抢在洛玦歌掀帘时,微微挑开了帘帷的一丝缝隙,一双衔怨含恨依旧美得惑人的眼眸,就这么对上了洛玦歌透着些许意外的目光。 “我还以为,短时间内,你不会想见我的。” “洛玦歌,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周国因我覆灭,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我求求你, 杀了我吧!”姬染月拽紧帘帷,阖上眼眸,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叫他火上心头。 “几年未见,你这女人,怎么越活越轴了呢,哪还有当年半分的灵动聪慧!”洛玦歌眉目间的郁躁之色压都压不住,但他又不可能拿姬染月出气,只能自己在心里拧巴。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晓得,周国覆灭之祸,在于其累年积弱,王室昏聩骄奢,其他诸侯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至于你,不过是挑起战端的一个借口而已,你倒好,还真以为……反正,你要记着,什么红颜祸水,什么倾国倾城,都是男人无能的借口罢了,美丽,从来就无罪。” “你放心,待到了胤国,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好好活着,少看些酸儒们写的戏本子,别胡恩乱想的,知道吗?”洛玦歌尽量压下眉眼周边的戾色,让自己看起来更温柔一些,然而,他那过分狭长尖锐的眼眸,略一眯起,便满是阴佞之态,着实与温柔搭不上边。 姬染月:“……” 艹,现在小说世界里的大反派三观都这么正的么?真是一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子上啊,她快要演不下去了,真的。 可惜啊,谁让她先前拿了个垃圾白月光的设定,为了合理下线,只好把祸国的锅全背了,现在虽然不用死了,但她也不能突然割裂剧本人设啊,都怪那个欺骗她感情的垃圾前任系统! 为防人设崩塌,她抵紧嘴唇,垂下眼帘,不置一语。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张脸,这个角度,最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你——”洛玦歌临到嘴边的话默默咽了回去,耳尖悄悄红了半边,好在他眉目一贯阴沉,叫人瞧不出来,“总……总之,不许自轻自贱,更不许寻死觅活!”他自认为狠绝地撂下话语后,少年银盔下的红缨随风而扬,侧过身大踏步离开了马车旁。 他走得太快,以至于没能听见,身后女子垂下帘帷后,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汝何故惋惜?” “哎,我这不是心疼么,这么一个苗根正红的大好青年,偏偏是个炮灰反派的命——” 等等,谁在同她说话?! “反派?”男人在唇边咀嚼着这个词,有些不解。 是政哥,政哥居然主动同她搭话了! “简单点说,就是坏人,恶人。”姬染月脑海中激情冷却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搭在政哥的臂弯处呢,忙讪笑一声,松开了手。 “不妥,人性复杂,怎能简单以善恶区分?主公莫要学那些个腐儒。” 姬染月:“……” 瑟瑟发抖,政哥居然她为“主公”?! 章节目录 第四章:论抽卡,我是认真的(三) “政哥,我名姬染月,唤……唤我染月便是。”她唇边习惯性扬起一抹职业性假笑,奈何某人却像没听见似的,并不搭腔。 姬染月额间青筋猛得跳了跳,暗暗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呼!平复心绪后,她才看向嬴政,见他眉心轻拧,似有困惑。 “你认识我?”男人端坐在马车一角,玄袍垂曳,云纹隐约其间,挺直的鼻骨令光影折返其中,更衬得其眉目沉凝,端肃如松。 此言简洁,但姬染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深邃目光中的所透露未尽之言——你认识我,或者说,你认识历史中的那个我? 姬染月的大脑尚未能体悟其中的深意,小嘴倒先叭叭了起来,“那是自然,在我以前的那个世界,政哥你可是我们华夏祖龙啊,千古一帝!”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少女眉眼飞扬,想起幼时背得这首诗,完美的展现了始皇的霸气与功勋啊! 自此,她可是成为了历史论坛中,政哥的死忠粉一枚! “呵,巧言令色,主公莫要学些小人间的谄媚之言!” 姬染月:“……” 麻了,彩虹屁吹到一半吹不下去了肿么办? 嘤嘤嘤,政哥好冷漠jpg. “滴,系统友情提示,赢政好感度+5,当前好感值为-40。” 姬染月:“??!” 呵,男人,口是心非本非了。 不是吧,谁来告诉她一下,嬴政本人居然这么闷骚的吗? 姬染月心中暗暗吐槽,唇边却扬起一抹更灿烂的笑意。不就是喜欢听彩虹屁么,这还不简单! “政哥,我所言句句属实,您就是……” 然而,从灭六国到统一度量衡,从修长城到筑阿房宫,姬染月说得嘴都干了,也没能听见某人好感值再一次变动的提示。 这个男人太难搞了! “小天,我宣布,我要脱粉了。”但凡是个正常男人,听见她这么个大美人奉承,怎么也该有一丁点心动吧? 可是政哥,他没有心!哭泣jpg. “宿主,经过系统数据分析,嬴政可能仅仅是因为你认识他,才加的好感度,并不是因为喜欢听彩虹屁,请宿主不要抹黑、臆想历史人物。” 姬染月:“……” “小天啊,尽管我读书少,但不要骗我啊,政哥怎么可能只因为我是老乡,就加好感度的,他不是之前也被抽卡系统抽中过9次吗?” 在姬染月脑海中一直挺活跃的天命系统骤然沉寂了片刻。 “嬴政前9次被抽出时,其宿主皆为异世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华夏文明,更不理解,这位孤独的王者。” 他们仅能从卡面上的寥寥数语,去窥探一个王者传奇的一生。 三千世界,文明何止千万。 “宿主,能在千万文明长河中重逢,这样的概率,很低很低,希望宿主珍惜。” 毕竟三千世界,能让主神为其修改卡牌文明规则的,也只有面前这一位了。 姬染月脸上轻快的笑意渐渐敛去,她主动靠近端坐在马车一角的男人,蹲在靠垫旁,微仰着头,眸光璨然,“政哥,你知道吗,在你之后的几千年,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有些人更是以此为职业,透过经卷几摞,古墓千层,探寻你的一生。” 嬴政没有说话,他俯视着面前红裳凌乱,珠冠半垂,妆容娇媚的女子,透过满目华丽,看见了里头的遍地疮痍,白骨累累。 他嗅到了,名为同类的气息,但坐在王座上的人,最不希望看见的,恰恰就是同类。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好感度波动极大,嬴政好感度+5,嬴政好感度-10……稳定后,嬴政当前好感值为:-35” 姬染月心里悬着的一口气终于泄了出来,救命,政哥真的,太难攻略了。 她不由得想起曾经的白月光下线任务,说白了,就是让她抢在女主的前面,攻略男主,事了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十个世界里,她记得最难攻略的,是一个仙侠世界的男主,苦修无情道千年,已是半步成仙了,可不还不是逃不过她的精心算计,一步步堕仙,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咣咣撞大墙。 但面对嬴政,她所擅长的那些个男欢女爱的伎俩,就都不想施展了。 “哎,我果然是爱着政哥的,所以才舍不得毁了他。”某渣女想了半天,最后在脑海中自我陶醉的感叹了一句。 知晓其所有想法的天命系统:“……” 宿主,能做个人吗? “滴,友情提示,重要线索人物洛玦歌正在靠近宿主。” 嗯,这么快? 洛玦歌怎么闲的吗? 他难不成还担心她被饿着了? 若是马车里没有政哥,他就是想在这睡下姬染月都没意见。 但问题就在这儿了,政哥这么大一活人,她该怎么藏? 姬染月以生平最简洁的语言,向嬴政描述了她目前的状况,她轻轻拽了拽男人长袖下的一角,眸光闪烁,似是惊惶,“政哥,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嬴政的目光落在她捏着袖袍的手指上,指腹柔软,指节细长,一看便是个体弱的娇小姐,不过胆子倒是很大。 像野猫。 “抽卡。”男人手腕轻拧,她的手指亦随之一抖,从袖袍上无力滑落。 姬染月:“……” 她懵了,这是什么神奇的技能?! 嬴政望着她怔怔发愣的模样,拧了拧眉,这届的主公似乎脑子不太灵光,因此,他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抽技能卡。” “政哥!”少女突然喊了一声,中气十足,眸光晶亮,双手还不时比划着,“刚……刚才那个转手腕,好神奇,能不能再演示一遍?” 嬴政:“……” 倦了,毁灭吧。 旁观了一切的天命系统:“……” #这届宿主带不动咋办啊,在线等挺急的# “滴,嬴政好感度-3,请宿主小心对待。” 姬染月面上的娇俏神色差点原地崩裂,又、掉、好、感! “政哥,我错了,真的……”您能把那掉落的好感值弄回去么? 后面半句她当然不敢说出口,但她睁大了眼晴,仰望着男人,脸上写满了真诚与乖顺。 “嗯?”他眯了眯眼,气势瞬间锐利。 “好……好吧。”少女嘴角下压,只好委屈巴巴,眼泪汪汪地转过身,点开了系统面板的抽卡界面。 可只要有人定睛一看,姬染月眼中哪有半分泪痕,她分明是在笑,且心情不错。 她方才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试探出政哥的容忍度罢了,明确了底线,她才好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嘛,刀尖上起舞,那才刺激啊。 少女勾唇轻笑,“小天啊,洛玦歌还有多久到马车处,像你这样的智能系统,不说开个远程监控,起码给我安个倒计时钟怎么样?” “宿主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我只是想创造一个比较安全的抽卡环境罢了,总不能抽卡抽到一半……”姬染月两手一摊,一脸无辜。 系统沉默了,但系统面板一角已然出现了一个时钟界面:00h:05min:59s 姬染月扬唇,笑意渐深,她迅速划开抽卡界面,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抽卡十次的按键。 她再度被漫天水墨的特效晃花了眼,十张泛着光泽的卡牌凌空而立,姬染月下意识抬手,想要翻转卡牌。 第一张卡牌泛着玄墨色,光泽有些暗淡,姬染月推测,等级应该不高。 卡牌等级:玄阶 卡牌属性:事物卡 卡牌名称:徐夫人匕首 属性介绍:战国名器,为荆轲刺秦王所用,削铁如泥。 姬染月看见“荆轲刺秦王”五个字,偷瞄了一眼某位毫不知情的男人,悄悄勾了勾唇,默默将卡牌收入卡册中。 嬴政莫名觉得后颈一凉,他看了看正在收卡的少女,眸光沉冷。 随后的三张卡牌牌面都是一模一样的—— 卡牌等级:黄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如影随行 属性介绍:无 剩余使用次数(0/3) (注:技能卡的效用需宿主自行摸索) 看到这行小字的姬染月:“……” 什么鬼?! 卡牌不介绍,她怎么知道怎么用?果然是野鸡系统,整个抽卡游戏都整不明白,垃圾! “滴,警告宿主,不得恶意抵毁系统设置。” 呵呵,姬染月抿了抿唇,眸光冷寒,看了眼倒计时,一分钟过去了。 还剩六张卡牌,还有希望。 第五张卡牌翻转时,金光似点染着霜雪,一道剑意破空而下,扫荡水花粼粼。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满堂花醉三十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属性介绍:无 剩余使用次数:(0/10) 这个听上去挺牛批的,但对目前的她,没太大作用,她还得借着洛玦歌的军队,前往胤国,总不可能现在就拎着把剑,带着嬴政杀出去,此为下下策。 姬染月划开后面两张,又是重复卡牌,黄阶事物卡,是两名书,一本叫《母猪的产后护理》,一本叫《钢铁冶炼技术发展简史》 只剩最后两张卡牌了,姬染月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浊重了,她在紧张。 最后两张卡牌是一起翻转的,一边是暗栈千层,壁立千仞,一边是浪涛拍岸,吹云卷雪。 甚至她似乎能听见穿越时空的琅琅书声,与寂寂琴音。 这样华丽的特效……完了,最后两张是人物卡。 她甚都没那个心情去看卡面,一个嬴政都藏不住,又多了两个大活人,救命! 这狗批抽卡系统真的能帮她完成任务吗?不拖后腿她就谢天谢地了好吧! #她好像什么都抽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抽到# 姬染月不禁想起了当年被抽卡游戏支配的恐惧。 “滴滴,倒计时十秒,十秒后卡牌人物将自动出现在宿主面前,初始绑定时限:3年,请宿主确保周围环境安全!” “10,9,8,7,6,5,4……” 她以为她做好了准备,然而当两个大活人凭空出现在马车上中,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愈发逼仄,其中一人还未站稳,直朝她的方向扑去,姬染月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却不料,小腿被坐垫脚绊了一下,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嬴政的大腿上。 而嬴政也下意识地扣住了她的腰。 姬染月:“!!!” 嬴政:“……” 好不容易撑着马车壁稳住的男人:“??!” 在一旁愉快吃瓜的某人:“……” 章节目录 第五章:论挑事,我是擅长的(一) “主公——”男人稳住身形后,在嬴政与姬染月两人间来回巡视了片刻,朝着嬴政的方向拱手,“是您将我等召唤出来的么?敢问主公名姓?” 姬染月直接黑了半张脸,她看上去就那么没有威严么? “呵呵,只怕你是认错了,虽然这位公子目似寰宇,龙章凤姿,有帝王之相,但只怕这位姑娘才是——” “闭嘴!”姬染月腾得一下从嬴政腿上起身,“待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都不许出声。” 她看了眼系统界面,距洛玦歌进入马车还有30s,她看了眼仅有的两种技能卡,瞬间作出了抉择,“小天,技能卡怎么使用?” “宿主,用意念催动即可。” 很好,使用技能卡:如影随行! 三个大男人直接凭空从马车里消失了,姬染月尚未来得及长舒一口气,马车的帘帷就被人掀开了。 是洛玦歌和那位驾车的士兵,士兵手中还捧着一叠馕饼,一壶清水 “马上就要整军出发了,一直到下一个城池才会休顿,趁着这时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可别饿坏了。” 姬染月上前一步,正要开口,突然止住,整个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怪异。 她刚刚,貌似踩到了谁的脚…… 所以那张技能卡的作用只是让那三个人隐身,而不是让他们完全消失。 “怎么了,可是觉得馕饼口感粗糙,军中食物简朴,还望公主理解。”洛玦歌怕她不愿意吃,从士兵那儿接过食案,一个掀袍准备登上马车。 救命,危! 姬染月弓着腰上前半步,她隐隐听见了身后衣料磨擦的细碎声响,“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骤然在车中响起,洛玦歌担忧地望着她,“怎么咳上了,方才还好好的,我这就请军医来替公主瞧瞧。” “咳咳……咳,不用劳烦五公子,我只是一时岔气了。”为了强行咳嗽,她的脸都憋红了一片,但配上那天生上挑的眼尾,就添了几分迷离的诱惑。 见状,洛玦歌眼神暗了暗,他端着食案的手指已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白一片,“那公主好好休息,军中仍有调度之事未决,告辞。” 姬染月看了眼递到了自己手中的食案,再看了看帘帷随风起落间,某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一脸懵逼。 她都还没开始演上呢,这人就跑了,现在小说世界里的反派都这么纯情的么?! “小天啊,这技能卡的隐身时限是多久啊?” 她现在还弓着腰呢,动都不敢动一下,省得又踩到了谁,给她降好感咋办? “请宿主自行摸索。”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跳下去弄死自己信不信,天命任务没完成,你这个系统也是要受惩罚的吧。”姬染月的怨念已经升级到顶点了,如果再刺激一下,只怕真会鱼死网破。 她要是真疯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害怕。 脑海中的机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技能卡如影随形的隐身效果为四个小时。” “小天,赶紧把倒计时更新一下啊。当个系统,机敏一点行不,小八可比你贴心多了。” 系统:“……” 怎么能将它同那低等系统相比较,哼! 四下沉默,只能听见身后或短或长的呼吸声,姬染月摸索着,寻着一空地,也顾不上形象了,一屁股坐了上去,开始翻看起了方才抽到的两张人物卡。 只见其上分别写着的是——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张良 属性介绍:政治:101 智谋:115 容貌:98 军事:96 武力:80 才华:100 初始忠诚值:0 好感值:??? 功绩评价:一代谋圣,汉初三杰之一 卡牌等级:地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周瑜 属性介绍:政治:95 智谋:98 容貌:101 军事:98 武力:98 才华:99 初始忠诚值:0 好感值:??? 功绩评价:东汉末年名将,武庙六十四将之一。 好家伙,她这是什么魔鬼般的运气?! “小天啊,你们系统卡牌人物之间应该有规定或者限制,不能互相残杀吧?” “宿主放心,系统对这方面有一定限制的,只不过……” 对于真正想搞事情的聪明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借刀杀人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姬染月:“呵呵。” 她望着卡册中毗邻的两张天阶人物卡,心中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单抽嬴政,或是单抽张良,谁看了不心潮澎湃,夸一句欧皇。 可是,当嬴政和张良同时出现的话…… 不敢想,太可怕了。 嬴政灭韩,张良便成了亡国流离之徒。 张良少时刺杀嬴政,未遂。 张良后辅佐刘邦,取秦代之,而立汉。 若写一部秦汉风云录,这两人凑一处,起码相爱相杀,哦不国仇家恨的剧情起码能扯个十万字。 如果,她将来抽中了高渐离和荆轲,让他们四个凑一桌,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 #朕与总想谋害朕却都失败了的三个刁民# 有内味儿了…… 姬染月为了平复脑海中飞扬到天边的思绪,拿起一片馕饼,塞入口中。 咔嚓—— 牙崩了! 好痛……她牙齿一酸,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儿。 救命,这真的是饼么?这怕不是一块钢饼吧?! “嗤——”一声轻笑响起。 少女双眸泛红,圆睁睁地瞪着,只可惜,她能看见的,只有一阵空气。 “是谁在笑?”因为马车外还有看守的士兵,她只能凶巴巴的对着口型,没出声儿。 空气中,那馕饼与水壶竟悬空了起来,似是有一双手,将它们托了起来。 馕饼浸了水,渐渐软化开来,那双手又将饼掰碎了,凌空递到了少女面前,明明是很怪异的画面,却让她感受到了温柔。 是的,温柔。 这种温柔,并不仅是指性格上柔软与良善,更是刻在骨子里的,良好的修养与优雅的举止。 姬染月咽下馕饼,正想以万分感动的神色,向空气中道一句无声的感谢,却发现,那银盆大小的缺了一角的馕饼,渐渐的消失了! 都进了某人的肚子里。 姬染月:“……” 呵呵,见鬼的温柔! 那个男人只是单纯的,自己也饿了而已! “滴,张良对宿主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值为20,宿主,这是个不错的开局。”机械音适时的在姬染月脑海中响起。 呵,男人,不要以为你加了好感度就能逃过一劫,她现在,依然十、分、生、气! 姬染月憋着一肚子坏水,她是个很自私小气、心胸狭窄的人,且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的耐心一向很好的,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残阳,她能感觉到,行军的速度减慢了。 夜间行军,是很危险的。 洛玦歌没想到回程的路会走得这样缓慢,他本以为,落日之前,能抵达下一个城池,可是军队刚经历数场大仗,虽是胜了,士气高涨,但身体的疲倦感是藏不住的。 若不是太子非要掺和一脚,他同军队应该在周国王都举办庆功宴,美人帐舞,短歌高和,又何必兵分两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回胤国。 马车又停下了,姬染月掀开帘帷一角,那驾车的士兵不见了,而看守的军队离马车处,有挺长的一段距离。 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隐身卡的效用已经过去了,姬染月回头,望着马车后排快挤成一团的三个人,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 她的视线最先落在三人中间的少年上,内衬白衫,外罩青袍,很清瘦。眉目疏朗干净,薄唇如粉樱,单看外表,是个极清秀温柔的少年郎……个鬼哦! 白切黑什么的,最让人难以捉摸了。 这就是张良啊,看见那数值接近满分的智力,姬染月内心就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聪明是好事,但过分聪明,往往就意味着,难以掌控。 姬染月将视线挪到了张良右手边的男人身上,那是个姿仪很雅正的青年,劲腰直挺,面容俊美,却是儒生打扮,中和了眉宇间的兵戈杀伐之气。 这就是周瑜,周大都督啊! 哎,可惜啊,她更爱亮亮,要是能抽到亮亮就好了! 如果周瑜能听见姬染月此时的心声,一定是—— 离谱,老子从开始到现在就是个安静的背景板,就这样也要被主公嫌弃?! #既生瑜,何生亮# “政哥——”姬染月尾调拖得长长的,显得意味颇深,“故人相逢,这就是缘分啊!” 嬴政顺着她有几分诡异的眼神,视线落在了一旁清瘦的少年身上。 他们认识? 嬴政勉强回忆了一下,那过分久远的记忆,嗯……没想起来。 张良反倒先笑了笑,微弯的眉眼显得无害而温良,“多谢主公提醒,良今日竟有幸在异世,近距离得见始皇陛下的天颜。” 听到“始皇陛下”四个字的周瑜,身板默默端坐的更直了,目不斜视,耳朵却高高竖起。 像极了现世在瓜田下愉快吃瓜的网友们。 听闻张良话题,嬴政眉尖蹙起,不知为何,在这个看似弱小无害的少年身上,他感受到了隐隐的讥讽与敌意。 “我是嬴政,可你是……” 姬染月抢先张良一步,探头阻隔在两人面前,回答了尚在状况外的嬴政。 “讲个笑话,政哥,他派人刺杀过你。” 章节目录 第六章:论挑事,我是擅长的(二) “刺杀过我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他到底是谁?”嬴政脑海中浮现无数个模糊的人像,却无一能与眼前的少年对应上。 这种信息的不对等,令他感到有些郁躁,像他这种掌控欲极强的君王,一贯排斥这种因未知而带来的危机感。 “秦暴政而亡,然后兴汉邦,良虽不才,仍可记一功。”张良含笑看了眼姬染月,随后直视着那个曾经撑起了一个帝国的男人,目光中有一种温柔的锋芒。 他能感觉到那个长相娇媚的少女是在拱火,但那又怎么样呢? 脱离了历史的光环,褪去了过往的身世,一同重逢在异世,他不认为—— 他会比嬴政差啊。 “滴,张良对宿主好感度+5。” 能感觉到,少年此刻的心情,十分轻快。 而相对的,嬴政半张脸陷落在阴影里,显露出刻入骨髓血脉般的孤独与冰冷。 “始皇陛下,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张良。” “张开地的孙子?”嬴政隐约记得,六国之中,第一个被秦国的铁骑踏破的,就是韩国。 “想不到始皇陛下还记得我祖父的名讳,良不胜惶恐。” 秦灭六国,六国余孽反秦,西楚先行,而汉后来者居上,历史的轨迹从来都是巧合与因果共存,叫人唏嘘不已。 但嬴政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过去辉煌帝国回忆中的一个人,胜负已定,不过成王败寇而已,史书如何撰写他更是管不着,现在的他,借着卡牌的载体,来到异世,那么—— 嬴政只是嬴政,不是秦始皇。 张良只是张良,亦非汉室臣。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没有火花四溅,更没有针锋相对,更多的,是平静与释然。 没意思。 姬染月本以为能看见一出好戏呢,她有些倦怠的挪开了目光,却发现一旁安静吃瓜的周瑜,默默拿起了一块完整的馕饼。 “不许吃。”她趁着周瑜没有反应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饼,压在了食盖上。 周瑜:“……” 大都督生平第一次,被喝止不准吃东西。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他们都以为,整个马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我是猪么,能吃这么多?不想被当成奸细刺客之类的,被军队拖出去砍了,就先忍着些。” 这个新主公的脾气有点凶啊,明明某人已经啃了好几张饼了,主公为什么不怼他。 周瑜的视线侧移到了一旁笑得一脸温柔的少年身上。 哼,虽然史书中张良先生被尊称为“谋圣”,但他也不差啊! 张良抿唇轻笑,他感受到了来自身侧强烈的,透着些哀怨的目光,说道:“主公就让这位阁下吃个痛快吧,马车里多了三个大活人的事是瞒不住的,对于有经验的驾车士兵,车轮辗过的印记,马匹行进的速度,都能发现很明显的端倪。” “估计现在那士兵正跑去告禀他的主子呢!”张良长袖轻扫,托起食案,置于周瑜腿间,“所以啊,主公现在思考的不应该是怎么将我们隐藏,而是如何将我们的身份过个明路。” “为什么要我绞尽脑汁替尔等避难?”姬染月扯了扯嘴角,嗤笑一声,原本娇媚的五官瞬间锋锐了起来,“说句实话,没有你们三人,我的未来还会有无数张卡牌,一样能完成这个系统任务。” “不论诸位曾经是多何辉煌,既为我所召,为系统规则所缚,就理应奉我为主,服从我的指令。” 而不是一个个跟个大爷似的。 说实话,姬染月从被迫绑定那什么天命系统到现在,已经不爽很久了。 “你们应该认清如今的形势,就算被发现,走向死亡的,也只会是你们,而非我。” 卡牌人物是不能伤害宿主的,卡牌人物间,亦禁止互相残害,但是,卡牌人物一经召唤,便等同于一次新生,拥有了生命。既然是生命,就会有生老病死,也会受伤,会痛苦,会走向死亡。 因此,至少现在,主动权在她手中。 “是良之错,以为主公不过是个闺门娇女郎,如今看来,主公确有大势之象,堪辅之。”三人中,最先出声的,依然是张良。 “那不知,主公现下想法为何,需要我等做什么?” 姬染月发现三人齐齐端坐,神色肃穆,是想同她认真交流的表现。 很好,愿意配合事情便简单多了。 “我要你们,配合我演一出戏,待会儿,我会再用一次如影随形的技能卡……” 夜幕高垂下,篝火驱散了一丝黑暗,薄暖的火光映照出洛玦歌疏冷阴郁的面容。 “五公子。” “你不在马车前看守着公主,这时跑来本公子这儿是为何?”少年银甲未褪,脊背挺直,负手而立,尽显上位者气势。 “属下是怀疑,公主所在的马车中还藏着其他人,因为……”士兵将他发现的疑点一一说明,却见从头到尾洛玦歌的神色,都十分平静。 以前公子最在意的就是周国长公主的消息了,可今夜的公子,却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更成熟,也更危险了。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洛玦歌淡淡垂眸,长睫在火光的映衬下,像鸦羽一般,透着一种妖异的漂亮。 “公子……公子不去看看吗?” “看了又怎么样呢?就算马车中有旁人,那人还能带她逃离不成?只要她逃不出我的掌心,即便真的有人潜入马车,带给她无限希望,让她不再有自戕的想法,于我而言,是好事啊。” 是天大的好事。 他已经承担不起,再一次失去她的后果了。 洛玦歌望着自己修长干净的指节,这双手,还没有沾满杀戳的鲜血,一切,都还来得及…… “看紧公主,无论有何异动,一切以公主安危为重。” “是。”士兵沉声应道,随后默默撤回阴影中。 翌日,天大晴,胤军入汉城,整个城池的街道上,无一行人,无任何商铺开着门,所有民众都缩在房屋牛,借着一扇小窗,窥探着,这支沾满了血煞之气的骑军。 “不可扰民,不可杀烧劫掠,特允行乐一日,一日后,大军启程,与主师汇合,一同归胤。”洛玦歌率亲卫入驻城主府,正下达谕令时,一位士兵奔至主阁,伏跪在地。 “公……公子,马车之中的周国长公主,不见了!” “什么?!”洛玦歌从桌案旁起身,取下一旁的披风,系于身前,“重军看守,她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属下是迎公主入城主府之时,才发现公主失踪了。” “四下可有仔细搜寻?”洛玦歌大踏步走出城主府,顺手夺下亲卫的一匹马,翻身而上。 “已经派了一队士兵在城主府附近搜查了,只是,至今仍未有发现。” “传本公子谕令,迅速封锁城门口,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另外,拨一队精兵,随本公子沿着城中巷口搜查,务必找到公主。” “记住,本公子要活的!” “是!” 空荡的街道中回荡着一阵又一阵的马蹄声。 “怎么样?” “洛玦歌已经离开城主府了。” “很好,我们也跟上。” 城主府后墙处,传来几声细微的交谈话语,只是,若有人仔细瞧就会发现,城主府后,哪有半点儿人影。 姬染月又用了一次如影随形的技能,她利用了一个时间差,让士兵误以为自己已不在马车上,众军仓皇寻找时,才下的马车。 “主公,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索性一走了之,还要刻意在此地与敌军将领周旋呢?”周瑜看见个个骠肥的马匹,都想直接夺下一匹,痛快开遛了! “没办法,我的系统发布的第一个任务点在胤国王都,再说了,咱们没钱没粮又不认识路,脱离了胤军又能去哪儿呢?” 有免费的车坐,有免费的饭吃,还有免费的保镖,多划算啊! “总之,待会儿,按照我的计划走就行了,记住,无论我后面对洛玦歌说了什么,你们都不要反驳!”姬染月不放心,再度提醒了一遍。 毕竟这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听话的主儿。 “我们先赶去城门口,再来个守株待兔。” 洛玦歌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上许多。 那一天,落日西沉时分,整个天穹都染上了一片橙红,少年将军马踏黄沙,飞奔而来,猎猎长风鼓扬起他绛红色的披风,莫名有了种凄绝的氛围。 他的身后,是千骑蹄踏,尘土飞扬。 “宿主,洛玦歌还有3分钟抵达。” “好险,还好技能卡的时限已经过了,不然还得麻烦这大兄弟,再骑着马四处逛一圈。” 姬染月上前一步,站直身体,示意嬴政赶紧攥住她的手,然后,一脸期许的望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在催促着他——政哥,发挥你精湛演技的时刻到了! “公……公主殿下,快随臣等离开此地!” “可是,天下之大,我已经亡了国,失了家,又能去哪儿呢?”红裳随风扬起,沙尘迷茫间,她的眼角,垂下一滴泪珠,瞬间湮没在风沙里。 嬴政是被姬染月带入戏的,“公主,也许未来要漂泊异乡,但总比留在此处受尽折辱要好,走吧,公主!”他攥着她腕间的手掌一点点收紧。 “是啊,走吧,公主。”其余两人附和道。 “可是——”姬染月仍在犹豫,一道森冷阴郁的话语,在所有人耳边炸开,暗含几分压抑到极致的怒意。 “不必犹疑了,姬染月,相信我,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 话音刚落,数百名骑军在一瞬间抵达,将姬染月等人层层包围起来。 风顿沙沉,少年跨下骏马前蹄高高扬起,长长嘶鸣了一声。 气氛在一瞬间,跌至冰点。 章节目录 第七章:论演戏,我是牛批的(一) 气氛在一瞬间,跌至冰点。 “过来。”洛玦歌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他在拼命压抑,自己内心想把她身边所有男人撕碎的冲动。 他不想,自己会被她厌恶、惊惧、甚至是仇恨。 所以,他会拼命隐藏住那个,像野兽一样的,真实的自己。 姬染月闻言,似是瑟缩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她却坚定地站在他们面前,直直望着他,“不是这样的,他们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洛玦……不,五公子,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要逃走的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洛玦歌气极反笑,“姬染月,你若真想解释,难道不应该先介绍介绍么,你身后的那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冷笑一声,视线死死盯住了那个玄袍男人与姬染月交握的手。 呵,他的刀呢? 洛玦歌咬了咬后牙槽,出来匆忙,他并没有带上平日常用的佩剑。 算这小子命大! 嬴政:“……” 这个小狼崽子杀意还挺重的。 嬴政从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人家都想杀他了,他还不能挑衅回去么? 可惜,还没付渚于行动,就被姬染月在他后腰的那一拧给打断了,在洛玦歌视线的盲区,她瞥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给老娘憋着! 随即,视线回转,神色一秒切换,目光哀愁,像是被触及了什么伤心事一般,瞟了一眼面带杀气的洛玦歌后,迅速闪躲,转向了被她护在身后的三个男人,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他们,都是曾经周国的……”姬染月提到周国,嗓音瞬间更咽,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旋儿,要坠不坠的,“于我而言,他们皆是故人。” 嬴政/张良/周瑜:“……” 这女人真tm会演,要不是他们都晓得真相,还就真信了,牛哇! “呵,故人。”洛玦歌牙齿咬合间,已经有了铁锈般的腥咸味儿。 姬染月,你有本事就直接说他们都是你的情人算了! 不能生气,洛玦歌,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因此轻信了她蛊骗他的话语。 姬染月将几人神色尽收眼底,继续声情并茂地念着她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这位是去年我的生辰,王上赠予我的,他曾经最喜爱的琴师,周瑜先生。周,是王上心悦,特赐予的国姓。”姬染月最先介绍的是距她最远的周瑜。 周瑜:“……” #被迫从江东大都督沦落为宫庭琴师# 洛玦歌淡淡打量了一番周瑜后,轻嘲一声,“既是琴师,为何下盘极稳,内息绵长?这分明是个习武多年的高手!” “哎,五公子你也知道,王上他当年,就……就喜欢这样的。”姬染月双颊染上了一片绯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周王荒淫,后宫有从各地搜罗的美人千名,且不限男女,此事天下皆知。 而这个名叫周瑜的男人,确实面容俊美无俦,体格高大匀称……简言之,是个当男宠的好苗子。 但是,周王为什么又把这个男人送给了姬染月?是想让他做姬染月的面首么? 洛玦歌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丝的面容瞬间如滴墨一般,黑透了。 周瑜被他满含杀气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周瑜:“……” 欲哭无泪jpg. #原来比当琴师更惨的,是沦落成男宠一般的存在# 嬴政/张良:“……” 幸灾乐祸jpg. 都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可能听不出姬染月那句“王上喜欢这样的”内涵之意。 周瑜大兄弟,啧啧,真惨! 话说,这异世界的帝王,玩得这么开的么?怪不得被人灭了国。 “既是琴师,正好今夜军中宴饮,周先生可否为我胤国士兵,弹琴助兴啊?” 杀人诛心啊! 胤国刚灭了周国,就要求周国的琴师,去为庆祝胤国的胜利而弹琴,这也太侮辱人了。 还好周瑜不是真正的周国人,如果真的代入一下的话,他估计会忍不住想将面前的洛玦歌一刀砍死吧。 但而,他得把这种被迫屈从于强权的隐忍感演出来。 周瑜攥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有暴绽开来的迹象。 “怎么,先生难道不愿?”这一问,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与威胁之感。 “自……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如今,我并未携琴来此。”周瑜低垂着眼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卑微一些,可那拳头,分明没有松开。 他是不甘愿的。 这个信息让洛玦歌感到分外愉快,他果然还是喜欢欣赏敌人痛苦隐忍的模样啊! “琴之一事,先生不必担心,本公子自会吩咐下面人准备好的。” 总不可能,这么大的一座城池,寻不到一架古琴吧。 “姬染月,那你身旁这位呢,又是何人?”霍霍完周瑜后,洛玦歌将目光再度放回了,同姬染月姿态最亲密的嬴政身上。 “咳,他的身份有些特殊,其实五公子当年在周国求学时,应该也是听说过的,他便是我王叔的儿子,那位在天下亦身负盛名却避世不出的平信君,姬政。” 嬴政:“……” 好家伙,连名字都给他改了。 洛玦歌怔了怔,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曾经在周国求学的时光,那时候,老周王还在,一切的美好也都还在。 “原来阁下便是平信君,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洛玦歌拱手垂头,行了一个平礼以示尊重。 “五公子不必如此,亡国之徒,怎敢再以君相称,如今的我,不过是周国的罪人。”嬴政松开钳住她腕间的手掌,负手而景,玄袍随风扬起间,衬得他的背影是那样孤寂而哀怆。 山河破碎,故土难安。 洛玦歌在胤国时,是听闻过周国的那一出政变的,传言说,周王欲传位于其侄,平信君姬政,然平信君避世不应,周王无奈,只能传位于太子。 太子登基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不仅荒淫暴虐,活活气死了老周王,更是对平信君百般打压,令其远离王都,无诏不得归。 如果当年,周国上位的是平信君,也许周国如今,便不会走向覆灭。 只可惜啊,这世上,哪有如果? “我如今,只为了王叔之遗愿而来,无论如何,保护染月一世安乐,这是君子之诺,政宁死亦要守之!” “好啦,别说的那么可怕,我们都已经寻到公主了,不是么?”纤瘦的少年眉目含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道。 嬴政:“……” 面目逐渐暴躁,快演不下去了,真的! 姬染月/周瑜:“……” 救命,张良居然还能自己给自己加戏,牛哇! 洛玦歌的视线成功被这位清秀的少年郎吸引,“这位又是……” “咳咳。”姬染月重重咳了几声,警示某人别给她整幺蛾子,老老实实按照台本来不香么? “这是后来,教授我经史策论的张良,张先生。五公子别看他仅与我同龄,但才学本事,可不输当世大儒。” 还好这个世界,也有儒生一类的,不然张良的身份,还真难编得合理。 “张良不才,识卷过目,而后从不忘也。” 嬴政/周瑜/姬染月:“……” 牛哇,他还能自己夸自己过目不忘! “当真,先生能过目不忘?”洛玦歌的眸光一瞬间晶亮亮的,说句不好听但很形象的比喻,像极了野狗饿狠了闻到肉包子气味时的目光。 高雅点说,那叫求才若渴。 两人来回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后,洛玦歌“深情”望着张良,并深深鞠了一躬,道,“先生大才,玦拜服,不知先生可愿入我麾下,玦定扫塌相迎,许先生一展鸿愿之机。” 张良:“……” 说实话,他有点心动。 姬染月:“……” 这就是身为反派boss的伟大觉悟么?挖墙角都挖到她这里来了! 张良在姬染月近乎在吃人的目光下,似是十分惋惜地长叹一声,“抱歉,五公子,良已有——” “张先生不必这么早就回复玦,玦可以等的。此处风尘大太,先生不妨同我等一并入城,玦欲与先生彻夜长谈……” 最后,万万没想到,一行人能顺利回城并授以礼遇,全是多亏了张良。 也不是张良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洛玦歌俨然成了张良的小迷弟,彩虹屁一筐一筐地往外散。 也正因此,在夜幕悄然降临时,姬染月一行人成功入住城主府贵宾房,姬染月甚至还在屋里洗上了热水澡。 “哇,舒服,太舒服了。” 这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啊! “宿主,检测到卡牌人物周瑜的心情十分低落——” “小天,这时候就不要那么扫兴好不?” 不就是去给士兵们弹个琴么,对周大都督而言,只是小意思了。 系统无奈只能保持了沉默,但它坚信,宿主这样的态度,早晚得吃苦头的。 姬染月泡完澡后起身,突然觉得后背莫名一凉,她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小天啊,你不会全程都能看见我……” “宿主放心,涉及到限制级画面,系统会自动打上马赛克的。” 那她就放心了……放心个鬼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浴盆旁会莫名多出来一套女子的衣服啊? 谁放进来的,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滴,系统友情提示,方才进入房间的黑影,经系统扫描分析,此人有99.9%的概率为反派boss洛玦歌。” 章节目录 第八章:论演戏,我是牛批的(二) 大军抵达胤国王都时,已是入秋了。 这一路上,周瑜因为去给士兵弹了一夜琴的事,一直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而张良则是日日同洛玦歌处一块儿,两人可谓是一见如故,只有嬴政,一直陪着她,虽然全程冷漠脸。 嘤嘤嘤,政哥果然还是爱我的。 嬴政:“……” 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经常盯着他发呆,跟个傻子似的。 她当然是为了完成系统给的日常任务啊。 “滴,日常关心卡牌人物已完成(1/3),请宿主再接再励。” 这十余天下来,她已经靠薅三个人的羊毛成功攒够190点天命笺了,等抵达胤国后,她就能挑个没人的地方再抽两次卡。 姬染月无比渴望着新技能卡的出现,因为那个如影随形的技能卡确实很好用啊,尤其是用来逃命,另外一种天阶的技能卡一看就是加武力buff的,她想再要一张精神功击类的,比如蛊惑、麻痹之类的。 想想就很有意思啊,她的眼睛轻轻弯起,纤长的睫羽恰到好处遮住了眼底暗涌的锋芒。 “小瑾!”她看见了马车帘外,骑着马一闪而过的周瑜,惊喜道。 终于又被她逮住一个了! 周瑜拉着缰绳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什么嘛,居然到现在还生气。 姬染月佯装苦恼地长叹一口气,“哎!小瑾啊,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句话,想对你说的。” “是什么?”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好奇心确实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勾起了。 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拿捏人心。 还有小瑾……这是什么鬼称呼? “小瑾,你过来啊,我才好说给你听呢,这可是,只说给你听的哦。”她唇角上扬的弧度,像极了神话剧里吸人精气的妖精。 而周瑜,就是那个被她盯上的唐僧肉。 下一秒,马车帘帷被人一把掀开,逆着光影的男人,眉目微皱,有种刻意的,违和的冷漠感,“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少女微仰着头,眸光像雪水洗涤过一般,干净透亮,她柔软的手指抚上了他坚硬冰冷的银甲上,嗓音却像海妖一般惑人,尾调上扬,又像是情人间亲昵的撒娇,“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一抹红意瞬间攀上青年的耳后根,他强撑的那股子气也彻底散了个干净,“好……好好说话,你这招对我没用的!” “再说了,我从来没生主公的气好吧。”他微微撇开头,目光飘忽不定。 “是吗,那你为什么这几天都避着我,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我故意令洛玦歌让你去给士兵们弹琴,折辱了你周大都督的威仪与脸面么?”姬染月的眸光瞬间冷锐,直直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才不是因为那个,只是——”周瑜说到一半,上下唇微微抽动,后半句话却更在喉间,吐露不得。 “只是什么?”姬染月追问道,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只是我一直认定,我的琴音,只会谈给心悦之人听啊!” 他整张脸霎时红了转青,青了转白。 好丢脸……他都在说些什么啊! 君子之琴,只为悦己。 如有例外,要么为知己,要么为挚爱。 姬染月怔了一下,是她忘了这一层了,只记着要让洛玦歌以最快速度相信他们明面上的身份。 “周瑜,对不起,我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姬染月的道歉,没有一丝犹豫,显得格外真诚。 她总是那样,不论说什么,都能让人下意识的相信,她的话语就是她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主公不必道歉,瑜并未真的生气,只是一直过不了心底那关,瑜知道,初来异世,主公对我等,关照甚多。”周瑜捏着帘帷的手无力垂落,那些个负面的,郁躁的情绪消散后,他的气质愈发向儒雅,温正靠拢。 姬染月相信,那个“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一定是意气风发,肆意张扬,谈笑自若的英雄模样。 姬染月亦相信,那个“曲有误,周朗顾。”中的周瑜,是个温柔体贴,风流倜傥的郎君。 姬染月更相信,面前会生气,会脸红,会说琴音即心音的周瑜,是真实存在的,是血肉与灵魂共存的一个人,而不是史书上寥寥数语所勾勒出的平面影像。 “那我们各退一步,此事就此翻篇如何?”这是她第一次,褪去所有伪装,唇角勾起柔软的弧度,双眸如朗星,亮得叫人心动。 “好。”周瑜面上看不出什么动容。 但下一刻系统响起的提示音便是最好的回复。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周瑜对宿主好感值大幅度提升,+20,当前好感值为+35。” “小瑾啊!”少女笑容愈发灿烂,也更加得寸进尺了呢,“你现在有空不?” “主公有何吩咐?”周瑜望着她脸上灼灼的笑意,心中莫名有丝不妙的预感。 “帮我把小良子从洛玦歌那拎回来吧,我找他有事。” 果然没什么好事,但周瑜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真是……败给她了啊。 …… 胤国的王都汉阳,不像周国的那样奢靡精巧,而是处处透着古朴典雅的厚重感,街道宽阔,车马俨然。 然而,姬染月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就被“请”入了洛玦歌的府邸。 而消失了数日的洛玦歌携一大波婢女,立在她面前,面容端肃,眉头紧锁,“不知什么原因,父王突然想见你,不过公主不必过分担心,因为——”我会保护你。 后面几个字他默默咽了回去。少年人独有的骄傲与自尊不允许他率先在她面前,挑明那份不对等的爱恋。 是的,他很清楚的知道,姬染月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反正你不用担心,父王他,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姬染月:“……” 她有点懵。 胤王要见她?!还非要选在今天,进行一次私下的会面,他图什么? 正常接见俘虏的流程难道不应该是,先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宴请群臣,再召她过去,然后叭叭几句,再赏她一些象征性的玩意儿,以彰显自己的仁善美德么? 这个胤王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你会和我一起进宫么?”姬染月眸光轻颤,似含了万分惧意。 洛玦歌有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抱歉,父王口谕里的意思是,只召见你一个人。” “你们几个,立刻伺候公主梳洗更衣,务必精细些,不可马虎。” “诺。”他身后的婢女齐齐屈膝行礼。 “一个时辰后,王宫会派车驾前来,接你入宫,出宫时,我亦会派马车在宫门外等候,要小心。”想起王宫中复杂的局势,临到最后,洛玦歌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话毕,他便大踏步离开了。 军中的卷宗他还未整理完,明日便要呈给王上了,所以今夜他估计得通宵了。 姬染月被一群婢女们拥簇着,洗头,沐浴、熏香、挽发、梳妆……感觉整个身体的掌控权都不属于自己了。 最后,在穿上洛玦歌送来的礼裙时,婢女们的动作,有了些许的迟疑。 那是一件朱红色的曲裾,上面的花鸟纹绣得十分生动,袖口、领口处的云纹更是异常华丽精致,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是一件胤国传统的宫装。 而面前的这位姑娘,是曾经周国的公主。 这样微妙的身份,瞬间让这件普通的宫裙多了分不同寻常的政治意义。 “这件衣裙可真漂亮,快帮我换上吧。”姬染月望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笑得格外温柔。 满室华光不及她一笑生花。 替她穿衣的那名婢女怔了怔,旋而恭谨温顺地垂着头,应了一句,“诺。” 姬染月并不是不知道,穿上这件衣裙意味着什么,只是她不在意这些罢了。 究竟是周国人还是胤国人,一件衣服根本决定不了什么,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这一点。 更何况,姬染月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过三年,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周国人,因此换上这衣裙,也不觉得是折辱。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世界上有哪女生能抗拒美好的小裙裙的诱惑呢? 系统:“……” 呵呵,最后一句才是真相吧。 “小天啊,这不重要,乖,把抽卡系统调出来,我要抽卡。” “现在吗?”机械音中暗含了一丝讶然。 “没错。”姬染月此时已登上了前往王宫的马车。 “好的,请问宿主现在是否要消耗200天命笺兑换两次抽卡机会。是or否?” 姬染月果断选择是,嬴政他们都被困在洛玦歌府上,而洛玦歌本人亦是被其它事务缠住了,胤王在此时要召见她,要说没什么谋求她是万万不信的。 因此,此次胤国王宫之行,她只能——抽卡自保! 水墨特效散去后,第一张卡牌翻转,太好了,是一张技能卡。 卡牌等级:地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属性介绍:无 剩余使用次数(0/7) 这是陆游的咏梅词,很好,瞬间让她想起了被九年义务教育所支配的恐惧。 然而,对她目前的处境,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于是,姬染月咬牙,再抽了一次卡,然后,她被浓郁的暗金色的流光特效晃花了眼,卡面翻转,居然还是技能卡!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属性介绍:此卡牌技能极度危险,望宿主谨慎使用,切莫反噬自身 剩余使用次数(0/1) 只有一次使用机会的天阶卡牌,而且还有系统公开示警的属性介绍……这张技能卡,绝对杀伤力巨大! 很好,保命卡get,胤国王宫副本,她来了! 章节目录 第九章:论媚惑,我是无敌的(一) 长长的宫墙一路蜿蜒,两边垂落的紫藤萝已有了枯败的迹象,七七白玉阶之上,灰檐黛瓦,宫灯随秋风轻荡,点染一片琉璃色。 胤国的王宫,跟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区别于外城的古朴厚重,杀伐刚毅。内城的王宫反倒是雅致轻盈,精巧富丽。 而且这一路,除了宫婢们行走时,裙摆曳地的细碎声响,整个王宫,显露出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她周身的每个毛孔都战栗了起来,她试图提起全部心神,去感受平静之下,潜涌的暗流。 “王上,人已带到。”宫婢们停在一座宫殿前,并未进去,她们分两列而立,手中所执的琉璃宫灯连倾斜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 她们齐齐屈膝,道:“贵人,请。” 姬染月:“……” 总感觉像误入了什么大型邪/教组织现场。 她默默咽了咽那并不存在的口水,跨过高高的门槛,迈入了宫殿中。 背后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动阖上了。 更紧张了怎么办?!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姬染月自然听说过各种关于胤国王君的传言。 因为他很出名。 胤国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地处东北方位的小国,在周国、卫国、楚国的夹击之中,苟且生存。 但自这位胤王起,一切就不一样了,先灭卫,后联楚周,最后策反楚,联合秦,一同灭周,硬生生将六大诸侯国霍霍成了现在四国并存的天下格局。 东胤,西秦,南楚,北齐。 原本还有个中周的,嗯,但就在几日前,亡国了。 嗯,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齐楚皆是老牌诸侯国,实力强劲。 秦胤则是新兴的诸侯国,是近十年通过变法改革,迅速提升了国力。 至于周国……三百年前,天下皆归周,可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真实写照了。 然而,三百年后,周国没了。 早知道那啥白月光系统是坑她的,她就不那么快把周国给霍霍没了。 宫殿中,两旁屏风前的灯烛晃晃悠悠的,明暗交替间,姬染月看见了案牍前执笔批卷的身影。 仅是一个影子而已,她就感受到了那浓重的压迫感。 空旷的宫殿里,仅有男人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不对,这位胤王,似乎有恙在身。 而且,病得不清啊。 姬染月敛去眼底思虑之色,再抬眸,已是一片瑟瑟惊惧之态。 “拜……拜见胤王。”少女行礼时,差点因下膝不稳而一个踉跄倒地了,她好不容易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随即怯怯地望了望两旁的屏风,又很快躲闪着移回了自己的脚尖。 眼观鼻,鼻观心。 “长公主不必如此,寡人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男人将批阅后的竹简置于案牍一角,放下朱笔,起身踱步到她面前。 姬染月微微仰头,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貌。 胤王是比较典型的北方长相,眉骨高,眼窝深,鼻骨挺直,薄唇锋利。脸型偏方,显得周正大气。 而且很年轻。 这种年轻感,并不单纯是因为样貌上的俊美,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眼神很亮,里面仿佛燃烧着雄雄的野心,永远不会熄灭。 这样的野心配上其所掌握的权势,就产生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气质,会让人不自主的臣服于他。 当然,这对姬染月没什么作用。 要说帝王气度,谁能比得上政哥? 更何况她这些天,还日日在政哥的死亡凝视下谈笑风生,这抗压能力,可谓呈直线上升啊! 一个诸侯王而已。 但她心里有多不屑,面上就表现的就有多畏惧。 “胤……胤王此时传召染月,究竟有……有何要事?”月色浸霜,烛火摇晃,少女如雪般苍白的面容,轻颤的摇晃,显露出一种让人想狠狠摧毁的破碎感。 胤王的视线放肆地巡视着面前少女身体的每一寸,可他的眼神,却是冰冷彻骨的,不带一丝欲望。 “公主确实是天下难觅的美人,只是可惜啊,寡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 呵呵,谁稀罕你的喜欢! 姬染月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但面上仍是一片惊惶之色,“染……染月不知,胤王此言何意。” “长公主当真不知么,这次小五出兵周国,寡人心血来潮派了几名影探一并前往,也因此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胤王发现的这件事,难不成同染月有关?这……这怎么可能呢?”姬染月眼睫轻颤,眸光已然染上了一丝冰冷的色泽。 “长公主何必急于否认,说起来,胤国军队能这么快覆灭周国,寡人可要好好感谢公主。” “原来胤王召我来,是要感谢我啊,可如今这情形,我怎么觉得,更像是威胁我呢?”她的唇畔扯出一抹轻嘲,眼神尽显凉薄。 在人前装了三年的善良小白花,今夜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对姬染月而言,倒也算轻松了。 只是她现在依然没搞懂,这个胤王见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寡人只是好奇,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如此狠心覆灭自己的国家,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三国军队成为了自己达成目的的刀锋。” “呵,那胤王可满意,您眼前所见?”姬染月露出这种讥诮的神色时,她的眼眸会下意识地眯起,上挑的眼尾透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媚惑,美得撩人心弦。 “寡人很满意,但寡人依旧很想问长公主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取灭亡,加速周国的覆灭。 她当然都是为了任务。 “一个从上到下都靡烂透的了的帝国,还有存在的必要么?”姬染月侧过头,望着窗外泠泠月色,眼神晦暗。 “你在撒谎,若真如长公主所言,对整个帝国,失望透顶,应该在跳下城墙之际,拉上周王及一众权贵陪葬才是,可事实确是——” 胤王的声线骤然拔高,含着无尽威压,他挑起姬染月的下颔,直视她的眼底,不放过一丝异样,“除你之外,城门被破之时,周王与一众权贵全无所踪,大军在王城彻夜搜寻,无一被俘!” “所谓的周国被灭,不过是灭了一个空壳子罢了!告诉寡人,周王如今在何处?” “我、不、知、道!”姬染月一字一顿,语气不见半分犹疑,目光更是清正坚定,无半点说谎的迹象。 “确实,姬辞月早在城门被破之前,就已经带着一众心腹与财宝从密道逃离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在推波助澜,帮敌军攻打周国。” “怎么可能?!”胤王冷肃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若他是姬辞月,不可能留姬染月活着的。 他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杀了姬染月? “胤王不必过分阴谋论,其实事实真相很简单。”姬染月压抑住了唇边的笑意,她趁他恍神之际,头颈侧旋,脱离了其钳制,随即后退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对勾搭老男人没什么兴趣。 而且,看见胤王对江辞月这个疯批的骚操作震惊不已的模样,她居然有些想笑。 “虽然姬辞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没救了的坏种,但有一点,他很优秀,他从不食言,凡是答应的事,他绝不会反悔,且不喜欢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在灭亡周国的计划启程之前,我跟他打了个赌,赌注是周国存亡,然后,我赢了,就这么简单。” 姬辞月本人对当周王的兴趣并不大,他抢下这个位置,一开始只是为了跟平信君作对,后来平信君被他给玩死了,老周王被他气死了,他就对周王这个位置感到厌倦了。 后来他就开始折腾身边人,再到最后,折腾起了整个周国。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像姬辞月这样的疯批,可能是幼年遭遇了什么坎坷,可事实却是,他童年过得可幸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仗着出众的外表获得身边人的无限宠爱。他就是天生的感情缺失,一见血就兴奋,喜欢追求一切刺激的事物。 天生的反社会性人格,怎么掰都掰不回来的那种。 这三年,她可没少在他手下吃亏,最后姬染月还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对付疯批的方法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比他更疯批。 听完姬染月叙述完一切经过后的胤王:“……” 你们周国王室,是不是都有那什么大病? 念及此,胤王默默后撤了一小步,下意识离姬染月远了些。 目睹了胤王一切小动作的她:“……” “染月言尽于此,夜已深,若胤王没有别的吩咐,染月先行告退。” “等等,寡人尚有一事,想与长公主合作。”胤王很快镇定下来,他可没忘他唤姬染月前来的,最重要的目的。 “何事?”姬染月蹙了蹙眉,她并不想再同这胤王有过多的交集了。 “寡人听说,长公主与小五,还有我胤国太子,交情甚深。” 她不是,她没有。 姬染月正想矢口否认,却发现脑海中的系统的任务面版就在此刻出现了巨大变化,在支线任务一的下面出现了一张九宫格的拼图面版。 拼图的最下面的中间位置已经被点亮,显露出一张沾满了血的龙椅,其它八个宫格仍是灰暗了一片,什么也没有。 “滴,恭喜宿主成功触发胤国全线剧情锁。” 章节目录 第十章:论媚惑,我是无敌的(二) “滴,恭喜宿主成功触发胤国全线剧情锁。在一年内完成剧情拼图,即可查看胤国完整剧情线,并额外奖励天命笺x3000,抽卡次数+10,声望值+5000,成就点+100。” “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二:获得一块土地(0/1),奖励抽卡次数+1,天命笺x50。” 姬染月迅速意识到,她攻破胤国副本的关键要出现了,而这一系列的改变,都是因为胤王方才挽留她的一句话——他要同她谈一个合作。 好家伙,这算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么? 姬染月回头,一秒切换状态,“不知胤王,想同我合作什么,如今的我,不过一亡国之奴,对您而言,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吧?” “长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寡人想同长公主谋求的,唯两件事。” “一,替寡人,除掉太子。” “二,替胤国,除掉西秦的长陵君,秦屹。” “胤……胤王怕不是在说笑吧?”这会儿轮到姬染月吃惊了,杀……杀太子,如果胤王头顶没点绿色的话,太子应该是他亲生的。 还有那秦国的长陵君又是什么鬼,她跟他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处吧。 “胤王,虎毒尚不食子,您要诛太子,实在是有悖——” “寡人亦不愿,可太子,已经成为了胤国进一步扩张的阻碍,寡人只能逼自己狠下心来。” 儿子他有很多个,可这万里江山,仅有一个。 哎!他无非是做了天下所有的君王都会做的决定。 姬染月:“……” 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离谱,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胤王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您要杀太子,拜个影卫半夜潜入太子府,一刀抹了脖子便是,何必找我?”姬染月怎么思索都觉得整件事十分诡异,无法逻辑自洽。 “难道长公主以为寡人没试过么?”胤王的嘴角,竟隐隐流露出一丝苦涩。 他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太子……嗯,他依然活着十分康健。 “寡人想,如今能靠近太子的,只有长公主了。” 胤王也是过来人,都懂,男人嘛,对初恋的白月光,都会有点子那啥情结的。 自古美人乡,英雄冢啊! 姬染月突然想起来,胤国太子洛弦歌就是原小说世界男主,有着主角不死定律在身,怪不得怎么折腾都生龙活虎的。 她都有点同情胤王了,跟主角作对,那不是非死即伤么? 看来这胤王虽然设定挺牛逼的,但估计也就是个推动男主成长的垫脚石了。 跟原来的她一样,是个妥妥的工具人啊! “那秦国的那位长陵君,胤王又为何要我去杀他?” “长公主竟然不知?寡人原以为,像公主这样的女子,应该十分了解自己有多少,裙下之臣才对。”胤王笑得暧昧。 姬染月:“……” 虽然她是个海王,但她怎么可能清楚,自己的鱼塘究竟有几条鱼? 她一向都是愿者上钩好吧! 秦屹嘛,她认识,一块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不过这个人吧,军事政治才能十分出众。 虽然现任秦王是秦彦,但秦国的军政大权,全在长陵君秦屹手中。 胤国若想出兵灭秦,必先灭秦屹。 秦屹一死,秦国可不攻自破。 等等……秦国不攻自破,这不正好完美契合了她的祸国任务么? 还有胤国,若是洛弦歌真死了,那么胤国的气运,至少得折损一半,到时候,胤王再死去……妙哇! 姬染月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若是该计划运作得当的话,她能拿下个双杀! 内心激动不已的姬染月,表面却是一脸为难的模样,“胤王要我以身犯险,替你杀太子,除秦屹,总该拿出一些诚意来吧。” 否则,她凭什么替他卖命? “长公主,你应该搞清楚形势,这是在胤国,若你不同意,寡人动动手指头,就能杀了你。” “好啊,那胤王现在就杀了我吧!”姬染月下颌微扬,纤细的玉颈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颈间脆弱的青紫色的血管,“染月若真惧死,当初就不会从城门一跃而下。” “你——”胤王强行压下被挑衅的怒意,扯了扯唇角,“那不知,长公主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胤国王都的一处宅院,仆人若干,黄金千两,以及——一块封地。”姬染月扬唇轻笑,似乎是笃定胤王会同意她的一切条件。 听到前面时,胤王神色还算平静,可当她说出“一块封地”时,他整个眼神,瞬间凛冽如刀,泛着森冷的杀意。“长公主可知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胤王不必如此紧张,我想要一块封地,不过是让自己不至于沦落成最下等的奴隶罢了,因此,封地的军政权我可以不要,我只要封地的税收,以及封地本身的归属权。” 在这个时代,奴隶、平民、贵族区分的根本就在于土地。 贵族拥有部分土地的领属权,平民拥有土地的租用权,而奴隶一无所有。 阶级的划分就是这样赤裸而霸道,无论哪个诸侯国,皆是如此,奴隶宛如牲畜,是最廉价的劳动力。 “难不成,在胤王眼中,太子与长陵君的性命,还抵不上一块小小的土地?” 胤王权衡片刻,道:“宅院与黄金,寡人可以现在就赐给公主,但封地一事,就得看公主自己的本事了。只要公主能除掉太子与长陵君中的任意一人,寡人可以将会昌城,赠予长公主。” “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请长公主与寡人共饮这杯酒,以贺盟约初成。”胤王端起桌案上早已备好的两樽酒,将右手边的一杯,递到姬染月面前。 姬染月:“……” 她并不是很想喝呢。 以她多年追剧的经验,这酒中,铁定有毒! “小天啊,快帮我检测一下,这酒里有没有下药?” 天命系统保持沉默,很显然,它想装死。 “小天啊,我要是死在了在这儿,你也得受罚吧,听说,任务失败的系统,都会遭到主神的厌弃,然后被抹杀数据,一键恢复出厂设置呢,啧啧,太惨了……” 天命系统:“……” 谢谢,有被恐吓到。 “滴,友情提示,宿主已抽中免疫一切负面状态的技能卡牌。” 早点说不就好了,非要逼她动真格。 免疫一切负面状态的技能卡牌,她大概知道是哪张了。 姬染月接过酒樽,冲胤王灿烂一笑后,便将樽中清酒一饮而尽。 “好,长公主果然爽快。”胤王仰头大笑,亦饮尽杯中酒,眼底多了几分成竹在胸的笃定。 这一下,姬染月,就彻底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呵呵,老阴比! 可惜,她开了挂。 使用技能卡: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姬染月顿觉口齿间噙了抹冷梅香,大脑瞬间清明了几分。 这样的免疫buff真的是避免无数毒杀的顶级利器啊! 也因此,她隐隐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任务祸国线中,技能卡比人物卡会好用一些,因为她囿于此时身份限制,就算抽到了牛批哄哄的人物卡,她也没法儿给这些人物提供施展才能本领的空间啊,可技能卡就不一样了,这些东西要是用好了,那就是一个个顶级外挂啊!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尝到了技能卡的甜头后,姬染月就想将其的利益最大化,“小天啊,打个商量呗,你能不能把技能卡的属性介绍全都补上啊?” 天命系统并不想搭理她。 “小天啊,你看,你技能卡不加属性介绍,我怎么知道那些诗句啊、成语啊的指向性,我还得来骚扰你!那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么?” “可你要是加上了属性介绍,那就是一劳永逸啊,我后面就没必要叨扰您老人家了,对不对?” 天命系统:“……” 它居然可耻的心动了。 “涉及卡牌规则限权修改,需上报主神,系统本身无权修改。” “那赶紧啊,快去上报!” “滴,已上报宿主申请,系统需自动休眠24小时,望宿主谅解。” “小天,小天……”姬染月在脑海中呼唤了几声,果然听不见那熟悉的机械音了。 但她发现,系统面板,还能打开。 她划过了那块剧情拼图,发现被点亮的那一块剧情碎片的背后,有几行小字—— “明成十五年,天师临胤,言王有二子,皆负帝命,然二子若共存,国必顷之倾覆,若只存一子,则下天皆可定矣,国人以此为妖言,王欲逐天师离胤,天师不愿,竟于大殿之上,撞向龙椅,血崩而亡……” 这剧情,讲真,还挺刺激的! “冒昧问胤王一事,王除太子后,属意继位的是哪位公子?” “长公主,不该多问的,最好什么也不要问,才最安全。夜已深,寡人已命人安排好了寝殿,长公主在王宫暂住一夜,明早再出宫吧。” “是。”姬染月默默低头,朝着宫殿门口而去。 “哦,对了,三月后,秦国的盟军会在胤国西郊的演兵场同胤军进行一场军备演习,而五日后的中秋晚宴,太子与长陵君皆会出席,希望长公主,能好好把握机会,不要让寡人失望。” 闻言,姬染月差点被宫殿大门的门槛给绊倒了。 这胤王是真的狗,压榨员工也不带这样的,就给她五天时间,她还能给他整出个花来不成? 呵呵,好在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按他的剧本来。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论媚惑,我是无敌的(三) 姬染月出了宫殿后,在门廊处静静站了一会儿,便有一名宫婢上前,冲她盈盈一拜,道,“王上命婢子送贵人前往玉筠殿休息,贵人请随婢子来。” 她当时没思考太多,便跟着那宫女一路出了长廊,琉璃灯在瑟瑟秋风中明灭不定,园中的凌宵叶茂花繁,攀绕着假山石肆意生长。 不对劲,怎么还越走越远越偏僻了呢? 姬染月察觉到异常,并未出声,她一点点放慢了脚步,暗暗观察着前方领路的宫婢。 此女很清瘦,但她提着宫灯柄的手腕却给人难言的力量感。 “终于发现了么,尊敬的,长公主殿下。” 这语气,嘲弄与怨狠并存,看样子,不见点血是解决不了的。 刚思索着呢,一点寒光从她眼前泻开,姬染月常年的危机意识训练救了她一命,她的身体先过大脑的意识一步,一个侧旋,避开了直朝命门袭来的匕首。 好家伙,这是真杀手啊,杀人时绝不多哔哔一句。 那女子一击不成,亦不犹豫,迅速回转,直朝姬染月心口刺去。 使用技能卡: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正好,此地偏僻无人,又兼夜色晦暗,她早就想试一试天阶技能卡的威力了! 在凌宵花低低垂落在那一刹,在匕首的寒芒与月下霜华重合时,她足尖一点,地上的枯枝便自然地握在了手心,她体悟到了花与剑,月与霜,柔美与刚硬的界线之中,最极致的一剑,如冰淬雪,如花漫天,如霜浸月,美得叫人心颤,亦危险得让人心碎。 匕首咣当一声,坠入在地,旁边一并落下的还有一颗细小的石子。 女人的颈脖间有一条细细的血线,在秋月的映照下,那条血线迅速扩大,女人的头颅滚落在姬染月脚边,苍白的面容,飞溅的血花,昭示着生命的逝去。 姬染月:“……” 说实话,有被吓到。 她看了看自己依旧柔软滑嫩,不染纤尘的手掌,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只手,凭着一根枯枝,就能展现那样残酷而美丽的剑意,在瞬息间取人性命。 这太可怕了! 别忘了,姬染月的初始数值中,武力值只有5点,这可是经系统认证的实打实的战五渣。 可仅凭一张技能卡牌,就能在一瞬间将武力值提升到近乎满点,在刚刚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一剑起码能劈十个人! 更离谱的是,这张天阶技能卡能使用十次! 这是什么可怕的慨念?! 姬染月的大脑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边说:“我要抽卡,快,扶我起来,呼叫系统,我还能抽!” 另一边说:“不能再抽卡了,它会使我产生堕落、依赖的情绪,它会让我上瘾。” “小染,初入师门,师尊要教你一个道理,望你一世谨记。” “永远强大自身,决不可依赖他人,永远自我掌控力量,决不可依仗外物。” 她想起了上一个仙侠世界的一些回忆,眼神逐渐清明。 而这份清明,亦让她发现了周围环境的一些端倪,此处,应该还有第三个人,藏在她看不见的暗影处。 还有那枚击落匕首的石子,这个藏在暗处的人,是想救她。 可是,这也意味着,这个人目睹了她使用技能卡的全过程,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一瞬切换到天下难寻敌手的顶级剑客,是个人都会怀疑吧! “多谢阁下方才出手相助,染月感激在心,不知阁下可否告知身份,染月也好报答阁下。” “我要的,你给不起。”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还有点耳熟。 在姬染月的记忆里,声音像雪山中长风呼啸过谷崖,冰冷到无一丝感情的只有…… 胤国太子,洛弦歌。 原小说世界的唯一男主,女主身边的绝对正宫。 姬染月记得二零一几年,正好流行冰山禁欲系男主,所谓的高岭之花的设定,这本小说自然也不例外,紧跟潮流。 男主可谓是一座巨大的雪山啊,常年积冰雪不化,还一言不合就对周围人释放冷气。 姬染月记得,三年前,周国最炎热的夏季,她天天跟在他身边,就为了蹭一点冷气。 就连夜间,她都是……咳咳,以下就无须赘述了。 想起过往,她一秒切换成怅惘状态,目光似笼上了一层哀伤的薄雾,“殿下既然救我,为何不愿见我,我原以为,我同殿下再相遇,也算是故人重逢。” “你快走,离开这里……唔。”男人的尾音轻颤了一下,与记忆中的语调并不相符。 若说以前是彻底的雪山,冰封千里,冷心冷情。那么此刻他给她的感觉就像雪山之下压抑着的炙热熔浆即将喷发。 是一种随时都会失控的状态。 这不对劲。 洛弦歌出事了! 姬染月在脑海迅速权衡利弊后,她循着声音的来处,朝花叶掩映后的假山中走去。 枯叶被鞋履辗过,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到假山外的石壁前,她终于听清了,黑暗的洞穴里,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 说实话,这声音,怎么那么像被那啥啥了,姬染月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她没忍住,朝洞口探了探头,便被一只冰凉的大手钳往腕间,一把拽了进去! 姬染月:“……” 她感觉自己被一个人形的巨大冰块给死死卡住了。 说实话,差点没冷得她浑身哆嗦。 “都说让你,别过来……唔。”男人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他的身体像囚笼一样,将她卡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可他的头颅却在尽量往后仰,离姬染月的面容尚有几寸之距。 就很矛盾。 借着石壁的细小缝隙间,泻落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洛弦歌此刻的状态。 救命,这貌似跟她设想的中了春药什么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的鬓发全湿透了,薄薄的贴附于额两侧,全部都凌乱的散落着,甚至鬓尾还可见霜雪附着,可他的双眸是一种红得不正常的充血一般的状态,有点像西方电影里的吸血鬼。 他的面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嘴唇却艳红得像滴了血一般。而他的鼻翼,唇间呼出的气息,却是惊人的滚烫。 那种灼热感喷散在姬染月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一样。 这应该是中了什么奇毒吧,才三年不见,洛弦歌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模样,也是牛批。 不过,他这样狼狈,倒莫名显得色气,比他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要勾人多了。 “抱歉,我忍不住了——”男人腥红的双眸瞬间失焦,像被什么掌控了一般,他暴力地用一掌钳制住怀中的女子后,另一掌扯开她颈间的衣襟,望着那青紫的脆弱的血管,喘息愈发粗重,一口咬了下去,尖牙刺破了薄薄的皮肤,他极力吮吸着唇下腥甜的血液。 姬染月:“……” 这不就是吸血鬼么?! 窜设定了吧,原著中跟女主在一起的男主一直是一个单纯的禁欲系大冰山啊! 姬染月正想询问系统,看看是不是世界出bug了,却刚刚想起来,系统休眠去了! 感受到一阵眩晕的她,只能忍着肉痛,对着洛弦歌使用了一次清除一切负面效应的技能卡。 结果,他只是换了个位置,又继续吸。 姬染月:“……” 什么鬼,卡牌技能居然对他无效?! 她又试了好几张技能卡,全、都、无、效! 这下子,她真的玩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染月感觉全身发冷且无力,大脑更是因为失血过多,有了休克的迹象。 “洛……弦……歌。” 血液……他需要血液。 “洛弦歌……阿弦。” 咦,谁在唤他? 男人眼眸中的腥红渐渐褪去,他看清了眼前,少女因失血过多隐隐有些青紫的泛白的面容,骤然清醒! “染……长公主殿下!” 看见她颈脖处深深的牙印后,洛弦歌揽在她腰间的手掌猛得收紧。 他居然对她做了那样恶心的事,这简直……简直不可饶恕! 洛弦歌迅速将意识已有些呈半昏迷状态的姬染月抱起,离开了假山,在看见假山前那一具头身分离的狰狞女尸时,他更是揽紧了怀中的少女,低声问询了一句,“可要查明是何人所为?” 查……查什么? 姬染月的反应慢了许多,当她余光瞥见那具女尸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是要帮她查明,是谁要在王宫刺杀她。 但没必要,她大概知道这个宫婢的背后是谁。 想想也是,姬染月本来答应了他周国亡了就要跳城墙的,可这不是出了点意外么,她没死成,可周国却是真没了,他肯定不开心。 反正他不开心,就见不得别人比他舒坦。 所以就动了几个埋在胤国的暗桩,就算弄不死她,恶心恶心她也不错。 以上应该就是她那个疯批弟弟内心的真实想法。 说句实话,姬染月确实被恶心到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姬辞月究竟在胤国有多深的势力,埋了多少暗桩。 要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要给她上演花式刺杀大全,她真的会被逼疯的。 要不干脆向胤王卖个好,借着他的手拔除在胤国的所有周国细作……不行,不行,要真把姬辞月这个疯批逼急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反正她现在有挂有手,他也就只能恶心恶心她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她好冷啊,她想睡觉…… “不……不必查,帮我处理了便是。”姬染月的眼眸半开半阖的,很明显是要陷入昏睡的前兆。 “好,你安心便是。”男人望着已然昏睡的少女,周身像覆了一层阴诡的寒霜。 假山旁的凌宵花在月色下似乎开得更艳了,没有人知道,那每一枝茁壮的藤蔓,都有已亡人血肉的滋养。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论媚惑,我是无敌的(四) “你醒了?”男声干净,如流风吹雪时,檐下轻扬的木铃声,夹杂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惊喜。 姬染月睁开眼时,便见傍晚的绯红色沿窗檐散落,衬得殿中的一切,都暖融融的,减了几分秋日的肃杀,更显其清朗。 而跪坐于窗棂旁桌案前的男人,闻到榻间动静,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来,眼底是难得的温柔。 姬染月与其对视了三秒,便迅速翻了个身,将自己闷在被衾中。 美人虽好,奈何有病啊,惹不起,惹不起。 想起血液逐渐流失却无力抗争的那种感觉……姬染月不禁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她赶紧要离开这儿! 这知道洛弦歌什么时候会再发病啊,她可不想沦落为男主的移动血包。 洛弦歌见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有些担心,但他一贯不善言辞,对上往日心心念念的人,就更紧张了。 旁人以为他是冰山禁欲,清冷出尘,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不太擅长同人相处交流。 本来姬染月就不太喜欢他,如今他还没忍住,吸了她的血……她会不会更讨厌他了? 可是,洛弦歌的舌尖抵了抵右侧的尖牙,她的鲜血,好甜啊…… 他迅速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自己的想法时,面容骤然苍白。 他明明,很厌恶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怎么能因为对象是她,就放纵自己沉沦在欲望被满足的快感之中呢? 洛弦歌,你真恶心! 洛弦歌这个闷葫芦不吭声,姬染月觉得有些闷,偷偷将被褥一角掀开了,侧眸一看—— 什么鬼?! 被吸血的是她吧,怎么反倒是那个吸血的,面色苍白如雪,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啊? 他自己一个人究竟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哇? 不会又要发病吧?! 姬染月觉得这个房间十分危险,她腾地一下起身,掀开被子,穿上榻旁的鞋子,发现身上只是有点外袍脱了,就想赶紧离开这儿。 可谁知,她刚站起来,膝盖处一软,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完全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姬染月立马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脸。 “小心!”洛弦歌本以为自己能接住她的,但他忘了,吸完血后的几天里,他都是虚弱期。 于是,砰的一声,两人倒在了地面上,姬染月甚至听见了骨头移位的咔嚓声。 她被洛弦歌牢牢护在怀里,哪儿也没事,但洛弦歌的情况,貌似不太好。 男人的嘴唇青白青白的,一看就像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洛……洛弦歌,你没事吧?” “没事……咳咳——”话刚说完,他便一口血喷吐在了姬染月的衣襟前。 姬染月:“……” 大兄弟,你确定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么? 你没事就好。 洛弦歌在心里说道。 …… 两人经历种种曲折坎坷,终于成功并肩坐在了案几前,面前是几卷堆叠好的书册。 “殿下,我昏睡多久了?” “一日。”洛弦歌侧了侧眸,看见少女颈间一道紫红的印记,目光像被烫着了一样,闪躲开来。 也就是说,现在是第二天的傍晚。 “那王上那边——?”姬染月完全没注意某人的异样,她正想问问昨夜那刺客的后续,不料腹中传来一阵咕咕咕的声响。 殿中很安静,那声响也就格外清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姬染月:“……” 实不相瞒,她现在十分尴尬。 她那掉了一地的完美白月光人设估计是捡不回来了。 洛弦歌:“……” 他有些懊恼,居然忽略了为长公主准备饭食,她会不会觉得,他一点也不体贴不细心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 两人相觑一眼,齐声道,“要不我们先去吃饭/用膳?” …… 夜幕降临,一片星河枕落其间。 姬染月不仅酒足饭饱,而且还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件月白色绣着桂枝的曲裾,那梳头的女婢手巧,替她挽了个极精巧的垂云髻。 她此时正陪着太子在府中园林里散步,发现园中的花木布局很是眼熟,像是曾经周国学宫旁的御林。 姬染月看了眼身旁的洛弦歌,在皎皎月色中,束冠缚带的贵公子显得格外冷清,挺直窄长的鼻骨,锋锐削薄的唇角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触之必伤。 但他其实是个很长情的人。 那个在周宫为质的少年,已经成长到如今模样,可他所居所行所卧所饮,都还跟过往,无甚区别。 姬染月想到她现在接近他的目的,就难得的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丁的负疚感及疲倦感。 她已穿梭了十个世界,因为系统任务的强制要求,攻略了一个又一个男人,说实话,她真的厌倦了那样满嘴谎言的自己。 现在换了个系统,她不需要再攻略男人了,那她为什么还要用以前的思维方法,去完成新的任务呢? 她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姬染月豁然开朗,觉得整个心境开阔了不少,人也跟着轻盈了几分。 洛弦歌似有所感,望了眼少女微微弯起的双眸,他能感觉到,她现在很开心,而且笑得很真实。 他希望她能一直开心。 他希望能每天都看见她。 他还希望,她因之开怀的事情中,包括他。 这会不会太贪心了? 洛弦歌表面上仍是紧绷着,而心中已经是百转千回,都快把两人未来的一百年给规划完了,可还没等他从千千结中理出个完美的结局呢,就听见少女说,“殿下,夜已深了,能派人送我去一趟五公子府上么?” 晴天霹雳! 洛弦歌的内心上一秒还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下一秒就直接冰天雪地,狂风万里了。 他想问她,你与五弟是不是…… 可话更到嘴边,他就说不出口了,他怕一出声,就暴露了他浅薄的嫉妒与汹涌的杀念。 “殿下,是现在府中不方便备车么。”少女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不,我这就送你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之后两人一同上了马车,洛弦歌沉默了一路,姬染月觉察到了,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若继续用谎言哄着他,吊着他,那才是真的害了他。 洛玦歌的府邸与太子府隔得不远,也就一条街的南北两端而已,因此马车行驶得再慢,也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 姬染月已经看见了长街尽头,两盏剔透的琉璃灯晃悠着,那便是府邸的正门。 “多谢殿下送我来此。”马车停了,姬染月冲他略一颔首,算是道谢,便欲掀帘下车。 “等等!”洛弦歌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想挽留,又不敢开口。“你就没什么要问的么?” “关于昨夜。” 关于他到底是中了毒,还是生了什么怪病,又或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才会变成了那个鬼样子,甚至还咬伤了她,这一切,她一概不问。 一时间,洛弦歌也说不上来是该开心,还是该悲伤。 他再不善交际,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疏离。 “我问了,殿下就会如实告知我所有真相么?殿下不擅长说谎,我不想让殿下为难。” 他静静望着她,眼眸中,全是她的身影,可他的心里,却空荡荡的,像断了线的风筝,漂泊不定。 “孤送长公主下车。”他先她一步,跃下了马车,朝她伸出了手掌。 驾车的小厮机灵,赶紧在车踏下放了个矮墩。 姬染月想起自己依旧发软的腿,这要是在大门口摔了个狗啃泥,那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 因此,她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一个借力,顺利下了马车。 “要小心五弟,他——” “太子殿下驾临,怎么不通知一声,臣弟接驾来迟,怠慢了。”洛玦歌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掌处停顿了一下,随即拱手行了个敷衍的礼,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阴戾之色。 他寻了她一整天,今早去宫里的马车没接着人,他入宫去寻,父王也不知为什么没接见他,他又去廷尉那借了一支队伍,差点没把整个王宫翻了个遍。 他担心她出事,可结果呢,她居然在太子府风流快活了一夜! 真是好一对鸳鸯呢,郎情妾意! 洛玦歌咽下口中的血沫子,再抬眸,已是一派平和,他转而望向姬染月,笑道,“长公主殿下终于回来了,传旨的内官今儿在府上可是等了公主一天,公主且快随本公子前去领旨吧,听说王上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公主呢!” 姬染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今夜的洛玦歌有些怪异,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但姬染月惦记着胤王赐给她的宅院和银子,也没细想,就跟着洛玦歌进了府。 两人一前一后,可步调却很和谐一致。 “殿……殿下,您不回府么?”小厮站在洛弦歌身旁,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汹涌的冷气给冻僵了。 洛弦歌怔怔伫立着,像是没听见小厮的问话一般,望着姬染月的背影消失在府门深处了。 “以前,她最喜欢五弟和表哥,她与他们在一起时,总是笑得很开心,可是,一遇到我,她的笑就总是多了几分刻意,她经常讨好我,但其实,我更喜欢她自在鲜活的模样啊,你说,她曾经待我,究竟有几分真心?”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不需要旁人的回应,他自己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她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她。可若是,她想背离我,抛弃我,我会亲手杀了她。” 月色浸霜,琉璃灯火明灭间,依稀可见小厮的尸体,滚落进了马车底部,鲜血溅上了车轮。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论媚惑,我是无敌的(五) 姬染月进府门后,就被洛玦歌一手拽过,拉到了正院与后院间的穿廊处,廊下种了几株红枫,枫叶正如血。 “五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姬染月试图挣脱他的拉扯,但很显然,少年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我要做什么,很快你就知道了。”洛玦歌心里有一团火,烧得他快疯了。 尤其是姬染月看向他时,那不经意流露出的,防备的目光,更是让他整个人郁躁不已。 “你先放手可以吗?”姬染月真的不太喜欢行事没什么分寸的狼崽子,一个不慎就容易被反咬一口。 当初要不是为了刺激男主,她是真不想去勾搭反派,毕竟男人一多,就容易翻车。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已濒临翻车的边缘了,你看那洛玦歌的小眼神,像要将她活吞了似的。 怪吓人的。 长廊尽头,是一处小亭,亭间有椅,洛玦歌袖袍轻扫,拂落长椅上的落叶,将姬染月困在椅间,“姬染月,你明明知道的,我就是喜欢你,想要你,那你呢,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的情动?” 他的脸逐渐逼近,两人鼻间相抵,喘/息声交叠在一起,姬染月越过他的眸光,看见了他身后的红枫坠落于湖中,粼粼波光,搅碎了一湖的月影。 这样的情境下,不发生些什么,姬染月才觉得奇怪。 “我……”果然,身前的少年呼吸越来越灼热,如点漆般的眼眸中,染上了一丝欲/念,让他整个人的侵略性更强了,“我可以亲你么?” “不可以——唔!” 姬染月麻了,所以大兄弟你为什么要问她呢? 她想配合他一下,演出被强吻时的羞涩惊慌,可奈何,某人狗啃式的吻技实在让她分外出戏。 少年人的情欲确实强烈,可惜不得章法,只会生涩的在唇边啃咬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姬染月感觉到了脸颊边有了些凉意,这才发现面前的少年居然落泪了,但他嘴上的动作就没停过。 很好,她的嘴肯定破皮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哭得越狠,亲得越疯? 那真对不起了,洛玦歌。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让他死心。 姬染月主动松开了紧闭的贝齿,她环住他的颈肩,纤嫩的手指,在他的后背游移着,引导着他的吻渐渐深入…… (两人只是接了个吻,没有任何脖子以下的情节,审核老大不要禁,跪谢) “滴,天命系统上线中,已更……更新完毕。” 一上线就目睹了妖精打架的天命系统播报的机械音都卡壳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它只能看见一片马赛克。 艹(一种植物),这么刺激的么?! 姬染月的指尖已经来到了少年劲瘦的腰际,正当她想继续下移时,被一只大掌给反扣住了,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如果说洛玦歌在上一刻像是抵达了天堂,那么他下一刻就跌入了无边的地狱。 他的下颌抵在了少女下陷的颈窝处,那凸起的锁骨处,有两三道暗红的痕迹,以及一处明显的牙印。 他微微喘息着,身体依旧滚烫的,如同火烧,可他的心就像沉坠在深潭之下,幽寒千尺,冰凉刺骨。 “姬染月,你知道你现在在同我做什么吗?”少年目光幽邃,已经失去了光。 “我跟五公子在做这世间最快乐的事啊?”她的唇沿一圈已然红肿了,可她的眸光,却一如初见般,干净无垢,像松月涧中泻下的山泉水一般,天真到近乎残忍,她似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解道,“难道五公子同我一处玩儿不快乐么?” “你……”他哑了嗓子,整个眼眶因为刚刚流过眼泪,红了一圈,但他的大脑此时正无比的清醒与冷静,他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以及内心的某种东西在一瞬间崩塌碎裂的破灭感,“你……你跟很多人做过这种快乐的事情么?” 他甚至有点耻于问询。 “当然了。”姬染月似是完全没觉察到少年的异样,她靠在椅背上,发丝松散开来,透着与寻常完全不一样的,慵懒散漫的媚态,“以前还住在周王宫时,王弟总缠着我一处玩儿,他教了我很多快乐的——” “够了!”洛玦歌喝止道。 他近乎宣泄般地攥紧手掌,一拳打了在她靠背的木椅架上,碎屑四溅,割伤了他的手背,血丝迅速蔓延,滴落在枯黄的枫叶上。 “你没事吧?”姬染月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瑟缩了一下,她看见他手背上的血时,又有些关切的想触碰他的伤处。 “你别碰我!”他抗拒的起身,生理与心理的双重作用,令他根本不想再见到她,“姬染月,你真让我恶心。” 你们周国王室,全都靡烂堕落的,叫他作呕! 少女闻言,似是伤心的垂下了头,双肩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啜泣。 他撇开头,似是厌恶,“王上既已为长公主赐下了宅院,公主今夜就搬过去吧。” 话毕,少年踩着一地落枫,离开了长廊。 等他彻底走远后,姬染月就彻底崩不住了。 “哈哈哈,我不行了,笑死我了!”姬染月捂着肚子,倒在长椅上,笑得整个人都蜷了起来,“我还以为,他能撑得更久一点呢。” “小天啊,你看见没,洛玦歌方才听见我说跟姬辞月搞过时的表情,太tm精彩了,不枉我演的如此投入。” “宿主……方才……说的,全……全部都是……骗他的?”天命系统的机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被宿主的骚操作给震惊到了。 它不懂,但它大为震撼。 “淡定,不过是让他知难而退的手段罢了,作为我的统子,小天啊,你得习惯。”姬染月在脑海里安慰道。 “可是,我觉得,反派小少年是真心喜欢宿主的。”天命系统不知为何,突然感慨了一句。 “呵,我要男人的真心有什么用,他们的所谓的爱念,看似情深不寿,实则脆弱得不堪一击。”姬染月扯出一抹讥笑,眼中冷漠得骇人。 “就像洛玦歌,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一听我跟姬辞月做了,不就瞬间心冷了,还说——啊,你真让我恶心。”她还模仿着他的言语,给系统来了段演员的诞生。 望着姬染月讥诮的神色,天命系统看着好感值感应器中,某人依然处于满值的好感度,选择了沉默。 #人类的感情真复杂,还是它们统子间单纯美好# “小天,你下线这24个小时,还去升了个级,看上去不错诶!” 姬染月无聊托腮,点开了系统面板,发现有了很大的变化。 当前系统版本:2.0 系统编号:天命系统0996号 已绑定宿主:姬染月 身份:周国长公主(已亡国) 属性界面(已精简) 智谋:88 武力:5 容貌:120 政治:??? 军事:??? 体质:弱不禁风 声望值:-495000 信仰(民心)值:-500000 成就点:0 天命笺:50 当前抽卡次数:2 当前人物已激活特质: 祸水红颜(抽卡时自动提升10%抽中帝王人物卡牌概率,信仰值增长速度自动降低15%) 桃花人面(所有人对宿主初始见面好感度+15,部分特殊人物除外) 亡国公主(初始声望值+5000,每次抽卡有10%概率增加一次抽卡机会) 卡牌技能界面 任务界面 主线任务:祸国任务进度条:20/100 兴国任务进度条:0/100 支线任务(一):在一年内完成胤国剧情拼图,即可查看胤国完整剧情线,并额外奖励天命笺x3000,抽卡次数+10,声望值+5000,成就点+100。(未完成) 支线任务(二):获得一块土地(1/1),奖励抽卡次数+1,天命笺x50。(已完成) 主题活动任务(一):中秋何团圆,邀月长眠(距活动开启还有3日,望宿主早做准备,该活动奖励丰厚) 姬染月扫了一眼那个中秋活动,但她见其尚未开启,便不再多想,而是点开了她最关心的卡牌界面。 “欢迎来到卡牌系统2.0版本,已为您重新定制卡牌规则。” “当前版本,人物卡牌属性介绍全部精简化,技能卡牌属性介绍详细化,事物卡牌无变动。且人物卡,技能卡均不会重复出现,每种卡牌有且仅有一张,事物卡则不受限制。鉴于宿主之前已抽到过重复技能卡,系统已自动销毁,将补偿宿主1次抽卡机会,望理解。” 姬染月点开了她的卡册,随便翻开一张卡牌,是赢政的。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嬴政 人物特长:政治(该人物处理政务时将自动提升50%的效率,可达事半功倍之效) 很好,简单清晰明了,她喜欢! 姬染月又翻开了一张技能卡。 卡牌等级:地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可扩展) 属性介绍:清除宿主当前一切负面状态。(可扩展) 剩余使用次数(2/7) “小天,这个可扩展是什么意思?” “宿主也知道,这是截取自陆游的一首词。”系统只能点到为止的提醒,然而在现世玩过不少卡牌类游戏的姬染月瞬间就悟了。 她应该是可以通过某种道具将其复原成整阙词。 而词中的每一句,都可能成为一种技能,简单来说,这是一张有成长空间的可升级的技能卡! 这个设定还挺好玩的! 姬染月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兴奋,下一秒就被无情掐灭了。 她被洛玦歌府上的管家扫地出门了,与她一同被丢出府门的,还有一卷圣旨,一张房契,一箱银钱,以及三个大活人。 分别是嬴政,张良,周瑜。 艹(一种植物),洛玦歌这男人心真狠,她就喜欢他这种干脆!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论救人,我是门外汉(一) “主公,发生了何事,我们为什么会被赶出来啊?”周瑜本来都准备上榻休息了,结果被一群侍卫给架了出来,偏偏碍于现在的身份,他又不能反抗。 大都督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想哭jpg. “如你所见,我入宫一趟,就讨了个宅子,所以我们可以搬家了,这不好么?”姬染月扬了扬手中的房契,笑得格外灿烂。 “话是这样说,可是就这样被扫地出门,真的挺丢人的……”周瑜嘟囔了一句。 “嗯,你再说一遍?”姬染月眉梢轻挑。 好吧,他选择闭嘴。 张良的视线在姬染月有些红肿的嘴唇上停顿了一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之意。 他又转而望了眼嬴政,见他面色一如往常,并无被人连夜赶出府的愠怒或是不愤之意,心中便有了思量。 他主动拍了拍周瑜的肩膀,“好了,公瑾兄,此时能搬出去,于我等而言,是好事。” “子房所言极是。”周瑜再看一眼三人后,便将松跨的寝衣系紧,偏大的袖袍卷起,束在腕间,整个人干练了不少,少了几分儒生的雅正风流,倒真正像是个武将了。 他知道,这一箱银钱,估计还是得让他一个人抬。 主公是女子,张良纤瘦,嬴政……他怎么敢让始皇陪他一起抬箱子。于是,周瑜十分自觉地站到了木箱旁边。 姬染月见状满意点头,大手一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三人齐声应是,气势这不就出来了。 然而,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在场没有一个人认识路。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夜间萧瑟的秋风卷起一片落叶,像是对他们的无声嘲讽。 “公主,你为何会站在此处,五弟他……” 听见熟悉的声音,姬染月喜极而泣,从没有一刻,她这么感谢洛弦歌的到来,她回眸看去,却见—— 洛弦歌一身玄甲,骑于战马之上,身后还跟着一队身穿甲胄的士兵。 “殿下夜间领军,是有什么军务在身么?” 才不是,他是来抢人的。 洛弦歌回到太子府后,他根本无法入眠,他只要一想到,她与五弟同住一府,甚至可能同住在一间屋子里,他就想杀人。 所以,他领着太子府最精锐的府兵,杀过来了。 可没想到,她居然就站在府门外。 虽然不知道,她与五弟是吵架了,还是其他,总之这是个挖墙角的好机会。 “公主要去哪儿,孤可以送公主一程。”他回忆着记忆中表哥温柔浅笑的模样,其清冷的面庞也试图扯出同样的笑容来,可惜,僵硬得能叫小儿嚎哭。 “殿下,出什么事了么?您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姬染月憋着笑,状似关切地问了一句。 洛弦歌:“……” 算了,毁灭吧。 …… 多亏了胤国热心市民太子殿下,姬染月一行人终于搬入了新的府邸,而且有意思的是,这座府邸与太子府非常近,中间只隔了一个府邸。 姬染月可以肯定,这是胤王“故意为之”的结果。 “过两日,胤国与秦国有一场军备演武,会设在北郊,公主可要同孤一并前往,权当是散散心可好?”临走前,洛弦歌说出了也许是他此生最长的一句话,就为了邀请姬染月一同出行。 #论冰山太子如何退化为卑微舔狗?中间只需要一个小撩姬# 军备演武,秦屹也在,那她就算再怎么不想出门,也一定要去啊! 哎,这就是社畜的忧伤。 姬染月笑得格外灿烂,似乎格外兴奋,“好的,殿下,那两日后就要麻烦殿下照顾了。” “还有……嘴唇记得上药,好丑。”洛弦歌翻身上马,马蹄飞扬,踏着一地月色离开了。 姬染月:“……” 女子含笑的面容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你们听见了么,他居然说我丑,这太离谱了!诸位,我丑么?” 真的,洛弦歌的眼睛不要的话可以捐了。 嬴政:“……” 他第一次觉得三年之期如此漫长。 周瑜:“……” 扛着装银钱的箱子默默往府中走。 张良抿唇轻笑,琥珀眸中光影流转,叫人见之便心生好感,“主公是良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当然不丑。” 哎呀,他好像发现了现任主公的逆鳞诶!真有意思。 天命系统:“……” 它终于明白为什么张良这张卡牌的使用好评率能达到95%以上了,牢牢占据榜一了。 #救命,他好像有那个社交牛批症# …… 今夜,府中的仆人都还没安排好,整个府中,只有他们四人,这是个极好的时机,一同坐下来商议一下未来的路线及规划。 四人都默契的想到了这一点,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府中前院距他们最近的一个凉亭中停了下来。 亭中正好有一桌四凳,亭前有株扶桑树,朱红的扶桑花点缀在青绿的窄叶间,有种华丽而单调的矛盾美。 很好,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四人相视一眼,齐齐落座。 姬染月居北,周瑜居南,赢政居西,张良居东。 #最原始四人圆桌会议的诞生# #祸国f4组合正式出道# 毕竟谁也没想到,一场袭卷整个天下的纷争,会在这样一个夜晚,在他们的交谈中诞生。 最先开口说话的依然是张良,“主公昨夜进宫,为何到今夜才归,其中发生了什么?胤王在此时召见主公,又是为何?” 姬染月觉得喉间有些干痒,她轻咳一声,把她面见胤王以及后面的遇见太子的事件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当然,省去了一部分不必要的细节。 但与胤王的结盟,以及太子的怪病她都没有隐瞒,甚至怕遗漏了一些关键信息。 “所以主公真要与那胤王合作,助他除掉太子与长陵君?”周瑜问询道,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位胤王,有虎狼之心,手段又铁血狠辣,甚至可杀亲子,实非可以寻求长期合作的对象。 “良以为,主公定是另有打算,不会轻易相信胤王。比起这个,良更好奇的是,太子为何会有吸食人血的怪病和胤王要杀太子的原因。” “子房所言两点,与系统任务给出的剧情锁,应有重要关联。”嬴政沉吟片刻,认为那个系统任务给出的剧情拼图,才是祸乱整个胤国的关键。 “政哥同我想一处去了!不过我之所以答应与胤王结盟,其实是想当个三面间谍。”姬染月想到自己脑海中的计划,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天生就喜欢追求刺激,三面间谍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尝试呢,一定很有意思。 “三面间谍?”张良的双眸一下子亮晶晶的,很显然,他也来了兴趣,“主公可细讲一下么?” “首先,太子与胤王父子不和,胤王要我除太子,我为何不能反过来借太子之手,除胤王。” “随后,胤王一死,公子们不会全服从太子,定生夺位之心,尤其是五公子,挑拔太子与五公子相争,两虎相斗,必伤亡。”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外部入侵,秦屹知胤王要除他,定不会坐以待毙,在胤国内乱损耗最多时,再煽动秦国发兵攻胤。” “诸位以为如何?”姬染月有些期待地望着三人,这一刻,抛开她女子的身份,抛却其娇媚的容颜,她已然拥有了成为帝王的潜质。 只是,尚且稚嫩。 “可以一试。”周瑜觉得,应该给予主公一定的支持。 “不可,太理想化了。”嬴政则是泼了盆冷水。在他看来,这个计划虽然叙述起来,条理分明,但实操难度很大,稍有不慎,死得只会是姬染月。 张良沉默了片刻,他的指节在石桌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后,道,“若是能把握好三次离间的关键时机,良以为,此计可行。” “主公有系统,因此与胤王是存在着信息偏差的,胤王以为,主公已经中了他所下的毒药,是被掌控的存在,但主公并未中毒,因此,杀胤王一个出其不意是可行的。” “而太子与五公子,这两人如今因为主公的原因,已经势如水火了,让主公利用情意去进一步挑拔两人关系,其实并不难。” “最关键的难点,在于这最后一步,长陵君秦屹的态度,他未必会愿意出兵攻胤,毕竟楚齐两国态度未明,因此,主公可在两日后想办法探一探秦屹的底,若此处无问题,整个计划便可行之。” “其实,两日后的军备演武,我可能带上你们当中的一到两个人。” 三个人凑一处太扎眼了,一个或两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主公可以让公瑾兄陪同,公瑾兄文武双全,机敏过人,如果演武过程上遇到什么危险,能也及时支援主公。”张良看了眼周瑜,建议道。 “我也去。”嬴政也看了眼周瑜,随后似是有点嫌弃的撇开头,“若单论武功,公瑾并非顶尖的那一批。” 姬染月:“……” 政哥,你真敢说! 人家正主此刻就坐在您面前呢,您好歹客气些啊! 张良诧异挑眉,但很快,他便笑了,附和嬴政道,“确实,说起武功,良倒是想起了一个与良同时代之人。” “韩信,还是项羽?”姬染月也来了点兴致,她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秦汉交替时的武将,脑海中最先蹦出的,就是这两个名字。 “论用兵,韩信可谓之神,可若论单兵作战能力,项羽自是胜韩信远矣,要是主公能抽中项羽就好了,哎!”张良说起项羽时,还不忘看了眼嬴政,其神色,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嬴政:“……” 这该死的熟悉感是什么回事儿? 姬染月:“……” 她要真抽出了项羽,政哥,危! #恭喜政哥梅开二度# 周瑜:“……” 就算被嫌弃了,他也要愉快的吃瓜。 “主公不是还有两次抽卡机会么,不妨试一试,万一真抽了呢?”周瑜提出了个十分合理的建议。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论救人,我是门外汉(二) “现在抽卡么?可是我更想攒个十连。”姬染月其实也不是奔着十连的保底去的,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十连抽卡时刷刷翻卡的快感。 玩过抽卡游戏的都懂那种爽点,一边嘴上骂着狗批ch,一边氪了一个又一个648。 哎,要是这个抽卡系统能氪金就好了。 天命系统:“……” “呵呵,偶尔一次单抽也不错呀,良有一种预感,主公今夜会抽到很有意思的卡牌哦。” 很好,就冲你这一句,她抽! 姬染月点下了抽卡键后,四人便齐齐注视着那散发着幽蓝弧光的卡池,心思各异。 卡池:“……” 实不相瞒,它觉得压力有点大。 卡池中,一道墨色光影一闪而出,背面还镌刻着繁杂的花纹,中间是一个马头,周围一圈是鹿角扭曲而成的一个圆弧。 卡牌等级:玄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指鹿为马(不可扩展) 属性介绍: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为弄权之用时,若在场有傀儡帝王,谎言效果加倍,且自动提升5000点声望值;若宿主在使用此卡时,权势值过低,技能将有40%的概率无效化,且自动降低3000点声望值) 剩余使用次数(0/1) 姬染月读完技能卡的属性介绍后,其余三人面色各异。 “这张技能卡,关键并不在于谎言,而是政治,此为弄权之术。”嬴政一本正色分析道。 可他发现,其他人看向他的神色,更奇怪了,他眉宇微皱,有些不解,“诸位为何如此看我?” 不行了,这样的政哥,太可爱了哈哈哈! “小天,你们系统是不是跟政哥有仇啊?他毫不知情的样子真的好惨!”姬染月真的没憋住,笑倒在石桌前。 “咳咳,当年秦灭,与……”周瑜将《史记》中赵高指鹿为马的故事向嬴政详细的介绍了一番。 嬴政听完后,并没有如他们所设想的那般暴怒,这个在历史留下了无数暴戾之名的帝王,他的目光,其实一直都那样清正澄明,不因人事喜乐而移。 “弄权之术,虽控人心,终究是落了下乘。望主公以旧秦为鉴,为帝者,宜远佞臣,亲贤者,但人无好坏,道有万法,只要有用,便皆可用。” 姬染月敛去了外表的嬉皮笑脸,坐正了身体,“君此言,染月谨记。” “小天啊,我的眼睛进了沙子咋办,果然我政哥,被后世黑得太惨了,你听听这言论,看看这觉悟,黑他的人,都没有心!” 周瑜与张良对视一眼,皆面有愧色。 他们没资格因为后世人的过错,去嘲讽那样一个为自己的帝国,呕心沥血的皇帝。 那一夜,谁也没有再说话,四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看,看着清晨的第一缕曦光自扶桑树梢升起,此刻,正江山如画,逢乱世喧哗,那些未尽的功业,都将被重新续写。 …… 到了演武那一日,姬染月携嬴政、周瑜一同赴太子之约,而张良则被迫承担起了整个府邸的庶务。 少年此刻的心情并不那么美妙,他从前是个随军出行的谋士,而像这种内政,他并不算擅长,随着中秋将近,他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 萧何。 说起来,在百来个异世中重复醒来的张良,居然一次也没能同这位老朋友碰面,着实可惜。 “张……张先生,关于仆役月俸的安排以及前后院洒扫人员的分配情况出了些问题。” “张先生,宅邸中待修缮的建筑及器物已经清点完毕了,还请先生过目。” “张先生,仆役们的住处确定好了,但问题是……” 张良,卒。 早知如此,他应该让公瑾留下才是,也不知如今,他们在北郊是否顺利。 “那……那个张先生,财务统计结果出来了,这……这是账本,请张先生过目。”来送账本的仆人顶着额间不断冒出的冷汗,将一叠账本堆在了张良面前的案桌上,随后溜得飞快。 张良:“……” 生无可恋jpg.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张良的心情值持继降低,工作效率已下降至60%55%40%……” “噗!”正坐在主台之上惬意品茗的姬染月,突然听见脑海中的这个提示音,差点没一口茶喷到了坐在她对面的太子脸上。 “可是茶水不合胃口?”洛弦歌关切问询道。 “殿下,我没事儿,只是不小心呛着了。”姬染月放下茶盏,冲他笑了笑。 “若觉得此处无聊,可以去隔壁的马场跑——抱歉,孤忘了,公主不喜骑马。” 他想起以前在周国时,姬染月第一次陪他们一起学射御时,便惊了马,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还好当时秦屹接住了她,这才有惊无险。但公主当夜还是发起了高热,惊动了整个周王宫。 几日后,姬染月醒来,不仅性情变了不少,而且再没去过马场。 “没想到,殿下还记得。”她正好是那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满心都想着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马上就能回家了,于是一心想着这么完成任务,就忽略了原主突然从马上摔下来的原因。 当然,这个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对了,公主如今与长陵君——” 洛弦歌想问一问她这三年来的近况,但就在这时,台下有了异动。 “抱歉,本君临时有事,来迟了一些。”男人的声音像沙漠中呼啸而过的长风,有种粗砺的喑哑感。 用现代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性感的烟嗓。 终于来了,那位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陵君。 洛弦歌与姬染月在主看台上坐了快一个时辰,就是为了等待本次演武的真正主角的到来。 他真傲慢,明明比秦胤两国约定好了时辰晚了这么久,可他却不见丝毫歉意。 嘴上说着官方的道歉语,可他拾阶而上,逆着光走来时,主台上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与极其强烈的侵略感。 他越走近,这种压迫感就越让人感觉到窒息,甚至姬染月都看见席间的一些礼仪官,小腿肚都在直打颤。 这样的效果,分明是刻意为之。 这是胤国,在人家胤国的主场给胤国的人下马威,这种事,也只有秦屹干得出来。 三年不见,他还是这样,强势得叫人讨厌。 姬染月眉眼染上一分恹色,她收回了看向远方的目光,有些无聊地把玩手中的茶盏。 洛弦歌扫了眼周围人的反应,眉心蹙起,他正要起身迎上秦屹的挑衅时,一柄雪亮的长枪横亘在他面前,红缨在灼目的日光下划开一抹鲜明的长弧,枪身轻旋,锋锐的枪口便对准了秦屹的颈间。 “长陵君何须多言,今日两军会聚于此,不是来听汝呈口舌之辩的,演武之前,不知长陵君可有兴致,同本公子先比一把?”少年身着银甲,腰背挺直如松,整个人光彩如虹,气势全然不输给其面前如山岳般岿然不动的长陵君。 “宿主,反派小少年今天好耀眼啊,他就像在发光。”如果天命系统有实体的话,那它的双眼现在一定呈两个桃心状。 “发光?不,他就是光本身啊。”姬染月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顿了片刻,果然,她永远偏爱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啊! 其实只要洛玦歌不缠着她谈恋爱,他永远是人群中最帅的崽崽好吧。 认真搞事业的男人yyds! “五公子何必心急,好戏,得慢慢演。”秦屹微微低头,看着那锋利的枪口,笑得有些轻蔑,他抬手,不过两指抵压在长枪之上,轻轻一弹,仅余震就让少年握剑的虎口一阵发麻,长枪一松,滚落在地上。 洛玦歌的目光急剧颤动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抿了抿唇,这便是大秦战神的实力么。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死角,秦屹侧了侧头,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本君这此来,就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本君的珍宝。” “你说什么?”在秦屹的话语中,洛玦歌最先感受到的,是敌意。 但他一时无法确定这种敌意的缘由,因此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没什么,你只需知道,最先攻破周国王都的,本应是我。”顺着秦屹的视线望去,洛玦歌看见了,坐在主台中央,与太子对座品茶的姬染月。 原来如此,又是一个被那个女人迷惑的可怜男人。 “宿主,宿主,他们都在看你诶!” “淡定,像我这样的美人,受人瞩目不是很正常么?”姬染月自能感受到两个人同样灼热的视线,不过她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散漫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哦,对了,她还贴心地提醒了太子一句,“既然长陵君已至,那么殿下作为此次演武的主事人,也该主持一二了,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干坐着。” 其实洛弦歌作为原书男主,能力自然不可能比洛玦歌,秦屹差到哪儿去,他就是社恐太严重了,因此在这种外交时刻,显得不擅言辞,存在感有些低。 不过还好,小问题。 洛弦歌从席间起身,立于主台中央,台上士兵列阵以待,台上王公翘首而望,在这样的注目下,他的面容,依然清冷而平静,“长陵君已至,诸君更是等候多时,那么孤在此宣布,此次胤秦两国的演武大比正式——” “慢着!”长陵君沉声打断了洛弦歌的发言。 “太子殿下,为表本君今日来迟的歉意,在正式演武开始之前,本君替秦胤两国将士,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助兴。” “玩意儿?”洛弦歌不太喜欢这三个字所透露出来的意味。 “放心,本君相信,在座的诸位,都会非常喜欢,这份小礼物。”秦屹扯了扯唇角,笑得叫人心尖莫名发麻,那种濒临死亡的压迫感再度袭卷至所有人心头,他的视线在姬染月沉静的面容上流转了几圈,笑弧下压,拍了三声手掌。 “来人,将那些个玩意儿带上来。”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论救人,我是门外汉(三) “来人,将那些个玩意儿带上来。”秦屹一抚掌,穿着黑甲深衣的一队秦国士兵自北郊东门依序进入演武场,他们押解着几十名身着囚衣,手脚皆被镣铐束缚的俘虏,他们一个个,满身泥垢血痕,面色惊惶惨白,死亡的刀闸悬于他们的头颅之上,不知何时坠下。 胤国的王候公卿们见此情状,纷纷嫌弃地撇开脸,三三两两的凑一处交谈了起来。 “他们可真狼狈。” “一个个的牲口而已。” “也不知长陵君要怎么玩,本侯今日卜了一卦,卦上说不宜见血。” “见血算什么,这些个奴隶俘虏,能有一个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就算走大运了。” “真可怜。” 你以为这些人是在悲悯无辜的生命,其实他们皆是无情的看客罢了。 秦屹环顾了一圈,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冷笑一声,“这些人,都是曾经周国的王侯贵胄,如今,却成了我等随意耍弄的下等俘虏,是比奴隶还要低贱的存在,诸位说,这难道不是天下第一痛快事?” 周国的王侯?姬染月往下扫视了一圈,仔细辨认后确实发现不少眼熟的面孔。 原来,周国王都被破后,胤军能那么快让大部队归国,是因为有秦军在其后做着扫尾工作啊,没能抢在第一个率军先攻破王城,以秦屹的性格,当时定是不甘极了,只能把气往别处撒,于是便命秦军一寸一寸,将整个王都翻了个遍,搜寻着四处逃命的周国贵族。 不过,周国真正的大公卿,大贵族应该追随着姬辞月,早溜了才是,秦屹搜寻的这些,估计只是些边缘化的小贵族罢了。 生死由命,与她何干? 但姬染月平静无波的眸光,在扫到最后一个身形瘦削的俘虏时,终于被打破了。 明笑?她怎么会被秦军俘虏了?! 按照她之前的安排,明笑现在应该安安稳稳的随姬辞月一同南下才对! 姬染月的指尖扣紧茶盏的杯沿,直到指节呈青白之色,她也没松开。 秦屹隔着数十人的距离,对上了姬染月怔忡的眸光,两人遥遥相望,他扯了扯唇角,如鹰隼一样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姬染率先挪开了视线,她借着席案的阻隔在桌下扯了扯坐在身旁的嬴政的袖口。 嬴政侧了侧身体。 借着袖袍的掩盖,她的手指在他手掌上迅速写了一行字。 嬴政抿了抿唇,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天,如影随形卡可以指定让一人使用么?” “与宿主绑定的卡牌人物可以使用,但该世界的人物不可能。宿主想要干什么?终于要搞事情了么?”系统的电子音居然能听出一丝激动,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搞事情?呵,她不过是想送给秦屹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罢了!顺便小小的挑拨一下秦胤两国的“友好同盟关系”。 众人一听这些俘虏居然都是周国贵族,纷纷来了兴致。 “善哉!往日周国自诩正统,见我等时皆傲慢无礼,鄙弃我等出身,如今风水轮流转,就不知长陵君为我等准备了一个怎样痛快的玩法?” “是啊,长陵君,别卖关子了,今日诸君,可都希望能尽兴而归啊!” “很简单,正好让演武的将士们热热身!”秦屹再抚一掌,士兵们将腰间插放的令羽取出,用绑带固定在每一个囚徒的额头上。 紧接着,他便向众人说明了规则。 演武场很大,圈出方圆百余丈之距,解开俘虏们的绳索,用鞭子驱赶他们四处奔逃,令将士于百米之外持箭射之,射中令羽最多者,赏金千两,且可得到一信物,以此物谒见长陵君,可得一诺。 “任何条件都可以么?”这个奖励一出,众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们听闻长陵君在秦国食邑十万户,且那块封地是整个秦国最富庶的存在,他们也不贪心,要是能分个几千户……那日子,就美得很,美得很了! 众人的关注都在演武台上缩成一团的俘虏们身上,纷纷命仆役呈上弓箭,一个个的,可谓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啊,也正因此,谁也没注意主看台上,已然少了一个人。 “长陵君,诸君皆准备好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有好些人已经弯弓搭箭,随时瞄准着演武台上的奴隶。 死亡的刀锋逼近了俘虏们的咽喉,这些个贵族的箭术,可没个准头什么的,到时候就是乱箭齐发,他们,必死无疑! “不要,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俘虏们纷纷跪地,不要命的往地上磕头。 “饶过你们?你们求本君有何用,抬起头来,你们看看,坐在高台中央的是谁?你们不如求求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公主良善心软,说不定愿意保下尔等呢?”俘虏们对秦屹的话语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恐惧与顺从,他们停止磕头求绕的动作,纷纷往高台上望去。 “长公主殿下……真得是长公主殿下!” “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殿下,救救我们吧,我们都是周国的子民啊!” 可很快,那种种充满希冀与渴望的目光被怨怼、憎恨与怀疑所取代。 “我等皆是周国的子民,凭什么她就能安然无恙,稳坐高台之上,而我们却成了最卑贱的奴隶?” “难道,长公主殿下真的与胤国勾结,所以我们周国才会灭得这么快,她就是个卖国贼?” “要不是因为她这个祸水,勾引了那么多男人,周国怎么会被联军攻破?” “她就是周国的罪人!” 俘虏们挣扎着上前,似乎是想冲上高台,杀了那个祸害了整个周国的罪人! 很好,秦屹原来是跟她玩得这一出,他以为仅凭这个就能伤害到她么?简直可笑! “滴,滴……警告,警告,宿主的民心值下降500点……,声望值下降500点……,因数值下跌太快,系统将延迟播报。” “警告,警告,声望值与民心值若下跌至临界值,系统将会强制执行抹杀程序!” “滴,触发临时任务:解救周国俘虏,当前任务进度(0/27),任务完成奖励:抽卡次数+3,声望值+1000,民心值+1000,请宿主努力挽救自己的形象吧!” 说实话,没有这个任务,她也是要救人的,明笑还在那群俘虏中,无论如何,她至少得保住明笑。 洛弦歌似乎想出声帮姬染月说些什么,可他却被洛玦歌拦住了,“你若不想让她坐实了奸细一说,现在就应该保持沉默。” 姬染月此时,并不需要他们的任何帮助,她的目光,依旧镇定自若。 上好的翡翠茶盏被女子往高台之下随意的一丢,发出清脆的声响,成功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眸光,平静如深潭,叫人窥不见其内心的一丝波澜。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演武台上的俘虏们骂着骂着也渐渐没了声音,他们都不敢再盯着她看,不知为什么,光是这样望着她,就仿佛窥见了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存在。 “说完了是么?那现在轮到我说了——” “怎么,尊贵长公主殿下,是想阻止我们戏耍您的‘子民’么?”秦屹刻意说重了子民二字,上扬的语调显得格外嘲讽。 众人哄笑。 她一个连国家都亡了的空壳公主,拿什么来阻止这场权贵间的游戏。 拯救子民?她怕是自身都难保了吧! 倾国倾城的亡国公主,如若不攀附上他国权贵的庇护,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无止境的践踏与凌辱啊! “呵,格局小了,长陵君。”姬染月轻笑一声,“本宫也觉得,这个游戏十分有意思。” “所以啊——”她上挑的眼尾满是娇媚的弧度,左边的一位年轻的公卿被她看得整张面庞都红了一片,“可否借一只弓予我,还有一套箭具。” “当……当然可以。” 姬染月搭着箭,将弓拉至半满,对准了秦屹,“本宫不是来阻止这个游戏的,而是来加入的,不知长陵君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姬染月的脑海中,系统的警报已经变成了最深的红色。 她蹙了蹙眉,这警报声着实吵得她心烦。 “再吵,你就直接杀了我吧,这鬼任务,谁爱干谁干!” 天命系统瞬间安静如鸡。 “哦,难不成长公主殿下要亲自参与这个游戏,可殿下这模样,怕是连弓都拉不动吧?”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就她那细胳膊细腿儿的样子,能拉得出弓才怪呢! 就在这时,姬染月的弓弦在瞬息弯成满月,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一只利箭夹杂破空之势,直接擦着秦屹的面颊而过,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台桩之中! “啊,长陵君,你的脸……”一人惊呼,他看见秦屹的左脸上已然添了一道极浅的血痕。 “哎呀,真是抱歉,许久未用弓箭,手生疏了些,长陵君不会同我这等体弱的小女子计较吧?”姬染月放下长弓,歪了歪头,笑得一脸无辜良善。 秦屹抬手拭去血痕,面色如常,可当他再说话时,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咬牙切齿之意,“当然不会,只希望殿下待会儿,依旧能能笑得如此刻一般灿烂无邪呵!” “那就承长陵君吉言了。”姬染月唇边笑弧渐深,像是完全没听懂秦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 戏看到这儿,众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敢情长陵君准备的这一出,是奔着周国长公主去的啊。 这男人与女人间的争端嘛,有八成是情债,依他们看啊,这两人之间,这相爱相杀的架势,啧啧,有好戏看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论救人,我是门外汉(四) “那公主准备好了弓箭,便尽快上演武台吧,莫要让诸君久候了。” “谁说我要亲自出马了,就这点程度的小把戏,让我新收的小侍卫上就行了。”姬染月的下巴微扬,原本显得倨傲的神色,可配上她在夕日里分外娇艳的容颜,根本叫人生不出分毫憎恶的心绪。 只觉像她那样的明珠,本就该濯耀寰尘,高坐云端。 她的眼眸,一贯是冷清的,可偏偏眼波流转间,就像含着一汪水,水浪间藏着一点点,勾人的媚。被她的视频扫过的男人,心都酥软了几分,而那个最终被她的视线所眷顾的男人,自然受到了无数的注目礼。 周瑜:“……” #人在席上坐,锅从天上来# 不过,他早就猜到了,射箭这种体力活,最后肯定会落在他头上。 而他等这一刻,也很久了。 大都督对席间各色目光一律免疫,他从席上利落起身,走到姬染月身旁,后撤半步,以示尊卑。 姬染月把弓箭递给他时,在他旁边低语了一句,“系统任务要我保住所有的俘虏,但是,你若做不到,我要你务必护下俘虏中,藏在最末尾的那一个,明白么?” 周瑜接过弓箭,扫了一眼俘虏的总人数,心中已然有了把握,“主公放心,瑜虽不及白起、项羽之流,但主公别忘了,我也曾历经沙场,骑射一道,瑜自认不输任何人。” 他是帅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尤擅治军。 他亦能为将,横刀立马,弯弓搭箭,浴血沙场。 这一场所谓的彩头,也许不那么正式,却是他初临异世的第一役! “什么嘛,我看那侍卫,不就是一长得好看些的小白脸,我看长公主这次,可是托大了。” “是啊,参加这场玩乐的,有大半都是秦胤两国的军中精锐,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擅箭术的,肯定不少!” 姬染月听见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后,眉头都不带蹙一下的,落座回席间,从容地吩咐随侍的婢子,替她换一盏新茶来。 她正要浅抿一口茶水时,却感受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打在了她的后背,她回头一望,正好捕捉到洛玦歌闪躲的目光。 她眉梢轻笑,唇边勾起了一抹惑人的弧度,似是情人间亲密的挑逗,其间暗流沄涌着的,像是一丝丝不可言说的情绪。 洛玦歌见了,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而后,再也没看她,哪怕一眼。 “宿主好坏,又欺负反派小少年!” “小天啊,纠正一下,这叫情趣。”虽然她还能在脑海中如常同系统开玩笑,但若是有真正熟悉她的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她很紧张。 姬染月的指尖抚过细腻光滑的杯沿,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演武台上的那个狭小的角落。 明笑…… 长长的马鞭高高扬起,啪得一下落在地面上时,奴隶们身上束缚着的绳索都被解开了。 “不想死就跑快点!一个个的,都没吃饭么?” “都给老子跑起来,啪——”马鞭打中了一个俘虏,他的囚衣应声而破,露出有着无数伤口的后背。 有几个俘虏在奔跑的时候,不知被什么绊倒了,摔在了一处。 “哈哈,你瞧,这些奴隶可真搞笑。” 一点也不好笑好么。 那一道又一道的马鞭声,于演武台上的俘虏们来说,宛如催命符一般,只要他们稍有懈怠,被会在瞬间,被夺去生命。 那些个参加游戏的将领,虽然箭已经搭在了弓上,随意瞄准着场中狼狈奔逃的“活靶子”,似乎是在欣赏他们为恐惧所支配时,那美妙的神色。 对于见惯了死亡的将领们来说,欣赏猎物濒临死亡时的恐惧面容,更能刺激他们大脑中的兴奋感。 就不射,就是玩儿! 然而,场中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你们看,他居然一次从箭筒中取出了三支箭——不,这次是四支、五支!”等权贵们将视线转移到那个角落里的男人时,他已然射出了十余支箭矢了,而且,无一错漏空射,每一箭,全射中了令羽。 俘虏们望着头顶上穿射而过的箭羽时,吓得闭紧了双眼,以为今儿这条小命就得交待在这儿。 咦,等等,他没死! 然后与对面一同闭眼的俘虏对视一眼,指着对方头顶直穿令羽中心而过的箭矢时,激动道,“你也没死!” 哈哈哈,是苍天眷顾么……太可笑了,是长公主殿下的侍卫,救了他们啊! “什么,你们看那个侍卫的箭法,好快,好准,他都不会迟疑一下的么?” “别在意这个了,就这么点时间,那个侍卫已经把所有奴隶头上的令羽都射完了!而那群同样参加游戏的傻叉们,居然还在那里比划着他们手中的弓箭!” “笑死我了,这个脸丢得——秦胤两国精锐,比不上一个已亡国的卑贱侍卫!” “所以周国到底是怎么被灭的?” 如果这就是周国侍卫的平均水平,那他们真的很好奇,周国是怎么被一路捶着打到王都的?就离谱! “报告,经检阅,令羽已悉数——”一箭穿云贯日而来,直指其中角落中的一位俘虏。 不好!姬染月腾得一下站起。 那支箭,分明是故意瞄准明笑的! 还好周瑜反应极快,扑到了那名俘虏身前,凭借着惯性的冲击,两人迅速滚至一旁,箭矢直接贯穿了演武台上的地面。 “秦屹!”姬染月暗暗松了一个口气,她转而沿着箭羽的轨迹反追踪,却发现那人又从箭筒中取出一箭,对准了倒在地面上的周瑜,“堂堂长陵君,难道是玩不起么,便要在众目暌睽之下出尔反尔?” “本君即便是反悔又如何?在这里,本君就是规则!” 他能制定规则,就能修改,甚至抹除规则,谁敢反对?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亡了国的公主,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名侍卫,一群卑微如泥的奴隶,去得罪一个如日中天,拥兵数十万的秦国现任掌权者。 这,就是现实! “长陵君,话不要说的太满,毕竟您现在,还不是——” “报!”正当姬染月要讽刺一句回去时,有一黑甲卫军持令驭马冲进演武场,一个翻身跪倒在秦屹面前,“君……君上,现驻扎在胤国王都外的秦军营帐中——” “闭嘴!”从士兵的微表情中窥探出形势不妙的秦屹,沉声喝止了他信息的进一步透露,“回程路上再说。” 小兵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可……可是,君上,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想瞒住胤国上下,也瞒不住啊! “报!”又一红甲卫军纵马而至,跪倒在胤国太子与五公子面前,“殿……殿下,不好了,王都外突然火光冲天,哨兵去探查,发现大火的源头,是……是秦国大军驻扎之地!” 秦屹:“……” 他的脸都黑得快能滴墨了。 洛弦歌/洛玦歌:“……” 有点想幸灾乐祸咋办? 姬染月见他们三人尴尬无言的场面,恨不得仰天大笑,说一句—— 政哥,干得漂亮! 不行,她得忍住,她要偷偷的开心。 成功搅乱这一池春水后,她得低调一些,才能浑水摸鱼啊! “太子殿下,本君有紧急事务要处理,今日演武一事,暂且推迟。”秦屹当机立断,迅速做出推迟演武的决策。 “自然理解,若长陵君有何困难尽管向本公子直说,作为盟友,胤国是愿举全力帮助长陵君的。”洛玦歌知道太子寡言少语的性格,便主动接过话头,同长陵君交涉了起来。 帮他?呵呵,不故意添乱,或者趁机反水,他就谢天谢地了。 “多谢五公子美意,本君先走一步。”秦屹接过亲信递来的马绳,正要上马离去,一抹袅袅娉婷的身影却拦在了他面前。 “慢着,长陵君在走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把本场游戏的彩头添上呢?”姬染月长袖横扫,挡在他面前,大有他不同意,就不放人离去之意。 秦屹眼底积聚的杀气,都快能将整个姬染月从头到尾,捅出几百个窟窿了。 奈何某人仍是笑意盈盈,眉目泽粲的模样,像是压根感觉不到秦屹身上的低气压。 “姬染月,你当真以为,本君不会杀你么?让开!” “我知道啊,长陵君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呢?” 你舍不得啊。 舍不得让她这张脸,就此失去一切光泽。 “好,长公主殿下,你想要什么?”秦屹咬破了两腮旁的口腔,血沫子浸透舌尖的苦涩意味令他无比的清醒,且冷静。 此时杀姬染月,百害而无一利。 “很简单,我要他们所有人。”姬染月的指尖,划过演武台上的那一群俘虏。 “好。” “滴,恭喜宿主完成临时任务:解救周国俘虏,当前任务进度(27/27),奖励抽卡次数+3,声望值+1000,民心值+1000!” 在秦屹纵马至演武场门口时,系统的机械音也在姬染月脑海中如烟花般炸开,她脸上的笑意,终于蔓延至了眼底,“对了,长陵君,还有黄金千两,别忘了啊!” 秦屹攥紧马绳的手猛得一松,差点没整个人翻了下去。 “小天,瞧,他可真狼狈!” 天命系统:“……” 宿主,请不要让自己笑成了一个反派。 “滴,警告,宿主今日白月光人设彻底崩塌,已检测到男主洛弦歌对宿主好感值波动极大,注意,注意!” 啥? 姬染月的唇角僵直住了,因为她正好对上了洛玦歌一双幽寒的眸光……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论骗人,我最厉害了(一) 姬染月的唇角僵直住了,因为她正好对上了洛玦歌一双幽寒的眸光…… “公主的性子,似乎变了些许。” “嗯。”她现在还得利用洛弦歌替她除去胤王,自然愿意再花点心思哄他一番。 “这几年,经历的多了,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了。”姬染月说此言时,明明是平静无波的神色,可在她身旁的人,却能感受到她眼眸中抹不散的悲怆之感。 山河破碎,国破家亡,在这样的重压之下,人的性子怎会没有一丁点变化? 倒也合理,只是洛弦歌在回忆与现实的拉扯之下,总觉得有一丝违和,但又说不上来。 “殿下可是憎恶,这般面孔的我?”姬染月贝齿咬着上唇,倔强的神色之下,一双眼眶却红了大半,“别说殿下,就连我自己也厌恶着这样的——” “别这样说。”洛弦歌最见不得她这样哭了,倒也不是怜惜,而是见她哭了,他就会忍不住想欺负她,叫她哭得更狠,最好满心满眼,都只有他。 他知道这样病态的占有欲是有悖常理的,所以他一直克制着,不敢暴露。 可姬染月若再这样哭红了眼角和鼻尖,他就真忍不住要将她压下身下,翻来又覆去了…… “公主于孤而言,永远都是公主。” 闻言,姬染月抬眸,仰望着那清冷如月的男子,眼底似乎写满了动容。 “嗤!”洛玦歌看着这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觉得可笑极了。 一个骗子,一个傻子,当真是天生一对! 而他曾经,也是那个可悲的傻子…… 念及此,他自嘲一笑,大踏步离开了演武台。 …… 姬染月来时,只带了,周瑜与嬴政两个人。 姬染月回来时,身边不见了嬴政,却多了一车又一车拉回来的俘虏。 张良入府门迎接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府中每多一个人丁,就等于多了好几份需要他处理的庶务。 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琐事磨死的谋士! 他本想问一句嬴政的下落,但姬染月和周瑜皆递了他一个不可说的眼神。 三人于是一同进了临时被清理出来的议政厅,那几车俘虏就先吩咐新选了管事,让他先安排几间屋子安置一下。 “怎么回事啊,你们不就是出门看了一场演武,怎么就领回了一群囚犯打扮的奴隶?”张良拉着他们坐下,给每人都沏了一杯茶。 “我亦不知,都是主公的吩咐,我只知道,那些俘虏,皆是曾经周国的贵族。”周瑜今天玩了场射箭,倒觉得畅快不少,所以容色含笑,显得温和雅致,更不像是个武将了。 张良一所是旧贵族,心中暗道一句不妙,贵族多骄奢,姬染月这番岂不是请了群祖宗回来?这不得好吃好喝的供着,那府上的开销不就又大了?! “小良子,你别担心,那些个人不过是系统强制任务外加顺带救下的,我可不会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他们。” 都派下去做些简单活计,然后给口饭吃不被饿死就算她仁至义尽了。 “主公真正在意的,是那俘虏之中的一个女子。”周瑜想起今日他救下的那名女子,就算满脸脏污,也可窥得一二分容色清丽,且眼中十分沉凝,并不见多少惧意,可见是出身世家,修养极好。 “女子?”张良有些好奇,他自认将姬染月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绝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好人。 她会主动救人,实在难得。 “那女子,名唤晏明笑,是周国第一世族晏氏的嫡女,是我的好友,同样,也是周国的王后。”姬染月抿一口茶,轻描淡写地扔出了一枚重量炸弹,炸得周瑜与张良有些懵。 一国王后,就这么草率的成为了异国俘虏?! “这其中,必有猫腻。” “我也很好奇,姬辞月这个狗批玩意儿究竟对明笑干了什么?”姬染月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扣,这还是第一次,他们能在她眼中看见那样浓烈直接的,毫不掩饰的怒色。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处柔软,在这个世界,晏明笑就是姬染月曾经唯一真心相待之人,是她在这个异世,唯一的朋友。 周王宫覆灭之前,她亲眼看着明笑随姬辞月一起上了车驾,离开了周国王都,她也嘱咐过心腹,务必一路护明笑周全,可谁能想到,她再见到明笑居然会是在秦军的俘虏中,简直令她不敢相信。 “主公不必动怒,好在晏姑娘已经安全了,待她梳洗歇息一番,主公问问她便好了,比起这个,我反倒更在意政哥那边。” 日前,周瑜、张良学着姬染月的喊了嬴政一句政哥,见他没什么排斥,又觉得这称呼实在上口,就都这样喊着了。 “我猜啊,政哥肯定是把秦军的粮草给烧光了,否则,秦屹离开时,不会那样失态。” 一说起这个,姬染月就觉得快意。 “全烧了?那秦军不是危险了,我要是胤王,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撕了盟约,派兵将秦军围死,如此一来,秦国没了秦屹,就等同于大势已去,只能被其他诸侯国蚕食殆尽,那主公不就是,不废一兵一卒,就覆灭了秦国。”周瑜激动道。 “没那么简单,就算粮食全烧了,胤国也不会围杀所有秦军的。”张良失笑摇头。 “子房何出此言?”周瑜不解道。 “张良说得不错,所以我只烧了一半,没全烧。”回答他的,是逆着夕日,一身风尘的嬴政。 “政哥,你回来了!”姬染月回头,眼眸晶亮,她殷勤起身,替嬴政解下外袍,挂在了案边的橱架上,张良亦帮其沏了杯热茶。 嬴政被伺候惯了,亦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屹回军营,火势已被熄了大半,但军中粮草确实已所剩无己了,他发了通脾气,当场诛杀了几个军中的胤国暗探。”嬴政放完火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趁着如影随形卡牌还未失效,观察了一下各方的动向。 “洛玦歌一回去就进了王宫,密见了胤王,而洛弦歌今夜只怕是要领兵驻守在城门口了,他得提防着秦军的所有动作。” “经此一事,秦胤联盟也算是不攻自破了,就他们互相猜忌吧,怀疑的种子只要埋下,很快便能长成参天大树,介时,只需一点点火花,便个引爆整片森林。”张良笑着饮了口茶,似乎已经预见了两国以后的争端。 姬染月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分析,有些恍惚地捧起了茶盏,她最开始只是看不惯秦屹的态度,想给他添点堵,没想到被政哥这么一运作,就成了秦胤两国结盟分裂的关键,如此一来,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主公,如此喜事,不如抽几次卡,以作庆贺?”张良见缝插针,建议道。 他不想再管庶务了,算账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才来吧。 萧何兄,快来救救子房吧。 “可,目前仅有我们三人,太少了些。”嬴政想要一个单兵作战能力杰出的卡牌人物,像白起那样的就很好,他不挑的。 “要是主公能抽中小乔就好了。”周都督托腮望了望窗外,马上就是中秋了,也不知这异世的明月,与现世的明月,可是同一轮? 姬染月:“……”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想桃吃? 卡牌人物是她想抽就能抽中的么,他们倒好,还给她指定了对象。 萧何、白起、小乔……话说,这个系统卡池里有小乔大美人么? 那她还想要亮亮呢! “散了吧,家人们,回去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姬染月现在有4次抽卡机会,她想先攒着,过两天还有个什么中秋活动,依照她玩过的那么多抽卡游戏经验,中秋节说不定会有特定卡牌抽中概率提升之类的活动,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卡牌,但等级一定是天阶,那就是好东西! 姬染月离开议事厅后,走到了后院,院中有一园林,种了不少玉兰,如今秋季,枝干上仅剩些青黄的叶子耷拉着,显得有几分寂寥。 而玉兰树下,伫立着一位纤瘦窈窕的女郎,脱下一身脏污的囚服,换上了干净精致的青碧色衣裙后,整个人便显得清婉明贵,气质如兰,从姬染月这个视角望去,只能看见女郎有几分瘦削的侧脸。 她瘦了好多…… 姬染月加快步子朝她走去,“明笑……” “阿染。”晏明笑侧眸,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抱住了姬染月,手臂缓缓收紧。 “你找我?你是因为找我才被秦军抓住的么?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姬辞月,是不是他将你半路丢下的?”姬染月觉得腰间有一点痛,她抱得太紧了。 明笑她,当时一定害怕极了,所以见到自己才会太激动了,因此才没注意力道的。 “不……不是,跟王上没什么关系,我被你上车驾时,我想了一天,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王宫的,我更不想你死,所以我就偷偷溜出了队伍,想回王宫找你。” “那你怎么会,落入秦屹的手中的?他们没欺负——”军营里的一些阴私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她怕晏明笑受到了不可抹去的创伤。 “我真没事,就是每天吃不饱饭……小染,你别去见秦屹了,他完完全全是冲着你来的,他要杀你。” 晏明笑发现,秦屹的军营里还养了一批楚国的巫族,他以前可从不信这鬼神之事的,如今却性情大变,还整起了这些邪门歪道的巫术,实在古怪又危险。 巫族? 姬染月蹙了蹙眉,“巫族擅招魂之术,难道秦屹是想复活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论骗人,我最厉害了(二)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天,姬染月起了个大早,因为晚上要去王宫赴宴,她穿了件宽松的袍子,未上妆,就去了议事厅。 一路上,府中来往仆婢井来有序,总算是步入了正轨,如今有明笑搭把手,张良肩上了的担子也算是轻了不上,她也就不用听张良在耳边日日念叨着萧何了。 一进议事厅,嬴政、张良、周瑜便齐齐望来,目光莫名专注,姬染月甚至从他们的目光感受到了几分期待的意味。 有点像,等待君王召幸的宠妃……咳,好吧,这个形容不太恰当。 “咳,今夜宫宴,有谁要同我一同出席么?”她甩掉脑海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有点心虚地问了一句。 胤王为了给她制造接近太子、秦屹的机会,暗中派人给了她一张参加中秋夜宴的名帖。 没想到太子也派人给她送了一张,所以她能再带一人赴宴。 “主公,上次演武,良未能参与,属实遗憾,今夜,良愿陪主公一同赴宴。”张良觉得嬴政和周瑜在那场演武中,一个闷不吭声干了场大事,一个锋芒毕露出尽了风头,独他一人留有府中,苦恼于庶务,实在是有些“憋屈”了。 张良被从卡牌中召唤而出,尚是少年,还未曾经历后来的种种风云,虽然继承了历史中的那个自己的全部记忆,但现在的他,依旧葆有少年郎的意气与锋芒,也是不想输给旁人的。 “可是,子房兄武力上欠缺了些,今夜宫宴,胤王还请了秦屹,只怕不是一场简单的宴会。”周瑜站在实际点上考虑,觉得还是自己去更合适,也更方便保护姬染月。 秦屹到现在还捂着粮草被烧一事,不敢叫胤国的探子查出一二,而胤王,对秦军的状况也生了不少疑心。 今夜宫宴,宴请的主角便是秦屹。 “我去吧,三人之中,论综合实力——”嬴政语至一半,便被周瑜打断。 “政哥,这你就过分自夸了吧,论帝王心术,统治寰宇,我与子房自是不及,可要论文治武功,我与子房,还是要胜你一筹的。”周瑜现在胆子野了,也敢反驳起嬴政了。 “公瑾兄所言及是。”张良还在一边煽风点火。 要不是三人的涵养摆在那儿,估摸着现在都能当场撸起袖子来干一架了。 “政哥,公瑾兄,我等再吵也出不了个结果,不如由主公自己来定夺吧,她无论选中了何人,其余二人皆不得反驳,如何?”若真要打起来,张良肯定比不过另外两人,索性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回抛给了姬染月。 姬染月:“……” 这真是个世界性难题,感觉选谁都很好,又感觉选谁都不太合适。 #救命,她真的有选择恐惧症啊# “要不……”姬染月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我谁也不带?” “不可!”三人异口同声反驳道。 姬染月:“……” 卒。 “滴,中秋主题任务活动正式开启,请宿主自行前往系统任务界面查询,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主题任务,可额外获得奖励天命笺×500。” 系统的机械音对此刻的姬染月而言,宛如天籁。 “中秋主题任务上线了,我们一起先看看活动任务吧。”她看了眼脑海中的系统面版,在脑海中说到,“小天,能让卡牌人物也看见面版么?” “可以,开启权限就行。宿主是否要开启卡牌人物读取系统面版权限,是or否?” 姬染月果断点了是。 中秋主题限时活动 任务时限:3天23小时59分 任务一: 月饼香,月下邀。 任务介绍:请宿主及卡牌人物从系统领取材料,亲手制作月饼x20,并赠予他人,共庆中秋团圆。 当前制作进度:0/20 当前赠送进度:0/20 任务时限:8小时59分 任务完成奖励:月桂x200,抽卡次数+1 这是什么鬼任务?! 任务二: 猜灯谜,赏明月。 任务介绍:请宿主及卡牌人物在夜间花灯宴上猜对灯谜x20。 当前任务进度(0/20) 任务时限:尚未开启 任务完成奖励:月桂×300,抽卡次数+2 任务三 皓月下,噬血魂。 任务介绍:宿主发现胤国太子患上了月圆需吸食血液的怪病,这似乎牵涉到胤国的一桩隐秘,请宿主及卡牌人物前往王宫一探,搜集3条胤国秘闻,并查明太子噬血之真相。 秘闻搜集进度(0/3) 太子噬血真相(未完成) 任务时限:3天23小时59分 任务完成奖励:月桂×500,抽卡次数+5 特殊活动一:绝版天阶技能卡牌兑换活动。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属性介绍:使用该卡牌,可自动提升民心值、声望值的15%的增长速度,若在中秋佳节,技能效果将增长20%,若宿主同时拥有人物卡苏轼,技能效果将再次翻倍。(此为绝版卡牌,不可扩展) 剩余使用次数(0/1) 兑换该卡牌需要月桂x1000 特殊活动二:限定卡牌抽卡掉率up 限定卡牌如下—— 玄阶技能卡: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玄阶技能卡: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玄阶技能卡:昨风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天阶人物卡:苏轼 看完所有任务介绍的姬染月:“……” 麻了。 “你们三人,有谁擅厨艺么?” 嬴政/张良/周瑜:“……” “主公……月饼是什么玩意儿?”周瑜的眉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他们三个人,都没听说过月饼此物,如何制作?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今日谁做出的月饼越多,我就带谁入宫参加宫宴!” 姬染月觉得自己的这个决策实在英明至极,可以促进三人间的良性竞争,妙哉! 她是个行动派,任务奖励的丰厚程度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尤其是那张绝版天阶卡牌,她是一定要得到的。 因此姬染月将他们领去了后厨,屏退了准备午食的婆子后,便将系统中制作月饼的材料提取了出来,堆叠在灶台上。 看着面前一堆的面粉、鸡蛋、糖浆……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动手。 “小天啊,给我兑换一份制作月饼的说明书吧。” 否则,这也太艰难了些。 这天命系统真是不是个美食系统么?这样的任务着实奇葩。 心疼政哥、小良子、周大都督jpg. 真可怜啊,姬染月吩咐婢女搬来一张小榻,整个人仰躺了上去,颇为惬意地欣赏着厨房里的这一幕世界名画。 谁能想到,有一日嬴政、张良、周瑜会在同一个时空相逢,还一起做起了月饼呢? …… 圆月当空,霜华染桂,琉璃花灯映照着筵席间的美酒佳肴,欢声快语,倒真有了几分中秋的意趣。 最后陪着姬染月一同前来赴宴的,是张良,他在做月饼大赛中力压周瑜、嬴政,以八块月饼的巨大优势,赢得了本次陪同赴宴的资格。 但他并不开心,甚至可以说,眼底写满了生无可恋。 “小良子,待会儿我们兵分两路,你就负责混迹在那些卿大夫之间,待灯会一开始,你立马去完成那个猜灯谜的活动,花灯要是送不出去,就像月饼那样,待回去再内部消化掉。” 一提到月饼,张良便下意识捂住了腹部,似乎唇齿间依旧有那残存的怪异味道。 他绝对、永远都不可能再吃周瑜做的任何食物了,绝对不要! 别人做饭费力,周瑜做饭要命! “没事吧?”姬染月先将张良送去了胤国众多公卿所在的席间,然后自己混入了女眷席中。 她今日为了方便行动,并未穿什么华丽繁复的衣裙,再加上月色迷离,看不太清面容,因此旁的夫人小姐们见了她,也只当是哪个面生的官家小姐。 要说探听胤宫的秘闻,谁能比得上这些个爱八卦的贵族夫人呢? 见宴会尚未开始,姬染月寻了个角落处坐着,正想竖起耳朵,听一听旁边几位夫人的议论内容,却听见一声怯怯的问询声。 “敢问这位小姐,您旁边的这处席位有人么?” “没人。”她随口答了句,注意力全在那几个夫人身上,随即她感觉到身旁的那名羞怯的少女站立在那儿,迟迟未落座,她才有些好奇的瞥了眼身侧的少女。 这一看,正巧与那少女的目光对上,两人皆怔住了。 姬染月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跟自己照镜子,这个少女模样与她竟有六七分相似,而在这样煌煌斑驳的灯火的映照下,看不清细节,只瞧面骨轮廓,相似程度就有个八九分。 等等,姬染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小说女主,就是走的替身白月光的路线。 但姬染月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低垂着头,有些局促地瑟缩着,没有半点小说女主的杀伐果断的气势,她就明白了,这便是那个死亡后,被小说女主占据了身体的,墨氏一族的懦弱嫡长女,墨染。 姬染月想起,小说原剧情里,女主穿越过来时,那具身体的原主人在一场宫宴中被人算计,推下了御莲池,活活淹死后,女主才得以在这具身体上重生,开启了后面一逆袭夺天下的道路。 难道说,小说原剧情中背景板存在的那场宫宴,就是今儿的中秋夜宴?! 那可就太有意思了,姬染月的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论骗人,我最厉害了(三) “这这位小姐,我叫墨染,您您也是墨家的姑娘么?”墨染一见她,心中竟生了几分亲切,一贯怯弱的自己,忍不住主动朝她搭话。 花灯下的流苏在秋风下微微晃动着,橙暖的光晕下,少女侧颜清媚,气度更是端凝大气,偏昳艳的五官在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柔和了几分,更是叫人见了,就心神摇曳。 她长得可真好看啊! 墨染有些出神的想着,可她在族中,从未见过这位姊妹。 “这位小妞怕是认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墨家的姑娘,我姓姬。”姬染月其实不太喜欢跟别人撞脸,当然世界设定如此,她也没什么办法改变。 更何况,在这个小说世界中,姬染月与墨染,不过都是那位穿越女主的垫脚石罢了。 可是,没有谁生来便是谁的配角的。 “墨姑娘,待会儿的游池会,姑娘记得离御莲池远些,宴会上人来人往的杂乱得紧,要是掉下去了,怕是连个救人的也寻不到。” 墨染性子怯懦,心思也敏感,姬染月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免得她想多了,又或是没听懂。 “啊?”墨染有些茫然,她不会泅水,平日里离那些个池啊湖啊的都远远的,从不会主动靠近,不过她能感觉到,这位乍然相逢的姑娘,在对她释放善意。 “多多谢姬小姐提醒。”只是道个谢而已,可面前的少女,那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下巴根都快贴到脖子上了。 姬染月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新奇,这样的墨染,像极了她在现世中养的那只雪兔,像她这样娇怯的性子,真的让人想欺负得更狠些啊! 她本想再逗逗墨染,可她的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的月桂之下,那里的灯火不知为何熄灭了,晦暗的阴影中站着个宫婢,目光如死水一般,注视着她,却并无杀意。 姬染月无比熟悉这样的目光,她曾经身边也豢养了不少死士,他们潜伏在夜幕之下的暗影里,在无数个腐烂的阴沟中,窥伺着黑暗中的一切。 死士,永远见不得光。 会是谁派来的呢? 姬染月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墨姑娘,我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了,姑娘留在宴席间,可不要乱跑。” 墨染还想说什么,但她千万言语涌上了唇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能静静地望着那道纤瘦窈窕的身影,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了阑珊灯火处。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这样远远的凝望,会成为她们之间的常态。 “胤王深夜派你来召见我,可是有什么新的吩咐?” “王上要见您,长公主殿下,请随婢子来。” 这个时候要见她? 中秋夜宴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么? 姬染月想起了上次的那名宫婢,心中生了些警惕,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 “公主,请。” 她仰头望了望面前富丽精巧的殿宇,是胤王平日里办公休息的清平殿。 想不到,真的是胤王。 姬染月拍了拍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的面容,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迈入殿中,胤王穿了身玄黄二色的常服,没罩外袍,亦没有批阅办公,而是半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有着不少裂纹白玉环,神色难辨喜怒。 “拜见胤王。”姬染月半屈着膝,行了个不太标准的拜礼。 “长公主殿下来了,坐吧。”胤王的目光微微侧过来,瞬间锁定了她,在那一刹,她分明感受到了,帝王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奇怪,她这几日,没做什么让这位胤王触怒的事情吧? “不知王上今夜召染月前来,所为何事?”姬染月跪坐在了一旁的软垫上,试探性地问询了一句。 “方才,就在此处,太子求见寡人,说要求娶公主,请寡人赐婚。”胤王将那枚白玉环收拢在手心,来回抚过其上凸起的裂痕,眼底积聚的暗涌愈来愈深重。 “我不理解,这对胤王而言,不是好事么?” 姬染月将胤王的细微动作收尽眼底,眉尖蹙了蹙,对于太子主动要求娶她之事,她自己乍然听闻也是有些震惊,但她更疑惑的,是胤王对于此事的态度,有点奇怪。“我若嫁与太子,要杀他,不就更容易了吗,王上应该开心才是。?” “你说得对,寡人应该开心才是。”胤王掌心的玉环,嵌入他的血肉中,可他掌间的痛楚却抵不过他心头的悔恨。 “王上,您的手,流血了”姬染月想更进一步,探寻这位帝王心中的隐秘,可他了拂了拂手,这是示意姬染月可以退下了的意思。 “公主回去参加宴席吧,寡人明日便会为太子赐婚,封公主为太子侧妃,择日入住太子府。” 太子侧妃也是了,她现在不过一亡国奴,胤王怎么可能封她为太子妃,这不是将整个胤国的脸面都丢在地上踩么? 可区区一个太子侧妃,姬染月还真看不上。 “并非公主所想那般,寡人故意折辱公主,而是太子妃位,早已有了人选。太子刚出生时,王后便为太子指定了墨氏一族的嫡女为太子妃。” 姬染月回忆了一下,原小说世界里的剧情,太子的婚约,是定在了墨氏一族的嫡女之上,而墨氏如今的嫡女,有两位,一位名墨染,另一位名墨檀。 “那王后属意的是——” “王后在太子出生后不久,便薨逝了。”胤王将掌心玉环放回了腰际,目光透过姬染月,似乎看见了记忆中,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 “抱歉,染月无意冒犯。”她是真的不知道,洛弦歌的生母,已经逝去了。 果然,美强惨男主都会有一个过分悲惨的童年,母早亡,父不喜,幼年在异国为质,饱受欺凌这样才是激发起读者们的母爱啊,不过姬染月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同情的,在这样的乱世,比洛弦歌更凄然的,多了去了。 “无妨,不知者无罪。” 与胤王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姬染月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滴,恭喜宿主解锁胤国剧情碎片之一,请问宿主现在是否要查阅,是or否?” 是。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块九宫格拼图,第二个剧情碎片也点亮了,那是一张水墨图,中间一道墨痕垂下,将整个图片分成了明暗两边。 碎片的背面写着:墨氏有二女,貌姝丽,天师见之,言二女命格皆贵不可言,此美名传遍胤都,故民称颂其华质,此为“墨氏双姝”。 能说句实话么,碎片信息太少了,她完全猜不出整张拼图的剧情走向。 这次在胤王面前触发,也算是意外之喜。 墨染墨檀天师王座姬染月还没推测出个结果呢,系统音再度响起,“滴,恭喜宿主收集到胤国秘闻一条:太子出生,胤国王后为太子与墨氏嫡女立下婚约后,暴毙而亡。当前秘闻收集进度,请宿主再接再励哦!” 暴毙而亡 好家伙,这四个字的信息量可就大了,根据姬染月以前看各类小说累积下来的经验,胤国王后的死因,肯定大有文章。 而这一点,很可能也是胤王为什么要除掉太子的关键! 念及此,姬染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她可不想当什么太子侧妃,得找个理由推迟胤王的赐婚才是。 “王上,明日赐婚,是否太急切了些,毕竟,还有长陵君那边——”胤王打断了她的话语,从榻上起身,高大的阴影覆在姬染月面前,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与侵略感。 “长陵君?可那日演武,寡人听小五说,长陵君对你憎恨入骨,依寡人来看,让公主再接近长陵君,并除掉他,太强人所难了些,所有公主还是专心应对太子吧。” “王上,这世间,哪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恨,秦屹如今有多恨我,那么他当年,就有多爱我,要对付他,染月已经有了法子。” 她垂下长睫,眼眸像初冬时,寒潭之上淡淡升起的白雾,清冷中又透着几分迷濛,微敛的下颌,纤白的玉颈,那是让男人不设防的,最温顺驯服的姿态。 胤王眼底晦暗了几分,他的手掌在姬染月的肩颈处游离了几寸,明明是暧昧的姿态,可两人肌肤交叠之处,泛起的,只有无边的寒意,“哦?公主果然好手段,那么最晚在重阳节,寡人希望,能听见长陵君身死的好消息。” “定不会让胤王失望的。”她将胤王的手掌从肩上拂落,眸光清冷,朱唇紧抿,流露出几分恹色。 等着吧,胤王,她要让洛弦歌,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 “王上,可在此?”此时,殿外蓦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回熙夫人,王上在与人商议要事,恕婢子——” “让夫人进来。”胤王主动开口,喝止了婢女的阻拦。 这个熙夫人是什么人物,貌似深得胤王信任? 不过,很快,姬染月的疑惑便解了。 殿中进来一位美妇人,云鬓高挽,明眸如水,看上去不超过三十的模样,一袭深紫色宫裙,又显得格外华贵大气。 最关键的是,她长得跟洛玦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破案了,这位熙夫人,就是洛玦歌的生母。 姬染月正要收回打量的视线,眸光在扫到熙夫人交叠的手掌时,闪过一丝震惊。 熙夫人右手掌,没有尾指。 又或者说,那一整截尾指,应该是被锐器削断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论骗人,我最厉害了(四) “妾身拜见王上,宫宴快开始了,妾见王上迟迟未至,便自作主张前来寻王上,王上可莫要怪罪妾身,扰了政事。”熙夫人低眸浅笑时,双颊处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温婉又不失风情。 她礼行至一半,胤王便扶着她起身,神色柔和,眼底似乎溢满了宠溺之色,“无妨,就算夫人不来,寡人也是要邀请夫人随寡人一起出席夜宴的。” 两人手掌交叠,熙夫人面上笑意更深了几分,她这才看向坐于一侧的姬染月,眸光暗了几分,“王上,这位便是那名动天下的周国长公主么?” “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难怪经常听玦儿念叨着你。”熙夫人走近她身旁,笑着称赞道。 “见过熙夫人。”姬染月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的断指上。 察觉到姬染月的目光所及之处,熙夫人蜷了蜷手指,面容上笑意淡了几分,“抱歉,是妾身疏忽了,吓着了公主殿下。” 她将手指掩于长袖之中,自然垂落身侧。 “夫人莫要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像夫人这般温婉的人,有谁会舍得伤你呢?” “这是太子幼年玩闹,不小心割伤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习惯了,好在太子没事。”熙夫人的眼底多了几分哀伤,但细品她的话语,总给姬染月一种割裂的怪异感。 “太子幼年顽皮,多亏了夫人照看。”胤王轻柔地抚过她的手掌,目光却深藏着几分疏离,他转而望向姬染月,语调冰冷,“长公主先行退下吧,寡人与夫人,还有些事务要商议。” “是。”姬染月颔首,缓缓起身,离开了宫殿。 殿门被重新阖上,姬染月的脑海里机械音适时响起,“滴,恭喜宿主收集到胤国秘闻一条:熙夫人尾指,被幼年的太子用匕首砍断。当前秘闻收集进度(2/3),请宿主再接再励哦!” 根据这两条秘闻,姬染月可以得出以下信息—— 一,王后早殇,太子由熙夫人抚养长大。 二,熙夫人有亲生儿子五皇子,与太子关系并不佳。 那这第三条秘闻的关键,也许就在于胤王对王后、熙夫人、太子、五公子的真实态度了。 殿外,那名领她前来了宫婢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普通的小宫女。 姬染月随意的寻了个借口,就将那宫女打发走了,独自潜行在夜幕下的王宫中。 “熙夫人对王上可真贴心,知道等会儿宴席上,王上定要饮酒,便早早吩咐了我等要准备一份解酒的汤药,随时待命。” “是啊,而且夫人这些年协理六宫事宜,谁见了不赞一句,夫人宽慈,将六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廊下,一群捧着食案的宫婢,吸引了姬染月的注意,她隐匿在廊柱后,听着她们的议论声。 “可惜啊,熙夫人当不了王后。” “前些日子,公卿上谏王上立新后,掌六宫,王上又拒绝了。” “快……快别说了,后宫妄议朝政,可是死罪!” “我这不是为熙夫人感到不值么,夫人那么好的人,哪里比不上那位,早逝了的王后……唔!” 她身旁的小宫女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还敢编排王后……我们赶紧将点心送往席前吧,贵人们都等着呢!” 宫婢们走远了,姬染月自廊柱后走出,素色的衣裙与天边月霜交相辉映,令她的神色,显得格外凄寂。 好吧,感谢宫婢npc的提醒,她总算理清了这胤王宫中的爱恨情仇。 “滴,恭喜宿主收集到胤国秘闻一条:熙夫人执掌六宫数年,胤王却多次拒绝封其为后。当前秘闻收集进度(3/3),请宿主一解太子噬血真相吧!” 当前真相查询进度(0/100) 姬染月觉得今夜所获得的信息量已经足够了,余下的还是先同嬴政他们商量一番再行事,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宴席间,当一个安静的观众。 游池会在御莲池附近举办,猜灯谜的活动应该也设在那处,她得先去游池会,与张良汇合,再议后事。 枯荷满池,寒蛩凄迷,也不知是她走错了方向,还是什么的,竟越走越偏僻。 “救……救救我。”姬染月听见了池边传来的,微弱的呼救声,不会是那个墨染,还是走了小说世界剧情的设定,掉入御莲池中去了吧。 她拨开池边茂盛的芦苇,往池中看去,枯黄的莲叶掩映间,沉重的衣裙卷起无数涟漪,墨染拼命的在池水淹没了口鼻时挣扎着,扑腾着,却还是挡不住,身体不断下坠的事实。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她拼尽全力挣扎,却无力摆脱。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她……要死了么? 就算她死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一个人为她感到悲伤吧。 墨染,你活得,可真窝囊……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池水将自己一寸一寸吞噬殆尽。 “小天,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女主,会彻底崩塌么?”姬染月望着这一幕,眸光里,隐隐有什么,要破碎而出。 “宿……宿主,你想做什么?” 她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系带上,眼神逐渐坚定,“当然是,阻止女主的到来。” 这个世界的天命,更多的,是承载在女主的身上,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赋予女主的光环,比整个世界的其他所有角色都要多。 这意味着什么? 女主一驾临,将会是她完成天命任务最大的阻碍。 反正世界剧情走到这儿,也崩得差不多了,那索性,就叫它崩塌得更彻底些吧! “你疯了,那可是跟整个天道意志做对抗!” 那又如何,天道而已,她不是没重塑过! 姬染月解下外袍,纵身一跃,像一尾灵活的鱼,迅速游到了墨染下沉的位置。 “墨染,你就这样认命了么,你甘心么?” “墨染,把手给我!” 谁……是谁在唤她? 她这是,已经死了么? 墨染勉力睁开了一条缝,水天一色间,月影潺潺下,有一只纤弱却有力的手,破开了沉重的水花,递到了她的面前——她看见了神临。 哗啦!姬染月握紧她的手掌,趁势揽住了她整个人,一个奋力,后腰弯成一个满月状,将人带出了水面。 水面上,月明千里,桂影婆娑。 姬染月却无暇欣赏,她虽然会泅水,但目前这具战五渣的身体,要拖着另外一个昏迷了的人一起游到岸边,还是艰难了些。 “小天,我要是淹死在这儿,一切就玩完了,帮我!” “宿主……”天命系统沉默了一瞬,最终选择了妥协,“这是最后一次——” 它一旦违反系统规定,是要受罚的。 脑海中的机械音像是被什么强行切断了一般,姬染月的周身经脉处,多了一丝游走的气劲,她的力气又恢复了满状态值。 将人一并带上岸后,她压倒在芦苇之上,剧烈的喘息着,果然,救人这种事,压根就不适合她。 但愿墨染,能对得起,她这仅有的,一次善念。 姬染月翻了个身,在墨染压在身下,将她的头颈微微后仰,使气道开放,然后双手交叠,替她按压着胸腔。 “唔——”墨染吐出好大一口气,整个人意识渐渐回归,看清了夜幕之下,那人的模样,纵然周身全是水渍,鬓发松散,依旧美得叫人心魂俱失。 “姬……姬小姐,是您救了我——” 太好了,她居然成功了,醒来的是墨染,而不是小说女主,那是不是说明,她成功了?! “我不是提醒过你,离莲池远一些么,你为什么还会落水?” “不是的……是墨檀,是……她推约我,然后推我下去的。” 她们是嫡亲的姐妹啊,可为什么墨檀要杀她? “听着,墨染,你可还有力气?”姬染月知道墨檀此人,她是女主前期的最大敌人,处处与女主作对。 而且,墨檀并不是一般设定上的炮灰降智女反派,她的设定很饱满,智多近妖,面甜心苦,演戏小达人,仗着一张软萌的娃娃脸,四处骗人,哄得身边所有人都宠她散她爱她,为她摇旗呐喊,为她出生入死,为她剑指天下。 这样的设定,做任何一本小说的终极反派都是妥妥的啊! 不像她这种空有美貌的炮灰白月光,可运作的空间太低了。 羡慕jpg. “姬……姬小姐,我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墨染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的不想让眼前的这位姑娘失望。 “很好,墨染,你现在,去女眷多的地方,越多越好,说自己被人故意推下了池中,还好我路过那里救下了你,但你要说不知道要害你的人是谁,让胤王,或者说整个宴席上的你帮你去查,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我……我害怕。”墨染习惯性胆怯道。 “怕什么,你亦是宴席受邀之人,是墨家的小姐,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欺凌的阿猫阿狗,你自强一分,旁人便敬重你一寸。” “一个人是否强大本就与外力强弱无关,关键在于你的心。” 姬染月一句接着一句的言语震荡了她的内心,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女,目光从茫然转为坚定,“我明白了。” 凡是姬染月所言,墨染皆奉为圭臬,一一照做,只希望,她的神明,不要抛弃她。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他来时,百花俱杀(一) “你果然不是长公主殿下,说!你究竟是谁?” 这个声音是……秦屹!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陵君说笑了,我不是姬染月,又能是谁呢?”姬染月暗暗吸了口气,再回眸,半是诧异,半是从容地望着他。 夜幕昏暗,灯影煌煌,男人锋锐阴沉的眼神没有丝毫柔和的迹象,“我记忆中的长公主,根本就不会泅水,说,你到底是谁,真正的公主殿下又去了哪里?” 他一把拽住姬染月,将人从芦苇荡之间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怀住她的腰际,紧紧禁锢中住她,极富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一寸,探寻过她面容上的每一处细节,试图找出与记忆中的那人相悖的地方。 可是,没有…… “长陵君与我已有三年未见,三年时间,学一个泅水有什么难的。”她被他的手臂箍得生疼,心中暗骂一句,但面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意,她主动揽过他的肩,在他怀中寻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随即仰头凝视着他。 笑得风流入骨。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他的染月,才不是这般模样! “这三年,你刻意疏远我,难道不就是怕我,识破你的伪装么,否则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的邀约?” 那当然是因为,他不是她的攻略对象啊! 姬染月当年对于这种不相干的剧情对象,一贯是敬而远之。 不过,这样的理由,她怎么可能对秦屹说得出口,因此,她选择了沉默。 而这样的沉默,在男人看来,无疑是心虚的表现。 断定此人是假公主后,他手间的动作,更加放肆了起来。 秦屹灼热的手心贴上了她的面颊,手指游走过她的下颌、耳后、颈间,试图寻找着面具黏附的痕迹。 这样的姿态下,姬染月被迫后仰着,一截修长的玉颈彻底暴露在如霜的月色下,其上还沾着几滴欲坠不坠的水珠,莫名让这样的场景,添了几分旖/旎。 秦屹的眸光暗了暗,他突然想起了一处,可以证明这具身体,究竟是不是属于她…… 他的手指继续往下,姬染月裸/露在外的肌肤骤然战栗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她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丝防备。 “抱歉。”薄薄的吐息洒在她耳边,伴随着一阵布帛撕裂之声,雪白的起伏之间,凹陷的锁骨之下,那一颗鲜艳如血的红痣灼伤了他的眼。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这颗痣的,这不可能!”他一时恍惚,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我的感觉不会错的!” 姬染月收拢了松散的衣襟,湿透的鬓发下,一双眸比月色还要冷清,“怎么,长陵君这般待我,是想延续三年前的那场旧事么?” 旧事…… 她怎么会知道那件事,难道她真的是他的殿下? “那一个冬夜,你比今夜还要放肆,你将我压在——” “够了,别说了!” 不要再激起他心中的魔障与妄念了! 他怎么会忘了呢,三年前的那个雪夜,少年情动,最难克制,他将她压在了红梅树下,肆意的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红痕,好在最后关头,他克制住了,“殿下,别怕,我会娶你的。” 她哭红了鼻尖,细雪与梅蕊一并坠落,嵌在她松散的云鬓间,透着说不出的娇软,“屹哥哥,我等你。” “我姬染月,愿意嫁与秦屹为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好,我秦屹,要娶殿下为妻,穷此一生,护她百岁无忧。” 他在她的额心,印下一个名叫承诺的吻。 他们两情相悦,他们本该结为夫妻,一世不离。 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从少女坠马后再度睁眼的那一刹,他看见她全然陌生的目光,他就明白了,他把他的公主弄丢了。 不要紧,不管她在哪儿,他都会找到她。 “屹哥哥,人都是会变的,三年不见,那个天真善良的小公主,也长大了。” 才不是,真正的姬染月在坠马后的那一夜,就已经死了。 而她,只是一个,可以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攻略者。 她无法共情他们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但她继承了姬染月与他之间的全部记忆。 她不想死,所以,对不起了,秦屹。 “屹哥哥,其实……”她洁白的贝齿咬了咬娇嫩的唇瓣,眸光娇怯,双颊的绯色一路蔓延至颈间,“我有时会想起,那一夜,如果你彻底失控,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你有没有,像我一样的想法呢?” 原主那种天真娇软的风情,她也算演出了精髓,就是不知眼前的男人,会不上钩了。 他想过,他怎么没有想过,她会在每一个夜晚,被他抱在怀里睡去,然后在每一个清晨,在他的亲吻中醒来…… “现在的你,不就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么?”她柔软的唇畔贴附在他的耳边,宛如海妖的蛊惑,撩拔着他内心的情丝。 月色下,她被他压倒在芦苇深处,鼻间似有若无的,是秋桂甜腻的芳香,她的发丝散乱,衣裙破碎,肌肤潮湿…… 少女轻轻颤动着鸦青的睫羽,蓦得一下,男人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仿佛彻底崩塌了,他俯下身,目光似乎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显得迷乱。 姬染月的唇角浅浅勾起一抹隐秘的弧度,她的手指,悄悄挪到了男人的后颈脉搏处—— “你想干什么?”秦屹迅速钳住她的手掌,反过来就是一个手刀,快狠准地落在了她颈间,“我可不是那些个为你神魂颠倒的,愚蠢到家的男人们。” “想杀我?真是天真。”秦屹冷嘲一声,奈何他身下的人,已经听不见了。 秦屹,你……你个老阴批! 完了,她浪过头,翻车了…… 这是姬染月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脑海里冒出的最后两句话。 秦屹解下外袍,将少女的身体悉数掩盖,随即打横抱起,眼底哪还有半分迷乱之态,分明一片沉冷且清明。 她才不是他的殿下,他的殿下,从不会依靠卖弄风情,去蛊惑人心。 而怀中的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占据了殿下身体的小偷而已。 没关系,他会帮殿下,将这个小偷,从她的身体中,驱逐出去。 殿下,别怕。 …… 张良已经猜完了任务规定的灯谜,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来寻他汇合的少女,直到灯火渐熄,筵席俱散也没有出现,眼看着宫门即将下钥,他决定去找洛玦歌。 单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在这偌大的王宫找到姬染月。 “张良先生拦住本公子车驾,有何要事?” 张良在宫门口堵到了洛玦歌的车驾。 车帘掀开,少年的神色似有不快,眉宇间始终笼罩着一层郁躁之气。 “深夜打扰五公子,是良的不是,可主……长公主殿下在王宫失踪,良实在担心,可否请求公子,派人在王宫搜寻一下公主踪迹?” 张良拱手,长拜道。 “什么,姬染月失踪了?”洛玦歌下意识流露出了担扰之色,但很快,他又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自己,怎么还是这般不争气,轻易被她的消息就牵动了心神。 他已经决定,要放下这一份本就不该产生的感情了。 洛玦歌攥紧帘帷,指尖压至青白,才克制住了他的本能,他的唇角几乎抿成了一个锐直的弧度,“抱歉,军中尚有要务在身,怕是无法帮先生了。” 张良望着马车辘辘辗过幽深的宫道,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只能回去,同他们商议一番,再做打算了。 …… 后颈抽抽的痛,姬染月清醒时,已是半夜,她正想用手探一探后颈是否有哪肿了,却发现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了,锁链牢牢钉在榻上,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系统,系统……” 好吧,没有反应。 姬染月幽幽望着头顶黄白的帐顶,眼神里有几分懊恼。 是她大意了,轻视了秦屹此人的心性,常年打鹰的她竟反过来被鹰啄了眼! 罢了,权当是个教训,如今关键的是,该怎么逃出去。 她现在应该是在秦国大军驻扎在胤国王都之外的军营中,就是不知道,秦屹特异将她抓来,是为了什么? “我发现,秦屹的军营里还养了一批楚国的巫族……”明笑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不会吧,秦屹不会是想用巫族的离魂与招魂之术,把她赶出这个身体,再把已逝的姬染月招回来吧? 好吧,她这次真相了。 因为她看见,秦屹领着一位打扮怪异,须发皆白的老者进了军帐,那名老者的右手,还拄着一根奇怪的木杖,杖身雕刻着的,是腾蛇的图纹。 烛火明灭间,在老人阴沉的面色里,姬染月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心尖上冒出,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老人,很危险! 秦屹见她清醒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左右她已经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于是他转向那老者深鞠一躬,语调十分恭敬,“请大巫帮本君瞧瞧,此女子是否有过一次换魂的经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他来时,百花俱杀(二) “请大巫帮本君瞧瞧,此女子是否有过一次换魂的经历?” 老人的手杖,在姬染月的额间轻点三下,嘴里还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这就是个神棍吧,装模做样的。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头颅中撕裂般的疼痛感,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海中抽离出来一般。 半晌,她的额间已满是细汗,狼狈之至。 “滴,天命系统已重新上线,系统面板重启中……” “小天,使……使用技能卡,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勉强启动了清除一切负面效益的技能卡,姬染月佯装承受不住折磨的模样,昏迷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老神棍究竟要做什么! “长陵君,此女子的魂魄确实本不属于这具身体。”老者见她已痛到晕厥,将手枚收起,一脸凝重地望向秦屹,“老夫游历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的灵魂和躯体,融合得很好,竟无一丝排异现象。” “那大巫可有法子,抽离其魂魄,并将原本的魂魄招回?”秦屹不想听见他否认的回答,他根本无法容忍,公主的身体被一个孤魂野鬼所占据,利用,甚至是通过这具身体,达成某种目的……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此乃逆天而为——” “大巫只需告诉本君,能还是不能?”秦屹的望向他的目光,已是一片沉冷。 只要他敢说个不字,只怕是无法活着走出这个营帐了。 “老夫能力有限,但若是能请到楚国的云湘君,或可一试。”大巫为其气势所摄,只好如实告禀道。 “云湘君?你说的是,楚国的国师?”秦屹不曾见过此人,听说是名神秘的女子,极受楚国人崇敬。 像楚国这种政教一体的情况,历届楚国的国师,地位比楚王,还要超然。 “云湘君,是我巫族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不过双十年华,就已是楚国最顶尖的巫者了,若长陵君能请到她襄助,无论是面前的这位女子,还是胤王那边,君皆能,心想事成。” 胤王? 难道秦屹对胤国,还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很好,那云湘君那边,就劳烦大巫替本君牵线搭桥了,记住,要快。”秦屹叮嘱道。 事情拖得越久,越容易横生枝节。 “这……”老者捻了捻胡须,似乎有些为难,“以云湘君的身份,恐怕——” 他捻胡须的动作一顿,“对了!说起楚国近来似乎有些异动,云湘君似乎派遣了不少楚国的探子,在天下搜寻着什么人的踪迹。” “长陵君若能先一步寻到此人,也许就能以此为由,求得湘君的援助……” 再后面的内容,姬染月便听不见了,因为秦屹同那个老者,已经离开了军帐。 姬染月整个人如一条绝望的咸鱼一般,瘫在了床榻上,望着手脚间扣得死死的铁链,生无可恋jpg. “统子啊,你说我现在咋办啊?” “呵呵,宿主也有了翻车的这天。”天命系统冷淡的电子音中,似乎含着一丝轻嘲。 “小天啊,这个时候就不要幸灾乐祸了好吧,你得帮我。”她承认,这次是她大意了,低估了秦屹这个男配对原主的执著与疯批程度。 她到是想找个周国长公主还给他啊,但问题是,在她来之前,原主的灵魂的凉得透透的了,她上哪儿寻去? “请宿主自行解决当前所处困境,系统将不会提供任何除抽卡以外的帮助。” 嘤嘤嘤,统子,你变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绝情寡恩无心! 天命系统:呵呵。 老子就是不想再被关小黑屋被电击惩罚了。 “算了,抽卡吧。”姬染月见系统这般强硬,长叹了一声,她看了眼那仅剩的可怜的几次抽卡次数,默默点开了脑海中的抽卡界面。 正当她要按下那个抽卡按键时,一阵风掀开了军帐,她好像看见了一个黑影,迅速窜进了帐中。 好快!姬染月眨了眨眼,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就听见军帐外一阵异动。 “怎么了?” “有刺客行刺长陵君,快搜!别让人跑了!” “那刺客好像就是往这个军帐方向跑的,我们去搜这边!” 一阵阵脚步声朝姬染月所在的军帐中逼近。 这是什么鬼运气,刺客钻哪儿不好,非往她这钻?! “不许出声。”一把湛青的窄薄长剑抵住了她的喉间,她仰躺着的视线,只能看见那人压低的帽檐与一大把杂草一般的胡子。 什么叫长相与声音严重不符,她今儿终算见识到了。 这位“刺客大叔”是刚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么? 未免也太粗犷了些吧。 姬染月默默压下内心的八百字吐槽稿,扬了扬手腕间的铁链,表面佯装惊恐状,“您瞧,我也是被掳来的,这个军营里的所有人,也都是我的敌人,所以我肯定——” 她还没说完,颈间的寒气骤然消散,她的眼前再度一花,就不见了那人身影。 与此同时,军帐被人一把挑开。 姬染月迅速闭眼,装晕。 “人不在这儿?我们走,去搜搜其它地方。” “长陵君有令,务必要捉拿此刺客,说不定此人,便是在我秦军粮仓纵火的真凶!” “他娘的,等老子抓住了那个杂碎,定要将他剁碎了下锅!” 士兵们不敢去看床榻上躺着的女子,在整个军帐的角落查看了一番无果后,就迅速离开了。 姬染月缓缓睁开眼,她的眸光在触及到帐顶那灰仆仆的不知名的某人后,闪烁了一下,她这纯粹是被震惊到了。 这个姿势,还能在帐顶扒拉那不久不动弹,这人牛哇! 貌似武力值很高的样子,她是不是能小小的利用一下? 那道身影又一个闪动,从帐顶一跃而下,落在了姬染月躺着的床榻边。 她费力转了个身,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男人穿着个灰仆仆的袍子,本该显得脏污,但那束带一系,勾勒出一截劲瘦挺拔的腰线,又给人说不出的利落感。 帽檐下,他的目光,像旷野之上无垠的风,又似高山之巅无瑕的雪,清冷而纯粹,但他的面容,却被杂乱的鬓发,以及不知道多久没刮的胡茬所掩盖,根本看不清晰。 这是一个看上去处处充满了矛盾的男人,甚至姬染月总觉得,他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大兄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借着帷幕的缝隙,观察着军帐外的情形。 帐外,巡视的士兵一轮接着一轮,守备十分严密。 “这样吧,大兄弟,咱们来做个买卖,你帮我砍断铁链,我助你逃出这个军营怎么样?” “不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十分清冽,如玉石相击,与他那不修边幅的形象,违和感十分严重。 这声音,她越听越耳熟是怎么回事儿,她绝对见过他。 “兄弟,你别小瞧我,我可会一种隐身秘术,只要那么小小的一施,保管任何人都看不见你,这样一来,这军营你便可来去自如,想杀谁就杀谁!”姬染月不死心的引诱道。 “我不是来杀人的。” 他在找一个人,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在这个世界,可他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找到。 男人望着姬染月,似乎怔了一会儿,道,“一千两银子,一根铁链,成交否?” 一千两银子,一根铁链?! 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好!”姬染月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在滴血,但她真的不想被动的被禁锢在此处了。 因此她只能含了应下了这份霸王协议。 就在她应声时,剑光横扫而来,姬染月甚至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出剑的,铁链就发出了清脆的数声响动。 不对,铁链没断。 姬染月与那人四目相对,尴尬无声蔓延。 切,她还以为这人有多厉害呢,连个铁链都砍不断,虚有其表罢了。 “咳,手滑了。”男人凝气劲于腕间,剑身微旋,夹杂着破空之势砍向铁链。 啪啦,锁链滚落至床榻一边,男人一手将姬染月扛在肩头,一个蓄力就要往军帐外冲去。 巡逻士兵有空档,就是现在! 男人一个跃起,带着姬染月窜出了军帐。 “哎,等等,我还没施术呢!”姬染月小幅度的在他肩头挣扎了一下,她被颠得有些难受。 “不需要,记得付钱即可。”满月之下,男人在营帐间肆意穿梭的身影,像极了夜魅一般,哪怕扛着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像他的速度。 像坐云宵飞车一般,她有点想吐。 “不……我不行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出了军营,姬染月一出声,就被男人随意一丢,一个屁股蹲儿坐到了泥地上。 姬染月:“……” 瞳孔地震jpg. 这个人还是个男人么,居然怎么对她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离谱! 帽檐略抬,男人望着她的目光有些怪异,他顿了顿,随即朝她伸出手掌。 月色下,他的指节修长纤细,指腹微有肉,这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完全不像一个漂泊江湖的剑客。 姬染月以为他是想拉她起来,正想勉为其难地将自己的手搭上去时,可谁知,他下一秒口中说出的却是—— “交易结束,请支付佣金。” 姬染月:“……” 毁灭吧。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从、来、没、有!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他来时,百花俱杀(三) “请支付佣金。”男人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大兄弟,你看我现在这鬼样,像是有钱给你的样子么?”姬染月指了指身上半干的还有些皱巴巴的衣裙,一脸无奈。 “哦。”男人收回手,利落转身,长剑收入鞘中,便要离开。 “哎,等等!”姬染月一把抱住他大腿,那姿态,真叫一个熟练,她仰头望着他,眼中透着几分狗腿的讨好,“我没说不付给钱,虽然我身上是没有了,但是我府上有啊,大兄弟,您就帮人帮到底,送我回府呗?” 这里离城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更别提离她现在的府邸了,让她徒步走回去,那估计天亮都走不到。 虽然这个男人如此不解风情,但他快呀! 这样就算秦屹发现她逃跑了,派人来追,也堵不上她。 哦,她这该死的智慧! “松手。”男人语调平淡,他俯视而下的目光,能清晰看见少女松散的襟口下,一片雪白的起伏的丰盈,但他的眸光,依旧清透得如同清晨山涧下掠水而过的风。 红颜枯骨,对如今的他而言,早就没什么区别了。 因此,他淡定提醒道,“那个,你衣服领口破了。” 姬染月:“……” 她迅速低下头一看,随即默默捂住了胸口,脸上青白交加,十分精彩。 这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要不这样——”但她还不死心,扯了扯他的袍角,劝说道“大兄弟,你送我回府,我就再多付一千两银子!” “成交。”一听加钱,男人十分爽快地应声,将人从地上像捉小鸡似的一把拎起,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正被寒风刮得头发打结的姬染月:“……” #果然,所有不到位或是被拒绝的服务,那都是因为钱给得还不够# 她悟了jpg. 房檐上,一点碎瓦,坠入了院中的水缸里,溅开阵阵涟漪,水面上,倒映出两人月下交叠的身影,有几分怪异,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和谐。 “大哥,就是这里了,快送我下去吧。”实不相瞒,姬染月属实有些恐高,就这样站在屋顶上,总给她一种踩不到实处的不踏实感。 “嗯。”他提着她的后衣领,正要跃下房檐,却见三道身影从廊下往此处飞奔而来。 “何人敢擅闯府邸?”最先赶至的,是冷着一张俊脸的周瑜,可以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妙。 他刚刚正与嬴政、张良讨论主公失踪一事,从宴席上前后离开的时候点推测到姬染月应该是被秦屹带走了,正准备着一众人潜去秦军军营准备营救呢,就听见这边房梁处的动静。 “小瑾,是我,我回来了!”姬染月站在房檐上,冲周瑜招了招手。 从秦屹手下走过一遭后,她现在看谁都顺眼极了。 “主公,你没事吧?”周瑜关切问道。 “问题不——大,啊!”姬染月身后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直接将人扛起,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周瑜的面前。 此时,嬴政和张良,亦赶到了此处,看见姬染月虽然形容狼狈,衣裙凌乱,但好歹没缺胳膊少腿,亦是松了口气。 他们也不希望,刚被召唤出来,就因为主公身陨,而被迫回归卡池。 “主公,这位是?”张良率先注意到了姬染月身后的那个身形挺拔,形容怪异的男人,笑问道。 “哦,这位大兄弟是——”她卡壳了一下,侧过眸小声问询了一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人已送至,请支付佣金,五千两。”男人满身透着“莫挨老子”的大佬气势,摆明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姬染月显然已习惯了他这种冷漠无情的说话方式,轻咳一声道:“大哥,您也知道,这五千两也不是个小数目,我这就命人筹备一二,您看您的衣服也被我弄脏了,不如先在我府上梳洗一番,稍作歇息,也算表示我对您恩情的感激,如何?” 她现在身上粘腻腻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很不舒服,就想赶紧去泡个热水澡。 至于让他也清洗一二,是因为,她对他胡须下的面容,有些好奇。 她在跟他相处时,内心总会浮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她绝对见过他! “你确定?”男人无起伏的语调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有些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张良将两人的相处模式尽收眼底,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一笑,“那良这就吩咐下去,替主公与阁下准备热汤沐浴。” 他还十分贴心地,将周瑜与一直沉默着的政哥,一并给带走了。 庭院中,只剩两人,沉默地站着。 秋夜的风有些寒凉,姬染月又泡了凉水,被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男人见状,默默挪远了一些。 姬染月:“……” 她这是第一次见一个男人,避她如蛇蝎,这种感觉,怪新奇的。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有婢女前来,提醒热汤已备好时,男人经过她身旁时,丢下一句,“待会儿,莫要后悔。” 后悔? 她有什么可后悔的? 姬染月实在无法理解他此言之意,只能一脸懵的进了专为沐浴所设的房屋。 屋前的小园中,种了几株秋菊,在月下开得正盛,霜风一扫,勾起男人腰间的白色系带,有种销金蚀玉般的风骨。 他的帽檐已被取下,露出鸦青的长发,墨发高束,随风而动,让人下意识想起那种武侠小说中,清冷利落的剑客。 姬染月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朝他一步步走近,可当她彻底看清男人如玉般的面容时,却踉跄着后退一步,眸光满是讶然,“顾……明忆哥哥,怎么会是你?!” 怎么可能,那样一个钢铁直男+冷面剑客+乞丐造型的男人,会是在整个小说世界中,最风骨卓绝,最温润如玉的现任楚王顾明忆啊? 是她被秦屹折磨得精神恍惚,以至出现了幻觉么? 姬染月眨了无数次眼,再定睛去瞧,这脸,这身段,不就是顾明忆? 谁能告诉她,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让顾明忆这般温柔守礼的矜贵公子,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进化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这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我不是顾明忆。”男人转身,冷眼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他虽继承了顾明忆的记忆,知道这具身体曾经的灵魂,喜欢眼前的女子,但他不是,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还有——”男人面容肃冷,甚至有一种拙稚的认真感,一字一句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往后,无需纠缠。” 姬染月:“……” 天命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十分不客气的大笑出声,机械音听上去有种贱贱的嘲弄感,“想不到,像宿主这样的海王,被网尽鱼塘里的鱼,也没有主动溜走的一天啊!” #真·漏网之鱼# “闭嘴!”姬染月总算从震惊中回神,眼底满是凉意,这是她真正生气时的前兆,“所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楚王顾明忆?” 系统瞬间安静如鸡,别问它,它也有些迷惑了。 “呵呵,小天你还能再废点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姬染月将嘲讽退还给了系统。 “你说你不是顾明忆,那你可否告知我你的名姓?”她既然猜不出答案,那就亲口问问面前的当事人呗。 “我是谢衡。”他说出这个名字时,整个人气势更加凌厉,像一柄锋芒尽显的长剑。 听到“谢衡”这个名字,姬染月心神大恸,她袖口下的手指缓缓收拢,攥紧。 “小……小天,我没听错吧,他说他叫谢衡……”姬染月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宿主,你怎么了,谢衡这个名字,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呵呵,是没什么特别,只是巧合罢了……她在心里催眠自己。 “我之前做白月光任务时,经历过一个仙侠设定的世界,那个世界的男主,就叫谢衡……” 哪怕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姬染月还是会想起,初见时,他的模样。 在仙门的秋选大会之上,少年从清绝山巅一跃而下,剑起处惊鸿掠影,剑落处花枝倾泻,剑止处流风吹雪,当他收剑入鞘,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姬染月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了一句话——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过分孤绝傲岸的气质,如霜菊噙秋的般的风骨,令他整个人,与红尘众生疏离隔绝开来。 令她瞬间对重复数遍已经厌倦的攻略任务,多了几分兴趣。 可能也因为这点子兴趣,让她的攻势十分迅猛,一而再再而三地引诱他,犯诫、纵欲,同她嬉乐至彻底堕落。 如果没有她,谢衡将会在百年间剑道至臻化境,成为整个修仙界最年轻的剑尊,甚至成功碎破虚空,登达仙途。 忘了说,她在那个仙侠世界不叫姬染月,而名烬欢。 是个合欢宗安排在仙门正道中的奸细。 能成为男主白月光的原因大慨是,她是他唯一一个收下的亲传弟子吧。 即便那是假的。 “对了,小天,你知道那个世界我走后怎么样了么?”姬染月突然有点好奇,她当时白月光下线任务一完成,就自己脱离世界,赶往下一个世界了,也没太关注后续的剧情发展。 “不清楚,但宿主所经历的前九个世界,已经悉数崩塌了,这才会有我的出现,帮宿主洗清罪孽值,完成改造。” 崩塌了…… 就离谱,她明明就是按步就班的完成任务,其他什么也没干哇,咋就全崩了? 这些小说世界,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天命系统:“……” 呵呵。 它此刻只想到了华夏的一句古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论破案,有劳诸君了(一)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呵呵,她这人,从不信因果。 “那……那个谢衡兄,能冒昧问一句,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呀?”姬染月随即意识到这样突然问询旁人隐秘有些奇怪,忙补了一句,“哦,我就是觉得,您要是说出来的话,我可以帮您一起找啊,人多力量大嘛!” 谢衡一想起记忆中的那个身影,眸光骤然温柔下来,像星辰坠落时划过天幕的刹那,摇曳的尾影,“她叫烬欢,灰烬的烬,欢颜的欢。” “小仙君,你是哪家仙尊座下的弟子啊,长得真俊俏。” “我是谢衡,是你今后入道的师尊。” “哦……徒儿烬欢,拜见师尊。” “烬欢?” “回禀师尊,是灰烬的烬,欢颜的欢!” 她以为,那些个老旧的回忆,早被她扔进了时空长河里,捞也捞不回了。可没想到,一别经年,再听这一句“烬欢”,她竟然想起了初次拜师时的情景。 所以……他真的是谢衡。 姬染月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淡定得一批,讪笑一声,“看谢兄这模样,一定很喜欢那位叫烬欢的女子吧,哈哈。” “不,我恨她。”谢衡的眼底,似覆了一层薄薄的寒冰,语气也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寒感,“若能找到她,我要打断她的腿,再将她关起来,永远陪着我。” 救命!姬染月的膝盖骨处莫名一软,差点往前栽了个根头。 敢情穿过来的,还是个黑化版的谢衡,囚禁play什么的虽然很禁断很带感,但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头上的话,就不那么美妙了。 想象一下,她被关在小黑屋里,被禁欲师尊烙煎饼似的,翻来又覆去……想想就恐怖! 不行,她绝对不能被谢衡认出来! “你现在的神情,有点奇怪。”他眉心微皱,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怀疑,“我又没说,要打断你的腿。” “我……我这不是被谢兄的囚禁一言吓着了吗,您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属实有些过分了……”姬染月的大脑都紧张得快要停运了,她的心直提到了嗓心眼。 不要慌,马甲还没掉…… “不对,你不对劲。”谢衡上前一步,第一次主动逼近她,眸光里透着执拗的探寻之意。 “那个——”她努力地维持着面容上的平静,正在组织措辞时,一道清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主公,银两已清点好了,为了方便阁下携带,我将一部分兑成了通用的银票,另一部分换成了碎银。”张良款步而来,手中提着一个鼓囊囊的银袋。 来得太妙了,姬染月第一次看张良这么顺眼! “谢兄,银两已奉上,您清点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你就赶紧去寻那位姑娘吧,我就不你过夜了。”她接过张良手中的钱袋,一股脑的塞在谢衡手中,笑容那叫一个灿烂,眼尾都硬生生挤出了好几条大褶子。 “等等。”他握住了她的腕骨,掌心的热意似乎一下子烧灼到了她的心中,她轻颤了一下,面带不解地仰头望向他。 “这几日,我要留宿在这里。” “好……什么,你要在我府上住几日?!”姬染月下意识地应了句好,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之前不是还恨不得跟她保持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距离么,怎么瞬间就变脸了? 男人,都是这么善变的么? “怎么,不方便么?”谢衡垂了垂眸,清冷感顿散,像是生怕被拒绝的那种小可怜。 真的,男人演起绿茶白莲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论钢铁直男如何一秒切换成绿茶小奶狗# “哈哈,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姬染月笑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小良子,吩咐下去,替谢兄准备一处风景极佳的院子,务必让谢兄住的舒心。” “好,阁下请随良来。”张良难得见姬染月如此憋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道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位相貌出尘的剑客,似乎与主公渊源颇深啊,有意思。 “有劳。”谢衡瞥了张良一眼,目光十分冷淡,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张良与她站一处,他就会觉得十分碍眼。 等他们都走远后,姬染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一下子瘫倒到庭前的扶桑树下,手心全是细汗。 她在脑海望疯狂艾特天命系统,“这个小说世界都崩成这鬼样子了,你们宇宙时空管理局都不管的么?” “一个仙侠文男主,重生在了古言文男配身上,这合理么?就离谱好吧!” “小天,别装死,赶紧向你的上级汇报一下情况,像这种违背世界基础设定的bug,清理一下好不?” 天命系统:“……” 搞清楚,最先把整个世界弄得濒临崩塌的,是宿主自己好吧。 世界原女主都差点被宿主给霍霍没了。 若说这个世界存在bug的话,宿主才是那个最大、破坏力最强的bug吧,还怕什么谢衡啊! 但天命系统不可能跟宿主开杠,而且谢衡的出现,确实很不合理,于是它只能说,“宿主是否要向时空管理上诉该世界bug,上诉受理时间为24小时。” “上上上!” “滴,上诉成功,请宿主耐心等待受理结果。” “宿主,如果上诉不成功,你会怎么办?”天命系统的上级只有主神,主神日理万机,肯定不会理会这种小bug,所以它其实知道,申诉注定会失败。 “那我就把他卖了。”姬染月的上下牙齿咬合得咔咔作响。 卖……卖了?! 它怎么听不懂了。 “他是谢衡没错,但他这具身体,是顾明忆的,顾明忆如今已是楚国的国君,他这一失踪,楚国必人心动荡,我猜测,那位楚国的国师云湘君派人搜寻的,正是失踪的楚王。” 秦屹不知道想复活周国长公主,势必要争取到云湘君的合作,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利用顾明忆,抢在秦屹前面,跟云湘君来一笔划算的买卖? “宿主英明。” 天命系统不得不承认,虽然姬染月这女人有时候又疯又狗,脾气还不太好,但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 …… 夜色渐深,姬染月拖着疲惫的身子,一路走回自己所住的院子。 庭院中,种了一株木芙蓉,枝繁叶茂,花影绰绰,斑驳了一地清辉。 花树下,少女纤瘦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寥落,但体态间,又莫名有种与清冷相悖的风流感,她听见庭院中的脚步声,猛得回眸,见来人是姬染月后,眼眶便红了一圈。 她提着裙摆,奔至姬染月面前,将其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在其后腰处交叠,缓缓收紧,“小染,我好担心你,我真的很怕……” “明笑,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姬染月有些无措地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 不得不说,她还是第一次发现明笑的力气这么大,她的后腰处,被收紧的有点痛,但她又不好让明笑立即松手。 也许是因为,明笑对她的关心,永远都是那样的纯粹而直接吧。 “我听他们说,你是在宴席上被秦屹给掳走了,他有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晏明笑松开了怀抱,她绕着姬染月巡视了好几圈,确认没有一处伤口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若敢伤你,我定——” 姬染月的食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得分外娇俏,语调也是软软的,“好了,明笑,我现在好困,既然你都来了,就陪我一同就寝吧!” 晏明笑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就……就寝,小染今夜想跟我一睡么?” “当然了,我们以前不经常这样么?”姬染月有些奇怪的看了她多几眼,突然凑近她道:“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才没有。”晏明笑微微撇过头,“只是觉得我们都长大了——” “可是,你的耳朵红了诶!”姬染月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耳尖,好热。 原来女生跟女生抱抱,也会有感觉的么? #仿佛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小染,别闹。”晏明笑用脸上无奈的笑意掩盖噪音间一点异样的低哑。 此时的姬染月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并没有发现晏明笑的异样,她将人半拖半拽的拉进了房中,往榻上就是一个后仰,两人一起跃入了柔软的被褥间。 “把被子盖好。” “知道了,笑笑……”她嘴上含糊地应答着,而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晏明笑的目光骤然暗沉了下来,原本清丽的眉眼顿时生了几分消沉的风流,她扯过床角的棉被,搭在了姬染月身上。 姬染月顺势压住被褥,毛绒绒的头颅还在晏明笑的怀里拱了拱。 “原来,姐姐对人毫不设防时,是这样一幅模样啊,真可爱。”这个声音,有种雌雄难辨的华丽感。 “晏明笑”将人虚揽在怀里,注视着身下少女的容颜,眸中渐渐有了火光燃烧,她在姬染月的额间,轻轻印下一吻,想顺势移至唇边,又克制的起身。 “姐姐,可不要发现得太早哦,那样,可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来日方长。”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论破案,有劳诸君了(二) 姬染月睡得不算太好,她居然梦见姬辞月那个疯批了,梦里他用鞭子抽打宫人,她上去阻拦,结果姬辞月冲她笑得邪佞,同她如出一辙的上挑的眼尾,微微眯起,显得风流而轻挑,“姐姐想救这些个玩意儿,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嗯?”他将手中沾血的鞭子随意一丢,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眉眼昳艳得惊人,有种欲向的色气感。 像春末时绽放的荼蘼花,盛大灿烂,又绝望颓靡。 “什……什么诚意?”梦里的她,像是被什么所操控了一般,面对着姬辞月时,完全就是一个不胜娇羞的柔弱小白花。 梦的后续她已经不想再回忆了,也就男女间那档子事,只是干这种事的人恰好是姐弟而已。 #背德之恋,真tmd刺激#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但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第一眼见到姬辞月时,就觉得厌恶。 因为他与她,恰好是同一类人。 疯狂而堕落,薄情而寡恩。 她真正厌恶的,其实是镜面之中映照出的自己。 “小染……小染,你听见我说话了么,张先生请你现在去一趟议事厅。”晏明笑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关切道。 “我知道,谢谢明笑。”姬染月掬一捧水,拍了拍素白的脸,水珠滑过细腻的肌肤,迎着曦日的晨光,令她整个人清滟中又透着股说不出的媚色。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晏明笑的目光微微暗沉,有种隐晦的疯狂。 姬染月走至议事厅时,另外三位早早就坐好了,他们似乎聊得还挺愉快。 “你们在说什么啊,笑得这么开心?”姬染月看见他们“友爱和谐”的画面,心里竟生出了一种“老母亲莫名欣慰”的诡异心情。 “主公,我同政哥在说,小良子这次把你给弄丢了,他若无法替你完成那个中秋活动的最后一个任务,实在有愧于谋圣之名啊!” 言外之意:如果张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就可以直接卷铺盖回卡池了。 “放心,良定不负诸位期许。”张良一手倚案间,低眸浅笑间,一派云淡风轻,他转而看向姬染月,从容道,“劳烦主公将从王宫中搜集到线索向我等说明一二。” 不得不说,她这一次被掳走,倒叫他们对完成系统任务的态度更积极了几分。 这是好现象,她定是要大力支持的。 “我在王宫收集到的任务线索有三条—— 一:太子出生,胤国王后为太子与墨氏嫡女立下婚约后,暴毙而亡。 二:熙夫人尾指,被幼年的太子用匕首砍断。 三:熙夫人执掌六宫数年,胤王却多次拒绝封其为后。” “诸君以为,太子所中噬血之毒,为谁所下?” “这一听,是个人都会觉得,肯定是熙夫人干的,这还用得着推测么?”周瑜双手环胸,觉得这个任务也太简单了。 然而,没有一个人应和他。 “咳,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这样显得他一个人有些尴尬。 “小瑾啊,搞政治,你还是差了点火候,这个时候,你应该选择——”姬染月手指抵在唇间,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我的推测有什么问题么?”周瑜有些不服气地抿了抿唇,望向了一旁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沉默的嬴政,“那政哥,你觉得呢?” “太子中毒,谁获利最大,谁便是真凶。”嬴政一语切中要害,“在政治中,应放在首位考虑的,永远是利益,而非情仇。” “英雄所见略同。”张良微微颔首,显然是赞成嬴政的说法。 “那到底是谁?”周瑜想起了在所有线索中,最关键的却一直被遗漏的那个人,他讶然挑眉,“该不会是……五公子洛玦歌吧?” “公瑾兄聪慧,一点即通。”张良含笑看着他,目透肯定之色。 “可是没道理呀,我要是洛玦歌,给太子下个无色无味,见血封喉的剧毒不是更香?”周瑜还是不能理解,而且前世在江东时,他的两任主公亦是兄弟,但相处和睦,也没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儿。 “因为你说的那种毒药对洛弦歌压根就没用。”姬染月淡定回了一句,要是那种药对男主有用的话,他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还用得着胤王派她去杀他? “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能。”张良提出了一个看待这个事件的新角度。 “子房可细说一二。”嬴政总算对这个无聊的会议生了点兴趣。 “洛玦歌对太子下噬血之毒,应是胤王授意而为之。在昨夜参加宫宴时,良除了猜灯谜之外,还在公卿之间探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最开始,胤王派军攻打周国的主帅是太子,却在三军开拔之际,临时换成了五公子,原因是太子病重。良推测,太子的噬血之毒应该是那时种下的。” “而胤军归来之后,因为攻打周国大胜,洛玦歌在军中威望猛涨,胤王立即下谕令,令他取代太子,接替了京幾、御林两处的军政权。很显然,这是胤王与五公子的一场交易,筹码与饵食,皆是太子。” “只是,良有一事尚未明确,也许主公可为良解惑,为什么胤王要令洛玦歌对太子下噬血之毒,他究竟是想借此达成什么目的?”张良再一次将目光挪向了姬染月,他对这个世界的各方形势了解有限,信息的缺乏令他无法绘制出完整的事件网。 “我大慨猜到了,是血祭……”姬染月想起了秦屹与那名巫者的对话,胤王手中把玩的那枚玉环,再联系整部小说的关键设定,成功串联起了整个事件,她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想不到铁血如胤王,竟也是个情种。” “胤王对太子下噬血之毒,是为了结合巫族的血祭禁术,复活他的王后,顾子夜。” “可笑,人死岂可复生,不过痴心妄想。”嬴政想起了历史之中那个追求长生之道而陷入执念的自己,一时觉得有些讽刺。 都说帝王无情,可他们若是陷入某种求而不得的执念之中,他们会比一般人,更疯魔,更偏执。 而那种清醒的疯狂,往往最可悲。 “滴,恭喜宿主查明太子噬血真相,奖励:月桂×500,抽卡次数+5。” “滴,恭喜宿主新解锁两枚胤国剧情碎片,是否现在查询?”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姬染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有种预感,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胤国副本了。 她将剧情锁的系统面板投屏到半空中,四人一齐望去,再度被点亮的,是九宫格正中心的一枚碎片,以及它右下边的一枚。 中间的一枚碎片是插在染血王座之上的一柄长剑,长剑正中的花纹里刻着一行小字:赠君青锋三尺,以定来日山河万里。 姬染月翻开拼图的背面,没想到,这次的文字内容,令在场的人一怔。 “胤王在位三年时,变革初兴,国力如潮叠而涨之,王欲亲征伐卫,王后赠剑,劝王不可穷兵黩武,王纳之,未曾伐卫。同年,王后因病殇,王大悲,于殿中泣涕而下。后于十年初,王负剑,亲征伐卫,大胜而归,有卿谏曰,宜立熙夫人为新后,借此与齐结盟,扩张国土,王缄默未言,翌日早朝,王复执剑,横于卿颈前,卿诺诺不敢言,时民言此为‘故剑情深’。” 这故剑情深本该是佳话,可终究难逃天意弄人,以致天人两隔。 姬染月有些怅惘的想,如果那位王后还在的话,也许胤王与太子,不会变成今日模样。 她轻叹一声,视线转移到了另一张碎片上,这张碎片有着与其它碎片格格不入的小清新画风,上面是一汪青碧间夹杂着浅粉的莲池,池面之上,是一轮亘古不息的明月。 她翻转碎片,发现文字内容很长很长,长到能囊括一个女人的一生,可它又很短很短,不过寥寥数百字,一纸之量罢了。 姬染月难得的有些文艺因子的涌现,将这段文字命名为——子夜弦歌。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 回舟朱颜改,子夜照弦歌。 我叫顾子夜,是楚国最最最受父王宠爱的小公主。 我在六月游湖时,捡到了一个受伤的,长得很好看的男人,他说他叫颜昭,是胤国人,他的家中兄弟为了继承世袭的土地与财产要杀他,所以他才一路逃亡到了楚国。 其实我知道,他说的话,有一部是骗我的,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生得那样好看,又被我捡到了,那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颜昭。 而且,我也没告诉他,我是楚国的公主,那个傻大个,一直以为,我是个普通公卿家的小姐。 这叫互相欺瞒,不就彼此扯平了么?抱着这样的心态,我们度过了一段快活的时光。 可是,为什么,他会是胤国的太子?而且,他马上就会是胤国的君王了。 他说要娶我做他的王后,那一刹,我的心里像有把小锤子在敲一般,我真的很想成为他的妻,他的王后。 可是……楚国的公主,怎么能成为胤国的王后呢? 楚为强国,最是富庶,而胤国不过是个蛮夷小国,贫瘠荒凉。 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我第一次跟父王闹了脾气,抛弃了楚国公主的身份与责任,抛弃了南楚的十里菡萏一湾明月,孤身前往风沙漫天霜雪无尽的胤国。 我以为我握住了幸福,却不想,那正是我一生所有不幸的开端。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话重阳,艳杀霜秋(一) 我以为我握住了幸福,却不想,那正是我一生所有不幸的开端。 胤国的冬天,冷到了骨子里。 我还记得,是在一个漫天飞雪的夜晚,齐国使臣谒胤,他大宴以迎,宴会上,使臣献上了一位美人,姓齐,名为熙妫,他没有拒绝,当场封她为熙夫人。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到心脏的抽疼感,但我却不能表现出一丝悲伤,因为我不仅是他的妻,更是胤国的王后,我有为臣子的责任,不能嫉妒。 我以为,我会很讨厌那个熙夫人,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经常聊得十分投机,她是北齐贵女,我本为楚国公主,因此,我们拥有着不少共通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有了她,我在这深宫的日子,才不会那样寂寞冰冷,日复一曰,看着红蜡泣血,枯坐至天明。 于百姓而言,他是一个勤政的国君。可对我来说,他绝非一个合格的夫君。 我应该生气的啊,可每当我看见他因繁重的政务,而疲倦的双眸,我就忍不往心疼。 我想,我应该帮他。 有一天,他突然满心欢喜的抱着我说,他要伐卫。 我知道,虽然胤国的变革已初见成效,但此时伐卫,并非良机。 胤虽与齐联盟,可卫与楚周关系极佳,若卫有难,唇亡齿寒,楚周两国绝不会坐视不理。 除非楚弃卫联胤,方有一战之力。 于是,我让熙夫人帮我掩护,秘密回了一趟楚国,我的父王拒绝了我这个荒谬的提议,并给了我一耳光。 我的兄长怜惜我,秘密将我送回了胤国。 为了劝阻他,我将曾经在楚国的一把长剑赠予他,并分析了攻卫之利害。 而这一柄剑,埋下了我与他彻底缘尽的种子。 他对我的身份生了怀疑,一番调查后,他知道了,原来我竟然是楚国的公主。 他怀疑起了我嫁给他的真正目的,他甚至认为我们的初遇不过是精心设计早有预谋。 他抹杀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在寝宫直接哭至昏迷,醒来后,他竟一脸温柔地望着我,因为我怀孕了。 我一度天真地以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令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了新的转机,可最后冰冷的事实告诉我,那不过是加剧我死亡的催命符。 等到快要临产之际,我才知道,我被下了慢性毒药,活不过今天的冬天,我求太医,无论如何,保住我腹中的这个孩子。 临产之时,是一个暖阳初升的冬日,我恍惚之间,在窗边微曛的晨曦之下,看见了南楚盛夏之际,碧波千顷,十里红莲绽放的景象。 红莲之中,青年眉目深邃,眼底似有水波轻漾。 那一刻,我再一次哭了,那个骄傲恣意的小公主,一生仅有的两次哀恸,都是因为他。 其实我知道,让我走向死亡的,不是那个刚出生的孩子,而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男人。 那个毒药,是我最爱最毫不设防的枕边人所下,多讽刺啊。 熙夫人得知我生命垂危,踩着一地未融的碎雪赶赴至产房中,握紧着我的手,试图给予我一丝温暖。 我笑了笑,将刚出生的孩子,托付给她,我说,他若来了,就告诉他,这个孩子,我已经取好名字,就叫弦歌,洛弦歌。 这个孩子,必须是胤国的太子,否则,我楚国数万铁骑,势必踏平整个胤国! 天边最后的一缕暖阳也被云层吞噬殆尽,他最后还是没有来见我。 他为什么我不见我呢,我还想……还想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啊,楚与胤,愿结为盟,楚可派精兵五万,助胤攻下卫国…… 我不想与他生死两隔,不想与他不得善终……我说服了楚国,可赠他江山万里,可到头来,他赠予我的只有—— 一场谎言与一杯毒酒。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 回舟朱颜改,子夜照弦歌。” 《子夜弦歌》完 看完全部文字的姬染月:“……” 拳头硬了。 这篇子夜弦歌,显得上一篇所谓的“故剑情深”简直就像个笑话。 人活着时,他不珍惜,现在人死了这么多年了,他反倒后悔了,甚至以伤害他与她唯一的孩子为代价,想要去复活她,这种自以为是的深情,感动的也只有他自己吧。 真tmd叫人作呕。 “这世间,居然还有像顾子夜这般的傻子,还有像胤王这样的渣滓,就离谱!”她的目光扫向面前的三个沉默不语男人,轻嗤一声,“呵,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的……” “一个合格的帝王,本就不该为私情所牵绊。”嬴政依旧面无表情,看完全文后,眼眸微垂,客观的评价了一句。 周瑜与张良齐刷刷瞥了秦政一眼,眼底暗藏敬佩,然后不约而同选择了继续保持沉默。 政哥,你好勇。 完全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啊,但是,看主公那表情,总感觉政哥就马上就要接受社会的毒打了。 提前心疼政哥。 “嬴政,相信我,总有一日,你会为今天的这句话,付出代价。”姬染月还是第一次,这么严肃的,甚至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直呼他的名字。 嬴政怔了怔,随即撇开了视线,他觉得心里莫名有点不适,但他其实是个很固执的人,认定了某些准则,就不会变更,“我从不会为了过往而后悔。” 爱情这玩意儿,他从不理解,更不需要,就这么简单。 姬染月见他这模样,更来气了,正想说些什么,就被一旁的张良扯了扯袖角,她侧眸一看,见少年笑得十分平和清朗,“如此一来,主公已经顺利完成了本次中秋活动任务,难道不应该抽个十连以庆祝一番么,还有限定的一些卡牌呢!” “有了更多的卡牌,不就能更快速地覆灭眼前这个冰冷森严的帝国么,以及让胤王,付出惨痛的代价。”话至此处,少年唇角的笑弧便多了几分冰凉,显得格外腹黑。 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不得不说,姬染月可耻的心动了,那就抽! 她将系统任务奖励全领了,用1000个月桂兑换了那个天阶技能卡“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后,就开始疯狂搓手了,然后还分别摸了一把三人的小手,美其名曰,沾点欧气。 三人亦开始了日常作法。 张良:“萧何,萧何!” 周瑜:“孙权,孙策一起来怎么样?” 嬴政:“朕只要白起,其他无所谓。” 一切准备功夫就绪,姬染月点下了抽卡十次的按键。 十张卡牌依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一张是黄阶事物卡:亩产500公斤的棉花种子 第二张是地阶事物卡:赤兔马驹 第三张是天阶事物卡:湛卢剑 第四张是玄阶技能卡: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姬染月没空查看技能详细介绍,直接划开了第五张卡牌,猩红色的光影之中,她仿佛穿越至了千年的古战场,听见了兵戈不息的杀伐之音,看到了数万具尸骸埋骨之间,一道宛如兽类般的野性目光在瞬间锁定了她。 她感觉全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这样的压迫感,还是在她第一次抽中嬴政时,才出现过。 这绝对是个牛批的天阶人物,会是谁呢。 卡牌窜入她的掌心,姬染月定睛一看,她瞬间抬手,攥紧了赢政的衣袖,激动道,“卧槽,政哥牛哇!” 真欧皇竟就在她身边! “真是白起?”嬴政有点懵,一贯冷肃的面容竟透露出几分呆萌之态来。 这样的反差令姬染月激动的差点嗷嗷点,她没忍住,摸了把始皇陛下俊美光滑的小脸。 “就是白起!我的武安君啊啊啊!” 姬染月一个蹦跳,将卡面呈现在三人面前。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白起 人物特长:军事(该人物率军作战时将自动提升60%的军队勇猛程度,所经历的战事越剧烈,越容易触发军队“屠城”事件) 系统温馨提示:该人物危险等级:sss,望宿主谨慎对待。 这还用得它提示么,那可是“人屠”白起诶,单兵作战能力与领军作战能力双max的存在好么,在这样一个冷兵器时代,白起的存在,就无异于人形核武器啊! 有他在,姬染月就有了同秦屹与洛玦歌正面对上的底气。 什么阴谋阳谋的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空气! 就好像,她已经有了辆劳斯莱斯了,还要什么自行车?搞笑! “滴,卡牌人物白起即将出现,望宿主做好准备,5,4,3……” 姬染月本以为,会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顶级武将,但谁来告诉她,原来武安君生得这么……,也不是单纯的俊美,而是那种野性的,充满无尽生命力与精力的感觉,真的好戳她啊啊啊! 面前的这个男人,一袭简单的黑衣,腰封一束,全身上下的肌肉线条流畅到不可思议的漂亮,不是那种过分夸张的健美,也不是薄薄一层的那种精瘦。而是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有种紧收的,绷直的,随时都可以迸发出来的力量感。 如果这不是杀神白起的话,姬染月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个男人勾搭上床。 但他是白起,那她就生不出一丝旖旎的心思,只要抱住他那笔直修长的大腿说一句,“大佬,求带飞!” 他好凶,她好爱。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话重阳,艳杀霜秋(二) 白起从卡池中召唤出来后,巡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整个人松弛了一些,如果说方才的他是弓弦拉满的一个满力值状态,那么此刻,他就是半张着的蓄时状态。 但姬染月的眼眸在对上他的目光时,整个人还是会有那种头皮发麻的战栗感。 总感觉他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思索,是将她生吞还是活撕了的感觉。 可怕,但又莫名激动。 她可能是疯了。 “滴,卡牌人物白起对宿主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值为25,宿主,这是一个十分友好的开局。” 嗯?!姬染月的眸光亮晶晶的,“小天啊,小白起不会是爱上了我这该死的美貌,然后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她的色心又可耻的涨满了。 天命系统:“呵呵。” “宿主,友情提示,张良对你的好感值已经40了,你看他像是有丝毫喜欢你的样子么?” 好吧,一盆冷水隔空浇下,她心里的那点子小火苗彻底熄灭了,果然这个世界,她还是老实搞事业吧,谈恋爱什么的,卑微打工人属实不配。 白起环顾了一圈在座的四人,在嬴政的面容上停顿了些许后,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他正对面的那名女子身上。 看来,她便是这次天命系统的择定之人,看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他大概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说实话,十分不符合他心中名主的预期,但是……她长得真好看,泽世明珠,璨若其华。 战场的烽火狼烟,漠上的黄沙漫天,滋养不出这样的美人,她只合该在盛世之下,高居云端之上,不沾任何尘埃。 为此,他愿为刀锋,以杀止杀,抹去乱世的每一滴,腥热的鲜血。 “吾,白起,拜见主公。”一句话,铿锵有力,配上他带一点粗砺的嗓音,便透着几分危险的锋芒感。 但他单膝下跪的动作,却让姬染月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温柔,让人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青年,会是历史上,那个在长平之战坑杀了赵国数十万大君,亦因此被无数史学家诟病的“杀人狂魔”。 史书上,只记载了他全战全胜的功勋,只记录了他杀人不眨眼的暴行,只记住了他熟知兵法,善于用兵的本领,只记下了他功高震主终被赐死的结局,却似乎忘记了告诉后世的人们,白起本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天,我突然不怕他了。”姬染月的声音有点闷。 她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将人扶起,“武……武安君快快起身,你是怎么认出,我才是主公的,明明坐在一旁的政哥更像不是么?” 她的大脑有一瞬空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将话题往嬴政那边引。 政哥肯定也很想见到这位曾经替秦国攻城掠地,百战不殆的战国名将,而历史上可惜的是,白起死后两年,嬴政才出生,这两位象征着大秦帝国辉煌功勋的代表性人物,在这样的异世相遇,一时也不知,是该激动三分,还是该唏嘘一二。 “我是昔日秦王嬴稷之曾孙,嬴政。” “嬴政……”白起听见嬴稷的名字时,眼中情绪复杂难辨,身为一名武将,能遇到一位识才重用的君王,是善事。可后来功高震主,君臣离心,将相失和,又是何等的悲哀。“王上有如此后代,幸也,只是对起而言,都过去了。” 以百万魂灵铸就的不世功勋,最后亦成为了他的负累,成为了史书笔下的一抹烟云。 他再如何桀骜恣肆,终究在宿命面前,垂下了高昂着的,伤痕累累的头颅。 那时的他的手上沾了太多太多将士的鲜血,那个时候的他,又怎么会想到,他剑下最后一个染血的亡魂,会是他自己? 既讽刺又悲哀。 所以,他白起,生世不再效忠任何人。 “主公,三年后,吾会选择回归卡池,但这三年,吾愿为主公,开疆拓土,一统天下。” 三年时间,有些勉强,但只要给他足够的精兵良将,优质的军备马匹,丰足的粮草支撑,何愁天下不定? “请主公赐起领军之权——” “咳咳……那个白起呀,我现在还没有军队这种高级的配置……”姬染月介绍了一番自己目前还是个被俘虏了的亡国公主的事实以及当下的处境,有点不敢看白起现在的表情。 “那主公现在有什么?”白起觉得,给他一队杂军护卫之类的,操练一番,也是勉强能用的,起码有了最基础的军备武装,在这样的乱世,才有了站稳脚跟的根基。 “我现在有,嬴政、张良、周瑜以及周国俘虏二十七名,仆役七名,然后……没了。”姬染月掰着手指头,清点了一下自己全部的人马,发现她确实简陋得有点过头了。 白起:“……” 这大概是他遇到过的,混得最差的主公了。 嬴政/张良/周瑜:“……”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有点丢脸。 他们跟着姬染月混了大半个月了,都没想过替她暗中招兵买马,培养势力之类的。 真的是被自己蠢死的! “虽然我们目前还是个草台班子,但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干一票大的!”姬染月猛得一拍手掌,打断了此时莫名尴尬的氛围。 “做什么?”另外四人纷纷抬眼望着她。 “去太子府,找洛弦歌,告诉他部分真相,然后一方面挑拔太子与五公子两虎相斗,另一方面,煽动太子对胤王出手,然后我等坐山观虎斗即可!” “如何挑拔?又如何煽动?”张良一语切中要害。 “挑拔这事吧,还真就得交给小良子你了。”姬染月勾手,示意四人皆走近些,以防计划泄露,“小良子,你先假意投诚洛玦歌,然后在……” “可以。”张良听完所有后,认为确实可行,他轻笑一声,“主公别的虽不着调,但这一肚子坏水确实妙极。” “小良子,你可别飘了,整个计划的关键可是在你。”姬染月随即将期待的眸光,落在了白起身上,“起儿啊,如果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自然,保护主公,乃吾之责任。”这就是大部分武将共同的优点吧,责任心强,一般他们承诺的事,至死亦不毁诺。 但他的保镖业务可能并不太熟练,毕竟,杀人,才是他的对口技能。 然而,此时的姬染月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那煽动太子这事儿,就交给我跟白起。至于小瑾,你去取出我们的一半家当,前往胤国王都中最大的坊市,那儿有个黑市,是专门的奴隶买卖市场,剩下的,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知道了,分批买卖,隐瞒身份,不被旁人注意到我买奴隶的真实目的即可。”周瑜应和道,目光似是有些幽怨的瞥了眼离主公距离最近的白起。 总感觉,白起一来,他很快就会被主公“打入冷宫”了,这绝对不行,所以这暗中招兵买马一事,周大都督一定会替她办得妥妥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内卷”文化吧。 #都给她卷起来,卷死一个是一个!# “政哥的话——” 姬染月沉吟了一会儿,谁料嬴政却抢在她说出安排之前道,“我留守,就这样。” 他一个转身,玄金色的衣角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决绝而孤独的弧度,便大步离开了庭院。 “政哥他怎么了?”姬染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嬴政好像,有一点点落寞,又有一点点生气。 “也许是因为白起方才的态度吧。”张良望着嬴政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 当年,如果不是那场君臣离心之事,秦国统一六国的步伐将会大大加快。 这件事,白起无法释怀,而嬴政,亦然。 “算了,正事要紧。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行动吧!”胤王勒令她在重阳节之前,杀死秦屹,那么她反过来,也想在重阳节之际,送胤王一出,父子相残的绝世好戏! 她必须加快搞事情的节奏了。 姬染月拉着白起就想一个冲刺直奔太子府。 天命系统的机械音却在此时幽幽响起,“宿主,你的卡牌都还没有抽完……” 姬染月:“……” 抱歉,她忘了。 “小天啊,要不,你先替我攒着,我回来再看?” 没办法,有了白起小哥哥,其他卡牌瞬间就不香了咩,就连政哥都要往后排了! 哎,她果然是个喜新厌旧,渣得明明白白的绝世好女人。 天命系统:“……” 太子府的管事早就见过了她,知道她可是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见姬染月过来,就忙将人迎进了太子府,命婢女好茶好座的伺候着。 “长公主来得确实不巧,殿下方才刚刚出门,去了墨府,恐怕此次要让您白走一趟了。” “墨府?太子去那儿是有什么要事要处理么?”姬染月噙了一口茶,眉梢轻挑,她忘了,中秋宴后,按照原小说世界的剧情,就是男主与女主的初遇了。 只是现在,原小说女主都被她给霍霍没了,那洛弦歌去墨府会遇见谁呢,是那个墨染么? “这……这个,老奴实在是不便透露。”那管事有些为难地望着她。 “怎么,是牵涉了什么机密政务,所以不方便说?”姬染月将茶盏往案前一放,那一声脆响,令管事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罢了,老奴也没必要瞒着长公主,殿下此去墨府,是去探望病重的未来……未来太子妃。” “未来太子妃?可是墨家三小姐,墨染?”她这会儿是真有些震惊了,追问道。 “不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是墨四小姐,墨檀。”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话重阳,艳杀霜秋(三) “不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是墨四小姐,墨檀。” 居然是墨檀! 胤王要除掉太子,他替其择定的太子妃是墨檀,那不就说明,在墨染、墨檀两姐妹中,被放弃的那个,是墨檀,而在他的设想中,将成为胤国未来王后的,反倒是墨染。 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小说剧情中,在女主穿越后,胤王多次表达对其的赏识之意,像是丝毫没有怀疑这具躯壳里早已换了个灵魂似的。 比起懦弱胆小的墨染,杀伐果决的女主无疑于更适合担任胤国的王后。 而墨檀,聪慧如她,估计早就知道了自己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暗害墨染。 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却难逃天意弄人,她确实成功害死了那个胆小怯弱的墨染,却招惹来了一个更不好对付的存在。 她还记得,小说结局,墨檀是被女主所俘,挑断了筋脉丢进了军营里,最终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 可谓是恶毒女配的标准下线姿势。 她的结局确实凄惨,但并不值得同情。 因此管事的这番话中,令她更为在意的,反倒是那个“病重”二字,着实有些蹊跷,毕竟女配在原小说中,在死亡结局来临之前,活得那叫一个生龙活虎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样子,她还得去墨府走一趟了。 同太子府的管事一番交涉后,姬染月同白起一起,坐上了太子府的专用马车,前往墨府。 一下马车,姬染月便看见了雪白玉砌成的石狮子旁,站了四名看守正门的仆役。 姬染月正想继续借着太子的名义,顺利混入墨府呢,结果那车夫驾着马车,溜得那叫一个飞快。 姬染月:“……” 堂堂太子府的管事,这么怂的么? 她又不是来墨府挑事的,至于这么草木皆兵么。 “主公不必烦扰,几个仆役,直接杀了便是。”白起只一眼,便能看出整个墨府的守备情况,说实话,在他眼底,可谓是漏洞百出。 姬染月:“……” 大兄弟,虽然知道你杀人跟切菜一样牛批,但现在还不用这么夸张,真的。 “我们还是先礼后兵,先礼后兵……” 姬染月轻咳一声,示意白起跟在她身后,随即扬起一抹营业性的笑容,对上了墨府正门前的守卫。 “三小姐,您怎会出现在府外,按理说您现在不应该在家主那处么?”守卫疑惑的挠了挠头,还以为自己第一眼看错了。 奇怪,三小姐今日怎么瞧着比往常,更漂亮了呢? 让人忍不住盯着她的面容,偷瞄了一眼又一眼。 同姬染月交谈的那名守卫悄悄红了耳朵,他在肖想什么呢,那可是墨家的嫡出小姐…… 三小姐?这守卫是把她认成墨染了?! 妙哇! “那……那个,檀儿病重,哥哥暂时走不开,便叫我请这位白先生入府与他商议要事,我……先前是从后门处出府的,所以你们不知道。”姬染月回忆了下墨染说话时的神态,长睫微垂,粉唇轻抿,就将那种怯弱样,演了个八九分。 “原来是家主要会见的贵客,这边请。”守卫见白起确实相貌英挺,气度不凡,并未怀疑,忙侧了侧身子,开了正门左手边的侧门,躬了躬腰,请两人入府。 为什么要从侧门进? 白起生平还从未被人这般轻慢过,姬染月藏在袖口的指尖轻轻拽了拽他的侧腰的封带,示意他不要多生事端,不能崩了墨染的小可怜人设。 两人最终顺利进入了墨府。 “主公何需受这等委屈,区区一个公卿的家族罢了。” 两人行走过前院,进入后院的角门时,一时被满园霜菊迷了眼,望着一路曲折的长廊与点缀其间的亭台水榭,假山池沼,一时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墨家的这些小喽啰确实不算什么,但墨家的现任家主墨痕,如果没有确切的必要的话,我还是不想同他交恶的。” 墨家现任家主,墨痕,亦是墨染的嫡亲哥哥,一个不是本书男主,却胜似男主的神奇存在。 在该小说世界的中后期,可以说女主一半的江山基业,都是这个男人打下来的,是一个真正的军事天才。 “白起,若论领军之才,此人也许不在你之下——嘶!”她穿过长廊的一处转角,正同白起交谈着,一个没注意,撞在了一人坚硬的胸膛上。 那人揽着她的腰,笑声似透着一股子宠溺,“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这么不小心。” 姬染月心里一个咯噔,她今天是有多倒霉哇,正聊着墨痕呢,就直接撞上了正主。 关键是,她与白起行走间,未曾感知到长廊中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这墨痕的敛息功夫,怕是已臻化境了。 不过,他似乎没听见她跟白起的对话,否则也不会还当她是墨染。 “谢谢兄长。”姬染月恨不把头垂到地面上去,还好白起卡在拐角处,还没转弯,也不知道这人发现了白起的存在不? “小染,你的身后藏着谁?” 好吧,大佬果然是大佬,她垂着头,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思索着能蒙混过去的说辞,“那……那个,兄长,我先前不是在宫里落水了么,他便是那个救我之人,所……所以,我才请他入府,想当面感谢他。” “是么?”墨痕的手一个轻抬,便掐住了姬染月的颈脖,与此同时,白起也动了,一个闪扑,扣紧了墨痕掐住她的那只手的命门处。 浓烈的杀意围绕姬染月为中心,在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身上迸射开来。 “放了她!” “你不是小染,说,你究竟是谁,闯入我墨府所为何事?” 两人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炸开,姬染月能感觉到,自己呼吸在一点点地被剥夺殆尽,同时,墨痕的腕间,也传来了骨骼被挤榨般的绞碎声。 “再不松手,你会死。”白起的眼眶周围,已经泛开了丝丝蔓延的腥红之色。 “阁下不松手,她会死。”墨痕像是感觉不到手腕间致命的威胁一样,对姬染月的钳制,仍然在进一步加重。 两人四目相对,战意昂然,却谁也奈何不得谁,一时僵持下来。 “哥哥,你……你在做什么?”长廊尽头,墨染双眸先是划过一丝惊惧,可等她看清墨痕手中掐着的少女的面容时,眼眸猛得瞪大,也顾不得平日的胆怯什么的,提着鹅黄的裙摆,一路小跑着上前,“哥哥,快放了姬小姐!” 她竟然胆子大到直接上前,捶了捶墨痕的胸口,示意他立刻松手,“就算是哥哥,也不能伤害姬小姐!” 白起看了眼突然闯入的少女,又看了看自家的主公,怔忡了一瞬,墨痕趁势挣脱了他的手,正要反攻却被墨染一个猛扑,往后退了几步,姬染月也由此,成功脱身,靠在白起肩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秦屹,墨痕……这些个男人都这么喜欢掐人脖子么? 姬染月默默用了次咏梅的那张技能卡,嗓子的不适感才压了下去。 “姬……姬小姐,你没事吧?”墨染看见了她纤白的玉颈上一圈的红痕与手印,眼眶里的泪珠子就开始打转了。 “小染,你别哭……”墨痕见自家亲妹妹竟如此心疼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心计颇深的女子,一时脸上神色复杂。 “我……我没事。”姬染月没想到墨染竟然这般在意她,立马切换成虚弱小白花的模样,长睫轻颤,泪光盈盈,似是格外惊惧地望了墨痕,又像是受惊般的躲闪开来。 “小……小染,多亏你及时……咳咳,及时赶到,否则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姬染月垂了垂头,擦了几滴压根就不存在的鳄鱼眼泪,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似乎是支撑不住要昏迷了。 墨染见状,帮扶住了她堪堪要倒下的身子,“姬……姬姑娘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寻府医瞧瞧。” “小染——”墨痕眉心紧蹙,正耍阻拦她,却被墨染一个眼神瞪住了。 “都怪哥哥,若是姬……姬小姐出了什么事,我……我是不会原谅哥哥的!”这句话,她说得极为认真,那双素来怯弱的眼眸中,第一次拥有了,灼目的光芒。 这是他期待了十余年的光啊,却是以这样一个方式,再度出现在了小妹的眼中。 一时间,墨痕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担忧。 墨染扶着姬染月就要离开,他的手紧紧握成拳,但还是没有阻拦,擦肩而过之际,那个女人虚靠在墨染肩头,冲他勾唇一笑,狭长上挑的凤眼之中,写满了挑衅,艳冶得如同黄沙之上肆意开放的虞美人,这样的她,哪还有半分先前虚弱的模样? 她方才全是装的! 墨痕的拳头被他自己捏得咔咔作响,但他却强行克制了杀人的怒火,拦住了一旁的白起,“阁下武功不错,不妨同本侯比试一二?” 杀不死那个虚伪的女人,就把她的同伙先弄死好了。 “正有此意。”白起兴致也上来了,这个世界的顶级天才么,他正好会会,“吾若比试,必见血光,墨家主,最好有着,死亡的觉悟。” “彼此彼此。” …… 别一边,姬染月拽了拽墨染的衣角,示意她先停下。 “姬……姬小姐,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我没事,今天真是多谢你,小染,虽然这样很冒昧,但我能问问你,你知道太子殿下在墨府的何处么?我其实是来寻太子的。”姬染月看得出墨染这姑娘,确实是个实心眼的,她也就没瞒着此行的真实目的。 “寻太子……”墨染原本有一丝晶亮的眸光暗了暗,有些失落。 原来姬小姐不是来寻她的啊,她还以为……算了,墨染,别痴心妄想了。 “太子殿下在四妹妹的院子里,四妹病重……” “你妹妹病了,严重么?”姬染月佯装诧异,试探性地追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很奇怪,昨儿夜里,四妹妹突然昏迷了,今晨醒来,便好像谁也不认识了,她还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杀……杀死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然后又昏迷了过去……” 姬染月越听越觉得这个行事风格十分熟悉,她有了个十分大胆的猜测,“小天啊,原小说女主不会没附身在了墨染身上,反倒穿进了墨檀身上吧?”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天道居然还能这么玩,不愧是亲女儿! 姬染月直呼666!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话重阳,艳杀霜秋(四) “小染,能带我去见见你的四妹妹么?如果我没猜错,上次你被入池中,便是她的手段吧?”姬染月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穿越女主,就必须去见见那位,名动胤都的墨四小姐了 “啊?姬……姬小姐都知道了。”墨染垂了垂眼帘,眸中悲伤浓郁得像要溢出来了一样。 “世族里,亲情淡薄,利益为先,是常态,你不必为此过分伤神。”姬染月想起这两人是嫡亲的姐妹,幼时肯定也是有些情谊在的,于是宽慰道。 “其实,檀儿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们都很小的时候,我被其他房的姊妹们欺负,檀儿就会站出来,挡在我面前,说要保护三姐姐,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她,怎么就到了……今日地步?”墨染说着说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嗓音中透着几分更咽。 她不想哭的,但她一想起过往,就忍不住鼻酸。 那个时候,虽然哥哥还没有当上墨家的家主,他们的生母早殇,在墨氏一族,失去了母族庇护的子嗣,过得自然会拮据些,毕竟世族的资源有限,但他们三人互相扶持,一路走过来,生活还是乐多于忧的。 “可自从,那个所谓的天师,驾临了我们墨府,言我与墨檀之间,必有一女,怀帝凤之命,一切就开始变质了。” 哥哥墨痕抓住这次机会,其武学天赋受到了前任家主的赏识,少年时期便入了军营,从最底层爬起,一路血战,凭借着覆灭卫国的军功,成了胤国最年轻的侯爵。 墨檀凭借着八面玲珑的手腕,聪慧过人的才学,成了王都里美名最盛的贵女,也是胤王亲自择定的太子妃,一时风头无二。 而她,失去了兄长的庇护,在墨家,一日比一日更沉默,她也不想成为众人可随意欺侮的对象,但她骨子里的软弱,却让她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决心。 “姬……姬小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如今的模样。”她缓缓抬眸,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水光里满是艳羡与仰慕。 在她眼底,姬染月是那样的明艳恣意,像无边旷野之上永不坠落的太阳,让人忍不住靠近,却又害会被灼伤。 而她虽然同姬染月生得相似,像镜像的两端,但只要是同时见过她们两人的人,一眼便可分辨出其中的区别,如光与影,日与月,火与冰,如此的泾渭分明。 她黯淡如微尘,而她璀璨如星辰。 “墨染,你为什么要同我比?又为什么要跟墨檀比呢?你就是你自己。”姬染月纤白的指尖抵上了墨染哭花了的双颊上,替她拭去泪痕与残留的妆渍,显露出那张瓷白的面容,最本真无垢的模样。 “相信我,终有一日,你可以拥有你自己的强大与独一无二,再不需要依仗旁人的庇护苟且求生。”姬染月的眸光里,似有烬火长明,她仿佛天生就拥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望着这样的一双眼眸,就算她说太阳是黑色的,墨染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应和说——嗯,没错,太阳就是黑色的。 “真的吗?”墨染抹了把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她深吸一口气,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新月,“我相信姬小姐。” “抱歉,跟您说了这么多,我现在就带您去寻太子殿下与四妹妹。” 没事,她还要感谢墨染的这些言语,方才系统提示她,又解锁了一枚剧情碎片,只可惜,她现在无暇浏览,只能能回去再说。 墨染吸了吸有些红的鼻尖,小心翼翼地扯着姬染月的衣角,拉着她在墨府的后院中穿梭着。 “那……那个,姬小姐,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朋友,你不担心吗,我哥哥真生气了的话,还是很可怕的。”她有一次误闯入过墨痕的书房,见识过兄长不为人知的狠戾的一面,自此,她就不太敢往他那里凑了。 今日,若不是墨痕要伤害的是姬染月,她压根就没有那个勇气上前阻拦。 “无妨,墨家主确实厉害,但白起亦不逊色,英雄最惜英雄,我倒觉得,他们会相处得不错。” 让白起提前了解下墨痕的路数,也许是好事。 她若要取天下,与诸国各豪杰,必有一役,躲不掉的。 两人交谈点,已经走至了一处精巧的院门处,院中有株古木,枝繁叶茂,哪怕在萧瑟的秋日,亦显生机盎然。 墨檀所住的小院,是整个墨府最绮丽奢华的地方,金翠屏,雀羽帘,白玉阶,帷屏上绣着朱雀衔枝,石砌上雕着松枝迎鹤,富丽中透着几分清雅,可以看出主人品味不俗。 洛弦歌就站在玉阶之上,望着院中那株枝叶参天的紫檀木,目光有一瞬的放空。 整个人有种与世界隔绝的疏冷感。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墨染行礼时,恨不得将整个脖子缩起来,眼睛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也不动。 从洛弦歌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滚圆的,毛绒绒的后脑勺。 他似乎从未见过这位墨三小姐的正脸,每次见她时,她都怯生生地垂着头,像个惊慌无措的小兔子。 他有那么招人厌恶么? 但他的视线并未过多停留,因为他看见了墨染身后的袅娜身影,她只笑不语,静静望着他,眼中明暗交杂,难辨喜忧。 “长公主……”他一天未说话了,嗓子有点干涩,“是来寻孤的么?” “嗯,殿下先让墨三小姐起身吧,半蹲着怪累的。”姬染月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声音,是多么的柔软与温和,像动物幼崽哄骗人时故意露出柔软的肚皮一样。 她要哄骗他,利用他,伤害他,而且经此一事后,她不会再有与他见面的机会了吧。 所以,还是温柔一些吧,捡起最后仅存的一点白月光人设,送他下线。 姬·真渣女·染月这样想道。 “好。”洛弦歌虚扶了一把面前的墨染,但他的视线从未在姬染月的面容之上挪开过一寸,“墨三小姐进去吧,墨四小姐已经醒了。” 墨染颤了颤,低着头从他身旁经过,余光却还是没忍住,往他视线所及的方向瞥了一眼。 原来,殿下也会那样满怀忐忑的注视着一个人。 原来,姬小姐就是那位因亡国被俘的,前周国长公主,是太子殿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墨染压下心头的酸涩,缓缓往房中走去。 庭院彻底空了下来,显得很寂静,毕竟没有哪个仆役,会不长眼的前来,打扰太子殿下的清静。 “殿下,我此次前来找你,确实有要事。”姬染月咬了咬下唇,似是在纠结该怎么说。 “殿下上次噬血,我醒后,心里一度惶惶不安,后来,中秋宫宴,又意外听见胤王与五公子的交谈……原来,殿下的怪病,竟是五公子所为,他对您下了毒。”姬染月将她了解的真相,混杂着三分谎言,向洛弦歌叙述了一番。 她演得十分认真,可谓是声情并茂,但洛弦歌的神色,却平静得无一丝波澜,似乎早就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的眼底,一片倦怠之色。 “父王要杀我,五弟要害我,那你呢?”他一步一步走近至她的身边,将她逼退至紫檀枝干之旁,令她退无可退,“你吿诉孤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不敢欺瞒殿下,胤王对我下了毒,要我利用曾经的情分接近殿下,然后再杀了殿下。”姬染月看着洛弦歌这般受了什么刺激的怪异模样,下意识觉得自己这趟,估计又得翻车了,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你在说慌。”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心虚时,眼神就会下意识的向下瞥一眼。 “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便是,我能给的,都会给你。”洛弦歌的眸光里,仿佛有无数破碎的星辰。 他虽孤僻不善交际,但他的这双眼,天生就容易看穿别人的内心,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像野草一样,坚韧的活到了如今。 “殿下,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心疼——” “姬染月,我知道的。”他有些失望的自嘲一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接近他的每一步,都充满着刻意与别有用心,但他不在乎。 在周国为质的那三年,他从不拒绝她的接近,他以一个等待者的姿态,引诱着她,主动靠近他。 表面上,他像一株沉默木讷的树,任由她这株藤蔓,在他的身上,缠绕攀附,扎根血肉,肆意生长。 但实际上他才是那个攀附着树木的藤蔓,依附着她给予的水与养分,苟且求生,一旦离开她,他知道,他便会瞬间自我枯萎,凋零而亡。 “哪怕到了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相信他的真心。 姬染月的脸上的神色一点点裂开,露出里面冰冷的,无情的内核,“殿下是说,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殿下都会实现,是真的么?” “自然,句句真心。”洛弦歌扣住了她的肩,灰败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名为期待的光。 “那好——”她贴近他的耳边,狭长的眼眸因为唇边的一抹笑意,更显肆意,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我要你,帮我覆灭胤国。” 洛弦歌整个人僵直住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话重阳,艳杀霜秋(五) 洛弦歌整个人僵直住了。 “你是在……说玩笑话么?”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死死盯着姬染月的双眸,似乎是想看清,那浮于表浅的笑意之后,隐藏着的是恨,还是怨。 覆灭胤国,便是她的最终目的吗?是她对周国灭亡的报复么? 可是明明,令胤秦两国夹击,加剧周之灭亡的,是她自己啊! 洛弦歌受到的冲击有点大,他现在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索了。 “殿下看我的模样,像是在说笑么?”姬染月仍是笑吟吟的,但只要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就能感觉到,一股子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他就像是被野兽锁定的垂死挣扎的猎物,无论怎么逃离,都逃不出她的目光所过之处。 洛弦歌的上下牙齿几度咬合着,挣扎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忘记,自己身为胤国太子的责任与担当。 他既然享受了这个位置所带给他的无限尊荣,就要承担起一国太子所应有的职责。 他要守护他的国家,他要护佑胤国的百姓,不被战火侵袭……果然,他还是做不到背叛自己身后的家国。 “抱歉,孤不可能将刀锋,对准胤国的百姓——” “殿下先别急着拒绝我。”姬染月唇边的弧度淡了一些,她早料到他会拒绝,但这也非她的真实目的,只见她打断他道,“我不需要殿下将刀尖对向胤国的子民,我只想让殿下帮我,杀了胤王。” “最好,连五公子一并除去。” 洛弦歌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沉默了良久,如玉般的面容在紫檀叶细碎阴影中明昧难定,他似乎陷入了一种艰难的抉择之中。 他在犹疑,在挣扎,在动摇。 “殿下还在犹豫什么呢,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我啊,杀了胤王与五公子,不也是替殿下自己,以及殿下的生母报仇么?”她轻柔地抚上了他的面容,指尖沿在他的眉心一路游移至嘴角,像情人间亲昵的挑逗,她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极尽温柔的吻,上挑的眼眸中,媚色宛然如刀。 刺得他血肉淋漓。 洛弦歌像疯了一般,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细碎的声音,从他的唇畔间溢出,他说:“好……” 他终究是将心,尽数献祭给了魔鬼。 “没事的,殿下,你只需陪我,演一出戏即可……唔!”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否则——” 他会疯的。 紫檀叶簌簌而落,斑驳的光影在两人的交缠的衣袍处,跃动着,或明或暗,起伏不定。 (两人就亲了个嘴,无任何脖子以下情节描述,审核大佬放过我吧) “你走,滚出去!不要再来我的院子,滚啊!”房中一阵剧烈的响动打断了两人的交缠。 姬染月抹了把唇角可疑的水渍,与洛弦歌相视一眼。 “长公主进去瞧瞧吧,孤不太方便。”他与墨四小姐的这门亲事,本就不应该存在。 他从周国回来时,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便同墨四小姐坦白了。 两人现在,不过是演戏罢了。 姬染月理了理有些松垮的衣襟与散乱的鬓发,眼底还残存着几分生理性的水光,她瞪了洛弦歌一眼,这才走进了房屋中。 一进门,就被迎面而来的花瓶差点砸了个正着。 “滚啊!墨染,你是听不懂人话么?”床榻上,穿着浅紫色寝衣的少女,双眸像被火点燃了一样,整个人像竖起全身尖刺的刺猬似的。 配上那张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似的,白玉包子一般的软萌面容,就有种小孩强装大人严肃模样的反差感。 卧槽!现在的反派女配都长得这么可爱的吗?她钟爱一切软妹般的存在。 好想捏捏她的脸怎么办? “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一张同姐……墨染一模一样的脸?”墨檀圆睁的杏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姬染月,越瞧越生气,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生吞了似的。 好可爱呀,姬染月的脑海里全是各种粉红泡泡。 却在下一秒就被天命系统无情戳破,“宿主,清醒点,反派女配是真想杀了你!” “四……四妹妹,这位——”墨染一见到墨檀,小腿一直在打抖,但她害怕墨檀会伤害姬染月,便出声解释道。 “你闭嘴,我看见你这般怂样就来气,多少年过去了,你竟然半点长进都没有,墨府里只要是个人就你欺负你……”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眉眼间愈显烦躁,抄起案几上的茶盏就往墨染的脚下丢去,“我讨厌你!” “就因为讨厌,你……你就要杀了我么,墨檀,你曾经,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怪不得哥哥突然回来要杖责我,原来你发现了啊,蠢了这么多年,总算聪明了一回,没错,我就是讨厌你,就是想杀了你!”纵使她此刻的言语极尽刻薄乖戾,可她的眼眸,却依旧干净清透,黑白分明。 光看她的外表,你很难想象,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墨染被她像刀子一样的言语,戳得心口泛起了细密的疼痛感,她一疼,下意识就想哭,止都止不住。 “小天,怎么样,能探查到墨檀体内灵魂状态么?” “系统正在检测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姬染月只好抱胸靠在角落里,安静看着这两姐妹的“扯头花”大战。 越看,她越觉得奇怪。 按理说墨檀在小说世界里的设定是,外表乖巧软萌,内心腹黑深沉的暗黑聪慧小萝莉。 但她瞧见的,在墨染面前的墨檀,却是一个骄纵,乖戾,傲慢并且幼稚的小姑娘。 有种鲜活的真实感。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姬染月看来,墨檀对墨染的感情,并不是简单的厌恶,或者是仇恨,更多的,反倒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以及被她隐藏得极深的,割舍不断的濡慕之情。 可能她们自己都没发现,两人交谈时的视线从未有一刻离开过对方。 可设计令墨染掉入御莲池的,也的确是墨檀。 真是矛盾,姬染月蓦然生出了一丝探寻的兴趣。 “系统友情提示,宿主新解锁的剧情碎片,正好与这两姐妹有关。” 她翻开了任务面版,果然看点了那块新点亮的剧情碎片,画面上是两个依偎在一棵大树下的小人儿。 这是一个不算长的故事,姬染月替它取了个也许并不那么恰当的名字——檀香依旧 “我叫墨檀,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不曾见过那个早故的娘亲,但这没什么,因为我还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他们都很疼爱我。 不过哥哥在我很小时,就进了军营,一整年都见不着几面。 因此我喜欢缠着姐姐,因为她长得很好看,像我最喜欢吃的桂酥糖,香香甜甜的。 真可惜,我不能把姐姐也一并吃到肚子里去。 我真的讨厌那个喜欢抢我零嘴儿吃的小胖墩,但姐姐跟我说,不能得罪他,因为他的娘亲很厉害很厉害,是什么墨氏一族的宗妇,我可不懂什么宗妇不宗妇,我只晓得,如果他去跟他那个厉害的娘亲告状的话,我就会连一颗桂酥糖都吃不到了。 那怎么行呢? 生活已经那么苦了,要是连最后一点糖都被夺走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所以我听了姐姐的话,选择了忍让。 但这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侮,姐姐将我护在怀里,自己被几个女婢压着打,她居然还要我忍,凭什么? 我使了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借着旁人的手,杀死了那个小胖墩,他的娘亲因为丧子之痛,没几年也去了。 没有人发现是我暗中捣的鬼,直到有一夜,我被梦魇缠身,不小心说出了真话,看见姐姐一脸胆小瑟缩,忧惧惊惶的模样,一股子无名火直冲上心头。 我真的很讨厌她怯弱隐忍的模样。 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我想过人上人的生活,就已经决定了拋弃一切名为软弱的人事物。 所以,我抛弃了从小陪我长大的姐姐。 后来,我与她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我成了墨家最尊贵的小姐,成了胤都最负盛名的贵女。 再后来,天师临门,我便成了准太子妃,未来胤国的王后,我的姐姐,也许是沾了我的光,也被赐婚给了五公子。 我不喜欢太子,但我喜欢他能带给我的地位与荣耀。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一次宫宴上发现,胤王真正中意的继承人,是五公子,我与太子,不过是他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与靶子。 这意味着,我那个懦弱无能的姐姐,才是胤国未来的王后! 凭什么呢?我苦心孤诣,却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而我的姐姐,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坐上那个尊贵无双的王座。 那一刹,我像是被什么操纵了一般,算计了我的姐姐,将她推入了冰冷彻骨的御莲池中,像当年杀死那个欺负我的小胖墩一样。 不,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在于,在姐姐掉入湖中的那一刻,我便后悔了。 我赶到池边,想救下姐姐,却看见一个顶着跟我姐姐一模一样脸的女人,从湖心游至岸边,拧死了一个我安排在那湖边的暗桩。 那一刻,我知道,我把姐姐弄丢了。 更恶心的是,那个女人,用着我姐姐的身体,迎来送往了一个又一个男人。 我虽然厌恶极了我的姐姐,那样懦弱胆怯的模样,但我更不能容忍,旁的什么邪魔歪道,占据着我姐姐的身体,兴风作浪。 我姐姐,才不是那样淫荡无度的女人。我要杀了那个无耻荒淫的魔鬼,复活我的姐姐! 我跟哥哥说,要杀了那个女人,夺为姐姐的身体,可他竟然信了那个女人的谎言,反过来帮着那个女人杀我?! 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站在那个女人的身边,要跟我对着干? 最后,我输了。 在被一个又一个男人压在身下时,我恍惚间想起了,在胖墩打姐姐时,那颗被她牢牢攥在手心的那颗桂酥糖。 哦,原来是我自己,亲手葬送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那一味甜。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话重阳,艳杀霜秋(六) 姬染月看的这则剧情应该是小说世界里女配的完整支线,怎么形容呢,墨檀不知道,她整个人都与她所在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她是服务于世界意志的工具人反派女配,但却觉醒了自我独立的意识。 世界剧情支配着她,令她杀死了自己的姐姐。 可她自我意识里,她是爱着姐姐的,她不想杀死姐姐。 正是这两种意识的冲击,造就了她在整个小说世界里矛盾而扭曲的行事风格。 最后,世界意志发现这么个反派工具人角色竟然逐渐脱离了掌控,就只好执行抹杀程序,令这个完成了剧情使命的工具人强行下线。 “小天,我相信,这一世,她们两姐妹之间,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她望着依旧在争闹着的两个小姑娘,竟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馨。 “宿主,别太乐观,经检测,墨檀体内确实还有一道外来灵魂,经过系统数据分析,确为原小说女主‘墨染’。”冰冷的机械音成功破坏了她难得滋生的一点子好心情。 “有什么驱逐灵魂的办法么?”姬染月的眼眸中,隐隐有暗光浮动。 “很抱歉,系统无此操作权限。” “办法总会有的。”姬染月既然已经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自然没必要再逗留在墨府。 “墨染,时辰已晚,我该离开了。” “姬……长公主殿下,我……我这就送你出府!”墨染小跑至她身旁,微仰着头,一双眼眸如琉璃般剔透,透着满目期许,“殿下以后还会来墨府么?” “如果有机会的话。”姬染月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浅浅勾唇。 墨染闻言乐开了花。 床榻上的墨檀见此“温馨友爱”的一幕,嗤笑一声,撇开眼不去看墨染那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模样。 绝了,听不出来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敷衍她么? 都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是蠢钝如猪! “殿下,小心门槛,有点高。”某个欢天喜地的小傻子压根察觉不到墨檀的内心活动,她笑吟吟地挽着姬染月的手臂,将人送出了房门。 门外的洛弦歌听见动静,回眸一看,见少女的笑颜如玉兰初醒,恍惚了一瞬,才发现,那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姬染月,而是那个灰仆仆的永远只留给他一个后脑的墨染。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们俩竟长得这般相像。 怪不得五弟当年那样抗拒父王的赐婚,却在见了墨三小姐一面后,就哑了所有声音,接受了这段婚约。 原来是替身文学,玩还是五弟会玩。 洛弦歌念及此,看向墨染的视线,多了几分冰冷玩味之意,他很快便失了兴致,目光挪回了姬染月的面容上,透着几分炽热的缠绵意味,“公主可是要离去了?正巧与孤同路,不如一起?” 也是难为了木讷的太子殿下,今天竟这般主动。 “好,那就多谢殿下了。”姬染月想起,她有些关于诛杀胤王的计划细节还没有同洛弦歌敲定,正好可以在马车上商议一番,便干脆的同意了。 墨染发现洛弦歌看见了自己的面容后,一张小脸瞬间惨白了一片,满是惊惶。 她有些不安的搅动着手指,却忘了自己的手还搭在姬染月的臂弯处,这一动作,便引来姬染月的侧目,“墨染,你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没……没事。”她真的很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不管什么情绪,全写在脸上了。 洛弦歌见状蹙了蹙眉,突然提了一句,“墨三小姐若舍不得公主,可以与我们一并同行。” 姬染月:“……” 这两个人,难不成也会有一段隐藏剧情? 于是最后坐在太子府马车上的人,变成了洛弦歌、姬染月、墨染。 驾车之人是白起、墨痕。 随行的,则是随侍太子的一众亲卫。 这阵仗,安全指数可谓是max啊! 然而很快,姬染月就惨遭打脸! 在马车驶过清冷宽敞的东街时,车前的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长长嘶鸣一声,前蹄猛得扬起间,马车狠狠震荡了一下,洛弦歌及时揽住了身侧的姬染月,顺势一旋,抓住马车的壁窗处,稳定了身形。 “墨染!”姬染月一个错手,没把人拽住,墨染顺着马车上下颠簸,整个人脑袋都晕沉沉的,更是差点儿,直接撞上了马车门。 “白起,发生了什么?” “有伏击!”白起话音刚落,街道两侧的上空,便有万千支箭雨,直朝马车顶射下。 墨痕正想办法控制住狂躁的马匹,白起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车顶,扯下身上的外袍,扫落无数有着倒钩的箭矢。 马车两旁的亲卫,有一部分反应不及时,直接当场毙命! “殿下,我们要做好弃车逃亡的准备,箭羽太密集了,侍卫们根本防备不了。”墨痕瞬间判断出眼下的局势,他用蛮力勉强拉住了狂躁了马匹,迅速打开了车门,另一只手还执着佩剑,扫落射来的流矢。 “白起兄,我来断后,你带着殿下他们杀出去!” 墨痕将三人分别拽下马车,见墨染惨白着一张小脸,有些心疼,但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活着最重要。 “殿下,我妹妹,就拜托您了!”他一脚猛踏地,一柄长剑便从地上弹起,白起一把接过,从马车顶上跃下,挡在了姬染月身前。 “公主,走!” 他们一行人在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中急速穿梭着,直到抵达了整条东街尽头的拐角处。 箭雨已经停止了,而白起也停止了奔跑,他一脸冷肃地挡在他们面前,浑身的肌肉是一直全然张开的状态。 他们的面前,是数百名黑衣蒙面的刺客。 “白起……” 姬染月有心想帮忙,但她又不好此时在洛弦歌的面前,暴露卡牌技能的力量,便只能将大半希望,寄托在白起身上。 “别怕,我在。”他的剑锋在厚重的石板地上划过一道细长的痕迹,没有人看清楚了他的身影是怎么动的,下一瞬,血花大片溅落至石隙中,数名黑衣人就应声倒地。 杀人对他而言,就同吃饭饮水一般日常,闻到铁锈一样的血腥味,白起抹了把颈间溅上的一点子温热的血液,眼中隐隐透着几分兴奋。 他一个旋身,冲进了黑衣人最密集的地方,剑起如流星,如死神一般收割着无数生命。 洛弦歌见状,示意姬染月与墨染在墙跟处躲好,他去补个刀。 洛弦歌虽然瘦削,但他的武功也是苦练过十年的,纵然比不上那些天赋卓绝的顶级高手,也算是一流了。 一切仿佛进展的十分顺利,黑衣人的数量正迅速缩减着。 但姬染月的心,却下意识地沉了沉。 眼前的这一切,顺利得有些过了头。 不对,黑衣人的数量确实在渐渐减少,但同样,白起洛弦歌与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白起,快回来——”姬染月话至一半,便觉得后颈一痛,昏倒一人宽厚的怀抱中。 “抓住你了。” 墨染疯狂想要尖叫,却被那人一个掌风,也撂倒在地。 “这张脸,这神态,竟是比她更像……有意思。” 那人一手扛起一个,踩着一地殷红的鲜血,一个转身,消失在了拐角。 …… 白起停止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时,他手中的剑,咔嚓一声,密密麻麻的裂纹迅速蔓延至整个剑身,一柄精良的长剑,当场报废。 他眼底的兴奋瞬间冷却,就看见了面前以剑撑地,微微喘息着的洛弦歌。 以及整条街道横七竖八仰躺着的尸体。 唯独少了两个人——姬染月与墨染。 两人四目相对,皆无言以对。 糟了,中计了! 这波刺客根本就不是来刺杀洛弦歌的,从头到尾,他们的目的就只是姬染月,而墨染,只是个不慎被牵连的无辜小可怜。 “先回府再议。” …… “白起,你回来了,主公——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张良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这是什么情况,主公又双叒叕被掳走了?! “公瑾兄尚未回来,政哥如今应该在房中休息,我这就去喊他。”张良闻着白起一身浓重的血腥味,便能猜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他担心姬染月这次要真的玩完了,他们也得跟着玩完。 “主公失踪,确实怪我。”白起习惯了一个人享受杀戮的快感,却忘记了,如今身份易转,他杀人,不再是为了功勋与快意,而是要守护,需要守护的人。 嬴政听完白起的叙述后,依旧是冷静的模样,他思索了片刻道,“或许,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行踪。” “难道你说的是——”张良顿了顿,也想到了某个暂时寄居在府上的“客人”。 “谢衡。” …… 姬染月睁开了眼,又很快闭了回去,似乎并不想面对,如今惨淡的事实。 这熟悉的铁链,这熟悉的军帐,还有她床下,硬邦邦的凉席……救命,她跟秦屹是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狗血缘分啊,竟然又被他给掳了回来! 这一次,可没有先前的好运,能出现个从天而降的谢衡,救她逃离水火,再加上一个意外被牵连的墨染……不行,她必须得自救,然后赶紧把墨染救出来。 墨染那气质,那容貌,比她更像曾经的周国长公主,谁知道秦屹那狗批玩意儿会对墨染做些什么? 想想就恶心!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话重阳,艳杀霜秋(七) 姬染月甩了甩手中的铁链,觉得脚躺得有些麻了,正想侧侧身,换个姿势,刚一转过脸,就看见床榻旁一抹高大的暗影。 乖乖,这大活人站这儿都不出声的么?吓死她了! “别想耍花招,你能逃得了一次,可绝对逃不了第二次。待云湘君一到,便是你的死期。”秦屹见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就知道她必定不安分。 但无妨,在云湘君抵达之时,他会亲自,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长陵君,你这又是何苦呢?”姬染月看他红肿到充血的眼睛,就知道这个男人熬了好几个大夜,还有那下颌处新长出的的青茬,再配上深陷的眼窝、干涩的嘴唇,整个人显得憔悴又阴沉。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姬染月回想了一下上个世界那位练无情决的大佬说过的,“为情牵绊,所困,是为最下之流,愚不可及!” 她还刻意模仿了那位大佬的神态语气,每一个字,都是对现在秦屹状态的扎心嘲讽。 今日这场刺杀,闹得这么大,就为了抓一个她,实在没必要。 胤王若真要追究,秦屹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不被扒下一层皮来,估计都回不了秦国。 “为情牵绊,所困……说得真轻巧,可你非我,又怎能明白我的悔恨?”他的嗓音干哑的像老旧的风箱的滋滋声,沉闷到了极点。 三年前,他若一早就发现了公主所乘的马匹有异,也许公主就不会…… “你占着公主的身体,公主的姓名,难道你就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么?” “还是说,像你这种小偷,一见光,就会迎来死亡?” 姬染月嬉皮笑脸的神色一下子凝滞了,她的整个眉眼仿佛染上了器质性的冰冷色彩,媚艳如刀,眸光似能剜人血肉一般,“你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就自认为了解了所有真相。” “今日,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要说句实话,即便你将我的灵魂从这具身体中剥离出来,你喜欢的那位尊贵无双的长公主殿下,也不可能回来,就这么简单。” “你现在这副模样,像极了妄想水中捞月的猴子,百般算计,到头来,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梦罢了!” “你闭嘴!”他覆身过来,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他的指尖包绕着她的颈脖,再猛着收紧,那力道,似乎是真的想将她,直接活活掐死。 “你……你这么生气,不就……就是我戳中了你的痛点么?”她脸颊因瞬间的缺氧而涨红了一片,可她的唇角却高高扬起,双眸中写满了讥诮,“其……其实,你心里很清楚——” 他的掌心贴附在她颈间的血管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颤动,以及,他的恐惧。 “就算我死了,她也回不来。不管你请什么大巫也好,什么云湘君也罢,不过都是徒劳……嘶!” 他的掌心再度收紧,可眼底,已是一片灰败,这个强势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就像是失去了伴侣的独狼,在低低的哀嚎,“那你让我怎么办呢?” 失去了复活她的这个目标,他浑浑噩噩,竟不知活着的意义还剩些什么。 “收起你那副脆弱而虚伪的表情吧,秦屹,你对她的爱,远没有你自己臆想出来的那样深。”姬染月经历了那么多世界,见过多少对所谓的痴男怨女,为情所困,但事实往往可笑。 她还总结出了一个可笑的规律,那些个自以为深情不寿的男人吧,往往是三分的真心,表现出十分的爱意。 而那些个痴情不悔的女人吧,明明有着十分的喜欢,偏偏还要压抑成七分的好感。 因为,她们不想在这场名为爱情的游戏里,一败涂地。 但在无数个现世的案例中,一段无果的恋情中,伤得更深的,往往还是女子,着实讽刺。 “你若真的想殉情,想陪她一同赴死,现在就该拿把刀切腹自尽了,而不是在这费尽心思地算计我。”她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深情的假面。 “够了,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理解——” “我不理解?事到如今你竟还在嘴硬,那敢问长陵君,如果说,我能帮你拿下胤国,你在此刻,还会为了要复活她而将我杀死么?”姬染月打断了他最后的挣扎,一双眸如明月濯尘,似乎能看穿他内心所有真实的想法。 “大言不惭。”秦屹如点漆一般的眸子闪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不明白,一个心思如此深沉,满腹算计的女人,会有那样一双,明亮生辉的眼眸。 “我知道,你请云湘君来胤,并不只是为了复活她,更多的,是想算计胤王吧,你的表情可真狰狞,难道是我说的不对么?”姬染月眉梢轻挑,她还很不怕死的抬起手,指尖堪堪触及到他紧皱的眉心,腕间的铁链因为猛得拉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声一声的,荡得他心慌。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秦屹一个反手,将姬染月在他面容上作乱的手压回了榻上,目光透着几分危险。 她的脸上重新浮现了一抹笑意,像是潜心引诱的猎物终于掉入陷阱了的一种隐秘的得意,“很简单,胤王也想杀了你,所以,他才舍得让我这么个亡国奴四处游荡,因为他希望,我能杀了你。” “那你为何要告诉本君这些?你应该很想杀了本君才是?”秦屹下意识顺着她的思路,反问了一句。 很好,鱼儿上钩,可以收网了! “第一,我杀不了你。 第二,就算真杀了你,我也活不了。 第三,我想从长陵君的军帐中活着走出去。”姬染月长睫颤了颤,努力睁大了自己的双眼,试图让自己的话语更加可信。 “想合作,想活命,你得拿出诚意才是,而不是用一堆的谎言,来哄骗本君。”秦屹语调微沉,似是想掌握这场谈判的绝对主动权。 “云湘君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已被我掌控。”姬染月的指尖在他灼热的掌心来回摩磋了一下,双眸微微眯起时,活像一只露出全部爪子的红狐狸。 她的眼波如水,语调如醺,轻挑极了,“不知以此为筹码,长陵君可还满意?”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话重阳,艳杀霜秋(八) “快看,他出现了,终于被我给逮住了!”周瑜在府邸最高处的阁楼顶上已经待了两日了,终于被他逮住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衡。 “何事?”看清来人后,灰衣剑客将抽出的长剑重新插回鞘中,眉尖轻蹙。 “冒昧打扰阁下,不知阅下那夜是在何处,救下的公主?” “她出事了?”谢衡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他的这具身体,还残存着一些旧灵魂所带有的习惯。 磨合了三年,有些小习惯,还是戒不掉。 谢衡强行压制住了心口处的绞痛感。 “阁下竟不知么?太子遇刺,公主被俘,已有两日。” 太子离开墨府后遇刺一事,因平远侯墨痕上书力求王上彻查都城,已是闹得人尽皆知。 可谢衡却是毫不知情的模样,看来他这两日的搜寻范围,早已不在王都。 周瑜无法理解,究竟是怎样的执念,才会让他日复一日,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一个也许压根就不存在的人。 “去秦军大营。”谢衡继承了顾明忆的全部记忆,他知道,这胤都,与姬染月纠缠最深的,当属秦屹。 话音刚落,剑客一个纵身,跃下房檐,曦光下,院内的扶桑开得正好,令他忆及了一些美好的回忆,转身道,“如果需要帮忙,可直言。” 等得就是这句话! 周瑜藏在袖口的手攥得紧紧的,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生怕引不了谢衡上钩。 “阁下愿意帮忙,就太好了,我等正不知秦军底细,今夜欲夜探秦营,还望阁下襄助。”周瑜以此为理由,令谢衡在府邸中待了一天。 一直到粉紫色的烟霞堆卷了大半个天际,泻下了一片橙红,谢衡已然按捺不住,提剑便要出府,张良与嬴政一个交换眼神,周瑜和白起便抬脚,紧紧跟在了谢衡身后。 今夜情况特殊,他没有选择翻墙出府,而是第一次,往正门处走去。 夜幕将天穹完全占据时,谢衡距府门不过十丈之遥,他停了下来。 “谢兄,怎么停下来了?”周瑜的这一句询问,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竟染上了一丝惊怖的氛围。 不对! 他完全听不见风拂叶动的簌簌声响了。 谢衡握紧手中剑柄,整个人如薄削的剑身一样冰凉。“你算计我?” “你发现的太晚了!” 谢衡与白起几乎是同时动的,不过瞬息两人便在空中交手了十几下。 谢衡的剑确实很快,但白起的身法同样快,而且他的出招,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目的,将谢衡逼至府门前! “虽然这样很不道德,但公瑾兄,一切以达成目的为先,你明白的。”张良伫立于暗影中,悠悠说道,温雅的侧脸被晦暗的夜色覆盖看,多了几分邪佞的意味。 “知道了,子房。”周瑜的嗓音有种懒散的闷感,但他的视线,专注在空中两人的对招上,仿佛在锁定着猎物倦怠松懈时的那一刹,一击毙命! 就是现在,他一个借势,在两人刀剑相抵僵持之际,迅速闪至了谢衡的左侧猛得一踹—— 剑锋划过地面发出极刺耳的声响,谢衡因惯性后撤几步,他啐了口唇边牙齿咬合间,因撕裂而产生的血迹,正要夺门而逃时,从天而降的巨大鸟笼,以俯冲之势,将他整个人禁锢在了方寸之地。 这个笼子……谢衡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有多么恐惧这么个玩意儿,以至于他的手,已经提不起剑了。 “为什么要算计我?”他的指尖,在剑身的几处钝口处拭过,长剑发出几声铮鸣之音,似乎是在为主人的境遇,感到不甘与忿愤。 “你还在等什么呢?”谢衡将剑收回鞘中,静静注视着府门处,眸光依旧纯粹如初,不染纤尘,即便囿于囚笼之下,跪坐于泥地之上,他的脊骨,不曾有一丝弯折。 “本君还以为,王上现在,并不想那么快见到本君。”湖蓝色的裙裾如水波般荡开,与夜幕之下的银月交相辉映,给人一种沁凉的寂寥感,可那人的声音,又透几分蛇类生物独有的冷媚感。 府门之间,由远及近,女子窈窕的身形渐渐明晰了起来,她生的很纤巧,整体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但那偏高的颧骨,细长的眉眼,令她整个人的形象,瞬间多了种独特的清滟感。 很可惜,这样的丽色,已经无法打动一个心如荒井的男人。 “云湘君,我并不是在说你。”谢衡的视线绕过那一层湖蓝,重新落在了府门处,“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出来!” 怎么,有胆子恩将仇报,有胆子联合楚云韵来算计他,事成之后反倒不敢露脸了? 听见谢衡的言语,站在府门之外的姬染月那叫一个瑟瑟发抖。 也许在这个异世,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谢衡了。 听他这语气,这是要跟她不死不休哇,但她如果这次不把他卖给云湘君,她的身份被他觉察的话,那还是会变成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早与晚的区别而已,于是,姬染月秉承着“先下手为强”的第一准则,先把人给卖了。 “大……大兄弟,你信不信,我这样做的初衷,是想帮你啊!”她拍了拍被夜风吹僵了的面颊,深吸一口气,从府门外走入,直面谢衡的死亡凝视,扯了扯嘴角,眼底写满了无辜。 谢衡:“……” 呵呵。 他本想撇开眼,不再盯着这个厚颜无耻,满口谎言的恶毒女人,但她心虚时强装镇定的模样,真的太像了…… 像烬欢每次闯祸,跪在他脚边,满目无辜求饶时的神态。 表面似鹿,内心藏狐。 分明是个狡诈奸滑的惯犯,他却觉得真实生动。 “你在害怕什么?”谢衡的眸光骤然冷锐,“是在害怕,我认出你了么?” 所以才选择先下手为强。 朝着这个方向思考的话,在得知他是谢衡后,她的一切不合理的举止、神色、动作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谢衡兄,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到现在,她还在装傻。 “你——”他还想说什么时,囚禁他的牢笼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牢底交错射出四根薄木板,夹着他的腿部,将他整个人托举着离开了地面,牢笼四角,探出几排并举的木轮,能其成为了一个“豪华行走版鸟笼”,便于押送。 “云湘君,想不到楚国的机关术,竟精进到了如此地步,实在精巧。” “哪里,不过些奇伎淫巧,长公主过誉了。”她虽然答应了陪同姬染月前来,但没想到,擒拿楚王一事会如此顺利,而这一切,全倚仗于,那个同顾明忆交手,可以持平的男人。 楚云韵的目光,落在了白起身上,目透欣赏之意,“反倒是长公主的身边,当真是人才辈出啊!” 言及此,两人的商业互吹告一段落,楚云韵挥了挥袖,一批身着黑色斗笠的巫族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围绕着囚笼呈环形站立着。 “长公主,庆祝我们的第一次交易,圆满结束。” “哪里,云湘君可别忘了,之后的重头戏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交汇间,暗流沄涌。 囚笼驶离出府门时,谢衡与她擦肩而过,他最后望了她一眼,像旷野寥落的风,穿过了千年万年的时空,拂过她身边,在她的耳畔落下了一句。 他说,“你最好终日祈祷。” 祈祷千万别有那么一天,落到他手里。 否则……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姬染月在心底轻轻回了一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话重阳,艳杀霜秋(九) 九月九重阳佳节,胤王在御花园宴请群臣,园中秋菊正盛,酒过三巡,正酣畅时,一卫兵纵马直闯入园中,跪在王座之下。 “报,秦国长陵君遇遇刺,当场薨逝,秦国举旗皆白,全军缟素,欲提前从胤国撤离,护送长陵君灵枢归秦。” 园中沉默了一瞬,随即暴发了激烈的争论,大部分公卿们认为,若此消息确为真,秦屹一亡,秦军群龙无首,必大乱,此刻若胤军在他们的撤离的路线处提前伏击,必定能吃下十万秦军,自此,秦不足惧也。 但还有少部分人认为,长陵君骤然遇刺身亡,实在蹊跷,且秦胤两国结盟已久,此时毁约,皆为胤之过,岂不遭天下人唾弃?且胤刚取周,兵力疲乏,尚未有喘息之机便要攻秦,实在勉强。 两方皆有理,胤王端坐于主席,沉思许久,与公卿们不同的是,他知道秦屹身亡是何人所为,但他却依旧对这则消息感到诧异,太顺利了。 姬染月当真有如此神通,替他除去了大秦帝国的不败战神么? 但想到初次见面时,她饮下的那杯毒酒,他又觉得安心。 这个女人再厉害,也尽在他的掌控之下,不足为惧。 再等一等吧,权衡之下,他选择了谨慎为之。 “太子何在,传寡人谕令,命太子领京幾卫五万,出城设伏,一有诏令,立即截杀撤离的秦军!” “禀告王上,太子今日并未前来参加重阳宫宴。”墨痕从席间立起,谏言道。 “荒唐,堂堂太子,竟——”胤王正想喝斥,心中却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一种可能,姬染月是不是连太子也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在胤王的脑海中扎了根一样,无法拔除。 若洛弦歌当真死去了,于他而言,这是比秦屹的死,更值得开怀的事。 他盼这一日,盼了整整二十年啊! “太子不在,小五你且去吧,京幾卫本就由你统辖,你亲自带兵,寡人也放心。”胤王将视线移到了筵席间,一直沉默着的洛玦歌身上。 “父王,京幾卫一调,王城守备空虚,儿臣担心——” “无妨,平远侯已然回京,有他在,王都安矣。”胤王摆了摆手,打断了洛玦歌的进谏。 胤王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平原侯墨痕可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是帝王身边绝对的心腹,有墨痕驻守王都,他大可高枕天忧。 “是。”洛玦歌再度选择了沉默,他领了谕旨,便大踏步地离开了御花园,假装是要前往京幾点兵,但其实他压根就没有出王宫。 洛玦歌先前一直在思索张良的投诚言论,究竟有几分真假。 他说秦屹与太子已经达成了合作,会故意假死,借此引胤军出城,此时王都守备空虚,太子便会在城中起兵谋反,诛杀胤王,登上王座。 说实话,张良说得这些,他压根就没相信过,但他确实能感觉到,潜伏在整个王都之下的,汹涌的暗流。 因此,他得做两手准备。 洛玦歌第一个踏临的地方,是后宫,熙夫人目前所住的玉茗殿。 他进殿时,熙夫人身上的礼服尚未更换,她也应该是刚从后宫中举办的重阳诗会中回来,眼角遮不住的几道细纹暴露了她的疲惫与苍老。 她半倚在贵妃榻上,怀里抱了只通体雪白的猫。 “母妃今日是有什么心事么?”洛玦歌了解熙夫人,她只会在心绪不守时逗弄宠物。 “没什么。”熙夫人放下怀中的猫,笑着冲洛玦歌招了招手,双颊的梨涡若隐若现,“一恍快二十年了,玦儿都长这么大了,母妃也老了。” 她的语调,与其说是感概,倒不如说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舍。 “在儿臣心里,母妃永远是最美丽的。”少年走到她面前,温顺的蹲下身,将头侧抵在她的腹前,似是眷恋那种窝心的暖意。 他是母妃一手抚养长大的,自然亲近她,但这种亲近并不是毫无保留的,因为他们中间,还插了一个洛弦歌。 洛弦歌也是母妃抚养长大的,甚至幼时他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他们俩当中,母妃更在意的,反倒是洛弦歌,而非他这个亲生儿子。 所以,从小到大,他都讨厌太子。 “玦儿啊?”熙夫了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旋周围,眸光温柔而哀伤,“如果有一天,母妃不在了,帮母妃保护好太子哥哥好不好?” 洛玦歌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的母妃一直要让他,在太子面前充当无数次保护者的角色,好像他生来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帮助太子,凭什么呢? “母妃,那么你从今日起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从今日起,更在父王身边,寸步也不要离开,明白吗?”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话重阳,艳杀霜秋(终) 宴席潦草收尾,园中秋菊依旧开得灿烈,点燃了天边绯红的云翳。 这将会是姬染月最后一次,踏入胤国的王宫,因为过了今夜,这个王城将会陷入无休止的争端之中,来日是否还能被称之为胤都,还是个未知数。 幽长寂静的宫道间,她一身朱红曲裾似血,裙摆曳地间,就给人一种凄艳的氛围。 #救命,这个女人仿佛自带亡国bgm啊# 她的身后,有两队铁甲着身的卫军,押送着一个巨大的,由黑布笼罩着的铁笼。 这里面,便是胤王心心念念的太子的“尸体”了,不过,她得慢些走才是,离真正的好戏开场,还差了最关键的一环。 “夫人怎么会在此时来寻寡人?”胤王在清池殿来回踱步着,他在等姬染月和云湘君前来觐见,却不想最先来的,会是熙夫人。 “玦儿说这几日王都会有异动,让妾身跟在王上身份,再加上,妾身听说,今日宴饮散得早,王上一日未食什么东西了,便熬了盅骨汤,做了几块点心送了过来。”熙夫人今夜穿得格外明丽,恍惚间,胤王想起了初见时,她就是这样一袭紫衣,华贵又不失温婉,那个时候,子夜也还在。 “夫人有心了。”胤王这才注意道,她还提着一个食盒,眼神柔和了几分,握了握她有些寒凉的指尖,“秋夜里寒气重,怎么也不多添件外衣。” “妾身怕王上嫌弃妾身,老了丑了,不穿得鲜艳些,就不敢见王上了。”熙夫人低垂着眸,显得十分温顺,但她却借着端起食盒中汤盅的动作,避开了胤王温热的掌心。 “王上,趁热喝吧。” 胤王并未察觉到这点子异样,端起汤碗,饮了一大口。 “夫人这汤确实美味,寡人喝了十余年了,也喝不腻。”他还笑着称赞了一句,随即将整碗汤饮了个干净。 “王上喜欢就好。”熙夫人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但她看向胤王的视线里,潜藏着几分讥讽。 “夫人今夜就留在清池殿过夜吧,只不过寡人今夜还有些政务需要处理,只能先委屈夫人在偏殿休憩一会儿了。” “妾身告退。” 熙夫人出殿门时,正好看见姬染月款步而来的身影,以及她身后巨大的囚笼,两方擦肩而过之时,熙夫人顿了顿,低声道,“殿下信任你,本宫自然不会多嘴什么,只希望,长公主莫要辜负了殿下的这份信任。” “夫人宽心便是。”姬染月垂眸轻笑。 远远看去,两人像只是友好寒喧了几句。 姬染月等熙夫人完全进了偏殿,才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个士兵将笼子扛入了殿中,自己亦随之进殿。 厚重的木门骤然关闭,隔绝了殿外清辉一般的月色,只能听见呜咽的长风,吹得殿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怎么只有你一人,云湘君呢?”胤王眉心紧皱,不想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出了纰漏。 “王上,云湘君自然是同我一并进殿了啊。”她轻笑一声,身侧的烛火瞬间熄灭,湖蓝色的水纹在烛台底下荡开,胤王只觉着眼前一暗,再次凝眸,面前便站了位窈窕的女子,面上戴着白纱,只能看见一双冷媚的凤眸。 这便是楚国的云湘君么,这样瞧着,确实有些道行。 也不枉费他苦心与秦屹交易,请来了这位顶尖的巫者。 见人已到齐,胤王推了把案边座椅上的隐藏机关,中央的地底出现了一道下陷的暗格,一块完全由千年寒冰铸就的棺椁出现在他们面前。 棺椁中静静地躺了位容色卓绝的女子,华衣凤冠,尸身未腐,仿佛不是死去了二十年的存在,只是堪堪睡着了而已。 这位便是洛弦歌的生母,楚国曾经最尊贵的公主,胤国曾经最尊荣的王后,顾子夜。 芙蓉作面,冰雪为骨。 这样的美人,确实有令帝王悔恨的资本,如果她当初遇见的,不是胤王这么个狗批玩意儿,她或许会过得很幸福。 姬染月掀开了笼子上的黑布,露出了其中与女子生得有六分相似的胤国太子,洛弦歌。 “长公主,太子当真被你杀死了?” “当然没有,云湘君说,需以活血为祭,太子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胤王盯着笼中昏迷过去的洛弦歌,眼中闪过几番挣扎,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儿子,但如果没有这个儿子的话,他也不会狠下心,除去顾子夜。 所以,他一再地疏远太子,他每每看见那张脸,就会想起顾子夜血崩而亡时,苍白而冰凉的尸体。 他愧疚,他厌恶,他恐惧,他悔恨……但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只要子夜复活了,失去了对过往的一切记忆,他们就能重归于好,没关系,他还年轻,他们未来,还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所以,牺牲一个洛弦歌而已,值得! “时辰已到,云湘君,开始吧。”他阖上了双眸,再睁眼,已是一片冰冷与坚定。 “好的。” 云湘君从匕首割破了洛弦歌的手腕,用一个碧绿的玉碗引了大半殷红的鲜血,然后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凝了几滴血亦滴入玉碗中,随即取笔蘸血,在冰棺之下,画了好几道古老的符文,嘴边还念念有词。 温热的鲜血一触及寒冰,便隐隐发出晶亮的光芒来,血液一点一点渗透入棺中,女子的沉睡的面容显露出一种诡异的娇艳感来,胤王呼吸粗重,双眸死死盯着这一系列的变化,仿佛看见了希望。 “云湘君,她什么时候能苏醒?”胤王的嗓子都哑了不少,眼底满是希冀。 可云湘君却缓缓摇了摇头,“不,还需要王上您的半碗血,这个往生咒,才算真正的完成。” 若是平时,胤王听见有人要放自己的血,肯定会勃然大怒且充满防备,但此刻的他,大脑已经完全被兴奋、激动等的情绪所占据,就像一个将全部筹码下注的赌徒一般疯狂。 “放,现在就放寡人的血!”他夺过云湘君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腕间,狠狠割了一刀。 血液滴落时,他的大脑被一种强烈地眩晕感击中了,看向整个世界,都是颠倒而扭曲的。 他已经维持不住重心的平衡了,一个后仰,倒在了棺椁旁,头疼欲裂。 姬染月见状勾唇一笑,逼近胤王面前,居高临下,眸光里写满了讽刺,“王上现在是不是十分难受?是不是感觉呼吸困难,一阵晕眩啊……” “姬染月,你……你对寡人做了什么?”胤王勉强一个甩袖,拂落了案间所有的物品,这样的响动,早该将隐藏在暗中的王室隐卫全引出来才是。 但空荡荡的大殿中,依旧只是四个人外加一具尸体。 “你放心,不会有人来的。”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隐卫,估计早被白起除了个干净。 “寡……寡人死了,你也活不了,还不快——” “王上,是觉得我中了你下的毒么,太可惜了,那种程度的毒药,对我压根没用啊!”姬染月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直接打断了胤王临死前的无效发言。 “你是什么时候,对寡人下毒的?”胤王的心口有一种烧灼似的疼痛,令他呕出了好大一口黑血。 “冤枉啊,这毒可不是我下的,是王上自以为的,最亲密的枕边人啊,是不是特别有意思?”姬染月笑得肆意。 是……是熙夫人!那碗汤…… “为什么?”他的眼中,充斥着愤怒与震惊。 齐熙妫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问题,王上还是带着,一并下地狱吧!” 话音刚落,胤王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的木偶架子一般,仓皇倒地,绝了气息。 一代枭雄,潦草收场,倒也唏嘘。 “你太狠了,连句真相,都不肯同他说明。”云湘君在两人对峙之时,已将那碗血液,悉数喂尽了昏迷着的洛弦歌口中。 “若不是需要他的活血,治好太子所中的噬血之毒,杀他哪里要这么麻烦?”对付这种渣男,姬染月从不手软。 “太子饮了这碗血,他的毒便不会发作了么?” “自然,本君冒险来到胤国,一则是为了楚王顾明忆,二则便是为了太子洛弦歌的毒。” 什么与秦屹合作啊,什么与胤王的交易啊,不过都是她掩盖真实目的的借口罢了。 别忘了,洛弦歌的身上,还流着一半,楚国的血。 “冰棺与太子,本君会一并带走,至于接下来要如何,长公主请随意。” “云湘君慢走。” “滴,恭喜宿主解锁了两枚新的胤国剧情碎片,系统友情提示,还剩最后一枚剧情碎片,胤国剧情将全面解锁,宿主即可领取丰厚奖励。” 姬染月听见脑海里系统音提示,并未第一时间前往查看,而是蹲下身,在胤王的身上搜寻着什么。 她在他的胸口处摸到了一枚玉石,取出来一看,果然是胤国的传位玉玺。 她推开殿门时,月色泻了一地清辉,熙夫人娉婷袅娜的身影,在一众士兵的尸体之前,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他死了?”这一刻,姬染月竟无法看透,这个眉目温婉的女子,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是的。” “我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日……”熙夫人的嘴角依旧是笑着的,可她的眼角,却落下了一滴清泪。 “长公主殿下,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夫人请说。”虽然她未必会同意,但姬染月最见不得美人垂泪。 “玦儿,是个很轴的孩子,认定了的事情,便不会改变,如果未来,他遇见了事关生死的大事,且与长公主有关,我希望,你能拉他一把。” 不至于像她一样,只能选择在地狱里沉沦。 姬染月低低应了声好,她望着那袭紫衣一点点走入宫殿,为黑暗吞噬,眸光里,闪过一丝悲伤。 “我原以为,熙夫人是难得的聪明人,却原来,也是个傻子。” 为情所困的,傻子。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他去时,风雪满身(一) “主公,张良他们已悉数撤离至了城门外,秦屹已依照交易所言,带兵包围了整个胤都,洛玦歌此时已收到消息,亦已率军赶至城门口,我们是现在出城,还是——” “不急,这个时间差还能让我们做一件事,白起,我们现在先去国库。” 囿于现有条件,她虽然杀死了胤王,却不能将整个胤国收入囊中,但她可以敲一笔日后发展建设的第一桶金啊,于是她很自然地想起了胤国的国库。 “主公英明。” 偶尔当一次江洋大盗,感觉亦十分不错。 有白起在,她还能节省如影随行卡的使用次数,因为她有预感,这种群体隐身的技能buff会在未来的战役里,发挥无法想象的作用。 隐身卡只能用最后一次了,她得留着。 …… “禀公子,秦军根本没有撤离的打算,他们将整个王都包围了,看这架势,是想发兵攻胤啊!” “公子,不……不好了,王宫出大事了!” 匆匆赶至城门口的洛玦歌还没来得急探寻秦屹究竟是死是活时,就被他军队的前哨兵和设在王宫的暗桩带来的消息牵引了所有心神。 当然,秦军的假意撤退他早有预料,但王宫传来的消息却令他心神难安。 “你说什么,我父王和母妃……这不可能?!”洛玦歌跨下的白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震荡的心绪,前蹄高抬,嘶鸣声仿若要撕裂整个夜幕。 洛玦歌一边与暗桩交谈着,一边下马沿着长梯登上了城墙,墙外长风万里,密密麻麻的铁甲军森然以待,包围了整个王都。 玄墨色的军旗上,一个“秦”字仿佛是由鲜血铺就的,叫人望而生畏。 如今的四国之中,最强大的骑军有两支,一支便是秦国长陵君麾下的铁甲军,另一支则是齐国永申君帐下的玄翼军。 如果秦屹并非假死,这一仗,会很难打。 “属下怎敢欺瞒公子,清池殿外,倒下了横躺着无数隐卫的尸体,死状皆是被人,一剑抹颈而亡。” “墨痕呢,王宫这么大的动荡,他是瞎了么?”洛玦歌攥着缰绳的手背,已是青筋暴绽,他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透着凛冽如刀的杀意。 “回公子,属下在王宫寻了一圈,并未看见平远侯。” 城门之下,火光凄厉地照亮了长夜,无数红甲银枪的御林军在逼近城墙,城墙边袭卷而过的长风透着血气,似要把军旗撕裂,那为首的领军之人,正是从王宫失踪的平远侯墨痕。 “平远侯,你不是应该在王宫镇守么,为何擅自领兵来到城门。”少年将军立于城墙之上,猎猎长风拂过他银枪旁的红缨,也无法掩盖,他居高临下的视线中,那一抹刺骨的沉郁。 “五公子冤枉,本侯是奉胤王谕令,领军来此,襄助公子克秦。”墨痕抬起手中的令符,让它尽可能的暴露在月色之中。 洛玦歌凝眸一看,确为胤王专有的调军令符。他从城墙一跃而下,落在大军面前,一身的杀意简直毫不遮掩。 “墨痕,本公子没想到,你竟如此愚蠢,这分明是个浅显到不能再浅显的调虎离山之计,你竟然还真信了!”他银枪一点,直指墨痕的胸前,下颌微抬,只要他一个松手,银枪便会刺破墨痕的心脏。 墨痕的亲卫也在瞬间包围了洛玦歌,但亦被洛玦歌的士兵们迅速反包围。 这简直像一个死结。 “五公子,你我此时出现内讧,绝非好事。而何况本侯为胤国南征北战时,公子还是个奶娃娃呢。”墨痕自从坐到今日的位置,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拿枪指着他了。 面对洛玦歌的挑衅,他亦安然坐在马上,神色傲慢,讽刺了回去。 “你——”洛玦歌忍住了心里汹涌的怒火,将时间耗尽在与墨痕对峙上,实在不值得,现在最要紧的,是王宫,“平远侯好大的威风,那么今夜守卫城门的重任,就全权交给平远侯了,本公子要回宫一趟。” 他一个旋身,夺下身边士兵跨下的马匹,长鞭一扬,就冲出了士兵的包围圈。 “墨痕,若今夜的城门你守不住,本公子会亲自动手,杀了你。” 胤国,不需要一个居功自傲,实则无用至极的将领。 墨痕望着洛玦歌与其一众亲卫纵马疾驰的背影,眸光比夜色还晦暗。 他也不想为虎作伥,但他的妹妹墨染,还在秦屹与姬染月的控制之中。 他只能这么做。 “侯爷,这洛玦歌如此嚣张,反正都……我们为什么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他!”墨痕身边的心腹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闭嘴!”他若真杀了洛玦歌,那只会让秦屹与姬染月觉得无比称心,这是他最不愿看见的局面,更何况—— “胤国需要一个新的王。” 而他在太子与五公子之间,更看好的,是洛玦歌。 …… 一弯残月,映照城墙两端,不同的景象。 一行低调的车队,巧妙地脱离了秦军的围捕范围,离那个血色飘摇的胤都,愈来愈远。 “下雪了。”马车里,女子面纱下的红唇微微抿起,半挑起窗帘,望着夜幕下如星星点点的细雪,眸光中罕见的透着几分好奇。 “南楚的冬日,很少有雪。”她感慨了一句,可她面前的比初雪还要冰冷的青年,丝毫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他纵使周身使不上半分力气,也牢牢抱着他的那柄长剑,半卧倒在马车的靠垫前,这明明是个失礼且狼狈的姿态,但被他这样做来,却像山涧中倚风而流泻的清泉,自成风骨。 “当楚王不好么?”楚云韶捻化了掌心的细雪,眼底透着几分疑惑,“楚国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那里虽没有北国雪飘千里的风光,但小桥流水,不夜之都,菡萏十里,百舸竞流,户盈绮罗……那个又不是冠绝天下的好风景。” “你为楚王,便能享受楚国的一切,富贵无边,大权在握,生杀予夺……本君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逃?” 谢衡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请放我离开。” 不带任何恳求的语气,却能让楚云韵感到他内心如磐石一般不可转移的坚定。 “王上,要我放你走,至少也得给我一个充分的,足以说服我的理由吧。” “富贵于我如浮云,权势于我如逝水。盛衰已成定数,何必留恋?”他半仰着头,望着被寒风吹起的窗帘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他仿佛透过那些雪花,看见了一个更广袤自由的世界。 而他所渴望的世界,永远不可能只有一方窄小冰冷的龙椅。 “而且你知道的,我不是顾明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他去时,风雪满身(二) “你不是顾明忆又如何?我只知道,你是巫神为楚国择定的明主。” 是需要她用一生去效忠的君王。 “我不明白,你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寻觅三年无果后,为什么还要坚持?”楚云韵一个挥袖,窗帘便不会再随风摆动,一举隔绝了马车外凛冽的寒风与缠绵的飞雪。 他仅能望见的天空,被强制性的缩小在了这辆“十分宽敞”的马车中,挣脱不得。 谢衡将怀中的长剑,抱得更紧了。 见他沉默不语,她以为这是内心坚持有所松动的现象,于是她进一步刺激道,“又或者,你想寻找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也说不定,否则——” “不,我已经找到她了。” 也正是她,亲手将他送进了,这座名为权势的牢笼。 将姬染月那时的神色,在脑海中回放了无数遍的谢衡,终于确定了三件事—— 一、姬染月便是烬欢。 二、她不愿意再与自己纠缠一世。 三、她的身边有许多同他一样觊觎她的男人。 为了能再次占有她,他必须有掌控这个世界法则的能力。 修仙世界,人人渴望成仙,他便是最强的仙君。 而这个世界,人人都渴求权势,那么他,便要做那个,一统天下的君主。 “云湘君,我不会再逃了。”这是他第一次,眼底了有燃烧着的,宛如冰封千里之下,滚烫迸溅的熔浆一般,暴烈开来的野望,他说,“从今夜起,我便是顾明忆,是楚国唯一的君主。” …… “公子,公子!王宫不可纵马啊!” “滚!”洛玦歌一路纵马至宫门口,不顾侍卫的阻拦,疾驰至清池殿外。 雪花落在少年的肩头,落在园中枯败的林木间,落在溅血的霜白秋菊上,却仍覆盖不了一地尸海间,汹涌的血色。 “公……公子……”随行的亲卫想说什么,但他看见少年沉郁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水的面容,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少年目不斜视地跨过一地的尸体,来到宫殿厚重的木门前,他抬手抵在门环上,却蓦然失去了推开这扇门的勇气。 他在恐惧。 “公子……”亲卫欲言又止,“万一此处仍设有埋伏——” 他提醒的话语还没说到一半,洛玦歌已经决然地推开了木门。 殿中空荡荡的,而且光线而昏暗,因为有一侧的烛台全部倒地了,昏黄的灯火明暗不定,令桌案前相拥倒地的两个身影霎时多了几分凄绝的氛围。 但这并不唯美,对于洛玦歌而言,这或许将会是他此生最不愿见到的场景。 疼痛就像野兽,扑咬撕扯着他的心脏。 “父王,母妃!”他的嗓音嘶哑得像被刀锋割破了一般,他仓皇跪地,颤抖着的指尖缓缓抬起,,探了探两人的鼻息。 而回应他的,只有空气中冰冷彻骨的寒意。 “公子,究竟会是谁,杀了王上和熙夫人?”亲卫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试探性地问询道。 “我不知道,但这座王宫,一定有人知道,尸体余温尚存,那个杀人者,说不定,就隐藏在这座王宫的某个角落,窥伺着这一切。”洛玦歌的面容上看不出有似毫崩溃或是疯狂的模样,他冷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的心脏有多抽痛,他的大脑就有多冷静。 “你留在殿中,保护好父王与母妃的尸体,另外,搜寻一下这个殿中,是否丢失了什么物件。” “吩咐下去,王宫所有宫门禁闭,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过,至于其他人,随本公子一同,将整个王宫,翻它个底朝天来,不得放过任何一丝角落!” “诺!”军队如潮水般四散开来,迅速蔓延至整个王宫。 此时,洛玦歌正要离开清池宫,却在走到院门时,停了下来。 他盯着园中依旧开得茂盛的秋菊,眼底积蓄的杀意,浓郁得快要溢出来了。 “别让本公子重复第二遍,滚出来!” 菊丛中有了细碎的响动,一个快要被雪完全覆盖的人,一个踉跄滚到了洛玦歌的脚边。 那人仰起头,满目惊惶,“别……别杀奴,奴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快见了!” 洛玦歌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今夜负责清池殿守夜工作的内侍。 此人身躯孱弱,无一丝内劲,不可能是他杀的人。 “说,你都看见了些什么?” “奴……奴看……看见了……”面对洛玦歌寒凉入骨的视线,那名小太监舌头直打结儿,偏偏越紧张害怕就越说不出话来。 这小内侍估计快要被吓傻了。 洛玦歌眉心紧皱,忍住了一脚将他踹倒的冲动,决定换个问法,“那本公子问你,王上今夜最后召见的,是何人?” “奴……奴不认识,只听见什么公主……但那人是奴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比……比后宫的所有夫人,都好看!” 洛玦歌从未有一刻像今夜这般,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冰封了一般,寒风像刀子一般,将心口捅了个大窟窿。 “姬、染、月!” “哈欠!”姬染月今夜穿得单薄,被风雪一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满身环佩叮当。 她将能带走的宝贝,全都揣在了身上,此刻的她,满头珠翠,艳光粲粲。 偏偏就忘了,给自己再加一件外袍。 她用某种渴望的目光,望向了一旁浑身散发着滚烫热气的白起小哥哥。 奈何某人完全没get到她的渴望。 “主公,有一拨军队向此处靠近,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好的。”她这一出国库,眼皮就开始不安分地跳动着。 有一种随时都有可能翻车的预感。 “走!”白起领着她,一路游走着,靠近了宫门。 “戒备这么森严,我们是直接杀出去么?”姬染月凑在白起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杀出去,很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这是……洛玦歌的声音。 她尚未反应过来,一只箭羽破开风雪,朝姬染月的后颈处射去,却被白起用手掌握住了,箭身擦破了他的皮肉,血液一点点,浸透了整个掌心。 “白起,你没事吧?唔——”姬染月被单手拦腰抱起,一个猛冲向宫门口,绞杀了一名骑兵,夺马便狂奔向街道。 “追!” 洛玦歌眼底,似有无数血色炸开。 一拥而上的骑军,搭弓射箭的弓军,都对这两人,起不到威胁。 白起一心纵马,负责杀人的,反而是使用了天阶技能卡“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姬染月。 她究竟骗了他多少,他直至今夜才知道,她原来会武,且武艺超群。 “姬染月!”少年白马银枪,一人当先,不断拉近着与她的距离,“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王与母妃?回答我啊!” 最后四字,穿透了漫天风雪的阻隔,在姬染月的耳边炸开。 她的长剑,正穿过一位士兵的腰际,血花溅上了她飞扬的发丝,她回眸一笑,眼底满是肆意与讥讽。 刺得他的双眼都睁不开了。 “胤灭周的那一日,就该想到今夜之乱。”她夺过凌空而来的一只流矢,对准了少年的咽喉,锋芒的箭尖与她柔软的语调,形成了一种极矛盾的冲突美,“洛玦歌,你知道吗——” “你这一生,最不该做的,就是救下跃下城墙一心求死的我。” 姬染月腕间扭转,箭尖偏移了一寸,箭羽如流星般,撕开了漆黑的夜幕,以催枯拉朽之势,破开了他坚硬无比的银甲,直直盯穿了他的肩头 “如果还能有下一次,别太天真!” 轰得一声,少年由于惯性一个后仰,从马上摔落至雪地上,雪花落在了他的眉骨间,映衬着他眼角的那一滴泪,比肩头前汨汨涌出的鲜血,还要殷红…… ------题外话------ 这次以后,谢小狗就是顾明忆了,后面也都叫顾明忆。 洛小狼呢就彻底开启黑化反派的道路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乘风起,四国乱象(一) “滴,恭喜宿主解锁最后一枚剧情碎片,胤国篇全线剧情已解锁,获得‘血色胤都’图鉴,已纳入收藏集中,宿主可自由查看。” “滴,奖励天命笺x3000,抽卡次数+10,声望值+5000,成就点+100已发放,请宿主及时领取。” “滴,恭喜宿主完成祸乱胤国主线任务,奖励天命笺x1000,抽卡次数+10,声望值+50000,民心值-10000,当前祸国进度(50/100),宿主可选择——” “一、继续祸国篇,解锁齐、楚、秦任一国家剧情。 二、开启兴国卷,建设宿主自己的国家。 注:开启兴国卷后,祸乱其它国家的方式将被锁定为:不拘泥于任何形式的战争模式。同时,新手保护期提前结束,一着不慎,宿主与卡牌人物将会走向死亡。” “宿主有一日时间考虑,选择结束后,系统将自动进入休眠模式进行版本升级,开启系统商城,与公会玩法,更新时间为十二个时辰。友情提示:建议宿主确保本人安全后,再进行系统升级。” 姬染月揽着白起劲瘦的腰,两人一马飞驰在夜色飘雪下的街道上,仿佛是一场浪漫至死的奔逃。 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情选什么主线啊,还是尽快出城与张良他们汇合吧,好不容易甩开了洛玦歌,可别又跟秦屹的军队正面撞上。 她跟秦屹的那什么交易,与其说是友好合作,倒不如说是她单方面给他画了张大饼罢了,一旦他反应过来,墨痕压根就没想过要背叛胤国时,她的处境,将立马从困难模式,切换成地狱模式。 “白起,后面已经没有追兵了,我们赶紧找墨痕说的那支密道吧。” “不必,我信不过墨痕。”白起下马,拦腰将姬染月扛了下来,不经意瞥见她右手掌心,因剑柄的摩擦,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这一路,她竟未抱怨一语。 “主公倒是难得的,一点儿也不娇气。” “滴,卡牌人物白起对宿主好感值+3,当前好感度28。” “我没事,白起你是想直接杀出去么?”听见好感值变动的姬染月,神色不曾有一丝变化,心里却不禁唏嘘一二。 她当时使用技能卡,就是因为她信不过白起,担心他会像上次一样,杀红了眼之后便会将她忘在了一旁,虽是无心,但那种被遗忘被抛弃的错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于是她放弃了散漫,选择将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白起也很快地反应过来了,主公今夜表现得如此强大,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没有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正如他不相信秦屹,不相信墨痕一般,姬染月的潜意识中,亦不是那么的相信他。 表面上,她吹捧着他的强大,展现了许多对他慕强的崇拜感,但实际上,她很清醒。 这对一个君主而言,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特质,他欣赏着一切自强独立的人格。 “主公的灵魂,十分强大坚韧,但主公目前所拥有的身体,太孱弱了,支撑不起你灵魂的重量。” “滴,卡牌人物白起对宿主好感值+2,当前好感度30。” “所以呢?”姬染月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所以,从明日起,主公便要随我一同训练。” 他一定会将她训练的十分结实的! 姬染月:“……” 她还以为,他会说从今以后,一定会护她无渝之类的话呢,结果呢,他只是想教她习武。 #女战神培训计划# #论金刚芭比是如何练成的# 救命,光是想想就可怕! 她只想当一个躺赢的咸鱼,谢谢! “那……那个,白起,我们是不是该加快速度了,张良他们肯定等急了,走吧,走吧!”姬染月试图强行转移话题,推了推白起的后背,似是催促。 “嗯。”他看破不说破,心里已经决定了,明日拉上周瑜一起,带上姬染月却训练。 一个合格的雄主,理应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他今后不想再看见,她掌心刺目的血痕了。 由于姬染月那具战五渣的柔弱身体,白起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墨痕告知的那条密道,两人还算顺利的来到了城门外,白起手起刀落解决了秦军中的几个哨兵后,便扛着姬染月几个起落,抵达了约定好的地方。 密林深处,雪花将干枯枝桠上仅存的几片残叶也覆盖了个干净,天地一线,月色雪色之间,隐匿着一批车队。 “主公,你们终于回来了!”周瑜躺藏在一株古木的枝干上,警戒着四周,见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归来,终于松了口气。 他忍住了同两人一起走入车队的冲动,继续留在高处巡视着四方的动静。 逃亡模式中,一切谨慎为先。 “张良,主公受伤,替她包扎下。”白起将昏乎乎的姬染月往张良,嬴政所在的马车上一丢,将关了车帘,隔绝了满了风雪,他守在车门外,高束的墨发间,雪花消融,浸湿了发根。 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但对白起而言,算不得什么,行军半生,戎马倥偬,他什么没经历过。 一点点冻结的冰渣子,沿着他挺直的鼻骨,向下坠落,更衬得他那一身孤寒刚毅的气质。 纵饮冰卧雪,仍不灭光热。 “白起,你的手也受伤了,进来包扎一下吧。”隔着一道车帘与风雪呜咽,少女的声音显得有点儿闷,又透着说不上来的软,怪娇的。 “没事,就手上破了个小口子,明天它就自己愈合了。”白起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粗砺的干涩感。 “小伤也不能纵着呀。”一只柔软自他的后腰攀绕至前腹,所过之处,泛起一阵酥麻的痒意,等他摆脱这种难言的躁意时,他已经被某人一把带入了马车中。 她还往他头上丢了块布巾。 “擦擦脸,都结碎冰了。” 虽然武将大多过得糙,但也没必要这么虐待自己吧。 白起紧紧了拳,他望着姬染月眉眼弯弯的模样,默默抬手,胡乱地擦了把头发,便将巾布立马拽了下来。 丢给了一旁正在替他用干净的白布包扎伤口的张良。 张良:“……” 是他太专注于包扎伤口了,错过了什么精彩好戏么? 他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坐在他对面的嬴政以一种冷淡华丽的语调开口道,“白起,莫要乱了本心。” 此言并非命令,更多的而是劝诫。 提醒他,可千万别一头子栽进了这女人的迷魂药里,那样,未来的下场必定会十分凄惨。 白起定定注视着眼前,透着血迹的白布,未置一语。 只有张良知道,那血完全是被白起自己给捏出来的,旧伤添新伤啊! 啧,现在的武将,对自己下手都这么不客气的么? “政哥,你可千万别误会!”听到嬴政好感值再度掉了2点的姬染月迎风流泪。 她可太冤了,她绝对没有要勾引白起的意思啊! 她只是想,就那么小小的掌控一下,这位人形杀器呢…… 嬴政觑了她一眼,唇边透着一丝讥诮。 呵,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张良秒懂了这三人间的暗流汹涌,但为了缓解目前怪异的氛围,他立即选择了转移话题,“主公,我们从秦营里,将墨三小姐偷出来,送回墨府后,墨三小姐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姬染月立马顺着台阶往下滑,一脸好奇地问询道。 ------题外话------ 明天将胤国线彻底收尾,就会有无数新卡牌出现了,这章先走个过渡。 我这两个月有很多考试安排,只能尽量在晚上写一点,非常抱歉<(__)>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乘风起,四国乱象(二) “什么话?”姬染月立马顺着台阶往下滑,一脸好奇地问询道。 “墨三小姐说,她知晓主公所需,为报恩情,来日定将整个胤国双手奉上!” “小良子,你……你确定这是墨染小可怜说的?”姬染月讶然挑眉,面容上写满了“不信”两个字。 张良不会是故意编出这种话来涮她的吧? 像这种“拱手山河讨你欢”的古言霸总类语录,应该是男主对女主才会说的啊,哪里轮得到她这么个炮灰白月光享受? 这合理么? “很合理啊。”张良一眼就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顺便用白布在白起的掌腕间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墨三小姐此言,放在以前自然是异想天开,狂妄至极,但就胤国如今的形势,墨氏一族,确实大有可为。” 对哦,胤王上天了,洛玦歌残了,洛弦歌不知道被楚云韵带去哪儿了,现在的胤国,只要墨痕能击退秦屹,他完全可以自己上位啊! 早知道,她就抱紧墨氏的大腿了,也不必千里奔逃,风餐露宿。 “不必惋惜,胤国至少要乱上两三年,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胤国上。”嬴政难得地,不怎么赞同张良的观点。 在他看来,墨氏并无力压其他几方势力的绝对实力,胤国的局势,将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局面,诸方势力陷入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这,正是我等发展自己势力的大好时机。” 张良听罢微微颔首,显得对嬴政的分析表示赞同。 “那依政哥所言,我们接下来的布署应该是——” “中止祸国线,开启兴国任务?” 说做就做!姬染月点开了系统面版,正要点下“开启兴国线”的选择按键,确被张良拦住了,“等一等,主公。” “怎么了?” “在做出选择之前,良想先看一看,完整版的胤国剧情线。不是还有3块碎片的隐藏剧情没有看么,说不定其中会有什么关键信息。”他这人吧,有一点轴,看见了开头,参与了过程,就一定要知晓结局,否则他就会一直惦记着。 “我也挺好奇的。”嬴政总觉得,胤王死得太草率了。 既然如此,那就看吧,反正夜间风雪,不便赶路,借此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她点开了收集系统,里面有一张夜色浸血,王城倾颓的图片。 点开图片,九宫格弹出,已悉数被点亮,姬染月第一眼看见的,是左边中间的碎片,是一个大祭坛,上面有道黑袍吟唱的模糊身影。 碎片背后的文字是—— “天师临胤,曾为王献上一禁术,名曰招魂,谕‘魂兮归来’之意,此为巫族禁术,依循常理当禁之,然王大喜,尊天师为上宾,赐宅赏金,望天师能定居于胤,然天师拒之,胤王以此为疑。” 所以胤王一心想复活顾子夜,且自信地认为自己能成功,应该就是受了这位天师的蛊惑了,楚国巫术、天师、胤王、顾子夜……等等,这该不会是楚国精心设计好了的,特地来坑胤王,替顾子夜报仇的吧? 这天师应该是楚人,而他在龙椅前撞死以明志,用生命成全了这一局,令胤王对他的来历无从怀疑,那么就算她不把胤王杀死,楚国也会动手的,云湘君的到来便是最好的解释,否则她不会那么爽快地应下了同自己的交易,正因为她们俩目的一致,才能合作愉快。 那熙夫人呢,她为什么要帮太子杀害自己的丈夫,还间接坑了把自己的亲儿子,甚至在胤王死后,自戕而亡? 她抱着这样的疑问点开了另一个吸引着她目光的碎片,这枚碎片太漂亮了,就像姬染月在现世时,初见“千里江山图”的那种感觉——这太抵就是山河万里,盛世无恙的最好模样吧。 姬染月发现这个碎片的剧情,无限接近于小说世界的原男女主剧情了。 “我快要死了,我知道。我渴望着这份死亡的到来,因为我不想,活得像个只会吸食人血的怪物。 我一直重复做一个梦,梦里,是长公主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的场面,天边像火焰一卷烧着,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我立在马前,一动不动,望着她腾空,下坠,血溅一地,三军哀恸……我知道,她死了。 我也想像她那样,干脆果决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每每将匕首抵在胸前,总是不甘心—— 凭什么我要为满足父王疯狂的臆想而赴死呢? 但等我想为自己的生命争取一把时,已经晚了。 那是长公主自杀后同一年的腊月,天空下着鹅毛般的雪花,我被父王绑在了一个古老的祭坛上,旁边是一樽冰棺,听说那里面装着的,正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生母。 听说她拼死也要将我生下来。 听说她走时,胤都也是这样的大雪。 听说……我所了解的,关于她的一切,都只是听说,听熙夫人说的。 熙夫人将我养大,待我也不薄,但我对她总是亲近不起来,因为她注视我时,总像是透过我,望着另外一个人似的。 当我看清冰棺中女子的面容时,我恍然大悟,熙夫人想看见的,是我的生母。 原来她们关系这么好,原来深宫之中,亦有如厮情深。 可惜我遇不上这样的人了,鲜血一点点从我的腕间流入祭坛中央的冰棺之下,我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就这样结束了么,我的一生,竟如此仓促潦草,实在可笑。 就当我想自嘲一番时,一道墨色涌现在我面前,她像盛开在幽池之中的墨色莲花,阴郁却又坚韧,她当着我的面,寒光一闪,捅入了父王的胸膛,鲜血溅在了我的脸上,那一刻,我竟是快意的。 而当我看清她的面容时,我还以为恍惚间看见了长公主。 她们容貌相似,但性格似乎截然相反。 长公主平时善良柔弱,可赴死时却壮烈如火。 她看上去杀伐果决,坚毅清冷,但我知道,她同我一样,在内心深处,依旧畏惧着死亡。 我第一次生出了,想主动认识一个女子的冲动,当我试图与她搭话时,祭坛上又出现了两个人,一位是熙夫人,看上去神色哀伤,另一位我不认识,但她一眼就锁定了我,帮我止血,说胤国已被攻破,还说自己是楚国的云湘君,问我愿不愿跟她回楚国。 我拒绝了,我想跟着那位像墨莲一般的少女,我想同她一样,努力地活着,活出自我来。 我是洛弦歌,不是谁的替身,更不是用了复活什么人的傀儡。 一番纠缠之后,她同意了我的追随,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答应我是因为要利用我胤国太子的身份,掌控整个胤国。 我当时的内心竟然是庆幸的,庆幸自己对她还有利用价值。 她是一个很有野心,有手腕的女人,想成为统一乱世的女帝。 我陪着她十年征战,开疆拓土。 我陪着她改革科举,兴办教育。 我陪着她勤政治吏,肃清朝野。 我看见一个辉煌的,升腾的盛世,一点点被缔造出来,内心满怀感恩与欣喜。 纵使她风流、暴戾、多疑……身边永远有其他的男人。 但我终归是感激她的,自她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我的生命就那样毫无征召的苏醒了。 我忠诚于她,非死不灭,至死不渝。 她名墨染,但我更想唤她一声——你好啊,小墨莲。” 《盛世弦音》完。 ------题外话------ 大家帮忙给人物比个小心心呀~ 我以为一章就能收尾了,没想到还要一章,因为之前漏了一个碎片,只能在这儿补上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乘风起,四国乱象(三) 这是隐藏的主线剧情么,毕竟姬染月最开始小八那里获得的世界剧情里,并没有“太子被下噬血之毒”的这一段,她还以为是她没有死引发的蝴蝶效应,原来正是依靠着这毒,才造就了原世界男女主的初遇啊。 嗑到了。 救赎与被救赎永远yyds! “提醒一下,原小说女主成为女帝后,后宫有十位皇夫,宿主,这样了你还嗑得动,不嫌咯得慌?” 姬染月:“……” 好吧,一秒下头。 她继续往下滑,发现最右下角的那枚小小的碎片,上面画着一枚,染血的,碎裂的玉玦。 有点眼熟,这不是洛玦歌脖子间常挂着的那块玉玦么,怎么碎了? 那这个剧情碎片,就跟他有关喽,会是什么呢? 她翻开一瞧—— “终于还是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天下一统,海宴河清,熙日所耀之处,却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便是世人眼中,要与充斥着腐朽和杀伐的乱世一同被埋葬之人,在他们的口吻中,我是一个暴戾、阴佞、卑鄙、残忍的,只会制造杀戮的王侯,是注定要被推翻的存在。 当死亡的闸刀逼近我的喉间之时,在无数百姓唾弃我之际,我注视着刀锋折射而过的光影,看到了此刻狼狈如泥的自己,我不禁拷问自己—— 怎就到了今日地步? 我曾经,是胤国最尊贵的公子,亦是胤国最年轻的将领,文可笔下生花,武能安邦定国。世人皆赞我“身如琉璃,内外明彻;面如冠玉,昭质若清。” 公子如玉,偏偏又有着骑马倚斜桥的肆意风流,谁人不爱? 奈何公子辉泽如月,从未偏爱一人。 我最快活的时光,是在遇见姬染月之前,少时不识愁滋味,就学些酸儒们为赋新词强说愁。 遇见姬染月之后,我明亮如镜的人生,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忐忑又欢喜,卑微而盛大,百般滋味说来也不过一句—— 从来风花雪月动人。 我第一次感到彻骨的悲伤,是在听闻她跳城门而亡的死讯时,胤周两国交战,父王派去的是太子,而我只能留守胤都。 我知道父王厌恶太子,命他为主将也不过是希望他死在战场上,我也讨厌太子,因为他占有了我母妃太多的爱宠。 我不明白,明明我才是母妃的亲子,可她却更关心太子,还日复一日的在我耳边叮嘱,让我谦让太子,不能抢他的任何东西,尤其是——王位。 是的,我的母妃竟亲口对我说,“那个位置,是你太子哥哥的,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你且安心做个臣子。” 做个臣子,凭什么? 论才貌学识,射御政要,我哪一点逊色于他,就因为他的生母是已故的王后么?就要我对他摇尾卖乖,卑躬屈膝? 我岂能甘心? 我本以为,在多方势力的干预下,太子会死在这场战役之中,可我没有想到,胤军在他的带领下竟一路势如破竹,攻下了周国的王都。 我思索了很久,为什么她要自杀呢? 异地而处,换作是我的话,我肯定拼尽的全力也要活着,活着,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但事以至此,我也只能在对太子的记账小本本上,再重重划上一笔。 告诫自己,时机未至。 但我没想到,祸事总是接踵而至,容不下我丝毫的歇息,剧烈的悲痛便侵袭而来,彻底将我逼疯。 我的父王与母妃都死了,在姬染月死去的四个月后,腊月三十,大雪,我看见了他们相拥倒在雪地上的身影,雪上的血色,像点点红梅,艳烈而凄绝。 那时的我,固执的认为是太子杀死了他们,我想,我一定要报仇。 但我发现的太晚了,那时太子已经联同墨氏一族,控制了整个胤都,而那个被我退了亲的墨三小姐,正挽着他的手。 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但我没有同他们硬碰硬的实力,于是我只能放弃胤国五公子的身份,放弃洛玦歌这个名字,逃亡千里,抵达了齐国的王都。 我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成为了齐国的丞相,再到后来,杀死齐王,掌控了整个齐国。 我以为,齐胤相争,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太子不论遇上什么困难,都能逢凶化吉?而反过来我只要稍有疏忽,就会遭受成倍的损失? 难道连老天都站在了他那边么? 我不甘心,就算苍天阻我,我也要逆天而行! 可此消彼长间,齐国还是被灭了。 齐人怪罪我弄权引祸,胤人唾弃我背离家国,可挑起战端,我至今不悔! 哪怕下一刻就要直面死亡,我仍是不甘心,如果是正面对决我输了,我认。可我却是输给了运势,输给了既定的命运! “倘若能重来一次……我定——”那一刻,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一直佩戴的那枚玉玦从我的颈间滑落至血泊中,碎了一地。 我的灵魂仿佛从那具躯壳中脱离出来,我看到我的尸体被践踏,被鞭笞……最终被剁碎了喂给了路边上的野狗。 追往事,去无迹。 少年自负凌云笔。 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最可悲,不过无瑕美玉遭泥陷。 …… 就这样,结束了么? 我猛得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年前,胤国刚决定派兵攻打周国时。 一切尚未开始,真好啊……” 《美玉泥陷》完。 卧槽! 看完所有隐藏剧情锁的姬染月内心只能浮现这么两个字。 太离谱了,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主公这次能顺利完成祸乱胤国的任务,其实有一半完全是靠运气的啊!”张良看完剧情锁后,不禁感慨了一句。 确实如此,她整个的作用,其实是加速了胤王的死亡,而且打了洛玦歌一个措手不及,提前走完了“太子噬血之毒的剧情线”,才成功完成了这次祸乱胤国的任务。 只能说,她这次的运气还真不错,恰好在一众巧合的节点中,作出了比较正确的选择,否则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毕竟,谁能想到,洛玦歌居然还tmd是个重生者?! #这个世界都快破成筛子了,居然 还没崩,坚强jpg.# “怪不得,我跳城门时,胤国当时的主帅,换成了洛玦歌,原来他是重生的,早就知道我要自杀下线,所以才在城门口守着,他想救下我。” 他不止想救下她,更想救下胤王,熙夫人,利用先知改变自己上一世的命运。 只可惜,他没料到的是,他亲手救下的她,竟反过来,加速了胤王与熙夫人的死亡。 他以为这段剧情会发生在今年的除夕,没想到提前到了重阳节,以至于他重活一世,还是没能阻止至亲之人的死亡。 太惨了! “完了,小天,洛玦歌现在肯定想活活掐死我,你快感应感应,他现在对我的好感值是负多少?” 实不相瞒,她有点慌。 ------题外话------ 太不容易了,终于把我开头埋的线圆了回来,洛玦歌是重生的,忘了的可以跑回前面第一至五章左右看看哦,我埋了伏笔的。 而且已经有小天使猜到了,真聪明。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乘风起,四国乱象(四) “滴,经系统检测,洛玦歌当前对宿主的好感值为:100” 姬染月惊讶挑眉:“小天,你的好感检测器怕不是坏了吧?” “呵呵。”天命系统故意没说,洛玦歌身为反派boss的黑化程度也飙升到了100,它很期待,洛玦歌在未来的表现。 他一定会给宿主,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姬染月是真的疑惑了,她射出的那一箭,虽然没要了洛玦歌的命,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他的那只右手,估计是保不住的。 他都这样了,好感度还不掉,难不成是天生的抖m?! 算了,不管了,反正出了胤国,她就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说不定根本就遇不上洛玦歌。 “主公,离开胤国之后,我们该去往何处呢?”张良笑问了一句。 他们总不能漫无目的的逃亡吧。 “我们去扶风城!”姬染月从袖口的夹层处取出一份自胤王书房中顺带捎走的舆图,在众人面前缓缓铺展开来,“就是这里。” 她指了指舆图中,齐秦胤交界处的一块地方,单看地势,这个扶风城,三面环山,一面靠江,确实是个易守难攻之处,且如今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对他们而言,是个发展自身势力的好去处。 “其实,扶风城原是周国的疆域,但周覆灭后,这个地方由于地势原因,一直没有被秦胤两国占领。如今,天下的焦点都将在胤国的这场夺嫡之乱中,这么一个小城池,就更容易被忽略了。” “而我等此刻最需要的,便是被天下人‘忽略’。”嬴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善哉!”张良抚掌,朗笑道,“原来,主公还是有认真思考的,也没有你自己常说的那样懒散嘛!” “小良子,你懂什么,这叫一劳永逸!” 万事开头难,她把开头的方向确定对了,就能免去日后不少的麻烦,将来也能轻松些。 “可是,我们会这样思考,我们的敌人亦然。”白起此时提出了他的一些思虑。 “小白,放心吧,他们现在,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想逮住她的不就三个人,秦屹不可能放弃如今胤国如此庞大的利益,专门跑过来追她,洛玦歌光是对付秦屹就够呛了,也无暇来,至于谢衡,等他自己能逃出云湘君的控制再说吧! 因此,她现在还算安全。 “那就这么说定了,系统,我要开启兴国线!”姬染月果断拍板,她做事一贯不喜欢拖泥带水,对待感情亦然。 “滴,兴国线开启成功,系统还有10秒,自动进入休眠模式,,进行系统升级,倒计时:10,9,8,7,6……” 等等,这么快么,她还想来一次十连抽卡啊啊啊! …… 雪终于停了,车队昨夜冒着风雪,赶了一夜的路,十分疲乏。 翌日清晨,窗帘的缝隙间泻下一缕曦光,在少女泛着些青黑的眼尾处跳跃着,令她有些不适的睁开了双眸。 刚睁眼的姬染月:“……” 什么鬼,为什么她会缩在政哥的怀里睡觉?! 惊恐jpg. 而且政哥居然没把她甩出去,难道…… 嬴政察觉到怀中的动静,睁开了假寐着的双眸,便撞上了某人心神荡漾,浮想联翩的模样,指尖在她的脑门上,十分不客气地弹了一下。 别说,那钢镚儿似的声音,还怪清脆的。 “嘶——好痛!”姬染月的幻想瞬间飞了个干净。 好吧,她想多了,政哥,木得感情。 “你的睡相,可真差劲。” 姬染月摸了摸脑门处的红肿,压根不想理他,什么睡相差嘛,仙女的睡姿,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咦,小良子和小白呢?”姬染月这才发现,马车里只有她跟嬴政两人。 她明明记得,昨完一直商议到了半夜,大家都很困了,就各自找了处角落,倒头就睡了。 “都被你昨夜的睡姿吓跑了。”嬴政明明还是冷肃着一张脸,但不知为什么,她仿佛从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了一点幽怨。 “那政哥你怎么没跑?”看他这表情,姬染月下意识把自己内心的吐槽问了出来。 “呵呵。”嬴政冷笑一声,“你以为——” “小染,你在么?”车门外,传来女子透着几分期许,细听来又有几分忐忑的声音。 是明笑! 姬染月垂头,发现自己的衣襟口有些松散,忙理了理。 “明笑,我在的,我昨儿夜里便回来了,担心你已经睡下了,就没——” 她话还没说完呢,嬴政竟先她一步掀开了车帘,他抿直着唇,与端着铜盆与食物的晏明笑擦肩而过。“你们聊,我去另一处。” “对了,这水是?”嬴政迈开的步伐顿了顿,他望了望四周,山野之地,林木之间,并未水源。 “哦,这是张先生晨起时,吩咐我等采集树枝上的雪堆,然用火煮开的水,很干净的,嬴公子可以放心使用。”晏明笑垂眸低笑一声,回答得很是详尽。 姬染月这才发现,明笑是少有的,在政哥的威压之下,依旧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人诶! 真不愧是周国当年的第一贵女,明笑真厉害。 “明笑,快上车,外面好冷,如今要赶路,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可别生病了。” 姬染月含笑朝她伸出手,暖黄的光晕随着她额间的碎发晃动着,显现出她眸中干净而剔透的底色。 晏明笑长睫轻颤,遮出了眼底的晦暗,她反握住姬染月的皓腕,并未借力,便轻松跃上了马车,另一手捧着的水竟分毫未撒。 姬染月见这一幕,并未感到惊讶,她知道晏家是个武学世家,明笑自小就随父兄习了些外家功夫,也因此,身形很是高挑。 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在女子中已经算很高的了,但明笑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 用现代的计量单位算,明笑至少有177cm,还好她骨架纤细,轮廓秀雅,否则会被好多人误认成男子的。 “小染,用水先漱漱口吧,再吃些饼,昨夜忙活了那么长时间,今儿肯定饿了,再加上,我很担心你,所以才会……没有打扰你与嬴公子吧?” “你这小脑瓜天天想什么呢?我与政哥,勉强算是一同工作的同僚。”姬染月洗漱一番,接过那已经被泡软了的饼,咬了一大口。 听晏明笑这么一说,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像点没把自己给噎死。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喉咙的更咽感是缓解了不少,但她的大脑,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感。 她抗拒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种晕眩感甩出去,“明……明笑,你——” 声音戛然而止,她倒在了女子的怀里。 “姐姐,你果真对她毫无防惫。”晏明笑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死死的,像是想将两人的骨血都融在一处,她此刻的嗓音,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喑哑,尾调华丽而缱绻。 “可是,姐姐为什么就对您的亲弟弟那般狠心呢?回答我啊……”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半缘修道,半缘君(一) “可是,姐姐为什么就对您的亲弟弟那般狠心呢?回答我啊……” 细微的哨声响起,马车里,只余风卷帘帷的寂静,其中,已空无一人。 白起卷起一大半饼,正要往口中送时,却蓦地顿住了。 “怎么了,白起兄?”一旁负责用沸水泡饼的张良亦随之停下,他还顺便一个拂袖,将一旁正准备偷吃的周瑜探出的那只手给甩了出去。 “小良子,一个饼对我而言,真的不够。”周瑜昨夜在风雪中守了一夜,早就耗尽了热量与精力,他再要一个饼,过分么? “食物有限,公瑾兄还是忍忍吧。”张良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也觉得他守夜确实辛苦,便分了自己的一半饼,递给周瑜,“我已饱腹,如果公瑾兄不嫌弃的话,可以吃这份。” 周瑜迅速接过,一把塞入口中,“子……子房,泥就是额……亲兄弟。” 白起等面前两人兄友弟恭完,轻咳一声,开口道,“汝等方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四周很安静……等等,安静!”周瑜差点被噎着了,他猛地回头,发现整个雪地中,除了背对着他们洗漱的嬴政,整个车队都安静得可怕。 “不好,主公呢?” “政哥不是说主公留在马车上,同晏姑娘说些体己的话么?” “糟了!”张良暗骂一句松懈,他将手中替嬴政准备的饼递到周瑜手中,便向姬染月所在的马车处快步走去。 但白起比他更快,一个闪身,便来来了马车旁,一个掀帘,只有一个倾倒了的铜盆。 “没人。” 周瑜反应极快,迅速掀开了其它几辆马车,全都没人。 “看来,除了我们四人,其余人全都失踪了。”张良无奈抚额,怪他,以为出了胤都,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却忘了,姬染月在霍霍完胤国之前,最先祸乱的是周国。 胤人仇恨她,周人亦然,甚至这个仇恨的程度,还会更甚之。 “怎么了?”嬴政刚擦完脸上的水滴,见三人聚在马车外,一脸状况外地走过来。 “政哥,主公又被掳走了!” 这句话像不像——“大师兄,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 #来,让我们一起恭喜姬染月梅开三度!# 嬴政:“……” “不过,良已经能确定,掳走主公的是周国之人。” “嗯?子房怎么看出来的?周国不是已经……” “是晏明笑。”嬴政凝视着马车中的那个打翻了的铜盆,眸光沉沉,似笼上了一层雾霭。“那个铜盆里之前盛放的水,有问题。” 张良跃上马车,见车底尚有些未干的水迹,伸手捻了捻,置于鼻间,没闻到什么味道。 不过想想也是,真有味儿,姬染月也不会那么快中招。 “这么看来,那位晏姑娘是主谋,而那些被秦屹俘来的周国战俘,就是帮凶喽,他们是故意潜伏在我们身边,目标便是姬染月。” “不对,战俘是真战俘,濒死时的恐惧,不像是演出来的,而且,当时若不是我站出来,他们定会被当场射杀殆尽,为了捉一个姬染月,没必要这么拼。”周瑜整个人一沉肃下来,眉眼间的端严感就根本掩不住了。 “而且,秦屹是灭周的元凶之一,周人不可能会同他合作,去坑害姬染月,所以……”他猛地一合掌,“那些个战俘,包括晏姑娘,是在押送至我们府上之前,被人调包了!” “想不到公瑾兄不嬉闹时,竟有如此急智,良叹服。” “谬赞,不及子房兄远矣。”周瑜正想客气恭维一番,却被嬴政沉声打断。 “行了,别扯那些费话。当下,寻到人才是最要紧的,我们必须知道那波人离开的方向,否则,咱们全都得玩完。” “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走的。”白起在张良与周瑜商讨时,已绕着四周走了一圈。 雪地上四面八方的脚印都有,混乱极了,但好在周围林草茂密,脚印可以骗人,但草木不会。 “那等什么,追吧!”周瑜抬脚便要跟着白起走。 “等等!”嬴政拦住了他,转而望向白起,眸光如淬冰雪,“你是想,一个人独自前往,对吧?” “嗯,我一个人,会快一些,效率更高。”白起说得也是实话,从现场的痕迹看,那群人肯定走不远,他一个人,加快些脚程,说不定能在半路直接追上。 “不如我负责救人,你们三人带着细软,驾车前往扶风城,我们在扶风城汇合。”白起说完便要离开。 “不可!”最先反对的竟是一直在四人当中最温柔平和的张良,他的语气很坚定,“内部的任何一次小小的分裂,都可能造成高楼的坍塌,如果主公真的出了事,我们去扶风城又能如何?” “你不信我?”白起眼眸微眯,似有愠色。 “不是不信,而是良赌不起。” “行了,白起的单兵作战能力的确出色,他若一人去追,效率将大大提高,但张良说的亦不无道理,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便折中。”嬴政走到了张良与白起的中间,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怎么个折中法?”周瑜还是第一次见张良沉下眉眼来,他不笑时,有种清贵的疏离感,让人不敢造次。 果然啊,谋圣张良,又怎么会是只擅长社交,为人八面玲珑的政客呢? 他只是,太会守拙了。 “很简单,白起先行,沿路记号,我等驾着马车,在后面追便是。” 毕竟,如果白起都追不上,他们四个人一块的话,就更不可能了。 这样,也不至于众人分散,算是两全其美。 “可,跟上——”话音刚落,白起一个纵跃,在林间穿梭着,便没了身影。 张良的面前斜照的曦光令他的长睫颤了颤,再抬眼,眸中多了几分晦暗,喜怒难辨,“想不到,主公失踪,我等之间最着急的,竟是最晚加入的白起。” “你也看出来了啊!只希望他,不至于愈陷愈深……”嬴政侧眸,看见他唇角似扬非扬的弧度,他对张良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形容词——面甜心苦。 不对,应该是面热心冷。 周瑜:“……” 这两人在说些什么玩意儿,他咋没听明白?! ------题外话------ 不是我要水,而且觉得卡牌人物在前面为了走完胤国剧情,都写得太……那啥了,所以替他们丰富丰富设定,毕竟这本书的初衷,我就是想写我个人喜欢的历史人物凑一块的一二三件事。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半缘修道,半缘君(二)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睁眼呢,是我生得不好看么?”这华丽的尾调,这熟悉的颤音,令姬染月瞬间头皮发麻,眼睛更是闭得死死的,生怕露出一点儿缝隙。 她表面装死,面部肌肉不曾有一丝抖动,但内心已然是掀起了滔天骇浪。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身体香香软软,气质清清冷冷的晏明笑,居然是疯批至极,靡乱之至的姬辞月啊? 这太离谱了! 她的清白,已经彻底被泥给污染得死死的,搓也搓不白了。 要知道,住在胤都的时间,她几乎夜夜都跟“晏明笑”睡在一张床了,压根没发现,这tmd居然是个女装大佬?! 说实话,他比她还像是个女人。 “这样就不乖喽!”他的指尖,透着春日里桃瓣深处的那一抹粉,抵上她纤白的玉颈旁时,缓缓收拢,这画面,有种说不上来的绮艳风流之态。 活色生香。 “你是知道的,我的手段,惹怒了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控制不了的……”他的吐息,并不灼热,相反十分冰凉,但姬染月的周身,已经有一股粘腻的灼躁感升腾、蔓延、难以压制…… 少女苍白如雪的面容上,染上了一种极不正常的、病态般的潮红。 姬辞月见状,昳艳如刀的眉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他的指尖缓缓下移,勾起她胸前的系带,轻轻一挑,再瞬间扯来,衣襟松散间,露出大片莹白的起伏。 肩头连至锁骨的那一道流畅至极的线条,令他的眸色深染了几分,“这处,用来盛酒,或许不错,又或是,将这副漂亮的皮囊彻底剥下,剜出里面的骨头——” “别……别说了。”见他越说越离谱,甚至眼底还多了几分想将其付诸于行动兴味之时,姬染月终于忍不住了,她想抬手阻止他进一步的举动时,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就连骨头也酥软透了,压根提不上劲儿。 她用了一次陆游的咏梅卡,确实得到了瞬间的缓解,但当他的那只泛着奇异香味的手挑起她的下颌时,那种无力的眩晕感再度侵袭上她的大脑,她因冷梅香而短暂获得的清明,再度被吞噬尽。 少女渐渐迷离的双眸无可避免的,对上了他幽邃的如同旋涡一般的,泛着些墨紫的瞳孔。 那里似乎有某种致命的吸引力,令她迷醉的眼底染上了丝丝化不开的欲念。 “你又忘了啊,最好不要直视我的双眼,否则,你将彻底成为欲望的俘虏……” 因为,他即是欲望本身。 “明……明明是你,故意的……唔!”姬染月本来的语气,应该是咬牙切齿的,但她发出来的声音,那种甜腻的,像蜜糖一样,娇软的语调,差点没把她自己送走。 其实当初,她同胤王描述姬辞月时,还刻意隐藏了一点,也是她最讨厌的一点。 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吸引女人,如何挑起女人隐藏在层层束缚之下的,最深层次的谷欠念,就算是寺庙里最清心寡欲的尼姑,到了他手心,也会成为最饥渴的荡/妇。 一言以蔽之——人形春药。 姬染月刚穿书时,就经历过一次,那种身心都不受自己控制的,难以言喻的渴求感,令她此生都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自那以后,她就算会遇到姬辞月,也决不会注视着他的眼睛。 说实话,她宁愿自己现在是个瞎子,也不想看见他那副靡绮荡漾的模样。 “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想要的话,求我啊……” 他怎么舍得如些难受呢? 瞧瞧这惹人怜爱的小模样,怪不得有那么多男人觊觎。 那股难捱的灼热感,一路从心尖烧至全身,她的整个暴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意,像开在枝头最顶处的桃花,诱人采撷。 姬辞月眼底的兴味愈发浓厚,他俯在身来,贴近她的胸口,两人鼻间的气息交缠在一处,马车内的空气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旖旎。 “抱抱我。”他还在进一步诱惑着她,但是你若仔细看他泛着一点幽紫的双眸,会发现,那里一派冷邃,无半分谷欠念。 他只是觉得好玩,仅此而已。 这恰恰是姬辞月最恶劣的地方—— 自己不发情时,就天天诱惑别人发情。 自己有想法了,就立马拖着所有人一起共沉沦。 爽得只有他自己,辛苦的都是别人。 姬染月不想成为被他掌控的奴隶,她死死咬往下唇,用尽全力将他推至一旁,然后趁机给自己的后颈来了一掌。 #防备不了你,我就打晕我自己# “哎,好可惜,就差一点点。”姬辞月理了理自己身上有了些许褶皱的绛红色长袍,眼中兴致散了大半,“果然,还是如往日一样无趣。” “叶修瑜什么时候能到?” “禀王上,按照叶将军的速度,明日便可抵达。”车窗外,守卫的声音暗含着一丝轻颤,面对这位性子乖戾的主子,他是真的恐惧——因为你不清楚他下一刻脑中又会冒出何种疯狂的想法。 跟王上处一块,这脑袋,就等同于拴在裤腰带上了,也不知道来日是生是死。 “明日,呵——”姬辞月冷笑一声,“他此番倒是积极。” “他对你,还真是一片痴心。” “王上不正可以利用这点,控制叶将军么?”富贵险中求,虽然跟在姬辞月身边,风险极大,但收益更是丰厚,一步升天亦不是没有可能。 守卫为自己摸清了君王的心,正沾沾自喜,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姬辞月掸了掸袖口处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说了句,“拖下去吧,别留痕迹。” 那守卫的喉间,瞬间多了一条极薄的血线,“为……为什么?” 但他还没等到回答,便绝了气息,被两名隐卫利落拖走,这等卑贱性命,可万不能污了王上的眼。 “她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我怎么可能,让她沦为笼络朝臣的工具?”他像是自言自语,可他的指尖,在少女有些湿寒的鬓间游移着—— “区区一个叶修瑜,也配?” ------题外话------ 我第一次写姬辞月这种疯批美人,没错,第一卷胤国篇完了,第二卷开头的boss就是他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半缘修道,半缘君(四) 姬染月翻开了抽中白起之后的剩余五张卡牌—— 第一张,妙哇,是技能卡! 卡牌等级:玄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属性介绍:使用该卡后,使用者将瞬间心境澄明,不为外物所扰,效果持续一日。 剩余使用次数(0/5) 这貌似是王维的诗吧,等等……王维可是被称为“诗佛”的男人啊! 佛者,遁入空门,七情六欲惧为空啊,这不正好克制姬辞月的媚惑技能么?! 待会儿她就试试! 第二张是玄阶事物卡:亩产1500斤的土豆种子。 第三张还是玄阶事物卡:《治水十疏注》。 第四张还是事物卡,不过这一次,貌似是天阶! 姬染月翻开一看,名剑赤霄(明主佩戴时,自动增加50点武力值,同时每日可增加50点声望值,50点民心值,若宿主抽中人物卡刘邦,可使效益翻倍。) 好家伙,那她不得赶紧给自己先佩戴上啊! 最后一张卡牌会是什么呢?苏轼卡? 好吧,破案了,不是苏轼,是张技能卡,这张卡……有点特殊。 卡牌等级:地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可扩展) 属性介绍:使用该卡后,使用者将瞬间处于倦怠状态,戒情欲,绝爱憎,效果持续一日(但使用时,君者必须有“沧海巫山”之质,否则便会反噬自身,进入“相思难愈,肝肠寸断”的负面状态) 剩余使用次数(0/3) 其实这首诗听过的人应该有很多,但大部分熟悉青春伤痛文学的人,都比较了解它的前两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虽然元稹在感情上是个渣,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这首悼亡之作,堪称是忠贞不贰,情深不移典范了。 算了,对于诗人的私生活,她不好多作评价,作为一个利益至上的女人,她只关心这张技能卡对她当下的处境,究竟有没有作用。 很显然,大有作用。 如果说,王维的诗,处处透着佛家的禅意,是“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的“空”。 那么元稹的这首,则是道家的“清心寡欲”,处处透着对男欢女爱,情爱缠绵的倦怠感。 若是这两者打一套组合技,那岂不是……她永远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姬染月默默将两个“断情绝欲”的buff叠到了自己头上,再看向姬辞月时,眼神中,却压根没了他的身影。 她主动直视着他的双眸,这对姬辞月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挑衅。 “怎么,姐姐这般看我,是想……”他故意说一半藏一半,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拉扯感,眼尾轻挑的弧度,像勾子一般,真真是风流入骨,浪荡无边了。 姬染月:“……” 说实话,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一点厌倦jpg.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我悟了# “有意思!”姬辞月见她的反应,眼底的色气感被一种更浓烈的兴味所取代,“姐姐身上,果然藏着许多秘密呢,让我忍不住,想……更深入的,探寻一番呢。” “呵呵,想探寻啊,你凑过来一些——”有了依仗,姬染月瞬间张狂了起来,她下颌微挑,指尖轻勾,示意男人靠过来。 她眼眸中的神色,冷清的像是高山覆雪。 可她秾艳的五官,浓烈的如同业火红莲。 这样的反差感,没有一个男人会舍得拒绝,去征服一个这样的女人。 更何况,他对她,本就有不轨之心。 “姐姐,我知道的,你对我,也是有——”他受到了女妖的诱惑,心甘情愿地踏足她的领地,向她俯首称臣。 有你个锤子哦! 就当姬辞月距她仅有一尺之距时,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柄未开锋的剑,对准他的后脑勺,就是一锤子下去。 那动作,多么干净利落,快狠且准! 血迹沿着鬓发,一路蔓延至颈后,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眸光里的血丝,仿佛都有了生命,给人以癫狂之感,“哈哈哈,姐姐果然爱我,竟愿意同我一同赴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要跟你一起死了?”姬染月正准备拔出赤宵宝剑,直接砍死面前状若疯癫的男人,却因他的一句话,而骤然止住。 剑锋距他胸口,不过几寸之遥。 “姐姐难道忘了么,你的身体里,还藏了一只小虫子。” 经历不少古代世界的姬染月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词——蛊虫。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藏了个这玩意儿,况且原小说剧情里,边没有这条支线。 “说,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不相信。”她的剑尖,已然抵上了少年的心口。 “我原以为,姐姐也算是这个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却原来——”他扯开了袖口那一截锦缎,无视着面前寒光逼人的剑锋,迅速给自己的额头包扎止血。 “别废话,快说!” 见他那熟练之至的动作,姬染月心底轻嗤一声,还以为他是真的不怕死呢,平日再狂妄疯癫,如今,不还是畏惧死亡。 “姐姐难道就没发现,自己的身体,太过孱弱了么,即便女子本就纤弱,却也没有差成这样的,你又不是早产,又非先天不足,何至于此?” 对啊,原主的身体确实菜得一批,而且弱得毫无理由,若非她的神魂强大,可滋养这具身体,单说她这一个月折腾来折腾去的,早就病倒了。 对于姬辞月的言语,她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但她还是佯装不信道,“蛊医早在百年前就被世宗皇帝屠戮了个干净,我不相信你的三言两语,除非,你说清楚我中的,究竟是什么蛊毒,又有何习性?” “姐姐还真是贪心啊,天底下,哪有像你这般的交易者,什么都不付出,就想占尽一切。”少年伸出一点红软的舌尖,舔舐着指尖包扎时不小心沾染上一缕血迹,眉眼间满是乖戾邪佞。 “姐姐只需知道一点——”他微微一笑,有种海棠枝勾缠着刀锋晃悠的昳艳感,他的语调,终于多了几分低沉的庄肃感。“你注定,只能依附我而活着!” ------题外话------ 是谁举报了我么,为什么上一章被禁了? 第一次遇见这种章节发完第二天后被禁了的,整得我整个人有点烦躁。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我有故人,抱剑去(一) “小天,我这具身体,真的被人下了蛊毒?” “滴,系统检测中,请宿主耐心等待……” “姐姐,如果你还希望能见到晏明笑的话,最好不要激怒我哦。” “你——”姬染月卡壳了一瞬,后知后觉的想到,对哦,原先的晏明笑是姬辞月伪装的,那真的明笑去哪儿了? “你这是用明笑,在威胁我,她是你的妻啊,你怎么能……” “妻?她只是周国的王后,而非——” “王……王上,叶将军提前到了,还请王上移……移步!”守卫一句话说得快要抖成了个筛子,他挑起窗帘的一角,却压根不敢看那位眉间尽显阴佞的君主。 “姐姐魅力果然无边,叶修瑜不远千里,也要赶来相见,此等情深,当真叫人唏嘘不已啊!” 姬染月:“……” 她知道她魅力很大,但大兄弟你说这话时,语气能别那么阴影怪气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修瑜是杀了你全家的仇敌呢! 等等,她好像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不对呀,叶大将军曾经不是最忠诚于姬辞月的心腹么,她怎么感觉,这周国一亡,两人共同患难,关系应该更紧密才是,可看这微妙的氛围,倒更是是——君臣离心的前兆。 但这对姬染月而言,算是个好消息,以她个人之力,在不杀死姬辞月的前提下,逃出生天,确实有点难,但若是小小地利用一下叶修瑜,说不定会有希望。 念及此,姬染月将剑一收,插回鞘中,眼眸含了几分讥诮,“我与叶修瑜如何,貌似与弟弟你,无甚关系吧?” “如果姐姐不想让晏明笑在今夜暴毙而亡,最好,不要再激怒我。”他撂下此言,便拂袖下车,帘帷开阖间,姬染月还所见一句,“看好长公主,若她不见了,你们,就提头来见吧!” “诺。” 姬染月瘫软着倒在了坐垫上,额间泛起了细密的汗渍,说实话,自她见到姬辞月的那一刻起,她的身体与情绪,都处于一种极度崩紧的状态,因为她根本无法预测,他下一刻,会做些什么。 “怎么样,小天,查出来了么?” “系统检测完毕,宿主当前的这具身体,的确中了蛊。” “那你能知道这是什么蛊毒么?”一听此言,她心凉了半截,急切追问道。 “抱歉,超出检测数据范围,无法进行数据计算分析。”冰冷的机械音令她的心彻底拔凉了一片。 “小天,你这是白升了个级吗?居然还是这么废!”姬染月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嚣张的公然diss天命系统了。 天命系统:“……” 再忍它就是龟孙子! “呵呵,宿主不也是个废,否则,本统不过休眠了一天,宿主就又双叒叕被掳走了,如今这模样,真凄惨。”贱贱的机械的简直将嘲讽威力点满了! 姬染月自然也不甘示弱怼了回去,“所以你回炉去升了个级,就是只提升了个嘴炮技能,呀,好厉害哟!” 论阴阳怪气,除了姬辞月,她还真没输过谁。 谁说它只升级了语音技能的,3.0版本的它,功能可多了! “滴,系统升级成功,已为宿主解锁系统商城与公会玩法,请宿主前往任务面版,自行查看。” 话落,姬染月脑海中的机械音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任凭她如何挑衅,亦不出声。 啧,这越升级,小脾气就越大。 她也觉得再吵下去也没意思,当务之急,是要摆脱姬辞月的控制,成功与嬴政他们汇合。 于是她点开了系统面版,想看看新上线的商城里,有什么好东西。 然后,她看见,商品栏一片漆黑,目前只开放了三个窗口。 第一个窗口是:随机天阶卡牌碎片 价格:1张/50成就点(每日限购10次,每60张碎片可合成一张天阶卡牌) 姬染月流下了贫穷的泪水,这玩意儿,她只要来个十张,就等同于一朝回到解放前。 于是她看向了第二个窗口:卡牌拓展宝石(意境宝石) 价格:1枚/100声望值(每一枚可拓展技能卡一块字格,当技能卡字格拓满,可将技能卡牌升级为意境卡牌,卡牌效果将翻至5~10倍不等) 笑死,这上面写得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就给整不会了! “小天,别装死,快给我解释解释,这个意境宝石是个啥玩意儿?” “很简单,就是专门用来给技能卡牌升级的。” 涉及到抽卡系统设定,天命系统也真没藏私,就比如拿“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张技能卡为例,每用一个意境宝石,就能增加技能的一个字槽,补上陆游原词的一个字,一直到补满整阕词为终止,这首词就有了“意境”的效果,单拎出来每一句,都会成为一个技能,而若使用一整首词……“意境”的用法,需要宿主自行摸索。 另外,不是所有可扩展的技能卡都能成功升级成“意境”,天时、地利、人和皆缺一不可。 姬染月:“……” 虽然依旧有点云里雾里的,但有一点,她懂了—— 也就是说,如果她要升级陆游的这张咏梅技能卡成为“意境”,至少需要32个意境宝石,也就是3200点声望值。 这个价格,是不是太离谱了?! 想象一下,如果她要升级的技能卡是屈原的《离骚》、白居易的《长恨歌》、王勃的《滕王阁序》……那得需要多少个意境宝石?! 太离谱了! 这比她当年玩过的最狗批最黑心最无下限的抽卡游戏,还要氪! 而最辛酸的是,姬染月现在所拥有的声望值,还是负几十万…… 这种宝石,买它简直就是交智商税,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买的! 天命系统:“……” 呵呵,flag已立,坐等宿主真香! 她不再留恋,直接滑向了第三个窗口:随机六艺书籍 价格:1本/1000民心值(卡牌人物佩戴对应书籍后,将提升处理相关事务30%~60%效率(可叠加),一种卡牌人物最多可佩戴3本书籍。) 姬染月:“……” 确认过眼神,都是买不起的,也就是说,这商城对她而言,开了个寂寞。 “宿主,别灰心啊,商城是可升级的,而且相信我,公会系统的开启,将会给宿主一个巨大的,惊喜!” 什么惊喜,估计又是另一个惊吓…… 正当她兴致缺缺,准备关闭整个系统界面时,一股奇异的羁绊感,勾缠住了她的心脏,她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心跳与呼吸…… ------题外话------ 更新了一下第二卷的新玩法,要开始搞基建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我有故人,抱剑去(二) 这是怎么回事儿? 姬染月抚过胸口,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同她紧密牵绊,难以割离。 “宿主,点开系统面版的公会界面,你就会明白了。” 行吧,她姑且再信系统一次。 姬染月划至公会界面—— 天命公会现帮主:姬染月 现有帮众:嬴政,白起。 公会打卡任务:已完成(0/3) “为什么帮众只有嬴政、白起,张良和周瑜不算么?”姬染月疑惑道。 “呃——”天命系统也卡壳了一下,“因为宿主并没有彻底收服张良与周瑜。” “其实,严格来说,嬴政也没有选择效忠宿主,但他是宿主抽中的第一张人物卡牌,是羁绊卡牌,因此将被系统自动判定为宿主的同盟。” “所以,跟这几人相处了一个月,等于是处了个寂寞?”姬染月也没想到,最早选定奉她为主的,反倒是跟她相处时间最短的,危险系数最高的白起! 只能说,神奇。 “那白起现在对我的好感值有多少?” “正好50,张良46,周瑜41,赢政-23。”天命系统不仅说了白起的,还十分“贴心”的将另外三人的好感值一一告知。 姬染月:“……” 扎心了,其他几个还好,政哥依旧为负数的好感值,真的……yyds! “那我胸口的这股子羁绊感的来源是——”姬染月作西子捧心状,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四个大字。 “是嬴政,羁绊卡牌嘛,总是有点特殊的。” “那他不会也能感知到我……我的那啥吧?”姬染月双眸圆睁,表情逐渐惊恐。 “这是自然,羁绊是相互的。”系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表情会如此奇怪。 这对目前独自一人身陷囹圄的她而言,不是好事么? 因为这样的话,嬴政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这丝羁绊感应,定位她当下的位置,然后就能赶来英雄救美啊,瞧瞧,它设定的剧情,多完美啊! “小天啊,你不懂。”姬染月的神色透着一丝沧桑,“我有预感,政哥又要掉好感度了……” …… 车驾前的马匹不知为何躁动不安的嘶鸣了几声,在寒凉肃杀的冬夜中显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政哥,怎么了,是马匹出了什么问题吗?”张良挑开车帘的一角,望向前方玄衣墨发,坐在车架之上专心驭马前行的男子。 张良很细心地注意到了,嬴政执缰绳的手指,因攥得太紧,已泛着几分青白之色。 “不知为何,我突然能感应到,姬染月当前所处的位置。” 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心绪起伏。 嬴政压下了心头的怪异感觉,一扬马鞭,专心驾驶起了马车。 张良却敲了敲自己额间,似是懊恼,“哎,良怎么就忘了,政哥是主公抽中的第一张人物卡,是会有羁绊存在的!” “羁绊?”作为一个孤独的王者,嬴政并不喜欢这个词,曾经,除了帝业江山子民,他几乎排斥一切过分浓烈的感情。 “没错,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这层羁绊,追上并救下主公!”张良一合掌,眸光如清荷盛露,晶亮极了。“我这就去告知公瑾兄,这个好消息。” 嬴政垂了垂眸,未再言语,只是勒紧了缰绳,逼停了在夜色下飞驰的马匹……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的好感值-3,当前好感度:-26” 听见这句提示音的姬染月扬了扬眉,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政哥的好感值吧,该掉还是得掉,拦不住的。 这会儿轮到系统迷感了,他不理解,为什么嬴政的好感值会掉。 “因为帝王,最讨厌的,就是被牵绊,被掌控,被旁人窥伺到了内心深处的真实。”姬染月似乎想起了某些不怎么美妙的回忆,唇边的弧度,泛着几分凉色。 其实只掉了3点,却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的,她还以为,怎么也得跌个10点吧。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姬染月内心的声音,系统的好感值提示音再度响起——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的好感值-8” 姬染月:“……” 好吧,是她飘了,政哥依旧是政哥。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的好感值-3” 姬染月;“……” 呜呜呜,政哥,是她错了,您高抬贵手成不? “小天啊,快!能不能赶紧把这个破羁绊感应给关了?”她这会儿是真慌了,胡乱在系统当前界面上按了几下,结果不知道点在了那里,面板上,竟然出来了一个玄衣墨发,包子脸鼓鼓的,驾着马车的q版人物。 那个小人儿的身后,是大片用水墨描金勾勒的山林美景,然而,小人儿的嘴角却是向下抿着的,似乎心情很不美妙。 不是吧,这个小人儿也太可爱了吧,别告诉她,这个q版人物是政哥,这反差感,绝绝子啊! 姬染月没控制住内心快要溢出来的老母亲的感情,一个没忍住,隔着屏幕,弹了弹那小人儿气鼓鼓的包子脸。 小人儿瞪圆了双眼,似乎在控诉着——这个大胆的愚民,居然感打朕的脸! 这触感,居然这么真实,姬染月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指间,仿佛其上还残存着那饱满q弹的触感。 正当她克制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打算对这个小人儿上下其手,狠狠撸一把时,窗帘被一只手自外边挑起。 听到动静的姬染月遏制了内心的冲动,定了定心神,抬眼望去,正撞上了一双熟悉的,似盛满了整片星河的双眸之中。 夜色亦不及他眸光清亮。 故人重逢,当如何? 对这个世界的姬染月而言,意味着她要捡起“善良柔弱”的白月光人设,扮演着那位端方华贵的周国长公主。 虽然,这样的状态,于她而言,才是常态。 但谁不喜欢,做真实的自己呢? “叶将军,没想到,你我竟会在这样的场景之下重逢,当真是,世事难料。”她玉颈低垂,眼眶处似隐隐泛泪,神色似乎写满了隐忍与惊惧。 “殿下……不必忧惧,臣曾经对殿下的承诺,依然有效,只是不知殿下,初心改邪?”叶修瑜只凝视了她一瞬,确认她并未遭受任何迫害后,便移开了视线,盯着她身后的车壁,一眨不眨的。 他面对她时,一贯克制而守礼,但任谁也能感觉到,他内心压抑不住的汹涌的情愫,像一座暂时沉默的火山。 叶修瑜啊……如果条件允许,她真的不想,再利用他一次。 他太好了。 ------题外话------ 第一章出场后,叶小将军就冷藏到了现在,真惨。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我有故人,抱剑去(三) 姬染月第一次见叶修瑜时,是在两年前,周国在鄜山大败齐军后,正逢春三月,大军凯旋之时,少年将军骑马游长街,两边桃杏正盛,却也化不开,那人身上,风烟溯漠,狼沙饮血的杀伐兵戈之势。 直到,一株粉桃,遥遥落在了他的肩头。 他却以为是什么暗器,拔剑便砍,斩碎一地落红,仿佛连春风也因此凝滞了一瞬。 众人哄笑。 他却恍若未闻,径直朝着那位“罪魁祸首”望去—— 朱阁之上,满目华翠,屏帷微敞,那少女斜倚着窗檐,眸光流转,笑意粲然,将军的视线迅速躲闪,只盯着她窗前的那株开得极盛的桃花,一眨也不眨的。 他可真有意思,居然这么不经逗。 那时的姬染月,真的从未做过这么简单的攻略任务。 她只看了他一眼而已,他便一个人,在脑海里,演绎完了他们的一生。 #真·一见钟情#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脑补式攻略?# 由于叶大将军过于纯情,她后面都是避着他的,哪怕是在宫宴上,两人分居左右两席,正好相对而座,他也从不敢与她视线相触,永远都是正襟危坐,微垂着眸,一动也不动的,活像个木头桩子。 更好笑的是,一次她偷偷溜出宫邀顾明忆去北郊踏青游赏,不料人尚未前来,便下起了细雨,她匆忙跑入一凉亭中避雨,正撞上了他,在亭中练剑。 她当时怀疑他是故意在这蹲守她的,否则谁好好的会这么个荒僻地练剑,这不闲得慌么? 凉亭躲雨,春衫浸湿,又是孤男寡女,这不发生点啥,都对不起这老天爷的精心安排好吧。 看着某人已经满点的好感值,对他接下来的举功,姬染月既有些期待,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倦怠。 见他解下外袍,露出颀长英挺的身形,她心中哂笑一声,果然,又是这套路。 但他并未上前,而是将外袍抖平,叠好,置于亭中石桌上,便至始至终,不曾靠近她三尺之内,他只是提剑静静伫立在凉亭一角,望着亭外雨细柳斜斜,缄默不语。 切,不就一株孤零零的瘦柳,有她好看么? 姬染月的目光灼灼,都快在他的侧颈处烧出一个洞了,可他愣是不曾侧过眸来,哪怕一瞬。 若不是系统好感度满值的数字都摆在那儿,她估计会怀疑,这人是不是讨厌她了。 毕竟以前的那些男人,若对她有这么高的好感值,一个个的就跟求偶的公孔雀似的,恨不得天天在她面前开屏,他倒好,视她如洪水猛兽,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真有意思。 她到要瞧瞧,他是真君子,还是假正经。 雨下得缠绵,亭中人却疏远得很,任由姬染月怎么引起他的注意,他始终望着那在风雨中晃悠的柳条,整个人内敛得像块石头,眼珠子一转不转的,她都替他觉得累。 姬染月正想着要不装晕算了,看这人会不会冲上来抱住她时,却见迷濛细雨中,一青衣男子撑伞而至,衣袍之上,纹鹤缀莲,显得格外清隽。 “明忆,我在这儿。”姬染月瞬间想起了这场是精心为顾明忆设计的,完成其攻略任务的关键,便也不再管叶修瑜如何了,忙提着裙摆,奔至顾明忆身前, 雨丝如绵,垂柳如梳她仰头望着那公子,眼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色彩。 “抱歉,公主,是明忆来迟了。” “我还以为,雨一直没停,你不会来了。”她垂头盯着自己沾了不少污泥的鞋尖,神色有些沮丧。 那眉目疏朗雅致的公子含笑敲了敲她的额间,姿态亲昵,“公主在这儿,明忆怎会失约,只是下次莫要再一人偷溜出宫了,很危险的。” “知道了——”刻意拉长的语调被风雨一阻隔,落在叶修瑜耳中,透着断续的沁凉。 他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提剑的手紧了紧,他顿了顿,最终还是独自踏入了雨幕中。 亭中那件干燥的外袍,依旧静静地躺在石桌之上,似乎被永远遗忘在了过去。 之后,姬染月像是忘了还有叶修瑜这么个人,一门心思扑在了顾明忆身上,两人偶尔在王宫中遥遥相望,最终也不过是擦肩而过。 其实,姬染月不是没想过再去勾搭几下叶小将军,但奈何他在王都的这些时日,基本上都跟当时仍是太子的姬辞月走在一处。 她不想招惹姬辞月那个疯子,自然也只能避着他走。 这样的状态一直到老周王仙逝,太子继位,周国内政动荡之际,秦胤趁机围周,叶修瑜需再度领军出征,启程前往鄜山,扶风迎战秦胤大军,此时已是第二年的暮春了,长街两处的桃花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晦暗的血色。 她这时才想起了那位循礼古板的,一点子朝气也瞧不见的少年将军。 正巧殿前垂柳依依,她蓦然动了点心思,折了一枝柳,陪着姬辞月一起,来到了三军阵前。 “望将军乘风万里,大胜而归。”她主动靠近,将那柳枝绑在了他的银甲覆身的臂弯处,这是她与他,最近的一次。 “承殿下吉言,臣……该走了。”他被她触碰到的手臂,瞬间绷紧,他又很多话想说,但每至嘴边,又被他自己强硬地塞回了腹中。 此次交战,生死难卜,说出口的,没出口的,对一个必死之人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谁也没有想到,周国覆灭之际,城门堪破之时,选择与整个王都一同埋葬的,会是那个明珠粲华,千娇百宠的长公主殿下。 而当他以为,一切的风月妄念都将自此结束,从此心若死水之时,又得知她并未死去,甚至沦为了胤国的俘虏时,他抛弃了一生信奉的道义,忘记了叶氏数代忠君爱国的教义,而是选择了,加入王上那疯狂的计划中。 他要帮她,逃出胤国的囚牢。 他也知道,落入王上手中,无疑于是另一个更为可怕的囚笼。 但别怕啊,殿下。 在初雪纷飞的夜晚,他终于,又看见了,一个鲜活的,明媚如桃花的她。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叶修瑜《心愉于侧》完 ------题外话------ 我爱一见钟情的梗,不准笑我土,明天看看能不能更两章,我尽力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长风渡,扶摇万里(一) 姬染月碾碎了掌心的雪团,冰凉中夹杂着几丝痒意一路蔓延至心头,对于叶修瑜的主动示好,或者说是投诚,她一时竟不能接受。 “为什么?”天命系统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纠结。 “因为,他太好了……”姬染月拭去袖口间沾染上的几点雪水,唏嘘一声,“哎,要是所有的攻略人物,都像他这么自觉就好了。” 如果全部都像他这般自我攻略了,她该有多省心啊! 如果全部都像他一样只敢远观她,而无半点妄念贪嗔,她也就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小天啊,人可真是神奇,你说姬辞月与叶修瑜自小一块长大,这两人的性格怎么就南辕北辙成这样了呢,要是他们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一个克制而木讷,一个热烈而疯狂,咋就都这么喜欢走极端化呢? 天命系统:“……” 它到底在期待些什么,这个女人,她压恨就没有心! 它还以为,她是被叶将军如此静水流深的感情给触动到了,才会掌心握冰,以求思索时的冷静清醒,可结果呢?她只是在感慨,为什么鱼和熊掌,不可兼而存之。 它这会儿是真的对宿主的前九世经历,抱有一定的探究欲了。 没有人会是天生的断情绝念,寡恩无心。 #海王的养成,绝非一日之功!# “小天,我想赌一把。”她的眉眼之间,那丝被掳走的郁躁之气,散了个干净,明显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仰靠在车壁之中,望着窗外飘零的细雪。 “赌什么?” “赌我可以,借叶修瑜之手,杀了姬辞月。”姬染月这个人吧,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她在提及杀戮之事时,就跟提今儿吃的是什么,天气怎么样一般稀松平常。 倒也不是说她漠视他人的生命,只是她早已习惯如此。 并且,她很少自己动手。 “宿主,不打算逃出去,同嬴政他们汇合了,而是要,深入敌人内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世界剧情线已经崩得连天道就个亲爹都不认识了,那她怕什么? 反正,兄弟反目,君臣离心之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只是可惜了,姬辞月一亡,叶修瑜亦活不了。 对于姬染月而言,既然两者不可兼存,那她干脆,两者皆弃之,岂不善哉? 天命系统:“……” #讲真,渣还是你渣# …… 虽然姬染月的flag立得是那样豪情壮志,但她万万没想到,姬辞月的大本营,居然是——扶风城! 这就是最开始,姬染月想带领众人一起白手起家搞事业的地方啊!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周国覆灭时,姬辞月带领着一众旧部从暗道逃脱,来的居然也是扶风城! 说实话,这不符合咱疯批美人的逼格啊。 因为你别看这扶风城的名字听上去貌似十分高大上,但说白了,那就是个土匪窝! 因为扶风是四国交界之处,常被战乱波及,因此良民皆迁居到了其他城池,因此耕地荒芜,留下来的,不是亡命之徒,便是好斗之辈,或是饱受战火之苦的难民、战俘为求存活,落草为寇,渐渐的,此城便成了真正的土匪窝了。 她之前想来此,本就是想拉着周瑜,白起等人一起剿匪,就当是刷刷副本,给他们练兵了。 本来她看遗憾着计划落空呢! 可万万没想到啊,姬辞月,牛哇! #一代君王竟主动落草为寇,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只能说,不愧是亲姐弟,连这脑回路都是一模一样的,都奔着扶风城的土匪们好欺负便来了。 土匪们:“……” 你礼貌么? “滴,恭喜宿主触发兴国线篇章主线任务:扶风城篇!” 兴国进度条(0/100) 主线任务一:占领扶风城(0/100)。 任务完成奖励:天命笺×3000,成就点+1000,声望值+10000,民心值+10000。 支线任务一:扶风秘宝 任务提示:姬辞月将重建周国的筹码,压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扶风城,实在反常,宿主可往此方向查探一番,也许会有小惊喜哦! 任务完成奖励:??? 支线任务二:剿匪(0/10000) 扶风城匪患严重,秩序混乱,身为扶风城的未来城主,此时怎可不挺身而出呢? 任务完成奖励:每拔除一个匪帮,奖励抽卡次数x5,成就点+100,宿主自身军事+5 好家伙,看完所有任务信息的姬染月,目光在那个“扶风秘宝”的任务奖励上压根就挪不开了。 这可是系统任务面版第一次出现这个“???”符号,搞这么神秘,以她多年玩游戏的经验来看,这不是大奖,就是大坑! 扶风秘宝……姬染月瞬间联想到了什么海盗的宝藏,不是,串戏了。 能让姬辞月都心动的秘宝,行吧,这一单,她接了! 只要能让他不开心,她就快乐了! 姬染月注意到公会上白起与嬴政的图标都在闪烁着红光,“小天,白起他们是不是也快到扶风城了,那你把支线任务二的内容远程投影给他们吧,像剿匪这种打打杀杀的活计,自然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完成。” 她就不掺和了。 天命系统:“……” 这天下纷争,都还没开个头呢,宿主就想当甩手掌柜了,真是懒得出奇了。 “小天,这你可就错了,为君者,宜善驭人,而非事事亲为之。” 姬染月虽然没当过什么皇帝吧,但她曾经教过一个世界的男主,如何当皇帝,想来,封建社会中的皇帝,差别都不会太大。 …… “剿匪?”男人的下颌处已长了一圈青茬子,但这无损他的俊美,反倒添了几分野性的痞气感,他咬了几口手中的野果,便一个纵身,从山林间跃下,望着面前的,破败荒芜的城门口,城门之上,挂着个裂了好几道缝的牌匾,上面依稀可辨,扶风城三个大字。 “怪不得像是座死城。”白起转身仰头,环顾了一圈不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原来人都藏在山上了。” 匪窝在山林间,那么她便在这众多个匪窝中的一个中,既如此,何须废话,一路杀上去便是了。 相比起白起一路上独行,无人窥见的好运气,张良嬴政这边,就有些坎坷了。 “周瑜,危险!” 他们正驾着马车行走在山路之下的枫林中,却中了隐藏在密草之中陷阱,为首的马车直接一个侧翻,好在嬴政反应极快,一手拎着张良,在翻车之前,便一跃而下,落在了地面上。 其后的周瑜亦反应极快,及时勒停了马车。 “怎么回事儿?”他赶至嬴政身边,看着那辆当场倒地的马车,神色微沉。 “我们被人包围了。” “而且,人数貌似还不少。” 三人背靠背抵成一个圈,眸光警觉,防备着四周的动静。 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刹时间,无数枚竹箭自四面八方朝三人破空而来…… ------题外话------ 尽力了,我麻了,要去复习了。 欠着的一更12号后补上吧,我不能被室友们卷死了,我也要卷!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长风渡,扶摇万里(二) “滴,恭喜宿主已拔除一个匪帮,奖励抽卡次数x5,成就点+100,宿主自身军事+5,额外奖励,杂兵+10。请宿主再接再励,勇创新高!” 姬染月:“……” 你们系统播报出问题了吧,她已经被关小黑屋了,啥都还没开始呢? 等等,政哥他们这么快的么?! “小天,远程直播开一下,我要看一看政哥那边的实时画面。” “好的,宿主。”天命系统这次到是好说话了,直接把画面调了出来,死板的机械音中竟隐隐听出了一丝兴奋。 青崖绝壁,惊涛拍岸,千尺之上,孤松翠柏峭直孤岸,一段令人惊叹的长镜头后,画面一转,张良清正端丽的眉眼,便直闯入镜头之中,配上方才的壮丽山景,竟也有了几分肃杀之感。 镜头顺着张良的视线往四周延展,是木制的筒状高楼,渐次坐落在山林之间,如果忽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这一幕,倒是可堪入画。 “他们赶路时被一群匪徒埋伏了,匪徒们以为这几个人将会是待宰的肥羊,可孰不知,他们才是即将与死神相会之人。”系统还贴心地为姬染月配上了前情提要,方便她“实时追剧”。 “大……大哥,饶了俺们吧,这大当家给你当行不,整……整个寨子都是你们滴,俺们就要一条命!” “闭嘴,一个个的,给我蹲好了,我问什么,你们答便是,谁敢多语一句,下场,就跟地上躺着的一样!”周瑜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长绳,将余下的匪徒们卸了胳膊,绑在了一块。 “第一个问题,这扶风城中,像尔等这般的匪寇,还有多少?” “这俺咋晓得,土匪窝多得数不清哩!”方言腔调怪异,周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整个扶风城,该不会一个良民也没有吧,百姓们全靠抢劫为生? “尔等还是莫要耍滑头,若你们不能替我们提供有效的信息,那留着,也是没用——”张良拎了把地上的大钝刀,横亘在匪首的脖间,眉眼仍含着温润的笑意。 温润个鬼啊,面前这个长得很弱鸡的小白脸,起码砍死了他五六个兄弟! “大……大兄弟饶命啊,俺……俺知道,俺知道,扶风城虽然有数不清的土匪,但真正叫的上名号的大帮派,只有三个,天风寨,九崎帮,黑水沟!” “那你可知,这三个帮派,据点都在什么地方,兵力又有几何?”张良眯了眯眼,继续追问道。 “正好一个大帮占了一个山头,俺们的上头就是天风寨,每个月要向他们上供银钱,兵……兵力是什么,俺只晓得天风寨好像有几千个土匪吧,他们的大当家,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横肉能吓哭小儿!” 还上供银钱,这一个个的,还占山为王,当起土皇帝来了。 “第二个问题——”嬴政居高临下,目光森冷如刀,吓得那几个土匪瑟缩着,挤在了一处,“尔等寨中有百余号人,却独不见妇孺,她们被藏匿在了何处?” “俺们寨子,没有什么女人小孩!没有!”当然,如果这个汉子说此话时,眼神没有一刹的躲闪飘忽,可能他们还会信上几分。 “你们可要想好了,是你们的命重要,还是妇孺的下落更重要?”张良执刀逼近一寸,那壮汉的脖子间宛然有了一道血痕。 “俺……俺说,别杀俺,那些个女人,都被关在地窖里,给俺们生娃娃。” 虽然跟一群土匪们谈道德底线的问题,无疑是对牛弹琴,但知道他们是这样囚禁妇女,将她们当做生育工具时,张良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将这些匪徒全杀光的。 但这是下策。 “公瑾兄,你在此看着他们,我同政哥一道,去那地窖探探。” “你们小心些。”周瑜叮嘱了一句。 嬴政钳制住一名瘦小的男人,将他一个拎起,扔到了前面,示意他带路,领着他们去地窖。 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男人也不敢起什么异心,乖顺的在山寨中穿行着。 姬染月的视线此时是跟张良同步的,她只觉眼前一黑,再度出现些许的亮光时,她才看清了这所谓的地窖。 说是地窖,其实更像一个山洞之中,洞中昏暗,隐约听见一丝丝细碎的声响,像虫鼠钻洞的沙沙声。 等他们沿着甬道往深处走去时,才看见一个又一个狭窄逼仄的木笼之中,关着十几位衣不弊体的女子,以及被专门囚在一个笼子里的,七八名骨瘦如柴的孩童。 有好几个女人,腹部高高隆起着,眸光却刻满了枯寂灰败,如死水一般,看不见一丝光采。 这种像牲畜一般,被圈养的日子,当真会叫人一点点磨平了所有的生气。 更何况,这处寨子,有百余名正值壮年的男人,可此处地牢中关着的女子,一共也才十三个,可想而知,她们在这其中,究竟经历了什么恶梦一般的对待。 更叫人觉得可怖的是,那些女人在见到他们时,麻木而机械地扯下了身上仅能蔽体的一块破布,便躺在草垛子堆上,像一具具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 姬染月原本还含着笑意的唇角一点点抿直,眼底的森寒杀意,点染着如刀锋一般的危险气息。 “这个寨子里的所有匪冦,全都该活刮了才是!” 很显然,张良内心的第一想法,亦是如此。 他方才还在想,对那些匪徒的手段是否暴戾了些,如今他只嫌那些人,死得太轻松了! 铁锁咣当一声,被嬴政执剑暴力砍断,一枚、两枚、三枚……一直到最后一座牢笼被打开,那些女子,却懦弱着,惊惶着,不敢上前。 “别杀我……我给你生孩子,别杀我!”她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嬴政的方向,不停磕着头,有几个孕妇,那肚皮都快撑破了,却也是拼命匍匐在地,瑟缩着不敢抬头。 看得张良又是鼻酸又是愤怒,清贵端方的少年公子,何时看过这样的人间地狱,纵使他后面因亡国而流离异乡,亦从未经历过诸如此类的场景。 有时候,愚昧是罪恶最丰沃的滋养地。 而弱小,是罪恶施加的最恰当对象。 但他始终坚信,弱小本身无罪,这绝不能成为罪恶合理化的理由! 张良解下外袍,披在了离他最近的女子的肩头,“我们不是匪徒,而是与你们一样的,被匪徒们掳来的人。” “但我们,有着与之对抗的实力,所以匪寇俱除,汝等,自今日起,可重见光明,可努力且自由的生活!” 可在场的女子,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语一般,依旧是低垂着头,如死水一般静默。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长风渡,扶摇万里(三) 可在场的女子,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语一般,依旧是低垂着头,如死水一般静默。 经年累月受到的应激性创伤,又怎么可能因为张良的几句振奋人心的话语而瞬间治愈呢? 嬴政望了望那些个缩成一团的,瘦小的跟个猴子似的孩童,眼眸凉了凉,“我们先去匪寇们储粮的地方看看。” 对于此间的孩童妇人而言,一顿不需要牺牲一切尊严,而能令他们饱腹的米粟,才是他们最渴望得到的。 至于其它,他们连一点妄想都生不出来了,自由是什么,有活命重要么? “政哥说的对。”张良推了把那被他钳制住的瘦小男人,示意他带路,去寨子里储备粮食的地方。 米汤氤氲的蒸气,模糊了他们的眉眼,在寡淡的汤水映照之中,女人们的眼底,似乎有一丝丝生气蔓延开来。 她们苟且至今,也不过是为了活着二字,但在扶风城这样的遗弃之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孩子们头靠着头,舔干净了陶碗里的最后一点米汤,一双双渴求又胆怯万分的眼瞳,盯上了张良手中端着的那份野菜粥,但他们相视一眼,又很快瑟缩着垂下头,躲进了女人们的身后。 他们对面前的三个风姿俊逸的,宛如天神一般的高大男人,既好奇,又戒备。 “要随我一同出这地窖么?” 去看看旷野的风,碧空的云,看看这个仍存光明的世界。 张良弯下腰,长袖因做活儿挽成了一圈,在袖口处绑了个结,但这无损于他那清朗如月的气质,当他含笑注视着一个人时,没有人能再生起什么防备心思的,只想着—— 握紧那只手。 就等同于攥住了一缕光。 那是一个有些怯怯的小男孩,脸上沾着不少泥灰,但眼睛很大很亮,像雨水涤荡后的天空。 张良见他不怎么抗拒,便抚了抚他的脑袋,牵着人一步一步走出了地窖,日光薄薄地打在两人的身上,他们的影子看上去,似乎都毛绒绒的,透着暖意。 人总是这样,有了个带头的,便滋生出了追随的勇气。 更何况,是那样温暖的光啊。 看完这一段现场直播的姬染月:“……” #张良,社交牛逼症界的达人,果真名不虚传# 如果她是刘邦,她肯定最爱小良子,谋士界就不说了,人家已经是顶峰了,但要放在外交界,张良肯定也是个人才啊! 瞧瞧这社交能力,谁看了不说一句yyds!再观一旁三尺之内无任何活人的政哥,这对比,啧啧。 不过,要是政哥能强势一点,将那些迫害妇孺的匪寇诛个干净,她还是会继续欣赏政哥的! 除了一些肚子已经接近临盆,实在不方便行动的孕妇,其他的女人孩童,都远远的跟在张良身后,离开了那个黑暗压抑的山洞。 当那些女人看见地面上的那些死状统一的匪徒的尸体时,下意识捂着了身旁孩童们的双眼,那一张张神色依旧麻木灰败的面容上,一滴滴泪水滚落而下。 为什么要流泪呢? 她们也不知道,只觉得胸口那股子压抑了太久的,禁锢了太久的压迫之感,一下子随着泪水,散了个干净。 这就是,痛快么? “日后,这个寨子,就归我等暂居一二了,但你们皆可以留下,不会再被囚禁、被殴打,被施虐,被当成牲口一样圈养着……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劳动,去换取食物和自由!”张良扬了扬语调,令自己话语中的含意,能清晰地传达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当然,如果有人想离开这个寨子,我们亦不阻拦,并给予足够的食物与银钱,放你们离去,选择的权利,皆在你们手中。” 话落,并未有任何人情绪激动地提出要离开,她们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哪怕此时骤然重获自由,她们却早已没了那么走出这个寨子的勇气。 张良的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他的肩头却被人轻轻拍了拍,回头一看,是嬴政。 政哥很少会有这样少年气十足的举动,可见他是从心底里,真正认可了张良这个同伴。 同伴?呵,什么时候,他的脑海里也会闪过这样荒诞的两个字了呢? 但这种与孤独相悖的感觉,并不讨厌。 “高阁千尺,非一日之功,思想的转变,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无须丧气。” “良受教了。” 两人相视而望,这个场景落在姬染月眼底时,她只想说:“……” 她无话可说。 “小天啊,你能检测到卡牌人物与卡牌人物之间的好感值么?” “当然……不能。”天命系统的机械音有一丝凝滞,它真的很好奇,宿主的脑壳子里,是怎么冒出一系列那么古怪奇葩的想法的。 “统子,别误会,我只是单纯觉得,政哥对小良子的好感值,肯定比对我的高了不知道多少,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姬染月语调透着些沧桑。 说真的,想她当年也是白月光攻略界的顶级人物啊,钓尽天下男人,从未失手啊! 可如今,却三番五次的败在了嬴政,这个神奇的男人身上。 你能想象么,她跟他处了快一个月了,好感不升反降,那鲜红的负好感值仿佛是对她业务能力的顶级嘲讽! 换你你能忍? “宿主,清醒点,你现在的攻略任务是搞天下,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小天啊,你不懂,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如果嬴政对天下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冰冷抗拒的话,那她受挫,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反正大家都一样,但是—— 政哥他对张良笑了! 政哥对张良释放出了善意,这就让她莫名不爽了! “本来,我还想待在这儿,跟姬辞月、叶修瑜斗斗法呢,但现在,我的斗志被政哥挑起了,我的目光也被这个不一般的男人勾走了,这事儿就大了!” 她要速战速决,赶紧把姬辞月给弄死去! 姬染月话毕,便利落解下腰封,朝小黑屋的房梁上一甩,绑紧,将脖子往上一挂,板凳儿一蹬,动静瞬间惊动了门外的守卫。 守卫开了门锁,往里边一瞧,吓了个半死,“快!去通知王上、叶将军,不好了,长公主殿下上吊自杀了!” “我这就去通知,你快去救人,先得把公主从绳子悬挂处抬下来才行!”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长风渡,扶摇万里(四) “醒了,不知姐姐这般,又是玩得什么把戏?”缺月昏昏,少年妖冶的眉眼似染了一层寒霜,像冬日幽潭之上泛起的白雾,透着几分迷朦。 他半倚在榻上,望着身下堪堪苏醒的女子,喜怒难明。 姬染月嘶了一声,摸着颈边的红痕,眼睫轻颤间,眸中便含了点点泪光。 “阿辞,你……你为什要让我,再见到他,我……已经无颜苟活于世了,你为什么要救下我。”她的泪水,像珠子一般,先是在下眼睫凝滞了一会儿,再一滴一滴地坠落,叫人见之,便想起珠断玉裂之状,当真惹人怜惜。 “姐姐为何此时伤怀?辞月看姐姐在胤国时,可是日日笑得开怀呢!”姬辞月的指腹沾了沾她眼尾处的一点泪痕,眼中浮现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感。 怎么说呢,他就喜欢看姬染月被迫“主动伤怀”的模样,他更喜欢当她艳红的唇边吐露出虚伪的谎言时,眼底毫不作伪的真诚之态。 每当她这样时,他就多了几分陪她玩闹的耐心。 上一次她这样时,他失去了周国的王位,不知道这一次,她所求为何?他的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思。 “不一样的,胤国没有他……”姬染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不……不要!” “他?姐姐口中的他,该不会是叶将军吧,据我所知,你与他,无甚交集,姐姐何故如此?” “不,有交集的,他……他是我曾经心悦之人。”姬染月的面颊上,泛开两抹娇红,如粉桃初绽,蕊深处藏满着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 意为,情窦初开。 姬辞月唇畔的笑意沉了沉,一时竟分不出她的神色,是做戏,还是事实。 “姐姐竟喜欢叶修瑜?是何时开始的,辞月自小同姐姐一同嬉闹,却从未发觉。” “那时候,你还小……” 她是喜欢叶修瑜的,少女时朱楼一望,自此心中便住了只懵懂的小鹿。 他一出现啊,那只鹿便撞个不停。 于是便有了忐忑,便怀了不安,便生了期许。 她不敢靠近他,但却总想着每日能见着他一面,于是每每早朝时,她便蹲守在朝阳宫下的角门处,隔着白玉阶,远远地望着少年将军高大挺拔的背影,就能傻乐一天。 姬辞月:“……” 该死,这般说辞,他竟无法反驳,那段时间他也有印象,姬染月确实每天晨起都会去一趟朝阳宫。 看着姬辞月有了点动摇的神色,她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依旧是一派深情模样。 小样儿,还跟姐姐斗,不玩死他,她就白瞎了这完美白月光的顶级称号! 她确实每日都会去朝阳宫蹲点,其实是为了偶遇顾明忆、洛弦歌等人,方便攻略他们,跟叶修瑜没半点关系。 但这重要么? 当然不,只要能让姬辞月相信她深爱叶修瑜,扯几个谎,半真半假地编个故事,对她而言还不是信手拈来? “那姐姐后来为什么不说呢,父王要替你赐婚时,你为什么说要嫁给顾明忆,而不是叶修瑜?”姬辞月终于从记忆的旮旯角里翻出了一点关于那个时间段的回忆,试图证明她先前所言种种,俱是谎言。 “哎,我虽心悦叶将军,但我那时若嫁给他,只会给他招来祸患,我只能选择祸水东引……” 除夕宴上,父王要替她赐婚,问她座中可有看中的,天知道,她有多想将叶修瑜三个字公诸于众,但她不能。 因为她知道,那时的她,只会给叶修瑜带来灾祸。 她生平最后悔的,便是曾经诸国会盟时的那一场献舞,无端惹来多方觊觎不说,且令自己今后的婚事,不得自由。 非天下雄主,无法拥有这样的明珠。 叶修瑜非雄主,叶氏举族,亦不愿,令前途正好的他,去尚公主。 因此,她只能说,她欲嫁予楚国太子,顾明忆。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楚国不会应下这门婚事,她的父王,亦不会同意。 此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而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姬辞月:“……” 虽然当时顾明忆本人是同意的,但楚王确实是婉拒了,只说是玩笑之语,而父王,亦是立马顺着台阶下,不再谈及此事。 “如今周国灭,风云歇,姐姐再不是长公主了,而叶修瑜亦不是周国的将领了,你们在此相聚,不正好可以,再续前缘么,为何姐姐反而要寻死?” 就等着你问这句话呢! 姬染月微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又很快湮没,只余一种悠长的,如丝一般的哀怨之意,“我已经,配不上他了。” 她对他的情意,从来干净纯粹,像春日柳梢叶间的晨露,剔透无瑕。 她此生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一件事,便是主动赠柳予他,愿他能在战场上,无恙而归。 若是战事胜了,父王便没了秦胤的两国威胁,她自然也可以,趁势提出同叶修瑜的婚事。 但谁能想到,情势陡转,父王死了,周国战败,她本应该随着整个周国,一同被埋葬,可是—— “那个恶魔,洛玦歌!”姬染月的情绪骤然激动,眼底浮现无尽的恨意。“我已经……脏了,我怎么能,以这样的残破之躯,去见他呢?” 她不想少女时最动人的情意,被现实污染得七零八碎,她宁愿带着那些美好的期许与回忆,一同死去。 “所以,阿辞,杀了我吧?”她牵引着他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纤细的颈间,微微阖眸,是迎接死亡的,最动人的姿态。 “啧,姐姐情深如此,真叫辞月感动不已。”他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是冰凉一片,“就是不知,叶将军,亲耳听见姐姐这一番剖心之言,情深之论,感想如何?有什么想亲口对姐姐说的么?” “臣对长公主,不敢有任何妄念。” 这个声音……姬染月眉头抖动了一下,什么鬼,叶修瑜怎么会也在这个房间里,那他岂不是全都听见了?! “呀,辞月忘了告诉姐姐了,姐姐的守卫救下时,叶将军便敢来了,我同叶将军一起,等候着姐姐苏醒呢,只是男女有别,叶将军一贯守礼,便只是在隔间守着,并未进内阁。”少年的声音透着几分刻意上扬的轻快,更显讥讽之意。 很好,敢情姬辞月你个老阴比也在这儿跟她演戏呢! 天命系统:“宿主,这下你可是当众社死翻车啊,这戏,还是别演下去了吧,怪丢人的。” “慌什么,小天啊,你且看着,本宫如何力挽狂澜,起死回生!”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长风渡,扶摇万里(五) “慌什么,小天啊,你且看着,本宫如何力挽狂澜,起死回生!” 姬染月的长睫轻轻颤动,眉眼间瞬间染上了几分哀愁,她微微抬眼,循着声音望去,见竹鹤青纹的屏风旁,一道身影伫立其后。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光看身形,也能令人一下子体悟到,何为“西江映残雪,白霜挂清松。” “原来……将军也听见了啊,染月已无颜面对将军,唯愿——”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猛得倾身,头颅往床檐处的尖口撞去。 “你疯了么?!”姬辞月散漫的眼眸瞬间缩紧。 他怎么也没想到,姬染月会对自己这么狠! 他下意识抬手想拦,却因现在倾身的姿势,一下失去了平衡,也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凝滞,他晚了一步。 床檐的尖口处在她的眼底无限放大,咫尺之间,她的唇边扬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阖上双眸,等待着疼痛与死亡接踵而至。 然而她的额头却撞上了一人浸着冷汗的掌心,可那人的手掌因收势不住,直直撞上了床檐。 湿热的鲜血溅上了姬染月的鬓发,她怔忡抬眸,却见男人咬紧着后牙槽,缄默如松,未置一语。 如果不是那唇畔处细微的抖动,没有人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痛苦与愠怒。 痛苦的是,她为了取信姬辞月,竟不惜伤害自己。 愤怒的是,她竟不信他,不信他会帮她,摆脱姬辞月的掌控。 她在逼他表态,迫使他按照她撰写好的这份剧本演下去。 “公主,不必自轻自贱……”哪怕到了现在,他依然是克制有礼的,确认她不会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止后,指节蜷缩着,默默缩回了袖中。 仿佛那止不出的血迹,不是从自己掌心流出来的一般。 “无论公主是如何模样,经历如何,在臣心中,公主永远是公主。”他一边表明自己的心志,一边单膝跪在姬辞月面前。“臣恳请王上赐婚,臣斗胆,欲求娶公主。” 哪怕他头颅低垂的角度是那样标准,姿态是那样的谦卑,可在姬辞月看来,却是无比碍眼。 那骨子里的傲骨与不驯,即便隐藏在表面的谦恭守礼之下,却依旧令姬辞月感到了威胁。 他喜欢听话的手下,易于掌控的傀儡,而不是一身反骨,手握兵权的臣子。 他知道,自他即位起,他与叶修瑜的关系,便由好友,转为了君臣,他们之间,注定因为权势政见立场的不一致,而走向分裂。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是了,这不正是姬染月骤然寻死的目的么? 加速他们之间的决裂,君臣离心,从内部瓦解他势力。 可是,即便内心无比清晰她的目的,以他的骄傲,亦已容不下一个生了异心的叶修瑜了。 这是一个他无法跳脱的明谋,不过—— 这样才有意思嘛! “姐姐与怀清之间的情谊,当真叫我感动,可是,我才刚同姐姐团聚,还想——” “王上,臣若迎娶公主,愿以驭风令为聘。”叶修瑜第一次主动打断他,辞色肃穆道。 “你竟舍得?”姬辞月的语调,泛着一股异样的森冷之感。 “臣从不失信于人。”叶修瑜面色未变丝毫,依旧沉肃如松。 “既如此,我没有理由拒绝。” 姬染月:“……” 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明明此事由她一手挑起,她的目的亦已达成,但为什么,他们后来的那几句交锋,她却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 叶修瑜的效率极高,说是要求娶她,不过短短三日,整个山寨便铺天盖地的,处处挂满了红绸。 她也不再被日日关小黑屋了,终于能在这个名叫九崎帮的山寨中,稍稍走动一番了,不过随时有个会武的女影卫跟着她罢了。 但姬染月全程将她视做了空气。 她早中晚出门一次,花了几天时间,终于将整个山寨的路线,布局摸了个清晰,方便她搞完事情后逃跑。 只是,关于什么秘宝一事,她尚未发现半分线索。 本来,她可以从叶修瑜那儿,探听些信息的,但不知为什么,自那日交谈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叶修瑜的身影出现在山寨,就连姬辞月,也很少见着。 他们俩忙碌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儿,说不定,就是跟那什么——唔! 姬染月行走在回房的小径上,正思索着呢,却被一只大掌钳住腕间,一把拽入了两座竹屋之间的阴影处。 “别出声,是我。”男人的面容隐藏在帽檐之下,又兼之光线昏暗,看不大清楚,但那低沉的嗓音,却十分耳熟。 “白起,是你么?”姬染月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她就意识到,此时并非长谈的好时机,“快走,我身后有个影卫跟着——” “无碍,已经解决了。” 姬染月:“……” 行吧,杀神做事,一向干净利落,反倒是她,格局小了。 “白起,你一个人来得么?政哥他们呢?”姬染月以为,这是一出“四大骑士合作拯救被恶龙禁锢的公主”的浪漫行程,可事实却是—— “我一个人来的。” 姬染月:“……” 果然,好感值在某些时候,真的很重要啊。 瞧瞧这鲜明的对比! 正在另一处搞快乐基建的嬴政/张良/周瑜,此时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主公,我探过了,今日此山寨中守备空虚,我们可以直接杀出去!”白起说着就要一把扛起姬染月,直接往山路间的关隘而去。 “等……等等,小白,我现在还不能走。”姬染月双手抵在他的肩头,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为什么,难道主公当真要同那什么将军成亲?”说到将军二字时,白起帽檐下的双眸,已是一片凝结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姬染月:“……” 好家伙,这事连你也知道了,叶修瑜是将这场不算婚礼的婚礼,整得有多隆重啊? “当然不是,那都是假的,我是想……”姬染月简明扼要的,将她的计划向白起说明了一番。 “其实,杀一个姬辞月,没必要这么麻烦。”男人的声线,仿佛都是刀戟相击的铮鸣之音,充满着杀伐之气。 “小白,别那么粗暴直接嘛,有时候,杀人诛心,才更好玩啊……”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长风渡,扶摇万里(六) “婚服已制好,还请公主一试。”婢子垂头,将制案上的嫁衣捧至额前,恰好是姬染月触手可及的高度。 婚服以正红为底,玄色为衬,翠色为纹,其上花鸟,工笔繁复,有种华贵明艳之美。 姬染月的指尖,抚过那嫁衣襟前细腻生动的牡丹花纹,暗暗赞叹,在这么个边陲小城,还是群山深处的土匪窝中,能整出这么一件精致大气的婚服,不得不承认—— 叶修瑜,他太好了。 哎,是她负了他呀! 天命系统:“……” 真是抱歉,它还真没从宿主此刻的表情中,读出有丝毫的对叶将军的愧疚之意。 它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初次绑定这个宿主时的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不是因为她有多渣,性格有多么恶劣,而是,从头至尾,她都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 无论是从一开始出现的纯良反派洛玦歌,还是社恐男主洛弦歌,再到清冷仙长谢衡,疯批美人姬辞月,还是如今的古板将军叶修瑜,都从未真正牵动着这个女人真实的心绪。 包括它,还有一众卡牌人物,都从未见到过她真实的模样。 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丝情绪,遇到突发状况的每一次反应,都是她希望他们看见的模样。 “宿主,虽然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你现在的这个状态,是非正常人,对后续的任务完成,也会产生一定影响。” 不得不说,有点讽刺,她居然从冷冰冰的格式化的机械音中听出了一丝温情。 难道现在的她,居然沦落到了,被一串程序代码同情的程度?! 不至于吧。 “小天,你在说什么呀,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十分良好啊!”姬染月眼底仿佛写满了单纯的疑惑。 “宿主,不论曾经的你——” “天命,不要试图窥探我的过去,因为代价,你承受不起。” 她现在之所以还愿意陪这个系统玩什么“一统天下”的小游戏,纯粹是觉得抽卡集邮还挺有意思的。 但如果在这过程中,谁精准踩雷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不介意,自行去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走一趟。 反正,在得知自己无法回归到现世的那一刻,生与死,于她而言,不过一念之间。 天命系统瞬间安静如鸡,虽然,它那该死的好奇心依旧十分旺盛。 “公主,公主……”那女婢见眼前眉目如画的少女安静伫立着,整个人在光影中,有种割裂颠倒的扭曲感,她有些惊惧地轻唤了几声,“公主,不试试嫁衣么?” 如果尺寸有误,也好及时修改。 “嗯,放这吧,我会试的。”姬染月侧眸,冲那婢子柔柔一笑,却骇得她腕间一抖,差点没把整个捧着的托盘给甩了出去。 “那……那婢子不敢打扰公主,这就告退!” 婢女将婚服置于案上,便遵循着本能,快步后退着,离开了这间莫名压抑的房屋。 啧,真没劲。 不过这衣裙,确实漂亮,衬她。 姬染月提起婚服,抖了三抖,便一把捧住,一个飞旋,扬起的裙袂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充满了少女独有的娇俏感。 单看这一幕,没有人会质疑,她为什么能迷倒无数男子,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咣咣撞大墙。 毕竟,人的眼睛,有时就是那么肤浅。 她进内阁,换上了这身精美又不失庄重的嫁衣,正揽镜自顾—— 哎,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貌,再盯下去,她都要爱上自己了。 此等美色,独她一人欣赏,岂不可惜? 对了,白起不是还藏在她身旁的某个角落么! “小白,小白!”姬染月自铜镜前起身,眉梢眼尾透着藏不住的娇艳风情,“我穿这嫁衣,好看么?” 奈何回应她的,只有窗檐,穿堂而过的寒风,卷落无数犹如泣血一般的枫叶。 好吧,看样子,白起不在。 姬染月正准备坐回镜前,却正好瞥见一抹绛红色的衣角,一人从背后揽住了她的纤腰,整个脸自然贴近,埋在她的颈间,声音有种异样的喑哑,“姐姐穿成这样,是要与我成亲么?” 姬染月:“……” 清醒点,大兄弟,咱们可是亲姐弟。 “姐姐,辞月后悔了,姐姐答应辞月,大婚之夜,杀了叶修瑜好不好,他那样古板木讷的男人,哪里配得上姐姐。” 姬辞月恨不得整个人都与她嵌在一处,说实话,腰间的力道,令她感到十分不适。 “可我真的很喜欢叶将军啊,比起风流多情,脂粉堆里泡出来的贵公子,我更喜欢叶将军这种的,踏实可靠,一想到他,我的心里就有了种安心的感觉。” “能嫁给他,我真的是满心欢喜,难道阿辞不该为这样的我,感到开怀么?”镜中的两张面容,眉眼是那般相似,只不过,一个双颊娇红,神色间透着欢欣与满足;而另一个,眸光阴佞,压住了本身的风流之态,瞬间显出一种疯狂的乖戾之感。 “姐姐非要如此么?姐姐明明知道辞月的心意……”少年的微沉的声音,显得格外委屈,那抿起的唇角,像极了被雨淋湿的幼犬,当真可怜可爱。 只可惜啊,她对这种类型的男绿茶,天生无感。 更何况还是装出来的。 她自己就是个演技派,又怎么会喜欢身边再多一个奥斯卡影帝呢,而且还是个女装大佬。 同类相斥啊。 “阿辞,这个婚事,是你自己松口同意的,是你用我,同叶修瑜置换了那什么令符,要知道朝令夕改,可不是为君之道。” “可是辞月已经后悔了,姐姐不是什么用来交易的物件儿,姐姐是辞月此生最珍视之人,姐姐应该永远陪着我才是。” 呵呵,想得挺美的。 可惜啊…… “宿主,其实姬辞月这样看来,也没你之前形容的那么可怕嘛,只不过是一只对你占有欲比较强的小奶狗罢了。”天命系统看了看这两姐弟的相处模式,虽然是有些逾越的亲密感,禁忌感,但怎么说呢,远不到排斥恶心的程度,便默默在姬染月的脑海里感慨了一句。 小奶狗?! 统子啊,你是不是对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小天啊,你下次升级时,能不能提升一下你的智商啊,我不想回复,你不是有个附赠的好感探测器么,自己探探姬辞月目前对我的好感值再说吧。” 事实胜于雄辩,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经……经检测,姬辞月对宿主当前的好感度为:2。” 2?! 天命系统:“……” 它沉默了,它开始怀疑世界了,它生气了! 好家伙,这是真影帝啊! 仅有2点的好感值,硬是被他营造出了200点好感值的氛围感来,这谁看了不迷糊,不得感叹一句——牛哇!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长风渡,扶摇万里(七) “阿辞啊,其实我很好奇,叶修瑜提出的筹码究竟意味着什么?才会让你甘愿退步,同意了这场婚事。” 她问此言,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有多重,只是单纯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一贯恣意妄为的姬辞月,克制了自己的占有欲,掌控欲,而选择了一时的退让。 “原来姐姐惦记得竟是这个,辞月告诉姐姐这个秘密,姐姐便答应,帮辞月杀了叶修瑜,好不好?” “不好。”姬染月唇角轻扬,饶有兴致地望着镜中的少年,眼尾一点点染上了腥红的血色。 她知道,他最恨旁人逗弄自己,而她方才所为,每一个字传达出的语调,都是踩在他的逆鳞之上起舞。 竟敢招惹野兽,就要有为野兽反噬的心理准备。 就比如,现在—— 今夜没有下雪,但也绝非春日,她却仿佛置身于荼蘼花海之中,被那丝丝缕缕,漫天皆散的花香,倾入了口鼻,蚕食着她身体的每一寸…… 女子在昏黄的烛火中,眸光一点点涣散,直至全然失去了意识,软软地靠在少年尚不算宽厚的怀抱里,“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呢?” 他嫌她身上的那件喜服十分碍眼,取下烛台旁的银剪,对准那裙摆就是几剪刀下去,再将她整个的外袍褪了下来,解下自己身上的刻丝绛红披风,往她身上一遮,这才颇显满意的,将人抱起,踱步离开了房中。 “来日去了地府,可莫要怪罪辞月,毕竟辞月所为的一切,皆是为了大周,千年万年的基业……” 姬辞月的声音在寒风中一点点隐没,他似乎并未发现,有一道陌生的影子,一路尾随在他的身后。 才怪。 …… “宿主,宿主,快醒醒,别装了!再装人都要没了!”系统的警报音在姬染月的脑子里,嗡嗡个不停,吵得她脑壳子疼。 “行了,小天,别嚎了。” 慌什么,这一切的进展,皆在她的预料之中。 从得知姬辞月伪装成晏明笑接近她时,她就在思索一个问题——他这么大费周章地跑来逮她,究竟是冲什么来的? 她的身上,一定有姬辞月所谋求的东西,只是她不清楚。 但这块神秘的面纱,就在今夜,将被她彻底揭露。 从公会界面确定白起目前的方位离她十分近时,她倚靠在姬辞月肩旁的额头,往一旁顿了顿,随即缓缓睁开眼,眸光尚透着些堪堪苏醒的迷离之色。 “我……我这是在哪儿?” “姐姐醒了。”他的语气,褪去了往常华丽腔调的掩饰,显出了森凉的底色。 这样的人,他不疯癫时,反而更可怕,更叫人难以捉摸。 姬染月透过几缕泻下的月光,勉强看清了,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壁,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在深山处的某个山洞之中,但这些石壁上,却刻着人工凿就的壁画,但光线太昏暗了,她无法看清上面具体的内容。 石壁很深,穹顶亦很高,有十余丈,再加上一些枝叶较密的藤蔓,曲曲折折的甬道,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神秘。 而且危险。 那个支线任务中所透露出的秘宝,应该就是藏在此处了。 看姬辞月这熟练的走路架势,他应该是没少来过这里,洞中的密宝,他觊觎已久,但恐怕单凭他自己,无法取得,所以才不远千里,潜入胤国,将她给掳了过来。 也就是说,她具备了获得这份秘宝的,基础条件?! 但未等她思考出个确切的结论,姬辞月自己却是主动说了出来。 不,更确切地说,他以为自己是在同她交换信息。 “姐姐第二次来此处,不知心情是否一如往昔呢?” 第二次,她压根没半点儿印象,所以是原主曾经来过这里? “辞月到现在,依然不能理解,为什么父王最终选择了姐姐,而放弃了我?” 姬辞月的面容陷落在明昧交织的阴影之下,月光自他的鼻间坠落,划开了明暗最模糊的界限。 他的轮廓分明还是秀雅纤弱的少年,可他的眸光却已是暮霭沉沉,一片腐朽之色。 “姐姐,辞月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可你却对此一无所知。”他微勾的唇角,透着几分讥诮,但更多的,是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怨恨,“父王将你保护的真的很好,但是——” “我那善良无邪的长姐啊,在我即将坠入深渊时,你为什么不肯拉我一把呢?” 姬染月的脑海里闪过几个断断续续的片断,但都很模糊,因为原主自我摒弃了这段回忆,所以她也很难回想得起来。 但姬辞月,也没指望她能回复什么,因为他知道—— “我差点忘了,我那的纯洁无瑕的姐姐,周国最尊贵无双的长公主殿下,早就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惊马之下,而你——”他挑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直视他的那双褪去了轻挑与风流的,宛如琉璃一般能映照出人心的眼眸。 “不过是一个占据了我长姐躯壳的,孤魂野鬼罢了!” 姬染月:“……” 天命系统:“……” #马甲掉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要陪我演了这么多年的姐弟情深?”姬染月一时忘记了表情管理,诧异挑眉道。 正常人发现这种情况,不应该直接把她当成精怪,然后赶紧抓起来一把火烧死么? 他倒优秀,一直陪着她互飙演技,整得她后来一见到他,就脑壳子咣咣得痛。 “说实话,比起长姐,我更喜欢你性子,鲜活、狠毒、凉薄,算计人来毫不留情,但谁让你占了长姐的身子呢,这具身躯,是助我得到明诏遗宝的最佳献祭品,所以,只能对不住了!” 明诏遗宝四个字一出,姬染月脑海里被强行禁锢住的记忆,纷纷挣脱了出来,大量的隐藏信息涌现,令她头疼得厉害。 原来,设计害死原主的,就是她的嫡亲弟弟,姬辞月。 原来,疯批美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么癫狂的。 原来,原主表面拿得是纯情白月光人设,其实最开始,这位姐姐一直走的竟是—— 女帝剧本!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长风渡,扶摇万里(八) 其实最开始,这位姐姐一直走的竟是—— 女帝剧本! 原来老周王想传位的,从来都是姬染月,而非姬辞月。 但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只记得,周王带着她,与弟弟一起进入了王宫地底的一处石壁,其上也有如这里一样的壁画。 然后,便是那恶梦般的一幕,父王竟然将毫无防备的阿辞,推入了那石壁尽头,正汩汩冒着热气的血池之中。 她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就那样满目惊惶地望着,阿辞的整个身体,一点点被血水吞没。 那时的他,不过一刚满十三的少年,只能不停的哭喊着,“阿姐,救我……” 她这才恍惚地扑上前,却晚了一步,少年整个人,都沉入了池底,她只能看见,一点点气泡,自池面冒出,又很快啪的一下,破裂了。 “阿姐,救我!”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像一个魔咒一般,巨大的愧疚感将她整个人裹挟着,几欲窒息。 “父王,为……为什么你要——”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吓人。 “染月,别怕,这是他应该为你做的。”父王想摸摸她的发顶,安抚着她的情绪,然而,她躲开了。 “父王,你……你在说什么,那是阿辞啊,是我的亲弟弟,您的嫡长子啊!”她瑟缩着退了半步,正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碎石,一个重心不稳,扭倒在地。 “染月,听话。”她从未见过父王这般偏执狠戾的模样,他站在血池边,死死睁着血池那边的一座紧闭的石门。 见石门迟迟未开,他喃喃低语道:“为什么打不开……难道,这杂种的血脉,到底是不纯……” “罢了,就算不要这秘宝,寡人的染月,一样能做这乱世雄主,天命女帝!” “父王,我不当什么女帝,我只要阿辞,你救救他好不好,好不好……” 后来的记忆,姬染月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就像被什么的强行抹去了一般,等她再有记忆时,便是在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马术课上,她纵马驰骋在校场之上时,却见金阙高台之上,一个绛红色的身影静静伫立,风将他身后的披风高高扬起,似是要割裂半边天穹一般。 他的眸光轻旋,直直撞入她的眼底,她整个人便像卷入了那个梦魇中反复出现的血池一般,整个人有种溺水似的窒息啊。 阿辞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痛苦么? 只是可惜,这个答案,她再也无从知晓了。 因为,在那过于真实的幻觉消散之后,她发生自己整个人,已从惊马之上被甩落,重重跌落在泥地之中,血花在她的身下一点点洇开。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真好啊,阿……阿辞,你还活着。” 但她好像,撑不住了,好疼啊…… 回忆至此,姬染月的大脑更痛了,仿佛她也刚刚从马上坠落一般,摔破了后脑勺。 原来,姬辞月,并不是周王之子。 周王养着他,不过是留着替姬染月铺路罢了。 只可惜,天意弄人。 他怎么也没有料想到,那样一个孩子,居然能安然无恙的,从深不可测的血池中,活着爬了出来,并且反杀了他与姬染月,夺下了整个周国。 #这是什么天选腹黑大男主复仇夺位的爽文设定,真tm带感# 当然,如果他要对付的,不是她就更完美了。 “所以,从一开始,我三年前第一次醒带时,你就已经知道,我不是她?” “怎么,姐姐是想起来什么了吗?我不讨厌姐姐如今的灵魂,我只是,讨厌你所占据的这具身躯罢了。”他一步一步逼近她,姬染月猜不出下一秒他的动作,便只能一步步的后退着,直到,她已无限接近了,血池的边缘。 从这个角度看,姬辞月身后的石刻,有种令人颠倒眩晕的扭曲感。 姬染月有些不适地甩了甩瞬间沉重的头颅,整个人有种昏沉的无力感。 “姐姐,别怕,我只是想帮姐姐,换一具身体罢了,不会很疼的……”他说着,便要将面前的少女推下血池,也正因这一个动作,他的整个后背的死角,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白起,就是现在! 一道寒光如流星般飒沓而过,直指姬辞月的后心处而去。 “殿下,别杀他——”刀尖刺破了血肉,但受伤的并不是姬辞月,而是,连着好几日未曾见面的,叶修瑜。 白起这一招,是没有留手的,纵然情急之下,叶修瑜还是避开了要害,但他的伤口,太深了,那殷红的鲜血顺着泥地,一滴一滴,流入了血池之中。 “叶将军,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为什么会……会帮姬辞月挡刀?” 姬染月的大脑有一瞬间,是全然空白的。 她明明记得,叶修瑜不是答应帮她…… 为什么? 这个事态的发展,跟她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白起一击不成,已知形势陡转,情况有变,便一个闪身,挡在了姬染月面前,“主公,我们中计了,快走!” “走?呵呵,今夜,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浓郁的荼蘼花香迅速蔓延开来,不一会便占据了整个石洞。 “不好,白起,快屏息!” “晚了!” 白起自身反应也快,香味一出来时,他便屏往了呼吸,但还是吸入了一丝,也就这一丝,他竟然便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白起!”姬染月使用了咏梅卡的最后一道使用次数,但仅维持了一瞬,那股冷梅香,便彻底被荼蘼之味彻底吞噬。 “姐姐竟然还埋伏了人刺杀我,哎呀,真是太可惜了,今夜走向死亡的,只会是你们!”他想一把将姬染月与白起一并推入血池,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攥紧了他的后腰封。 “你答应过臣的,不……不会杀了公主。”他的手愈是用力,他胸前的伤口便愈是止不住的流血,此时他的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牙关紧咬,面容坚毅而苍白。 “松手!”姬辞月眼眸微眯,语调已是冰寒一片。 可他却固执地,将姬辞月困在他一臂之距以内,令其不得再前进半寸。 “怀清啊,你非要逼我么?我知道,我的毒,对你没用,但是——”姬辞月拔下鬓间用来束发的玉簪,对准叶修瑜的心口,狠狠剜下,“对于背主的狗,杀了便是。” “别……别杀她。”大片大片的血沫自他的唇角流下,纵然他再想阻拦这一切的发生,却也没了力气。 他垂落的手,一点一点扣着泥地,艰难地靠近着姬染月的脚边,似乎想最后触及一下,他此生的妄念。 “殿下,答……答应臣,永远不要杀王上,他若死,你也会——” 那玉簪猛得被拔出,温热的血液,溅上了姬辞月阴戾的眉间。 “我说过,没有人能在今夜,活着离开。” “叶修瑜!” 姬染月的眼底,已被满目的血色所占据,她甚至都无法思考,为什么眼前的这一切,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叶修瑜,死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长风渡,扶摇万里(完) “殿下,走——啊——!”叶修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顺势压在了姬辞月身上,眼眸里的光,彻底暗了下去。 像夜幕下的星河,一齐坠落,只留下片羽般的灰烬,缓缓湮灭。 怎么可以呢,她怎么可以容忍百般筹谋,却成了如今这样潦倒可笑的局面? 姬染月的心里,有一团火,乘风势而起。 “宿主,不可以——”天命系统猜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提前在她的脑海里,拉开了十级警报的铃声! “警告,警告……” “闭嘴,无论后果如何,我一力承担便是!” 她整个人,眸光彻底沉冷了下去,望着姬辞月时,就像在注视着一个死人一般。 “你以为,区区什么蛊毒,当真能阻我么,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她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他面前,那只素白纤弱的手掌,一个轻旋,倒剜入他的胸前,如利刃一般,直直穿胸而过,“我若真要杀一个人,连天也不能阻我!” 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指尖微抬,在她微蹙的眉心轻轻一点,一抹艳红宛然如花,在她的额间绽放,如业火红莲,“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模样,真美啊,也罢,三年姐弟之情,辞月便再送姐姐,一份大礼。” 他紧扣住姬染月的腕间,将她的手掌硬生生从胸口拔出,血花溅入池中,异象顿生,整个血池像瞬间沸腾了一般,冒起了大量绯红的血汽。 也就是她下意识走神的这一瞬,姬辞月扬唇轻笑,任由自己的身体后仰,直直倒向血池之中,“姐姐,后会有期啊……” 那道绛红色瞬间被血池吞没,石壁之旁紧闭的石门,轰然一声,缓缓上移着,显露出其深处的,细长的甬道。 姬染月的身体猛得一软,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持的木偶架子一般,双掌艰难撑地,倒在了叶修瑜的身旁。 她压下胸腔中直往上涌的血气,以及大脑间如千万颗毫毛银针齐扎下的裂痛之感,颤抖的指尖抵在了他的鼻息之下。 什么也没有。 “白起,你去释放信号,通知政哥今夜率领他整合的那些匪寇,立即封锁山下所有的关隘!” 姬辞月此人,论逃亡的本事,只怕这天下能胜过他的人,都还没出生,他既然敢跳此池,那必是活水,此时再从池下去追,肯定是来不及了。 所以,不必追,只需封住山下所有出口,便能瓮中捉鳖。 而她能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叶修瑜以私兵,控制住了姬辞月的旧部势力。 而那枚号令叶家军的兵符,早就被叶修瑜以聘礼之名,送入了她的手中。 这天下还有比他更傻的男人么? “主公,逝者不可追……”白起领命,强撑着起身,随着香味一点点散去,他的气力亦渐渐恢复了五六分。 这次,是他轻敌了,犯了兵家大忌。 “不可追?可若我偏要追呢?”姬染月的眸光中,有什么破碎了,但亦有一种情绪,缓缓沉淀下来,明亮而坚定。 “那——”白起微微垂首,“起只能祝愿主公,诸事遂愿。” 诸事遂愿,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她啊,不敢奢望什么事事遂愿,但求,无愧于心。 “小天,你的系统,能开辟出一个静止的可存储空间来么?” “宿主,你……你想做什么?”天命系统的机械音被她突然的要求,惊得卡壳了许久,“你别做傻事啊!” “违反宇宙任务者公约,是要受到灵魂洗刷的惩罚的,你的灵魂,别说刷上个几遍,光是往那一个时空之河上一躺,就是灵魂湮灭的死亡结局,你可要想清楚了,没必要为了你鱼塘里的一条死鱼,而抽干了鱼塘之中的全部水源啊!” 这样亏本的买卖,她往日不是贼机灵的么,怎么偏偏在这时候,生了不该有的善,而疯狂行事? 为什么呢? 区区一个叶修瑜罢了,死就死了,不正干净么,少了一份纠葛,也就多了一个清闲。 姬染月也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不必为了一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世界线工具人,而感到伤怀…… 可是,她发现,她做不到。 “小天,你知道么,我这十世,不知道遇见过多少,口口声声说着,深爱我的男人。但是,他们的爱,是有条件的。” “在对我倾注过分浓烈的情感的同时,他们都会要求我,在他们身上付渚同样价值的事物,也许是身体,是时间,是界定在爱的名义之中,可以被衡量一切,但他不一样的……” 叶修瑜对她所做的一切,从未衡量过什么付出与被付出的对换关系,而她更遑论在他身上付出过任何精力。 姬染月漫长的生命里,他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不夹杂私欲的,纯粹无瑕的情爱的人。 此前,她从未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真的愿意为了她,豁出性命来。 其实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体里有只蛊,也预测了姬辞月会如何利用这蛊去牵制她,而她亦早想好了应对之法。 但她那时并未全然相信叶修瑜,便并未暴露她的全部底牌,毕竟,她只是想利用他的军队,牵制姬辞月的旧部。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会……视她之性命,远胜自己。 “小天,你会帮我的,对吧?” “宿主,人死不可复生,这是该世界的法则,我等既已在此世界,就必须遵循此法,不得违抗。” 若所有任务者都像宿主这般,总想着不顾法则行事,那整个宇宙三千世界,岂不是全乱了套?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不行,但如果,离开这个世界呢?”姬染月一贯清冷的眸光里,染了几缕疯狂之色。 “小天,我要提交申请,请求面见主神!” “不可!宿主,你死了这条心吧,主神日理万机,怎么可能——”系统的机械音尚未说完,一道白光,将整个系统的空间数据笼罩其中,它在那一瞬间,被强制性地剥夺了意识。 “汝欲见吾?” 姬染月的灵魂一点点从那具孱弱的躯壳中,抽离了出来,再抬眸,她的面前,仰躺着一道亘古不息的江河,旷远的声音,穿越了千万个时空,直击在她的灵魂深处。 果然,她没有猜错,神一直,注视着她。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楼阁起,百废待兴(一) 果然,她没有猜错,神一直,注视着她。 姬染月抬眸望去,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如雾气一般,笼罩了她的整个视野。 无尽的虚无感袭上她的心头,她的灵魂仿佛被洗涤了一通,什么悲伤,后悔,贪嗔痴念……都被清除了个干净,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像万里长风贯穿至心房,又在须臾散了个干净。 什么也不剩下。 不对,她的存在本身,就不为空。 姬染月猛得咬了咬舌尖,嘴中的腥咸味让她的眼神清明了几分,她调动自己全身的感官,探知着白雾深处的一切。 比如,神的目光,就像这丝丝雾气,看似虚无缥缈,实则无孔不入,萦绕在她周身的每一缕白雾,都像是神明目光所依托的介质。 不会错的,祂在注视着她。 “汝召唤吾,所为何事?”那声音忽远忽近,落入她耳边时,便满是杳远的慈悲与庄严,且难辨雌雄。 神,是没有性别这一说法的。 祂是宇宙星辰法则的载体,掌时空,控星体,卫文明,凡所有文明衍生之所在,皆有祂的存在。 “我想请主神,帮我复活一个人。” 她想同祂,做一个交易。 “已逝之水,非彼时水,汝可明白?” 就算她复活了叶修瑜,那个重新醒来的他,与当初的他相比,亦不算是同一人了。 “我不在乎,您既愿意主动见我,自然是对我有所谋求,既如此,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姬染月仰头,注视着眼前的一片虚无,眸光专注于虚空之上的某一点,眼底满是自信与坚定。 “筹码同等,公平交易。” 四周一片寂静,直到姬染月再度听见了奔腾不息的流水之音,祂的声音才由飘渺转为清晰。 “那汝可愿,以十世光阴,换其重生?” 十世光阴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祂还想让她,在天命系统的管控下,再当个几百年的打工人?! 也就是说,以她百年自由,换叶修瑜,重活一世……这笔买卖,不亏! “没问题,我愿意!”她不需要,怀抱着愧疚的自由,不就是又多了个几百年的无期徒刑么,反正她债多了不愁。 随便你怎么加! “好,契约已成,待汝此世功德圆满,汝所求之人,自会回归……” 白光骤然散开,姬染月经历一阵昡晕过后,再度睁开眼,就看见残月经石隙倾泻而下,而她的身旁的泥地上,已经没有了叶修瑜躺下的身影。 她仓皇四顾,只见周围扭曲的石壁。 “宿主,别慌……”天命系统此时的机械音竟像是能源枯竭了一样,充满了齿轮咬合般的卡顿感,只听他有气无力道—— “叶修瑜的躯体已被暂时存放在系统空间中,只要宿主完成本世界全部主线任务,他的灵魂便能自行回归躯体,带着已逝之记忆,重生归来。” 听完这段话,她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松了下去,也正因这一松,她的这具孱弱的身躯,因负担不了先前她所使用的过于强大的灵魂之力,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现在的这具身体,会彻底报废掉。 “系统,现在打开抽卡系统,我要抽卡!” 她现在还剩30多次抽卡机会,因此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十连抽的按键,希望能来几个治疗技能卡,好修补一下她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让她来看看,第一张卡牌是—— 她仿佛听见了黄沙兵戈止息之时,寒鸦的哀鸣,混杂着胡笳之乐,唱断西风,令闻者瞬间便有了乱世悲鸣之哀怨,以及故里难归之悲怆,这个乐调是《胡笳十八拍》 也就是说,她这一次第一个抽中的人物卡是,蔡文姬! 玄金色的卡牌落于姬染月的掌心之际,光华渐消,她也终于看清了卡面 卡牌等级:地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蔡琰(蔡文姬) 人物特长:文学、音乐、书法。博学强识,阅籍四千卷,可默书四百余篇,无一错漏。(注:是个被战乱耽误了的天才音乐家,文学家,书法家) 这是她所拥有的第一张,女性人物卡,蔡文姬小姐姐,那可是移动的人形图书馆啊! 千卷古籍,尽在笔尖,才女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她很满意。 第二张卡牌是黄阶事物卡:《论如何仅用四步将棉花制成衣物》 第三张依然是黄阶事物卡:《长城是如何建成的》 姬染月有些焦躁地划开第四张,好家伙,漫天的金光差点晃瞎了她的眼。 终于来了张技能卡!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可扩展) 属性介绍:1绝处逢生(当宿主处于困厄之际,可有80%的概率获得一次突破困境的机遇)2山重水复(可指定一人进入迷障状态,中该状态者有60%的概率,迷失在水复山重的幻境中,直至死亡) 剩余使用次数(0/3) 这将会是张非常好用的保命卡牌,然而,解决不了她的燃眉之急。 划过! 第五张是张玄阶事物卡:《妖妃的99个上位手段》 嗯?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划过! 第六张还是张玄阶事物卡:《农具的历史变迁简史及制作工艺进阶》 行吧,种田必备,她懂了! 第七张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长安盛世,洛阳牡丹,宫帷谍影,一声凤鸣清音,响彻整个高唐。 这金与红交织的华美特效,除了她,谁还能这般君威与艳色并存?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武则天 人物特长:建立武周,为华夏历史上唯一的正统女皇帝;政启开元,治宏贞观。(注:任命其处理政务,将自动提升60%的效率,且当其君上为男子时,将每旬增长1点野心,野心大于60时,将有50%的概率,触发“取而代之”的政变剧情,君上为女子时,野心增长减缓为一半,望宿主谨慎安排) 她……她居然抽中了,女帝陛下,啊啊啊—— 姬染月还没来得急抚平内心的激荡之情,女帝陛下的那张卡牌却自己腾空而起,在幽蓝的卡池周围悬浮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等!这张卡不会是想自己溜回卡池里去吧? 不要啊!!!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楼阁起,百废待兴(二) 等等!这张卡不会是想自己溜回卡池里去吧? 不要啊! 就在她伸手,想抓住那张浮于虚空的卡牌时,卡池中玄青光芒大涨,一张背面绣着红梅缀雪的卡牌竟自行从卡池中飞出,先是围着女帝的那张卡牌旋了一圈,然后将离它最近的另一张未翻转的卡牌,一个弓张,给踹回了卡池中。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姬染月:“……” 还能有这种高端操作,这卡牌怕不是成精了吧?! “小天啊,这现象,您不解释解释?”望着两张交叠落在她掌心的卡牌,神色一时有些微妙。 她大概猜出了另一张卡牌人物的身份,只是这猜中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时,内心也着实有点复杂。 “滴,恭喜宿主触发卡牌共鸣现象,获得武则天共鸣卡牌——上官婉儿。” 果然是婉儿小姐姐! 姬染月瞬间脑补了一万字女帝与女相之间的相爱相杀小日常。 如今再看这两张紧贴的卡牌,实不相瞒,她又嗑到了! 卡牌等级:地阶 卡牌属性:人物卡 卡牌名称:上官婉儿 人物特长:聪慧善文,可掌制诰,断奏章,常有“巾帼宰相”之名。(若宿主同时拥有武则天卡牌,将触发“双凤齐鸣”之效,处事效率提升为200%,但若其侍君王非武则天时,每旬将增加2点野心,野心大于80时,将有60%的概率,触发“取而代之”的政变剧情,同样望宿主谨慎对待) 姬染月:“……” 不愧是事业向cp,连搞事情的手段都如出一辙,不是,姐姐们,政变搞多了真的很容易翻车滴,大家一起友好的玩耍不香么? “咳咳——” 算了,保命要紧,姬染月平复心绪,望向了最后两张卡牌。 倒数第二张,又是玄阶事物卡,《论候氏制碱法在古代应用的可行性分析》 制碱法? 姬染月一下子联想到了造纸、造玻璃、制肥皂等一条龙,这可是穿越人士必备搞钱技术啊! 等回去有空了,马上让小良子研究研究,赚钱的大计啊,可不能马虎! 很好,最后一张了,拜托了,救命的技能卡!!! 姬染月在线祈祷作法,轻呼出一口浊气,翻转卡面—— 她仿佛看见了千帆竞过,林木青葱之景,亮金色的卡牌,是天阶!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可扩展) 属性介绍:枯木逢春(1濒死之人使用,可重新焕发生机;2衰老之人使用,可再拥有五年寿命;3病痛缠身之人使用,可指定治愈一种当前医疗条件下无法治愈的疾病) 剩余使用次数(0/2) 姬染月看向这张卡牌的第一眼,天呐,这是什么绝世保命技能卡! 再看一眼,为什么“枯木逢春”这个技能一共有三种不同的效果,但使用次数只有两次? 这设计的也太不合理了吧! “小天啊,是3次它不香么?” “宿主,物以稀为贵。” 姬染月:“……” 好家伙,现在连技能卡牌都要搞饥饿营销的手段了么? 不过总得来说,这一次十连的结果,她十分满意。 不仅有了买一送一的惊喜大礼包,还成功抽中了两张可使用空间巨大的天阶技能卡,这手气,是万年非酋一朝转欧皇的真实写照了。 哎她终究是有一日,成了天道的亲女儿了,再也不是当年的炮灰白月光了。 感动jpg. 天命系统:“……” 呵呵,要不是主神为宿主暗中调了卡池的概率,宿主绝逼还是个万年非酋。 不过,其实那张被踹回去了的卡牌,才是主神真正想赠给宿主的底牌,它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一个上官婉儿。 算了,大抵宿主机缘如此,抽卡一事,本就不可强求因果。 因此,它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并未将此事,上报给主神。 “滴,宿主抽卡完毕,已抽中人物卡还有10秒自动降临,10,9,8……” 姬染月忍着肉痛给自己用了一次“枯木逢春”的技能卡牌,再抬眸时,眼前已多了三位风情各异的大美人。 中间那位,身形高挑丰腴,凤眸不怒自威,肤如雪淬,唇如朱染,美得明艳贵气,一袭明黄衫裙,外罩紫色襢衣,更显高华之气。 而分立在她两边的姑娘,则皆透着些书卷气,其左手边的,穿葛青色曲裾,眉眼暗含愁苦之态,体态修长而瘦削,透着世族的清贵之感。 而另一旁的女子,明明生得杏眸桃腮,风流天成,再配上一袭瑰色襦裙,却也压不住那一身如梅覆雪一般的清傲之气。 姬染月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眼睛都因美色的冲击而生了些缭乱的错觉。 怪不得皇帝都喜欢后宫佳丽三千,这六宫粉黛,俏生生地立在你面前,各个青葱娇嫩,风情各异的,谁看了不得迷糊一会儿。 果然,她有当昏君的潜质。 “宿主,清醒点,你现在还没当上皇帝!” 嘤嘤嘤,想跟美人贴贴jpg. 算了,像宿主这种生物,不受点打击是不会认清,现实的残酷的。 “警告,经检测,卡牌人物武则天对宿主的好感值正持续下跌,当前好感度为:-5” “警告……卡牌人物上官婉儿对宿主的好感度为:5” “警告,卡牌人物蔡琰对宿主的好感度为:10” 啥? 姬染月瞬间从美色当中清醒过来,咋都给她掉好感,尤其是女帝啊,直接一下降了20点好感值,太心狠了。 不是,你们当皇帝的,是不是好感不为负就显示不出你们的逼格了? 政哥天天掉就算了,新出场的女帝小姐姐也这样,一想到未来她肯定还能抽中不少张帝王级别的人物卡,就觉得前途一片惨淡。 “你便是召唤朕来此的,新任主公?”说实话,女帝陛下问询起话起来时,都自然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但由她说来,却不会叫人心生排斥之感。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适合,高坐云端之上,不染半分尘埃。 “正是,各位姐姐们好,我姓姬,名唤染月,日后便是要与诸位一起同行之人了。”姬染月笑得眉眼都快弯成了一汪新月了,但她不知道,这样的神色,配上她那一身染血的鲜红嫁衣,莫名生了种说不上来的凄艳之感。 像话本里吸人精气的妖精,怎么瞧都不像一位可效忠的明主。 ------题外话------ 在此说明一下,卡牌人物的年龄设定,都会在他们状态最顶峰的时候,但人物会拥有他们这一生全部的记忆,除了部分特殊人物是老年外,其他都会是青壮年。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楼阁起,百废待兴(三) 像话本里吸人精气的妖精,怎么瞧都不像一位可效忠的明主。 说实话,她们几个,眼界见识皆不比寻常,宫庭世族之间游走,不是没见过容色倾城的美人儿。 但美得像眼前这般祸国殃民,又不失清冷锋芒的,还是头一回。 姬染月这张脸吧,说她是个祸乱帝心的妖妃,又显得疏冷了些,说她像个出尘清丽的仙子,又多了几分娇媚,实在矛盾。 也恰恰是这矛盾,才更加迷人。 此女命犯桃花,怕是情路坎坷。 念及此,蔡琰的心里,倒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共情。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蔡琰,对宿主的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15” 姬染月:“……” 虽然她也不晓得是因啥加的好感,不过文姬小姐姐果然人美心善,她喜欢。 “主公为何形容如此狼狈,可是有何困难?”一直在观察周围细节的上官婉儿心中对当前的形势有了个基本估计后,才开口问询道。 她说话时,语速适中,嗓音也温柔舒适,叫人一听,便下意识心生好感。 果然是天生的政客啊,简直是自带如沐春风氛围卡。 “无碍,危险已经解决了。”姬染月简要说明了一番自己当前的情况,便笑道,“不知诸位姐姐,可与我一起,前往这石门后,一探究竟?” “自然。” 一听这石门之后,兴许藏了什么秘宝,几人纷纷生了些兴致,想要动身一探。 毕竟初来这异世,就能撞见这么个奇遇,倒也挺有意思的。 于是,四人寻宝小分队,就这么组建成功了。 姬染月自告奋勇,走在最前头,“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也能及时保护姐姐们。” “油嘴滑舌。”武则天虽然嘴上是这么怼了一句,但系统提示的好感音暴露了她的真实内心。 姬染月微弓着腰,已踏入石门之后窄长的甬道中,但早就笑眯了一双眼。 #口嫌体正直什么的,她最懂了# 傲娇属性什么的,配上高冷威严的女帝陛下,意外的反差萌啊! 不过很可惜的是,甬道一路走来,除了光线十分昏暗,有些看不清脚下踩的是什么外,并无半分可以称之为危险的事物。 搞得她即便有心想在美人姐姐们面前,展现一番风姿,再刷一波好感,也是无从施展。 天命系统:“……” 歇歇吧,宿主,就你那战五渣的小身板,还想在武力值上装x,你以为你是白起么? 姬染月还想怼几句回去,却发现,她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处,是一处内室。 无门,无窗。 令人有种窒息的憋闷压抑之感,而且四周太暗了,没有一丝风的流动之感。 “小天啊,借个光呗。”姬染月懒得再去想什么生火的办法,反正脑壳子里有个自带的人工智障,哦不,是顶级的人工智能,不用白不用。 天命系统:“……” 算了,反正违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主神都纵容她到没边了,那它一个下属,还能咋办? 只能当祖宗供着了。 幽蓝色的光弧瞬间笼罩了整个暗室,姬染月只看见石室的中心有一密封着的,像棺材一样的石箱,而四周的石壁亦刻着同外面相似的壁画。 姬染月试着按了按石箱的顶盖,发现推不动,只好放弃粗暴开箱法。 “主公,这里,似乎有一行小字,但这种古文字,我从未见过。”蔡琰一进室中,就被铺天盖地的瑰丽奇异的壁画震憾到了,她正细细观赏时,突然瞥见了壁画一角中,刻着的几行,透着几分古朴典雅的意韵的花纹,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 但她对这个异世的文化一无所知,所以无从确定,这是不是她猜想中的古文字。 姬染月循着她声音的来源处瞥去,仔细研究了一下那些类文字的花纹,“这样相似的形状与纹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 姬染月仔细搜寻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却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神授王权,以王女祭之……”上官婉儿喃喃了几句,神色隐隐有些怅然。 “婉儿识得这文字?”姬染月讶然,侧眸望向她。 “主公误会了,婉儿只是依据这壁画上的内容,推断出来的信息,主公你看——” 上官婉儿指着其中一扇石壁,“这里应该是第一幅壁画,上面是说有诸多部落常年混战,局面僵持许久,人民生活困苦,漂泊无依。” “而此处,应是第二幅,其中一部落首领,诞下一女,上天似有祥瑞降下,五谷丰收,后来此女长大,各部落青年皆爱慕之,欲争抢此女,战火进一步加剧。” “第三幅,部落首领为了保全部落,忍痛将爱女送上祭坛,祈求神降,庇佑其子民,在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神居然真的临世了……”上官婉儿话至此,突然顿住,因为第四幅壁画似乎被人为的摧毁了,根本看不清画中的内容,只余那些陌生的文字,镌刻在石壁的最角落处,孤独地记录着这一切。 “你来了。”天外之音,似缥缈云雾间激走着,女子拼命抬头仰望,却也只能看见,那赤金庄严法相下的一角。 “你是谁?”女子拼命向前奔跑,踏过一层又一层仿若云雾凝成的长阶,却依旧与那充满了圣洁的神灵,横亘了千山万水。 女子颓然跌倒,从云端之上猛得坠落—— 姬染月脑海中闪过一丝零星的片段,可等她再想回忆时,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再窥探不见分毫了。 “主公,你怎么突然,流泪了……”上官婉儿讶异道。 她指尖轻轻扫过脸颊,果然触及了一片湿热。 是啊,她……为什么会无意识的流泪? 难道,原主的身上,还藏着什么隐藏剧情线? “我没事,只是觉得,这处湮灭了的壁画中,一定藏了个,很悲伤的故事,一时唏嘘罢了。” 姬染月暂时将满腔疑惑压回了肚子里,重新将思考的重心拉回了如何打开这座石箱上。 “或许,我知道怎么打开它了。”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武则天突然出声道,瞬间惹来其余三人注目,纷纷望着她。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楼阁起,百废待兴(四) “武姐姐,竟这么快就找到了破解之法?”上官婉儿讶然道。 “嗯。”武则天踱步至其相对的壁画前,修得尖长的指尖,往画上神祇的玉冠上一剜,她的掌心便多了一颗光泽莹润的明珠。 她们这才惊觉,这壁画之上的明珠,竟不是用线条颜彩勾勒出来的,而是实打实镶嵌在其中的,是真的珠子! “这完全能以假乱真了,陛下好眼力。”上官婉儿下意识用上了尊称,忘了如今,早已非昔日,然陛下还是,一如记忆中,聪慧心细啊。 “好厉害,姐姐是如何看出来的。”姬染月接过武则天掌心的明珠,置放在幽蓝光弧中,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不过就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明珠,会藏着什么玄机呢? “这颗珠子,太新了。” 不像这石洞中的壁画,历尽数百年岁月,满是时间镌刻下的痕迹,而这颗明珠,倒像是不久前被人故意放上去的。 “而且,这石箱盖檐底部的中央,正好有这样一个凹槽,与此珠大小相符。” 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这颗珠子该不会是姬辞月那个疯批故意放在这儿,用来算计她的吧? 也不对啊,姬辞月要是凭自己就能进入这密室,就完全没必要变成一个女装大佬,大费周章地将她掳过来了。 这不合理。 “主公似乎存有顾虑。”武则天见她只是摩磋着那珠子,并未立即放入凹槽中,便看出了她心中尚存疑虑。 “我只是觉得,太顺利了些,反倒叫人不安。”姬染月并未想瞒她们什么,但仅凭寥寥数语,她也没法将姬辞月的疯批属性描绘得淋漓尽致。 “警惕些是好事,但成与不成,总要试过了才知道。”武则天以为,若欲破局探宝,还是果决一些的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武姐姐所言极是。” 姬染月将明珠按入凹槽中,四人纷纷望向石箱,观察着它的变化。 但她们等了良久,那石箱也没什么反应,姬染月再推了推石盖,依旧纹丝未动。 像是对她们无声的嘲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难不成,是还缺了什么关窍?”蔡琰回头,再度从头至尾,观察了一遍壁画。 天神,献祭,少女…… “等等,我知道了!是血媒,古老部族常以血为祭、为盟、为约,这个石箱的凹槽中所置的明珠,应该——” “为血所浸!”四人齐声道。 而这血,毫无疑问需要的便是,姬染月的。 这个推测,没有毛病,她想着自己开局时正好抽中了一柄“徐夫人匕首”,削铁如泥,用来割手,说不定能减缓些痛意。 她这人吧,就是娇气,既怕疼,也怕累,此生最大的志向,便是当一条咸鱼,混吃等死。 奈何天不遂人愿啊。 鲜红的血滴一点点浸染了整颗明珠,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这珠子像是能吸血似的,竟比先前,还要亮了几分。 “小天啊,这不是个古武世界吗,但我怎么越来越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仙侠片场啊,这剧情走向,越来越魔幻了。”姬染月觉得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诡异了,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呵呵,还不都是拜宿主您所赐。” 先前的世界线已经被宿主崩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要想令这个世界不彻底坍塌下去,天道只能自行缝合世界。 而且现在原女主的主角光环,散得稀碎,天道自行修补,已将大部分气运挪到了宿主身上。 但由于宿主所占据的这个身份,不过是一个白月光背景板,人设、剧情、暗线都太单薄了,天道想尽力完善这个亡国公主的命格脉络,这不就只能东拼西凑,借鉴了一点,隔壁几个世界的剧情设定。 “也就是说,我后面在这个世界要对上的,可能连人都不是?” 什么妖魔鬼怪都可能出现! “那倒也不至于,就是原世界一些人物的设定,也会跟着改变,宿主不是已经遇上了么,姬辞月就是其中之一啊。” 按照原小说设定,姬辞月只是女主墨染的后宫之一,但由于宿主的介入,与长达三年来对他的各种刺激,他已经正式成为当前世界设定中的反派boss之一了,能力、命格、人设……都跟原先的,毫不相干了。 “打住,别再提那谁了!”她定了定心神,一把推开了石盖,俯身朝箱中探去。 没有黄金、珠宝、武功秘籍、兵法阵图……她所推测的秘宝统统都对不上,石箱里静静躺着的,只有一块通体漆墨的,大约女子拳头大小的破石头。 啥?就这! 她就为了找这么块破石头,跟姬辞月斗得你死我活的,还因此,让叶修瑜……不是,系统这秘宝任务,确定不是在玩她么?! 姬染月想起叶修瑜在血色浸染下,望向她的那一眼,有一股子愤怒的火焰自心底燃烧开来,烧得她血液都仿佛一寸寸炸裂开来了。 巨大的失望与愤怒背后,是她压抑了许久的愧疚与负罪感。 “哈哈哈,姬辞月与我费尽心思谋求的,就是这么个破石头……” 那他的死算什么呢? 那她用百年自由交易得来的重生机会又算什么呢? 笑话么? 她一把捞起箱中那破石头,正要往石壁上猛得一掷。 “宿主,不要——”系统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强行掐断了一般。 姬染月投掷的动作,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她并未看见那手中未止的血迹,一点点渗入了至石块表面看似不规则的纹理之中,仿佛被吞噬殆尽。 随即她的大脑一阵刺痛,整个人便像灵魂被抽干了一般,眸涣散,一个踉跄,倒在了泥地中,便不省人事了。 “主公!”交代完后续收尾工作的白起,沿着甬道一路寻来,正想接姬染月回山寨中,便看见了这场没有丝毫征召的变故。 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姬染月身边,将人从泥土上抱起,探了探她的鼻息与脉搏,呼吸平稳,脉搏平滑,十分正常。 “主公,主公……”白起暗道一声得罪了,扬掌拍了拍她的双颊,细腻白皙的面容上,瞬间多了几道红痕,只是人却不见醒。 “那个石块,有问题。” 武则天方才变故骤生时,见一男子闯入,看不清面容,便迅速将上官婉儿与蔡琰护在了身后,确认那男子与她们一样,皆是卡牌人物时,才出声提醒道。 “你们是——”他的眼睛里,血丝遍布,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楼阁起,百废待兴(五) 好疼…… 姬染月有些恍惚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 高耸入云的石柱,成环状矗立,黄沙漫天,人声嘈杂。 由曜石砌成的高台之下,密密麻麻的穿着兽皮裙的人摩肩接踵,虔诚俯跪着,嘴里喃喃念叨着古老与陌生的咒语。 而她,则成了高台之上,那只即将被献祭给神明的羔羊。 “系统,系统……” 一声声呼唤,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她控制不了,这具身躯。 她像一缕尚存意识的孤魂,囿于这具孱弱无力的躯壳中,拼命窥探着这个世界的一角,却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只能一点点感受着,血液的流失,直至注满整座祭台之上的法阵。 人声在她的耳边,渐渐模糊,像罩了一层透明的壳子,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绝成两个时空。 但是,她这感情,与这位被献祭的少女,却是全然相通的。 她能感受到,少女的恐惧,怨恨、悲伤……那种因弱小而无力反抗世道所施加的一切的不甘,她多久,没再感受到了? 她也记不清了。 她最憎恶的,最渴望摒弃的,就是曾经那个胆怯弱小的自己,她也做到了,一世又一世的杀死自己,杀死那颗名为良善的心,可杀到最后—— 最后啊…… “快看,神眷果然降临了!” “拜见天神!” 血色在少女的眼眸中积聚,她的意识因失血过多,而渐渐模糊,在最后昏迷的那一刻,姬染月循着她的视线,只看见了从中割裂的天幕,一半圣洁如羽,一半晦暗将倾。 嘀嗒—— 是流水的声音。 她仿佛置身在云端之上,耳边仿佛有云动风拂而过,但她的身体,又像有柔软的流水,游走过身体的每一寸。 舒服到令她不想睁开眼睛,只想长眠于此,直至亘古。 “你醒了?”有一只冰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间,缓缓拂落她脸颊间不小心沾染上的水珠。 半梦半醒之间,少女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隐约看见眼前一截银白的袍角,可当她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却是不成。 她只能看见一团云雾之间,隐隐勾勒出的颀长身形,是个陌生的,高大的男子。 “你是谁?”她的大脑,是一片空泛的茫然之感。 姬染月才不会问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但奈何她没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只能静静地望着少女沿着已设定好的剧情,步步深陷下去。 “我是你此生,唯一的主,亦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神?” 这就是她献祭的对象么? 念及此,少女的眸光多了几分清明,她想看清祂,却先一步,发现了自己所处之地,竟是一方血池,而她以为的水滴之声,其实都是——血。 猩红的血潭之上,少女的洁净无瑕的身体,一点点被鲜血包绕着,而她苍白如雪的肌肤,亦被血痕点染成了艳冶无边的模样。 而立于在她身前的神明,却是白袍洁净如雪,凌空而卧,一派净无瑕秽之状。 她的指尖,从血池之中伸出,试图攥住他的衣角,摆出那种弱小无助的,如羔羊一般的神态,试图企求神明的眷顾。 “神爱世人,您可否能让这天下,停止这无边的战火?” “天道滋生乱世,纵是神明亦无法干预。”神的声音,并不如世人想象的那般平和慈祥,反倒是充满了纯粹的冷漠与残忍。 “那您为何现世,还……还接受了这场,充满了罪孽的献祭?”少女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哭腔,她双手交叠在胸前,眸光中满是破碎的惊惶,以及,隐藏在惊惶最深处的一点怨恨。 “乖,别怕。”祂的声音沾染了几分说不上来的诱惑之感,“从今日起,你便是神界之人,此处,没有无休止的战火,没有世俗风月,贪嗔痴妄,只有你与我,同这无疆的神域一起,长生不灭,亘古不变。” “只有你和我……”少女的眸光,有一瞬间的迷罔。 那在这之前,整个神域,只有祂一个么? 可笑,原来神明与人一样,也是会感到孤独的啊。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她不想要什么长生不死,她只希望——她的部落,不再卷入无休止的战争。 因此,她的前路,只剩下一条——诱神。 这个懦弱了十余年的少女,为自己这个胆大包天的想法,而感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自灵魂深处,滋长而生的战栗感。 而这种感觉,与姬染月的灵魂,亦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妄想引诱神明的少女。 “你为什么,不会笑了呢?” 祂明明记得,少女在人间时,唇角勾起的弧度,像草尖上的露珠一般,干净而纯真。 正是从明镜之前,看见了这样的笑容,神明第一次,违背了天道的意愿,降临那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人间。 祂将她带回自己的神域,就是想时常看见,那份能抚慰他内心无尽孤独的一抹笑意。 但少女却常常,枯坐在血池旁,泪流如雨。 祂隔着云雾,望着她,望着望着,就忘了天上人间。 “因为我不快乐啊……”少女侧着身体,眸光倒映在血池之上,折射出几分,名为怨恨的冰凉。 她在这空茫的安逸的神域之中,望着她部落之中的族民,饱受战火、伤痛、死亡的折磨,望着她的阿父几乎是一夜之间斑白了两鬓,兄长的尸体倒挂于墙头,被鸷鸟啄食得面目全非,这叫她如何不心忧如焚,如何不心生怨恨,对着这位剥夺了她一切自由的,所谓的神明。 “那要怎样,你才会快乐呢?”神降临在她的身旁,声音多了一丝,名为好奇的情绪。 但这还不够,少女想。 仅仅是一点好奇的程度,还不足以让这位高傲出尘的神明,为了她,彻底背弃天道的意志。 “您真的想让我快乐么?”少女柔软的指尖,穿过了层层包绕了云雾,沿着那素白的衣角,缓缓向上攀绕,缠附,像藤萝攀附古木那般,扎根吸附,至死不休。 花褪残红,不堪而坠。 天地颠倒,世界昏昧,她终是将神明,拽入了万丈红尘之中,再无回头之路。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楼阁起,百废待兴(六) 神似乎对这种事感到上瘾了。 祂喜欢压着她,在神域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欢好的痕迹,祂甚至为她化成了人身,那健壮有力的身躯,拥抱着她,湿热热的,与祂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好像置身云端之上,快乐与痛苦,都是那么酣畅淋漓。 但可笑的是,她到现在,都没有看清,神明隐藏在云雾之后的那张面容。 不过,她的感觉到,祂清明的,纯粹无垢的眸光,已经染上了灼热的,不堪的欲望。 这令她有了种,正在驯服神的错觉。 驯服,她太喜欢这个词了,就好像,她一点点,编织着名为情爱的罗网,而神明,才是那个被细网勾缠,禁锢的猎物。 祂已无路而退。 因为,她要收网了。 姬染月能感受到少女胸腔中快要溢出来的,因征服了神明,所带来的巨大的成就感。 连同其背后,深深压抑着的彷徨与苦闷,包括恐惧。 过于复杂的情绪,令她的灵魂亦随之颤动。 但她知道,此刻的少女,亦无路可退。 “这是鲛人族泣泪凝成的明珠,好看么?”神明长长的袖袍缓缓拂落,一匣晶莹剔透的明珠,便出现在了少女的面前,试图博她一笑。 她看也没看一眼那可以称之为稀世珍宝的那些个饱满的明珠,只是冲祂,敷衍地扯了扯唇角,苍白如雪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倦怠,似乎藏着重重心事。 她总是这样,不快乐。 面对着这样脆弱的,祂一个眼神就能灭亡的生命,祂却对她无计可施。 她教会了祂,什么是人间至乐。 她更让祂体悟到,何为忧怖难安。 祂已对她,束手无策。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乖女孩,告诉我好么?” 神遗泽世人,既有承诺,便生了因果。 “我能满足你,内心渴求的一切,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少女细长的颈间,还有几点未褪的红痕。 她总是这样,孱弱,娇小,白嫩……让祂狠不得能一口吞进肚子里去,那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是,他舍不得啊…… “神尊,我想……想回家了……唔!” “好。”祂的嗓音低哑。 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面容上,一点点挪至唇沿,渐渐深入(审核大佬不要禁了,就接了个纯洁的吻,不涉及任何脖子以下的描写) …… 她一下神域,便落在了扶风山脉之颠,往下一看,便见一场战役,在山脚处,一触即发。 那只黑红交织的旗帜之上,一个鲜红的“周”字,令她瞳孔猛得缩紧。 她看见了,那一个个熟悉的族人,为了活命,不得不攥紧锋利的武器,应对着即将降临的,杀伐之音。 而正立在所有族人之前的,正是那个会用宽厚干燥的掌心,抚过她柔软的发顶的,曾给予过她无限安全感的,阿父…… 亦是她在这人世间的,尚存活着的,最后一位至亲。 “别拦我,我要去救阿父,他的部落被蚩、夏两个部族围攻着,他很危险!”少女提起雪白的裙摆,赤足踩在凹凸不平的泥石路上,正想不顾一切的,俯冲至她的阿父面前。 她要保护他,保住他们所有人。 “别过去,此乃天道使然,你阻止不了的。”神明的声音,依旧冷漠如初,祂的话语甫一落下,少女的双足就像被灌了千斤重的铅块一般,再不能上前一步。 “天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掌控我们所有人的死生?!” 祂钳制住了少女的手腕,那处依旧如往常一样,细瘦、脆弱。 但祂再度看见了,少女眼底的,璀璨的不可逼视的光芒。 这样的光,祂初次一见,是她在人群喧闹,众生浮华之中,灿烂扬唇,眸光飞扬若朝阳,至此便念念不忘,觉得心甚悦之。 如今再见,是她在祂眼前,山顶积雪不化,她的眼眸中,有燃烧得正烈的炬火,被这山风一吹,火势愈发猛烈,烧得祂焚心蚀骨,忧惧难安。 她明明离祂那么近,咫尺之遥,祂却蓦然滋生了一种预感—— 祂将彻底失去她。 “阿父若是死了,我亦不会独活,神尊,放我走吧……” 你抓不住的。 就如这流沙逝水,世间美好,本就难以长存,此亦为天道,不是么? “或者,您亲手杀了我。”少女微仰着头,苍白的侧颜在温暖的日光之下,有种近乎透明的易碎感。 没有谁比祂更清楚,人类的身躯,是何等的脆弱,死亡,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如果,那个最先死亡的人,是她……不可以,祂不允许这个设想,有丝毫的可能性,成为现实! “你莫去,我来。” 如果天道会让祂彻底失去她…… 那祂,只能选择背离。 “啧,没想到,堂堂位面之神,居然会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真可怜……” 姬染月都失去了继续观看下去的兴致了,从这一刻起,她已经猜中了,这个恋爱脑的天神,命定的结局。 神的堕落,往往从欲望与杀戮开始。 但她还是低估了少女的绝情程度。 #不敢想象,这个世界,居然还有比她更渣的女人# 神明化身寻常男子,在蚩、夏两族的包围圈中,救下了本该走向死亡的周族首领。 不止如此。 少女不愿再回神域,她要求神明同她一起,暂时留在部落,直至战争结束。 更可怕的是,她安排了一个人,在蚩、夏几乎派出了全部兵力进攻周族之际,一只利箭,毫无预兆的穿透了她的心口。 温热的鲜血,溅开在神明纯白的衣角。 她巧妙利用了神明的愤怒,来为她,开疆拓土,扫除威胁着周族的一切障碍。 包括,神明自己。 祂逆天道而行,挑起无边战火,怎么可能,不遭受最严苛的天惩? 神明的神体,一点点走向透明和虚无。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如霜间月,池上花,美好得叫人心悸。 可惜啊,遇上了她这么一个恶毒的骗子。 “你能不能,再对我笑一次?”祂已趋于透明的手掌,缓缓靠近少女的面容。 “不能。”她的语调,是祂从未听过的冰凉,一如她此刻穿着的,玄金色衣裙,折射出的冷光。 祂彻底弥散在这世间时,她正一步一步,踩着九九长阶,身着御袍,头戴冕旒,登上那至高王座。 《血祭之约》完。 姬染月的意识,从少女的身体中抽离出来。 “主公,主公,快醒醒——” 谁在喊她? 好熟悉,她是睡着了么? “梦该醒了,回去吧……回前你本该存在的世界……” 从昏迷清醒过来的姬染月,看着眸光里藏了几分担忧的白起,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我想起来了!那……那个壁画上被献祭的少女是谁了,她就是周朝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一统四海的天下之主,姬厌雪。” ------题外话------ 昨天我更新了,只是被禁了,今天才解禁。 烦躁 还一有章,禁了快一个月了,就是死活不给我开放,好气哦??(?? ̄?? ̄?)????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楼阁起,百废待兴(七) “她就是周朝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一统四海的天下之主,姬厌雪!” “史称,昭圣大帝。” 白起:“……” 主公,你是被什么精怪附体了么,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 姬厌雪,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白起见她终于清醒了过来,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将她手中攥着的那块破石头,一把取出,正想往边上一丢,好带人离开这石壁处。 是的,他们又回到了石门前不远处的血池旁。 若不是这三个女人在此碍事,他早就带着姬染月离开此地,与张良他们会合了。 “哎,等等,小白!”姬染月迅速环住他的手臂,“这个石块,我想留着研究研究。” 为什么这枚石块上会被施展了时空回溯之术,这可是高阶位面术法,不符合当前世界的文明进程,而且还与昭圣大帝有关,说不定,她还真能找到什么与周王朝有关的秘宝呢! “可是——”这石头着实古怪。 “没有可是!”姬染月揣着石块,就不肯撒手了。 “滴,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一——扶风秘宝,奖励:神秘石块x1。” “滴,恭喜宿主又拔除两个匪帮,奖励抽卡次数x10,成就点+200,宿主自身军事+10!” “滴,系统友情提示,主线任务一:占领扶风城,当前任务完成进度条已达,(67/100),望宿主能一鼓作气,尽快占领扶风城!” 一直卡死没上线的天命系统,好不容易跟姬染月的灵魂再度连接上,就是一连串的任务奖励提示音,吵得她脑瓜子,嗡嗡嗡的疼。 “慢着,小天!”可惜,它的播报音再怎么迅速且含糊,姬染月还是立马抓住了关键信息,“为什么扶风秘宝那块的神秘大奖,就只有一块破石头?” 这合理么?! 更何况那块石头,还是她自己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得到的。 这也能被当成系统奖励? 你们这是诈骗! 为了这个任务,她费尽了多少心力,甚至连叶修瑜……算了,不能回想这些。 姬染月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暴走,“请解释一下,这个任务的奖励设置合理么?您自己不觉得良心难安么?” 天命系统:“……” 面对宿主的诘问,它只能选择战术性沉默。 它也很绝望的,好么?! 莫名其妙就掉线了,好不容易挤上了线,又要背锅,还得挨骂,委屈jpg. “系统,别装死!”姬染月掏出那把徐夫人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宿主,冷静。”机械音疯狂上下抖动着,“其实,本来确实不止这么点,但……但是,那一部分并没有落入你的手中,是因为被姬辞月提前取走了!” 姬染月:“……” what?奖励被那个狗批玩意儿抢了! 但她转念一想,迅速反应过来道,“不可能,姬辞月一开始时,根本打不开这扇石室的门!” 石门打开时,姬辞月已经自己坠入血池之中了,怎么可能……等等,血池! “池底下应该有暗道,小白,你水性怎么样?” “尚可。”白起行动力很强,眼神暗含警告扫过姬染月身后的三名女子后,一个纵身,跃入了血池中。 “主公没事就好,可把我等吓坏了。”蔡琰见那危险无比的男人彻底消失在血池之中后,才敢出声关心姬染月。 “我没事,抱歉,让姐姐们一进异世,就遭逢了这些事。”姬染月虽然是在安抚她们几人,但她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定在血池之中。 她担心池中情况复杂,若白起应对不及,她能好在第一时间救下他。 “主公,冒昧问一句,那位壮士是——”蔡琰见她视线所及,一时有些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 方才见他也唤姬染月为主公,可能是同她们一样的卡牌人物,只是不知是何等人物,杀戾之气实在太重,叫人望而生畏。 蔡琰当世之时,东汉末年,诸侯王纷争亦是不断,她不是没有见过当世的悍勇名将,但给她的震撼感,皆不及如今眼见这位。 他只消一眼,便叫她们胆战心惊。 “琰儿,不过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莽夫罢了,何必问明身份,反正日后也不会有一同共事的机会。”上官婉儿罕见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薄怒。 好家伙,姬染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白起貌似同三位大美人,闹了点不愉快。 “咳,他跟姐姐们一样,都是我从卡牌之中召唤出来的,而且,姐姐们应该都听说过他的名号,他便是昔日秦国武安君——人屠白起。” 原来是叫白起啊,什么,那个男人居然是武安君白起! 蔡琰&amp;amp;amp;上官婉儿:“……” 算了,惹不起。 “主公。”一直沉默的武则天此时开口了,“武安君白起,虽善战,然其性戾气甚重,如一柄利刃,极易——” 她话音未落,血池中翻腾出不少水花,只见白起攀住池沿,臂肘着的肌肉微微绷紧,一个上提,便落在了姬染月的面前。 此刻,他的发丝、眉尾、眼睫、鼻尖……都沾染上不少血珠,配上那双野性与深邃并存的眼瞳,叫人莫名觉得口干舌燥。 救命,白起真的,从面容到身材,再到气质,都完完全全地戳在了她的xing癖上。 清醒点,姬染月默默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这可是大杀神,别人谈恋爱费钱,跟白起谈,呵呵,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主公,血池之下,共有两条暗道,一条通往石门口,另一条则是岔道支线众多,难以确认具体出口的位置。” 姬染月:“……” 牛哇,姬辞月上辈子怕不是属兔子的吧,真的,兔子都没他会打洞! 还跟她玩时间差的把戏,很好,她这次不逮住他,她就白活了十辈子了。 “不管密道,最终会通向哪儿,他总归是要逃出这坐山的,而且他运着宝物,估计走不快,我们立即离开这处石壁,同张良他们汇合,再议后事。” 别急,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楼阁起,百废待兴(八) “怎么样,各个山口处有什么发现么?”姬染月见周瑜大雪天的,一头的热汗赶回来,也知道这搜寻了一整夜,确实辛苦,但一刻不逮住姬辞月,她这心,就难以安定下来。 藏于暗处的毒蛇,才是最可怕的。 “回……回禀主公——”姬染月替他倒了杯温开水,周瑜先是顿了顿,倒也不矫情,自然接过,一口牛饮而尽。 “慢些。”姬染月见他这活像几日几夜没喝过水的模样,就有些好笑,又替他续上一杯。 “我领兵沿着暗道搜了一夜,一无所获不说,反倒被他设置的迷障绊住了。”周瑜咕噜咕噜将水吞了个干净,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想本都督当年,何等儒雅清致,雄姿英发,今日却被这小子整得如厮狼狈,实在可气!” 姬辞月:“……” #她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周大都督您的形象其实早就崩得亲妈都认不出了# “不行!”周瑜将水杯往案上重重一放,姬染月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得手下意识一松,水壶差点一个侧翻,全砸在他脸上了。 “主公,再允公瑾一日之限,我定要亲自活捉姬辞月!” 行吧,看在你还这么有志气的份上,主公又怎么忍心再泼你凉水呢? 姬染月拂了拂他肩头上尚未完全化开的细雪,一脸深沉道,“去吧,主公相信你。” “多谢主公应允。” 啧,这傻孩子,还给她加了2点好感值呢! 姬染月目送着,男人高大匀称的身形,一点点隐没在苍茫大雪中,瞬间变脸,立马命人传白起前来议事。 周瑜估计是玩不过姬辞月了,白起休息了一整夜,状态估计好了不少,她还是派他去山口处,替政哥的班吧。 至少有白起坐镇关隘,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白起来得很快,大雪天的,他也仍穿着轻薄利落的夏袍,只不过,在他身后,还有一人,撑着素伞,鹤氅锦裘,款步而来。 是张良。 “小良子,你这是从哪个土匪窝里,搜出来的上乘冬衣啊?你倒是比我还懂得享受。”姬染月望着正要进屋的两人,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张良颈间,那一圈毛绒绒的白狐狸领子看了好几眼。 看着就很暖和的样子,而且,她越着越觉得十分眼熟,“等等,这不是,姬辞月最喜欢的那件大氅么,你怎么就……” “良此次同白起兄一齐前来,正是要告禀此事。”张良解下大氅,抖了抖其上的细雪,他未来不欲用旁人之物的,但奈何身体实在畏寒,这雪又下得既急且密,便也顾不上那么多,先给自己套上了。 “良在九崎帮中,发现了一间巨大的暗室,里面储备了不少冬衣与粮食,还有——”他说至此,突然顿了顿,望着姬染月有几分疑惑的目光,眼眸中划过一丝犹豫。 “还有什么,小良子你倒是说啊!” 姬染月的心不知为何,有种怅然的下坠感。 “暗室最里面,还囚着一名女子,长相与先前姬辞月所扮演之人,面容十分肖似,只是——”张良在此处顿了顿,似是在斟酌字句,“那位姑娘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哪里只是不太好,那姑娘已经算是精神几近崩溃,是那种令人惊骇的癫狂。 “是明笑,是真的明笑对不对?”姬染月尚未来得及庆幸,明笑并未被姬辞月带走,就听到了张良的后半句,原本上扬的唇角瞬间抿直,眼底隐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惊惶,“什么叫,精神状态不太好……” “良并未过多探寻,毕竟男女有别,主公欲求真相,还是随良一道,亲眼瞧瞧吧,此时蔡姑娘等三人,仍在那处暗室前守着。” “好,我这就同你去!”姬染月迅速走到了张良身旁,又想起了被她传唤来的白起,停下了脚步,“小白,替我守死关隘,只要是可疑之人,一律抓捕,若有反抗者,杀!” 一个杀字,被她轻轻念来,竟恍若有千钧之重,白起以军礼拜之,眉眼端凝沉肃,应下了这份,诛杀令。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原本清雅的诗词,被一种高亢而凄厉的女声,缓缓唱来,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怖之感。 姬染月压根顾不上暗室口的三位大美人,也不管身后伞面尚未完全收拢的少年,一路循着断续的歌声,往暗室深处奔去。 “明笑!” 姬染月跑至暗室尽头,止步,抬眸,微微喘息着,可当她彻底看清室中女子此时的形容时,瞳孔紧缩,面色转瞬成雪。 她踉跄地前倾一步,又猛得停住。 因为暗室中的女子,察觉到她的靠近,骤然尖叫,一声比一声,嘶哑而凄厉。 她的身上,这么冰寒的冬日,却只有一件破烂的单衣,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而她的草席之上,是好几件,被扯碎的外袍。 其中有一件,姬染月记得,是张良经常穿的。 “明笑,是我啊,我是你的小染啊,你忘了吗?”姬染月尽量让自己干涩的嗓音显得温和许多,试图缓缓靠近她的身旁。 “别……别过来,慕韬,救……救我……”她浑身颤抖得厉害,整个人抱头缩在墙跟处,一线惨白的天光下,她身上的,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彻底暴露在外。 “明笑,你在说什么,什么沐……沐涛?还有这些伤——” 姬染月的嗓子,已经彻底干涩了,她的内心像火焚一般,强烈的愧疚感,几乎袭卷了她的整个心脏。 都是她的错,当初竟然会天真地认为,姬辞月再怎不堪,也应会善待从小陪他一并长大的,同时也是他的结发妻子的,晏明笑。 可眼前的这一幕,像一个巨大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面门上! 她一直都在自以为是,是她亲手将这个世界唯一真心待她之人,推向了地狱。 就在她怔忡间,一道身影猛地扑向她,将她压倒在地,双手死死扼住她的颈脖,满眼皆是疯狂与杀意。 “都是你,害了慕韬,把慕韬还给我,还给我!” “还给我!”眼前的女子,每嘶吼一声,双手的劲道就加重一分,直到最后,分明是要将身下压着的姬染月,活活掐死在此处。 “咳……咳咳,明……笑……,不要……”姬染月勉强抬手,一点点靠近,想要触及到女子消瘦凹陷的面容上,那一道已经结痂了的细长疤痕。 可惜,她没能碰到,身上的女子就被人一个手刀敲晕了过去,直挺挺的,倒在了姬染月的怀中。 ------题外话------ 猜一猜,姬疯批藏哪儿去了,猜中加更一章。 大家多评论评论,作者不想单机码字,呜呜呜!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楼阁起,百废待兴(九) 可惜,她没能碰到,身上的女子就被人一个手刀敲晕了过去,直挺挺的,倒在了姬染月的怀中。 “主公,你没事吧?”打晕晏明笑的,正是随后赶来的张良,他微弯着腰,领边一圈白狐毛更是衬得他眉眼清雅如画,姬染月这才发现,他的眼眸,在素白与晦暗的天光交织之间,显露出湖蓝一般的波光。 如水样温柔,似星般明亮。 干净到与他的腹黑人设严重不符。 “我……咳咳,我没事……”姬染月一时气促,嗓音哑得更厉害了。 啧,主公这副脆弱的,被蹂躏过一般的模样,倒是比平日,更顺眼几分…… 张良眸光有一瞬间的暗流沄涌,但很快更温和了几分,视线在她纤白的颈间,几道青紫的掐痕上浅浅扫过,又很快移回到了她显出几分病态的潮红的面容上。 他眸光专注,她心不在焉。 姬染月很少会揣度张良的心思,对于太聪明的男人,她向来敬而远之。 毕竟,她曾经在这块上狠狠栽过跟头,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很浪没了,如今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今日想起几件旧事,又担心着晏明笑的状态,姬染月也没了如平日一般嬉笑打闹的意思,因此,并为发觉张良的异样。 不知怎么的,天命系统此时也没有提示宿主,张良好感值已经突破60大关了。 没办法,它自从上一次卡掉线了,这系统基础设置吧,就有点不正常了,这可不能怪它。 “子房,你说我能治好明笑的癔症,带她走出阴影吗?”印象中,这还是姬染月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唤他的表字。 还怪新奇的。 看来,她确实,很在意这个,名叫晏明笑的女子。 果然,每个人,都有软肋。 但是啊,主公将来要成为一统天下的明主,怎么可以,拥有这么明显的弱点呢? 张良长睫轻垂,再抬眼,已是一派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主公宽心,主公与良或许救不了这么姑娘,但别忘了,这场异世游戏的核心玩法。” 不需要你自己有多么神通,而在于卡牌的丰厚程度啊! 对了,是她急糊涂了,还有卡牌。 而且,有一张卡,很适合当前明笑的状态。 姬染月掏出她最新抽中的那一张卡——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等等!主公可要想清楚,这张卡牌一共只有两次机会。”张良声音有一刹那的变调,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对这个陌生的姑娘,可能遭遇的种种残害,确实抱有一定的怜悯。 但他不是姬染月,对她并无感情上的多少心疼悲痛在意之类的情绪。 作为张良,他自然也想治愈她。 但作为谋士,作为一名政治家,他更多的思考,在于权衡利弊。 张良曾经跟过很多任如姬染月这般的主公,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张天阶属性的保命技能卡的价值。 拥有了它,就等于有了两次复活甲的机会,就好像游戏中死亡后的读档重来,主公即便哪一日真正走向死亡,也能复活重来。 这样顶级的外挂,用来治疗晏明笑的癫狂之症,等同于杀鸡用牛刀耳,太可惜了。 “小良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她注视着张良的眸光,褪去了往日浮于表面的那种轻挑,显露了最本真的那种底色,像寒鸦扑棱而过叶尖,坠落的那一点细雪。 冰凉与炙热一起卷缠,直烧上他心头。 “罢了,良都明白,主公看似风流人间,满身淬着疏离的冰雪,其是恰恰尚葆有着,最滚烫的心肠。”张良似是释然一笑,便后退了半步。 正好撤入了暗室中最昏黑的阴影中,沉默地伫立。 见他这样,姬染月想再说些什么,可话至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果然啊,她还是不适合,当一个政治家。 她抱紧了怀中的晏明笑,摸到她瘦得仅剩一把骨头的腕间,不再纠结,使用了“枯木逢春”的技能卡。 雪融春归,枯木生叶,一道如春风般的温暖力量将晏明笑一点点包绕其间,她身上的伤痕渐渐湮没,肌肤泛着健康的粉色,面容的凹陷亦丰盈开来,显露出原本清丽秀美的五官。 她的长睫轻轻颤动。 “明笑,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姬染月将她从怀里,轻轻挪动着,直起身来。 其间,她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姬染月,也不说话,更不抗拒,像一只任由其摆弄提线木偶,失去了本身的灵魂。 姬染月眉心蓦地蹙紧,伸出指尖,在她的眼前轻轻晃了晃,她却一眨也不眨,空洞散大的眼瞳直直对着姬染月身后的,惨白的天光。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明笑并不像先前那样癫狂郁躁了,但却如同失了心智一般呆滞。 这样的状态,反而令她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看来,她不只是患了癔症,可能还有其他——”张良的推测尚未说完,便听见暗室外传来一阵骚动。 “主公,主公,我在山腰处逮着了一形迹可疑之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问题!”男人浑亮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着,一听这声线,就是周瑜。 他不去刚出去不久么,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这样的好像邀功一般的语气,难道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逮住了姬辞月? 好吧,她在妄想什么。 姬染月望着被周瑜一个反钳,推倒在她脚下了的陌生少年,有点懵。 这人不会是周瑜直接从雪堆里挖出来的人吧? 少年的头发直接被冰渣子冻得硬邦邦,眉毛跟眼睫更是重灾区,雪花直接糊成了一团。还有那裹的像雪球一样的,根本看不清颜色的冬衣,肖似动物世界里的北极熊,莫名有几分喜感。 “小瑾啊,你这又是整得哪一出,他是谁?” “不知道。”周瑜见身下少年还在反抗,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老实点!” “我是沿着暗道一路走,在岔道处选了个没走过的,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出口,正好是在这座山半山腰的位置,一出去,就看见这少年猫着身子,在暗道口张望着,实在古怪。” “问他是什么人,他也不说,见着我就逃跑,跟个猴子似的,他要是不瞒着些什么,为何要逃,我看这人实在可疑,说不准就与那姬辞月有关,便将人抓了回来,审讯一事我不怎么擅长,还要依仗子房与主公,就立马将人给押过来了。” 行吧,听周瑜这么一描述,这少年确实有点古怪。 ------题外话------ 感谢余崽的的打赏,希望我加更的评论我都看到了,但12月好多场考试,寒假更新能上来了,现在天天熬夜码字,头发着实秃了不少,谢谢大家支持?(?????w?????)?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楼阁起,百废待兴(十) “放开我,我才不是什么贼人,你们才是!一帮鸠占鹊巢的小人,呸!” 少年狠狠往地面上淬了一口,眼中似有火光迸射,衬着眉睫间尚沾染着的霜雪,有种强烈到不可忽视的,独属于少年人的肆意狂妄。 “哦,你说我们才是贼人?”姬染月蓦然扯了扯唇角,眉眼昳艳如刀,却给人碎雪一般的寒意。“我大概猜到你的身份了。” “说吧,你是九崎帮的原帮匪,还是,姬辞月身边的走狗?” “什么姬辞月,我才不认——等等,你们说得是,那个长得很妖邪的变态男人?你们也是他的……敌人?”少年眸中的凶悍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的嘴唇上下蠕动着,似是在犹豫。 “想问问便是,拿出你方才的凶狠劲来啊!” 听见姬染月这样说,少年先是在周瑜的钳制下,强行抬高了几分脖子,拼命后仰,环视了一番周围,视线在姬染月怀中的女子外袍一角有些脏污的内衫上停顿了一瞬,可当看清女子清丽无双的面容时,又很快移开视线,嘴里嘟囔了一句,“不是她……” 看这少年模样,似乎是在寻什么人。 “你们赶走了那个大变态对吗,那你们第一次进入这暗室时,有没有……有没有见到一位很消瘦的,还被铁链囚着的姑娘啊?”少年越说,声音越低,默默垂下的霜睫下,一半是担忧,还有一半—— 是藏也藏不住的,说起恋慕之人时,才会亮起的眸光。 姬染月讶然挑眉,将怀中的晏明笑抱得更紧了,心里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我确实见过那名女子,想知道她的下落可以,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可以!”少年一听有她的消息,两只眼晴像极了看见了心爱的骨头的狗狗,刷的一下,便亮得惊人。 他还有个前倾的动作,想更靠近姬染月一些,还是周瑜强行将人按倒在地,“别乱动!” 一连经过几次主公被意外掳走,他可不敢再让什么来路不明的陌生人靠近主公了。 毕竟这少年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还是警惕些更好。 “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山腰处的密道出口处?”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少年有点懵。 “不要急,你可以一个一个回答。”这时隐在暗处的张良走到了少年的面前,似是想近距离观察少年的神色。 “倘若你有一处撒了谎——”张良一把抽出了周瑜腰间别着的那把剑,寒光轻旋,便抵在了他的喉间,“我会亲手,杀了你。” 张良似笑非笑,无瑕的白狐皮毛之上,眉目依旧是如画一般的清致温雅,但少年的心底,却骤然生出了,令他心颤的恐惧。 “子房兄……”周瑜怔了怔,他感觉,今日的张良,性子与往昔,有了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我……我不会说谎的!”少年原本还有些嚣张的,悍不畏死的气焰,被张良这厮天然的黑月光一照,全都熄了个干净。 “我叫慕韬,是原九崎帮——”他尚未说完,仅是“慕韬”二字一出,那原本窝在姬染月怀中目光呆滞涣散,宛如木偶一般的晏明笑,眸光蓦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她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竟将环住她的毫无防备的姬染月一把推倒在地。 “慕韬,慕韬……”她念得机械而迟顿,一个字一个字的,却念得异常清晰,仿佛要将这个人名,深深烙印在自己的灵魂之上,永不剥离。 姬染月怔怔望着她,一步一步,摸索着,循着声源,靠近那个狼狈到连面容也看不清的少年。 “慕韬,你……你回来了?”张良怕误伤她,浪费了那张天阶卡,便将长剑插回了周瑜腰间的剑鞘中,轻叹一口气。 他走到姬染月身边,略施一礼,随即弯下身,将手臂插入其腰间,将人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姬染月轻轻靠在少年尚有些单薄的肩头,眸中隐隐有了水光。 终究是她,发现得太晚了。 “你……你是笑笑?!原来你长……长这模样啊!”慕韬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舌头直打结,望向眼前女子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太好了,你的伤都被治好了!” 晏明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学着他笑起来的模样,也试着轻轻地,扬了扬唇角。 没有谁会忍心打断这样美好的一幕。 除了慕韬自己。 “不过,你的伤好了,那我替你去山上采的药,怕是都要浪费了。”他趁周瑜一个恍神,挣脱了一只手出来,从他那鼓胀胀的已经脏得看不出来的外袍中,掏出了许多有些焉巴的,但根系被保护的很好的草药,一一摆放在少女面前。 “虽然这些你都用不上了,不过还好,我还替你准备了这个——”慕韬献宝似的,从袍中掏出最后一物,满脸自信的,递予她面前。“当当当当!” 姬染月亦好奇瞥了一眼,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珍宝,结果定睛一看,一枚光秃秃的树枝…… 什么鬼? 这玩意也能送人?! 可晏明笑的眸光,却更有光彩了几分,她盯着那光秃秃的枝丫,一眨不眨的。 随后有些郑重地双手接过,将其妥贴地插入了自己有些凌乱的鬓发间,她冲少年笑弯了眉眼,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慕韬,好……好看么?” “笑笑最好看!”少年的脸在一瞬间直接涨红成了个煮熟的鸭子,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坚定。 这一幕,终于让姬染月在那拙稚呆板的女子身上,窥见了一丝昔日晏明笑的风采。 她也终于知道,少年送得那光秃秃的树枝,代表着什么了。 那是梅枝。 最开始,他应该是想送她一枝野梅花,只是囿于条件,梅花瓣没能保住,只余一截梅枝,瘦削孤寒。 天下人皆知,周王后喜梅。 昔周王与王后大婚之后,便命全国巧匠入宫,为王后专门砌了一座梅园,并以奇法,令雪梅四季常开,终年不谢。 晏明笑尚在闺中时,便喜欢在冬日鬓间簪梅,出席各种宴会,可反倒是当了王后之后,坐拥梅林十里,姬染月却再未见过她,折梅簪鬓。 以前,她还问明笑为什么不戴了,她竟还能清晰的记起,明笑回答她时,那清寂中又透着最后一点子期盼的眸光。 “我已成了他的王后,便应以身作则,为六宫表率,一扫后宫浮华贪欢之气。小染,我不想让王上,再后宫之事,感到烦忧。” 她当时,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姬辞月与晏明笑,只是政治联姻,表面夫妻? 她不知道姬辞月当初娶明笑的真实想法,但她现在可以无比清晰的确认,晏明笑对那个乖戾阴沉的少年帝王,也曾有过一腔真心,满心期许。 可世事向来唏嘘。 她曾经可以为了姬辞月,再不折梅簪鬓。 如今,亦愿意为另一个满腔赤诚的少年,插上那一截光秃秃的梅枝。 ------题外话------ 《明笑可归·1》完。 这个故事会有一个很大的反转,写的时候,我也一直在纠结,这样会不会对晏明笑太残忍了,但最后还是想坚持最初的想法。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楼阁起,百废待兴(十一) 等到晏明笑静静跪坐在泥地上,与少年咫尺相望之际,他亦有了空档,三言两语,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身份。 少年名唤慕韬,是九崎帮原帮主的儿子,后来姬辞月以兵力强行占领了这里,他的父亲直接战死当场。 听他叙述到这里,张良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没被他诛杀,依照姬辞月的性子,斩草除根方是其作风,单留一个你——” 有点不合理啊。 “我也不知道,那个变态为什么要留下我。”少年有些困惑的挠了挠后脑勺,谁知一碰,掌心全是冰雪碴子,便讪讪地垂下了手。 他的目光,从头至尾,都很清透,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但这不算什么,张良不是没有见过,编起谎来,却毫不心虚之人。 高明的欺诈师,往往一个比一个看起来真实。 但他并未再出声,少年清了清嗓,便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就被那个大变态的手下,关进了这间暗室,遇到了笑笑……” 他躺在暗室中的破草席堆上,叼着株枯草,望着头顶幽窗的那一隙天光,正要沉沉睡去,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过,铁锁咣当倒地,发出轻脆的声响。 少年腾得一下,从草席上跃起,凑至墙角处,听着隔壁的响动。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正对面,也关了人。 “关了这几日,你可想清楚了?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憎恶欺瞒与背叛。” 这个声音! 少年双眸圆睁,眸光里满是仇恨的火焰,就是那个杀了他爹的大变态! 随后响起的,是极端嘶哑的,音调却极刺耳的叫喊声,而且,他还听见了扇耳光的声响。 貌似是那位状态有些不正常的女子,扇了那死变态一耳光。 打得妙啊! 少年心头涌上一丝快意,但很快便转为了担忧,那个大变态那么暴戾,他不会一气之下,就杀了那女子吧…… “晏明笑,你以为你如今还是当年高高在上的晏氏贵女么,现在的你,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抛弃的废棋,告诉我……” 后面的内容,少年听不太清晰,不过很快,他听见了落锁的声音,再一阵比来时更沉闷的脚步声后,整个暗室,便恢复了一种叫人觉得惨淡的沉寂。 甚至连个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少年发誓,他要再在这儿被关上个几日,他会发疯的。 暗室的墙壁之间,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击之声,瘫倒在地的女子,指节微动,循着声音,缓缓抬手,指尖勉强触及到了那一点,余温犹存的天光。 少年省去了一些细节,只说,他是如何发现了暗室之下四通八达的暗道,又是如何想游说着,对面的女子,同他一并从暗道中逃出去。 但她拒绝了,很干脆的那种。 “我本来是有些生气的,想要一走了之,天高任鸟飞算了,但看见笑笑满身的伤痕,我就迈不动步子了,思来想去,就想借着暗道,去山上采些草药,然后——” “就在山腰处被他,逮回来了。”慕韬说到这,耷拉着脑袋,似是对再度失去自由这件事,很是沮丧。 “你是说,这暗室底下,也有密道?那你对它的所有出口,可都熟悉?”姬染月暂时没有心思,却关心他与明笑的风花雪月,因为她忽然想到,这个陌生闯入局中的少年,也许会成为,她抓捕姬辞月的关键所在。 “当然熟悉了,为了保证逃跑万无一失,我可是将整个密道的所有出入口,都走了一遍,花了我整整三日呢!”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现早就溜之大吉了。 “那你可知,这密道之中,可有一条,能直接穿过山脚处的关隘,抵达山下的任一处地方么?” “嗯……确实有一条,可以直接通往扶风城内,但这很复杂的,需要切好几个岔道的,我有好几次都走错了。” 通往扶风城…… 难道,姬辞月就是循着这条密道,逃出了此山? “那你能带我们——” 走一趟么? 姬染月话至一半,却被一旁的张良,悄悄扯了扯衣袖。 一切,有点过于巧合了。 而且,就算真验证了,姬辞月是从那道密道中逃走的,又能怎么样呢? 人早就跑远了。 天下之大,只为千里追杀一个姬辞月,实在本末倒置。 姬染月明白张良的意思,但她仍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叶修瑜的死,不甘心晏明笑的伤,不甘心姬辞月,就能这么轻易的全身而退…… 罢了,张良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而选择了一定的退让,他含笑的双眸映照出那个泥地之上,满身狼狈的少年,轻声道:“慕韬,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带公瑾……就是正押解着你的这位,走一趟那条通往扶风城的密道,我便还你自由,如何?” “真的,你能做得了主?”慕韬眼底先是浮现几分惊喜,又很快转换成了,小兽遇见猎人时的警惕与戒备,“我无法相信你,除非——” “除非什么?”张良面容上的那一抹浅笑分毫不变。 “我要带着她,一起走!”少年的指尖所及,是一旁安静注视着他的晏明笑。 “绝不可能!”还不待张良回答,姬染月便先一步挡在了晏明笑面前,抛却那过分姝丽的形容,这一幕,活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谁也别想来叼走她家的大白菜# “那我也不走了。”慕韬漆黑的眼瞳,滴溜溜的旋了一圈,透着几分计谋得逞的狡黠,“我可以带他去走一趟,但我要留在笑笑身边,反正以后,她在哪儿,小爷我就在哪儿!” “成交。”姬染月上下牙齿咬合得咔咔作响,硬生生忍住了一巴掌拍死这人的冲动。 要忍住,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等他失去了利用价值…… 翻脸不认人,可是她的强项! 洞悉了姬染月一切想法的天命系统:“……” #救命,什么时候不要脸,也能成了人们沾沾自喜的美德了?!# “哼!”姬染月骄矜地昂了昂头,“小天,注意措词,这不叫不要脸,这是非典型性的——黑吃黑!” 笑话,连小良子都能看出来,这突然闯入的陌生少年并不向他所展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十成十的傻白甜,她会看不出来么? 她愿意陪他这么辛苦的演着,这出戏码,还不是为了——姬染月瞥了眼目光全然落在那个少年身上的清丽女子。 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明笑对他毫不掩饰的依赖,却是真的。 这才是少年手握着的,最有价值的筹码。 ------题外话------ 希望月底能成功入v,作者也想赚点钱过年啊,祈祷,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 ̄?)????…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楼阁起,百废待兴(十二) 这才是少年手握着的,最有价值的筹码。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既然有密道一事,那让白起跟政哥守在关隘口,就无甚用处了,今日风雪这么大,也没必要让他俩受这份罪。 雪寂寂而落,天地一片空茫,寨中却是热闹,因为到了开饭的时间了,他们山寨虽在短短一月内,两度易主,但对于留下来的匪徒,以及一些被解救的妇孺们,这算是天大的好事! 新寨主能让他们每一个都吃上一口热食,也不会将他们关笼子里随意打骂鞭苔,每个人都有事做,日子过得,还算有个奔头! 士军们驾起几口大锅,火一架上,水一浇,烧得沸腾,听说今儿还有羊肉吃,乖乖,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尝过羊肉的滋味呢! 肉的鲜香一点点溢出,瞬间萦绕在了众人的鼻间,虽然由于辅料简陋,那股子腥臊子味挥之不去,但对他们而言,这已算是人间珍馐了。 “小白,你可真厉害。”姬染月坐在房中靠窗的矮榻上,隔着窗棂,望着这寨中喧嚣之景,蒸腾之象,透着一丝满意。 “确实,白起兄还能在归程途中,猎上几头野山羊,着实令良意想不到。”张良也不知又哪搜罗出了一坛酒,往陶碗中倾到而出。 酒浊而烈,闻着便有些晕眩之感。 “饮酒误事。”嬴政眉心微蹙,望着面前,斟满的酒液,似是抗拒。 “一碗而已,过喉而尽,心如火烧,暖身驱寒罢了。”张良轻笑一声,端起陶碗与白起相对一撞,清脆的响声,和着三分风雪,颇有几分英雄煮酒煎雪的豪情与风雅。 两人皆是一饮而尽,嬴政见状,亦不在多言,一口闷尽。 “咳咳……咳!”他的面容迅速染上一片薄红,拂袖低咳着。 张良轻笑一声,迅速接过嬴政手中,摇摇欲坠的陶碗,“是良之过,忘了政哥,哪喝得惯这样粗陋的浊酒。” 嬴政幽幽望了眼前的少年一眼,便不再言语,只是暗自平复着喉间的烧灼刀割之感。 他分明是故意的。 “这酒有这么烈么?”姬染月有些好奇,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政哥活脱脱一个陕西汉子啊,居然也会承受不住这酒的滋味。 更离谱的是,政哥不行,小良子居然行! 好吧,张良的外貌确实太有欺骗性了,白切黑属性的人,最喜欢的,不就是扮猪吃老虎么。 姬染月正想自斟一杯,尝尝滋味,却被白起一把摁住。 “此酒过烈,女子不宜饮酒,于身体有损。” “可是,我也很冷。”少女边说着说着,身体还配合着打了个寒战,“我就尝一小口,就一小口,暖暖胃。” “主公冷的话,盖上这个就不冷了。”张良解开今日从未离身的鹤氅,将姬染月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黑得剔透的眼珠子,十分无语地盯着眼前,笑得一脸温柔的少年。 “如何,主公现在可还觉得冷?” 呵呵,冷个锤子哦! 姬染月现在不想看见张黑心面孔,于是故意将头拧向了一边。 但尚存着少年身体温热的大氅,一点一点,渗透入了她冰寒的肌肤,确实有种极舒适的暖意,以及沁在周身的,那股子清幽的莲香,叫人不禁联想到——夏日风荷举,一枕清梦醒。 “好了,不说笑了,主公。今日是一个好时机,良有一计,望主公悉听之。”张良一旦收敛了眉眼间的笑意,那锋薄的五官,就透着一种压不住的疏寒之感。 “什么好时机?”姬染月将兜帽解开,侧眸看向他。 “彻底占领扶风城,除去最后一个大匪帮——黑水沟。”张良将酒水已尽的陶碗倒扣在桌案上,意为瓮中捉鳖。 “你是想,乘着大雪封山,匪寇疏于防备,而我们利用密道,可以绕过对面山口的关隘,一举截杀他们?” “主公果然聪慧。” “可这会不会太仓促了?叶修瑜留下的军队,我们未必能完全掌控,再加上几百个原来归降的小匪寇,变数会不会太大了。”她与姬辞月周旋之时,整个剿匪任务的推进,都是靠他们几人。 说实话,她完全是躺赢过来的,对如今山寨中,储粮几何,兵马数目,匪寇俘虏情况,并不了解。 因此,她并不能确认,此时是否为发兵剿匪的好时机。 “主公,兵贵神速,况且,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这个匪寨的一切运转走上正轨。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扶风城,而不是我们如所处的山寨。” 他们建设的重心,应放在整个城池之上,而不是待在山匪之间苟且度日。 “子房说的有理。”白起觉得自己再不运动运动,身体都僵硬了不少,浮生半日闲纵然惬意,但身为将帅,起点与归宿,都将献给兵戈难息的战场。 况且,他多次与匪寇交手,早已摸清了他们的水平,“那位叶将军替主公留下的那一支军队,虽然仅有三千余人,但皆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主公已持有军令,他们无甚反抗之心。” 很难得,白起会解释这么多,可见,他的战意,确实已经昂扬了起来。 “再等等。”自饮酒后一直沉默的嬴政突然出声,“还有一个变数,未能确定。” 姬辞月此时的行踪。 万一前脚他们领军剿匪,后脚姬辞月便趁虚而入,占领后方,这便沦到他们陷入被动了。 “那就得看周瑜与慕韬那边的结果了。” 姬染月希望能等到一个好消息,但直至天光渐暗,周瑜裹挟着一身风雪而归,满身透着难言的疲惫之感。 他看见姬染月四人在桌案前整齐而坐,怔了怔,“你们这是——” “议了会儿事,公瑾兄一路辛苦了,可有收获?”张良替他拂了拂衣甲上的碎雪,倒了碗滚烫的热酒,递予他面前。 周瑜一把接过,仰头饮尽,酒入豪肠,如烈火般沿着食管一路烧灼至胃底,他才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见鬼的收获,我在扶风城绕了几圈,连一个活人都看不见,更别提什么姬辞月了,子房,再给我满上一碗!” 周瑜怕周身寒气太重,没敢进屋,只是立在门前,清理着身上的冰渣。 “对了,怎么不见慕韬?”姬染月本以为两人会一起过来的。 “那小子惨兮兮的,本来就像个雪熊,跟着我走了这么一趟,都快成了座活冰雕了,我回来时,就命几个士兵再架口锅,烧些热水,给他煮煮。” 姬染月:“……” 煮煮是什么鬼,可别把人给活活烹死了。 慕韬实惨。 幸灾乐祸jpq. ------题外话------ 笑死,把政哥不行打在公屏上。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揽天下,逐鹿中原(一) 周瑜身上的碎雪已经化成了水滴,他索性解了外甲与衫衣,将面容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坐在了张良身旁。 “那现在的结果是,找不到姬辞月,那我们还要出兵么?”姬染月环顾了一圈几人神色,将话题扯回了剿匪一事。 “风险大,收益更大,可以博一把。”张良话毕,先众人皆未应答,他眼皮微微一掀,看了眼正对面的嬴政,见他亦有些意动,心念一转,计上心头,“主公,既然我们意见难以统一,不如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如何?” “可。”嬴政颔首。 “我都可以。”白起环胸。 “啊?”周瑜尚在状况外,他现在只想钻进被窝睡他个天昏地暗。 “行吧,那就投票!”姬染月拍板! “支持现在发兵的就举右手,不支持的就不举手。” 这样更一目了然些。 “好,三、二、一!”姬染月垂头报数,再抬眸—— 有三只手臂被举起,分别是——张良,白起,嬴政……等等,政哥先前不是还不同意的么,咋一下就变卦了?! 你居然偷偷背叛革命! 姬染月有些哀怨的看了政哥一眼,长叹一口气道,“经过公平公正公开的投票表决环节,最终的决定是——立即发兵剿匪!” “这样吧,军队一共三千五百人,匪寇五百人,我领一千五百人前往,其余人留守山寨,如何?”白起瞥了眼少女有些下撇的嘴角,提了个折中的法子。 “一千五百人,会不会太少了,据那些匪寇所言,黑水沟独占一整个山脉,且是三大寨中唯一背靠江水的,既有山匪,亦有水匪。据估计,六千之众是跑不了的,而且就算他们打不过,乘着水路而逃的话,我们没有船只,也追不上。” 周瑜摸了摸下巴处新长出的青茬,要论水军,曾经他们江东也算一流,但奈何他就为了找什么姬辞月,来回奔波了两日,实在没那个精力去剿匪了。 否则他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造船水平,与一般水军的实力,达到何等地步。 “兵分两路,抢先封锁船只,再行包抄之势,可行否?” “可我们兵力少于他们几倍,包抄不太现实。” “包抄不行,封锁船只倒是可以,我随白起一起去。”就在周瑜与张良争论不休时,嬴政居然主动请缨,插话道。 “政哥,你……你要去剿匪?”姬染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嬴政。 男人神色肃穆,丝毫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问题。 “不……不是——”我怎么敢让您去剿匪啊,姬染月的后半句话在嬴政的死亡凝视下默默咽回了嘴中,立马改口道,“政哥一出马,那不是手到擒来么,哈哈……” 她大掌一挥,“那就再添五百兵,兵分两路,杀上黑水沟!” “小白。”最后散会时,姬染月叫住了晚一步起身的白起,“照顾好你家政哥,记住,安全第一啊!” 她这颗老母亲的心哟,都快要碎成几瓣了。 “主公,为什么会这么看待始皇陛下?”白起站直身体时,高大的阴影直向她覆压而来,亦替她挡住了房廊间飞扬的絮雪,“他,绝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弱小。” 白起干燥的掌心,抚过她柔软的发旋处,一触即离,“主公,应该信赖我等才是。” 相信他们,会是她最锋锐的前锋,亦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为她冲锋陷阵,为她马踏平疆,为她筑高楼千尺,为她立不世功勋……君君臣臣,千载皆如是也。 姬染月讶然挑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们啊,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担心——” “主公,你说谎时,挑眉的弧度会变大一些。”白起言毕,也不看少女此刻是何种表情,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雪地中,那个略显孤寂的身影之旁,两人一并,缓缓走出了她的视野之中。 少女低垂着头,满天飞雪,不及她眸中清寒,她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原来,大家都看出来了啊,亏我还……” 自以为伪装的很好。 “宿主,都过去了。”天命系统一贯呆板冰冷的机械音罕见流露出一丝难言的温柔。 它上次下线,就在时空长河处停留了一瞬,看见了姬染月的前九世过去。 虽然只是几个零星的片段,却亦可从中窥得,她究竟背负着怎样沉重的过去。 都过去了……么? 是啊,那些不堪的,晦暗的,血色斑驳的记忆,早已随着一个又一个被丢弃的名字,一同埋葬。 现在的她,早已非吴下阿蒙。 姬染月整理了一时有些混乱的心绪,回到了屋内,周瑜已经靠着桌案睡着了,而张良却是独自立于窗前,望着漫天肆虐的风雪,眼底是她读不懂的复杂。 那个角度,他刚好能看见她与白起的在屋前的交谈时的场景。 “良观主公面色,似有不豫,可是白起兄口无遮拦的——” 她现在不想听他那种无意义的试探语句,因此,她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询,“子房,你是聪明人,又曾是世家子,理应明白,什么是——分寸感。” 现在的她跟他,可并不算是什么能轻易交托出心事的交情啊。 张良唇沿处的笑意渐渐敛去,“抱歉,是良僭越了。” 一时尴尬蔓延,只剩天地间飞雪簌簌,无声而息。 一直到姬染月脑海中的系统机械音再度响起,“滴,嬴政与白起率领军队已抵达黑水沟,宿主当前是否要开启,远程直播功能,亲自监督本场战役?” “是,直接投屏出来吧,这样他们也能看见。”姬染月推了推桌案前睡得昏天黑地的周瑜。 “……怎么了,天亮了么——”周瑜一睁开眼,就被幽蓝的光屏占满了整个视野。 子夜时分,雪堆积在山林间,莹白一片,只能见竹楼间一两点零星的火光,应是黑水沟负责值夜的哨兵。 “这鬼天气,俺咋就这么倒霉呢,偏偏分配到了今日守夜,冻死老子了!” 镜头忽然一晃,直绕到了竹楼的后方,再猛得拉近,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线,陷落在晦昧的夜幕之下,显然冷峻而孤直。 细雪落在他挺直的鼻骨处,也融不开那满身的清寂与肃杀之气。 “艹,我政哥真帅——”周瑜卡壳了一下,脑海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等等,率主力军攻打黑水沟的,只有政哥一人,那白起呢?” ------题外话------ 听说政哥想像我们证明一下——除了喝酒他什么都很行。 让我们一起祝贺他——翻车警告预定!(开玩笑,政哥很行(●°u°●)?」)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揽天下,逐鹿中原(二) “等等,率主力军攻打黑水沟的,只有政哥一人,那白起呢?” 他话音刚落,镜头陡转,只浪叠千层,滚滚江水中,不时浮着几块碎冰,又很快被水浪彻底冲散,按理说,雪下了一日,江面上应该覆着一层浮冰才是,但不知是,水流过分湍急,还是今日的飞雪不够猛烈,江水依旧东流不歇。 江边码头之上,剑光处飞雪轻盈,在夜幕的遮掩之下,男人的剑光所及之处,猩红的血花奔涌开来,那些尚来不急反应的匪徒,仿佛在睡梦之中,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不好,有奇袭——”剑光一线如电,整个直播屏幕对半分成了两个画面。 一边是沐雪立江边,只身对战百余名江匪的白起。 一边是隐匿林野间,率军随时准备进攻黑水沟的嬴政。 “所以,白起是选择了一个人牵制江边的匪寇,而选择让政哥率主军,对阵整个黑水沟,不是吧,他们这么疯狂的么?”姬染月这样看着系统的全息投影,就跟欣赏好莱坞动作大片似的,还是实打实的无特效版本。 只可惜由于部分画面过于血腥,白起那边已被系统自动打上了马赛克,他们只能看见男人矫健轻盈的身姿,以及那快至残影的剑光。 “不对,不只白起一个人,码头边上还有我们的人,几十个左右,他们在拔锚,应该是想将船只转移走。”张良观察得很仔细,若换了旁人,估计就只顾着看白起切菜一般的打斗画面了,他到是着眼于微末,注意着码头边,船只的移动情况。 “看来,他们是要堵死匪寇们乘水路而逃的可能性了,毕竟我们当下,确实没有水军,只是——”周瑜将视线转移至另一边的嬴政,眸光闪过几丝怀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政哥几乎没有亲自率兵打仗的经历吧?” “打过,只是一只手掌就能数得过来,而且他从不需要亲自冲锋陷阵,毕竟昔日,他麾下的秦国,名将众多。”张良的语气,透着几分难以名状的复杂。 姬染月:“……”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张良的这句话,她莫名觉得,是她的错,委屈政哥了。 咱祖龙陛下啥时候过过这等苦逼日子? 像政哥就种人,就合该高坐明堂之上,不沾染半点俗世风雪才是。 天命系统:“……” 倒也不必如此,宿主是是搁这供养神仙不成? 嬴政隐在低矮的灌木间,双颊冻得有些红肿,鬓角、眼睫、鼻尖都沾染了不少碎雪,更显得他玄衣墨发,难言孤寂凉薄之感。 倏而,他像是觉察到了什么,眸光瞬间狠锐,迅速环顾四周,但什么也未曾发觉之后,他的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疑惑。 奇怪,明明像是有人,在注视着他。 “不是吧,感知力这么强的么,他不会察觉到我们在盯着他吧?”望着男人几乎占满了整个半屏的侧颜,她默默咽了咽口水,属实是被震惊到了。 牛哇! “快看,他们有行动了!”周瑜发现夜幕之下的灰黑甲胄,如演练好了一般,齐齐从山野间冲出,目标直指山腰处的径道。 “为什么会走那里,这不是明摆着,堂而皇之地告诉对面黑水沟,我要来攻打你们么?”周瑜迷惑了。 “你们注意,白起那边已经结束了,但他们没有选择绕回山口处,而是直接顺着台阶上山,这个方向,最通向山顶,最快的小径。” “所以,是引蛇出洞,声东击西,擒贼先擒王?” “快看,政哥身后的军队,绝对没有两千余人,撑死了一千八百多。” “所以,政哥故意暴露在敌人视野里,是想做那引鱼上钩的饵食!” 这边姬染月三人讨论得兴起,那边黑水沟也发现了,暗夜里突然发动袭击的这支军队。 “报——大当家,有……有敌袭!” 大当家正躺在女人柔软的肚腹之上,睡得正香呢,就被寨中一阵阵的骚乱惊醒。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那名为大当家的中年汉子,身高九尺有余,那肌肉虬扎的模样,立起来如,宛如一座移动版的大山。 他拎起炕旁的两只大铁锤,往地上一丢,轰得两声巨响,整个山寨瞬间噤声。 “都慌什么?可探清了袭击之人的底细?是哪个山头的,竟敢惹到老子头上了?” “不……不知道。”那报信的人的望着那比他的头还大的两个大铁锤子,吓得一个结巴。 “把舌头撸直了再说,否则,老子就碾爆你的头!” 铁锤被男人一把抡起,甩得周围的空气,都有了炸裂开来的错觉。 “大约两千人,领头的,夜色太暗,看不太清,只是看轮廓,像是个小白脸型的,年轻男人。” “才两千人,你怕个屁啊!老子背后可是有六千多的手下,你去,让二当家领个三千多人,会会他,别打扰老子睡觉。” 今夜新献上来的美人,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啊,打仗什么的,哪有睡觉香。 然而,他还没重新进入梦乡,就被一阵阵更凌乱的脚步声吵得分外烦躁,睁眼一看,炕边美人也不安的瑟缩着身体。 “大……大当家的,救命啊,二当家死了,我们实在打不过啊!” “什么?老二死了?!”大汉双目圆睁,活像是要吃人一般,“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随老子一道,捏死那小白脸!” 大雪不知何时停了,但山腰处的兵戈之声,却愈发热烈。 姬染月也终于看清了,这黑水沟匪首的模样,说实话,那一脸横肉的,确实渗得慌。 赶紧欣赏欣赏政哥的美颜,洗洗眼。 “就是你这小白脸,杀了老子这么多兄弟,吃老子一锤!”那大汉确实是有几分悍勇,借着山坡俯冲之势,抡起大锤,就直往嬴政所在的方位甩去! 乖乖,这一锤子下去,要是真砸中了政哥,那可就真玩完了。 “快躲开!”姬染月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铁锤夹杂着猛烈的劲风,直袭嬴政面门而来,好在他那八十点的武力值并不是花架子,一个下腰,侧旋,起跳,利落躲开,跃至径口处。 “攻势太猛,撤退!” “大当家,他们居然在回撤,我们是继续追,还是——” “当然要追!今夜,老子就要用那小白脸的人头祭酒,告慰那些死去的兄弟!” “可……可是,会不会有埋伏?” ------题外话------ 太墨迹了,我就把战争场面压缩了一下。 赶紧扯回主线,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太小孩子过家家了? 忐忑。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揽天下,逐鹿中原(三) “可……可是,会不会有埋伏?” “埋伏你个头!”那汉子一脚踹向了身边的瘦杆子似的男人,“这么怕死,当什么土匪啊!” “兄弟们,随老子一起追!” 山径间,两方上演着一场,在直播画面中看上去颇为滑稽的追击战,雪地+陡坡,本就难以行走,相比于训练有素的精良军队,土匪们已经是东倒西歪的,压根不像是追击的一方。 随着战线被嬴政刻意拉长,匪寇们的防备阵形,已经薄弱到一击可破了。 只待那一柄“尖刀”的出现,一切便都结束了。 嬴政微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了,他放慢了奔逃的脚步,整个军队随着他的暗令,在无人觉察的地方,一半聚拢,一半向更外圈扩散。 “终于被老子逮住了,你这小白终于跑不动——”大汉的嚣张话语,在嬴政森凉眸光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颈间的一道血线骤然纵深而入,一只尚透着愕然与惊惧神色的头颅,滚落至嬴政脚边。 他克制地挪了挪脚,在雪色与血色相互渗透的泥地之上,宛如一朵墨色莲花,未曾沾染半分杀戮。 “来的,还不算太迟。”他望着凛冽长风之下,那道矫健穿梭在尸海中的身影,喃喃低语了一句。 来吧,彻底的狂欢与反扑,要开始了。 雪息,风凛,战意抵达顶峰的白起,宛如杀神临世,势不可当。 土匪们追到半途,才发现,他们居然被反包围了,而且,大当家死了。 死了…… 那他们还要再战斗下去么? “白起!”嬴政觉察到了大部分匪寇如潮水般褪去的战意,朝着前方大喝了一声。 “啧,真是麻烦。” 连杀人也不能尽兴。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白起还是遵循了先前定好的计划,一个收势转身,回跃至嬴政身旁,像是透着某种守护的意味。 毕竟,这是嬴稷的后人。 “归降者,可免死也!”嬴政低沉却不失雄浑的声音,顺着寒风,回荡在雪地的旷野之上,透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感染力量。 天生的王者,当之无愧。 直播画面至此掐断,天命系统的机械音再度响起,—— “滴,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一:占领扶风城(100/100),奖励:天命笺×3000,成就点+1000,声望值+10000,民心值+10000。” 滴,友情提示支线任务二剿匪当前进度条已有:(7000/10000),恭喜宿主拔除一个匪帮,奖励抽卡次数x5,成就点+100,宿主自身军事+5。” 就在姬染月以为自己的大脑终于能喘口气时,系统的机械音再度响起,“恭喜宿主完成序章任务,正式解锁兴国卷第一篇章: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系统面版已自动为你解锁:天下纷争玩法,天下势力榜已正式上线,并于每年年底更新一次,请宿主立即移动到相应面版查看详细信息。” 什么鬼,天下纷争,势力榜? 就在姬染月尚处于恍惚之际,张良却幽幽叹了口气,“终于要开始了啊,其实,这才是大部分天命系统所绑定之人的正常开局,而不像主公你,在进入新手村搞基建之前,先经历了一番地狱级别的谍战模式。” 姬染月:“……” 好的,她懂了。 怪她过分坎坷。 她点开系统面版的新模块——天下纷争,铺开来了,只一张立体的沙石地图,山川河流与真实的简直就像按比例尺还原的一般,囊括了整个天下的势力分布格局。 只不过,原来扶风城的位置之上的扶风两字已被抹去,取个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请宿主命名你所占领的第一座城池。” 随着系统语音的提示,面板上出现了一行可输入栏。 命名…… 这系统整得是越来越像现实里的手游了,莫名有些亲切起来的呢! 那就叫——焉都吧。 “滴,输入成功,是否将扶风城,更名为焉都?” 姬染月果断按了是,就见自己的信息面板有了改变。 在身份那一样,亡国公主的后面,添了个焉都城主的title,怪有意思的。 “滴,友情提示,宿主将有为期一年的新手保护期,处于该期间,其他各方势力无法窥探宿主与焉都的一切信息,一年期满,天下纷争玩法正式开启。” 终于……喜极而泣jpg. 不容易啊,这狗批系统终于人性化了一次,还给她整了个新手保护期。 姬染月满意地扬了扬唇,退出了纷争版块,点开了隔壁的那个天下势力榜,一进去,她的笑意便瞬间凝结在了嘴角。 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版块底部最鲜红的一行大字—— 经系统判定,当前宿主的总势力值为250,处于第444位。(是一只手指就能碾死的存在呢,宿主要小心哦!) 吐血,还排什么第444位这种恶心人的数字,直接说她现在是倒数第一不就行了么? #呵呵,系统比以往更狗了咋办,在线等,挺急的# 她循着榜单往上望去,看见前十名时,眼皮子狠狠跳了跳,好家伙,一眼望过去,基本上是熟人。 天下势力榜 第一:顾明忆(楚国国主) 当前势力值:8700000 第二:齐暄(齐国国主) 当前势力值:8350000 第三:秦屹(秦国长陵君) 当前势力值:7980000 第四:洛弦歌(胤国国主) 当前势力值:6700000 第五:姬辞月(不明) 当前势力值:??? 第六:洛玦歌(不明) 当前势力值:??? …… 这份榜单的信息量,也太tmd巨大了吧! 第一居然是顾明忆,哦不,应该说是谢衡才对,不过短短一两月未见,他竟摇成一变,从仙侠文男主,成了楚国掌有实权的君王,这才是起点爽文男主的正确打开方式啊,不像她,凄凄惨惨戚戚。 第二是北齐国君,胤国一倒,北齐也上去了,齐暄她倒真不熟,原小说的路人背景板设定,只在几年前,远远见过一眼。 第三是秦屹,真的不想说别的了,只有一句感慨——现任秦王真惨。 第四……谁来告诉她,她不过跟姬辞月周旋了大半个月,洛弦歌就顺利登基成了胤王?按理说前胤王一死,洛弦歌、洛玦歌、秦屹三方势力撞上一处,怎么也得斗个三年五年的吧,居然就结束了,嬴的还是差点就over的太子殿下? 绝对有黑幕! 洛玦歌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输了? 再往后,看点姬辞月、洛玦歌那一连串的问号时,她算是彻底麻了。 看样子,这两人是改走地下帝王的剧本路线了,还要时不时整个逆袭反转的那种。 关键是,这里面,几乎每一个都跟她有仇有怨的。 顾明忆被她卖过,洛弦歌被她骗过,洛玦歌被她伤过,秦屹、姬辞月,更是从头至尾都想着搞死她…… 救命,越想越可怕,前途一片晦暗,姬染月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小天啊,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坑我,这什么兴国线,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啊!”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千里之行,足下始(一) “小天啊,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坑我,这什么兴国线,才是真正的……地狱模式啊!” 天命系统:“……” “小天啊,别装死,你说我现在跳回祸国线还来得及不?” “亲,线路一旦确定,不可更改哦!” 时年十一月初三,冬,姬染月,卒。 …… 翌日,天大晴,满目荒凉枯寂,处处断壁残垣的空城,迎来了一场新生,城门口的匾额之上,刻上了两个将被载入史册的两个字:焉都。 其字镌刻如刀凿,银钩玉唾,徘徊俯仰,容与风流,远远望去,竟有龙凤腾飞之感,令人不禁心生激荡之意。 然而,作为这座新城池的主人,姬染月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激动兴奋之意,反而充满着打工人一般的被迫营业之感。 她只想瘫成一条咸鱼,谢谢。 “主公,良已完成焉都现有人口资源的统计工作,当下,我们一共有: 总人口:8055人 军队数:4300人(包括军队2500人+整合原有匪寇1800人) 归降俘虏:2550人 营救出的妇孺:1805人(妇女1200人加上孩童605人) 然后余粮1000余石, 金钱:三万金六千银, 牲畜(牛羊猪禽)共220只, 绢布麻共1000匹, 铁器500件, 而农具仅有10件。” 张良说此话时,眼底染了两抹十分明显的青黑之色,显然是熬了个通宵,才把这份数据统计了出来。 “辛苦你人,小良子。”姬染月微微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把他的肩头,眼眸中写满了同情之色。 不得不说,跟张良一对比,她还是挺清闲的。 “主公要真心疼良,就努力一把,替我将萧何兄抽出来吧。”张良眸光幽幽,宛如游魂一般,再这么整下去,他就要成为第一个过劳猝死的卡牌人物了。 “啊……哈哈!”姬染月干笑一声,身体下意识后撤两步,离此时看上去十分不正常的少年处于比较安全的距离时,才有些心虚地道,“抽卡这种玄学,我也只能尽力,尽力而为哈。” 算了,不是萧何也行,只要给他再来几个精于内政的卡牌人物,他不贪心的。 “对了,不是还有婉儿姐姐么?这个任务我一开始是让你们要合作完成的啊。” “如今局势刚定,匪寇、军队、俘虏间尚有些摩擦,敌象迭起,良担心上官姑娘冒然介入可能会有危险,才拜托她专门负责,妇孺那边的事项。” “哦。”姬染月恍然应了一声,张良在这方面,倒是考虑得细心且周全,这确实是她在分配任务上的疏漏。“此事怪我,还是你想得更周到。” “主公不必自误,新城刚建,诸事芜杂,再加上系统发布的引导任务,确实……过于繁锁。” “系统啊,你听见了没,连我们当中最人美心善的小天使张良,都开始正面吐槽了你,你瞧瞧,你自己发布的那一系列任务,是人能完成的么?” 天命系统:“……” 呵呵,张良人美心善小天使??? 它记得最开始说某人一看就是个白切黑的,就是宿主吧。 “重点不是张良啊,小天,是你的任务分配,太不合理了!” 天知道昨夜姬染月一改好城池名,浏览完那什么天下势力榜后,便看见了那一连串的引导任务,内心是有多么窒息,差点没把她当场送走。 不相信,你们自己瞧瞧—— 主线任务:兴国篇(一)而今迈步从头越(完成该篇所有任务,兴国进度增加10%) (一)为政之始: 1在一日内统计现有人口资源(完成奖励:黄金1000两,声望+50,民心+50,若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声望-50,民心-50) 2稳定民心,增加声望,增长人口。在一年时间内,城池人口数需至少达到15000人,宿主自身声望值,民心值上升为正值。 (任务完成奖励:天命笺x5000,成就点+1000,声望值+10000,民心值+10000;若一年后未达成该数值,视为兴国任务失败,宿主灵魂将直接被送入十方牢狱,服役万年。) (二)经济之重: 1春耕: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自明年立春开始,持续至三月底,尽量完成焉都周围近两百亩荒地的开荒、拨种任务(种植农作物品种不限),达成“民皆有所耕,皆有所养”。 (任务完成奖励:成就点+1000,民心值+15000,黄金1000两) 2想致富,先修路。在一年之内,成功修复完焉都通往齐、胤、楚三国的官道,及成功开通与楚国相连的漕运贸易往来。(任务完成奖励:黄金5000两,天命笺x1000,抽卡次数+10) 3贸易之兴(需完成前置任务2后解锁) (三)社会之基: 1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在腊月底之前,完成焉都内所有倾颓房屋的修缮/重建工作,并为百姓分配好御寒之所,确保在整个寒冬时分,冻死百姓人数小于100。 (任务完成奖励:粮食1000石,棉花500斤,民心值+50000,声望值+50000) 2寻医问药:在一年之内,至少建立3座医所,设立5名医护人员,保障百姓的健康问题。(任务完成奖励:民心值+10000,声望值+5000) 3律法之绳:在腊月底前,设立一座讼诉机构,颁布严明律法,并成功维系,以彰社会之序。(任务完成奖励:民心值+5000,声望值+10000) (四)文化之源: 1教育之始:在一年之内,在焉都至少修建2座学堂,确保城中80%的儿童,有书可学,有志可明。(任务完成奖励:天命笺x3000,民心值+5000,声望值+5000) 2信仰之明(特殊,无硬性要求,请宿主自行摸索,任务完成奖励:???) (五)强军之盾: 1精兵良将:在一年之内,军队总人数需大于8000人,且皆备甲胄,执兵器,可以一挡五也。(任务完成奖励:粮食2000石,民心值+16000,声望值+16000,抽卡次数x10) 2工欲善其事,心先利其器。在一年之内:铸造兵器/甲胄(精良)各8000件,保证军队基本训练所需。(任务完成奖励:民心值+8000,声望值+8000,抽卡次数x10,成就点+1000) 这冗长的任务面版,谁看了不头皮发麻? 反正她是已经萎了,现在只想躺平。 “宿主,这些引导任务是经系统最佳算法得出的——新手一年期最快冲榜法。天下势力榜的势力值计算就是依据: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军事、疆域面积、人口资源这七个维度来进行评定的。” “宿主此时不努力一把,来年新手保护期一结束,顾明忆,秦岭那些人立即就能发现宿主的踪迹,那宿主的下场……” 小黑屋囚禁play那不得一个接着一个出现,想想就刺激! “宿主如果喜欢这种刺激跌宕的生活,就当我的任务面板不存在吧,我不介意的。” 姬染月:“……” 完了,狗批系统的口才啥时候变这么好了? 她竟然无从反驳!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千里之行,足下始(二) “滴,恭喜宿主完成为政之始1,奖励黄金1000两,声望+50,民心+50!”见嘴炮终于有一次赢过了姬染月,天命系统荡漾了,它那一贯呆板的播报奖励时的机械音,居有飘飘然,如置云端之感。 不对,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叫扬眉吐气。 姬染月:“……” 她忍。 反正任务奖励已到手,她跟系统这么个人工智障计较什么呢? 呵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苟过了这所谓的一年新手期,系统就给她洗干净脖子在砧板上等着吧! “主公,主公……”张良见姬染月有些走神了的样子,低低唤了她两声。 “啊?”还沉浸在思索如何将天命系统煎炸炒煮烹成美味一锅鲜的姬染月,有些许茫然地抬眸,望向面前格外清瘦的少年。 “良此次来,还有一件要事,告禀主公。”他微敛眸光,额间低垂之时,最是恭谦,不过他的语气,却透着几分与平日不同的肃穆之态。 像是突然被政哥附体了一般。 政哥附体……这是什么古怪的想法,太吓人了! 姬染月甩了甩脑袋,随即一秒切换成严肃状态,下颌紧收,眉目微凝,“有什么事,子房直说便是。” “我们如今只有粮食一千石,而我们一共有八千余人,就算将那些牲畜一并算上,这些粮食亦只可勉强维持十日生存所需。” 简单来说,就是—— “主公,我们快要吃不起饭了,咋办啊?” “而且,今日虽晴,良观天象,过几日大寒一至,飞雪封山,江河凝冰,我们就犹如困兽,将被禁锢于此,只能坐吃山空。”张良补充道。 一个字,危! “这等大事,小良子你怎么不早说?”姬染月被一连串任务下来砸得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清明了几分,她在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应对方案。 “别慌,小良子。”姬染月点开了系统面板的那张天下舆图,查看了一番距焉都最近的城池,是北齐的边境,平江城,车马往返只需四日,还来得及。 “按一两银子买一石米来计算的话,我们可以取出一百金,去平江城中,从各个粮商中分批买下万余石米粮,以解燃眉之急。” “可平江城仅是齐国的一个边陲小城,我们未必能买入那么多粮食,况且即便有,粮商见我等迫切,怕是会坐地起价。”张良想起过往的一些经历,以至于他,从不敢直视人心之恶。 他这个人,表面上是温暖的初阳,见谁都先笑三分,但其实骨子里,淬满了疏凉的冰雪,很少会真正愿意,相信旁人,更不会轻易与人交心。 真矛盾啊,一方面期待见到人心之善,另一方面,却固执的认定,人性本恶。 “你倒是提醒我了,光去邻城购粮,确实不保险,那我们就做两手准备!”姬染月似乎并不认为,张良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她迅速地接纳了他提出的这种可能性,并且,正在认真思索着,补救之策。 少年望着她低眸思考时,那微垂的,在寒风中有些轻颤着的鸦睫,耳边仿佛听见了,蝶翼扇动的细碎声响。 真好啊。 “有了!”她的眸光在一瞬间亮起,宛如流光跃转,姝丽得甚至有些媚色,“小良子,我们分三步走,你看这两个引导任务。” 张良顺着她的指尖,看向了系统面版中间的两个指引任务。 一个是筑屋,奖励中有1000石粮食;一个是修路,奖励中有5000两黄金。 “良明白了,这十日,一方面倾全力筑屋,拿到1000石粮食,便可再撑十日,另一方面,去平江城购粮,买入不限,尽力便是,这两方一合,足够我们渡过这个寒冬,而春耕之后,亦有近一个季度的空档,我们便以修路所得的5000两黄金,可以去其他城池,秘密购粮,足以撑到明年的第一个丰收之时。”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我们在这段时期内,不能再让人口增长了。” 如果超过了一万的话,就真的养不起了。 “所以第一个强制执行的增长人口至15000人的政治任务,必须再来年夏末之际,再想办法完成。” “没错。”两人言至此,相视一眼,彼此眼底,皆有火光闪烁。 “良这就召集他们前来,商议后续的一系列的安排。”张良朝她略一躬身,便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转身便跑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时间是最经不起浪费的。 “小良子,注意脚下台阶!”姬染月循着长风,逆着冬日的阳光,注视着少年难得仓促的背影,唇畔轻轻扬起。 凛冽寒风灌入他宽大的青衣之中,反倒勾勒出少年青葱挺拔的身形,绣着鹤纹的袖口随风而扬,当真如谪仙人一般。 “哎,真可惜,今日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五十连抽,怕是抽不了喽!”等张良完全隐没在她的视野之外时,少女托腮,望着城墙之上,千里冰封的山林风光,幽幽叹息一声。 “为什么?宿主现在,正是百废待兴,需要人才之际。”再不抽卡增加点新人,嬴政等人,就可能真的像那磨驴一般,要被活活累死了。 “抽了养不起啊。”她当然也知道他们这几日真的很辛苦,来回奔走,恨不得学个分身术,一个人,变成好几个人,处理那些芜杂事务。 但现实就是,她穷,养不起新人了啊,笑死,她现在都快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想让她养卡,呵呵,没门! 要大部分都是技能卡、事物卡倒没什么,要是又多了近十个新人物,她拿什么养卡,靠母爱么? 天命系统:“……” #母爱是什么鬼?# #推开世界的门,我是站在门外懵逼着的人# …… 张良效率极高,一下子便将嬴政、白起……武则天、上官婉儿共六人……不对,咋还多了一个人呢? 姬染月望向了站在蔡琰小姐姐旁边的,那个面容有些陌生的少年身上。 很奇怪,明明嬴政他们几人,哪个不是人中龙风,气质卓绝,但她的视线,一旦注意到了那个面容寡淡的,如同白开水一般的少年,便怎么也挪不开视线了。 这不正常。 “小良子,这位小兄弟是?”姬染月强行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了少年身后疏朗的晴空之上,盯了片刻,才转向了她左手边的张良,询问了一句少年的身份。 ------题外话------ 明天就要入v了,感谢所有小天使的陪伴。 虽然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是哪个旮旯胡同里翻开我这本书的,但这也算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缘分啊,怪奇妙的。 读书如交友,随心即是,合则来,不合则走。 还愿意往下读的,感谢你的坚持,我也会尽力回馈一份比较完满的答卷。 这本书后面会有5~10万字的基建部分,不喜欢基建流的可以等到第三卷,各种修罗场齐飞,狗血与爽度并存。 精彩预吿—— 洛玦歌:“我曾经,也是享过这人间暖意的,也曾希冀,能够与心爱之人,结发夫妻,白头偕老…… 可惜啊,风霜刀剑严相逼!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心爱的女子,却杀死了我此生唯二的至亲,将我从尊贵无匹的云端硬生生拽入这泥潭,成了亡国流离之徒,丧家狼狈之犬。 如今,也只能在这阴诡地狱里,搅弄风云罢了…… 你说,难道我不应该恨么?” 姬染月:“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当初你率军覆灭我周都之际,却还要救下一心求死的我之时,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之结局。” 洛玦歌“所……所以,是我错了?” 洛玦歌x姬染月《而今才道当时错》 我写这本书,最开始就是想写一个基建文,因为现在市场上好玩的经营养成游戏真的不多,我又做不来游戏,就想自己整一个。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千里之行,足下始(三) “小良子,这位小兄弟是?” 还不待张良回答,那人便挺直腰杆上前一步,眉眼间意气飞扬,似初阳乍泻,“主公,你认不出我了么?我是慕韬啊!” 慕韬……姬染月对这人的印象,尚停留在“北极熊”上,完全没想到,褪去那一身脏污的灰袍,洗去满身冰雪,倒还算顺眼。 “那你为何要唤我主公?” “嗯……姐姐们都这么喊,我也就跟着喽。”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再抬眸时,已是嘴角大大咧开,笑得格外灿烂。 “而且,您救了笑笑,我是要报恩的!” “报恩?你算是明笑的什么人呢,不过是微末时囚于暗室的一点子情意罢了,你凭什么替她报恩?”姬染月猛得前倾,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森冷,夹杂着三分轻蔑,扫向他。 不算居高临下,却也令少年感到了被轻视的不甘。 他攥紧了袖口处粗砺凸起的绣纹,眉眼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显出几分迷茫,“我……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您要是不喜欢报恩这个说法,我便再也不提了。” “我不养无用之人。” “主公,留下慕韬吧。我这两日照看晏姑娘,也是多亏了他从旁协助,我看得出来,他待晏姑娘,确实是真心。” 谁也没想到,此时一向文静内敛的蔡琰,会主动帮这个少年说话。 姬染月怔了怔,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叫慕韬的少年,有种说不上来的危险感,应该早早远离才是,可按照蔡文姬的说法,晏明笑若要维持情绪的稳定,还离不开他。 可依赖这种情绪,有时候,似毒药一般,是会上瘾的。 有时候,剜骨剔肉,也戒不掉的。 她不想让明笑,在那无尽的黑暗里,滋长出这种,畸形的病态的感情。 可归根结底,她不是明笑,没有资格去掌控属于明笑自己的人生。 慕韬见姬染月神色似有松动,他便开始极力推销自己的,那半桶子水晃荡的医术,“我有用的,以前在寨中,从烂沟子里捡了几本子医书,我……我认识好多草药,现在城里不是有一些兄弟身上还带着伤么,我可以去山里采——” “够了,你可以留下,但有一个前提。”姬染月打断了他那磕磕巴巴的自我推销,转而问了白起一句,“目前军中,有多少名将士受伤,百姓受寒急热者,又有几何?” “军中轻伤者八十余人,略重者三十一人,民众有发热者,二十余人,另外待产妇人有一百七十余人。” 目前姬染月抽中的卡牌人物中,没有一个医者职业的,张良算是粗通一些基本的药理,白起、周瑜会一些紧急处手外伤的清创包扎术,而原来的每个山寨中,也有几个半吊子的赤脚大夫。 因此,他们当前最急缺的,不只是粮食,还有医者与治病的药材。 “所以,我的这个前提就是,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后,我要看见总共三百份治疗寒症与外伤止血,消毒清脓的草药,若你按时完成了,我便留你在明笑身边,否则,我就让白起把你丢出城去!” “你可愿意?” 明明他压根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不过……可别小看他。 “成交,介时我要是做到了,您可别反悔!”慕韬扬了扬下颔,透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三日,也包括今天。”姬染月眼皮一掀,淡淡启唇。 “啊?”少年的好不容易扬起的笑意再度凝结在唇角。 这个人是魔鬼么? 今天……现在差不多是申时,还有几个时辰就入夜了,夜里孤身进山的话,会有很大机率,被野兽活活撕碎的! 她这是压根儿就没想过让他活着回来。 啧,这女人,当真是,面如观音,心若蛇蝎,真是有够恶毒的。 虽然心里已经将姬染月鞭尸了千八百遍,但少年的面容上未显分毫,只见他几个跳跃,奔至台阶底,又转头冲她招了招手,脸上不见丝毫阴霾之色,“主公,蔡姐姐,周兄……还有大家,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可别了吧。 终于将慕韬这个不确定的因素打发走,姬染月轻舒一口气,正色道,“下面我说一下,后续关于焉都建设的建设的布署。” “我将这个冬月按十日一旬划分,第一旬,我们的重心只有一个——勤筑房,为赚粮。” “让军队和百姓一起加入,造房大计,也就是说,以工代役,务必在十日以内,完成筑屋任务,获得1000石粮食。因此,我暂时不会再抽卡了,只能拜托大家再辛苦一周左右。”姬染月朝众人,深鞠一躬,以表歉意。 “我的话说完了,诸君对此可有异议?” 众人相觑一眼,皆摇了摇头,表示无异议。 “那为了防止工作重合,或是工作冲突,第一次协作,就由我来统一调配。” “首先,囿于现有条件,我们只能筑木屋,原材料是木料,还有搭顶的茅草,瓦片之类的。” “周瑜,你组织一千名军队,明日带着工具进山腰,负责伐木工作。” “等等,主公,我们现在,没有那有多斧头,从各大山寨搜罗来的工具并不算多,铁器更是稀少。”周瑜虽然很不想接受来自姬染月的死亡凝视,但事实条件摆在那儿,他亦不能欺骗的啊。 伐木、斫木、筑屋的工具都有,但数量无法满足突如其来的,这么大的需求。 “小瑾啊,你直说便是,现我们所有器具可以支持一次有多少人伐木?” “最多200人。” “好,那我给你四百人,昼夜轮班,200人交替着来,由你统一管理,可有异议?” 周瑜:“……” 他这是又要熬几个大夜了? #罢了,熬夜人,熬夜魂,熬夜都是人上人!# “政哥,你领着100名民众,加100名士兵,在这几个游走整个焉都,收集可重复使用的瓦片、茅草之类的,可以么?” 嗯,说得好听,叫收集,其实,不就是让政哥,带着一帮子人,捡破烂么? “我没问题。” 说实话,嬴政从来没干过这些,还挺好奇的。 #传下去,明日头条——华夏祖龙徘徊街道,只为捡垃圾!# “宿主,您怎么可以这么对政哥?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嘤嘤嘤……” 姬染月:“……” 呵,她二话不说,直接点了个上诉——怀疑系统被不明病毒攻击,申请立即进行木马查杀,更新系统。 天命系统一秒安静如鸡。 捡垃圾多香啊,政哥,奥利给!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论购粮,岂不手到擒来(一) “白起,你是最辛苦的,你得带着2000名士兵,外加所有俘虏,在五日之内,拆除焉都内,所有残破的,塌陷的原有住房,期间若俘虏滋生暴动,不必留情,杀鸡儆猴便是!” “是,白起,定不辱命!” 姬染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目光柔和了几分,甚至莫名有一丝丝慈祥的意味——小白啊,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战国的白?人屠?起,而是咱们的白?拆迁办主任?起! #有一说一,杀人哪有暴力拆房子有意思# 哎,她为了小白能扩展新业务,当真是煞费苦心! 天命系统:“……” 宿主,求求你做个人吧! “蔡蔡啊,你带200名军队,去山外围,拾一些茅草就行,当然你自己也可以不去,因为,我有一个非常艰巨的特殊任务,要交给你!” “什……什么任务啊?”在姬染月异样期待的眸光下,蔡琰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这般纯粹的,透着强烈期许的眸光,在某一刻落入过自己的眼底。 世族大多克制守礼,很少纵情于旁物,尽显声色之状,后来流离匈奴,见到的,更多是,野性、贪婪、血腥……一如晦暗将倾的天幕,与漠上无垠的风沙,掩埋了她原本明亮的人生。 至今,已然隔世,她却在这个异世,感受到了真挚而久违的暖意。 “主公需要我做什么,琰虽不才,亦愿倾力为之。” 等的就是您这句话啊! “那蔡蔡能不能帮我研究研究这两本古籍呢,我看了许久,都看不太懂欸!”姬染月唇角微勾,十分自然地,从怀里掏出了两本,封面材质与该时代格格不入的书籍—— 一、《论候氏制碱法在古代应用的可行性分析》 二、《论如何仅用四步将棉花制成衣物》 “这有何难,不就是——”一听只是“古籍”而已,她未曾细想,便从姬染月手中自然接了过来,可当她看清两本书名后,“……” 对不起,打扰了。 “主公,我从未接触过……” “可是,蔡蔡已经刚刚已经答应我了,我相信,以你的聪慧博识,一定能将这两本书研究明白的!” 蔡琰:“……” 这么一顶高帽子盖下来,她压根儿无法拒绝,自此,一代文学大家,被迫由文转理,奔走在时代科沿与创造的最前线。 呵呵,她下次再相信主公的话,她就是猪! “武姐姐和上官姐姐会比较轻松一些,就是带领剩下的军队与民众,一起负责整个焉都的后勤工作,包括管理各处的民众,防止闹事,以及应对一些意外情况。” 之前为了临时安置整合的民众,军队在城池周围,扎了不少临时营帐,以及城中尚保存完好的几间房屋,也被整理了出来,做成了类似于现代的大通铺形式,几十个人睡一间屋子里。 因此,民众聚集地有些分散,可居住环境又有点逼仄简陋,所以,如何安抚群众,将会是管理的关键,交由武则天与上官婉儿,应该算是当前情况的最优解了。 “你将我们倒是安排得分明,那你与子房呢?你们打算做什么?” 就在众人思索如何快速高效地完成自己分配而来的任务是,嬴政的目光,在姬染月与张良之间,来回打了个旋儿,透着几分怀疑。 “对啊,子房兄怎么没有任务呢,要不你陪瑾一起伐木吧?” 把张良游说过来,他不就不用熬夜了么,妙哇! “真的什么也瞒不过政哥,良与主公,近日需前往一趟北齐的平江城,购粮。” “就你们两个人么,会不会太危险了,子房,要不你同主公负责伐木,我去购粮!”周瑜觉得他这个想法实在不错,比起熬夜砍树,他更想去邻城浪……哦不,是去购粮。 “小瑾啊,你一个人去,你认识路么?而且你要如何秘密运粮?” 她有系统空间,可以储粮。 张良是社交达人,适合与粮商交涉。 虽然安全系数是低了些,但张良剑术其实不差,她自己也还有一张加武力值buff的天阶技能卡,因此,只要他们谨慎些,问题不大。 ……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乱立flag,她与张良虽然路途中一切顺利,但入了平江城后,便诸事不顺。 “客官们想买粮,行啊,一斤十四文钱,你们要买多少?” 两人一进粮店,掌柜的见两人形容衣着皆不俗,忙迎了上来。 他们俩在城中还专门雇佣了一波人,伪装成行商的车队,路过此城暂留,是为了购置一批货物,其中就包括米粮。 “我们要三百石,贵店可有?”姬染月还特地戴了个掩面的帷帽,以防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一听是三百石,那粮商掌柜利落打着算盘的指尖一顿,随即抚了抚保养得宜的长髯,目光是商人常透着的精明感,“三百石,不是小数目啊,那敢问二位可有印着城主公章的购粮证?” “购粮证?”张良疑惑挑眉,他朝那掌柜微微躬身,笑道,“实不相瞒,我等是南楚的行商,本无须经过此事,奈何大雪封路,只好无奈转道于此,我等是第一次来这平江城,从未听闻过什么购粮证,还望掌柜能替我解惑一二,良不胜感激。” “原来先生也是同道之人,我乍见之下,还以为先生是哪个显赫新贵呢,瞧这通身气度!”那掌柜也是个玲珑人物,亦接着张良的话头,奉承了几句。 “这购粮证啊,也算是我们平江城的一大特色,是城主明文规定的,凡于城中购粮者,若超一石,需持证方可购买,若无证强买,视为奸细论处,那是得蹲牢狱的!” “竟是如此,那你们城主,为何要限制购粮呢?这反而增加了许多繁杂的程序——” “哎,先生慎言!”商行掌柜声音压得极低,“平江城内,处处皆有城主的眼线,妄议城主,也是要蹲大牢的!” “我与先生有缘,才提醒这一句的,先生还是快快离去吧,没有许可证,我们店中,不卖粮!”掌柜摆摆手,将姬染月与张良直接送出了粮店,随即一个大门紧闭,竟是连生意也不做了。 “小良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掌柜,包括整个平江城,都有点古怪?” 姬染月看了看紧闭的店门,又望了望有些空荡的街道,眉心微微皱起。 ------题外话------ #有一说一,杀人哪有暴力拆房子有意思# 这个真的是我的亲身经历,以前我玩的一个游戏,就那个明日xx 我对刷副本打丧尸,打玩家之类的真的不怎么感兴趣,专注于造房子,拆房子一百年啊(当然,他们那儿管拆房子叫抄家) 今天跨年夜,提前祝贺大家,元旦快乐!!! 明天晚上会有红包掉落哦!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论购粮,岂不手到擒来(二) 姬染月看了看紧闭的店门,又望了望有些空荡的街道,眉心微微皱起。 “确实是有些异样,但主公,这与我们无关不是么?”张良一眼就看出,她对这个平江城,生了几分好奇心,若是平常,两人探查一番,倒也没什么,但这次购粮,时间紧迫,他们没功夫浪费在此处。 “过两日,大雪封路,我们可就回不去了,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得购买到足够的粮食。” “知道了,小良子,那我们现在是直接去城主府求得购粮症,还是再谋法。” “我们没有通关文牒,亦无证明楚商身份的印信,只怕一去城主府,就要漏陷了。” “一万石粮食,寻常人不会买这么大份额,城中富户、权贵自有田产,亦不会去粮商处买粮,而我们亦不可能直接越过粮商,直接去向城中权贵买粮,那太招眼了,更容易让旁人怀疑我们的身份……” 怎么说呢,被张良这么一分析,她突然觉得,这购粮,竟是一件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我只好,干起我的老本行了!”姬染月凑至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你确定?”听完了她的安排,少年的神色,显得有几分纠结。 “别怕,小良子,这凡事都有第一遭嘛!”姬染月直接扯过他衣袖,将人硬拽进了,街道口最右边的成衣店中。 …… 夕阳染了半边绯紫,半边橙红,夜幕将临,城主府的后侧的高墙之上,悄悄冒出了两个人头,一动不动的。 “良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成为梁上君子的这一天,世事当真——”少年素来清透的眸光,此刻写满了,生无可恋,他正想45度角仰头望天,幽幽感叹一句时,少女直接轻轻踹了踹他的小腿。 “嘘!”姬染月盯着远处守卫搞岗的空隙,一个纵身,落在了墙根处的榆树干后,不曾惊起一只栖鸟。 “快过来!”她只是动了动嘴型,示意少年别挂在墙头处装死了,赶紧行动起来。 张良:“……” 早知如此,还不一开始就跟公瑾兄换换,也就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 两人快速从榆树干后脱身,又闪至了游廊处的视角盲点后,靠着廊柱,四处张望着。 “没人,走!” 两人七扭八拐的,似乎闯入了一个有些清寂破败的小院中。 “主公,你确定这是往前院走的方向,良怎么觉得,越走反而越荒僻了。”两人背靠背而立,张良侧过头,贴着她的耳间处,问了一句。 “不应该啊,我是在墙头确定了方位的,按理说,穿过先前的那扇小门,就应该是前院范围了。”姬染月的方向感一向挺好的,在进城主府前,她就已经提前在脑海中,推演过好几次行走路线了。 不会出错的。 “可这里是死路。” 死路……等等,她知道了。 “好吧,小良子,现在情况有点糟,我们应该是,误入了某个比较精妙的阵法之中了。” 糟糕的,不是如何破阵,而是阵法破解之后,他们所要应对的,未知的人事物。 未知,往往意味着危险。 “不管了,困在此处更危险,先破了阵再说。” 确在不行,就只能—— 两人相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眼中之意。 走为上策! 张良细细观察着院中的布局,没一会儿,他就找到了这个迷幻叠阵的阵眼。 “主公,跟紧我。” 姬染月连连点头,攥紧了少年后腰处的一点衣角,另一只手指间,夹着那张天阶武力技能卡,蓄势待发。 只见眼前荒芜之景如水墨一般化开,花影纷繁,天旋地转。 再抬眸,竟是一片错落交叠的海棠林,寒冬天气,林间本该是处处枯枝败叶,一派肃杀才是,此处的海棠,却是绽开得极盛,花枝层叠,娇艳若女子羞颜。 “何人擅闯入海棠林?”不远处传来的女声明明是有些愠怒的喝斥声,却因为声线中自带的慵懒之感,而无端显出几分天生的风流之感。 姬染月这才注意到,花枝掩映间,还设有一小亭,亭前纱缦被风扬起,显露出其间半倚在栏杆后,自斟自饮的袅娜身影。 石桌上,是几卷堆叠的经文,与两盏清茶。 两盏……是还有第二个人么? 那女子循着动静望来,眼底藏了几分兴味。 当她看清姬染月身后的张良时,眸光亮了亮,半撑着,坐直在了石桌前,似笑非笑。 可姬染月与张良却是在看清女子的面容时,心尖不约而同的跳了跳,随即,又觉得有些惋惜。 这女子,只看右脸,当真是娇艳无双,在她生平所见之中,可算上品容色,可当你的视线再转向那人的左颊,一道纵深且凸起的疤痕,从她的鼻骨,一路斜行,生生破坏了,全部的美感。 “抱歉,吓着你们了么?”那女子看出两人眼底的惊愕,却并没有要遮掩自己伤痕的意思。 她的嘴角,勾起柔软的弧度,但配上那扭曲狰狞的疤痕,就给人一种割裂般的违和感。 “你们不是这城主府的人吧,怎么会闯入了这里?” 怎么回答? 就按原来的说吧。 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我们是途经此城的楚商,前来城主府,是想求见城主,要一张购粮证,不想城主没见着,却误闯入这里,实在抱歉。” 说完,姬染月拉起张良,就想迈步离开这里。 “等等!”女子叫住了他们,“看你们的打扮,不像是商人,而且,我曾经去过楚国,跟你们说话时的口音并不相像。” 别说了,姑娘,人艰不拆啊! 就在姬染月想干脆把人直接打晕,赶紧逃跑时,一封文书类的纸张,被女子从桌案上的经卷中抽出,她看向两人,笑得从容。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么?” 文书上,“购粮证”三个大字清晰可见,右下角的城主印章也不像是做假的。 “所以,姑娘是看中了我们身上的什么吗?”姬染月警惕道。 “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身后这位公子——”女子直直看向了她身后的张良,眸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陪我饮尽这盏茶。” 张良:“……” 瞳孔地震jpg. 姬染月二话不说,直接拉了少年一把,将人送到了女子面前。 小良子,勇敢上吧,一切都是为了革命,奥利给!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论购粮,岂不手到擒来(三) 姬染月握着手中的购粮证,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 没想到啊,居然这么简单就得到了。 她哼了几句小曲,余光瞥见,一旁沉默不语的张良,撞了撞他的肩头,“子房,还生我的气啊?” 呵呵,张良抿唇不语。 “不就是喝了口茶么,你也没吃亏啊……”说起这个,她还真的有些不理解,她本来以为那姑娘,是看上了张良,想跟他,那啥来着,结果两人就真的是在亭中,一语不发地饮了盏茶,然后那姑娘就把这证交给她了。 瞧瞧,多好一姑娘啊……等等!那姑娘为什么会有城主才有的,购粮证,而且还出现在城主府…… 姬染月猛地一拍额间,“我今日脑子瓦特了,那女子,就是平江城城主啊!” “主公还真是……”见她终于反应过来,张良无奈长叹一声,“后知后觉啊……” 夜幕彻底降临,整个城主府,灯火惧暗,在夜色下,无端显出几分隐秘的危险之感。 “怎么,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我还以为,你会再纠结个几日呢?”女子将手中已然凉了的茶盏,往桌案上随意一搁,侧眸看向窗帷处骤然出现的那道暗影。 烛光猛地晃动了一下,映照着影子半明半昧的轮廓,隐约能辨认出,这是一个高大而瘦削的男人,不,或许还称不上男人。 那略显纤细的骨骼与轮廓,分明还是个少年。 “想清楚了么?为什么不说话呢?”女子心情貌似不错,并不计较,他这过分失礼的沉默。 她从靠榻上起身,执起案前的烛台,踱步至窗沿处。 昏黄光影下,只见一双充胀着血丝的,如野兽一般阴戾的眼眸。 烛台咣当一声,砸在木制的地板上,燃起一霎火光,又很快熄灭殆尽。 但她还是看清了,来人过分瘦削的面颊,那微微凸起的颧骨,更是加重了五官本身的锋锐感。 颓靡,又野性。 狠戾,而桀骜。 “啧,真狼狈呢!不过这样的你,我很喜欢。”她面上笑意渐深,缓缓抬手,抚过他鬓角间,细碎的冰雪。 她距他,那样近,她甚至可以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面容上,狰狞丑陋的疤痕,从左颊耳根处,一直延升到眉骨,一如她那割裂而扭曲的人生。 不过,今夜,她很快乐。 故人重逢,人生喜事啊…… “你看啊,世事就是如此奇妙,任你曾经,如何风光,今夜,还不是活像个丧家之犬一般,狼狈逃离千里,巴巴得跑过来,寻求我的庇护。” 在听见那句“丧家之犬”时,沉默的影子终于有了动作,他反扣住她那只纤瘦的手腕,仿佛要将人活活撕碎一般,眸光似浸染了血色,直勾勾地盯着她。 女子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意一样,她甚至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划过他根根孤直的睫羽,似是惊叹,又像是喃喃自语,“对,就是这个眼神,太漂亮了!” 她像是想起某些令人愉悦的回忆,语调柔软极了,“让我不禁想起小时候猎来的一头狼崽子,毛发雪白,混着几道驳杂的血污,当真是可怜可爱。” “可惜啊,它一见我就戒备得紧,张牙舞爪的,我不喜欢,活活饿了它三日,第三日的晚上,我带了上好的生羊肉,靠近那个连吼叫,都显得分外无力的小雪狼,它看向我手中羊肉的眼神,就如同你现在看向我的,一模一样。” 少年的唇齿死死咬合着,却没有吐露一个字,他垂下眼眸,松开了扣住她的手掌,微微躬起的绷紧的脊骨,看似温顺,实则全是不驯。 但无所谓,他要是真成了温柔无害的羔羊,那才是真的没意思。 越凶猛的野兽,驯服起来,才越有成就感,人也一样。 “我早说过,终有一日,你会主动回到我的身边。”她明明还是那样温柔的语调,手腕却一个翻转,扣紧了他的肩胛骨,五指毫不留情地施加压力,仿佛要将其彻底粉碎。 “唔——”少年难以忍受,闷哼出声。 左肩处的衣袍被一阵濡湿浸染,那好不容易愈合结痂的旧伤,再度撕裂开来,一片鲜血淋漓。 他咽下喉间瞬间涌上来的腥咸,依旧未置一语。 “痛么,痛就对了!”见他因为骤然袭来的痛苦,而苍白如纸的面色,女子眉目间,竟流露出了,愉悦而满足的神色。 “只有这样,你才会记得,这个惨痛的教训,才会将那个导致你如厮痛苦的根源,刻入灵魂里,然后,燃烧起名为仇恨的,火种。” 丧家之犬,何谈尊严。 在那一瞬间,少年的眼尾,一滴血泪,坠落在她的指腹之上。 “表姐……”他终究,还是喊出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称谓。 “乖!”她亦顺势,结束了对他的“友好慰问”。 所以说嘛,有时候,驯人与驯兽,压恨就没有什么分别。 月色浸霜,只见惨白的天光下,少年半跪在女子身旁,在她左颊处,那道分外狰狞的血疤之上,轻轻落下一吻。 女子一怔,似是喟叹,“我的阿玦,果然是长大了。” “正好,我早对齐暄厌倦了,由你来替代他,倒也不错。” 窗纱迷朦,映照出两抹交颈相缠的剪影,不见亲昵,倒更像是,厮杀。 …… “小良子!我大概知道那位女城主大人的真正身份了!”而此时此刻,正在披星戴月,顶着寒风赶路的姬染月,忽然一勒缰绳,眸光晶亮,看向一旁并行的张良。 北齐女子,左脸有长疤,气度非凡,在原小说世界里,符合这些特征的,还真这么有一个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就是,北齐前相国,齐韫。” “为什么说是前相国?那北齐现任宰相是谁?”张良虽然觉得此刻并不是谈话的好时候,但见少女难得兴奋起来的眸光,他也就十分配合的,问询了一句。 “抱歉,代入原小说世界线了,她就是现任齐相,只不过很快就会被另一个取代,而那个将要取代她的人,巧了,我们也认识。” “哦,我也认识?”张良眉梢微微挑起,沉吟片刻后,唇畔轻轻勾起,“良知道了,是原胤国五公子,洛玦歌,可对否?” 姬染月:“……” 小良子,你这样真的搞得她很没有成就感欸! 真是的,跟聪明人,玩文字游戏,当真无趣。 不过,如今再听见“洛玦歌”这三个字,她蓦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就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姬染月不禁想起初见时,那个沐浴在阳光之下,脸上尚有些稚气与懵懂的少年,想起他微微扬起下颌时,强行装出的那一脸骄矜与清贵的模样,笑意顿敛,眸光沉凉如永夜一般。 那是再灿烂的骄阳,亦无法抵达之处。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相背而驰,无从更改。 此后行路间,霜风凄紧,再无他话。 ------题外话------ 洛玦歌实惨。 新角色登场了,我自己写得挺爽的,不知道你们的接受度咋样?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论喝药,我亦从容不迫 山径间的积雪已被人为清扫了一番,因此姬染月与张良,回来时,并没有他们起初设想那样的狼狈,只不过,可能是这几夜,风里寒气太重,等姬染月强撑着抵达了焉都的城门口时,脑袋沉重得像是随时都要倒下。 她跟张良的单方面冷战,也因为她这突然侵袭入身体的高热,宣告终结。 一开始,张良仅是搀扶着她,到后来行山路时,她便是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了,任由他背着走。 本来他们是骑马回来的,但回程路上,大雪突袭,将那本就崎岖狭窄的“官道”堵了个严实,他们只好弃马绕远路,从山上走。 结果,刚一上山,姬染月那孱弱的身体,直接就病倒了,高热难退。 好难受,不想动。 喉咙好痒,好渴…… “主公,再忍忍,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城门口了。”张良托了托她的后腿处,将人背得更稳当一些,这样,她也能稍微舒服些。 “骗人,你上个时辰前就是这么说的了!” 张良:“……” 奇怪,这明明发热了,人咋还聪明了不少了呢? “良从不骗人的,主公你瞧,前方不正是周瑜在组织一拨士兵伐木么?” 听见他的话,少女下颌抵在他的肩头,略略抬起,眼睛勉强扯开一道细缝,只见漫天银装素裹下,确实有不少人影,穿着陈旧的甲胄,挥动着手上的什么,只是太远了,听不见什么声音。 “终……终于回家了啊。” 张良闻言一怔,倏而撇过头,看见少女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意。 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 “子房,你们终于——”周瑜见山径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忙丢了手上的斧头,一个闪身来到少年面前,正要亲切寒暄几句,就看见了他身后昏睡着的姬染月,忙问道: “主公这是怎么了,你们是在平江城遭遇了什么危险吗?主公她……” 周瑜脑海里在一瞬间涌上各种意外画面。 “没有,平江之城还算顺利,她……主公应该只是受了凉,发了寒热。” “主公也发热了啊。”周瑜微微松了口气,张良注意到他的话语中用了一个“也”字,蹙了蹙眉。 “城中是有不少人生病了么?” “嗯,天气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冷,军队还好,都是吃过苦受过训的,身体素质都还行,好多百姓身体太弱了,尤其是妇孺,纷纷起了热症。” “不过还好,慕韬那小子,昨天还真从这深山老林里弄了不少草药回来,今天便拉着上官姑娘她们,在城里搭了个大棚,还生起了炉子,煮了一锅治疗寒症的汤药,准备分发给民众,听说那祛寒褪热的功效,确实立竿见影。” “那你带主公快些进城,也喝上一盅吧。” 张良示意周瑜将他背上少女扛走,周瑜见他确实一脸疲惫乏力之态,也不难为他,只是嘴上却还要调笑一句。 “子房啊,当初我就说了,你不如同我换换,你负责伐木,我去购粮,瞧瞧,我该死的远见之明啊!” 张良并没有如他所设想的那般反驳回来,而是一脸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公瑾兄所言极是,下次若还有这等美差,良一定第一个向主公举荐,让公瑾兄去。” 周瑜:“……” 子房,你变了。 …… 好苦……这是什么古怪的味道,她怎么感觉有人在强行往她嘴巴里灌什么奇奇怪怪的液体。 姬染月下意识地抿紧了唇,不想让那东西,再流入自己的喉咙里。 然而,却被一双冰凉而有力的手掌强行钳住了两腮,迫视她张开嘴。 “不……不要喝!”她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便见模糊的光阴里,男人端着药碗,薄唇抿直,坐在她身旁的床榻上。 看向她的眸光,冰冷的如同在注视着一个死人一样。 给她喂药的,居……居然是政哥! 姬染月晕沉到不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她瞪大了眼睛,示意政哥松开对自己的钳制,“窝……窝自叽和。” (我自己喝) 这真要让政哥给她灌药,她再一个反呕吐到了他身上,她就该怀疑自己能不能再看见今晚的月亮了。 药虽苦得难以令人忍受,但跟自己的小命一比,那还是果断选择喝药吧! 嬴政怀疑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巡视了一圈,见她确实没生别的心思,便松开了钳制在她两颊处的手指。 语气无甚起伏,道:“再要把药吐了,你就——” “我保证,我绝对乖乖喝掉它,一滴也不落下。”生怕政哥说出什么惊悚语录,姬染月连忙竖起手掌,作立誓状。 嬴政将药碗塞入她手上,便后退几步,站在了床沿边上,离她足有三米之距。 不怪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是上一个喂药失败而惨遭吐一身的某人,看上去太惨烈了。 他可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丢人。 姬染月:“……” 甚于这么夸张吗? 喝不进苦药是她现在所拥有的这具躯体,太娇气了,但她本人并不如此啊。 盯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姬染月默默吞了吞口水。 好吧,虽然她本人也不喜欢喝这玩意,但也还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捏着鼻子,眼一闭,手一递,心一横,就是咕噜咕噜一口闷。 然后,嬴政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五官,还能扭曲到那种地步。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姬染月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女人。 “呕——不行了,水……水!” 嬴政直接将水壶递给了她,然后又是迅速拉开距离。 姬染月:“……” 说真的,如果政哥不是上辈子是个皇帝,他绝逼是要注孤生的。 被他这么一刺激,她那股子泛恶心的劲也过去了,就想起还存放在系统空间的那一万余石米粮。 得赶紧取出来才是。 “政哥,我不在的这几日,城中屋舍建造得怎么样了?” 嬴政眉梢轻挑,再度瞥向她的视线,透着几份古怪,“你确定要在生病的状态下,跟我论讨筑房事宜?” “不就是发热么,又不是病重得快要死了。”姬染月反倒觉得嬴政的反应,还更奇怪,搞得她好像病入膏荒了一样。 “在这个时代,发热也是会死人的,昨日夜里,就有个孕妇,撑不住绝了气息,一尸两命。” 有时候,生命脆弱得,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论缝补,我乃粗中有细 有时候,生命脆弱得,就是这么不堪一击。 嬴政说完这句话后,望着眼前的少女,一点点沉冷下去的眸光,心中渐渐松了一口气。 他都这样说了,她总不会,再拖着病体,四处乱折腾了吧。 “可是,正是因为有人被冻死,有人会因为长年的饥饿而日益孱弱,甚至被一场寒热,夺去了生命,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更快筑建起,遮蔽寒冷侵袭的房屋,不是么?” 嬴政一愣,看向少女因高热未褪,仍胀红的面容,有片刻失神,“我以为,像你同我这样的人,早已见惯了死亡,按理说,早已摒弃了那点浅薄的善念与怜悯,变得习以为常了才是。” “有的人,因作恶而死,没有谁会去同情,有的人,因选择而亡,我们亦仅会唏嘘一二,有的人,因战争牺牲,我们无从阻止,但是!没有人愿意接受,是因为这样最低级,最廉价的原因,而被迫死亡,至少我不接受。” 因为寒冷、饥饿、与仅仅是发热的,放在曾经她那个世界,算是最微不足道的因素,而被剥夺了生命,这算是讽刺么,还是彰显了她的无能? “我明白了。”嬴政将人从床榻上拉起,给她裹上张良贡献出的,那件分外保暖的大氅,“我说得再细致,也不如你走一趟,亲眼看着实在些。” 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说那么多话。 “不行,我腿酸痛得厉害。” 而且喝完那碗汤药后,她就直泛困儿。 “真麻烦。”男人嘴上嫌弃了一句,但还是转过身,高大的背影微微躬起,“自己趴上来。” 姬染月:“……” 实不相瞒,政哥突然这样,她有点慌。 …… “不行,这进度太慢了。这都三日了,连四分之一的进度都没完成。” 虽然现在有了粮食,筑屋一事没有先前那样,有种必须在十日之内完成的紧迫感,但她不可能花费一整个月的功夫,光去建房子了啊! “城东差不多完成了,尽量今夜就先让妇孺们搬进去吧,从土匪寨里搜罗来的,较厚一点的被褥,也都给她们分了去,没必要留着。” “好的,主公。”蔡琰不知从哪寻来一块木板与炭笔,跟随在姬染月身后记录着。 “对了,为什么筑屋一事的进度,会比之前预计的,慢了这么多?” “因为木材的供应跟不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工匠们也没办法。”蔡琰看了眼从头至尾,都只是专注背人的嬴政,只好自己停下笔,专心回答姬染月的问题。 “也就是说,关键的一环,还是在由周瑜负责的伐木那块,速度跟不上。” “但周将军那边也是没办法,斧头损耗太厉害了,如今只能满足五十余人,同时伐木。而且工匠那边用来斫木的工具,也损坏了不少。” “铁器太紧缺了,要是能寻到铁矿……但就算真找着了,那也已经来不及——” “主公。”嬴政突然插了一句,“我想起,你之前抽中过一张,与斫木有关的卡牌。” 有吗? 等等,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张! 姬染月在脑海里抓起卡册就是一通狂翻。 找到了! 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属性介绍:1伐林中木时,使用此卡,可事半功倍。2大刀阔斧,拔除政治乱象:可使我方阵营指定人物/势力下降为原先的一半。 剩余使用次数:(0/7) 好家伙,还真有伐木技能buff的效果,这波她应该感谢那个夜夜在月中伐桂的吴刚兄啊! “政哥,你咋不早说呢?”姬染月一个激动,居然捏了把政哥的耳朵,“快,我们现在就去找小瑾!” 等等,她刚刚貌似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望着男人左侧烧红了一片,甚至有点透明的耳朵,姬染月裂开了。 对不起,大佬,是我手贱…… “政哥,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 “闭嘴。” 姬染月一秒乖巧,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蔡琰:“……” 好像get到了什么,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飞速用炭笔在木板上记录着。 …… 一转眼,姬染月躺在床上瘫了快四五日了,没办法,她要养病嘛。 俗话说得好,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得好生修养着,总不能这国家还没建起来,身体先垮了,对不? “呵呵,宿主确定不是怕一出门,就遇见嬴政么,所以才缩在屋子里当鸵鸟。”天命系统可谓是一语道破天机。 “笑话,我为什么要躲着政哥,我可是政哥的骨灰级粉丝!” 天命系统没再说话,只是缓缓在系统面板打出了两个字:呵呵。 姬染月:“……”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小天啊,你一天不找怼你就难受——” 还不待姬染月放完狠话,天命系统那格外欠揍的系统音,就再度响起,“滴,恭喜宿主完成社会之基任务1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当然冻死百姓人数:5。奖励粮食1000石,棉花500斤,民心值+50000,声望值+50000。” 行吧,你有粮,你就是大爷! 不过,比起粮食,在这寒冬腊月天,姬染月更在意的,是那500斤棉花的利用。 在这个世界,她还没有发现,有人利用棉花制作成布匹衣物,至少她没见过。 但在这寒冬天气,还有什么会比棉衣、棉服、棉被、棉制口罩……更令人感到温暖而安心呢。 对了,可以去找蔡蔡,看看她将那两本书籍研究得怎么样了! 说行动,就绝不墨迹,姬染月腾得一下,从床榻上跃起,套上各种衣物,将自己裹成了球,盯着镜中唯一暴露在外的一整张脸,姬染月顿了顿,又扯出一块布,权当是头巾了,把自己的脸蒙了个严实。 她悄悄推开房门,左右张望了一下,没人。 nice!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姬染月拔腿就要狂奔,却头伸出一半,布条一个绷紧,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去。 危! 跌入了男人温热的胸膛之中。 “主公穿成这样,是要去何处?” 呼…… 还好,这声音,不是政哥! ------题外话------ 猜猜我是谁? 好幼稚,我喜欢。 我是土狗,我爱看。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论捡人,我是从不马虎(一) 姬染月一回头,抬了抬额顶不小心遮住了眼睛视线的头巾,便正对上了男人,肌里起伏的线条,那流畅的颈线,凸起的喉结,再到锁骨凹陷处连接肩颈的完美弧度…… 不行,停止这种危险的想法! 大冬天的,还敢只穿一件单衣四处浪的,除了白起,还会有谁? “我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小白,你居然还能认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勉强抬了抬眸,由于距离过近,只能看见他的下颌线连接耳根处那一节微微突显的拐角,是极锋锐的性感与色气。 她匆忙挪开视线,望向一旁冰冷的空气,默念道,“色即是空……” “因为主公的头顶,就写了:主公。”白起松开了拽住头巾一角的手指,顺势挪到了她额间,一触即离。 高热退了,挺好。 “所以,根本就不需要辨认。” 姬染月:“……”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一想到她就跟游戏里的npc一样,头顶时刻扛着自己的“id”名,姬染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宿主,那个称谓只是会在卡牌人物面前显示罢了,因为之前有一些世界,有过卡牌人物认错主公的经历,所以……” “这么重要的事,你一开始怎么没告诉我?”姬染月现在无比庆幸她出门前,还扯了块布巾挡脸,才完美遮掩了她此刻的神色。 否则,那真的会成为社死现场。 一想到她每日都是头上顶着个人名跟嬴政、张良那些个人进行“友好交流”,她现在只要一脑补那种画面,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起来,谁也不想见。 “可宿主,你也没问过过呀?”天命系统的机械音,藏着一丝丝的心虚。 它那时第一天当系统嘛,一个激动,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个真相可千万不能被宿主发现了,不然,这任务估计是没法儿继续做下去了。 “那这个人名,能给我一键隐藏掉不?”姬染月握拳,再松开,复又握紧,并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她,说每一个字时,都有种咬牙切齿的狠劲儿。 如果系统有实体的话,估计会被她直接扒了一层皮下来的吧。 笑死,还敢在她面前扯谎! “没问题,天命系统3.0为宿主倾情服务哦~” 很好,还知道讨好她,还没蠢透了。 这个系统,貌似并不是什么人工智能的衍生产物…… 机械,电子之类的仪器,它的程序设定,再怎么拟人,也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 那她的脑子里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有那所谓的主神…… 姬染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在一切尚未明晰之前,她还不能跟这个狗批系统撕破脸。 她忍。 “主公,主公……”白起透着丝丝沉郁的嗓音瞬间将她的思绪拽回了现实。 “抱歉啊,小白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我没听见。”姬染月露在寒风中的眼眸,似乎弥散着一抹薄薄的雾气,叫人难以接近,她最真实的内心。 “我方才说,主公从明日起,卯时一刻便要起身,然后来院中,随我一同晨练。”他用的是陈述语气,而非询问她的意见。 “why?”过于迷惑外加震惊,整得姬染月把上辈子的口头禅都念出来了。 搞错了吧,她是主公,他才是属臣好吧,怎么现在情况完全颠倒,他反倒开始命令起她了?! “我不要!”姬染月抗议。 大冬天的,早上卧被窝里不香么? “白起,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要我同你一起——” “我不想你死。”男人沉声打断了她,像是厌倦了这种反复陪她装傻充愣的戏码。 姬染月先前的话梗在喉间,似是因他的话语而震惊得有些卡壳,重新整理措词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你看我,能跑能蹦的。” 她裹着球状的衣服,在他面前,笨拙地转了几圈,像是在说,“你看,我多轻盈呀!” “有时候,心思太重,只会反伤己身。”他上前一步,将她逼至廊角,却并未俯身,只是单纯的不解。 “主公为什么——” 到了今日,还不肯对他们,交付丝毫的真心与信任。 “我知道,陪在你身边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她现在所拥有的,这具身体,太脆弱了,根本无法长时间承载,她的灵魂,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高热,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本来,她再活个五年、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但在先前的石壁之下,她为了摆脱姬辞月的掌控,强行动用了灵魂之内的本源之力,从那一刻起,这具孱弱的少女身躯,就迈入了死亡的倒计时之中。 没多少时间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姬染月的视线,并未落在眼前充满压迫感的白起身上,而是越过他,望向远处,翻涌不定的云层。 “是子房最先察觉的,但现在的重点是,你得活着。” 最好,长命百岁才是。 “白起,你忘了吗?我还有一张枯木逢春的卡牌啊,没关系的。”她的语调,有种诱哄般的柔软。 “逢春之后呢,再重复一遍,身体被寒冬般的灵魂击垮,最过走向死亡的经过么?” 天下间,哪会真正有什么,不需要任何代价,就能起死回生的术法啊! 就算是天命,也不能强行逆转死生,更何况人焉? “所以你就想让我通过强健体魄,去延缓,这具身体,彻底崩溃的时间?”姬染月踮起脚尖,贴近他的面颊,两人鼻间相距,不过毫厘,“你觉得这有用么?” “难道不是会反过来,加剧了这具身体的死亡?” “不试试,如何得知结果?”白起的眸光,是毫不犹疑的坚定,甚至在坚定的浮水之下,她还窥得了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白起,你比我,还要更像一位合格的赌徒。” “我只是相信,先尽人事,而后,才有交付天定的底气。” 两军交战时,没有哪一方,会确定自己绝对会胜利,所以,他们每个人只能也必须做好一点——尽人事。 白起半世戎马,未有败绩,所恃,亦不过这三个字。 现在,他把它,交付予她。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论捡人,我是从不马虎(二) “行吧。”姬染月长叹一口气,再抬眸,又恢复成一贯的嬉皮笑脸,“小白,要我随你一同锻炼也行,但是呢——” 她拖长了尾调,笑得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咱们能不能把这训练时间,从早晨挪到傍晚啊?” 白起冷冷垂眸,“不行。” “可是,早上太冷了,我会着凉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主公万不可因懒惰而懈怠。” “但若是,早上没睡好,练起功来必会泛困,那样岂不是适得其反?” “不行,我每日卯时起卧,从未泛困。” “小白,你不要那么死板嘛,这人与人之间,很多东西都不一样的。” 虽然表面是在争吵,但不知不觉间,白起居然被姬染月这么一路半拉半拽着,来到了焉都的东街尽头,这里,专门为蔡琰建造了一个房屋,为她研究书籍所用。 用姬染月的话语说,这个房舍,叫“实验室”,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但确实与这房门前所提的诗句相贴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不错,实干派,不花哨,亦不附庸风雅,他挺喜欢的。 只不过,姬染月将自己快裹成了个球,就为了来蔡琰这儿,是为了什么? “小白,你帮我在房门前盯着些,要是有政哥的身影,记得提醒我一下。” 这怎么整得跟做贼似的? 跟嬴政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白起思索间,那坨不知明的球状物,正在敲着房门。 “蔡姐姐,你在么?” 没人回应? 姬染月正要推开房门瞧瞧里面情况,正巧,门在此刻被人从内部拉开了。 姬染月维持着推门的动作,眸光有一瞬的呆滞:“……”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谁来诉她,为什么政哥这个时候,会在蔡文姬的房间里啊? 嬴政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斜射而来的曦光,他望向了右前方的白起,又将视线挪回了堵在他面前的,这个“不明球状物”,语调透着几分嫌弃,“白起,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就是……”咱们主公,白起话至一半,才发觉姬染月头顶硕大的人名被抹去了。 “姬染月?!”嬴政微微垂眸,终于看清了那双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眸,眉心微皱,“你这整的,又是什么把戏?” 是的,你没有听错,自从上次她不小心,捏了把咱始皇陛下的耳朵,嬴政对她的好感,直接跌停,成了-50,于是,连主公这点子仅存的仪式感也懒得敷衍了,直接就是喊全名了。 苍天可鉴,她真的没有半点要调戏政哥的意思,但奈何,政哥对她的信任值,为无。 “让让,我今天是来找蔡姐姐的,跟你没关系。”他对她避如蛇蝎,那她,也总不好冷脸去贴热屁股,自己,也就只能,强装冷漠。 白起:“……” 这两人,怎么莫名有种暗流涌动的古怪氛围。 一时间,三人谁也没再开口,任由沉默蔓延,直至,嬴政身后,传来一句有些兴奋的呼唤声。 “政哥,你看,成功了,我终算,不负主公的嘱托啊!” 三人在那一瞬齐咔咔的,拧着脖子,侧身朝屋中望去,便见一女子顶着蓬松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凌乱的长发,从屋中小跑着上来,鼻尖,袖口处,全是黑灰,衣襟口还沾了不少白色的丝絮状物。 哪还看得出来,这是当初那位沉稳娴静,才貌双全的蔡姑娘啊? 说真的,有初代科学实验家那味儿了,一时竟也不知,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宿主,你瞧瞧,你都把人家蔡文姬小姐姐逼成啥样了,文科学霸被迫转理就算了,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把自己关在这儿做实验,这是很危险的。” “抱歉啊,我没想到这层情况。”她难得的没有跟系统顶嘴,眼角余光悄悄瞥了眼,蔡琰身旁的嬴政。 所以,政哥是担心,蔡姐姐一个人待在这儿容易出事儿,所以才…… 嬴政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挪了挪身子,自然挡在了蔡琰面前,背对着她。 姬染月:“……” #政哥,你始终是个没有心的人!# “政哥,看,这个是棉花制成的丝线,有粗,有细,还有这个,书上把这个称作‘肥皂’,用来净手,效果格外好。” 姬染月伸长脖子瞄了眼,正是工艺还有些粗糙的棉线和香皂。 想不到蔡文姬这么快就摸索了出来,她当初,果然没看错人! “这种丝线我已经能稳定制造了,过几日教会一匹匠人,应该就能实现量产,反倒是这个名叫‘肥皂’的东西,我昨夜制了十盒,却只是两盒成形了,想来还是存在问题,是比例有问题吗,还是……” 蔡文姬刚开始还是在同嬴政介绍当前进展,后几句便开始了喃喃自语模式,还不时用手指比划着什么。 完了,这娃儿该不是泡实验室把自己给泡魔怔了吧? 这可不行,得转移下她的注意力,让她好好休息几日才是。 “蔡姐姐,蔡姐姐……”姬染月艰难地绕过嬴政,挤到了她面前,将头巾从面上解开,显露出一张被闷得格外通红的面颊,像是高热还未退全一般。 有种病态的美艳之感。 “……主公,你怎么也来了?”方才由于嬴政的遮挡,她压根没注意到,这个房间里,还多了两个人。 原来除了政哥,主公,还有白起将军也来了。 “蔡蔡,我问你,你现在做出了,多少这种丝线啊?” “有一竹篮左右吧,就是粗细不太均匀。” 一竹篮,差不多够了。 她得给大家找点事情做,省得天天光盯着她一个人折腾。 尤其是白起,还想让她早起晨练,呵呵! “小白啊!” 嬴政偏头,觑了某人一眼,又来了,那种给别人下套时,惯有的,像羊羔一样无辜而柔软的神色。 “你速度最快,帮我召集一下大家,让他们都来一趟这里吧,就说是有要事,需要相商。” 白起正要应声,却见嬴政立在她身后,眸光沉冷,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何意? 兄弟,警醒些,别待会儿被人坑了,还傻乐呵。 奈何,白起无法从嬴政略显僵硬的神情中,读出太多的信息,便顶着少女满怀期待的目光,一个闪身,奔走入寒风中。 嬴政:“……” 算了,这人没救了。 ------题外话------ 写得有点仓促,等我考完试修一下文。 非常抱歉!!!??(?? ̄?? ̄?)????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论捡人,我从不马虎(三) 姬染月见众人都来齐了,便轻咳一声,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 “今日召大家前来呢,是想让大家同我一起,学一门手艺。” 学手艺,众人相觑一眼,仿佛在对话道,“主公今日又是抽得哪门子风啊?” “我也不清楚,但看在主公大病初愈的份上,咱们还是不要跟主公对着干吧!” “免得她又受了刺激。” “有道理。” 见无人反对,姬染月颇有些自得,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她侧眸,示意蔡文姬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来。 蔡文姬此时已换掉了先前脏乱的衣衫,重新理了云鬓,变回了初见时,那个沉静秀丽的女郎。 她步履娉婷,依次走过其他六人,在他们的面前,放置了两件颇为新奇的玩意儿。 一团粗棉线,两根细圆竹签。 “这个是什么啊?”周瑜有些好奇,第一个拾起面前的线团,置于掌心细细观察了片刻,又没发现又什么奇特之处,有些意兴阑珊地将其往桌案上一丢,“一团乱麻,没意思。” 主公大费周章地喊他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难道是病糊涂了? “周瑜,正是你所轻视的这么个玩意儿,只要使用得当,可是能挽救无数百姓的生命,千万不要小看了它。”姬染月唇畔勾起一抹浅笑,但若是看清了她那隐藏在雾气背后的沉凝眸光,就会知道,此时此刻,她有多么认真与重视—— 这一团小小的粗棉线。 一时之间,房中细碎的声响,皆听不见了,只余屋外,寒风呜咽。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尚不算是最冷的时节,可我们城中,受冻而死的百姓,已有8人。”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见他们皆收敛了嬉闹之色,继续道,“8人,一个不算多的冰冷的数字,在诸位眼中,可能都算不上什么,但若是放任自流,待到十二月、一月,气温再度骤降,介时我们焉都,又会有多少百姓,冻死在寒风冰雪之下?” 解决了粮食、住房问题后,原本姬染月是要立刻将百姓的御寒问题,也一并解决了去的,但囿于她的突然病倒,以及蔡文姬那边的实验进度停滞,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而这团看似毫不起眼的棉线,正是帮助百姓,顺利渡过这个寒冬的关键。由于目前棉线数量有限,所以,我才先召集诸位,随我一并学习这项技法,待过几日,棉线量产之后,会将这技术,传授给一部分百姓,进行后续的批量生产工作。” 没错,姬染月此次召集他们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学习织毛衣。 这项冬日保暖抗寒的必备单品。 她现在一共只有500斤棉花,做成棉被这种大件的,肯定不够一户一床,而且那样百姓们寒冬也就只能窝在家里,啥也干不了。 毛衣就很方便了。 姬染月还想在这个冬季,把那个修路、制作兵器的任务,一并完成了,这才好在明年开春,将所有重心,集中在春耕之上。 “官方话到此结束,大家现在开始,随我一起行动吧!”姬染月打了个响指,幽蓝色的系统光屏占满了房中的一面墙壁,上面播放着详细的织毛衣拆解教学视频。 众人:“……” 好吧,他们还以为,是姬染月亲自手把手教学呢,果然,他们不该对她抱有什么期待的。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这视频可是我花了100成就点,才从狗批系统那里,兑换到手的,你们也知道那成就点有多难挣!” 系统商城自她完成占领扶风城那个任务后,就上架了不上好东西,本来若是蔡琰那儿迟迟得不到进展,她就直接兑两个制碱法应用、棉花工艺制作的视频,供她学习了,结果,她一看那价格:10000成就点……算了,蔡蔡还是自力更生吧,她穷。 这几天,瘫在床上,姬染月好好研究了这个新更新的系统商城,发现:越有科技含量,越与这个世界跨度大的东西,价格越恐怖,就拿那种星际大炮来说吧,一件就要100000000成就点,等她真能买得起的时候,这世界估计早就被她统一完了,还买个屁。 还好,人工织毛衣,不存在什么过高的技术含量,她买得起。 天命系统:“……” 别解释了,见过扣门的,没见过像宿主这么扣的,不就100个成就点么,整得跟要剜肉剔骨似的,还妄想让它打折,呵呵。 “统子,你一天不怼我你就难受——”姬染月正在房中摸鱼,跟系统愉快斗嘴时,便见眼前光线陡然转暗,男人袖口施施然垂落间,一团棉线便正好坠落在她的掌心。 “既然,主公都将此事说得这般重要了,自然也是要以身作则,替我等先行打个样才是。” 说得干脆点,就是,“我们在这苦逼地学习织毛衣,你凭什么当众划水摸鱼?” 一起啊! 姬染月:“……” 少女的眸光有一瞬的呆滞,她捏了捏手中有些松散的棉线团,视线一点点上移,顺着玄色衣襟之上云纹,挪到了他那张一惯无甚表情的面容之上。 没看错,也没听错。 说出这样阴阳怪气话语的,是政哥。 这就是-50好感值的威力么?她算是见识到了。 “小天啊,吾儿叛逆,伤透吾心……” 天命系统:“……” 实不相瞒,看见宿主被嬴政阴阳了一波,它莫名觉得很爽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 实不相瞒,他们也挺爽的。 对于政哥的这一波反杀,他们只想说,干得漂亮! “政哥都这么说了,主公不妨同我们一起学习织毛衣呗?”这是看热闹从不嫌事大的周瑜。 “不如这样,良有一个提议,光是这样学习,属实枯燥,效率也低,不如我们比试一番如何,以月升为限,期间谁织出的毛衣最多者,反之为败,胜者可以对败者提出任意一个要求。” “注意哦,是必须履行的要求,不知诸君以为如何?”这是看似想圆场,实则暗暗将戏越炒越大的张良。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我没意见。”第一个应和张良的,竟是一贯隔岸观火的武则天。 “既然武姐姐没意见,那婉儿也没有意见。” 行了,谁不知道你俩好的跟连体婴似的。 其他人并未应声,但也没说反对。 “我有意见,我反对!”姬染月的视线绕过面前的嬴政,狠狠剜了眼拱火的某人。 张良唇沿笑意渐深,“不好意思哦,主公。少数服从多数,所以——” “反对无效。”少年尾调微扬,显然兴味十足。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论捡人,我从不马虎(四) 姬染月藏在袖口处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政哥-50的好感对她态度阴阳怪气的,她能理解,但张良凑什么热闹,他的好感都快70了,还给她整这一出,就离谱! “小天啊,果然你们那劣制的好感感应器有问题,这像是近70好感值能整出来的玩意么?” “滴,经检测,系统未出现任何bug,请宿主停止抹黑行为!” 呵呵。 “比就比呗。”姬染月撇开视线,不再看向任何一人,只垂着头,盯着掌心的棉团,不置一语。 她不是没织过毛衣。 只是那件她亲手织就的毛衣,并没有落得什么好的结局而已。 仅仅是连同她唯一存留的一点真心,混着那件针脚拙劣的毛衣,一并被剪碎了,扔进了垃圾堆。 她不喜欢回忆过去,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总是很容易,遇上与往昔截然不同,又仿佛处处相似的人事物。 像一场又一场,无法摆脱的轮回。 比赛开始了,反倒无一人说话,只有系统幽蓝色的光屏中,传来后视频教程介绍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越听越烦躁。 张良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两个竹签,余光不时瞥过坐在角落中的少女,她的半边脸陷落在微曛的曦光之中,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的意味。 反倒衬出她眸底,病态的晦暗。 糟了,张良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抿直,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最终比赛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获得第一的,是白起。 而最后一名,有两位,张良和姬染月。 “子房,不应该啊,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织毛衣而已,怎么可能——”周瑜话至一半,却见张良冲他,轻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虽然很奇怪,但子房好像是故意要输的。 算了,他不理解,安静看戏便是。 “白起兄,现在,你可以向我与主公,一人提一个不能被拒绝要求了。” “我没有要求。”白起双手交叠着,松了松有些僵硬的手指,他只是做一任何件事,都习惯了,全力以赴,认真对待罢了。 “天色已暗,诸位正好穿着这毛衣回去,试试御寒效果吧。” “有道理,好歹是咱们努力了一整天的成果。” 几人交谈间,嬴政已经踱步至房门口,玄色衣袍被寒风鼓起,他却像感受不到冷意一般,隐没在孤凉的夜色之中。 嬴政的毛衣,仅织了一半左右,针脚亦很松垮,严格算来,是此次的倒数第二。 “政哥一贯这样,咱也别跟他计较。” 此后众人一一去内室换了毛衣,依次离开了房中。 “穿上。”白起将他织得最好的一件,递给姬染月。 “不用了,我不冷。”姬染月没接。 “哦,那好,明日卯时,我在城主府的庭院处等你。”他十分自然的将毛衣往臂弯处一挂,便径直越过她,踏入无边夜色之中。 丝毫不见被拒绝了的窘迫。 可能在白起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生出过羞涩、尴尬之类的情绪吧。 是个难得纯粹的人呢。 姬染月最后望了眼空荡荡的房屋,掐断了系统还在投印的光屏,亦离了开了此地。 夜色下,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年,原路返回,在房门前站立了许久。 吱呀—— 木门被他悄悄推开,泻下一缕月影。 少年踩着斑驳的碎影,摸索至黑暗的角落中,拾起了那件,被主人丢弃的,只织了半个袖口的毛衣。 这样道歉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 毛衣的效果,比姬染月预想的还要好。 那夜回到军营后,白起觉得不需要这玩意儿,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冷,便将自己织出来的3件毛衣作为赏赐,送给了上次剿匪表现优异的几名小将。 结果,不到两日,军中上下皆传了个遍,将军所赠“神衣”,御寒之效极佳。 于是,那个被张良随口提出的“织毛衣比赛”反倒在军队之中,一夜火爆了起来。 蔡文姬领着百名工匠日夜赶紧出来的棉线团,全数送往军中,只花了三日时间,便赶至出2000多件毛衣。 军队只留了500件,其余全部赠予了百姓,由于数量有限,只能保证一户领一件。 因此,这个冬季想要安然渡过,依旧没那么简单。 “趁这几日天晴,带领一拨人专门去山中拾柴吧。” 拾柴倒不算什么苦差,因此上官婉儿主动领着一部分妇人,再带上百余名军队,浩浩荡荡进山了。 姬染月也要进山,她想找铁矿炼钢,以铸兵器。 “主公要亲自进山?” “对,我想进山找一找有没有可供开采的铁矿,我们军队的武装军备,该提上日程了。”晨练结束后,姬染月揉了揉酸胀的小腿肚,主功跟白起提议道。 “直接派军队搜寻不行么?”白起担心搜寻强度太大,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小白,别把我想得跟个易碎的瓷器一样好么?”姬染月无奈抚额,她真的没他想象的那样娇弱,“而且,我有系统帮助,搜寻铁矿更方便些。” “可以,那我同主公一并前往。” “别别,小白,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委托给你呢,跟寻铁矿一样重要!”姬染月连连摆手,她真的不想在晨练之后,还要再对上白起这张严肃脸。 那将会是巨大的折磨。 “我要你监管着那波俘虏,替我修渠,修路!” 过几日会有暴雨,她可不想刚刚建设起来的焉都,被大水给冲了个干净。 “好,但主公进山,必须有人陪同。” “我让蔡蔡陪同吧,她心细,正好与我互补。”姬染月脑海中闪过无数道身影,最后选择了蔡琰小美人。 “若论心细如发,子房更胜一筹。”白起语调无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十分寻常的事实。 姬染月:“……” 这个憨批,看不出来她最近在刻意避开张良么? 但有些人,并不是她想避,就能避开的。 姬染月下午带着蔡琰进了山中,往并日里从未踏足过的密林中走去,手中还拎了根长棍,清理着道路上的枯草。 “等等,主公,这里有一道,人为的新开辟出来的小径,貌似是通往山腰的后段,那里岩层丰富,或许能寻到我们要找的铁矿,只是……” 这条小径的存在,也意味着,已经有人,率先抵达过那里。 身份难明,危险难辨。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论捡人,我从不马虎(五) “等等!”姬染月扫开枯叶的木棍在半空中一顿,随即缓缓在原地蹲下,茂盛的枯草遮掩了她的形迹,蔡琰见状,亦俯下身。 “主公,怎么了?”她动了动唇,并未发出声音。 “我好像听见了,前方有兵械交斗声。”姬染月几乎是贴着蔡琰的耳朵说的,“而且,那种交斗声愈演愈烈,离我们很近。”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是原路返回么?” “别急,先观望观望。”姬染月不可能拿自己和蔡琰的性命冒险,说是观望,但已经在脑海里点开了公会系统,把目前入了公会的卡牌人物戳了个遍。 等于是开了个共享定位,就是不知赶来的,会是哪一位了。 对了,忘了提一句,现公会已解锁人物:赢政、白起、张良、周瑜。 现好感值分别是:-50,67,70,63。 兵戈之声愈烈,姬染月甚至能想象到,刀口刺破皮肉,又贯穿而出的画面,绝对是系统直播都要打上马赛克的程度。 “誓死保护公子,快!先带着公子——”黑衣执剑,一个反手割喉,那名护卫打扮的男子,便失去了性命,轰然倒地,鲜血溅上了枯草,而那衰黄的草叶之后,透着两双瞪圆了的眼眸,夹杂着一丝惊骇与不安! 这绝不是她们起先认为的,小山匪之间的械斗,这些黑衣人,皆是身法武功极高,专业杀手。 刀刀干脆,剿杀着视线之内,所有的活物。 蔡琰扯了扯姬染月身后的腰带,这已经不是她们能看戏的程度了,必须尽快撤离才是。 姬染月侧眸看来,冲她挤出一丝苦笑,“抱歉啊,蔡蔡,把你卷进来了。” 她现在,就是想离开,也已经晚了。 “滴,系统发布临时势力任务:有一波不明势力的杀手降临焉都,似乎是在追杀某个神秘人物,作为焉都之主,岂能袖手旁观?” “任务要求:救下神秘人物 任务完成奖励:势力值+50000,成就点+2000 特别声明,此为临时性强制任务,宿主不得拒绝,若任务失败,则视为兴国全线失败!” 救一个人,就能加50000势力值,这人是什么顶级大佬? 她这十几日,累死累活建设焉都,涨的势力值,还不到这个任务奖励的百分之一。 “警告,警告,任务目标生命垂危,请宿主在5分钟之内,救下任务目标,否则,系统将直接判定,任务失败!” 看样子,她是等不到白起他们了。 “蔡蔡,你就在这藏好了,别出声。” 姬染月眸光微沉,攥紧手中木棍,使用了技能卡——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花与剑,霜与雪一并袭卷至山腰尽头,最后两个护卫被剿杀倒地,那人衣衫散乱,离深峡仅有半步之距。 面前,是持剑步步紧逼而来的黑衣杀手,身后,是绝壁千仞,深渊万丈。 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死亡的刀闸高悬头顶之际,那股子绝望,又仓皇的无助感。 还有,不甘…… 男人阖眸,一步悬空。 “我说,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人欺负,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从未有人见过,那样快的剑法,亦从未有人听过,那样散漫而又危险的嗓音,似隔绝了山峡之间的寒风,少女艳红的裙摆,像盛放在荒原冰雪之上的扶桑,花与雪,风与月似一齐映入眼中,灼热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寒凉的,是削薄尖锐的木棍尖端。 “你……是什么人?” “好人。”少女嘴角一咧,莫名透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 她将人从断壁口上一拉,“跟紧我,别出声哦。” 否则,她一个走神,剑气误伤,可就真怪不了她了。 剩余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姬染月拽住男人的衣襟口,猛的一甩,足尖一顶,一个下压,就夺下一柄长剑。 “小心背——” 只见长剑一个轻弹,就钉穿了身后偷袭之人的胸膛。 温热的血花溅上了男人的眉眼。 “不是都说了,别出声么?” “宿主,往右前砍,再后侧翻踢下去!” 那少女含笑望来时,身后已是尸海一地。 “还有两个想包抄!宿主,前翻跃起,直接给他们一个双杀,over!” 她最后将他推开,一个腾跃,长剑直直贯穿了最后两名黑衣人。 终于,结束了…… 姬染月松开了执剑的手,全身瞬间如脱力一般,踉跄了几步,一个半跪撑地。 虽然外挂开起来很爽,但这后遗症,也是真的折磨人。 “你……你没事吧?”男人抹了把脸上的血沫,似想看清少女的脸。 可他还没走几步,便一阵天旋地转——不是,大兄弟,你要倒也别往我这倒啊,她真的没力气接人了啊啊啊! 碰! 姬染月被他沉重的躯体直挺挺压倒在地,后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胸口更是窒息得难受,她想将身上压着的人一把推开,却是不成,反而手指尖,触及到一阵粘腻的液体。 是血…… 他受伤了,会死么? 要是人死了,她不就也得跟着玩完?! “小天,就时候就别装死了,赶紧给这位大兄弟扫描一下,真要死了,咱俩一起玩完。” “滴,目标人物已失血休克,请宿主立即为其止血并进行抢救。” “我拿什么救?”她现在已经脱力了好吧,没给它表演个直接晕倒,只能是白起这几天的晨练还真起了点效果。 “滴,友情提示,宿主还有张枯木逢春的技能卡。” “不行,那是我留着给自己保命——” “姬染月!” “主公!” 她怎么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我在这儿……”虽然她很想喊大声一点,但没办法,她现在,做什么都提不上劲了。 “主公!” 最先看见那个倒在血泊的身影的,是张良。 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所谓的风度,鞋履似生风一般,溅起无数血沫,印在了藏青的衣角上。 “子房,我没事,救……救他。”姬染月指了指覆压在她身上的,一身血污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便支撑不出身体猛烈袭卷而来的困倦感,闭上了眼眸。 “姬染月!” 张良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的擦去血痕,替她探了探脉。 还好,只是一时力竭。 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有了沉归之处。 “下次再敢这么冲动,我就——”少年威胁的话语更在喉间。 他能将她怎么样呢? 主与仆,君与臣。 他与她的关系,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泾渭分明。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春归时,双燕衔枝(一) “不要!”姬染月猛得从床上惊醒,床帷飘荡间,房中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她苍白如雪的面色,以及额颈间,溢满的细汗。 是梦么? 她环抱着双膝,倚在床榻旁,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宿主,你……”天命系统的机械音,夹杂着一丝惊疑。 它从未见过,这样的姬染月。 脆弱得如同浮沫一般,一触即碎。 “怎么,小天这是在担心我?”恍神一刹,少女眉眼轻弯,恢复了往日的嬉笑模样,她半倚在床榻前,曲线分明,风情摇晃,像个吸人精气的妖精。 这才是所有人都熟悉的姬染月,她冷心冷情,她坚不可摧。 “才没有,宿主已经昏睡了两日了,系统友情提醒一下,卡牌人物嬴政的好感值在-50这个临界点,已持续了九日,再过一日,他的好感值再不上涨的话,野心值就会逐渐增长,最终脱离宿主的掌控。” “哦。”她语调平静,嗓音冷淡,似是不甚在意。 “宿主,卡牌人物一旦背主,哗——” “哗——” “小天!” “宿……主……”机械音似是被强行掐断了一般。 怎么回事,系统又卡掉线了? 啧,果然是个劣制产品。 不就是要在明日之前,把政哥的好感值提上一丢丢么,简单! 姬染月披上外衣,推开了房门。 你以为她现在是去找嬴政,不,她只是饿了。 姬染月摸进了城主府的膳房,四处翻了翻,好家伙,这是一点熟食也没剩啊。 她撸起袖子,掀开米缸盖,掏起一舀米,正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时,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什,抵上了她的后胸。 “什么人?”这低沉的声音,这无甚起伏的语调,除了政哥,还会有谁呢? 看看,这可是他主动撞上了的哦! 原来,她只想单纯的,填饱一下自己的肚子,但现在嘛,她改变主意了。 “政哥,别冲动,是自己人!”少女双手上举,作投降状。 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轻透的月光如雾纱一般,映照出她苍白的,仿佛分外脆弱的面容。 眉眼不再如勾子一般,随时卖弄风情,反而像染了丝丝愁绪,多了几分不自知的诱惑。 嬴政收回剑,未置一语,转身便要离开膳房。 “等等,政哥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同我一样,饿了来觅食的吧?”少女歪了歪头,状似好奇,随口问了一句。 嬴政觑她一眼,“不是,今日我值夜。” 为了防止姬染月又像上几次那样,莫名其妙地就被掳走之后,来了焉都,他、白起、张良、周瑜就默默排了个值班表,每夜轮流看护城主府。 今夜,恰好轮到他了,仅此而已。 “哦,那政哥你会做饭么,我好饿。”她垂下头,摸了摸有些干瘪的肚皮,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见她尖瘦的下颌,怪凄惨的。 但这与他何干? “不会。”男人眉眼间已经有了些不耐烦。 “没关系,我会,所以政哥帮我生个火就好了!”姬染月试探性的捏着他的衣角,见他有些呆怔,忙将人拉至了灶台旁。 “政哥这么厉害的人物,总不可能连生火都不会吧?” 不会吧。 她笑得狡猾。 : 嬴政:“……” 男人轻叹一口气,拂落她的手指,蹲下身,清理着灶台之下的炭灰,添了几根木柴进去,引火,点燃。 铁锅烧得通红,冒着滋滋的声响。 姬染月添了把水进去,便倚着灶台边,半托腮式的,欣赏着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 烟气缭绕,水汽氤氲,月色清寒,一切都是那么朦胧,唯有他俊美无俦的眉眼,清晰得,一眼就能入了心。 “水开了。”嬴政又添了一块木柴。 “嗯?”姬染月仿佛真的看入了迷一般,直到气泡一个个汩出,又炸开在空气中。 “哦,抱歉,我一下子出神,忘了时间。”她笑了笑,随意将米粒倾倒入锅中,再将盖子一遮,全程视线就没从嬴政的面容上挪开过。 火星子噼啪一下爆开,他将手中最后一根木柴往里一丢,点漆一般的瞳孔里,似有烈火烧灼。 “你在看什么?”他噪音有点干涩。 少女唇角轻扬,不假思索道,“看你呀。” “姬染月,你这又是发得什么疯?”他从灶台上骤然直起身,烟气一下子逸散开了,他隔着火焰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俯身靠近她,一手抵在那水汽冲击着的木盖上,显得侵略性十足。 那才是,男人看女人时,本该有的目光。 “没发疯,我就是想确定一件事情。”她不退反进,抬手想要触碰他鼻尖的,那一点细汗,“你到底是因为厌恶我而抗拒我,还是因为,害怕沦陷……才故意远离——嘶!” 他反包住她企图触碰他的指尖,将人往前拽起,逼近,紧盯,眸光里噼啪一下,亦有焰火闪烁,“我再警告你一次,别招惹——” 她半坐在灶台上,微微后仰,一个侧身间,唇畔轻轻擦过他的面颊,一触即分。 那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亲吻。 可就在那一刹,男人脑海里,一直对抗着的,紧绷着的那根弦,吧嗒一下,断了…… 嬴政晦暗难辨的眸光里,倒映着少女毫不掩饰的,像某种坏事得逞之后的,玩味的笑意。 仿佛在说,“看啊,被我中了吧,你压根就不讨厌我,你为什么要抗拒呢?你在害怕什么呢?” 察觉到钳制在她腕间的那只手掌,在不断的收紧,姬染月唇畔轻启,缓缓吐露了,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夜,我只属于你。” 回应她的,是狂风骤雨来临之际的,及时抽离。 嬴政松开了她,眸光冷淡,哪有半分沉迷,他看着她凝结在唇畔的笑孤,缓缓从袖间,取出一方巾帕,擦拭着面颊。 “姬染月,我不是那些,因为一点美色,就会轻易被引诱上勾的男人,更何况,比你样貌美的,比你身材热辣的,比你更妖艳更玩得开的,我都遇到过,也睡过。” “所以,别招惹我。”他将巾帕丢入火堆中,锦缎转瞬成灰。 “对了,你煮的粥熟了,好好享用吧。” 嬴政离开了膳房,她侧眸望向窗外,月亮被堆叠的云层遮掩住,夜幕一片暗淡。 明日,暴雨将至。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春归时,双燕衔枝(二) “宿……宿主,你做了什么?!”好不容易挤上线的天命系统,一查看,“滴——” “滴,卡牌人物嬴政当前好感值为:1……” 一下子涨了51点,宿主是怎么做到的,它明明才掉线了一个小时啊,不是一个月! 姬染月吞下口中无甚滋味的白粥,好在口感足够软糯,不至于难以下咽。 “哦,我刚刚跟政哥一起,煮了锅粥。”她语调平淡,双眸映照着灶台之下,那一点未烬的灰末,对于系统传来的好感值增加提醒,似乎并不觉得讶异。 “宿主,你方才到底做了什么?告诉下我呗。” 它可真好奇极了,若是系统有实体的话,估计现在就在姬染月面前抓耳挠腮,满地打滚了,活像瓜田里混望吃瓜的猹子。 姬染月饮尽碗中最后一点子粥末,擦尽唇沿上的水渍后,才慢悠悠开口道,“没什么,一场失败了的——” “厨房play而已。” 天命系统:“……” #你们人类现在都玩得这么开的吗# “宿主,请注意你的措词。” 什么叫,失败了的厨、房、play?敢情你还期待着这种高难度限制级操作能成功么? 清醒点,那会被自动和谐的! “淡定,虽然你只是一串数据,但真没必要视爱/欲如洪水猛兽,正常需求而已。” “当然,某些时候,禁欲挺香的。” 天命系统:“……” 它不想秒懂,真的。 它还是个孩子,就快要被宿主玩坏了。 “滴,友情提示,宿主与卡牌人物之间,最好不要有过界的感情纠纷……” “放心,我对嬴政,真没那方面意思。” 她说得是实话,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她还没疯,正是因为,她的心,早已成了一座枯井。 她长于灵魂之上的情丝,早在那个仙侠世界,就被自己亲手斩断了。 天命系统突然想起了什么,静默不语。 “走了,回去睡觉。” 姬染月离开膳房时,已时半夜,神思有些紊乱的她,并未注意到,隐匿在房屋侧面的,那一截,石青色的衣角。 …… “对了,小天,那么神秘人我不是救下了么,你怎么还不给我发放系统奖励?该不会是想,自己私吞了吧?” “滴,任务目标尚未脱离危险,奖励无法发放。” 也就是说,虽然把人从杀手堆里救下了,但人现在重伤垂危着呢,指不定哪天就咽气了。 “真麻烦。”姬染月嘴上抱怨了一句,望了望窗外淅淅沥沥的大雨,还是从榻上起身,穿好鞋,对了,她昏迷后,那人被安置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 她昏睡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张良,那他肯定知道! 对,得先找张良! “小良子,你在么?” 她收拢了伞面,抖了抖积蓄的雨水,也顾不得微湿的鬓发,将伞倚在廊柱边,就敲响了房门。 无人回应。 这个时辰,张良竟不在房中,那会去哪里了呢? “主公?” 正当她踌躇,要不要原路返回时,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少年如泉泓击石一般清冽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惊喜之意。 姬染月循声侧眸,便见他执素伞立于院中,背后是如帘雨幕,天地一时间,显得清寂而静谧。 她一时怔然,竟有些不忍心打破的此刻无声的寂静。 不得不说,论气质风骨,张良当真卓绝无二,大概只有亮亮,可与其一战了。 “宿主,别忘了正事。”天命系统催促的机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了好几遍。 “小天啊,你的很会煞风景欸。” 人家小良子好不容易精心营造出的绝美场面,她欣赏欣赏咋了? “主公是特意来,寻我的么?”他将竹伞收拢,走入廊中,将竹伞与她的那一把并排而立,随即抬眸望向她,眸光很亮,与他身后乌浊的天穹,格格不入。 “对,小良子,我正好有件事要问你,那个——”她一下子竟不知如何描述那个神秘男人,卡壳了一下。 “主么是想问,几日前,昏倒在主公身边的那位身受重伤的男子么?”张良自然接上了她的未尽之言,长睫微垂,掩去了眸底的一丝失落之意。 “对对对,他现在在哪儿,情况怎么样了?”她顺势追问道。 “这个男子,似乎对主公而言,十分重要呢!”张良语调幽幽,明明唇畔依然含着笑,可眉目间,分明尽是薄凉之感。 “对啊。”她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句。 当然重要啊,他的小命,可关系着她的50000点势力值,她能不惦记着么? “哦,主公总是这样。”张良语焉不详地低语一句,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总是这样,处处对旁人留情,却偏偏吝于给予他一丝一毫。 “小良子,你说什么?”雨声太大,她恍神了一霎,还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与自己有关。 “没什么,那人被我安置在东厢房中,依旧昏迷着,服了几帖药,但没起什么效果,主公去看着也好。” 权当是,临死前的最后一面。 张良近乎恶毒的想着。 两人一前一后,再度踏入寒风骤雨之中,不再言语。 风斜,雨滴亦斜。 张良行走间,默默往她所在的前方挪了挪,正好替她挡住了,侧前方倾袭而来的雨珠。 走入房中前,他故意落后几步,最终只是倚在门前,敲了敲手中淡竹色的伞柄,静静注视着房中。 房间里草药味很浓,而且很潮湿,炭火也烧得闷闷的,感觉不到什么暖意,更多的,是湿寒。 在这样的环境下,男人能养好伤才怪。 姬染月捂了捂口鼻,这才走近榻前,终于彻底看清了,她所救下的这个人的样貌。 面色有些青白,唇瓣亦干裂着,但这丝毫没有减损他的俊美。 等等,他长得貌似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宿主,你难道不觉的,他的上半张脸,有点像洛玦歌么?”系统暗搓搓的提醒了一句。 被它这么一说,还真的越看越像,成熟版的洛玦歌。 但是,不对…… 她不是因为这人长得有几分像洛玦歌,才觉得他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她绝对见过这个人,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的…… 在哪里呢? ------题外话------ 猜猜是谁?(?????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春归时,双燕衔枝(三) “小天啊,我终于想起来了,就是他!” 这个男人,她果然是认识的。 但也就是一面之缘。 姬染月从记忆的旮旯里来回翻找了几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三年前的诸国会盟之上,见过这个男人。 那时候,他坐在北齐的主位之上,如众星拱月一般,威风极了。 “小天,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北齐那条支线,也崩成了这副鬼样子?” 没错,你们应该都猜到了,她救下的这个年轻男人,正是北齐现任国君,齐暄。 “不清楚,由于宿主正处于兴国线中,系统当前无法查询北齐近况。” “小天啊,你咋就一到关键时刻,就这么废呢?连个基础情报都搜集不到!” 天命系统:“……” 它倒是想说啊,但它不能。 按照姬染月对原小说剧情的记忆,北齐这条支线,是专门用来给反派boss洛玦歌刷经验升级的,并且即便到后来,洛玦歌当上了北齐左相,齐暄依旧安安稳稳坐在北齐国君的位置上啊。 虽然是个权力被架空了的傀儡皇帝,但至少没什么生命危险。 不像现在,按理说洛玦歌还没进入北齐呢,他就被千里追杀,九死一生的躺在这里。 这剧情,崩得连作者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宿主想了解北齐那边的具体形势,只能等齐暄清醒了,当然,人家也未必愿意透露给你。” 所以,姬染月不想使用那张枯木逢春卡的话,就只能等待。 等待着濒死之际,降临的奇迹。 “好歹是个重要线索npc,命应该挺硬的,就让他先这么躺着吧。” 天命系统:“……” 宿主,你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扣死。 不急。 今日,是十一月二十九日,距离姬染月入驻焉都,已近一月。 这座刚刚兴建起的城池,因为接连三日的暴雨,已是岌岌可危。 “主公,西城地势低洼,有不少木屋皆被淹没,虽然我们已提前几日挖渠修路,及时转移了民众,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冒雨抢救楼房,挖通渠道的军队里,昨儿夜里,一批一批的,发起了高热。 今晨在高处临时扎营安置的百姓,也有不少,病倒了,咳嗽并高热、城中人心惶惶,都担心,会滋生瘟疫。 “城中目前简陋的医疗设备,以及半吊子的赤脚大夫,根本不足以应对这种规模的群发性病症。”白起单衣湿透了,也顾不得更换,此次事宜,先前皆是由他负责,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几乎是一夜未眠,四走奔走,眼底胀满了血丝。 “白起,你别勉强自己了。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回屋休息!”她沉下声,眸中满是肃穆,亦不再轻挑地唤他小白。 “子房,我们现在还剩多少储备粮食?” “还剩6000石左右,应该足以让我们支撑到明年一月中旬。” 6000石啊,够了! “这些时日,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之前我迟迟压着抽卡次数不使用,如今,加上所有天命笺,我已经攒到了,第一个百连抽。” 她需要一名真正专业的医者,与治理水患方面的专家。 “所以,主公终于要,扩招我们的团队了么?”周瑜摸了把脸上的雨水,有点激动。 没错,第一次百连抽卡,她就不信,抽不中她想要的! 这一次,姬染月没有再磨蹭地做什么玄学仪式,其他七个人,亦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面间幽蓝的卡池。 第一次十连抽! 第一张:事物卡划过 第二张,第三张,都是事物卡,划过! 第四张,晃眼的特效闪过,是一张人物卡! 地阶! 卡牌名称:贾诩 属性介绍:奇谋百出,算无遗策,利己主义者,第一欺诈师,每旬可有40%概率,在行军、政诸事宜上,达到出奇制胜之效。(注:此卡牌人物风评不佳,要小心,他的谎言,无处不在) 居然是贾诩…… 算了,目前没工夫搭理他。 继续抽! 第五张是技能卡, 而且是天阶! 卡牌名称: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可扩展) 属性介绍:1时光之逆:宿主可指定一人,在原身体机能之上,年轻/老去二十岁,但宿主本人不可使用。2美人难殇:可指定任一人,恢复最盛时期容颜,并维持十年。 剩余使用次数:(0/2) 屈原一出马,果然是极牛批的技能卡,奈何,对现在的她而言,没用,划掉! 第六张,第七张,第八张,都是事物卡,她也懒得看。 第九张是技能卡! 地阶 卡牌名称: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可扩展) 属性介绍:1江水东流。2人生长恨。(注:12为协同触发效果,若想达到1,宿主将会持续一段时间的心情负面状态,体会肝肠寸断,生离死别之苦,是一把双刃剑呢,请宿主谨慎应用) 李后主真的不行啊,整个技能卡还要伤害自己,大写的一个惨字! 最后一张了,给我出个人物卡吧!!! 卡面翻转,又是黄光事物卡…… 姬染月正要失落垂眸,等等! 这居然是一张人物卡! 黄阶的……人物卡。 “滴,恭喜宿主得到第一张特殊职业人物卡。” 卡牌名称:贾思勰 属性介绍:农学之父,一代农圣。精通农桑畜牧事宜,撰写《齐民要术》,从事农事活动将自动提升100%效率(注:说不定,是个隐形的科研大佬哦) 贾思勰这个名字,可能乍一听会很陌生,但是《齐民要术》,可是华夏古代农学著作,姬染月以前穿越的,凡是古代小说世界里,世界意识可都会自功生成这本书。 就两个字:牛批。 有了这个真大佬,她来年开春的那个春耕任务,就用不着她来操心了! “主公,继续!” 是哦,还没抽中她想要的卡牌呢,伴随着姬染月的又一个十连,那两张卡牌人物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袍子,蓄着胡子,年纪在三十五左右。 另一个则是位青年,穿着适合在田间劳作的短褐,袖口,裤腿处皆被挽起,显得十分质朴且利落。 两人一入异世,还没来得及跟众人打招呼,就都冻得哆嗦了一下。 这个世界是寒冬,而他们的初始穿着,皆是夏衣。 不冷才怪。 ------题外话------ 想来想去,还是让文和出来了,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会不会写不好。 明天还有好几波抽卡呢,后面估计就很少了,有什么想要出场的人物赶紧跟我说哦~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春归时,双燕衔枝 周瑜从房中取了块被絮,一下子给两人罩上了。 “咳,情况特殊,两位将就一下。”周瑜的视线,在那个儒生打扮的男人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撇开。 而此刻,姬染月还在继续抽卡,并未注意到周围的情形。 青年隔着被罩张望了一圈,有些好奇,但余光见另一男子,儒生打扮,容貌亦只能算清秀,普通到扔进人堆里也找不着,但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他,就觉得,应该远离一些为妙。 青年挪了挪脚步,离那人远了几寸,才裹紧被絮,静静望着,那众星拱月一般的,被众人围在中心的,专注抽卡的少女。 这就是,他这一世的主公么? 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再来一次十连…… 第一张,金光! 是人物卡! 来个救命的,救命的…… 姬染月翻转卡面,眸光竟有此恍惚,虽然不是医者,但是—— 少女的目光,在嬴政与张良之间,悄悄打了个旋。 真故人重逢啊…… 卡牌名称:韩非 属性介绍:法家思想集大成者,主张以法治国,集法、术、势于一体的法学家、哲学家,任用韩非,事编律法,可额外增加80%的“律法为绳,严从之者众”的效果。(友情提示,别让他同时遇见李斯和嬴政哦,否则将自动触发身死狱中剧情,不可挽回) 哦豁,把政哥的偶像抽出来的,乱世君臣,相爱相杀剧本,她又可以了! 请非非子保佑她的欧气! 出个神医! 神医! 第二张,居然是腥红的血光,还萦绕着玄黑之色,血光之中,一只火凤浴火般翱翔,又折翼而坠,落在了斗檐之上,哀鸣不止。 这一看就又是个了不得的大佬哇,瞧瞧这特效,与政哥当初有得一拼。 一个龙吟,一个凤鸣,绝配啊! 等等,凤凰……该不会是她想象的那谁吧? 姬染月默默吞了吞口水,翻开了那张特殊的卡面。 真的是你,慕容冲! 卡牌名称:慕容冲 属性介绍:西燕帝王,经历却颇为坎坷。(注:不建议令其担任任何职务,请宿主一切以保护自身安全为根本,不要轻易靠近!!!) 好的,她绝不靠近……可是她抽中的是凤皇欸,华夏历史上有名的绝世美人! 她真的很好奇,把符坚迷得七荤八素,把江山都给玩没了的祸国蓝颜,究竟长啥样? 她就远远看着,绝不靠近。 毕竟这位的属性,跟姬辞月那个疯批,估计有80%以上的重合度,惹不起,真惹不起…… “宿主,你可千万别在这位面前浪啊,也不用刷什么好感度,数据库中,攻略慕容冲的翻车率可是高达90.44%啊!” 在他的数据库中,慕容冲一共被召唤出来过十余次,被他的面容迷倒的,想占有他的宿主,不论男女,最后都被这位一个反杀,咔嚓掉了。 本来,慕容冲这个卡牌人物,只要再搅乱世界线一次,就会强制剥离出卡牌载体,灵魂放逐至十方牢狱,服刑千年,才可重入轮回。 谁知道,这最后一次,会落在它家宿主上,姬染月这运气……一时也不知如何形容。 说她运气不好吧,这开局天阶、地阶的卡牌,在她这里就跟摊子上的大白菜似的,随处可见。 可要说她运气好吧,这些个天阶、地阶的人物卡牌,危险等级基本上都是s以上,还有3个sss的,就离谱! 关键是她抽中谁不好,偏偏是慕容冲,姬染月自身特质里就自带了个祸国buff,慕容冲也带了个,还是加强版的祸国buff,这两儿叠加在一块,那兴国任务,还干个屁呀! 而且,她还抽中了贾诩,对三国历史稍微有点了解的,都知道吧,贾诩自带的“升官发财死老板”的属性,等于又叠了层霉运buff。 姬染月,危! 天命系统倒是想提醒她几句,但碍于系统公约限制,只能一再告诫她,别浪,再多的细节,却也说不了。 只能干着急。 而且它看了眼还沉浸在臆想慕容冲美色的某人,恨铁不成钢。 这难道就是华夏古语里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啊呸,它才不是太监,它是天命,天命! 姬染月继续翻转卡牌,又得到了一大批亩产××公斤的种子,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书籍。 来到了最后三张卡牌。 划开第一张,黄色。 有希望! 卡面翻转,有了,有了! 卡牌名称:孙思邈 属性介绍:素有药王之称,著有《千金药方》,且以长寿闻名后世。(专业神医,擅药理、内科、养生之术,想知道长寿的秘诀么?找他!) 妙哇! “小天,我今天莫不是转运了?这也太欧了吧!” 天命系统:“……” 抽烟jpg. 崽啊,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间艰险…… “还有两张,说不定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宿主呢。”天命系统本只是想干巴巴的应和一句,没曾想,居然真的被它奶中了! 姬染月划开第二张,还是黄色。 事物卡么……不对,居然还是特殊职业卡! 卡牌名称:华佗 属性介绍:外科鼻祖,发明了麻沸散,五禽戏(外科圣手,刮骨剖颅一条龙服务,亲,你值得拥有哦!) “是真的惊喜,小天,会说话请多说一点!” 这次十连,太tmd值了! 最后一张,就是保底的技能卡了,会是什么呢? 卡牌名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可扩展) 属性介绍:1河边埋骨:在近河处作战,可使指定军队降低50%的士气值。2春闺之梦:有40%概率触发指定军队军心涣散,未战先却(与四面楚歌协同作用,将触发概率翻倍效果) 剩余使用次数(0/3) 这是一张极适合在两军交战时,使用的debuff技能,但是,对于目前的她而言,没太大作用。 算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滴,宿主是否需要继续抽卡?” 她现在多出了六个人,加上原先的七个人,就是十三个了……不能再抽了,再抽就真的养不起了,于是她选择了停止抽卡。 “滴,卡牌人物韩非,慕容冲、孙思邈、华伦还有10秒降临异世,请宿主做好准备!” 眼前一下子,又出现了四个大活人,原本不算宽敞的木屋,更加显得狭窄。 窗外大雨如注。 可对于姬染月而言,当她看见房屋中,昏黄光线下,那个泽世粲华的少年时,天光仿佛一刹间,亮堂开来。 这一天,是她第一次,看见了凤凰。 ------题外话------ 本来我想写的是另一位,但华佗确实挺有用的,还有慕容冲也给安排上了,哈哈,美人儿,还是有病的美人。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春归时,双燕衔枝(五) “西宫有梧桐,引来凤凰栖; 凤凰一点头,晓月舞清风; 凤凰二点头,流云卷霞红; 凤凰三点头,倾国又倾城; 凤兮凤兮,奈何不乐君之容?” 姬染月看见少年的第一眼时,就想到了那首专门描写他经历的诗句。 有的时候,男人美起来,就真得没女人什么事了。 姬染月走过十个世界,什么武林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三界第一美人,六界第一美人……不知道见过多少,应该早就审美疲劳了才是,但她见到慕容冲第一眼时,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惊艳。 那种绝望的寂灭之美,足以艳杀天下。 “小天啊,我错了,我不该拿姬辞月那个狗批跟咱们凤皇小可爱比的,这不是在侮辱咱凤皇陛下么?” “宿主,清醒点,再好看,他也是个有病的,咱真的惹不起啊!” “小天,你不要造谣好么,凤皇那么纤弱,那么可爱,怎么可能有病,就算有病也没关系,我可以!” 真正的大美人嘛,本该就是清冷中夹杂着一丝锋芒的。 而这种锋芒,被摧毁,被践踏,被强制臣服,被肆意亵玩的那一刹,才是最带感的的,这才是真祸国殃民的绝色,才不是姬辞月那种狐媚之流可以比拟的! 天命系统:“……” 宿主倒也不必,如此踩一捧一。 说句实话,在它这串数据的审美面前,姬辞月长得不比慕容冲差。 “小天啊,眼瞎了是病,赶紧治治去。” “滴,警告,卡牌人物慕容冲,对宿主好感值-15,当前好感值:-50” 为什么?! 她不理解,她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咋就掉好感了? “淡定,慕容冲对之前的所有任宿主的初始好感值都是-50,而且此后从未上涨过,成为正值。” 换句话说,妄想拿下他并进行强制爱的,没一个成功了的。 “不,小天,你说错了,有一个人明明成功过,符坚。” “宿主,别作死。”机械音十分冷沉,它这次,真的没跟宿主开玩笑。 “主公,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不跟我等介绍介绍么?”张良见屋内沉默得紧,而姬染月一直盯着其中一个貌若好女的少年郎看,便主动站出来,打破了岑寂。 虽然,他们都能看见姬染月在抽卡,但并不能得知所抽中卡牌的具体信息。 因此,在他们的视线中,就是卡牌特效漫天飞扬,然后凭空冒出来了六个大活人。 “咳,今后就是一起共事,一起奋斗的伙伴了,那么,就由我,来介绍一番吧。” “首先,我名唤姬染月,就是……”她先自己的情况向新来的六位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率先走到右手处那两位裹着被絮的青年人身旁。 “这位是贾诩,字文和,职业是——” “一名混吃等死的小谋士。”他虽然是插话,但那种丧丧的语调,总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了似的,确实有那么点像混吃等死的闲鱼,但、是! 姬染月知道,这是个老谋深算的鬼狐狸,精得很! 行吧,他想演咸鱼,她也不拆穿,但这工作安排吧,她还真要给他好好规划规划…… “贾诩,贾文和,见过诸位。”他恭瑾地行了个平礼,下一秒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角落里,眼睑耷拉着,像没睡醒一般。 整个人灰仆仆的,像路边毫不起眼的沙砾。 但很不巧,周瑜、蔡文姬都认识他,武则天、上官婉儿亦知晓他在史书上的风评。 所以,贾诩精心为自己准备的马甲,还没来得及披上,就已掉的一干二净了。 “这位是,贾思勰,种田畜牧界的顶级大佬!”平心而论,青年长得十分秀气,很多书卷味儿,若不是他的装束,还真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个种田的。 “咳,这位有意思了,这可是咱们政哥的偶像,韩非子!” 姬染月这会儿,势必要走在吃瓜的第一线,就差搬个小板凳,坐在嬴政和韩非之间,欣赏一出故人重逢的大戏。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拉着张良、白起一起吃。 “想不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异世,竟这能再见到陛下。”韩非微微欠身,眸光中,只有唏嘘,并无怨恨。 “先生不必如此。”好家伙,政哥说话这么温柔的么? 这真的是那个冷酷绝情傲慢矜贵的始皇陛下? 单看这一幕,谁能想象这两人之间,横亘着国仇与家恨,承诺与背叛? 而且说实话,虽然当年导致韩非死亡的直接原因在于李斯,但根本原因,正是咱们的政哥啊! 韩非自己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他竟不见什么怨怼,这就是所谓的,大哲学家的思想觉悟程度? 这才是,真白月光的打开方式啊! “其实当初,我是后悔——”嬴政从见到青年的那一刻起,这句话便在唇齿间斟酌了许久。 骄傲的王者,又怎么会甘心,轻易地低头,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陛下不必说了,韩非知道。” 可当青年这么从容地站在他面前说,他已然放下了之时,嬴政又觉得怅然。 他很少会有这种软弱的情绪。 但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故人重逢,人生重启,亦逃不过,覆水难收四个字。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它的存在,就不会被时间、空间的转逝,而消磨殆尽。 它只是被掩盖了,可当有人去掀开那层遮盖物时,就会发现—— 血淋淋的伤疤,根本从未愈合过。 都说破镜重圆,但那镜子上的裂纹,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镜子曾经的碎裂,有多么惨烈。 他与韩非的世界,早就因那坍塌的新郑,那一杯穿肠的毒酒,而撕裂成两半。 一半生,一半死,永不交汇。 但今天,异世相逢,天命强行将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再度拧到了一起时,他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年轻俊朗的,意气风发的韩非,嬴政才惊觉—— 回不去了。 “别整得如厮伤感嘛,良最见不惯这种场景了,一别经年,不知九公子可还记得,当然那个巴巴跟在你身后的小少年,已经长大了……” “你是?”韩非望着眼前突然凑近的张良,一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题外话------ 我以前看天行九歌时,韩非与政哥,二庄还有小良子之间的,真的刀到我了。 尤其是政哥与非非见面那一下,我一想到,过几年后,韩非就会死,就很伤心,虐死我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春归时,双燕衔枝(六) “你是张相国之孙,张良?” “一别经年,沧海巨变,想不到九公子还记得良。”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垂髫小童,俊秀,漂亮,像个文静的小姑娘。” 张良:“……” 姬染月十分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哈哈,小姑娘! 说真的,抛开历史上的种种神秘光环,韩非本身,亦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就冲他敢当着小良子本人的面,说他生得像个姑娘时,这个人,她罩了! “咳,老友叙旧什么的,你们回头可以私约哈,下面,我要介绍下一倍重量级嘉宾……哦不,下一位新朋友!”姬染月终于能光明正大,且肆无忌惮的盯着这位大美了的脸了。 他真的是,很欲向的那种美。 高鼻深目,眼角泛着绯色,偏又自带阴戾与凉薄感,不是十分女相的五官,但就是能给人一种,昳艳的惑乱感。 像薄削的剑身,斩尽春风落花的那一刹,缠绵而破碎,疏贵而漂泊。 让人想找个华贵的笼子,将人关起来,恨不得时时把玩才好。 而且,只供她一个人亵玩。 “清醒点,宿主!符坚当年就是这么干的,结果前秦一下子,就给玩没了。要美人不要江山什么的,那是绝世大傻逼才会干的事,咱们可不兴这个啊!” 天命系统直接在她脑海拉响了十级警报器,一直滴滴个不停。 它不想被关小黑屋,更不想被格式化。 宿主的节操,将由它守护! “行了,别滴滴了,再好的兴致也被你给滴没了!”姬染月揉了揉发胀的脑壳子,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激情开麦的冲动,对着面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笑得格外灿烂。 #小染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跟美人贴贴罢了~# “这位,是西燕帝,慕容冲。” “居然也是个皇帝,完全看不出来……”周瑜凑至张良身边,悄悄低语了一句,话才至一半,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凉嗖嗖的。 他疑惑转身,便跟少年,偏浅的,透着点妖异的琥珀瞳对上了。 少年冲他轻轻勾了勾唇。 周瑜却在那一瞬,感受到了头皮发麻。 长得像只猫似的,软得要命。 可这性子,倒跟虎狼一般,狼戾毒辣,不是什么善茬。 #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的人# 少年并没有丝毫想要介绍自己的意思,整个人就静静站在那儿,欣赏着姬染月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届新主公,长得倒还算顺眼。 大美人不想说话,那就不说呗,美人开心最重要。 “宿主,舔狗舔到最后,注定一无所有。” “滚,老子乐意。” 最后将华佗、孙思邈两位医学界大佬介绍了一番后,姬染月咳了咳有些发干的嗓子,准备开始谈正事了,“首先,此刻城中有多名民众高热难止,张良、周瑜,你们带着孙神医,前往我们临时搭建的医馆中,治疗安抚病员。” “其次,蔡蔡,你带着贾大佬,前往我们的实验室,让他熟悉熟悉。” “然后,婉儿领着文和,去行政所,以后,咱们焉都的财务收支,就由文和负责管理记录了。” 贾诩这人吧,姬染月想了想,让他当个小谋士,属实是屈才了,想想历史上对他的评价——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不是活生生的,当资本家的好苗子么,干脆就让他管钱,顺便,负责以后的,商贸往来等。 说不定,今后的贾狐狸,还能给她带来不少惊喜呢。 “再来,就是武姐姐,麻烦领着华神医,帮我看看那位几日前救下的人,还有得活不?” 华佗擅外科,让他去治个什么咳嗽发热的,实在屈才,让他去医治齐暄,说不定,还真能将齐暄从鬼门关门口拖回来呢! “嗯,最后,白起与我,去治理水患,抢救危房。” “诶?那我不需要做什么吗?”韩非疑惑道。 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同样没被点到的嬴政与慕容冲,笑得有几分局促。 他似乎,不太想跟嬴政,长时间待在一起。 虽然嘴上说得什么都过去了,但当与曾经杀死自己的人,再度重逢,心里还是会有些疙瘩在的。 至少现在,他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的,跟嬴政如朋友一般相处。 这会让他觉得,狱中那些被囚禁的,绝望难捱的岁月,就像是个笑话一般,只是在做无意义的抗争。 “若韩非兄不嫌弃的话,可以与良同行,一起协助孙大夫救治百姓。” 不得不说,张良真的很会! 但凡政哥当年有小良子一半的情商,他与韩非的结局,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易的be了。 “多谢子房收留。” 那这下子,被留下的,就只剩嬴政和慕容冲了,一个是起点式传统爽文大男主,一个是某绿江经典美强惨式男主,甚至还附带了一丝丝海棠文属性。 这两个人撞一处,估计会很有趣。 “政哥,那小凤皇,以及大家的住所分配,就交给您安排了哈!”姬染月刚撩了把老虎们的胡须,就溜到了白起的身后。 “小白,我们快走!” 白起:“……” 扛着迎面射来的两道泛着杀意的目光,白起颇有些无奈的,将少女一把拎起,眨眼间,消失在了房屋中。 …… “小白,我们得往水患最严重的岔道口去,最好周围也没什么人,我才好用技能卡引流,将积水疏导出去。” “明白。”他随意从廊间取了把伞,往姬染月脑袋上一扣,再将人用大袍子一裹,就将人扛起,冒着寒风,闯入了雨幕之中。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体上,泛着潮湿的寒凉。 姬染月瑟缩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往白起的胸前靠了靠。 “别乱动。”男人将她的腰夹紧了些,免得她一个折腾,直接在半空中翻下去了。 “我……我冷。”姬染月在寒风中,一张口,就冻得一哆嗦,还被迫吞了不上雨水。 她勉强睁眼,看见男人原来深邃的眼眸,浸染了不少雨水,眼圈红红的,像是发炎了。 行吧,他应该比她,还难受。 姬染月抬了抬手,掌心交叠在他眉间,“小白,我帮你挡雨。” 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失手把她丢下去了……吧。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春归时,双燕衔枝(七) “这积水,都能到我胸口了吧。” 姬染月与白起立于房檐顶,往下一望,污水浑浊,正夹道交错而流,冲断了不少树木,还好,大部分房屋并没有坍塌的迹象。 有力证明了不是豆腐渣工程,挺好的。 她乐观的想着。 “从这里引流向东,积水正好经两山夹壁入江,水患可解。”白起这两日,也不是瞎忙活,他已经对整个焉都及周边的山脉的地势分布及路径,了如指掌。 “很好,四下无人,也方便我用技能卡。”姬染月对白起寻到的这个地方,十分满意。 毕竟,她可不想被当成妖怪。 “其实,也未必是妖怪,有通天之能,可引水归江的,还可以是,神仙。”白起抹了把眼睫处蓄积的水珠,言语中,透着几分深意。 “小白,你的意思是——”姬染月怔了一下,随即说出了她自己的理解,“造神?” “正是,众生苦难,才它总是将希望与幸福,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之上。”白起本人对神明无感,也不信这些,但是,一个新的政权想要发展,想要被更多人拥护,信仰不可或缺。 那么,与其让焉都的百姓,去信奉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神明,倒不如,让他们相信,姬染月本身,就是能带领他们走向安定与和平的,神明化身,天下共主。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当神棍什么的去骗人,怪尴尬的。”姬染月想起了,幻境中那名消散在虚空的神明,还有天命系统背后的,传说中掌控三千世界的主神…… 说句实话,她对这些神仙之类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 因为她无比讨厌,什么宿命论,更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随意掌控人类的死生与自由。 “为什么?据我所知,皇权与神权的并行统治,在各个位面世界,都是十分普遍的现象,主公先不必着急拒绝,此事可留待后议。” 在白起看来,以神权说来愚化百姓,只是一种普遍而适用的控权手段而已,而且众多成功者的经验,亦是验证了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能快速涨民心的事,主公没理由不干才是。 “那就后议吧。” 此时,治水最要紧。 “使用技能卡,人生长恨水长东。” 她用意念摧动了这张还没来得及捂热的技能卡后,便见滔滔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一起,在岔道口处汇聚,不再四散,而是一齐向东,沿着山径,往大江流入。 单这样看,颇有些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意境。 但姬染月尚未来得及展颜开怀一二,下一秒,她就无比清晰的理解了,为什么这张技能卡,要叫做“人生长恨水长东”了。 只能说,李后主不愧是李后主,千古词帝之外,还是一名当之无愧的千古“愁”帝啊,当代扛把子的致郁系情感博主。 他那延绵千古,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因为这张技能卡的负面buff加持,全部投射入她的心头,也牵引出了,她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离殇之怨。 白起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直到她突然上前几步,脚尖抵在屋檐根处,望着身下,洪水滔天。 她十分平静地,再踏出一步,一脚悬空,整个人毫无征召的,跳了下去。 “主公——”他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反应,猛得一蹬,加速往下扑去。 在姬染月差点被洪水吞噬其中之前,揽住了她的腰,借着水中漂浮着的断木,一个借力跃起,来到了洪水之间,唯一没被冲刷走的榆树之上。 他将人一把抵在枝干上,正要质问之际,却发现她苍白的面容之上混杂的,除了雨水,还有泪水。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此刻他心头乍然涌现的想法,不是——她为什么哭了? 而是,他希望,这将是她的最后一次哀恸。 男人粗砺的指腹,划过她冰凉的面颊,捻去那些碍眼的水光。 但她的泪水,就如同这连绵不断的雨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白起有点躁,更多的,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慌乱。 他只会杀人打仗,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哄小姑娘。 “别哭了……”白起试探性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整个人显得无措且局促。 关键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人就自己跳下去了……是那张技能卡的副作用么? 他现在应该做什么? 关键是,姬染月的哭,并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也不是什么撒娇卖泼,她就静静靠在那儿,也不哭出声,只一双眼,肿成了杏仁儿,瞳孔涣散着,空茫茫地流着泪。 有的时候,压抑着的,比嘶吼,更令人纠心。 白起不知道怎么,但他怕这人又一个闷不吭声的从树上跳下去了,索性将人一个横揽,调换了姿势,让她趴在他的怀里,至少能哭的舒服些。 他嘴笨,没办法为她骤然的悲伤,口若悬河似的,说出一大堆甜言蜜语,哄她开心。 他能做的,就是静默陪伴,等待着悲伤随冷雨一同被时间冲洗殆尽。 前尘不在,往事隔海。 听,雨停了。 冬日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勉强挤出了一条缝,恹恹的洒落在身上,也并没有几点零星的暖意,反倒让他觉得,被雨水浸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更加粘腻。 再被寒风一吹,凉意便足以侵体。 不行,再待下去,她的那具孱弱身子,肯定得病倒。 实在不行,他也只好粗暴一点,直接将人,敲晕了,扛走! 白起面无表情地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肩头,微微垂眸,便发现怀中的少女,已经停止了哭泣。 只是眼睛红肿的,跟桃儿似的。 鼻尖也红,面颊也红……咳,面颊可能是被他搓红的。 第一次干,没什么经验。 “主公,人可清醒了?”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少女眼眸里,渐渐有了平日里的灵动光彩。 “我……嗝——” 能把自己哭到直打嗝,也是一种本事。 她匆忙捂住自己的嘴,却压根没用,“嗝——” “主公方才,为什么要突然跳下去?”白起暗暗松了口气,见她还会因打嗝这种事儿害羞,便知道人确实已经清醒了过来。 “白起,我不知道,嗝……可能,活着,真的太累了……嗝,还不如死了,干干净净的。” 她微微抬眸,眸光沉寂如深渊,竟看不见,一丝光亮,“白起,你现在就杀了我,好不好?” ------题外话------ 明天没有更新,作者要准备考试,后面坐火车时也码不了,后天恢复4000字,11号、12两天6000字。 妲己,项羽会在下次抽卡出现(可能)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春归处,双燕衔枝(八) “白起,你现在就杀了我,好不好?” 白起没说话,他的手背覆上少女的额间,贴了贴,温凉的。 很好,没发热,意识也清醒,不是在说糊涂话,那就是—— 出大问题了! 白起自然的将手移到她的后颈处,一个“手起刀落”,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意识。 “白起,你——” 居然也会阴人了! 他看了眼她昏迷后,仍旧蹙紧的眉心,想给她揉舒展了,又担心会有些逾矩。 什么时候,他竟也,生出了忧惧? 白起深吸一口气,排空大脑中的一切杂念,将姬染月单手抱起,望着山口处汇聚的江水,一个猛冲,踏着几块随浪涌散的烂木碎石,往未淹没的泥坡上冲去。 “永远不要轻言死生之事,主公,我只当你今日,同起开了一个玩笑。” 一个,被雨打风吹去,云卷浪没尽,再不会被提起的,玩笑话罢了。 …… “这是怎么了?”张良正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帮助统计发热了的士兵与百姓,就看见白起扛着昏迷了的少女,由远及近奔来,男人的眼神,隔着迷蒙的天光,看不太明晰。 但张良能感觉到,一种压抑的,郁躁。 “白起兄不是同主公去治水么,怎么半日未见,你们就……狼狈如厮?” 走近了,他就发现两人的衣袍都有种皱巴巴的凌乱感。 “子房,主公的情况,不太好。”白起努力在腹中搔尽词稿,但他不是擅长胡诌之人,又怎能瞒得过洞悉人心的张良。 “什么叫……不太好?”少年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姬染月,脸上的笑意,明明依旧挂在唇畔,但莫名给人一种,心脏骤然紧缩的压迫感。 “白起,这不是第一次了。” 几乎是每一次,白起与姬染月单独行动时,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起略微垂眸,像是野兽出笼时的前兆。 他比张良高了半个头左右,因此,男人此刻垂眸的动作,便多了几分轻蔑的意味。 “字面意思。”少年微仰着下颌,显得矜贵而从容,可听到他唇边毫不畏怯的挑衅话语时,你会发觉,温和并不代表着没有锋芒。 “张良,不要试图激怒我。”白起不想再作无甚意义的争执,他越过张良与其身后的营帐,准备赶回城主府。 “怎么,你要逃么?”张良侧目而视,幽幽开口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主公到底怎么了?” “无可奉告!”白起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被他这么或明或喑的挤兑,自然不耐烦。 一不耐烦,他就有种抑制不住的,想要砍人的念头。 若不是有卡牌人物之间不能互相残杀的规定,换了任何一个人敢这么挑衅他,早就尸首分家了。 白起轻功冠绝,张良亦不会傻到在这方面跟他杠上,那只会自取其辱。 以已之长,攻彼之短,方为上策。 “张……张良哥哥。”有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从营帐中探着头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男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瘦弱的跟个猴子似的,更衬得那双眼瞳更加大了,算不上可爱,反倒有些骇人。 “怎么了?”张良温和一笑,俯下身摸了摸孩童有些毛燥的头发,眸光十分专注地望着他。 “周……周将军有事找哥哥,让我帮他传话。”孩童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张良哥哥人真的很好很好啊! …… 白起将人安置在城主府的主屋中后,为了防止姬染月会半道苏醒,还又给她点了个昏睡穴,便一路往东走,找嬴政去了。 比起张良,他跟嬴政的关系更好一点,虽然,可能是他单方面这么认为的。 毕竟,嬴政待谁都淡淡的,除了看那什么韩国昔曰的公子时,有一点失态,其余时候,他待谁,都像是隔了一层的疏寒。 王者总是独行,牛羊才喜欢成群结队。 白起兴冲冲跑至嬴政房中,短促地敲了几下房门,见无人回应,干脆直接推开了木门—— 真没人儿? 他试探性的往房中走了几步,室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白起,你站在我房中作甚?”嬴政手中还端着从膳房刚取出的食物,透过敞开的木门,看见里面身形莫名鬼崇的白起,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丝茫然。 白起:“……” 说实话,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整得跟作贼似的。 “说吧,姬染月又怎么了?”嬴政替他沏了一杯白开水,可是还是觉得这样待客有些简陋,干脆将那碗盛满的野菜粥,匀了他一半。 白起正好也感觉腹中空空,也不推辞,端起碗来就往口中猛灌。 嬴政则是慢慢饮了一口,看得出有些勉强。 这座山上的野菜,有点苦…… “你怎么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主公?” “猜的。”嬴政觉得苦味散得差不出了,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除了她,还会有什么麻烦事,值得白起这样的人物,巴巴地赶过来寻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起将身子往桌案后一歪,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又烦躁。 机械连续工作好几日,内芯也会过热过度,而造成损耗,更何况人? 就算白起的身体素质再怎么优于常人,可归根到底,他也是个人。 也会感到劳累与疲倦。 “你累了,就应该去休息。” 而不是仗着身体素质优异,就在那儿硬扛。 这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我知道,我只是——” “姬染月那边的问题,我替你解决,你就留在这儿,休息一日。”嬴政不等他说完,便打断到。 明明白起不是一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但不知为什么,面对嬴政强制性的命令口吻,他并没有生出什么排斥之心。 大概是,嬴政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君王,是那么的相似。 以至于,他偶尔会有那么一丝错觉,他还是秦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还是嬴稷手中,最锋利的一柄闸刀,刀锋所向,是六国之勇烈,是疆域之万里。 那个时候,还没有任何,名为功高震主的猜忌与怀疑。 “嬴政,你是不是,至今仍感到疑惑,为什么我会那么迅速的,认可了姬染月这样的,貌似一无是处的主公,并甘愿供她驱策?” 野菜粥上,浑浊的水沫一点点浮起,又下沉。 “是的,直至今日,我依然对此感到困惑。”他望着倒在案前,难得的,有些颓唐与狼狈的白起,眸光幽邃。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春归处,双燕衔枝(九) “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人在疲倦而又难以入眠的时候,总会无端生出一种倾诉欲。 “很简单,我从初见她至今,从未见过,她眸中闪过一丝名为野心的东西。”白起的眸光之中,一点点柔意晕开,令他棱角过分凌厉的面容,添了几分细腻的温柔。 像风过柳梢,如檐水穿墙,这是白起,独有的温柔。 嬴政不太习惯看着面前这个与记忆中的形象已经截然相悖的白起。 他又抿了一口野菜粥,觉得那股子苦意在舌尖绽开,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论是对权势、对名利,还是其它,她都没有什么强烈的贪欲,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过这种东西。”白起并未注意他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不管他将来手中握有多么高的权势,立下了多少功勋,她都不会猜疑他,远离他,更不会走到君臣相杀的那一步。 多好啊! 他可以,亲眼看见,一个统一的,繁盛的国家,是如何被缔造出来的,到那时候,不再有流血的战争,不再充斥着杀戳与掠夺,恐慌与悲痛…… 奇怪,光是这样幻想着,明明没饮酒,白起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轰然炸开一般,透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战栗感。 然而,嬴政冰冷且无一丝起伏的语调,瞬间将他从臆想出的幻境之中抽离出来,“可人心善变,她如今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滋生,现在就对她交付信任,是否为时过早?” 况且,一个连野心都尚不具备的君王,真的会拥有,拥一天下的能力么? 嬴政不相信。 “是否为时过早,来日才见分享,不如我们今日打个赌如何?”白起这个赌局连庄都还未开,似乎就已经预见了,自己将来的胜利。 他似乎对姬染月这个人,有着迷一样的信任,嬴政根本无法理解,这种信任究竟源自何方。 难不成,全靠她那张脸么? “我从不打赌。”嬴政将最后一点粥沫仰头饮尽时,眼前骤然浮现,少女在灶台前,柔软的唇畔在他面容上擦过的那一刹,眼底蔓延的轻媚。 一股子迟来的躁意,在心头涌现,又迅速被强制冷却。 “你说到现在,却还没有说清楚,姬染月到底怎么了?”嬴政将话题扯回了正轨。 “她使用的那张技能卡,似乎对她本人有点负面作用,导致她的情绪,不太稳定。”白起描述了一下,当时姬染月情绪崩溃时的表现,但隐瞒了她甚至想自杀的那一部分。 “明白了,你且休息便是。”嬴政将两份空碗咣当一声,叠在了一起,再端起准备离开房中。 “政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彻底解开她的心结。” 像她这么明媚肆意的人,本就不该被,那些早已远去的过往所禁锢。 “我尽力。” 嬴政脚步微顿,随即迈出房门,木门阖上时,光与暗瞬间泾渭分明。 一如他们两人。 …… 嬴政并没有立即去姬染月那儿,直到天边的霞光染了半边,他猜测白起点的昏睡穴应该失效了,这才施施然动身,往主屋方向而去。 好在雨停了之后,便一直晴朗至夜幕初降之时,否则他还真不愿意走这一趟,因为撑伞什么的,就很麻烦。 “政哥,也是来看主公的么?”檐下,玉兰遒劲瘦削的枝桠上零星结了几个花苞,更加衬得冬夜清寒湿冷,张良拢了拢身上的鹤氅,似乎是刚从姬染月房间中出来。 “嗯,白起让我来的。”嬴政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 莫名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在里面。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主公现在还没醒,我在屋里烧了些木炭,便出来了。政哥既然遇见了白起,那他可有说,主公是因何而昏迷的?”张良似乎并未察觉到嬴政那一点古怪而别扭的情绪,笑道。 “因为情绪不稳定。”嬴政如实回答,一字不落。 “政哥莫不是在同良说笑吧,如果仅仅是因为情绪不稳定,那白起为何要点她的昏睡穴,故意让她维持这种昏迷的状态?”张良眸光泛着一点寒凉。 嬴政眉心轻蹙,“我不知道。” “哦,那白起现在在哪儿?”张良追问道。 “子房,你今天很奇怪,你跟白起,可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少年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不过他也没什么是需要隐瞒的。 “是有一点矛盾,但政哥,这是我跟白起之间的事,放心,我们都有分寸的,所以政哥不必在意。” 嬴政还想说些什么,此时房间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看来主公已经醒了,政哥要随我一同进去么?”少年含笑望来,眼眸一如往昔,温润澄明。 果然,是他多想了吧…… 嬴政舒展了眉目,随着张良一并进入房中。 一进房中,便见少女穿着中衣,赤足蹲在房中的角落里,地上是一些散落的杂物,似乎是在翻找些什么。 “主公是在寻什么吗?”张良上前几步,靠近少女,正要伸出拍拍她的肩头。 却见她警觉回眸,仰头注视着他时,像是在注视着一见没有生命的死物。 张良的手掌在半空中僵滞了,那一刹,他像是被绝望的浪涌吞没了,好似那罗网中紧缚的活鱼,只能在一次比一次微弱的挣扎中,窒息而亡。 “我在找锐器。”她的语调,也很奇怪,每一个尾音的音调都是往下压的。 “主……主公要锐器做什么?”张良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杀人。”少女没回头,轻轻回了一句。 杀什么人? 张良没有继续问下去,姬染月目前的状态,已经可以说是出大问题了,可恨那白起先前竟还想拖延和隐瞒…… “找到了。”姬染月握紧那柄削铁如泥的徐夫人匕首,像是在欣赏着什么新奇有趣的玩具。 然而,下一秒。 在张良正想轻舒一口气的那一刻,她骤然将匕首对准了自己心口,猛扎而去—— “姬染月!”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春归处,双燕衔枝(十) 刀尖在距她胸口一寸处,嵌入血肉,温热的血液,溅上了她的眉睫。 少女长睫轻颤,她顺着那血肉模糊的手掌,茫然抬眸,便见男人平静到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利落抽离出嵌入掌心几厘的匕首,往地面上甩落。 清脆的声响,令她从惊魇中清醒过来,“你——” 也不要命了么? “疯够了吗?”嬴政垂眸,静静凝视着眼前,显得无措而茫然的少女。 “如果还不够,你可以继续。” 她紧抱住头,跪蹲在哪,眸光与血光交映,充满了破碎的懊悔。 “不……不是这样的” “政哥,你的手!”张良此时反应过来,立马蹲在嬴政身旁,掀开衣角,撕拉一声,替他暂时包扎止血。 “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我没事。”嬴政还是一贯平淡的语调,若非是他面容上那些根本无法掩饰的症状,张良恐怕还真的会误以为—— 这个男人,真的是由钢筋水泥铸成的。 少年眸光微闪,盯着男人额间细碎的汗珠,一滴一滴,浸湿了他的长眉修鬓。 张良还注意到,他此刻的牙关是紧咬着的状态,分明就是在强忍痛意! 刀尖对准姬染月心口胸口扎下的那一刻,少年的大脑是全然空白的。 他真的没有想到,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快过大脑反应,去替她挡刀的,居然会是嬴政…… 他明明是,讨厌她的啊,为什么还会—— 但不管怎么辩驳,也无法抹去一个,如此苍白而讽刺的事实, 他,晚了一步。 “子房,我觉得这段时间,她还是继续维持昏睡的状态,才更省心,你说呢?” 张良:“……” 他将布带缓缓扎紧,才回复道:“政哥这伤只是暂时止了下血,我担心伤口会发炎化脓,政哥还是快去找那位华神医吧,如果你不想这只右手废掉的话。” “至于主公,良已经有了法子,政哥放心。”张良边说着,边往少女那儿觑了一眼。 这一看还真不得了,姬染月看似乖觉地抱膝蹲在角落时,实际上,她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匕首所在的方位挪动着。 张良:“……” 少年的鞋底毫不留情地碾压在那染血的匕首之上,眸光沁寒如雪,俯视着身下的少女。 “啧,主公在这个时侯,为什么不能稍稍听话一些呢?” 他将她的双手从膝前拽起,用那尚有些多余的布条,在她细瘦的腕间来回拧了几下,再绑了个死结,而死结的另一端,正好被张良攥在掌心。 姬染月十分不适地拧了拧腕,对这种束缚的方式显得格外抗拒。 “没办法啊……特殊时期,特殊对待,所以主公要学会忍耐才是。”他的指尖穿过她的发梢,看似是安抚,实则将她发髻上锋利的钗翠,全部卸了下去。 三千青丝沿着他的指沿自然垂落,鸦青的发瀑,瓷白的肌肤,这样的少女宛如一具被精心捏造的,没有灵魂的木偶,可以任人施为。 张良的指尖,仿佛还留存着,发丝穿行而过时的轻痒。 很细微的那种。 “这样,政哥就可以放心了吧?”少年扬了扬手中的布绳条,笑意极浅。 嬴政:“……”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很放心。 他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明明把人敲晕,不是更干脆些么?你这样寸步不离的盯着她,在我看来,无疑是在荒度时间。” “长时间晕睡的话,主公的身体是吃不消的,良可还希望,能在这个世界,体验个十年二十年的。” 他希望陪她走完这一趟风云难测的登天之路,不论最终结局如何。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随便你,我走了。”嬴政将手掌处的伤口藏于袖中,额间青筋隐隐跳动着,分明是在克制钝痛与失血带来的不适感。 他跨出门槛的那一刹,昂首,挺腰,直背,沉肩……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史册扉页,坚不可摧的,永不坠落的,神话。 但神明的内心,是不是在哪一刻,风动幡动间,也曾动摇过,也会选择堕落? 张良不知道,但他在这一刻,遥见天光将昧,霞红尽染。 他的内心,无比澄明—— 在玉兰花尚未初醒的此际,他只想做一个人。 …… 但张良并没有想到,姬染月会被那张卡牌影响了近半个月,张良亦陪了她半个月,除了部分特殊情况会结开绳索,大部分时间,他们俩都绑定在了一起。 为了方便,张良还特地换了根较长的绳索。 他处理政务时,少女就坐在他抬眼即可触及的地方。 当夜深人静,张良仰躺在榻上时,他总是辗转难眠,一方面,他希望主公能快速恢复正常,这样才能更快开启兴国线的另一块版图,可另一方面,他拼命压抑着的……他其实,总是会很贪心的想着,这段独处的安逸时光,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就好了。 人总是贪心不足。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张良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并不是单纯的痛苦,而是时刻变幻着的。 主要的情绪切换有三种,沮丧、悲伤、绝望。 而且她并不是意识不清,她很清楚自身与周边人的状态,她也能听懂他说的一切话语,只是,在这样刻意被放大了的负面情绪影响下,她懒得敷衍或者说应对这个世界反馈给她的一切。 她只在乎,自己的意愿,是什么。 张良不只一次,或旁敲侧击,或直言相询,问她究竟曾经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极端的厌世、甚至是自残的想法。 但她从未回答过他,每次一要他一问及,她就开始默默垂泪,也不哭出声音,甚至连啜泣也很轻微,就是空洞的瞳孔下,泪如雨帘而坠。 张良哪经受得住这样的场景,问了几次后,便再也不提。 转眼间,十二月也见了底,在腊月二十九的夜晚,嬴政掌心的伤口拆了绷带,一道长约三寸的伤疤,横亘其间,硬生生破坏了,那只手本身流畅的线条美感。 而且,血痂之下,总有种难捱的痒意,以至他一直忘不掉,那日姬染月反执刀匕刺破他掌心时的画面。 后悔么? 嬴政在心中轻轻问了自己一句。 ------题外话------ 老古板政哥不知道,啥叫“捆绑play~” 嘘,我们都被告诉他。 今天还有一更, 剩下的2000字,我争取明天补上,今天坐了一天火车,人都坐傻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春归处,双燕衔枝(十一) “政哥,政哥!”就在嬴政上药时,周瑜风风火火的闯入房中,携着一身寒霜而风雪而来,但偏偏眉眼飞扬,透着久违的欢喜,“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主公,终于恢复正常了!子房兄这大半个月,着实是劳苦功高啊!”周瑜抖了抖披风上的细雪,感慨道。 嬴政抹药的指尖微微一凝,昏黄灯火晃动间,男人清寒的眉目蓦然滋生出了几分细致的温柔。 可当周瑜因这份错觉般的温柔而感到惊异,再凝眸望去时,便只见冷漠与讥诮,“终于舍得从乌龟壳子里爬出来了,我原以为,她还要再逃避一段时间。” 周瑜:“……” 果然啊,政哥跟温柔什么的,完全搭不上边啊! 瞧瞧他这毒舌的功力,可谓是依旧不减当年啊! “咳,主公清醒了,总归也是件好事,政哥快随我去主屋吧,大家都在那儿候着了。” 这种时候当什么独行侠,很容易被大家排挤的。 “不用。”嬴政将药瓶重新盖上,放回案几上,“不用我过去,因为——” “她会自己主动靠过来。”男人眉目舒展,抬眼看来时,透着成竹于胸的笃定。 “啊?”周瑜眉头狠狠跳动了一下。 为什么,他不过就是陪孙大夫一起在安置百姓的营帐中,工作了一段时间,再度回归后,就觉得哪哪儿都有点不对劲呢? 尤其是子房、白起! 万万没想到,居然连政哥也…… 一个比一个古怪,就跟魔征了似的。 周瑜仰头望了望天际,虽然是刚刚入夜吧,但这也还没到能够随意做梦的时间啊! “你不相信?那且看着吧。” 他从不妄语。 …… 关于姬染月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又是怎么被人发现清醒了的,让我们把时间线拉回到周瑜与嬴政见面前的一个时辰。 “主公,该用膳了。”张良如往常一般,扯了扯腕间的绳索,却发现绳索的另一端,被绑在了床榻角上,而本该被束缚着的少女此时正躺在榻上,以被覆面,差点将自己捂成了一只蚕蛹。 张良眸光微动,脑海中瞬间散过各种可能性,而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 卡牌负面效应彻底散去,姬染月恢复了正常。 而且,她应该记得自己在这段时间所做的种种“光辉事迹”,所以她现在的这副模样是在……逃避? 张良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之时,他恍然发觉,自己竟是惊喜远大于忧惧的。 比起占有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毫无灵魂可言的她,张良更远意,看见一个灵动肆意,自然嬉笑的她,哪怕只是远远望着。 他凝视着那被褥间凸起的那一团“不知明物”,欢欣渐渐攀上了他的眉梢,他却浑然不觉。 “小天啊,快告诉我,小良子那家伙还在房中不?”姬染月整个人闷在沉重的被絮中,大脑整个都处在了一种缺氧放空的状态,已经完全无法感知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命系统:“……” 亲眼目睹了这段时间,宿主的各种作死行为的它,此时只想大放鞭炮来庆祝—— 呵呵,宿主你也有今天啊! 但它嘴上却是操着甜腻腻的少女式机械音,“没有哦,宿主,卡牌人物张良已经离开了房间。” 呼! 终于! 姬染月将被子一把掀开,整个人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床榻上,深吸一口气,“憋死我——” 了…… 少女最后的尾字被自己一个猛吞,咽回喉中,四目相对间,是张良逆着光影时,清隽如竹的的面容。 多漂亮的一位少年啊,可惜了左颊处的那一颗类似于齿痕的浅浅印记,破坏了那种极其雅正的……等等! 这个牙印,貌似大概可能,就是她几日前的“杰作”! 救命! 还有比这更社死的现场么?她现在钻回被窝里去还来得及不? “tmd,狗哗——系统,你又坑我?”姬染月脑海中闪过的一众文明用语还没来得及喷出口,就被系统强制消音了。 “滴,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在卡牌负面效益持续期间,一共对白起哭了三次,要求白起捅死自己五次,一共对张良哭了七次,咬了张良身体十一次,试图自杀四次,最后,捅伤了嬴政一次,这战绩,啧啧……” #丧病患者mvp,必须颁发给宿主,让我们掌声祝贺!!!# “滚!” 她不想再回忆了,她只想迅速找个没人的地儿,然后把自己埋了。 “主公为何看见良便是这副神情,难道,主公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少年似是有些沮丧的垂了垂头颅,眉眼分明温顺如旧,可语气却给人一种幽森之感。 姬染月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板一路蔓延至头皮,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小……小良子,我错了!”她一个“滑跪”认错,轻轻执起少年温热干燥的手掌,抬头仰望着他,那晶亮的目光像是在说, “大佬,您看我这认错的姿势,可好顺眼?” 张良轻笑一声,随即成了疏朗的大笑,睫羽颤动间,光影在其上跃动,倒是多了几分难得的轻狂。 “主公还能这样,良开心都来不及。” 又怎么会舍得怪罪主公呢? 当然,张良的后半句并未说出口,只是默默在心底过了一遍,便生出了某种,隐秘的欢喜。 “小良子,你真的不怪我么?”姬染月讶然挑眉,如果换位思考一下,她是张良,有个疯子一真在你旁边神经兮兮的,跟死了一样,还动不动闷不吭声的就咬人,她不一剑把那人捅个对穿就算她仁慈了好吧。 可结果,张良这段时日,都被她折腾得人都瘦了四五斤,居然还不埋怨她? “呜呜呜,小天啊,这是什么绝世小天使,以后谁要敢再说咱小良子,是什么白切黑,我直接怼得那人怀疑人生!” 天命系统:“……” 傻女儿啊,没救了。 但是,张良脾气好,所以才不跟她计较,白起性子闷,就算真要罚她,顶多就是让她跑圈儿,可、是! 政哥咋办? 她记得当时,刺向自己时,她是真的没有留手,完全没有想到政哥会直接用手帮她挡下。 伤口肯定很深。 完了,咱政哥的手不会因此废了吧? 要是真伤了根基,那她岂不是一下子,就成了千古罪人? ------题外话------ 明天再有一章过渡,就要开启新地图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春归处,双燕衔枝(完) “你瞧,人这不就来了么?”嬴政轻咳一声,随即自然地将缠着白纱的手掌微微蜷起,背于身后,望着窗外细碎的雪花。 有种沙沙的,像笔墨游走过宣纸的静谧感。 而此时此刻,随着寒风鼓起的袄裙之下,少女的鞋底陷落入松软温冷的雪地上,发出的吱吱响动,在这样岑寂的夜色下,就显得分外明显。 “还真的来了?”周瑜竖起了耳朵,倚在窗檐旁,探听着屋外的动静。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她踩入雪中时,被陷落其中的懊恼情状,或许垂眸看向自己已然湿透的鞋尖时,嘴上还会抱怨一句,“这该死的鬼天气。” 周瑜被自己想象的场景给逗笑了,他对着嬴政的方向,做了个口型—— 政哥,牛批! 咚咚咚…… 木门被扣响了几下,周瑜一个激灵,从窗下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门前,双手置于木栓上,但并未直接开门,而是转身回望了一眼嬴政,眼底满是兴味。 很显然,他想看戏。 然而,嬴政并不这样想,他可不想成为他人闲谈间的笑料。 正当周瑜抽出木栓,拉开木门之际,一只大手在他毫无防备之际抵上后背,一个施力,将他推了出去,再眼疾手快的将周瑜面前有些呆怔的少女一把扯入房中。 咣当一下,木门便紧紧阖上,徒留一个,还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一脸懵的周大都督,“……” 是有什么他需要付费观看的场景么? 咋了,他现在就连看个戏,也都不配了吗? #周瑜骂骂咧咧退出直播间# 政哥与主公,绝对有猫腻,不行,他要去找子房! “政……政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门外?” 姬染月背倚在木门后,冰凉粗砺的触感,令她后颈处一点子暴露在外的皮肤,冒满了鸡皮疙瘩。 就很紧张。 起先打好的一系列腹稿,各种真挚的道歉话语,在她看见男人比其后的黑夜还要幽邃的眸光时,通通都成了无效的苍白。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目光所及,除了夜色,只有他。 “如果主公只是在我这里发呆的,那么现在,转头开门慢走,恕不远送!” 嬴政隔着衣袖扣住她的腕间,将人一个轻旋,开门推人一气呵成。 “等等,政哥!”她被飘零的细雪冻得瞬间清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巴巴的跑过来,不是为了被嬴政一把子扫地出门的。 她攥往了他袖角,“在走之前,我可不可以看一眼——” 她含情凝睇时,上挑的眼尾,像藏了个勾子一般,“你的伤口?” “……不必了,我已包扎,拆掉麻烦。”他背在身后的指尖,更加往回缩了缩。 “不麻烦,我替政哥拆,然后再替政哥包回去,一条龙服务,绝对无痛舒心!”少女眉眼一舒展,那点子不可言说的惑人之感瞬间消弥,取而代之的,是可以被称之为“狗腿子”般的讨好笑意。 嬴政有些怔忡,为他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 他想的是,她以前一定也这样,讨好过别的男人,且无往不利。 因为她此刻,隐藏在讨好之下的笑意,是多么得意,多么自信啊! 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对于男人。 而嬴政最厌恶的,恰恰就是她这点,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导致了她这种扭曲而极端的想法。 但既然被他遇上了,又注定要纠缠一世,与其相看两厌,倒不如,拉她一把。 看看能不能把她给扳正来。 嬴政扣紧了她试图往他背后探去的手,语气却是平淡的,“你为什么想看,一道伤疤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姬染月:“……” 她不想证明啥,她只是担心,嬴政的右手掌会不会因此废了? 这要是真废了,以后他只要一看那掌心的疤痕,不得恨死她。 然后暗搓搓的谋划着,在她最风光得意的时候,一个咔嚓,人没了。 但她能这么回复政哥么,当然不能! “政哥,我就是担心你,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为我——” “叶修瑜不是人么?”嬴政眉心微蹙,打断了她的信口胡诌。 哦,她还真把叶小将军给忘了。 “哦,政哥,那是就是第二个愿意为了我——唔!”他猛地捂住她的嘴。 “我对当第二,可没什么兴趣。” “我对苦情戏,更没什么兴趣,所以——”嬴政将他一直靠于后背处的右手,缓缓抬起,米黄的纱布隐在玄纹之下,显得颇为违和。 “你要是真的在意这道所谓的伤疤,不如同我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姬染月的视线定格在的指尖,那里正显出几分暗沉的青紫来。 “告诉我,你为何要自杀?” “你们一个个的……”她喃喃低语了一句,“都这么喜欢揭人伤疤么?” “剜肉剔骨,迎来的不一定是疼痛和死亡,还有可能是……治愈与新生。”他抚过她紧锁的眉头,指腹所及之处,是一种独属于嬴政的,别扭却细腻的温柔。 “呼!”她吐出一口浊气,连同鼻尖泛开的酸意一并排遣了岀去,再抬眸时,已是满目明媚与坚定。 “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再等一等,可以吗?” “那么,主公至少得给政,一个期限,或者说,一个约定。” “明年的这个时候吧,怎么样?” “好。”他轻轻颔首。 “那我现在,可以拆开看一看,你的——” 还不待她说完,他便扯过纱布一角,主动将那道伤口,一点点,一点点,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这一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姬染月是陪着嬴政,一起跨过的。 这个新年,带给姬染月唯一的印象,便是男人在雪夜中,掌心微张时显露的,灼烫的伤疤。 —— 风细柳斜燕徐飞,草色烟光临熙垂。 春二月,雪霁晴明。 “主公,好消息,贾大哥那边,试种培育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蔡姑娘也说有个惊喜,要送给主公。” “太好了,我这就去试验田瞧瞧!”姬染月欣然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便动身前往先前蔡琰研制毛衣处的那座木屋。 而那个所谓的“实验田”其实也不过就是在那屋后临时开垦的几块空地罢了,方便贾思勰用来试种农作物。 她刚一到那木屋前,便看见青年扛着把木锄,准备翻地。 “主公,你来了啊。”贾思勰有些内敛地垂眸,虽然已经见过姬染月好几次,但他每一次,再见到她时,还是会有片刻恍神。 ------题外话------ 如果没有特殊说明,我书中的月份,一般都用的是阴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风乍起,万国商会(一) “我听说育种结果出来了,所以赶紧过来瞧瞧。”姬染月踮起脚尖,越过篱笆,望着地上长势喜人,长得青翠欲滴的小植株,心情难得忪快。 “是的,我本来打算再翻新一块地后,就去找主公汇报结果的,没想到,主公竟然主动过来了。” 贾思勰放下锄头,有些局促地抹了把手,随后打开了篱栅。 “土地泥泞,主公小心些,别弄脏了衣……衣裙。”他说话时,也不怎么看人,一直盯着脚下的土地,仿佛那地下,藏着什么旷世奇珍一样。 理解,农学大佬嘛,天才科学家,都是有点子怪癖的。 姬染月越过篱笆,近距离摸了摸嫩绿的小叶芽,真可爱。 “经过对比实验分析,焉都目前的水土,最适宜种的,是这种名叫土豆的作物,其次是水稻,反倒是用来制作毛衣的棉花作物,并不适宜在焉都种植。” “棉花不适宜么?”姬染月的喜色顿时散了大半,但她又无比庆幸,还好提前让贾大佬提前做了培种实验。 “是的,很遗憾,焉都的土地即便种下了棉花种子,也是难以生长至成熟。” 之前由于毛衣在整个焉都的风靡,因其极佳的御寒效果而深受军民追捧,所以在开年的初次会议中,针对春耕事宜,众人纷纷提议,要挪出焉都一半的土地去种植棉花,另一半种植其他农作物。 还好,她那时候,没脑子一热就给松口答应了。 否则他们这一年,得亏死在这儿。 “那这样吧,从明日起,你去找周瑜、武姐姐的,由他们两人调配1000名士兵、2000百姓、500名俘虏,你做总指挥,指导他们完成这次的春耕事宜,至于种什么农作物,各种植多少,全权交由你定夺。” “由……由我来定?”青年震惊抬眸,“主公,我只会种地而已,指挥……我从来没——” “思勰哥哥,你要相信自己,我也相信你,你能做好的,对么?”少女盈盈一笑,眸中满是期许与信任。 当她这样注视着一个人时,没有人会怀疑她话语中的真诚,更没有人忍心,见到她被拒绝后,眸光破碎的模样。 “……好,我尽力。”青年脑子一热,就这么把“春耕”这件紧系民生的重要任务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说完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贾思勰:“……” #我起先是全然抗拒的,可是,她喊我giegie欸!# “宿主,你真是,太会偷懒了。”沉寂了一个多月的天命系统,没忍住,又开始了强怼姬染月的漫漫征途。 “小天啊,这怎么能叫偷懒呢,这是资源的合理配制啊,专业上的事务,当然交给专业的人员去处理,而不是我跑去瞎指挥一通。” 有的时候,人累死累活的,事情却没解决多少,有时候还全程在帮倒忙,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她才不干。 天命系统:“……” 呵呵,它要是真信了她这番鬼话,它才是真傻x。 “小天,你变了,当年的你,是那么善良单纯不做作,现在却……罢了,我早该知道,故人心易变。” 天命系统:“……” 呕。 论恶心人……哦不,恶心统的功力,宿主真的yyds! 天命系统,再一次卒。 —— 在姬染月被负面buff影响期间,有两项工作,并未受到太多影响,一项就是贾思勰的育种实验,另一项,则是蔡琰的肥皂制作,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 不仅实现了肥皂的量产工艺,而且蔡琰还以雕花、纂刻、点染等工艺,融入其中,创造了一批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品的香膏。 姬染月绕过菜地,进了木屋,便见女子端坐于案前,执尖刀,凿刻着手心的一块实木。 她的身后,是一地摆放有序的木盒,其上皆盛放了新制的香膏。 “蔡蔡,你真是个宝啊!”姬染月望着那形态各异,精致却并不繁复的香膏,她随意取出一盒,见其上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种,晴空万里,仙鹤振翅而飞的旷远意境。 “蔡蔡,这是你画的?”姬染月惊叹道。 “嗯……”蔡琰停下手中工作,扬眸看了一眼,摇头道,“这份鹤翎膏是张先生制的,这50份特制香膏中,有一半是我自己勾勒的纹路,另一半则是大家帮的忙。” “主公,你瞧,这是婉儿姐姐制做的落梅膏,那个是周将军纂刻的青荷膏。”蔡琰挑了几个外形比较出众的,递予姬染月。 只见—— 落梅之艳,在于其蕊; 风荷之清,在于其幽。 简单的一个肥皂,居然能被他们整出这么多花样,不得不说,这是华夏历史上美学教育的成功典例了。 而在她所处的后世,随着工业化、现代化的侵袭,这样的匠心与巧思却一步步被流水化的机械程序所代替,如今想来,不免有些唏嘘。 “只是可惜,这些洁面的香膏都仅是我们自己使用,外形美观与否,倒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一批便是最基础的肥皂,以青白、明黄两色为主。”蔡琰领着姬染月巡视着木架上的基础版肥皂,都是方方正正的一块,触之细腻,入手滑润。 作为一件实用类商品,算是合格了。 但她有必要纠正蔡蔡的一点错误想法,“谁说这些肥皂,我们只是自己用了?” “我想做的,是让它,畅销四国!”姬染月从一开始让蔡琰研制这个,就是奔着赚钱去的,而且,宣传并销售这个宝贝的渠道,她也已经找好了。 “今年三月三,楚国将会在临淄举办三年一届的万国商会,那里,将会成为我们赚足第一桶金的,最佳跳板。” “万国商会?” 这个词听上去似乎颇为新奇。 “楚国水路交通便利,因此商贸往来极盛,楚人多富庶。尤其是,兴办天下第一商会的许氏,便是在临淄起家。而这万国商会,便是由许氏商会所主办的一场,贸易交流盛会。” 姬染月之所以了解这点,还得感谢原小说世界的女主,因为这许氏商会的少东家,正是女主未来的后宫之一。 身为女主的男人,背景怎么能平平无奇呢? 也因此,许氏商会也叠了不少牛x光环。 什么天下第一富商啊,都是小意思。 更关键的是,这一届许氏商会的会长,还是楚王的外戚。 没错,就是顾明忆的亲舅舅。 而那位许氏少东家,许应麟,正是顾明忆的小表弟。 从商户之女,摇身一变,成了大楚王后,再到如今的太后,不得不说,顾明忆他娘亲,也是妥妥的爽文大女主啊! 就是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太后娘娘,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亲亲儿子,内里早就换了一个芯子呢? 这样看来,这趟楚国之旅,将会非常有意思。 ------题外话------ 思勰giegie~ 哈哈哈! 历史人物的戏份,该有的都会有的,大家别急啊,剧情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呢,每个历史角色都会有高光的(我尽力) 政哥戏份多是因为,我爱政哥,这木得办法。 那下面开启的楚国卷,我就不带政哥玩了,省得我又偏心。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风乍起,万国商会(二) “三月三……这样算的话,我们现在就应该派人动身前往楚国参加这场盛会了,否则时间上就赶不及了。”蔡文姬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在这破败荒芜的扶风城。 除了连绵的山,碧青的水,纷飞的雪,枯黄的叶,还多很多挣扎着求生的百姓与凶悍的山匪,构成一种原始的,野蛮的文明部落之感。 如果不是初见主公时,她身着的衣裙,剪裁、刺绣都非常精巧,她真的会有种误入原始部落的错觉。 听说楚国乃当今第一强盛的诸侯国,她非常好奇,这个国家呈现的风貌,会是如何? 是如秦之古朴,汉之典雅,还是两晋之缥缈,三国之争伐? “既然蔡蔡如此向往强楚,那今日便准备准备,将肥皂将箱,明日一早,便领着文和、白起,再加上一百名士兵,伪装成商队,前往楚国吧!” 蔡文姬:“……” 虽然她是有点好奇,但是,生产队的驴都没她这么累吧,而且—— “主公不去么?”她讶然侧眸,少了几分沉稳,反倒更显生动。 “按理说,你们对异世人生地不熟的,初次行商,我应该一并参与的,做个好向导,但是……”姬染月捂住心口,一脸沉痛的,叙述了一遍她跟楚王顾明忆的种种仇怨。 “所以啊,蔡蔡,我也想陪你去啊,可惜,我不能。” 要是被谢衡发现她出现在楚国临淄,她可能……只能躺平关小黑屋了。 “那个楚王,他很可怕么?”毕竟蔡谈与姬染月相处,也有两三个月了,还真没见过她提及某个男人时,是这样复杂的神色。 说是恐惧吧,也不算。 怨恨什么的更算不上,反到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愧疚。 “可怕?那倒不至于,就是很麻烦……归根结底,是我害了他啊。”怪她当年对他的模样,一见倾心,就把人给撩过头了。 硬生生将一仙门正派领军人的仙侠大男主扯进了古偶权谋剧本里,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他的剑与他的道,从不在庙堂之上,于权势中倾轧谋算,而应该有,更旷远的天地。 “反正,男主什么的,都很麻烦,杀不死,赶不走,还很粘人,大部分设定都是什么,不动心则矣,一动心就天地间只余你一人的那种。”姬染月攻略过的男主里,大部分人的脸她现在都想不起来了,但他们的处事风格,大多一脉相承。 “而且极大部分跟你的纠缠还不止一生一世,反正那种动不动几生几世的所谓的深情,我第一反应绝不是感动,而是可怕,就光是想象一下,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蔡蔡,你能明白么?” “大概有点懂,毕竟情爱一事,绝不是生命的全部。”蔡琰从未对哪一个人有过要生死相许,不离不弃的冲动。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冷清而克制的,只有在文字与音乐的世界中,她才会毫无保留的,倾注内心所有的情感。 世人之间,孤独才是常态,热闹不过强装。 姬染月帮她收拢好桌案上的物件儿,便拉着蔡琰去了城主府专门设立的会议厅中,并召集了所有人,开一个简单的小会。 说是让白起和贾诩陪蔡文姬去,但姬染月还是不想那么独断专行,至少得征询一下大家的意愿。 “要去楚国?”张良微微抚额,似乎显得有些无奈。 “对的,我不想天天啃野菜粥了,要发展一座城池,甚至是一个国家,财富必不可少,而这次的万国商会,就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参加的行商可多达万数,我们正好能混入其中,且并不容易被发现。”姬染月不理解,为什么大家的反应,都那么低迷。 她这个思路,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在于,如果主公你不去的话,那么我们当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过楚国。” 连路都不认识,他们要怎行商,凭意念去么? “不是有那什么舆图……” 哦,抱歉,她忘记了,系统提供的那什么3d式立体地图,只有她能查看。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世界,城池之间的通行,是需要有着官方印信的通关文书吧,我们又该如何获得?” 姬染月:“……” 好吧,是她天真了。 众人商议了近一个时辰,最后决定出了行商的人选,分别是—— 她自己,张良,贾诩,蔡文姬,慕容冲,白起。 其中,有两个人是被各种威逼利诱才勉强同意去行商的。 没错,就是贾诩、和慕容冲。 选贾诩是因为这鬼狐狸似的,不去当个奸商太可惜了。 而慕容冲……嘿嘿。 此行楚国,往返需一个多月,放个大美人在身边,赏心悦目不香么? …… “所以,这就是主公说的,获取通关文书之法?” 官道上,尘土飞扬,风沙漫天,车马驶过间,辘辘声不息。 这是一条由北齐边城平江,通往楚国边境南阳城的必经之路。 而姬染月一行人,正埋伏在官道两侧的密林中,准备狩猎落单的“羔羊”。 “那你就说还能咋办?”姬染月冲张良翻了个分外优雅的白眼。 “再说了,我又不干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只是,想跟齐国的行商,做一个买卖。” 什么买卖,强买强卖还差不多。 “嘘,你们看,那是不是一队行商。” 哦豁,肥羊来了。 车队很长,应有十余辆马车,皆是上好的沉檀木所制,马匹膘肥健硕,脚夫们身上穿的料子也都是精细物件儿,是一种极耐磨损的布匹。 看上去就一个字,壕! “白起,开工了!”姬染月的吐息就在他的后颈处,几毫厘之距。 虽然知道,这是怕惊动了那个车队,但是—— 真的太近了,男人指缝里溢出不少细汗,但他的专注度并未受到影响,他在寻找进攻的时机。 “冲不冲——” “等等,后方还有一波人!”白起一把将某人蠢蠢欲动的头给按了下去,随即示意所有人隐蔽。 透过草叶间的缝隙,他们看见车队的后侧方突然杀出了一大波拎着大砍刀,大斧头的人,冲向了那波车队。 看这杂牌军似的装备,这悍勇不畏死似的架势,破案了,是山匪! 开春了,大家都想宰肥羊。 “我吹了半天的风沙才等到的车队,可不能被这些小匪寇给搅和了,小白,我们也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风乍起,万国商会(三) “主公,别去!你看——” 好家伙,这才过了多久,那群匪寇们就死伤了大半,只见那些个面貌身形都很普通的脚夫,从腰间抽出软剑,气势瞬间一变。 迅速做好防备姿态,且对于猛冲上来的土匪,打起来,就跟割韭菜似的,动作干净利落,都是一剑封喉的杀招,不曾有一丝拖泥带水的阻滞感。 一个人武力值这样高没什么,关键是,几十名脚夫,没一个弱的,就很离谱了。 “这压根不是什么商队,这些名面上的车夫、护卫,tmd全是隐卫,这下子那些匪徒算是踢到铁板了。” “快……快撤——”那小首领撤退的口号还没喊完,就被人从身后一剑,割断了脖子。 匪徒们也不是傻子,打不过就跑,四散开来,拔起腿就往密林中冲来! “不好,他们是朝我们的方向奔来的,那群脚夫也追上来了,我们要是被发现,可真就乱套了。”蔡文姬望着眼前混乱血腥的一幕,面色有些苍白。 “来不及撤了,我们的身后可是足足两车的肥皂,只要我们一动,他们必然发觉。”张良也没想到,今日会如此倒霉。 “那就不撤,我们冲出去,帮车队打土匪!”姬染月眸光微沉,有种冷静与疯狂交织的矛盾感。 与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狼狈奔逃,倒不如博一把! “主公是想——”张良与贾诩相视一眼,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姬染月话音刚落,白起便一个抬手,所有伪装成普通护卫的士兵有一半起身,随他一起,朝溃散的匪寇们冲去! 一时间兵戈声刺耳之极。 就是现在! “蔡蔡,文和,冲你们带着另一半士兵,押运着咱们的货物,装做从前方的官道返回此处的模样,行车时,要表现的急迫且紧张一些。” “明白!” 慕容冲随贾诩离开前,第一次主动跟姬染月交谈了一句。 他说,“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很多。” 姬染月:“……” 喜极而泣jpg. 她抽中大美人近一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美人儿的声音。 真的好性感。 说实话,与他柔美的五官反差极大,很低沉的那种,带点点喑哑,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极具侵略性的那种危险。 “主公,我们也该出场了!” 张良掐了掐她掌心内侧的软肉,望着因为慕容冲随意的一句话,就荡漾得像喝醉了酒的少女,眉眼弯弯,眸光却是泛着凉意。 …… 那群脚夫见一波人直冲而来,以为又是埋伏,挥剑就砍,结果那些人却是跟那些匪寇们火拼了起来。 “愣着干啥,兄弟,一起剿匪啊,老子早看这些嚣张的山匪们不顺眼了。” “……” 虽然不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什么情况,但对着土匪砍就对了。 而且主上的命令,是要除掉这些个扰人的山匪。 山匪:“……” 你们不要过来哇! 惊恐jpg. 剿匪完毕后,那波车队的管事见面前突然多出来的几十个护卫打扮的人,有点懵。 “你们没事吧?这一带山匪极多,行商时要小心些比较好。”面前的少年眉眼清秀干净,一脸关切的模样丝毫不像作伪。 而因这笑容而片刻失神的管事,并没能发现,这样精心设计的交流的主动权,已经全然掌握在了少年手中。 “敢问小友与诸位是?” “哦,我们是准备从这条官道回北齐的商队,正巧听见前方有打斗声,我们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山匪作战,担心有人跟我们一样,才特地赶来,想着支援一二。”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再说了,大家同为行商之人,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艰辛,也就做这一行的清楚,出门在外,相互帮衬一二,也就当积福了。”少年笑容清爽,如同荇草在春风中轻扬。 “小友心善!”那管事的怀疑与戒备散了大半,“既是行商,又走得是此道,按理说是去楚国参加盛会才是,为何会在此时返回齐国呢?” “哎!”少年轻叹一声,“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先前,我们经过此道时,也遭遇了山匪之扰,本以为已经成功击退,可安然前进时,抵达安阳城口时,才发现准备的通关文书不见了,官兵不肯放我们进城。” “想着应该就是在跟山匪打斗之际,将那文书给弄丢了,这才不甘心的原路返回,若能寻到文书最好,若寻不到,就只能灰溜溜回到故乡了。” “而正是我们在这密林中搜寻文书,才听见了你们打斗的声音,这才想着过来支援一二,也算是缘分,你看,那就是我们商队为此次大会准备的货物。” 那管事循着少年的目光向前望去,确实是有两架比较简陋货车以及两辆马车朝这个方向驶来。 “家资鄙薄,让您见笑了。”他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眸,似是对自己拿不出手的财货有些窘迫。 “也不怕您笑话,我的家族这几年没落了许多,本想着借着这次的万国商会,博最后一把,可谁能想到,我们连成功抵达楚国都成了奢望,还谈什么振兴家族。”少年红了眼眶,却尽显倔强,显然并不想在旁人面前示弱,可是,他压抑了太久了。 掌事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一时心弦触动。 “诸位既然已经安全,那我等这就离开,否则,今夜怕是要露宿荒野了。有缘再会!”少年洒然一笑,抱拳道。 “等等,这位小友,你应该很想去楚国吧,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那管事先是唤住了转身便要离开的少年,躬身来到了车队正中央的一驾马车旁。 他的姿态十分恭谨,“主上……” 他将少年的商队经历简单描述了一番,见马车中一丝响动也无,心中忐忑不安。 自那一事后,主上的性情大变,他也不确定,能不能真的帮上这位清正如竹的少年郎。 马车中,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叩击声,里面的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齐叔,我记得,你不是一个善心泛滥的蠢钝之辈,怎么今日反倒犯糊涂了?” 男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却让那掌事的额间,不一会儿,就溢满了细汗。 “老奴不敢。”管事膝盖轰然一下,跪趴在地,头狠不得低到尘埃里去。 “那个少年还有什么车队,要么你全杀了,要么就让他们滚远些,别让我瞧见,否则——” 死亡将是他们最大的解脱。 ------题外话------ 这个“主上”是熟人哦? 有人猜中么? 猜中明天俺就多更点~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四) “是,主上,奴这就将他们打发走。”那掌事颤颤巍巍起身,抹了把额前的冷汗,正准备回到车队前,将那少年与其身后的护队们打发走。 却见一道朱棠色翩跹如蝶,从那简陋的马车中一跃而下,奔至那少年面前,一整个环住,满是小女儿的娇态,“夫君,你没受伤吧?” 张良一整个踉跄住,后退了半步,好在他定力好,稳住了。 只是垂眸注视着少女的目光,莫名透着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主公,这跟预设的剧本出入有点大啊?”他抚了抚怀中少女有些零乱的鬓发,贴着耳垂处,迅速低语了一句。 “临时起意改的,咱俩凑一处,压根不像是兄妹。”姬染月将下颌抵在他襟口处的竹青绣纹前,刻意压低的声音更显散漫,似乎觉得张良的反应,十分有意思。 “下次再要这样,主公还是先跟良通个气儿才是。”天知道,他见她提裙朝他奔来时,环住他后颈的那一刹,心跳得有多快。 可当他反应过来,这又是她新设定的剧本时,又有多空茫。 就像膨胀到极至后轰然炸开的气泡,只剩虚无。 “可是,我相信你啊。”姬染月的大半张脸都埋在了少年的肩膀里,只余一双潋滟含情目,专注地望着他颇显瘦削的下颔骨。 张良:“……” 他能怎办呢? 只能纵着。 “夫人放心,我怎么会有事呢?”他一边笑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将少女扯远了一些,否则他怕自己假戏真做。 “想不到小友看上去小小年级,就已经成家了。” 两人眉来眼去的交锋,落在旁人眼中,就是新婚小夫妻恩爱缠绵的日常模样。 管事并未怀疑,还笑着向着张良夸了一句,“令夫人貌美,小友好福气。” 张良只笑不语,姬染月羞红了半边脸,仿佛是觉得自己方才的猛扑过分奔放了些,便默默躲在少年怀里,不敢抬头。 “咳,内子平日里有些害羞,所以——” “小友啊,我也是过来人,明白!”掌事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调侃道。 “你看这天色渐暗,我们车队也得走了,多谢小友今日仗义相助,我们有缘再会。” 那掌事拱手,已是送客之意。 再刻意纠缠,怕是更容易引起怀疑。 “好的,后会有期。”张良亦垂袖相揖。 两车队交替逆向而驶。 “夫君,下次别这么冲动了,我方才真的是吓死了。”姬染月抚着心口,轻轻舒了口气。 此时他们的车队正好走到了另一车队的中段旁。 张良半倚在马车壁旁,就这么静静觑着某人在一旁戏精附体,依旧深情地演绎着这出只剩下他一人欣赏的独角戏。 “别演——” “等等!” 那旁边的车队陡然停住,只见那掌事足底生风似的,朝他们狂奔而来,哪还有半分初见的从容。 满头的汗渍,再被这料峭的寒风一吹,略显狼狈与辛酸。 “管事大叔,您这是……”张良的那一车队亦顺势停了下来,他掀开帷帘,望向马车前喘息不止的管事。 “小友不是想去楚国么?我家主上就在方才,同意了!小友可以与我等并成一队,前往楚国参加商会了!” “当真?”张良先是不可置信的惊论,随即瞳孔微缩,巨大的欣喜与感激像是要溢出来了般。 “您的恩情,良铭记于心,来日定当相报!” “小友客气了,你们若是不嫌弃,就随行在我们车队之后,一并入安阳城吧!”掌事来去匆匆,交代了几句行车时的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怎么回事,不是一开始就拒绝了我们吗,怎么突然又改口了?”姬染月这回终于演不下去了,管事的这波操作着实整的她猝不及防。 “不清楚,但至少不用再去抢劫了,挺好的。”张良沉吟片刻,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错。 “其实我有点好奇那管事口中的主上,北齐的假商队,真贵族,特地不远千里跑去楚国,只怕并不只是为了参加什么万国商会吧。” “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总归跟我们无甚关系,待我们到了临淄之后,立马寻个借口分道扬镳便是。” “那倒也是。” “那们来统一一下口径吧,免得说漏了嘴。”姬染月将另一辆马车上的几位一并喊来,还有骑马的白起也给拽了上来。 “从今天起,我们皆出身至北齐慕容氏,原来是开绣坊的,后来家道中落,靠刺绣无法振兴家业,才呕心沥血,钻研出了这种用于洁净的肥皂,准备在此次万国商会中一鸣惊人,振兴家族。” “我是慕容氏大小姐,慕容玥,小良子,你是入赘我家的,我的夫君,荀良。然后白起是因武艺贯绝,被我爹收为义子的,我的义兄慕容启,蔡蔡是这项工艺的总设计者,是我们慕容氏重金聘请的客卿,蔡娘子。” “至于文和,你是想当我爹,还是咱慕容府上的大总管?” “那还是大总管吧。”贾诩无奈抚额,当爹什么的,想想张良、白起、姬染月齐齐喊爹的模样……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他承受不起,他还想长命百岁呢。 “那行吧,以后你就是咱慕容府上的大总管,慕容诩!最后,咱们的冲冲子,用不着改名,便是我那体弱多病,注定活不过二十的胞弟,因此,整个慕容氏的家业,就得依靠慕容家赘婿,也就是小良子你了!” “大家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有什么异议吗?” 众人:“……” “主公要听实话么?”张良眸光幽深,“漏洞百出,过分拙劣,但——” “嗯?”在姬染月暗含威胁的眸光逼视下,少年笑意渐深,语调陡转道,“我很满意这个剧本的设定。” 赘婿什么的,扮演起来,说不定会很有意思。 他很期待。 …… “回禀主上,那群人已经全部留下来的,不知主上下一步,有何打算?” “不急。”马车中端坐如松的劲瘦男子,触碰到自己面容上那张冰冷的,描绘着狰狞鬼面的银制面具,嗓音有种刀割断后的沉哑感,“这一次,我要让她,万劫不复。” 车帘被风拂起落间,映照出他一点窄瘦的下颌线条,而覆盖其上的那个面具—— 是一个嘴角下咧的哭脸。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风乍起,万国商会(五) 入了安阳城后,已是傍晚,天边云翳翻卷,染了半边霞红。 车队夜间赶路不便,便准备在安阳城休整一日,补充些物资,再行赶路。 得知车队直接包下了安阳城最好的客栈时,姬染月:“……” 壕无人性,她真该死的喜欢! 抱紧土豪大腿一百年不动摇。 “荀先生,真不好意思,客栈房源不够了,而且此刻其他的客栈也都满员了,只能委屈小友们,几人挤一间房,将就一晚了。” “无妨,是我们该感谢您才是。” 能白吃白喝白住,就已经超出他们预计的很多了,怎么好意思再挑剔这种小事。 “不过小友放心,我替你和今夫人,专门留了一间上房,今夜……”掌事拍了拍张良的肩头,笑得隐秘,其意味之深长令张良怔了怔。 张良在掌事离开后立马与姬染月相视一眼,四目怔忡。 对哦,他们怎么忘了,新婚燕尔的少年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 两人眼神隔空交流—— 姬染月眯了眯眼:“你打地铺我睡床。” 张良摸了摸鼻尖:“……能换一下不?” 姬染月挑眉:“你在想桃吃?” 张良垂眸:“行吧,你是祖宗,你说了算。” 两人的眉眼厮杀因车队前的动静暂时宣告终止,“那位,就是那管事口中时常念叨着的什么主上?” “比我想象的要年轻欸!”姬染月踮着脚尖,脖子拼命伸长,也只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侧影。 但看上去轮廓很年轻,比张良稍微高大一些,却很瘦削。 重点是,腰好细,腿好长。 张良听见了身旁某人默默咽口水的声音,佯装嗔怪道,“夫人都有你夫君我这么个俊秀少年郎了,怎么还能惦记着旁的男子呢?” “夫君别误会,我只是感慨一下,那个什么主上的腰,居然比我还细,他真的是男子么?” 听到姬染月的话语后,张良的视频不由自主地循着她抵在自己腰间的指尖游移着,抿了抿了些干燥的唇,“咳……夫人的也很细。” 姬染月:“……” 大兄弟,你视线往哪儿瞅了呢? …… 酒足饭饱,进入房间后,张良便自觉的从床榻上取出一床被褥,准备往地上铺。 姬染月则是觉得房中有点闷,可能是饮了几口烈酒的缘故,就准备却廊前吹吹风,透透气什么的,甫一开门,就听见隔壁相同的开门声。 她下意识侧眸,就看见夜色昏昧,灯火未阑间,男人面容上,鬼魅可怖的面具,以及那个寒凉中夹杂着几丝自嘲的哭脸设计。 说实话,乍一看真的渗得慌,姬染月下意识后退几步,却忘了身后就是门槛,直接一个重心不稳,往后栽去。 摔得那叫一个实在,姬染月觉得后腰一阵酸痛。 “发生什么了。”张良听见响动,走出外间一看,“主——夫人怎么好端端地摔了?”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主公,因为看见廊下还站立着一个陌生的面具男子而硬生生改口,“夫人,没伤着哪里吧?” 做戏要做全,张良担心这人对他们的身份起了疑心,索性弯腰将姬染月打横抱起,一脸焦急地奔入内间。 “别乱动,到底摔哪儿了,我替夫人瞧瞧。” “后腰……好痛。”她的嘴唇苍白的,像漂洗过一样,看来是真摔到哪儿了。 张良此刻也没心情演什么乱七八糟的戏了,“你先别乱动,我去白起那儿要瓶华神医制作的药酒来。” 他出门时,廊下那道身影已然不见,他也不好再探寻,便离开了。 “小天啊,你快帮我扫描一下,我这腰是不是那一下,给撞断了。” 天命系统:“……” 宿主,真不至于。 “只是扭伤了而已,宿主不必过分担忧。” “骗……骗人的吧,扭伤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痛?”她整个人眉心都皱成了一团,面色惨白惨白的。 姬染月穿了快十个世界了,什么伤痛没受过,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扭伤,就矫情成这模样。 “不可能啊,系统并未扫描出,宿主这具身体有其他任何创伤。” “你……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用……”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便昏迷了过去。 床檐处的烛光有一瞬间的晃动,房间中,一道身影骤然出现,立于床榻旁,眸光比火焰还要幽灼。 一种寂静无声的恨意,在蔓延滋长。 “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喜欢么?” 回应他的,只有少女微弱的呼吸声。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直接掐死你算了,可是后来,我又觉得,死亡对你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男人一点点掀开她的袖袍,看见如凝霜雪的肘腕间,多了一点鲜红如血的小痣,眉目微敛。 奇怪,他明明应该感到畅快才是。 你到现在还要心软么? 你配么? 男人将袖口重新掩盖好,再抬眸,已是满目寒凉,再无一丝暖意。 、“所以啊,你就这么痛苦的活着吧,然后,仰望着我,如何一步步,登上那至高王座。” …… 张良不仅从白起那儿要了瓶药酒,还将蔡文姬一并带了回来,本来白起也想来的,被他给劝住了。 “蔡姑娘,你帮主公检查一下后腰吧,我就在外间候着。”张良将药瓶递给蔡琰,自己便坐于桌前,斟了一口热茶,慢慢品着。 一盏茶品完,人也出来了。 “主公怎么样了?”张良也替她斟了一杯,递到蔡琰面前。 “人应该没事,就是后腰那青了一大块,看着有些吓了,把淤血揉开了就好,只是——”她有些纠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什么?”张良放下茶盏,长眉轻蹙。 “我一进屋,主公就是睡得很沉的模样,等我替她上完药酒后,人居然没醒,依旧睡着。” 张良闻言进了内室,替姬染月探了探脉,脉象正常,只是很虚弱。 但她这个孱弱模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因此他并未多想。 “没事儿,许是先前饮了些酒,才睡得沉了些。” ------题外话------ 张良,此刻丝毫没有发现自家水晶差点被人点没了。 好多人猜到主上是谁了,我明天加更一章,这几日家里事儿有点多,承诺的加更一直没兑现,是我的错。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六) 翌日,曦光正好,打在人身上,暖融了一夜清寒。 姬染月在这样柔和的曦光里睁开眼眸,便对上了少年清隽的侧颜。 离得很近。 她甚至能听见张良均匀的呼吸声,他是一手支在床榻上,靠着床檐入睡的,瓷白的面容浸透在曦光里,眼底淡淡的青黑就分外明显了。 活像是熬了个大夜。 他睡得并不安稳,似是察觉到了有旁人的目光注视,迅速睁开眼,看清眼前只有姬染月时,眸光中的寒凉才散了大半。 “主公醒了,昨夜你一直昏睡着,怎么叫唤人也不醒,良有些担心,便守了一会儿,没想到后半夜熬不住了,才睡觉着了。”张良虽是在解释,眸光却坦荡干净。 姬染月更不可能在意这点小事,因此,两人洗漱完在房中用完早餐后,便准备出门了。 “主公,昨夜的摔伤处如今可还疼么?” “还好,说来也奇怪,昨夜突破痛得那么厉害,今儿起来竟一点也感觉不到了。”一贯在某些方面非常敏锐的姬染月,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 “小天,我这具破烂身体,没种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吧?”她在脑海里艾特了一波天命系统。 “滴,经系统检测,宿主身体机能一切正常。” 行吧,那可能是她多心了。 “但是,昨天夜里宿主昏睡后,除了张良,还有一人出现在宿主房中。” “谁?”姬染月讶然挑眉。 “滴,宿主权限不足,无法告知。” 姬染月:“……” 算了,系统也不是废了一日两日了,她也从没指望过它。 “让我猜猜,是那个带着古怪面具的黑袍男人对不对?就是掌事常念叨着的那什么‘主上’!”姬染月沉吟片刻,回想了一番她见到那人的种种细节,“不对,这个男人,应该认识我!” 是熟人。 天命系统:“……” 不得不承认,自家宿主虽然在很多时候,都不怎么着调,但这智商,一直在线啊! 它正想因此而感到欣慰时,就听见她下一句接着道,“否则,遇见我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他怎么可能一眼都不往我这瞟一眼?” 天命系统:“……” 好吧,它收回先前的看法。 姬染月这人吧,就是迷之自信,这次纯粹就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猜中了!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这次南楚之行,也许会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她扯了扯唇角,眸光里透着几丝兴味。 “小良子,看来这一路,我们得多秀几波恩爱了,你能接受多大尺度的戏码呢?” “无论主公想做什么,良都会,奉陪到底。”虽然不理解姬染月突然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只要她想,他都会一一满足。 …… 车队正在整理行李货物,准备出发离开安阳,便看见木制楼梯之上,缓缓走下一对璧人,为了配合张良的气质,姬染月还专门换了一身荷绿色的衫裙,张良则是竹青缂丝刻鹤的长袍,两人相携而来时,他的手臂环住她的前腰,走得很缓慢。 “夫人的伤处,若是还觉得痛,一定要同我说。” 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客栈中的每个人都听见。 尤其是—— 刚刚迈出客栈大门,正准备登上马车的那位神秘主上。 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的姬染月,在发觉他上马车的动作并未有丝毫停顿时,眉眼微弯,几月未见,他似乎,长进了不少。 不过,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她扯了扯张良的衣角,少年迅速会意,相携入马车前时,一个弯腰将人抱起,“夫人有伤在身,上马车这种容易牵扯伤口的事情,还是为夫代劳吧。” 姬染月鸡皮疙瘩快掉了一地了,说实话,张良真的不适合演这种土味总裁似的设定,尴得她头皮发麻。 好在少年颜值高,气质也清爽,否则一秒变成油腻男。 张良自己也觉得怪不自在的,一上马车,整个人一下子没绷住,笑得人都快直不起腰了,不过他没笑出声,否则,迎接的将会是姬染月的一记无影腿。 “主公,我们要不换个设定演吧,我觉得上一个的挑战性,有点大……” “小良子,我相信你。” 改是不会改的,就是要恶心人啊! 于是之后的几日,全车队被迫欣赏这对新婚夫妻花式秀恩爱,而那位神秘的主上,一直待在马车中,就连饭点也在。 不过姬染月知道,他听得见,全部。 “宿主,要不咱还是悠着点,万一玩脱了呢?” “小天啊,别怂。作为我的统,怎么可以这么胆小呢?” 这是胆小的问题么? 关键是你再这么挑衅下去,只怕是小命难保哦! “车队再走一日,就能到临淄了吧。” “没错,而且前面是一片湖泊,今夜车队应该会在此处安营扎寨,休息一夜,明日傍晚,就能抵达临淄了。” “有湖泊?”姬染月有些惊喜的掀帘望去,碧波千顷,垂柳依依,残阳铺展在湖面,风乍起,一池春水泛开褶皱般的波光。 古籍中“浪浸斜阳,千里溶溶。”的旷远之景,大抵如是。 南楚的风光,确实是天下胜景,令她不禁想起来,那位楚国的小公主,已故的胤国王后,顾子夜。 如果她当初没有遇见胤王,这一生留在南楚,也该是幸福的吧。 所以,她最不后悔的,就是设计除掉了胤王。 而这也就注定了,她与洛玦歌,要兵戈相见。 只不过,她没想到,再重逢的这一刻,会出现得这么早。 …… 星河与湖光同坠,水波被一只纤细的指尖撩起,一点点浸湿,那莹白的藕臂。 这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寂静的星月夜,会出现一位如精魅般的女子,出现在湖边,正准备褪衣洗浴。 “我今夜都演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出现,他……他就不是个男人!” 姬染月此刻的场景整得有多唯美,她就冻得有多酸爽,上下牙齿都冻得咔咔打颤,合都合不拢。 开玩笑,二月底的深夜,这个时候来这种野生湖里泡澡,只有嫌自己命太长了的人,才会做这样的蠢事。 但她不想再拖了。 快刀斩乱麻,才干脆。 “滴,目标人物已出现在附近,请宿主小心应对。” ------题外话------ 传言,洛玦歌不是个男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风乍起,万国商会(七) 姬染月解开外衫,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这鬼天气,比她想象的还要冷。 “怎么祥,他有什么反应不?” “宿主,他现在就站在你斜后方的垂柳旁,但是,似乎并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 行! 她一咬牙,又扯下了腰封,外裙随之卷堆在了脚边。 “现在咋样?” “宿主,他依旧没有再前进。” 姬染月在中衣的系带上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能舍得把这最后一件御寒的衣物扒下来。 都怪这该死的天气,限制了她的发挥! 她干脆把鬓发松散开来,饰物全取下,堆在一旁,纤白的指尖在如瀑的发丝中穿行着,她将发丝全撩至一边,细嫩的一截后颈,便暴露在了泠冷月光之下。 水面上涟漪不绝,波光映月,川水沉星,倒映出少女清滟的面容,以及少女身后,一道高大的暗影。 终于上勾了! “在这样的夜晚,在湖泊边洗浴,你会被冻死,淹死,亦或是,被男人——” “你……你是谁?”少女察觉到身后有人,惊惶回眸,指尖拢紧微微敞开的衣襟口。 在视线触及月色下,那一道狰狞的鬼面之后,她瞳孔紧缩,下意识想往后躺去,手掌却一个撑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她是故意撑空的,这样男人要救她的话,势必要与她产生肢体上的接触,这样的话,她就迅速使用技能卡完成一波反杀。 然而,男人如那夜在廊下一样,并没有丝毫要救人的意思。 就这么平静地注视着,湖面上水花四射间,少女被湖水彻底吞噬。 姬染月:“……” 草,这郎心似铁,她快演不下去了! 姬染月实打实的吞了好几口凉水,整个人冻得差点昏过去,但她的好胜心也彻底被勾起来了。 “救……救命,我不会……泅水,救——”她胡乱在水面上扑腾了几下,整个人却下沉得更快了。 她的手陡然无力垂落,眼尾一滴水光坠落,像极了闪烁的星光。 男人隐在面具下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终于动了,只见他一个纵身,跃入湖中,连几点水花都不曾溅起,就将少女从湖中捞起。 两人肌肤相贴间,她才发觉,自己像被一块千年寒冰紧紧吸附住一般。 这个男人的身体,竟比这初春夜晚的湖水还要寒凉刺骨。 这个感觉,竟不像是洛玦歌,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姬染月咳了好几口水出来,全都报复性的吐在了他的衣襟上,她佯装难受,胡乱挥舞着双手,“不小心”地打落了他的面具。 四目相对。 男人面容平静, 而她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 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容,也没有丝毫易容的痕迹。 他不是,洛玦歌…… 姬染月:“??!” 月色下,男人左颊下从眼眉一直蔓延至鼻骨的藤萝花纹,显出几分疏冷的妖异,这应该是他一直戴着面具示人的原因。 完了,这下子真完脱了。 他在少女怔忡之际,扣住她细瘦的一掌即可捏碎的下颌,“夫人深夜引我来此,是想要勾引我。” 此处,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不……您误会了,我已经有了夫君,我们十分恩爱,我又怎……怎么还会勾引旁的男子?”少女眸光闪躲,既窘迫,又恐惧。 “夫君?恩爱?”男人嗤笑一声,“夜夜分居而眠的夫妻,你跟我说,这叫恩爱?” 不是吧,他怎么知道她跟小良子,半夜是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的? “那是因为我这几日身体不适,夫君体谅我才——唔!”谁也没就想到,男人会在这时候,覆身而上,以至于她一时无甚防备,竟被一路攻城陷地(大佬您好,这里只是接了个吻,不涉及任何脖子以下描述,跪求大佬不要禁!!!) 这绝对是个技术高超的老司机! 压根就不是当年的纯情少年洛玦歌能比的! 姬染月急促喘息着,整个身体瘫软在男人怀里,眸中水光迷濛,泛着秾艳的媚态。(只是一个拥抱,不涉及任何违规,大佬别禁我) 天命系统望着两个人头下的一片马赛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宿主,你现在还好吧?” “你想听实话么”姬染月语调有一丝丝克制不住的扬起,“太……太tmd爽了!” 天命系统:“……” 它后面耳朵脏了。 “你……你松开我!”姬染月捡回了一点节操,双臂收拢在胸前,是一个抗拒的姿势。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我要回去,夫君还在等……放开我!”少女咬着下唇,眸光满是羞愤。 “要我松开也行,你回去后休了那什么名义上夫君,做我的,第四十七房妾侍。” 姬染月:“……” 大兄弟,你能别顶着那张帅得天地失色的脸,却说出这么油腻的低俗发言好不? 还第四十九房小妾,这确实不是在恶心她么? “小天,快帮我打开系统的公会界面,把张良跟白起喊过来!” 既然这个男人不是洛玦歌,她就没有再同他纠缠的必要了,早点脱身才是上策。 “我好冷,您……您能先带我上岸么?”她轻颤着身体,试图远离他的模样,像极了落入猎人陷阱后,依旧垂死挣扎的羔羊。 也对,不能把人逼太紧了,这一次,她在明,他在暗,有的是时间,陪她逗弄。 男人将人抱入岸上时,张良正好赶至湖边,见两人湿透了衣衫,先是一愣,然后十分担忧的迎了上去。 “夫人,你怎么会……你没事吧?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少年解下身上系着的披风,正要替她盖上,谁料男人此刻一个轻旋,姬染月被猛得抬高,下意识攀紧了他的后颈。 张良望着落入泥地的披风,眸光有一瞬间的晦暗,又很快隐去,笑得依旧温和,“阁下这是何意?” “夫……夫君,别误会,我不小心跌入了水中,多亏恩人及时相救,否则,我就再也见不到夫君了,呜呜……”少女的假哭技术显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眼泪说来就来。 她在男人怀里挣扎着,想靠近眼前的张良,“我好害怕,夫君。” 她现在冻得整个人都麻了,只想赶紧回马车换衣服。 至于两个男人间的暗流涌动,不好意思,她看不见。 这会儿,男人没再阻拦,张良将人接过,揽紧也些,便大步往回走。 抵在少年肩头的姬染月,看着身后的男人,在扣回那狰狞鬼面之前,冲她笑了笑,唇齿微动。 她会读一点唇语。 他的口型是在说—— “你注定是我的。” ------题外话------ 都怪这该死的审/核/大佬,限制了我的发挥! 抱歉啊,临时身体出了点问题,承诺给大家的更新给不到了,鞠躬。 明天我得去医院看看眼睛,争取不断更。 鞠躬。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八) tui,她不属于任何人! …… 临淄城并不是楚国的王都,但其繁盛程度,并不亚于王都,这座屹立在淮江之上的千年古城,漕运发达,一渡被誉为天下商贸之都。 姬染月一行人抵达临淄时,已是酋时,夜色下的淮江两岸,灯火如织,商埠林立,行人小贩往来如梭,映衬着古城街墙檐牙处煌煌的金漆,当真是—— 富贵迷人眼。 “主公,这就是临淄城么,真热闹啊!”他们一行人抵达客栈后,见途中夜市繁盛,一时心痒,将行李留在客栈后,便溜了出来。 当然,还留了个贾诩看家。 “哟,几位是第一次来我们临淮城吧,就此刻这点子人,还真算不上热闹,明儿夜里,花胜节一到,万花竞魅,那才好玩呢!”此刻那摊糖人的老汉,见面前几人四处张望,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模样,将那糖汁一勾,一兑,随即就十分自来熟的跟几人攀谈了起来。 “来,小娘子,您这糖人拿好了哩!” “谢谢老伯!”蔡文姬含笑接过,递给了身旁挽着她的姬染月,“老伯,那花胜节是什么盛会啊,我第一次来临淄,就只听过什么万国商会。” “花胜节,女子着华裳,簪花游街,街道处参与的民众,可掷花之投,获得花数魁首者,即是我们临淄城今年的花神,而花神,就是巫神选中的使者,会代表巫神,祈佑整个临淄,商运昌盛。”老汉又描了两个憨态可掬的虎兔糖人,递于一旁眼巴巴望着的垂髻小童。 小孩欢喜跑入喧闹的人群里,老汉用袖口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笑得格外满足。 “而且这今年被选中的花神,亦会出席我们三日后的万国商会,作为评委之一,我看小娘子生得这般俊俏,难得来一次临淄,不如也参与一下,这花神竞选。” 听懂了,这不就一选美比赛么? 论比美,她还从没输过。 “哦,对了,今年的花胜节,听说王上也会驾临我们临淄城,共庆盛典,所以啊,明日可有的热闹瞧喽!” 老汉一说完,姬染月脸上的笑意一秒凝滞。 他说啥?顾明忆也会来! 不对,这花胜节明天就开始了,那这不就意味着—— 顾明忆现在人就在临淄城! 这个消息对姬染月堪称是晴天霹雳! “蔡蔡,我感觉头有点儿疼,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休息吧。” “好。” 走来时有多自在,回程途中就有多小心翼心,姬染月整张脸就差直接埋进蔡琰胸口了。 “夫人不必如此。”一个轻扣,少年将一张银狐狸面具,盖在了她的脸颊上,“这样的话,不就谁也认不出来了么?” 张良给所有人都买了个面具,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显得某一个人特别突兀。 顺利回到客栈后,她把几人都召集在了一处,白起靠在门旁,注意着廊外的动静。 其余人皆围着姬染月,坐成了一圈,“明日的花胜节,我们当中需要有一个人参加并确保有大机率夺魁,但我本人不能参加,所以——” “你们谁上?”姬染月的视线率先落在了她左手边的蔡琰身上。 “别,主公,我的容貌,只能算中上。”蔡琰很清楚,自己算不上是什么第一眼大美人,更多的是气质身段好。 “可是除了我和蔡蔡之外……” “主公,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这个花胜节?”张良唇角的笑意,有一丝丝僵硬,尤其是当姬染月的眸光,在他们几人的面容上,来回巡视时。 总不可能,让他们几个大男人,去争夺什么“花神”之位吧,这太离谱了。 “小良子啊,参加花胜节,也是为了咱们的贸易大业啊!”姬染月有些无奈的长叹一声。 虽然对于他们现在的情况而言,闷声发大财,一切低调行事,才更稳妥。但这种策略并不适用于即将到来的万国商会。 到那时,天下游商豪富会聚于此,所带来的特色商品不下于万种,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让自己的商品,迅速引起多方注目,是此次商会参与者要思考的关键。 介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像他们这样的小商品,在人力、物力、财力均逊色于平均水平的情况下,想要出圈,那更是难上加难。 “但,若是我们拿下了这次花胜节的魁首,一切就不一样了。” 首先,花神作为万国商会的评选人,拥有在第一日的盲选会,以及最后一日的竞拍会上,皆拥有推荐一次商品的权利。 再加上,她们这次带来的香膏,本就与女子养护容颜息息相关,在这一点上,还有什么比花神本人的现身说法,更有说服力呢? 综上,这花神之位,对她们而言,就等同于是一个价值一百万的首屏广告推荐位,拿下就能起飞的那种。 “那,要不还是主公您,亲自出马?” “小良子,我还想看见后天清晨的太阳,谢谢。” 如果顾明忆不出席那什么花胜节,那她肯定也不矫情,妆一画,花一簪,妥妥的整条街最靓的崽啊! 然而,比起参加选美比赛,出出风头什么的,她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小命。 “哎,那只能委屈……咱们冲弟了!”张良见此事已无法改变,立马祸水东引,拍了拍他右侧坐着的那人的肩头。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成功让房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慕容冲,这个寡言少语,却硬生生凭着美貌,令他们印象深刻的少年帝王身上。 慕容冲:“……” “对啊,我怎么把小凤皇给忘了呢,真的,不会有比你更适合的了!”姬染月直直盯着他的面容,眸光晶亮,透着明明露骨却又分外纯粹的欣赏之意。 此时的慕容冲,仅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很多男性特征并不明显,身量也不算太高,跟她仅相差毫厘。 他的五官很锋丽且深邃,但并不会过分硬朗,扮上女装,再修饰一番,只会让人觉得,是个英气些的女郎,美得雌雄莫辨的那种。 姬染月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少年的女装扮相,绝对是美到六宫粉黛无颜色的顶级祸水。 妙哇! “好,那明日参加花胜节的,就是——” “我拒绝!”少年态度十分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语。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风乍起,万国商会(九) “我拒绝!”他甚至重复了一遍,其态度之坚定,令房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死寂之中。 姬染月先是怔了怔,望着少年眼中积聚的凶戾与抗拒之色,心中顿生懊恼。 该死,她怎么就忘记了他跟符坚的那档子事了! “抱歉啊,冲弟。我绝对没有要冒犯你,或者以你穿女装这种事来取乐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把它当成一个任务,一份工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她斟酌着字句,显然不希望触及他的痛处。 往大美人伤口上撒盐这种缺德事,她可不半。 “除了这件事,其他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少年直直起身,就要离开房中。 “慢着。”白起长剑出鞘,寒凉的剑光一闪,长剑便横亘在他喉间。 但凡他再进一寸,便是人首相离的场面。 “卡牌人物之间,不允许自相残杀,你要违背系统规则么?”慕容冲从来都不是什么软弱的性子,相反慕容氏祖传的暴戾噬血因子,会令他在这种杀意暴涨的时刻,更加疯狂且激进。 因此,他直接一个上前,面容下一刹就要擦过锋利的剑身。 “白起,快收剑!”姬染月瞳孔紧缩,只见剑光如雪溅,一个侧旋,削落了少年鬓角的一截发丝。 “我虽不知,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既已转世,过去的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那些只有你一人知道的,所谓的不堪过往,到头来禁锢的,只有你自己而已。”白起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可见他并不讨厌,这个过分阴郁且过分姝丽的少年。 “你闭嘴,你根本对我的过往一无所知,又凭什么轻描淡写的,叫我放下?”慕容冲双眸红得如同泣血。 白起抿了抿唇,他正要说些什么,姬染月却在这个时候,冲上前来,插在了对峙的两人中间。 她望向慕容冲,身后是廊间阑珊的灯火,而她注视着他的眸光,竟比灯火还粲然。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因为别人的过错,反过来折磨自己。” 那个施暴者,才是原罪。 “美丽,从来就无罪啊!”这一句,洛玦歌曾用来安慰她,而她,现在将它赠给,眼前这个阴戾、自我厌弃的少年。 他曾经,活了不到半世,人生却是起落了几个轮回,从尊贵皇子沦落为低贱奴隶,从佞宠娈童,到复国帝王,最后,为他人所杀,潦倒死去,短短二十载,就成了史册中一笔,抹不去的叹息。 但他本值得一个,更完满的人生啊! 没有暴戾杀伐的刺激,没有笼中雀鸟般的亵玩囚禁,他只是一个,有着倾城貌的天家贵胄,他可以娶一房门当户对的贵女,平淡一生。 区区一个符坚,凭什么成为他生生世世为之禁锢的执念? “美丽无罪,那为什么我和我的阿姐,会落得那般下场,你告诉我,为什么?”少年竟然在此时,一个近身,趁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掐住了姬染月的颈脖。 “你若是答不上来,我就杀了你。曾经的那些个,自作聪明,试图解开我心结的主公,如今正好在地狱中服役,我代他们,向你问个好。”少年的武功竟丝毫不差,一个侧身扣住姬染月后退半步,便避开了白起的一记擒拿。 “慕容冲,卡牌人物噬主的下场,你不会不清楚,快放了主公,否则——” “那又如何,主公这种玩意儿,我都杀了十余个了,我不在乎任何惩罚!”他打断了张良的话语,眉心有几分压不住的暴虐之意,“你倒是说啊,如果美丽无罪,那为什么我会变成这副模样,我这双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那是因为,你们那样的乱世,世族伐权,伦常崩塌,权利倾轧,杀戮与战火宛如死神的镰刀,收割着无数人的性命,饱受苦难的,不仅仅只有你,还千千万万个百姓。” “在那样一个混乱的时代,根本护不住像你这样的美色,但美丽本身没有错,错得是,整个颠倒的黑暗的,世道。”姬染月深吸一口气,哪怕慕容冲掐着她颈间的手指正一点点收拢,她也没有一丝停顿地将心中所想悉数吐露出来,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偏移他的面容,哪怕丝毫。 “天……天欲亡汝,汝何将存焉?” 慕容冲一愣,指节微松。 “而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建立一个统一的,稳定的,相对平等公平正义的强盛的帝国,去守护,余下的一切美好啊!” “慕容冲,在这样一条征途漫漫,曙光难现的道路上,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未尽的功业,不世的功勋,将由所有人,一齐铸就! “所以,你愿意么?” 他松开了禁锢她的手掌,眸光闪烁,明灭不定。 “不,我才不愿意。”他有些不自在的将头撇至一边。 姬染月见状,笑弯了眼眸。 没关系,大美人带了点傲娇属性嘛,她理解。 …… 翌日,一大清早,慕容冲就被白起和张良两人堵在了房门口。 “走吧,冲弟,我带你去夫人那儿上妆。” 一进门,一件朱红色的曳地广袖襦裙就映入他眼帘。 慕容冲:“……” 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来来来,冲弟,先换上这衣裙,待会儿我跟蔡蔡帮你上妆,保管你今日,艳冠群芳!” 心生退意的他,瞥见少女高高竖起的领口处一点泄露的青紫掐痕,拒绝的话在齿间旋了几轮,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然后,他就捧着这件繁复至极的衣裙,被推入了内室。 等等,这个衣服,要怎么穿? 他是该喊人呢?还是该喊人呢? 慕容冲将衣裙铺开在床褥上,研究了好一会儿,然后,默默解开了襟扣,腰带…… “奇怪,冲弟都进去这么久了,这么还不出来?”蔡琰拿起木梳,都研究出十几种头鬓的式样了,结果,无处施展。 “等等,他该不会是临时反悔,趁机从窗户那儿溜走了吧?”想到这儿,姬染月一个猛冲,奔入了内室。 卧槽! 她迅速捂住眼,但少年起伏的蝴蝶骨,窄瘦流畅的腰线,以及挺翘的……不,清醒点,这tm还是个弟弟啊! 感受到某种不知名视线的慕容冲,缓缓回眸—— 正撞上了某人借着指尖细缝,偷偷往他腰下处瞥的模样…… ------题外话------ 姬染月,危!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 慕容冲:“……” 姬染月:“……”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少年将衣裙迅速系在腰间,暴露在外的肌肤,泛着细腻的粉色,他低喝一声,“滚出去!” “其实,我什么都看见了,那个……身材不错。”姬染月话音刚落,就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一个漂移的走位,离开了内室。 她反靠在屏风旁,抚了抚有些发烫的面颊,深呼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 完了,慕容冲不会以为她是惦记得……咳,然后故意的吧。 “主公,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蔡琰简单的一句问询,却让姬染月一个激灵,后颈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这酸爽。 “哦……那个,人还在里面。”姬染月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瓣,“所以我就赶紧出来了,我们坐着等吧,别急。” 她几个跨步坐在案几旁,斟了两杯热茶,一杯递与蔡琰后,便自己端起另一杯,咕噜咕噜灌了个干净。 “主公,是很渴么,怎么喝得这么急?”蔡琰关切道。 “哦,对!今儿晨起的早餐吃得太干了,所以我现在特别想喝水。”为了证实她所言非虚,姬染月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那我这杯也给主公吧,我不渴。”蔡琰觉得自己是个十分贴心的优秀员工,懂得关心主公的生活细节,务必令主公感受到春风化雨一般的细腻呵护。 姬染月:“……” 她摸了摸鼓胀起来的小腹,望着那杯递来的茶水,嘴角微微抽搐。 欲哭无泪jpg. “谢……谢谢蔡蔡,我好感动。” 感动个锤子哦! 正当姬染月心一横准备饮尽那杯茶水时,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两人循声望去—— 罗裙层叠,墨发如瀑。 几缕发丝自然沿着颊面垂落,中和了眉眼间的凌厉俊美,多了几分妩媚柔和的韵味。 那眼波婉转,点染万种风情; 那细腰一束,勾勒艳色无边。 但这一切惊艳的前提是,他别开口出话! “主公,我穿好了。”少年咬字的重音刻意落在了那个“穿”字,扫向某人的目光中,透着三分杀气。 大兄弟,别说话了! 别毁咱大美人的风华好不? “来,冲弟,坐!”姬染月一个轻笑上前,以一种看似毫不心虚的眸光凝视着少年的面容,将人连拖带拽给摁在了梳妆台前。 “别动!”她打开一盒珍珠粉,往少年脸上了一沾,好家伙,这粉还没他自己原本的皮肤白,那还有抹的必要么? 姬染月示意少年闭眼,观察了许久,最终在他的眼尾,鼻翼两侧,下颌两端,扫了点粉,令他的轮廓更柔和了些。 然后是胭脂,她用食指摁了点,沾在他柔软的唇畔处,“你抿一抿。” 他依言照做,唇沿轻擦过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泛起一点细密的痒意。 明明仅是转瞬即逝,两人却在同一时间,错开了目光。 少年阖眸,睫羽轻颤。 姬染月再度沾了点胭脂,在他的两颊处分别晕开,最后,是描眉。 “我得先给你修一下眉,你可千万别乱动。”毕竟她拿的刀片,还挺锋利的,这要是一个手抖,大美人这张国色天香的脸,可就真毁了。 他一动不动,仍由姬染月的手在他面容上施为。 描眉,是一件过分亲密的事,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少年的呼吸有了些许的凌乱,微凉的指尖,落在他眉心,“别皱眉。” 他僵硬了一刹,随即装做无甚异样,眉眼微垂,眼观鼻,鼻观心。 “好了。” 少年轻轻舒了一口气,一抬眸,就见她凝视着自己,感到分外惊艳的目光。 “蔡蔡,这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我冲弟这次要是夺不到那什么花神之位,那绝对是,整个临淄城的人眼瞎!” “确实。”蔡琰附和道。 “主公,这鬓角处,应该簪什么花呢?”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簪一枝海棠吧,衬他。”姬染月渡步至廊中,客栈后院的墙角处,正好有一株海棠树,在初春光景,开得烂漫。 红粉交错,恰恰是最动人的胭脂色,她剪下一朵,簪在少年头顶的高鬓之中,“绝美!冲弟,午后的游街环节,你就一句话也别说,安静地站在花车上,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民众。” 她相信,群众的眼晴,是雪亮的。 “我游街而行时,你会在那儿吗?” 姬染月怔了怔,随即笑道,“当然,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 …… 长街十里,春风徐过,花灯绵延至尽头的高台处,民众们或坐在高楼,探窗而望,或站在长街两端,三两人聚一处,议论纷纷。 “你们说,咱们临淄城今年的花神,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若是往年,那肯定是咱们城主府的三小姐继续蝉联桂冠喽,但今年,还真不一定。” “今年王上会驾临花胜节,为此,全楚国的年轻贵女,可都会聚于此了啊!” “理解,咱们这位王上初初继任,已是及冠之年,但这后宫空虚的啊,竟无一位妃嫔,那贵女们,可不都盯着这处么,即便是为了家族,也要卯足了劲争一争才是!” “那今年的花胜节,可不就算是,十年也难得一遇的盛大,某此次本是奔着那万国商会来的,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此刻隐在民众中的姬染月一行人,正巧听见了这些人的议论。 “完了,今年竞争如此激烈,冲弟他——” “放心吧,蔡蔡。这么跟你说吧,也不是我自夸,我现在的这张脸,放在这个世界,那可是有个‘天下前一’的头衔,慕容冲的女装扮相,容色比之我,还要艳上几分,只要他别说话,肯定没问题。” 蔡琰:“……” 一时竟不知,主公到底是对慕容冲的脸有信心,还是对她自己的容貌,过分自信。 “你们看,要开始了。” 高台之上,羽林卫环而围之,七七白玉阶之上,楚王身着玄色云纹礼服,头戴九冕旒,拾级而上,八倄乐舞,祭礼毕,端坐于中央,刹时间,锣鼓喧天。 此刻,十里桃花飞旋,弦乐间起,花朝游街,正式开始。 民众拎着竹篮中准备好的鲜花,翘首以盼,注视着长街另一端的尽头处。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一) “快看,来了,来了!” 长街彼端,为首的花车以桃枝缠檐,车中少女,着藕粉色纱裙,层纱随风而舞,衣袂翩跹间,仙气与俏丽并存。 人群中,呼声热烈。 “这是三小姐啊,三小姐今年居然是打头阵的,要知道,以往她都是最后一个,压大轴的,这可是咱临淄城的明珠哇,必须支持!” “支持三小姐!” 漫天花雨纷乱,少女额间的碎发与粉桃轻轻擦过,她微微低眸,浅笑盈盈。 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喝采声。 “下一个!” “下一个!” 花车已经驶过去好几辆,蔡琰暗暗统计着那些花车中的鲜花数量,“到目前为止,拥有花朵数最多的,应该还是第一个出场的那位小姐。” “别慌,后面才是重头戏——”姬染月十分淡定,她甚至还找身后的小贩,要了碗甜豆花,正准备边吃边欣赏呢,却听见人群中传来更响亮的呼喊声。 “那是颜小姐么,宁毅君的嫡女,咱们南楚第一美人啊!” “真的是颜小姐,那还比什么啊,第一肯定是她啊!” “没想到颜小姐居然也会参与,果然,咱王上的吸引力,啧啧!” 姬染月循声望去,那少女一袭水碧色绸裙,眉眼若青荷一般,既有泠泠出水似的清冷之态,又似芙蓉凝露般娇美。 关键是这人,她还认识。 也算是原小说世界里叫得上名号的反派女配。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这位楚国第一贵女,就名颜华,为人性清冷,但痴恋楚王顾明忆。 在原小说世界中,因为屡次陷害女主,以致家族一夕倾覆,自己也被充入教坊为妓,不堪受辱,自戕而亡,结局堪称悲惨。 关键是,这位颜华小姐姐是见过她的。 姬染月默默垂头,吃着手中端着的甜豆花。 “主公,冲弟还不出场么,好多百姓篮子里的鲜花全扔光了,都给了那位颜姑娘,这要是再晚些,就算冲弟再——” “他不会那么愚蠢的,你瞧,这不就来了么?” 蔡琰循着她的目光望向长街尽头—— 那一眼,杳杳花雨落。 一辆可以称得上是简陃的花车,缓缓驶来。 原本喧哗的,熙攘的人群,像被强定摁下了定格键一般,寂静无声。 如同电影的长镜头在推进着,时间在这一刹凝滞,世界仿若空白水墨,唯那花车之上的“少女”,是画面之上,唯一的一点艳色。 海棠自春睡中乍然睡来,一切的柔软,化为了刀锋溅血后,轰然炸开的绝艳。 原来极致的美色,当真可以令天地失声。 人群在寂静之后,蓦然惊醒,纷纷折下长街两端的桃枝,往“少女”身上掷去,不一会儿,便盈满了整座花车,然而众人热情不减,依旧往车中丢掷着花朵。 “她是谁,有人知道么?” “没见过欸,咱楚国竟还有如厮佳人么,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今年的花神要不是她,我就将我的姓倒过来写!” “南国的水土,哪养得出如此锋芒的美人儿,她不会是别的国家的吧?” “冲弟好惨,都快被鲜花淹没了!” “少女”的眸光,一直盯着人群中的某个方向,对周遭喧闹充耳不闻。 他在注视着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姬染月吃光了甜豆花,抹了抹嘴角,“走,我们往高台方向去。” 花车会在高台下停驻,列成一排,在统计完鲜花数量后,第一名即为花神,要登上高台,与楚王一起,完成巫祝的祈福仪式,才算完满。 她答应过慕容冲会一直陪着他走完这一程,自不会食言。 “主公记得将面具扣好,否则,以谢衡的眼力,主公,危矣!”张良提醒了一句,便率先开路,避开拥堵的人群,往长街的尽头走去。 离得近了,她以手隔开午时刺目的阳光,甚至能看见,帝王面容之上,随风微动的垂旒。 垂旒之下,那双清淡的眸光,映照着的,并非是高台之下,粉黛万千,亦不是芸芸百姓。 他的眼底,除了旷远的风,只余虚无的空。 当这么个君王,万人之上,一片孤寒,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快乐。 与此同时,统计结果出来了。 慕容冲所得鲜花数:50954,居第一。 颜华所得鲜花数:20045,居第二。 其余人就更是惨烈。 “冲冲子断层第一,牛哇!”姬染月悄悄鼓了个掌。 高台之上,帝王似有所觉,眸光微动,往台下望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王上,花神到了,您应该说一两句,表示与民同乐。”听到内侍尖细的嗓音,在耳旁响起,顾明忆眉心轻皱。 他收回目光,望向长阶之上,踱步而来的…… 女子? 不对,这分明是个骨龄尚小的少年郎。 有些意思。 “请陛下取冠,戴!”两名头上同样簪花,只著白色纱裙的女婢,跪在两人面前,奉上一座花冠,是由红翡雕成的一朵红莲冠,两侧的流苏,点缀着明珠刻成的明粉桃瓣,既华丽又高洁。 然而,顾明忆欣赏不来,他全当是走个过场。 “王上,不可轻慢。”那内侍又开始在耳边唠叨。 有点烦躁,顾明忆下意识的右手往腰上探去,却摸了个空。 他忘了,他不能再佩剑了。 帝王缓缓起身,比眼前的“少女”高出了大半个头,居高临下时,却并没有多少庄严之感,他将其头顶簪着的海棠取出,往台下随意一掷。 高台下,民众瞬间像被点燃了一般,纷纷哄抢着那株,从高空坠落的海棠。 帝王恍若未闻,他将花冠捧起,正要往“少女”头顶一盖时—— 一道寒芒破空而来,直袭他的后心口处! “小心!”慕容冲瞳孔紧缩,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令他拽着面前的青年,一个侧旋,避开了那只箭羽。 箭身直钉入高台的曜石隙中,可见放箭之人的臂力。 “不好,保护王上,有刺客!” 漫天箭羽刹时袭上高台,亦有不少流矢,射入台下。 民众大骇,慌乱四窜。 长街两端,一地桃瓣被鲜血溅落,愈发艳红。 “别挤了!”人群突然的暴乱,姬染月因为一直注意着高台之上的动静,一个没注意,被人流裹挟着,与张良他们走散了。 她试图朝高台方向而去,却根本无法抗拒与她全然相悖的人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二) 她试图朝高台方向而去,却根本无法抗拒与她全然相悖的人流…… 长街中段,举目四望,全是纷乱奔袭的民众,姬染月只是一个恍神,便被一个推搡,往桃树枝干上直直撞去。 “嘶——”鼻尖撞上一人坚硬的胸膛,哪怕是隔着一层面具,也令她一阵酸涩,下意识眼眶一红。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男人熟悉的冷冽嗓音,令她整个人僵直住了,竟忘了推开眼前人。 他将她揽在怀中,就那么静静伫立在花树下,与四周奔逃的人流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你——”她只发出一个单音,却又骤然止住,她想起来自己面容上还戴着白狐狸脸的面具,男人是怎么认出她的呢? 男人像是猜到她此刻心中所想,将指尖绕到她的后发处,轻轻一扯,银面咣当一声坠落,伴着满树落红,“仅仅是一张面具,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呢?” 他的,长公主殿下。 她仰眸望去,青年依旧如皎皎月华般,有可望而不可及的清冷感,但却少了许多往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多了些说不上来的温柔。 “太子……哦不,我现在应该尊称您一句,胤王才是。” 她有想象过,与洛弦歌的再次相遇,但她不曾想过,会是在漫天杀机的箭雨之下,青年眉目不见半分凶戾,他的身后,是满目桃花。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找你——”恰好此时,一支箭矢从桃枝隙间射来,直抵洛弦歌的后方命门处。 “小心!”姬染月提醒了一句,青年反应也快,揽着人一个侧移,躲过了那枚箭羽。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跟我来!”他主动牵住她温凉的手掌,朝街巷间奔去。 与洛弦歌在一块奔跑的好处可能就是,她不用再经历人挤人的痛苦了,大概是男主光环的影响,又或者是他身边围着的普通民众,其实都是影卫乔装的,因此强行隔绝出了方圆几丈的真空地带。 也因此,奔跑间,她原本悬提着的心脏,虽然跳动得很剧烈,但那一起一伏间,她却有了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也正因此,她的大脑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先前的突变。 有一波势力,专门埋伏在此,似乎是为了刺杀顾明忆。 那洛弦歌呢,他已经是胤国的君主了,怎么还会孤身来到楚国? 难道是他要刺杀顾明忆? 不对,如果没有楚国的鼎力相助,他不可能那么快的,力压秦屹与洛玦歌,从而掌控整个胤国。 选择在这个时候,跟顾明忆撕破脸,是只有傻子才干得出来的。 咱们堂堂世界钦定的男主,真犯不了这个蠢。 “你想知道什么,直说便是。” 别的他不敢轻言许诺,但唯有一点,他不会欺骗她。 姬染月闻声,收敛了有些发散的思绪,这才注意到,两人已经来到了淮江岸边,江水东流不歇。 “这场刺杀,与你有关?”她一时拿不准洛弦歌的真实态度,所以拐着弯问了一句。 而不是大喇喇地冲他说,喂,是不是你策划了这场刺杀? 虽然两句话的意思,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也没什么区别。 “有关,在我面前,你不必这般谨慎。” 他察觉到少女态度中隐隐透露出的不自在,干脆主动开口道,“具体的情况我不便透露太多,但明忆表哥与我,都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一场刺杀。” 只不过,他有一点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否则,也不会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 他们早就知道……那也就是说—— “今日的这一出,是楚王在以身为饲,想要引蛇出洞!”她恍然大悟。 “殿下还是这般聪慧。”他目透赞许之色。 “而且楚王在明,你在暗,你们是想抓什么人,对么?”姬染月沉吟片刻,眸光有一瞬间的晦暗。 能让顾明忆与洛弦歌联合起来,想要抓获的人,整个天下,亦是屈指可数。 而可能性最大的,不过是那一个人罢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引那个人出来呢?”姬染月心底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答案,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当然是,杀了他。”青年眸光温和尽散,如淬冰雪一般寒凉。 这样的他,反而是姬染月更为熟悉的,那个冰山太子,洛弦歌。 “那你不怪我了么,不怪我欺骗了你?”姬染月以前遇见那些攻略了的前任男主,一个个的,都跟得了红眼病似的,掐着她的腰,各种桌咚壁咚床咚,说,“你只属于我!” 又或者是,“下次再感逃离我身边,我就打断你的腿!” 更有些极端的,上个什么灭全族套餐,就想跟她玩一出虐恋情深的古早戏码。 像洛弦歌这样的,还真是一股清流。 很好,继续保持。 “我怎么会怪你呢,如果当初不是你,只怕我现在依旧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有可能,早就死在了父王与兄弟的算计之下,尸骨难存。是你,赐予了我新生。” 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对他,仅是利用,仅是逢场作戏,但那又怎么样呢?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对他而言,皆是世间难存的暖意啊,他对她,终究是满怀感恩的。 “……你不必如此。”即便没有她,他也能安然无恙的,女主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救下他,治好他的嗜血之症。 那才是他世界中最明亮的太阳,而她,只是一个偷天换日的骗子。 “小天啊,我现在才发现,我在胤国副本时,不知不觉把女主的剧情线给走完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才是如今的天道依托,已经成为了整个世界运行的核心,对么?” “我以为宿主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天命系统的机械音透着一丝丝骄傲,如果它有实体的话,只怕现在尾巴都翘的高高的。 “从天命系统绑定宿主的那一刻起,宿主就已经是整个天命的核心了,世界意志会一点点往宿主的方向偏移,所以,无论宿主怎么抗拒,或者是逃避,都无从避免——” “你与男主男配们的各种相遇重逢,以及你必须要一统天下的宿命之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三) 姬染月:“……” 狗批系统,你怎么不早说,这种关键信息难道不应该,最开始绑定时,就介绍清楚么!? 天命系统完全没料到,姬染月的态度会如此凶恶,“宿……宿主一开始也没问啊……” 机械音断断续续的,然后就像卡死机了一样,不管姬染月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 好家伙,这是直接“死遁”了么?真没见过这么怂的垃圾系统。 姬染月现在的心情,只能用一堆乱码来形容,她无比后悔,真的。 要是知道她会因种种不可抗的因素,反复遇到这个世界的男主与同原女主有感情的纠葛的男配,她绝对,不会把事做得那么绝—— 比如把顾明忆卖给云湘君这种缺德事儿,打死她都不会再干了! 就,莫名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辛酸。 “王上,人受了伤,但跑了?”江岸上,骤然闪现的暗影,令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由于洛弦歌的手掌依旧紧握着她的手心,因此,她反倒被一个拉拽,离他更紧贴了。 他的指尖触了触她手心的软肉,似是安抚,随即神色骤然冰寒,居高临下,俯视着身前单膝跪地的隐卫,“跑了?” “是属下的疏漏,不过人已受了重伤,应该跑不远!”江风一吹,那隐卫额间的细汗一蒸发,泛着刺骨的凉意。 “那你还忤在这儿作甚,立即搜城,一经发现,不必容情,即刻诛杀!” “是!”隐卫一个闪身走了,围绕在她和洛弦歌身边的“民众”亦少了许多,姬染月担心慕容冲那边的安危,便开口道,“我与朋友们走散了,他们可能回了原先入住客栈中等我,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客栈。”他不假思索道。 “王……王上,楚王那边,还等着您呢,您看——”心腹在一旁小声提醒。 姬染月轻笑,“没事儿,我又不是不认识路,王上去忙自己的正事才是。” “弦歌。”他抿直唇角,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暗藏着几分期许,“叫我弦歌。” 少女怔了怔,随即眉眼一弯,笑意灼灼,“好啊,弦、歌。” 她一字一顿,咬字间像是有种特殊的韵味,偏又干净。 声声入耳,男人像是被顺毛后的犬类动物一般,反差极大。 他甚至不敢看她,眸光微闪,握紧她的掌心处全是粘腻的灼热的汗水。 “那,我先走了?”她试探性地扬了扬手,男人并未阻止,默默松开手掌,眸光望着奔涌不息的江水,一如他忐忑不安的心弦。 “……好。”他低低应声道。 姬染月沿着江岸走了几步,似有所感地回眸,便捕捉到了他来不及闪躲的目光。 果然啊,冰山融化的尽头,是温柔。 她笑了笑,随即不再回头。 …… 系统下线了,姬染月无法打开公会面版,定位张良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只能先行回到客栈中等待,慕容冲那儿有顾明忆在,安全性问题应该不大。 只要,他别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性别,否则会有大概率被怀疑成,刺杀楚王的同伙。 那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姬染月走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暗,今日的烟霞甚是美丽,一片橙红,但她一想到先前长街处的混乱景象,就失去了欣赏美景的兴致。 也不知今日动乱,会有多少无辜百姓伤亡。 “主公,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贾诩懒散的靠在近窗的席位上,点了一碗花生,一盅浊酒,慢悠悠地饮着。 明明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提前过上了养老退休般的生活。 让他做什么,都不积极。 今日花胜节,也算是难得的盛会,本来大家说好一起前去,观赏游玩一番的,结果到了贾诩这儿。 男人穿着灰扑扑的儒士袍,恹恹抬眸,整个人散漫极了,“午时,太阳晒得紧,我就不去了。” 就算要拒绝,也给她整个合理点的借口行不,初春的日光,能有多毒? 这绝对是在敷衍她! 姬染月此刻心情有点烦躁,不想迁怒贾诩,索性避开他,径直上了楼,回到了二楼她居住的房间里。 对了,说起来,那个被她误以为是洛玦歌,实际上骚得一批的男人依旧住在她隔壁,但这两日,她再也没遇见过他。 带着一丝好奇,经过他房间时,姬染月顿了顿,透过朦胧的窗纱,往房中瞥了一眼。 他在房间里么? 貌似没人,一时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在怀疑什么,姬染月轻叹一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等等,为什么会有股血腥味儿? 她警觉地环顾了一圈房中,发现木制的地板上,有几滩血迹,延伸至内室。 什么情况? 她将加武力值buff的那张卡牌一个驱动,然后试探性地走入内室。 内室的血腥味儿愈发浓厚,姬染月掩住口鼻,继续往床边靠近。 床上躺着一个高大纤瘦的男人,暗色衣衫上,血色一团一团的,看不太分明,但他的胸口,刀口裂开的伤痕处,鲜血依旧有外渗的倾向。 这人不会直接失血过多,直接嗝屁了吧? 这什么大兄弟,要死也别在她屋子里啊! 姬染月挪动至床檐,看清那男人的面容后—— 卧槽! 窗边绯红的霞光映衬中,男人左颊下从眼眉一直蔓延至鼻骨的藤萝花纹像是失去了生机一般,有种暗淡枯萎的寂灭感。 配上那失血过多的青白面色,有种脆弱的破碎感。 啧,美人濒死,那也还是个美人。 姬染月暗暗感慨了一句,随即抬手,想探探他的鼻息。 结果,指尖还没触及他的鼻间,她的手腕就被一只青白的大掌死死扣住,一个下压,少女没想到他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因此无甚防备,直接被他按倒在床榻上。 她的另一只手掌,正好压在了男人胸前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溅上了她的掌心。 他僵硬的身体抖了抖,闷哼一声。 “我……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突然拽我——” “救我……”他拼命攥紧她的手腕,眸光迸射出强烈的,对活下去的渴望。 他绝对不能倒在这儿,绝对! 姬染月眸光沉了沉,望着掌心粘腻的鲜血,这几日一幕幕的细节在她脑海里闪过,“我可以救你,但你必须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就是洛玦歌,对不对?” ------题外话------ 我:“洛弦歌,听说你是个温柔的伪冰山boy” 洛弦歌:“……” 冷漠jpg. 姬染月:“弦歌。” 洛弦歌:“……” 汪、汪、汪!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四) “你就是洛玦歌,对不对?” 话音刚落,男人攥紧她腕间的手一松,无力垂落在床褥上。 人彻底昏迷过去了。 现在该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姬染月的枯木逢春卡还剩一次使用次数,是留给自己保命,不可能拿来救……这个疑似是洛玦歌的男人。 但他如果真的是洛玦歌…… 就在姬染月小小的纠结了一番时,天命系统重新上线,一上线,就伴着滴滴的任务提示音。 “恭喜宿主解锁特殊支线任务:请君试问东流水。 《请君试问东流水》剧情锁正式上线! 〈一〉逢君:请宿主立即救治神秘人物,并保证此期间人物的生命安全。此为触发性特殊任务,宿主不可拒绝,任务完成,兴国任务进度条+2。” (注,《请君试问东流水》全线剧情完成后,宿主可直接获得20点兴国任务进度,失败无任何奖励/损失,重在参与) 好家伙,您老一上线就给她整个了这玩意,五分之一的兴国任务进度条,她又不是缺根筋的,肯定不会放过! 姬染月哒哒地跑出房中,去白起的房里寻了份华伦特制的金疮药,与白纱布,还去后厨要了份烈酒,但她回来时,走得却很安静,客栈人多眼杂的,虽然大部分都是他的部下,可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内奸啊什么的。 她得谨慎些行事才是。 毕竟现在的男人,不仅仅是个疑似洛玦歌、哪啥技术一流的神秘帅哥,在此时的姬染月眼里—— 男人=20点兴国值。 一个词,金贵。 她得温柔点。 姬染月心里虽然是这么告诫自己的,但她手上的动作,那叫一个简单粗暴。 用银剪将他左胸口处的衣衫剪开,上达肩头,下抵腹腔,伤口得以彻底暴露,本来清创什么的,用清水就行,但她担心水里细菌太多,索性再提了壶烈酒来消毒。 虽然,会很痛苦。 但只能劳烦这位大兄弟,先忍忍。 姬染月用棉布沾了点酒水,正要往男人伤口摁时,却发现他的肩头处,有一道窄细,却纵深的伤痕。 这道伤…… 姬染月一怔,她再度将视线挪到了男人的面容上,细细观察着这张脸。 她将指尖挪到了他的鬓发中,四处游移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状东西被她撕扯下来,暴露出少年苍白如雪,唇黑如紫的面容。 哦豁,果然是你,洛玦歌! 这高超的易容技术,精妙绝伦的演技,要不是那肩头处分外明显的箭伤,再加上今日洛弦歌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她还真要被他蒙骗了过去! 望着少年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她一时有些唏嘘。 以前的少年公子,虽然眉眼生得阴戾,但眸中,总是像含着熙光一样,明亮、坚定、热烈。 像永不坠落的太阳。 而如今的少年,阖眸倒在此处,即便是昏睡着,眉眼也是下压的弧度,阴戾之外,更多的是消沉颓靡之感。 是压抑深沉的黑夜。 光与暗,黑与白,人生逆转,不过一瞬。 “哎,是我负了你啊,我伤你至此,你心中,一定是怨极了我吧。”姬染月状似愧疚地低语了一句,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烈酒烧灼着皮肉,少年痛得腰身都绷紧了,闷哼几声,整个人不到几秒,全身都汗涔涔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了一样。 他的齿间咬住下唇,血珠沿唇角坠落时,被她俯身,轻轻捻去,“乖,很快就不痛了。” 少女娇软的嗓音,薄薄的吐息,一并落在他耳边,洛玦歌竟然就这么被安抚住了,身体不再紧绷且防备,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任由她施为。 “别……别离开我。”他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梦境之中,整个人再度昏睡了过去。 “宿主还会催眠之术?”天命系统一直以为,姬染月只是个靠脸吃饭的渣女,日常只想着,怎么更轻松的混吃等死呢! “不是催眠,这种术法,名为织梦,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一个世界中,一位大美人教给我的。”姬染月对这件事,似乎没并有详细给系统介绍的意思。 含糊回了几句后,她便专心替洛玦歌的伤口上药,包扎……可谓是一气呵成,最后还颇有情调的在少年胸口绑了个蝴蝶结。 “你处理外伤的动作,亦十分熟练。” 或者更适当的形容,是专业。 “这个啊,熟能生巧嘛,没什么好稀奇的。”她的神色平淡中,隐隐透着几分说不上来的恹色。 她曾经有一个世界,是成为了一个女将军,一直守护了那个国家的边疆,那个世界,她一共只待了四年,其中有三年半的时间,都是在大大小小的战役中。 她的功勋与神话,是一点点被战役堆起来的。 可伤痕与痛苦,也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她的全身。 帝王的猜忌,百姓的期盼,将士的信任比那些表面的伤口,更加锥心刺骨。 她无数次的想要放弃,却又因为身后的百姓,再次执戈。 也唯有那一世,她不是自己下线的,而是在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中,被敌军的首领,一枪斩于马前。 而敌军首领,正是那个世界的男主,她这个所谓的白月光,只是男主成就天下第一战神之名的,最后一块垫脚石罢了。 与其说她是什么白月光,倒不如说,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一个衡量男主是否成为了战神的,最大计量单位。 那也是唯一一个,姬染月不用做攻略任务的世界,她本应该觉得快活才是,再也不需要同各种男人虚与委蛇了。 再也不用戴着自己都嫌恶心的设定去演戏了。 再也不用……她在幻想着光明的前程的同时,死亡的银枪,亦随之刺穿了她伤痕累累的胸甲。 她真的,好疼啊…… “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的活着呢,乖女孩,你明明拥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在脱离那个世界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了魔鬼的絮语,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回荡着。 更好的,选择? 她明知,祂在蛊惑她,让她臣服于那个所谓的系统。 但那一刻,她是真的,动摇了! ------题外话------ 写小说是这样,有很多编造的虚假成分 小贴士: 浅表皮肤的伤用浓度高的白酒消毒是可以的,伤口深及筋膜及以下的话,不可以用酒精消毒,现在一般用碘伏。 大家匆考据,一切为了剧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五) 人啊,有多少能不渴望安逸,不日益懒惰? 但她拒绝成为魔鬼。 因此,她表面顺从,勤勤恳恳地替原先那个系统,穿梭在各个世界,完成白月光下线任务,实际上,她总是暗中更改一些细小的剧情线,最后蝴蝶轻轻扇动翅膀—— 啪嗒,世界崩塌。 她想,系统拼命引导她,完成各种任务,就是为了维持整个世界剧情线的稳定,想来,这份稳定对它而言很重要。 那如果世界线反而更混乱了呢? 它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所以姬染月在这个世界想飞快下线的原因,也是因为,想迅速摆脱那个系统,怕受牵连,但万万没想到,那个系统确实被强制销毁了,她的报应,也逃不掉。 “小天啊,你知道么,你就是我的报应。”她像是说笑,又像是自嘲。 天命系统:“……” 它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机械性的杂音滋滋了许久。 幽蓝色的光屏突然自动在她眼前弹出,光屏上,缓缓打出了两行字。 不是报应, 而是救赎。 姬染月一时竟不知,该做何表情,她噪音有点闷,可眉眼却又泛着笑,“你说得对。” …… 姬染月将房中脏乱的纱布、血衣等物件收入铜盆中,准备悄悄处理掉时,又想着系统重新上线,她可以打开公会界面,定位一下张良一行人的位置。 她抬眼一瞧,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因为张良一行人的位置,就在客栈门口。 他们回来了! 姬染月将铜盆往桌上一搁,便出了厢房,一路穿过长廊,往楼梯口处前进。 她正准备下楼,却瞥见客栈大楼中,站在张良、白起身旁的,居然是洛弦歌! 什么情况,是她眼花了么? 姬染月眨了眨眼眸,定睛往楼下一瞧,那皎皎若霜月的气质,除了洛弦歌,还能有谁!? 警报声在她大脑骤然拉响。 洛弦歌应该是带着手下一路搜寻重伤的洛玦歌,搜到了这间客栈。 这男主光环,真的太牛批了! 这才几个时辰呢,偌大的临淄城,他就定位到人家可能躲在这间小小的客栈了。 如果今夜洛玦歌没遇上她的话,那岂不是不论死活,都会落入咱男主手中? 不对啊,身为反派大boss的洛玦歌,按理说,也该有点子保命光环才对,可若是他今日被洛弦歌抓住,定是死路一条,那整个世界的剧情线不就直接走向终结了么? 这不合理。 “是的,所以这次触发的特殊支线任务,就是为了让这一处的剧情合理化,暂时保住洛玦歌的性命。”天命系统提醒道。 “也就是说,我现在成为了洛玦歌的保命光环?”姬染月讶然挑眉。 “……是的,可以这么理解。”机械音有一瞬间的凝滞。 就离谱! “小天,你确定你不是来坑我的么?”她好不容易,跟咱男主来了场分外友好和谐的故人重逢,男主也不怪她当初的利用欺骗,还感激她的恩情,可结果呢? 下一秒她就反水,要去帮反派boss,去坑男主了? 这不一整个墙头草,两边倒么? 就大无语事件。 如果她是洛弦歌,巴巴地跑过来跟你交心,各种温柔体贴,你也嗯嗯回应得很好,结果下一刻,你却反捅了他一刀,为了救下了他的对头…… 这简直,她要是男主,不把自己给活剐了,就算是不错了。 “拯救反派,不一定要伤害男主,宿主加油!”天命系统生怕殃及池鱼,自动开启了伪下线模式。 姬染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白瞎了她刚才的感动了,就这? 眼看着一行人正准备上楼,姬染月一个躬身,借着栏杆与长廊的遮掩,猫着步子回房。 确实他们听不见声音后,就一路拔腿狂奔。 一边跑,一边疯狂戳着公会界面里,属于张良的那个小人,“小良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帮我拖住一会洛弦歌!” “子房,你怎么了?”见张良脚步一顿,洛弦歌亦止了上楼的步伐。 “不瞒殿下,我实在是担心冲弟,他只身一人,在楚王身边,我怕……” “放心,他救了明忆表哥,定是被奉为座上宾,不会有事的。” 不得不说,咱们这位社恐的冰山太子经历宫变政变种种的洗礼之后,这社恐属性渐渐往社牛那儿转移了。 实在佩服。 好在张良作为初代社牛达人,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可是,冲弟还犯了欺君之罪,他如今仅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我怕他冲撞了楚王,所以,今日能遇上殿下,是我等之缘,亦是冲弟之幸!” “素闻殿下与楚王,情谊甚佳,因此,良冒昧请求殿下,修书一封,送去楚王那儿,替我那少不经事的弟弟,庇护一二。” 张良长作揖,姿态那叫一个恭谨啊! 洛弦歌一时被他架在高处,不好拒绝,再想到张良与姬染月之间的关系,便有了决断“那孤便替你写一封,子房快快起身。” “客栈大堂便有纸笔,就不必麻烦殿下上楼了。”张良敛眸道。 …… 姬染月冲入房间,先是把那桌上的铜盆端起,想丢出去,又觉得风险太大,“系统,别装死,你不是有个能储存物件的空间么,赶紧打开。” 之前那个系统空间,她还用来运输过粮食。 对了,精品的香皂也都存放在空间里,外面马车装载的,全是品质一般的肥皂。 “宿主,这个空间只能存放死物,静物,你可不能把大活人塞进去。” 只是一瞬,姬染月手中的铜盆便不见了。 只是房中的血腥味有点明显。 姬染月看床榻旁未用完的清水与烈酒,心里有了计较。 她取出一份香皂,净了净手,泌香的鲜氛味儿渐渐弥漫整个内室。 她将盆中剩余的水,往外室的木制地板,倒了几处,伪造成一种水渍溅开的模样。 再将床榻上的男人,往内侧移了移,他现在重伤着,她也不好把人塞进床底下,省得别洛弦歌还没到,人先被她折腾没了。 被褥一掀一盖,她就开始脱自己衣服,外裙、中衣……全扒了个干净,只留了个贴身的心衣与亵裤,觉得过分那啥了,她又外罩了一件薄纱。 最后,烈酒浇身,她怕醉酒不太真实,还往嘴里沾了一点点。 她就不信,都这样了,还迷惑不了男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六) 洛弦歌推开此门时,已是月上中天。 廊下月华如水,青年逆着月光而来,她迷离着眼儿,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觉得,他比预计的,来得晚了许久,她房中的酒气都散得差不多了。 想来是搜查完了整个客栈,而她所在的这间厢房,是最后一处。 他是一个人来的。 “听说公主身体不适,我实在担心——”他阖上房门,转身时,闻到房中飘散的淡淡酒香,语调陡转,“公主可是饮了酒?” “……嗯?”少女的声音,与其说是疑惑,倒更像是娇/吟,或者说醉酒后的呓语。 在这样空濛微潮的春夜里,勾得人心火一下子旺了起来。 青年的步伐在距内室仅有一步之遥时,骤然僵住,止在原地。 如同前方是芦苇荡漾,淤泥深掩的泥沼地,只要他再前进半分,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直至被彻底吞没。 他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姬染月醉酒时的情态,他是见过的,不只一次。 但每一次,都只是远远瞧着,不能靠近。 那时候,周国已是烈火烹油一般,只有表面的繁华光鲜,内里全是腐朽破败。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千年的帝国虽已衰败至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诸侯国中,依旧牢牢占据着九鼎尊位。 而作为周国唯一的嫡公主,她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有无数王侯贵子捧着她。 而他,一个不受胤王重视的,空占了个名头的太子,自然算是最末流的那个。 而他性子冷清,不喜交际,自然也不会巴巴地跑去奉承她,作谄媚之状。 但他时常能远远望见她,在各色宴饮之上,她总是坐在主席靠左的第一个位置上,云鬓垂落一枝碧桃,笑起来时,活像话本子里,吸人精气的妖。 不是说她生得不端方,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明明容貌明艳粲然,偏偏有一种盛世将颓的绮/靡之感,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旁人,为她死生不得。 席上,不少贵公子凑上前去,朝她敬酒,她来者不拒,总是含笑饮尽,微挑的眼尾看向人时,总像含了三分情意,叫人目眩神迷,心神驰往。 无数王侯都肖想着她,却无一人能真正占有她。 他想到这儿,心里无端生出一丝烦躁,觉得这种宴席实在乏味,他索性溜出了席间,反正无人在意。 他住的宫殿偏僻,还要绕过御园,再经过几重宫墙,才能抵达。 因此,他没有回殿,而是走入御园,沿着小径随意前进着。 园中的桃林花开如粉蒸云霞,美不胜收。 说到这御园,正是周王专门为公主所建,种满四时之胎景。 春栽桃,夏植荷,秋赏菊,冬摘梅,四景相对而设,亭台水榭错落而建,白玉为阶,翡翠铺地,琉璃雕檐,穷尽天下巧匠之工。 御园建成之时,天下哗然。 一言公主胜宠,二言王朝奢靡,三言……祸国之兆。 以前他都是远远避开这园林,如今,却蓦然生了些游赏的兴致。 “你在这里作甚,来……陪本公主饮酒!”花枝掩映间,少女眸光竟比一树繁花还要叫人缭乱。 恍神间,她竟攀上了他的后颈,眼眸半明半昧,透着几分醉酒后的迷离,她的目光,在他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似在辨认他是谁。 “不……不管了,陪本公主饮酒!”她的下颌微微内收,一个悬停间,她的鼻尖抵上了他的唇畔。 醇厚的酒香与清甜的桃香刹时侵袭了他的全部感官,少年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以至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她不是应该在筵席上,与那群人,开怀畅饮么?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僻的御园角落处? 他仰头一望,月明千里,星河枕夜,原来,他在御园中,已经胡乱晃悠了一个时辰,想来宴席早散了。 也就是说,撞上她,只是个意外。 等到他全然反应过来这一切时,少女已经紧紧地贴着他,攀附着,勾缠着,像柔软又坚韧的藤萝。 “公主,请自重。”他嗓音哑得干涩极了,少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哪经受得住这等阵仗。 “……不要,你身上好凉……舒服。”她含糊地喟叹了一句,然后就直往他暴露在外的冰凉肌肤上蹭,眼眸都懒得抬上三分。 像是笃定,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的主动投怀送抱。 念得此,他的心口处,更加烦闷,一时堵得慌。 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份郁躁的症结所在。 他强硬扳开她交缠在他颈后的手掌,将人推开,但又怕她撞在桃树干上,又虚环住她的腰。 呼,两人的距离,终于不那么近了。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算了,跟个酩酊大醉的酒鬼生什么气呢? “公主的侍女在哪儿?我送公主出园。” “不……不知道。”她仰起头,冲他咧嘴一笑,然后双手交握成一个酒杯状,迎向他的唇边,“嘻嘻,喝……喝酒!” 他的唇角微微抽搐,“我从不饮酒,公主还是另寻他人为妙。” 他现在应立马离开此处,远离这位麻烦的公主,才是上上策。 但少女歪斜的姿态,以及那毫不设防的眸光,又令他眉心紧蹙。 若是帝国的公主,在这荒僻的林中,被歹心之人拖去了角落里,破了身子,那可真是,成了笑话,亦是悲剧。 少年虽平日冷着一张脸,孤僻得紧,但他绝非冷心冷情之人,又怎么会真的忍心她丢在此处,“我送公主回宫。” 他怕她又各种胡闹,索性将她的双手交叠在前,直接以掌代锁,扣住了她的双腕,准备将人强拽出御园。 “疼……”她抗拒地挣扎了一下,没顶开,那眼眸睁大几分,介于清明与混沌之间,雾蒙蒙的,引人探究。 “你……你从不喝酒,难道你就——”她手动不了,干脆整个人往他身上压去,“不……不好奇么?” 他没料到她会这么疯,猝不及防间,后仰倒去,腰背直接撞上了桃木,她也趁势,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漫天花雨簌簌而坠,有一瓣桃红,直接擦着她酡红的颊边,落在了少年的心口。 “你不想尝尝么,酒的滋味?”她拾起那瓣桃红,置于少年的唇沿处。 他的唇形,如花一般,轻粉色的,十分诱人。 “疯子!”他觉得那股子心火直冲脑门,直接一个反制,将她压在了身下,一个俯身,牙齿咬起一瓣桃红,正要覆压入她微张的檀口处。 毫厘之距,四目相对,她突然侧了侧脸,吐出一口秽物,直溅上了他的襟口。 “姬、染、月!” …… 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但是,洛弦歌还记得,他少年时第一次通晓男女情事时,就梦见了姬染月。 她躺在漫天花雨下,只穿了一身轻薄的春衫。 她含笑望着他,“你不想尝尝么,我的滋味……” 他从梦中惊醒,脸烧得通红。 为自己卑劣而不堪的心思。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见她同旁人嬉闹玩乐时,便觉得说不上来的烦闷。 他对这位帝国的明珠,生了独占/欲。 …… 青年从深埋的回忆中抽身,他现在,早已不是那个,面对陌生的情绪,只会抗拒,且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了。 他无比明确自己的心意,只要洛玦歌一死,他便要十里红妆求娶她,做自己唯一的妻。 她将会是胤国的王后,也可能是,整个天下的国母! 洛弦歌自然迈出了那一步,踏入了厢房的内室。 酒气愈发浓厚,还有一股极淡的,清甜的桃花香。 男人扫视了一圈厢房,并无可以藏人的地方,他的眸光,甚至在房梁,屋顶处巡查了许久,没有任何异状。 最后,他才稳了稳心神,往少女所在的床榻处瞥去—— 青丝曳地,少女外肩上的轻纱欲坠不坠的,那凹陷的锁骨处,似乎还沾了点点酒液,在昏喑的室内,浅淡的月光下,蓦然生了几分隐秘的氛围。 他目光似藏了两团热烈的火光,却匆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他将脸撇至一边,但并未停止向少女床榻处走去的步伐,因为,整个厢房,最容易藏人的地方,还是床榻附近。 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丝,找出洛玦歌并杀死他的机会。 拼命暗示自己只是搜寻,绝无冒犯之意的洛弦歌,正准备扬起床榻正上,阻碍视线的帘帷,少女轻哼一声,身上盖着的被褥滑落一角。 他纵然视线闪躲得再快,余光还是窥见了—— 她的心衣,藕粉色的,靠近胸口处,绣了一枝极艳的海棠,再往起伏的那一点莹白,积云堆雪一般…… 轰! 他同手同脚地走到床檐处,将被褥整个的往上拽了拽,干脆将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呼,眼不见为净! 青年抹了把鼻尖,还好……啥也没有。 呼,他应该不会再翻她的褥子了吧! 姬染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了松。 结果,他又往下扯了扯,将少女酡红的脸暴露出来,然后将她脖子以下捂得严严实实的,可谓是密不透风! 姬染月:“……” 救命,大兄弟,您能一气呵成不,她这心跟着七上八下的,吓死个人。 青年草草扫了眼床榻,并未发现端倪,感受着腹下的躁热难言,抬步便要离开。 姬染月的眼皮悄悄掀开了一条缝,便见男人仓皇逃离的背影,无端显出几分狼狈。 终于把男主给吓走了,姬染月担心藏在她床榻夹层处的洛玦歌被活活憋死,正要起身,将人捞出来时。 洛弦歌去而复返。 “公主,你醒了?”他眸光微亮。 姬染月:“!!?” 卧槽,男主您咋又回来了哇? 她下意识拎起空了的酒坛,心一横,直接歪歪扭扭的从榻上起身,朝着洛弦歌的方向,踉跄而去。 一副全然醉迷糊了的模样。 “弦……歌……喝酒!唔——干!”她下巴一顿,打了个酒嗝,然后就笑嘻嘻地注意着男人,眸光飘忽着,落不到个实处。 这会子,洛弦歌再也憋不住了,血气与热气一并涌上大脑,鼻孔流出两道血痕。 他还是个正常男人,心心念念的姑娘穿成这模样,这不是勾他的命么? “公主……”他隔着一层等同于无的轻纱,揽住了她的纤腰。 女儿家,都是这么软的么?他甚至不敢用力。 “公主,公主!”他一声一声轻唤着,却只有这两个重复的字眼。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舌尖一根一根的扫过,湿漉漉的。 轻纱撕裂,少女并没有多少抗拒的意思,可能是因为饮了酒的缘故,她只是咯咯笑着,像是觉得这个游戏,十分有趣。 注意到她像隔了一层雾气般的眸光,青年动作进行到一半,骤然僵滞。 他的眸光几度明灭,最后涌出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悔恨,就连做戏的姬染月也没有料到,居然有男人会在全垒打的最后一步时突然刹车,甚至—— 他抬起她的手掌,往自己的面容上,猛甩了一个耳光! 疼痛,永远是清醒的捷径。 他在最后压抑了自己的冲动与谷欠望,那一刹,姬染月忘记了演戏,她望着他,满是震惊与怔忡。 “公主,是我该死,我不该趁你醉酒,便如此轻薄于你!” 他既心悦于她,就更应该爱重她,尊敬她,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否则,人与野兽何异? 他将安静下来的少女抱回床榻上,克制的吻了吻她的指间,“公主,再给我一点时间……” 待他扫清隐患,待他亲政掌权,待他御有四海,他来娶她,可好? …… 姬染月听见了木门重新阖上的吱呀声,她抱膝靠在床榻上,眸光沉沉,她自嘲一笑,“你说,为什么他会喜欢上,我这么一个卑劣的骗子?” 天命系统:“……” 它只是个人工智能,无法替她解答这个问题,于是它只能选择让宿主努力搞事业。 “滴,警告!任务目标洛玦歌生命值即将降至零点,请宿主尽快想办法,救治目标人物!” 姬染月:“……” 算了,她怎么能指望垃圾系统呢? 姬染月终于将重伤患者捞了出来,发现洛玦歌全身滚烫得吓人。 这温度,不会把人烧傻了吧? “小良子,快去帮我去客栈后厨买一壶烈酒来!” “白起,你避开洛弦歌的眼线,帮我去城中,寻一位大夫来。” 姬染月开始两只手,一边一个,疯狂戳着公会界面上对立而坐的两个小人儿! ------题外话------ 这一更,有4000多字,我发现不太好分章,就合一起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七) “小良子,你来了!”姬染月被系统的警报声吵得大脑的那根弦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一见张良推开房门而来,忙迎了上去。 “主公哪里受伤了?大夫还需要好一会儿才到,我便先带了一些制药、烈酒、清水来。”张良正要拽过她仔细检查,定睛一看,愣了片刻。 察觉到他先是呆滞,后又闪躲的视线,姬染月目光下移,忙捂住胸口一片冰凉。 姬染月:“……” 她忘了,她还穿着之前为了迷惑男主的装扮。 虽然对于她本人而言,这已经算挺保守的了,但对于张良而言—— 等于什么也没穿。 泛着青竹浅香的外袍,一个抖开,收拢,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 她甚至能透过衣衫,感受到少年胸膛处的余温。 “咳,主公,春夜寒凉,还是注意些为好。”少年眸光幽深,语调却是平和。 姬染月将外襟更加拢紧了几分,低低应了一声,她不想让两人持续尴尬,便扯了扯张良的内衫袖口,“子房,快!人命关天,你也通晓医术,快帮我瞧瞧,人还有救么?” “只是粗读了几册医经,算不上精通。”张良见并非姬染月受伤,眉眼间的焦躁之色顿敛,若非她强拉着,行走间,定又是悠然的贵公子姿态。 不过,当看清伤患面容时,他的眸中难得多了分惊异。 “五公子洛玦歌?”他侧身觑了一眼姬染月,疑惑道,“主公要救之人,怎么会是他?” “那个……简单来说,任务所需,生活所迫。”她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意思是——我不得不救他。 很好,言简意赅,主公成长了。 张良不再多言,他贴了贴洛玦歌的额际,滚烫。 又探了探他的手掌,冰凉。 最后,三指凝于其腕间,切脉后道,“脉浮无力,气血不足,且淤积阻塞,又兼有旧恙损耗,能否撑过今晚,尚且未知。” “你不能救?” “缺少药材,难。”这个时辰,城中的药店都关门了,而他们所携带的药物,也只是治疗一些轻症,可洛玦歌的剑伤,只要当时刺杀他的人剑口再偏一寸,必死无疑。 “那先帮他把高热降下来吧。”再这么放任自流,把人家反派大boss烧成了个傻子,那可就好笑了。 “我来吧,用烈酒涂抹身体进行降温,我曾经随军时,也见军医治疗伤员时用过。” 他让姬染月去外间候着,“期间,要真有个万一,我会唤主公进来的。” 进来使间枯木逢春卡。 20点兴国线进度条,换半张天阶技能卡,可并不是亏本的买卖。 她当然知道该怎么选。 “子房,辛苦你了。”姬染月松开了他的袖口,心中暗叹,张良是什么贴心大宝贝啊! 她才懒得给洛玦歌这厮擦拭身体呢! 当然,就算姬染月乐意,张良也不可能让她这么干的。 他舍不得。 廊外海棠寂寂,子夜时分,白起一个掠身,从半开的窗口翻入屋内,便见姬染月半撑着案几,毛绒绒的脑袋,要坠不坠的。 见她睡得并不安稳,白起更是放轻了动作,一个屏息,落在了她身旁,只听见风声徐徐。 但姬染月还是醒了,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终于看清了来人,“……小白,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大夫呢?找来了么?” “整个临淄城的医馆与药店,全部都关门了。”白起已经寻遍了整个临淄,“而且我发现,所有的医馆与药店附近,都设置了好几个暗桩,在盯梢着什么。” 这显然是洛弦歌的手笔,看来,他这是打定主意,就算抓不到洛玦歌本人,也要将重伤垂危的他,硬生生耗死在临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临淄的几大城门入口处,也被他盯死了吧。这是楚国的地界,他一个胤王,权柄却是大得很啊!” “楚王与他是表亲,云湘君更是厚待于他,整个楚国,都算得上是他的母族,自然权势盛大。” 若非强楚大军压境,强行介入胤国内政,洛弦歌也不会那么顺利的,登上胤王之位。 念及此,姬染月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说起来,洛弦歌能成功搭上楚国这条线,她还真是,功不可没呢…… 若非她卖了谢衡,帮这云湘君跟洛弦歌提前牵了根线,也就不会有今日之困厄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哎,谁能预料到,她居然有一日,要为了救下洛玦歌,而站在男主的对立面呢? “其实,主公若真想保洛玦歌全身而退,并非没有办子。”张良从内室走出,将清水倒入盆中,净了净手。 “小良子,别卖关子了,你且快说!”她望着他,满怀期待。 “亲兄弟尚有隙,也会有兵戈相见的那一日,何况表兄?”张良唇边的笑意,透着几分讥讽。 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的典故,不胜枚举。 “对啊,一旦洛弦歌与顾明忆之间的结盟出现裂痕,那么洛弦歌在楚国,岂能再有今日威风?” 而且,他必须分心应对楚王,如此一来,洛玦歌,就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她需要的,也就是这一线生机! “那我们该怎样操作,才能离间这两人呢?”姬染月沉吟片刻,并未想到有什么好法子。 其实这件事仔细运作起来并不难,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方面,洛玦歌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另一方面,参加完万国商会,她就要迅速赶回焉都了。 因此,怎么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对两人的离间大业,才是她为难之事。 “主公,真是当局者迷啊!”张良失笑摇头。 “令顾明忆同洛弦歌迅速决裂的关键,不正是——”张良的指尖微抬,在空中一个轻旋,指向了她的额际。 “我?”姬染月愕然抬眸。 “正是。”少年悠悠点头,眸光暗含兴味。 “我怎么可能一下子让他俩闹翻,我又不是——”她语至一半,竟戛然而止,一脸惊悚地望着面前,笑意清浅的少年。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重演一次,当初的胤国之乱……吧?”她的语调惊疑不定。 “主公聪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八) 一直到天明时分,在张良与白起的交替擦拭之下,洛玦歌终于褪了热,姬染月也思考了一个晚上,关于张良提出的那个,分外坑爹的魔鬼建议。 她很纠结。 与洛弦歌纠缠一二倒没什么,毕竟他对她,恩与情,皆重于恨与怨。 但让她再主动去接触顾明忆(谢衡),那等于是上赶着作死好么? 姬染月真的不想再被关小黑屋了! 心累jpg. “主公不必为此过于苦恼,你熬了一夜,身体难免疲乏,还是快快补个觉吧,毕竟明日,万国商会便要开始了。主公可别忘了,我们不远千里,来到此处的初衷是什么?” 是啊,她是来楚国卖肥皂发家致富的,可不是冲着什么儿女情长去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必须得先打起精神来,应对明日的万国商会。 “小良子,我去蔡蔡那儿蹭个床,你和小白也歇歇眼,换文和来照顾洛玦歌。” 她对洛玦歌,只有一个期望—— 别死就行。 至于他现在过得有多痛苦,与她何干? …… 翌日,天朗气清,长街处十里桃红灼灼,哪还见半分前日的血腥杀伐,尽头处,高台依旧,两侧旌旗飘扬,旗上以金线为引,勾勒出一个鲜明的“许”字。 两街十里参差而去,木制摊位摆放得十分整齐,每一处摊位旁,皆立着一位,许氏商会的伙计,一来,是为了收用租用且监督交易进行,二来,如果摊主的货物售卖不出,如果能打动身旁的商会成员,许氏商会会替你,以成本价,收购滞留货物。 而这摊位的区域划分,也是有讲究的。 以高台为起点,越靠近它的,摊位租用费越高,以租用费多少可以将整个长街划分为三个区域。 高档区:摊位费1000两银,还需另付100金的押金。 中档区:摊位费100两银,还需付1000两银的押金。 低档区:摊位费10两银,无需支付押金。 “主公,我们应该,租用哪种档次的摊位呢?”蔡文姬凑至姬染月耳边,小声问询道。 姬染月一行人来得很早,这会儿已经将整条街走了个来回,却迟迟未定,要租用哪个摊位。 因为,众人意见,并不统一。 张良以为:中档稳妥,尔可兼顾高低档之间的情况。 白起与蔡琰觉得:既然花钱租了中档,还不如再花费一些,进入高档,那里才是豪绅富商的聚集地,交易的都是大买卖。 双方争执不下,又去问贾诩与姬染月,何处更好。 结果这两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默契,竟异口同声道,“低档。” 众人:“……” “尔等为何要择那低档?”白起不解,难得主动开口问询道。 姬染月也没想到贾诩竟会跟她意见一致,颇为惊异地瞅了他一眼。 男人正以手抵额,很是厌烦这刺眼的日光。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眸光陷落在掌背的阴影里,看不大分明,更让人觉得,这人丧丧的,显然倦懒。 结果两人又一前一后回答道—— “因为便宜。”姬染月是真的就是扣门 “方便。”而贾诩,也是真的就想偷个懒。 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正好是低档区,摊位空位也不少。 众人:“……” 你俩儿还能再不靠谱些么? 最后,姬染月拍板,一行人浩浩荡荡,租了个长街入口处的低档摊位。 10两银子砸在那摊桌上,惊得一旁打瞌睡的伙计猛得一下抬眼,看清眼前人后,默默收走那10两银钱,心里却悄悄嘀咕道。 “一个个长得赛神仙似的有啥子用,切,还不都是些穷鬼!” 那伙计递给他们一张绢纸,“写下你们的摊位名,主要售卖货物,然后贴在摊位前,就可以了。” 他心知被分到这种低档区,肯定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交代完基础事项后,也就不管他们了,埋头就睡。 “你——”蔡琰自诩脾气不错,但乍然被人如此轻慢,便有些气闷,正要发作,却被姬染月拽住了手腕。 “跟这种人计较什么,到时候,用事实摆在他面前,那才畅快哩!”姬染月选这个低档位,怎么可能是,真的仅图它便宜? 她是经过一番考量,才选中低档位的。 万国商会一共举办三日。 第一日,是交流会,商贾们以摆摊的形式,面向同行和各阶层百姓,展示、售卖特色商品。 第二日,是拍卖会,商贾们提供商品,交由许氏商会鉴定价值,并在其拍卖行,进行拍卖。 第三日,是评议会,由许氏商会牵头,众多巨贾权贵为裁,评定本次万国商会中,最具特色的五大商品。 而慕容冲嬴下的花神之名,正是在第二、三日,才能发挥重要作用。 所以,第一天,姬染月并不打算将特色香膏拿出来贩卖,她只卖肥皂,其余时间,她得想办法联系上慕容冲,若是能以此接近顾明忆,就更好不过了。 而肥皂面向的,正是广大百姓。 低档摊位虽然听上去是最低级的,但它所占的区域最大,人流最多,竞争量看似庞大,但实际竞争力却并不高。 她的肥皂想从中脱颖而出……嗯,难度不大。 “我们来商量一下,该给摊位取个什么名字?” 这下所有人也都学聪明了,不做什么无谓的争执,纷纷望向姬染月,摆明了要她负面到底。 姬梁月:“……” 倍感压力的姬·取名废?染月默默咽了咽口水,“要不就叫,天命杂货铺?” 众人:“……” 短暂的静默后,他们便凑一处议论开来,完全将姬染月排斥在外的样子。 “皂以洁净,佛偈云: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不如我们就叫,明秽宝摊,如何?”蔡琰建议道。 张良颔首,“善哉!” 贾诩困乏地阖了阖眼:“我没意见。” 白起:“……” 虽然他听不太懂,但念起来比那什么天命杂货铺的古怪名字,要好太多。 姬染月撇嘴,“小天啊,他们是不是特别不识货,天命杂货铺有什么不好?” 天命系统:“……” 虽然取了天命二字它很开心,但卖肥皂跟天命有半毛钱关系么? 对不起,这一波,它站蔡文姬! ------题外话------ 我不想再被禁得半夜修文了,所以砍了好多刺激桥断,整得我有点烦躁,后面的剧情也要改动。 痛苦面具jpg.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风乍起,万国商会(十九) 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姬染月还是屈服了。 张良提笔,蘸墨,凝腕,“明秽宝铺”四字,便一气呵成。 那绢纸贴在摊前时,还引来不少路过之人侧目。 虽然低档区走动的小商小贩,寻常百姓等识字少,也没什么文化,但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往那字上瞄去。 就很直观的,漂亮。 他们也不懂什么笔法、走锋、筋骨的细节,就是看了这字后,竟有了种移不开眼的错觉。 于是,不过一会,姬染月的摊位上就聚集了不少人。 “小友,不是你这铺子,卖得是何物啊?”不怪那行商打扮的那人这样问,实在是,这个摊位上摆放的东西,太稀奇古怪了些。 从左向右,依次是几盒米黄色固状膏体,一盆清水,一坛淤泥,一瓶香油,几方绢布。 叫人摸不着头脑。 “客人,别急,且看着便是。”张良自信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这模样不大的少年,就这么微微勾唇,围拥上来的人群竟一时局促的互相望了望,然后安静了下来。 贾诩以布帽掩面,仰靠在椅上,睡得正香,算了,也没指望上他做什么。 蔡琰失笑摇头,自己取出一方绢布,往那泥坛里滚一圈,再用清水沾浸绢布,几番揉搓,那白布顿时脏污不已。 张良用银匙剜出盒中膏体,往绢布上涂抹一番,蔡琰配合着他的动作,揉搓着绢布。 伴随着洁白的泡沫占满了整条绢布,一股清香自其中逸散而出,其香幽远清新,细闻来,竟还有醒神之效。 在低档区的摊位中,各色商贩售卖最多的,就是当地的特色小吃了,什么念津蜜枣,苍阳焗鸡,密丰沃柑……无数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处,那就不是什么芬芳扑鼻了,更多是,是腻味。 因此,皂角独有的草木幽香,宛如低档区的一股清流,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什么味儿?” “好香啊!” “走,我们瞧瞧去!” 越来越多的人朝张良所在的摊位处涌去,而望着那重新洁净的绢布,部分行商,已经嗅到了十足的商机。 “敢问郎君,一盒这样的皂膏,定价几何?” 张良这边打开了局面,与他分头行动的姬染月及白起两人,亦在想办法,探听慕容冲的消息。 她戴着帷帽,身形也做了一定的修饰,再加上一路都亦步亦趋地跟在白起身后,旁人只会以为,是哪家的勋贵郎君,带着自家的小娘子,凑热闹来了。 两人已是在高档区的中上位置了,距那高台不过百米之距。 “怎么样,可看得清那高台之上,究竟有没有慕容冲。” “没有。”白起习武多年,眼力极佳,他看得十分清楚,那高台之上,除了顾明忆和一位长相陌生的少年,其余皆是内侍、卫兵之流,并无慕容冲的踪影。 “那他会在哪儿?”姬染月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担心大美人的安危了,因为慕容冲的好感值并未突破50,她便不能从公会界面中定位他的行踪,只能从依旧泛着光泽的卡面确定,他并未死亡。 “主公,我们该撤离了。”白起注意到,高台之上有了较大的动静,“那位陌生少年,似乎与顾明忆发生了争执。” 白起话音刚落,谁知那变故就陡然发生了。 那高台之上的少年正言辞激烈地叙述着什么,突然身体一个僵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往高台之下栽去。 这可是十丈的高度,人这么摔下去,只怕当场就会砸成了一滩肉泥! “少东家!” 内待们尖叫不已,甲卫迅速行动,可护卫的,却是仍在高台之上楚王。 “白起,先别轻举妄动。”姬染月没有选择在此时撤离,在那名少年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之际,一柄飞剑,飒沓如流星而来,闪至了少年身下,就将下坠昏迷的他直接托了起来,几经缓冲之后,少年缓缓落地。 那长剑贴地后,自其身后滑出,一个轻旋,再度凌空,再眨眼,便如日空里本不该出现的星辰一般,湮灭于天幕。 …… 死寂。 如死水一般的寂静。 高台之下,看清这一幕的所有人,内心都不约而出的浮现出一个惊怖的问题—— 这是妖术还是仙法? “这是神迹啊,是巫神之力,救下了少东家!” “没错,是巫神!” “感谢巫神庇佑!” “天佑我大楚!” 摊位之上,凡楚人者,纷纷原地跪倒,双手贴于额际,嘴中似乎在念颂着什么祷告的祝词。 而非楚国之人,皆是一脸懵地愣在原地。 姬染月:“……” 她也很懵,然后疯狂在脑海里艾特天命系统,“小天,为什么一篇古言权谋文的世界里,会出来修仙文里的御剑之术,这个世界tmd都烂成了筛子啊!” “淡定,人家仙侠文世界的男主,就算穿越过来,光环什么的,都还在啊!不过宿主放心,就算谢衡捡起了修练功法,但碍于世界法则限制,他这一世,撑死了就是个筑基,影响不大,哈哈。” 最后两个“哈哈”,咋听上去那么心虚呢? 还敢跟她说,影响不大?! 要知道,仙侠世界里烂白菜一般的筑基修士,放在这里,就能成就一剑封疆了神话了好么? 顾明忆越强大一分,她的处境,就越危险一分,她不想被秋后算账,那依旧只能,先下手为强! 高台之下,那名昏迷的少年已被卫兵抬走,而台上的顾明忆,亦负手离去,他的腰间,并未佩剑。 万国商会第一日,因为这场所谓的“神迹”,而被迫中止。 “主公,高台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万国商会被迫停止?”张良见白起牵着姬染月,顺着如潮水般的人流,朝他们走来时,问询道。 他们人在外围,又忙着与各地行商谈论肥皂的售卖事宜,因此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只听见路人都在说着什么—— “神迹……楚王……剑……” 信息十分混乱。 姬染月沉肃地冲张良,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回客栈,再细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风乍起,万国商会(二十) 回到客栈后,姬染月将她围观到的状况与张良他们简要描述了一番。 “等等,谢衡就是顾明忆,但主公认识的谢衡与顾明忆并不是同一个灵魂,而谢衡与我等相似,是异世之人,是这个意思么?” 虽然张良说的很绕,但事实就是如此曲折。 “人家不只是异世之人,还是仙侠文大男主,一力破十会,懂么?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们不管怎么努力,整出各种阴谋阳谋的,在绝对的实力(光环)面前,都只是徒劳而已。” 姬染月的声音有点闷,她不免回想起,最开始的几个世界里,她各种努力摆脱命运,却被主角光环无情碾压的场景。 炮灰白月光的本质,从来就不是白月光,而是炮灰。 “主公,时势几变,岂可定论,别忘了,如今的你,已是天命所归,更何况,你应该对我等,有信心才是。”张良柔和的嗓音,如潺潺流水一般,抚平她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蝼蚁群抱也能咬死大象,再说了,他们从不是什么蝼蚁。 白起不语,仅是安静伫立在姬染月身后,如一座静默的山,给人以无限的安全感。 是啊,这一世,她不是在,孤军奋战。 她有了坚锐的刀锋,坚固的盔甲,只要她再保有坚韧的心性,如何不能——所向披靡? “我们不清楚今日高台事变的具体细节,还是静观其变,且看明日的拍卖会能否照常举办,再行后议。” 如今在楚国,他们信息闭塞,既为弱势,又仍在暗处,当明白,何为后发制人,见招拆招。 第二日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举办地点,是临淄城最大的酒楼,隶属于许氏商会,名为巫山阁。 一看这匾额名,就知道,整个楚国,对巫神的信仰,达到了何等的顶峰。 神权,本该是王权统御四海,愚化百姓的工具,但当有一日,神权凌驾于王权之上,就更容易滋生混乱,以及灾祸。 “****的形式,确实令楚国在战乱中极少陷入动荡,成为了诸侯国中,最安定繁盛的帝国,但同样,这种形式,亦遏止了楚国进一步的扩张、发展、以及大一统的步伐,很可惜,此刻的南楚,富贵乡,销金窟,声色犬马,鼎铛玉石,他们裹足不前,他们沾沾自喜……” ——《史策·南楚世家》如是评道。 当然,现在的姬染月,驻足在这座飞檐勾吻,富丽堂皇的高楼之下,眸光仅仅满是惊叹。 许氏商会的泼天富贵,由此可见一斑。 “参加拍卖会的宾客,这边请嘞!” “请移步堂间!” “要选择拍卖商品的顾客,请走这边,进行鉴定与登记,然后随伙计这边走,移步雅间等候。” “拍卖会将在酉时正式开始,亥时结束,期间巫山阁为诸位提供一切服务,望各位,宾至如归!” 姬染月将香膏取出十六盒,四盒作为一套,进行估值拍卖。 分别为四时、四象、四君、四雅。 取名雅,工艺雅,质量佳,效果好。香膏鉴品后为优,许氏商会将每套的起拍底价,定为500两银。 姬染月对这个价位,还算满意。 毕竟,还有慕容冲的一波推荐,他那边只要不掉链子,她有信心,还能将这个价格,上涨几十倍!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灯火盛大,映照在轻薄的纱幔间,映衬出一片昏红,显得整个拍卖堂十分神秘。 “主公,我寻遍了整个巫山阁,并未发现慕容冲的踪迹。”白起如鬼魅般闪现入雅间,端着茶水的伙计只能看见纱幔细微的晃动,他不以为意,径直走过。 白起是借着公会的传音系统跟姬染月交流的,他现在已经登上了高楼的最顶层。 而他进入的这个雅间,更像是一个临时的梳妆室,房中只有一位女子与两名女婢,坐在梳妆台前。 白起攀在房梁上,不再往下面看。 “慕容冲那边怕是真的出状况了。”接到白起消息的那一刻,姬染月眸光彻底沉了下去。 “那此次拍卖会的荐官,岂不是会换一个人?”张良 “主公,我现在所入雅室中的一位女子,正是前几日花胜节的第二名。” 两人的声音,同时进入她耳中,姬染月一下子想通了部分关窍。 “小良子,你待在这儿镇场,我得出去一趟。” “可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张良从座席上起身,正要劝阻她不要冲动,却只看见了她,如烈火一般,扬开的裙袂。 “小白,帮我打晕那室中的所有人,我马上赶过去。”她一出雅间,见四处无人走动,一边警惕着,一边往楼梯处奔去。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马上开始的拍卖会上,因此她比较顺利的连上两层楼,利用定位进入了白起所在雅间。 一进门,便是三个昏倒在地的身影,而白起就站在门后,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明显处于警戒状态。 “小白,是我。” 他的攻击状态收敛了几分,一个侧旋,将房门阖上,不成发出一丝响动。 “慕容冲的位置,应该已经被华容代替了,而她这么正大光明的在巫山阁化妆,准备登台,也就是说,这场代替,许氏商会要么是默许的,要么本就是他们决定的。” 所以,慕容冲现在,很有可能就是被许氏商会控制住了。 “我留在这里,假扮华容担任此次拍卖会的荐官,而小白你——”姬染月将昏迷着的华容拖入了内间,“你利用这个空档,潜入许氏商会的大本营,查探一下慕容冲是否被扣押在那儿。” “切记,见机行事,如无必定把握,不可打草惊蛇!” 白起欲言又止,他认为假扮荐官风险太大,但看姬染月已有决断,还是选择了,服从。 信任,是相互的。 他视她如瓷,一触及碎,因此时时捧在掌心,那才是害了她。 白起直接翻窗跃入暗夜之中,背影矫健如鹰,一下子,就失去踪迹。 姬染月双手合十,冲华容拜了拜,默念道“你我都是女子,今夜无奈冒犯,实在抱歉。”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扒起衣服来的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啊! 活像色中饿鬼。 “华小姐,拍卖会开始了,还请随小的入场。” “嗯。”隔着一道房门,女子的声音,透着些低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请君试问,东流水(二) 喧闹的大堂霎时安静下来,琉璃台前,纱缦轻旋,显露出展台之中的风光。 “第一件拍卖品,是由晋商提供的,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其鎏金工艺,可谓是天下卓绝……起拍价:1000金。” 堂前一片静默,哪还有人看什么拍卖商品啊,全盯着一个方向瞧去了。 琉璃脆彩,蔓萝衔枝,烛照如明……各色流光一齐撞入眼底,本该有目不暇接之感,可他们第一眼望去,只能见那女子窈窕的侧影。 不知谁的酒樽,咣当一声碎裂,众人才如梦初醒,恢复了叫价声。 买!美人推荐的东西,怎么能不买? “我出两千金!” “三千金!” “三千五百金!” …… 要说这些豪商,走南闯北的,不是没见过绝色美人,家中豢养的美姬娇妾,亦不少。 但美到台中女子这层次的,就不单单是容貌出众了,身段、气韵才是关键。 明明她还戴着层薄纱,相貌只可窥见隐约,但传达到他们眼中的第一感觉就是—— 美。 “不里吧,华家二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漂亮了?她要早拿出这水平,那日花胜节的魁首,还不知道花落谁家呢!” 少年靠坐在顶楼廊前,隔着栏杆往下望,一点也舍不得挪开眼。 “眼瞎了,就去治,这压根就不是华容。”男人眸光中似有雪浸枯枝般的寒寂,到了他如今的水淮,眼力早就达到了顶极。 更何况,这还是他,朝思暮念,想要抓住的,女人。 “啊,那她混入小爷的巫山阁——”今夜这场拍卖会要是出了岔子,他的皮只怕都要被自家老头子给扒光了。 “慢着,且看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且看她,究竟哪儿来的勇气,竟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表哥,你是不是认识这位姑娘啊?”许应麟虽然年少,但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必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差,否则他爹也不会放心,将大半个许氏商会,全交由他负责。 男人却不再回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往口中灌酒。 说实话,近三年不见,他的这表哥,顾明忆,当真是性情大变。 曾经的温柔少年,在祈春祭礼前,一躬身,一垂眸,不知迷倒了南国多少贵女,当时没有一个人,见了楚三公子,是不赞许万分的。 可如今,身居高位的楚王,每一次对上他沉冽的眸光,他的脑海里,仅留存了四个字—— 风霜刀剑。 他也不知顾明忆这三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不得不说,这样杀伐果决的君王,才是南楚之幸。 太温软的人,哪抵得住,这乱世杀伐之音? 就是有些时候吧,矫枉过正了,哎……要是以前的表哥能与现在的王上,中和一下,就完美了。 #盛世明君的气度,乱世枭雄的手段# 伴随着一波波的珍品,被卖出高价,姬染月真正想宣传的香膏,终于要登场了。 她轻呼一口浊气,望着前方展台缓缓上移,十六枚巧夺天工的雕艺品,隔着剔的琉璃罩,显露在众人眼前。 风荷清梦,鹤舞碧空,丁香逢雨……虽不知这些个物件的具体作用,但光是工艺中透出的典雅气韵,就足以为震撼人心。 “此为女子所用香膏,何作凝肌,留香,洁肤,雪白之用……” 光是介绍并不足以让众人过分心动,所以,她还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个实验。 “应供商者要求,为证此物功效,还要请大家,参与一个小游戏,不知堂下,有哪位愿主动配合我一番么?” 这种当众试验的方法在拍卖会中,并不算稀奇,比如前几年,秦商之首铸剑阁阁主徐子花十年时间,铸就的一柄长剑,为证明其性之优,当众以剑相比,损坏了百余宝剑,才令这柄绝世神兵,天才闻名。 那是近十年来中,万国商会里,拍卖出的,价值最高的一件商品。 以十万两金,被秦国的长陵君购入,自此,长陵君在短短几年中,全战全胜,成就天下战神之名。 “姑……姑娘,我等男子亦可参与么?” 噫!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嘘声,这男人上台,哪是去做什么实验啊,分明是奔着台上美人去的。 他们早就好奇得抓心挠肺,想一睹美人面纱之下的芳容了。 “自然可以。”姬染月唇边的笑意渐深,美目流转间的风情,不知又勾得台下多少人神思不属,魂飞天外。 “那也加我一个!” “我也来!” 众人哄闹着仰起头来,一道利落的身影,已率先跃入了展台之上,正落在姬染月面前。 是一个五官清秀的少年郎,但一双狐狸眼,多了几分精明与媚气。 他一出现,堂中人刹时安静了几分,竟无人再敢扬手,说要上台参与一二。 “那,多谢诸位谦让。”少年灿烂一笑,唇角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她隐隐猜出,这位少年的身份了。 没关系,区区一个许应麟,要是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顾明忆,那她才是真的要惧上三分。 担心要掉马甲。 不过也难保顾明忆,还真就在这高楼之上的某一处,她还是小心为上。 姬染月侧了侧眸,见琉璃光影中映衬出来的模糊面容,还好,面纱系得还算严实。 “姐姐,开始吧。”少年弯了弯眼,似乎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 “今夜,不虚此行啊!” “是啊,快哉!” 月上中天,高楼灯火渐歇,可出了楼中,往长街上一站,却发现对面火光冲天,直将半边深黑的夜幕,染上了刺目的橙红。 浓烟滚滚,行人奔逃。 “看,那起火的地方不是……” “是许氏商会的总阁!” “不好了,快、通知许少东家,商会走水了!” ------题外话------ 我不小心把第一章和第二章发反了,先看最先更新的第二章,再看第一章!!!! 救命,我该怎么换一下章节,编辑这个点肯定睡了(?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请君试问,东流水(一) “张先生,这个价位,已经是我们许氏商会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您还想再压的话,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许应麟亲自体验过那香膏的作用,他无比的清楚,这个玩意,一经出售,只怕会引起天下贵女的疯狂。 他们许氏,自然要从中狠狠赚上一笔! 是以,他连那位绝色佳人的真面容,都没使点小手段窥见呢,就迅速命令这巫山阁的管事,安排了这场,与那香膏供应商的会面。 这位张先生,看这也没比他大多少,却活生生一老狐狸,一番交谈下来,竟是半分也不肯松口,实在叫人气愤。 “五五分成的话,依旧是一个共赢的买卖,不是么,少东家?”张良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面对少年几乎算得上是明示的威胁,他依旧悠然品茗,一派从容。 “交易之间,买卖双方愈公平,这合作才会愈长久,此为古来生财之道,岂有不遵之礼!” 许应麟将手中茶盏往地上一掷,“张先生,你是非要敬酒不吃——” “少东家,少东家……” “不好了,总阁起了大火,一同烧着了整个许府,府中乱作一团:少东家快些随奴回去吧!” “怎么回事?”许应麟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冰。 “府上出了要事,许某先走一步,不过,张先生不如在在这楼中多呆上一时日,说不定就能改变主意——” 不待他话音落,楼中豢养的打手,就一拥而上,将张良困在房中。 “小良子,先别急着跟他们撕破脸。”脸海中,姬染月传音而来的这句话,令张良眸光微敛。 “那良就在此处,恭候与少东家再聚了。” “许氏总阁为何为起火?” “不太清楚,可能与白起有关。”姬染月此刻回到了高楼顶部那华容专门用来梳妆的房间。 她看着系统公会的界面,属于白起的那个小人儿,稚气的面容上,神色分外沉肃,一侧的肩头处还在渗着血。 白起,竟然受伤了。 看来,慕容冲真的是被许氏商会控制了,就是不清楚具体缘由。 “主公不必过分担心,那商会骤然失火,说不定就是白起兄所为,想来从中脱身并不难,主公放心便是。”张良含笑宽慰了一句,可谁知另一头却迟迟未有回应。 “主公,主公?”他在脑海中连唤几声,却依旧未有回复,张良攥了攥指尖,以此平复心头说不上来的下沉感。 他迅速起身,抬步上前,甫一开门,两道银光便同时朝他袭来,厚沉的刀口抵在他胸前,“张先生留步!” 糟了! …… 姬染月回到那间雅室时,见那华容与两名侍女依旧昏睡着,她松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面容,便准备将两人的衣衫换回来。 她想赶去许氏商会总阁探探,万一白起真遇上什么危险,她至少能用张技能卡,拉他一把。 换完衣衫后,姬染月坐在梳妆台前,拢了拢凌乱的发,正分了丝心神与张良交谈着,却感觉一缕凉风侵袭而来。 天生的警觉感令她迅速抬眸,只见镜中,映照出她身后伫立的,一抹高大的剪影。 烛火昏黄间,故人重逢,却是相顾无言。 静默中,率先打破岑寂的,是姬染月,她拔下头顶一抹金钗,一个扭转,就借着梳妆台案侧身,猛地朝男人要害处扎去。 他丝毫不避,那金钗竟无法刺破血肉,仅仅是扎破了他月白色的衣衫。 她见势不对,将金钗往他面门上一掷,就要翻窗而逃,却被他一掌,压在后腰处。 “嘶!”巨痛袭来,她一个失衡,直直跌倒在地。 她还要挣扎着起身,却觉得全身的力道在那一瞬间被抽离殆尽,她再度摔倒在地,只能看见那月白长袍的一角,拂开冰冷的弧度。 “我说过,你最好终日祈祷。”他下一步的动作,比他的语调,还要叫人森寒悚然。 “你要做什——”姬染月死死咬牙,才没有痛喊出声。 她的两只小腿骨,被他一个扭转,硬生生掰折了。 骨头咔嚓的错位声直叫人恐惧万分。 “后悔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我,欺骗我,背叛我?” “不……不后悔。”姬染月的下唇沿,被她咬得鲜血淋漓,“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毁我道心,诱我堕魔,为什么要在我受劫的那一刻,替我挡了那八十一道天雷?”这些问题,他在心中压抑了数千年的光阴,直到今日,才问出了口。 他花了一千年的时间,去寻找复活她的方法,无果。 他又花了一千年的时间,去搜寻她的残魂,无果。 他最后花了一千年的时间,去修练碎破虚空之法,终于在三千世界里的此界,察觉到了她的气息。 在这个世界里,他弱小得如同蝼蚁,于是他拼命修练,逃出楚王宫,漂泊游离之际,他终于找到了她。 可结果呢? 他不愿再去回想那一夜,从心生希望,到满心期许,再到绝望被囚,他有多希望那只是他做的一场恶梦。 “告诉我,为什么?”他轻轻抚过她染血的唇瓣,她却一口咬住他指尖,往死里咬。 他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他钳住她的下颌,将手指冷淡抽离。 “我和你,再也不会分离了。” 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都不会再发生。 “我在楚宫,辟了一座小筑,你还记得吗……” 他与她,曾在山顶的竹筑中,度过了百余年光阴。 修行本该是孤寂的,清苦的,但那百年间,他明知自己因情爱正一步步堕落,却自觉无比快乐。 “你当初骗我,要是再骗得长久些,该多好……” 那样的话,他不会在往后无尽的岁月里,反复汲取着,这一点子甜,以至于愈发不甘。 姬染月啐了他一口鲜血,笑得嘲弄,“谢衡,你真叫人恶心。” 迟来的情深,比野草还轻贱。 谢衡本也算是她的白月光的,高洁出尘的少年仙君,一点点教会她,强大自身,教会她,修道之径。 他若只做师尊,她也不必剑走偏锋,仓促脱离了那个世界。 她与他,何至于今日局面? 姬染月自知难逃掌控,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任由碎骨之痛,占满大脑,将自己逼昏了过去。 …… “谁在窗口?”张良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一只血手,攀上了窗沿。 “是我……”浑身是血的白起,身后还背着昏迷着的慕容冲,翻进了张良所在的雅间。 “你们——” 还不待少年问询一二,白起一个脱力,竟直愣愣地向前倒去。 “白起兄!”他低呼一声,忙上前扑去,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张良一阵昏眩。 到底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别想了,咱顾明忆就一恋爱脑。 我把章节替换了一下,现在就不同跳着看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请君试问,东流水(三) 现在该怎么办? 得先救人才是…… 对,先救白起,再言其他。 桌案上的茶盏被他扫落在地,张良拾起一片尖锐的碎瓷片,没有丝毫犹豫,往自己的肘腕侧,划出一道几寸的伤口。 霎时血流如注,门房外许应麟留下的侍卫,听见屋内响动,这时也齐齐冲了进来。 手执刀剑,神情戒备。 “我不慎失手打翻了茶盏,瓷片溅射开来划伤了手腕,不知诸位,可否予良一些止血的药物?” 他们一进门,就闻到了极浓郁的血腥味儿,再看张良长袖挽起,那血流不止的手臂,相视一眼,却无人动作。 “你们少东家,只是让你们暂时看住我而已,对于许氏商会而言,我这个未来合作伙伴的性命,还算比较重要的,对吧?”烛火轻晃,少年眉睫处沾染上的血沫,令他整个人都透着十分妖戾的森寒之感。 明明他唇边的笑意,依旧是那么温和,却叫人下意识地想要服从他的命令。 “你,去拿药。”为首的汉子随意指了个人去,然后其余人依旧戒备着张良。 虽然这货长得就像个弱鸡书生,但是谁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伤药、纱布、清水等物件儿很快被送入房中,房门随之紧闭。 张良并未先给自己用药,他的指腹在喙突后某处压了压,那腕间的血,一下子便止住了。 这点子皮外伤,也就只能拿来哄骗一些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小喽啰了,真正严重的,是白起。 以及无论怎么做都唤不醒的,慕容冲…… “你醒了?” 张良是坐在桌案前阖眸小憩,而慕容冲和白起都被他安置在了床榻上。 白起的伤口,他也做了简易的包扎止血处理。 他无比庆幸,巫山阁的每一间雅室,都配制了对应的床榻,否则今夜这两位一直昏迷的伤患人士,就只能睡在地板上了。 雪上加霜,真凄惨。 白起感觉到身旁还躺了一个人,颇为抗拒,正想从榻上起身,却被一只看似纤瘦无力的一手,一把按住。 “你这只左臂不想当场报废的话,就给我老实躺着。” 很少见张良这般强势的模样,白起愣了愣神,再加上血气亏空后的眩晕感,还真就被他按回了榻上。 “说吧,昨儿深夜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还有许氏商会半壁付之一炬,可是与你有关?” 白起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张良眉心微蹙,“白起兄,请说人话。” 白起:“……” 他的唇角微微抽搐,眸底罕见的多了几分为难之色。 “主公命我去许氏商会总阁……” 以张良的眼光来看,白起的确不是一位合格的叙述者,你可别指望他能将这一夜的经历讲得有多么跌宕起伏,能把关键的信息流畅说出来,就已经算是他的超常发挥了。 “我确实从许府寻到了被不知名原因囚禁的慕容冲,但那场大火,不是我放的。” 他背着慕容冲翻墙离开许府时,身后便已经是,火光冲天。 “火起得十分迅猛,那些个被烧的屋子应该是被人提前泼了油。” “关于火烧许府此事,是他许应麟应该操心,不提也罢,那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儿?” 要说这天下,能将白起重伤至此的,他还真想不出来都有谁。 说起自己的伤,白起的语气中,终于夹杂着一丝情绪,像是不甘,“当夜在巷中拦我一人,只有一个,便是当今楚王,顾明忆。” 他曾经跟还是谢衡的楚王,并非没有交过手,确实是一流高手,但他当时从为觉得自己会输。 可昨夜…… “那位楚王的剑道,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亦不为过。” “那你是怎么逃脱的?”张良十分好奇。 如果只有白起一个人,当然逃起来容易,可他当时还背了个慕容冲呗,按理说,顾明忆若想杀掉他们两人,他非难事。 又怎么会轻易放脱,已经送入嘴边的猎物呢?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杀我。” 否则当时长剑刺向的,压根就可能是什么左肩,而是直指心口而来才对。 他只是让自己重伤,暂时性的,失去了战斗能力。 “我明白了,他提前拦你,伤你的目的,根本就是,主公。”张良一下子想通了所有关窍。 从主公登台,甚至是更早之前,顾明忆应该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所以,你翻窗出门的种种动作,全在他眼底,他只要在你回程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而你重伤之后,他便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差,顺利掳走了主公。” 顾明忆不杀白起,是为了姬染月不会因此更加厌恶他、憎恨他。 顾明忆重伤白起,是为了确保无任何意外的,夺取姬染月。 而且,许应麟特地那时赶来,巴巴地说要跟他谈论什么香皂的后续合作事宜,不也是支开他的,最便捷手段么? 只有那场本不该出现大火,是整个事件之中,唯一的意外。 “子房,你是说,顾明忆重伤了我之后,掳走了……主公?”白起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 “你起来做什么?”张良看那白纱处渗处的血迹,暗骂一声。 他花了近一个时辰给这厮止血包扎,这厮倒好,一个动作,全给他崩没了。 “去楚国王宫,救主公。”白起舔了舔干涩皲裂的唇畔,目光坚毅。 “白起兄,我等此刻困厄,单凭你我之力,想要潜入楚王宫救人,无异于天方夜谭。更何况,楚王宫在楚国都城淮京,淮京与临淄之间往来,车程需一日一夜。”张良枯坐一夜,也不是傻坐着,他将利害在白起面前,掰开来说。 “那汝欲如何?”白起目光沉肃。 “等。”此刻,窗外曦日初升,那些潜藏在夜色之下的晦暗,都将无所遁行。 “等纵火之人,水落石出,等胤王发现姬染月的失踪,前来巫山阁寻人,我等便可借其东风,光明正大地前往楚王宫。” “你竟还没有放弃,借主公之由,离间顾明忆与洛弦歌的打算?”哪怕他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白起依旧是一眼看穿其本质。 “天赐之机,岂可失也?”张良抚掌轻笑。 与主公以往的几次被掳情况相比,张良在这一次,选择了比较被动地等待的最主要原因是—— 姬染月此刻,并无性命之虞。 ------题外话------ 张良:总结来说,顾明忆就一恋爱脑,不足为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请君试问,东流水 汤池中水汽氤氲,熏得少女苍白的面色,都生生添了几分娇红。下膝处,腿骨移位的痛楚,似乎都因此浅了几分,但而少女紧蹙的眉心,却仍泄露出她此刻,并不算美妙的心情。 不同于印象中的王宫那样精雕细琢的浴池,此处的汤池却是道法自然,为顽石所砌,别有一种野趣,池旁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假山,山上蔓布藤萝,意幽景清。 少女白皙的玉颈微微后仰着,靠在石壁之上,发丝尖的水滴,沿着面颊滑落,又在那盛酒一般的锁骨处积聚,又蒸发成了新的水汽。 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 怪不得,古往今来,帝王都喜欢……荒唐!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女婢再不敢多窥,生怕被这妖精一般的少女,惑了心智。 “夫人,汤泉不可久泡,婢子服侍您起身。”那穿着粉色襦裙的宫婢俯下身,捧着叠好的浴巾及衣裳。 “你唤我什么,夫人?”少女微微睁眼,奈何水雾迷濛的,她只能看见一个跪倒在地,态度恭谨得过了头的小婢女。 算了,跟她计较什么呢?一个小宫女而已,她这么唤自己,都是顾明忆吩咐好的。 冤有头,债有主。 顾明忆……呵。 “你扶我上去吧。”姬染月朝她伸出了手,那指尖嫩生生的,泛着粉意,竟令那宫女一时不敢抬手去扶。 嬷嬷说了,平日里要离妖精远些,否则哪天自己被活吞了都还是稀里糊涂的。 但这位刚入王宫的夫人,真的太漂亮了,怪不得王上喜欢。 她就这样偷偷觑一眼,也觉得心头像绽开了花一般欢喜。 王上还叮嘱过,夫人腿脚不便,所以起卧洗浴时,她得帮衬着些。 “是,夫人。”宫婢想起楚王的吩咐,大着胆子靠近,将夫人从水池中抱了出来。 那肌肤,滑腻的她险些没揽住。 女婢不敢多瞧一眼,立马将浴巾覆在她身上。 将身上的水珠子一点点绞干后,宫婢跪坐在石壁旁,服侍着她,穿上了准备好的衣衫。 姬染月闭了闭眼,暴露在外的雪肌,红得愈发明显。 却不是因为什么害羞,而是厌恶,厌恶这样双腿被废,而无法自理的自己。 “夫人,换好了。”那宫婢悄悄抬眸,在彻底看清她面容时,怔忡了好半晌。 之间隔着水汽,美得是氛围,如今近距离一瞧,才知什么是众芳摇落独暄妍。 “嗯,扶我出去吧。”姬染月并未再睁眸,她不想因为与顾明忆之间的恩怨,迁怒这么一个小姑娘。 她很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 “夫人,得罪了。”那小宫婢竟是将她毫不费力的抱起,一个径步,出了汤池。 汤池之外,是一处竹筑,两旁修竹青翠,筑中环境,亦是布置得十分清雅古朴。 与整体风格偏华丽富贵的楚王宫,是那样格格不入。 不过竹筑中,唯一算得上,是与楚王宫有关的部件,便是一面落地式的琉璃明镜。 其流光溢彩,叫姬染月一眼便注意到了。 “我想去那处瞧瞧,可以么?”宫婢本来都要将她往床榻处稳稳当当地安置下来,见她眸光所及之处,欣然应声。 “当然,夫人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婢子便是。” 琉璃镜前,一袭素白如雪。 这件衣物,有些眼熟。 姬染月本以为宫婢呈上来的,会是一袭华贵富丽的宫装,但没成想到,只是一件修身的白袍。 很单调的白色,分外简单的剪裁,是平常她压根就不会穿戴的款式。 但姬染月还是在琉璃制成的全身镜前,躺在宫婢小姐姐分外可靠的怀里,看了又看,甚至忘了自己折断了的双腿。 哎,她这该死的美貌! 不过,顾明忆到底有多怕她逃了呀,就连派来伺候她洗浴的小宫女,都是个练家子。 武艺不弱,但性子拙稚单纯,不像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死士,隐卫之流。 她蓦然对这婢女,生了点好奇心。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夫人,奴叫——” “常欢,你先退下。” 这个声音,是顾明忆! 对了,这个时间点,早政已经结束了。 那名叫常欢的小婢女,望了望眉目温柔(假象)的俊美君王,又瞧着镜中清滟无双的少女,不知脑补了什么,低垂的面颊滚烫滚烫的,十分迅速的撤离了竹室。 “喜欢么,这件衣裳?”男人从身后抱住离了女婢便站立的少女,下颌抵在她的肩颈处,宛如寻常夫妻那般。 这个怀抱,他肖想了数千年,如今一朝满足,再坚硬再锋锐的剑,亦甘愿屈服于—— 温香软玉。 他眉宇间的戾色,果然消散了几分,显露出几分清贵的底色。 可惜,她连看他一眼也不愿,又怎么会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太素净了,我对一切偏冷淡的东西,都没什么好感。” 这句话表面说得是衣服,其实也实在暗指某个人。 然而,这样的内涵之语,某人似乎并未听懂。 “你果然什么都忘了……”他紧了紧环抱于她腰间的手掌,语调竟透着几分委屈与恐惧,他不愿意承认,他执着追求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明明,率先招惹他的,是她啊! “这件衣裳,是你初见我之时,山门历练你所穿的,你还记得么?”他的语气中透着怀念,却也深藏着忧惧。 “不记得。”她不假思索道,“浮云逝水,很多无关紧要的记忆,早就丢了。” “忘了也没关系,我可以——”他所谓的温柔神色,已然有了破碎的裂痕,他拼命贴近她。 “够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逝水东流,任你如何挽回,都回不去了!”她则是拼命挣扎,指尖在他的手臂处疯狂挠着,却留不下丝毫的伤痕。 “谢衡,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唔——”她被他咬住唇边,一个覆压,抵在冰寒的镜面之上。 琉璃溢彩,映照出他疯戾如魔。 这哪还有半分,昔年清正肃穆的仙君模样? ------题外话------ 本来是,顾明忆,伺候,姬染月那啥的,但你们懂的,自行脑补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请君试问,东流水(五) 她抗拒,她退却,她不堪承受…… 他却一步步,攻城掠地,唇齿试探间,企图撬开坚固的壁垒。 奈何那人心似铁,一时僵持不下。 竹叶应春风而坠,随清溪而去,顾明忆压制住了内心的魔障,他松开了禁锢,眸光寸碎,似是懊悔。 “做也是你,不做也是你,又何苦摆出这般作态,谢衡,你曾经,可不是这样优寡之人?”姬染月抹了把唇边的不知明水渍,抿了抿酥麻肿胀的唇瓣,讥讽道。 “曾经的我?”他的指尖细细描摹着少女陌生的眉眼,像是温存,却又透着彻骨的凉。 一如如今矛盾的他。 “在你眼底,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眸光中,掩映着几分不为人察的苦涩。 “仙君一身清正疏冷,像挂像上的菩萨,永远只可远观。”姬染月敷衍的回了句,用得是原小说中女主对他的一句形容。 说来奇怪,每个世界的许多经历,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每本小说的一些文字描述,她却记得分外清晰。 像是被人强行烙印在了灵魂里一样。 还不待她细思这当中的异样,便被顾明忆沉声打断。 “那你当初又为何要招惹我?”他待她之情,是日久渐积,是长年相伴而生,是当时只道是寻常,那她呢? 她主动接近他,缠着他,一步一步诱他陷入情爱的罗网之中,是为了什么? 她的目的如果是毁他道心,逼他入魔,令他为千万仙门弟子唾弃,修为尽断而死,那日雷劫之下,她只需冷眼旁观,他必死无疑。 可她偏偏冲上前来,替他受了天道之劫。 黑云压顶,紫电闪烁,惊雷骤劈而下,少女的肉身与灵体一并湮灭之时,她仍冲着他,抿嘴轻笑,一如初见。 正是那一幕,成了他此后数千年难以跨越的魔障。 他千百遍的,近乎自虐般的,用影灵石,翻看着他与她之间的种种过往,反复观看过,他发现了一些端倪,发现了她的别有用心。 但他无法理解她这么做的动机。 她将他捏在了掌心,反复玩弄,又将他弃如敝履,自己却溜之大吉。 她当他是什么?狗犬之流么? 当然是为了,成为仙君的完美白月光啊! 不过,姬染月若真这么回复黑化后的谢衡,她恐怕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想知道答案,很简单,把我这两条腿掰直了,我就告诉你。”她每次想算计人时,就会这样笑,勾得人牙痒,心更痒。 想活活咬死她,却又舍不得。 想这么成全她,却又不甘心。 想干脆放下她,却又意难平。 因此,在她含笑的眸光注视下,他沉默了,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石像。 又像原本将要迸溅而出的熔浆,一下子,被千年寒冰彻底封死,再撬不开丝毫缝隙。 没意思。 她眸中笑意寸寸冰凉,将头撇至一边,不再看他分毫。 心知无法通过顾明忆这儿恢复双腿的行动力,姬染月也就再也没有了搭理他的兴致。 他本就是寡言之人,就算他心中十分渴求那个问题的答案,但如果代价是她的逃离,他宁愿再也不问。 竹筑中一阵静谧,仅闻窗外,浅溪潺潺,鸟鸣清幽。 趁着天光正好,他将人打横抱起,来到屋外的竹林之中,林间有一小亭,亭下还有供人小憩的矮榻。 他将她置于榻上,自己也躺了上去。矮榻十分窄小,本就只供一人坐卧,他却非要挤入,因此两人的姿态,便过分地亲密了。 他怕压着她的腿,便用自己垫背,将姬染月环抱在胸前,竹叶斑驳了一地光影,婆娑明灭。 他闻着少女颈间清甜的桃香,缓缓阖眸。 姬染月内心是极度抗拒的,但她不知怎的,听着簌簌风吹叶落,再加上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洒在身上,竟叫她也生出了困乏之意,眼皮一耷拉,便失去了意识。 察觉到胸膛处,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他的眼眸掀开一隙,便见到了少女毫无防备的睡颜。 天光在她的鼻尖处,轻轻跃动,他微微扬唇,眸中冰雪消融。 这样就很好了。 他不贪心。 浮生偷得半日闲。 然而这样的时光,却比他想象的还要短暂。 “王上,许少东家有急事,想要——” 嘘。 他指尖抵唇,示意来人噤声。 日头西移,顾明忆担心她在此处久睡,恐会着凉,便将人轻抱起,回了竹筑中,安置在床榻上,被褥轻覆,见人并未被惊醒,他舒了口气。 “说吧。”他负手立于廊前,望着竹涧下流水匆匆。 “回禀王上,许少东家已在御书房候着,说无论如何,都要见王上一面。” 闻言,顾明忆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许应麟不应该是待在临淄,进行万国商会的收尾工作,以及处理许氏商会总阁发生的火灾么? 怎么会突然来到淮京寻他? “常欢,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伺候好夫人,一切以夫人的要求为准,除了她那双腿。” “是,奴婢领命。” 听闻脚步声渐远,少女缓缓睁开眼,并没有久睡过后初醒时的惺松之态。 她那一刹确实是睡着了,不过她一贯睡眠浅,只是不想再同顾明忆纠缠不休,索性就不再睁眼。 是以,所谓的那短暂的温情,不过是两个人,在互相作戏。 许应麟从临淄赶来了淮京,那白起与张良呢,他们会不会也跟着来了? “宿主,友情提示,打开公会界面,会有惊喜哦!” “小天,原来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会持继装死,今天怎么没卡下线?”姬染月发现,日常怼一怼系统,确实有利于促进身心健康发展。 天命系统:“……”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它?# “我今天心情不太美妙,懒得打开公会,小天,你直接给我再开个远程直播吧!” 直播镜头定位——张良! 斗檐飞栱,琉璃漆金,白玉阶前,青衫少年垂拱而立,而他面前站立着的,是几日未见的洛弦歌。 他们待的地方,不像是楚王宫,但直播镜头的定位显示,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亦是淮京。 “国师今日不便见客,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题外话------ 睡觉那里,本来是,圈叉运动的,咳,脑补即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六) 国师! 她知道他们在哪儿了,他们竟然去找云湘君了。 对啊!要说如今的楚国,还有谁能压抑住顾明忆,那当然非云湘君莫属。 以神权对上王权,这一步棋,确实走得绝妙! 不过关键问题是,他们要怎么说服云湘君帮着他们去对付顾明忆呢? 毕竟,如今的楚国,伴随着新任整王的继位,王室与巫族,恰巧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如果,云湘君在此刻,主动介入此事,那势必将打破这个来之不易的平衡,这又两方而言,可都是弊大于利,不值得。 而这一点,云湘君本人,定是无比清楚所以她拒绝了洛弦歌的求见。 “云湘君,吾今日前来,并非是以胤王身份求见,而是以洛弦歌之名,请云湘君践诺。”他语气坚定,朝屋门处,拱手垂目,缓缓一拜。 就连先前传话的侍女,见状亦有些不忍,毕竟青年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尊贵无双的小公主,实在太过相似。 君上自已,也是怕见到这熟悉的眉眼,自己会忍不住心软吧。 可君上也是有自己的难处,她若在此时,帮助洛弦歌,对上楚王,只怕会被污上,叛国之名。 屋门依旧紧闭,张良不禁望了望身前的青年,见他眉宇沉凝,并无放弃之意。 洛弦歌从腰间取下一块通体无瑕的白玉坠,玉坠中心雕刻一朵荷花,花中心,篆刻着两个小字—— 子夜。 “烦请姑姑替我将这枚玉佩交与云湘君。” “……公子”那女婢长叹一声,郑重接过那枚玉坠,“罢了,婢子今儿就斗胆替公子,走上一趟吧!” “多谢姑姑。” 半晌,木门自动朝两边打开,湖蓝色的纱裙如粼粼水波一般,逶迤开来。 显得神秘又清冷,一如女子狭长的凤眸。 “曾经夺位之时,你都没有交出这枚玉坠,换我襄助你登上大宝,如今,却要为了一名女子,放弃你亡母的留给你的,最后一件遗物么?”她声线如淬着寒冰一般冷沉,仅是一个晃眼,那抹湖蓝便闪现在他面前。 两人仅相距咫尺。 洛弦歌面色未变,像感觉不到眼前人施加而来的压力一般,正色道,“物件儿是死的,人是活的。” 自然是人更重要。 “可弦歌,你要清楚,她那样的女子,配不上你这般付出,更配不上我予你母亲的承诺——” 云湘君虽然跟姬染月有一次短暂的合作,对她的行事风格,其实是抱有一定欣赏的。 但就姬染月这个人而言,她很不喜欢。 亡国公主,红颜祸水,命犯桃花,哪一点,都叫人,生不出想深交的心思来。 她可不希望,洛弦歌与顾明忆为了这么个女人,反目成仇。 “卧槽,云湘君那个眼神,小天,我无比怀疑,她想搞死我!” 姬染月借着张良的视野,可以非常清晰地窥见,她眸光中闪过的一丝杀意。 瑟瑟发抖jpg. 大家同为美人,何苦相煎来哉? “在我眼底,她值得,其他便都不重要了。” “好,你既意已决,我便再帮你,最后一次,也算全了先王与公主对我的养育之恩。” 之后,再见面,便是敌人。 …… “表哥,这次你一定得帮我!”御书房内,少年一见顾明忆负手逆光而来,立马扬起一抹笑意,迎了上去。 但他不敢靠得太近,距他三尺之时,便停在原地,唇下尖尖的虎牙,颇显乖巧。 “商会出了什么岔子?说吧。”顾明忆坐于桌案前,见他这模样,下意识就想抚一抚有些微皱的眉心。 在他继承的原主的记忆中,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少年一闯祸,就会来找他,替他擦屁股。 原主性情温润,耳根子软,总被少年一央求,就立马同意了。 但他,可不是原主。 “那把火,烧了我大半的家业,可我查了半天,也查不到是谁故意纵火,制造混乱。” “那我修诏一封,命延尉陪你去临淄查纵火案。”顾明忆轻敲桌案,瞬间便定了下来。 可许应麟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少年圆眸微睁,十分纠结地望着他,似乎还想问什么。 “还有问题,直言便是。”顾明忆只想快些回到姬染月身边。 “表哥,那……那夜大火,慕容姑娘也失踪了,她……她是不是,在你这里?” “谁?”顾明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慕容姑娘啊,就那日花胜节的魁首!”提及心爱的女子,少年耳后红了一片。 顾明忆想起来了,那名所谓的“姑娘”在高台之上,还助他避过了一场暗杀,只不过,他一眼就辨认出,那分明是一个少年郎。 后面下了高台的诸事宜都是许应麟安排的,他并未再见过那人。 想不到,许应麟竟然,恋慕上了一位少年,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过,与他何干? “没见过,不知道。”顾明忆如实答道。 “表哥,你骗我,宫中都传遍了,说你带回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姑娘!”许应麟激动道,眸光里还夹杂了几分被欺骗的委屈。 这世上除了慕容姑娘,还有谁能被称作是倾国倾城? 顾明忆:“……” 那是你未来嫂子!还什么“慕容姑娘”,这位表弟,还真是被宠过头了,不分轻重,便在这儿胡言乱语。 “许应麟,外臣探听内宫之事,可是重罪!” 男人眸光一凛,沉重的威压直向少年袭来。 他懵了,膝盖一个弯折,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跪倒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动。 “表……表哥。” “此为御书房,汝应称寡人为,王上。”他居高临下,对少年而言,那是无比陌生的眸光。 “不对,你不是我的表哥,我的表哥才不会——” “应麟,说什么糊涂话!”湖蓝色的裙裾骤然出现在漆金印翡的地板之上,划过清冷的弧度,一如女子此时的目光。 她一个轻轻托举的动作,跪倒在地的少年便不由自主的起身了,好像那股子沉重的压迫感一下子溃散开来了。 “云韵姐姐,救我!”少年一个前扑,抱紧了女子的大腿。 她就像安抚着宠物一般,摸了摸少年毛绒绒的头颅,姿态颇为闲适“乖,别怕。” “湘君此刻来王宫,所为何事?” ------题外话------ 顾明忆跟白起打的时候,慕容冲趴在白起背上,没被看到脸。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请君试问,东流水(七) “湘君此刻来王宫,所为何事?”顾明忆望向那缥缈如仙的女子,眸光中半是戒备,半是敬重。 “为一人而来。”她的指尖轻点,原本抱住她大腿不放的许应麟,直接腾空,如同被一阵清风托起,送出了殿外,房门同时紧闭,阻绝了外来人的窥伺。 “何人?”见状,顾明忆掌心微微握紧,指腹抵上了腰间的佩剑。 他是忌惮她的,自始自终。 面前的这位女子,是他寄魂之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至少唯一看不透其深浅的人。 云湘君错开了视线,像是并未发觉他桌案下的小动作,她依旧是很平静的口吻,说道,“昔日周国长公主,姬染月。” “湘君,连你也要阻我?”他并没有否认姬染月确实在他手中这件事,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隐瞒。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畏首畏眉,不见天日,乃鼠辈所为。 有本事,就来抢啊! 只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要姬染月的,会是云湘君。 “为什么呢?你与她,并无甚纠葛。”他不解道。 “故人所托。”云湘君拧了拧眉尖,她来此,不是为了同顾明忆闲聊的,巫族诸事芜杂,她没有那么多功夫浪费在这种俗事上。 “你且说,这人你是交,还是——” “湘君对寡人有恩,于情于理,寡人都应该答应湘君,但她不行。”顾明忆果断驳回了她的要求,他拂袖转身,负手而立,“湘君请回吧。” 云湘君的眉心,拧得更紧了,“王上就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便当面驳绝了我,想来王上口口声声念着的恩情,不过笑谈。” 闻言,他骤然转身,眸光沉凝,“湘君慎言,你口中的‘区区一个女子’,是寡人将要册封的王后,她将成为大楚,最尊贵的女人。” “荒唐!”云湘君神色冰寒,湖蓝色的云纹之上,似有浪涌千层不息。“一个亡国贱奴,岂可为我大楚王后?” 她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动了要除去姬染月的杀念! “寡人说她配,她便配,谁敢置喙?”云湘君眼底深隐的杀意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湘君虽为大楚国师,掌祭祀,察国运,确实劳苦功高,但寡人的后宫事宜,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顾明忆!”她不可置信地抬眸,望着桌案前,初显君王风姿,冷如寒霜的男人,眼中水光涌现,又被她强行逼退回去,“为了她,你竟……你要与本君决裂么?” “我以如你所言,将一生的自由禁锢,奉献给了这个帝国,还不够么?”他执剑,横立于身前,眸光宛如野兽。 凶戾,冰冷,空茫。 对啊,她怎么忘了,他不是顾明忆啊,他是谢衡。 一身反骨,不慕荣华,像旷野而过的长风,被她强行拘在了这四方城中,当了几个月的君王。 她能用咒术短暂的控制他的行动,却不能篡改他的灵魂。 他只当了几个月的顾明忆,却依旧是活了数千年的谢衡。 “楚云韵,她是我的底线。” 此言一出,女子有些颓然地后退了半步。 “我明白了……”她最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此时大门轰然被人撞开。 一宫婢装扮的少女,闯入殿中,神色焦急而愧疚,“王上,不好了,夫人失踪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么?”他将长剑插回鞘中,杀意却寸寸暴涨,袭卷了整个大殿。 常欢猛得跪下,“是婢子的错,夫人醒来,说要吃些食物,婢子想夫人双腿不便行动,应该不会乱跑,就离开了屋内,去廊下吩咐小内侍传膳,然后很快就回到了屋中,夫人却不见了,婢子已命人寻遍了整片竹林,却并未发现夫人。” “婢子自知看丢了夫人,万死难辞其咎,但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到夫人。” 顾明忆不再看她,而是一个闪身,袭上了云湘君的颈间,“说,那个托你带走姬染月的,是什么人?” 姬染月腿折成那样,仅凭她自己根本无法逃走,必定是有人闯入王宫,救走了她。 而楚云韵,不过是声动击西,扔出的烟雾弹罢了。 “你……你疯了。”她挣扎着,面纱下的脸颊显露出雪色般的苍白,“她跑人,与我何干?” “枉你自负聪明,连入了旁人做的局都没没发现。”他的指节一点点收紧,目光狠戾,“快说!那人到底是谁?” “是洛……洛弦歌。”她松了口。 他松开了她,正要往殿外冲去,却在临近门口时,骤然一顿,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楚、云、韵!”他咬牙,额际满是冷汗,明明距殿外仅是半步之遥,他却再也迈不出了。 女子面纱因先前的挣扎动作而滑落,她泛着青紫之色的唇瓣微微抽动,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语。 就是这个该死的巫咒,束缚了这具身体的一生。 “让我走……”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这个咒术的禁锢,直至目眦而裂,竟是流出了两行血泪。 楚云韵狠下心来,不去看他,依旧缓缓念着术语。 她回过神来,也知道洛弦歌先前骗了她,他也许根本就没想过,她能真的说服楚王,将姬染月带出来,所以,她只是他搬出来,吸引顾明忆的筹码。 然后,方便他暗渡陈仓。 瞧瞧,这手段,这心计,她记住了! 但比起洛弦歌的利用,她更不能接受的是——姬染月成为楚国的王后。 事有轻重缓急,她今日必须先拖住顾明忆! “王上!” 男人高大的身体竟一个支撑不住,直直后仰倒地,楚云韵停了咒,一个闪身,接住了昏迷的他,她终于看见了,他面容上的两行未涸的血泪,心中大为震荡。 “你竟执拗如厮……”她的指尖轻落,替他拭去了泪痕,“那我只好替你,断了这一切妄念!” “君上!”那宛如隐身般的婢女突然扑上前来,拽住了她鞋尖前的一点衣角,抬眸看来时,满是惊惶,“请您不要伤害王上!求求您……” “本君几时说要伤害王上了,你放心,他将是楚国最圣明的君王,他将会带领大楚,完成天下一统,实现四海清晏,此为宿命,不可逆也。” 而那个祸乱他的,妨碍他的妖女,她会执戈而往,一举诛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八) 让我们将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姬染月瘫在竹榻上,一脸郁躁。 自顾明忆走后,那个婢女就一直站在床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亲,你的眼睛不会酸痛么? “夫人,你醒了?” 她无奈睁开眼眸,却并未看向那个名叫常欢的女婢,而是直愣愣地望房梁处。 “主公,我来了。”梁悬处,少年唇齿微动,眸光如琉璃,连笑意也是浅淡的。 姬染月:“……” 惊喜jpg. 就突然,通体舒畅。 “小天,我宣布,我要变心了,小良子,真特么的帅!” “我竟不知宿主什么时候有过心?” 哼哼,她心情好,不跟统子一般见识。 少年指了指她旁边的那名女婢,姬染月立马会意。 “那个,常欢……”她似是有些不自在的扭头看向那名女婢,欲言又止。 “夫人唤婢子,有何要事?”常欢一脸激动,大美人主动开口跟她说话了。 她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夫人满意! 夫人满意了,王……王上也能开怀一二。 “我饿了,这房中可有什么吃食?”她早就把整个屋室,观察了一遍,压根就没有任何食物。 “夫人且先候一会儿,婢子这就吩咐人传膳上来。” 先前为了保证屋室寂静,不打扰到夫人休息,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奴仆,都守在廊下及竹林外。 夫人腿脚不便,她只是离开片刻,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常欢前脚刚出了房门,张良便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姬染月身旁。 见她被褥之下,扭曲的小腿,怔了怔,眸中心疼飞快敛去,便蹲在姬染月面上,“主公,良带你回家。” “好,回家。” 两人不再浪费时间,张良背起姬染月,从后窗翻了出去。 窗后便是茂盛的竹林,也方便了他们遮掩身形。 “小心,这一整片竹林,便是一座天然的阵法。”姬染月凑在少年耳边,低声提醒到。 否则顾明忆也不会特地将她囚禁在此处。 “主公放心,良既然闯进来了,便有信心,安然无恙地带主公离开。”论阵法五行,张良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 “而且,洛弦歌便在竹林外接应我们,这一次,能找到主公,确实要分外感谢他。” “嗯,我知道的,我看见了你们去拜见云湘君。” 两人低声交谈间,已迈入了竹林深处。 风拂林梢,春景正好。 满园翠竹修长,却令张良,眉间微蹙。 阵形有异! “小良子……”感受到少年后背处的肌肉骤然绷紧,姬染月有些不安地,愈发环紧了他的颈间。 “没事的。” 只是阵法一变,又得重新寻找阵眼了。 “夫人失踪了,快!你我随我搜,先去竹林!” 糟了,他们已经发现她失踪了。 破阵需要时间,可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等等,小良子,我想起来我有一张卡牌,用在此处最适合不过了!” 姬染月从脑海里翻出那张快被她遗忘了的技能卡。 使用卡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卡牌流光一闪,凝入她的眼眸中,她再睁眼,已经能清晰地看见,整个阵法的生门在何处! “小良子,我们先往南走。”被她一提示,张良亦通了此阵的最后一道关窍,便尽全力往生门处奔去。 风吹竹叶,杀机顿消,少年只能听见,自己混乱的呼吸声,连同嘈杂的鸟鸣一起,随风往后拋去。 若是白起没受重伤的话,他何至于如厮狼狈。 虽然,痛并快乐着。 一想到她就在靠在他背后,他便有了,与风赛跑的……勇气。 “出来了!” 出了竹林,张良并未停歇,而是一鼓作气,奔向与洛弦歌约定好的地方。 “走!”洛弦歌见张良背上的姬染月并不像承受了什么折磨的模样,终于松了口气。 可等到看见她异样的小腿时,心又再度拧紧。 “来不急解释了,先出宫。” “好,跟我来!” 洛弦歌领着他们,一路往稀疏荒僻的宫道上走,竟当真没碰见一个王宫中人。 “这一带是冷宫地段,顾明忆如今又没有妃嫔,整个后宫也就一些内侍女婢,他们可不敢往冷宫走。” “你倒是了解楚王宫。” “嗯,毕竟我在这里,住了月余。”凭心而论,洛弦歌并不想在此时与顾明忆撕破脸面,毕竟重伤的洛玦歌至今仍未找到。 但偏偏,他动了姬染月。 那便顾不得什么塑料兄弟情了。 “站住,你们几人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面前长廊大拐角处突然传来一声有些耳熟的喝斥声,洛弦歌想也未想,直接一个侧身,扑向那人身侧,将人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再定睛一瞧——许应麟! “杀了——”洛弦歌跟这少年,并无甚交情,不想留有后患。 张良却在此时出声阻止了他,“慢着,将他一并带走吧。” “我们有一朋友,至今昏迷不醒,与他们许氏有脱不开的关系,他是许氏少东家,一定知道些什么。”怕洛弦歌不解,张良忙解释一句。 姬染月立马联想到了先前失踪的慕容冲,“子房说得对,弦歌,我们把他一并带上吧。” 听她也这样说,洛弦歌不再多问,将那许应麟一把扛起,夹在臂弯间,继续前进。 “终于出来了。”看见宫墙后那辆提前备好的马车,张良轻舒了一口气,再拖下去,他真的没力气了。 洛弦歌将那许应麟往地上一摔,先将姬染月从张良背后接过,抱上了马车,他的掌心顺着她的腰划至了膝关节处,似是想帮她接上骨头。 “我的腿没什么,先离开淮京再说。”她反摁住了他的手。 再在此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张良将许应麟手脚绑上,也扔进了马车,“我们今日必须出城门。” “嗯。”两人相视一眼,戴上准备好的帷帽,便驾着马车,往城门处扬鞭而去。 “我们是先回临淄么?”姬染月想到白起他们,掀帘问道。 “不是,直接去安阳,临淄那边,白起也会安排所有人撤离。”张良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主公放心,洛玦歌那儿白起也会一并带上的。 姬染月:“……” 此后,她每一次困厄难捱时,都会想起少年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句,“主公放心……” 仿佛有了他,以及他们在,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这一世,她真的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 真好啊! ------题外话------ 我:小良子,你不行啊,身体这么虚,以后怎么……嘿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请君试问,东流水(九) 湖光如镜,碧波粼粼。 少年难得的不顾往日形象,赤足踩入湖边的浅滩上——摸鱼。 连着赶了一日的路,原本备好的干粮实在无甚滋味,他看今儿午时,主公用膳时只是草草食了几口,便知她吃不惯,这才起了捉鱼的心思。 三月春夜,桃花流水,正是鳜鱼肥美之际,少年半弓着踩在有些咯脚的鹅卵石上,一动也一动,耐心等待着那悠然摆尾的鱼儿靠近自己。 水波轻漾,他趁机将削尖的树枝一把扎下,直接贯穿鱼腹。 “接着!” 他将树枝叉好的鱼往岸上一掷,正好落在洛弦歌掌中。 “张先生,你小心些。”洛弦歌轻叹一声,将另一手抱着的木柴放置在泥地上,用火折子升起了火堆,就安静坐在那儿烤鱼。 结果,鱼焦了。 洛弦歌:“……” 正拎着三条鱼回到的岸上的张良:“……” “殿下费心了,这等杂事,还是交由良在做吧。”张良笑得温和,跟他这样的人相处,是不会有太大压力的。 但想起这人曾经将洛玦歌哄得团团转时,他又突然觉得,这人脸上一贯的笑意,透着些猜不透的深意。 算了,只是临时的同盟而已。 “咳,那此处便有劳先生了。”洛弦歌转咳一声,将焦糊了的烤鱼塞给张良,自己便溜去了马车那儿。 “公主,你醒了么?”洛弦歌并未掀帘,而是伫立在车窗外,低声问了一句。 “嗯。”车内的声音有些低闷,且得有气无力。“我们是又要出发了么?” 洛弦歌想着她这一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再加上马车颠簸百里未歇,定是困乏疲惫。 “不是,我来替公主接骨。”那两只小腿的错位,要是再拖下去,日后就算接好了,也会存有不少隐患。 洛弦歌登上马车,车内空间狭小,除了姬染月靠坐在车垫上,旁边还走躺了个被五八大绑,依旧睡得不省人事的许应麟。 他只能弓着腰,往她腿边靠近,为了方便他正骨,姬染月只能尽力后仰,双腿微微张开。 他干脆跪坐在她足边,“公主,得罪了。” 话落,他一掌握住她的小腿肚,触手绵软滑腻,哪怕隔着一层绸裤,他掌心的热度,还是烫得她酥麻了一下。 姬染月暗暗咬牙,双颊微红,这具身体,当真是敏感的,有些过分了。 “公主。”他的掌心收紧,眸光凝视着她的面容,一眨也不眨,“听说张先生在你身边跟了许久。” “……嗯?”她垂了垂眸,下意识应了一声。 咔嚓——骨缝咬合声响起,就在她走神之际,男人动作极为干净利落,便将她的腿骨往内一旋,再以肩肘扣住牵拉。 另一条腿亦是如法炮制。 “好了,公主可以试着动一动腿。”等洛弦歌彻底松开贴合于她小腿的掌心时,姬染月才意识他,他方才生硬的问话,只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尴尬,是她自作多情了,竟还以为他那目光的意思是,要活吞了她呢! 都怪顾明忆那厮,搞得她现在看谁都觉得那人是不怀好意。 “谢……谢谢弦歌。”她干巴巴地道了一声谢。 洛弦歌却没再说话,眸光在她掩在白袍底的脚踝上下游移着,喉结微动。 如果他说,想再捏一下……她会同意么,还是会觉得自己过于孟浪? 空气一点点凝滞,有种说不上来的粘腻感,好像有什么,在燃烧。 啪嗒——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洛弦歌半起身,朝她的方向更加逼近一寸,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处,一如交织的呼吸声。 她的后背抵在了车壁上,退而可退。 “可以么?”男人嗓音低哑,指尖一点点靠近她瓷白的面颊。 “咕咕——”姬染月听见了腹中饥饿的叫唤声,他离她那样近,自然也听得分明。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彻底消散,洛弦歌敛下幽邃的、暗涌的眸光,主动后撤了一步,率先掀帘,离开了逼仄的马车之中。 夜风拂过,将他的躁动的心火吹散开来。 闻着风中飘散的鲜香,洛弦歌定了定心神,再度掀帘道,“张先生已经烤好了鱼,我扶公主下车。” …… “小良子,你这手厨艺,进步不小嘛!”饿了一天的姬染月捧着那根烤鱼,吃得就着两眼泪汪汪了。 美食美人相伴,这才是人该有的活法啊! “主公慢些,小心鱼刺。” 张良坐在她身旁,并未吃鱼,而是在将手中的烤鱼剔去那些坚硬的鱼刺。 他挑得还挺细致,但姬染月还是默默提醒了一句,“小良子,烤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那主公你吃吧,良不饿。”少年轻笑一声,眉眼被火光映衬得,朗朗如星,满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 姬染月怔了怔,本想拒绝,她一个人怎么好意思独占两条鱼呢? 但伴随着那鲜美的油脂香钻入鼻间,她吞了吞不自觉分泌的口水,“那……那我就吃掉了,你可别后悔。” 她一口咬在了最是肥嫩的鱼肚上,细嫩的舌尖随着牙齿的咬合若隐若现,双眸餍足地眯起,像极了偷吃的小狐狸。 张良眸光渐深。 真的好想就这么一直望着她,哪怕只是这样遥远的距离。 “滴,友情提示,卡牌人物张良对宿主的好感值+3,当前好感度为:83,请宿主小心对待。” 姬染月埋头啃鱼的动作一顿,张良对她的好感度都这么高了,这应该算是好事啊,毕竟好感度越高,相应的忠诚度也会更高,那为什么,系统还要提醒她一句,小心对待? 难道这其中还会有什么隐藏剧情? 做惯了攻略任务的她习惯性的这样想到。 可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张良那边却有了动作。 “主公怎么不吃了?可是觉得有些腻?我这就去取水囊来。”他先是关切地问了句姬染月的异样,随即悠然起身,还将插在泥地上的另一支烤鱼拔了出来。 “我顺便将这条鱼,带去给洛公子,他一日奔波,肯定也饿了。”少年拍了拍衣角处的泥灰,眸光中笑意清浅。 叫人看着就觉得,这人,敞亮! “对了主公,洛公子现在在哪儿?” “……你沿着湖边走,应该就能看见他了。” 因为此时的洛弦歌正在湖边泡着冷水澡,估计是想去去火气,冷静冷静。 本来,她以为他泡个一盏茶就差不多了,结果这都快半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 也不怪咱张良这纯善孩子,还有些担心,要去找他。 天命系统:“……” #讲个笑话,张良,是个纯善孩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 “等等,小良子,我跟你一块去!”姬染月这回也算是长记性了,见张良走远了些,自己便处于一种落单的状态,生怕又撞上什么“妖魔鬼怪”,忙唤住张良,一路小跑着追上他。 两人并排往湖边走去,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无限拉长,尽头的交叠处,竟蓦然有了种名为依偎的羁绊感。 她低头叼着鱼。 他虽未侧头,可余光里全是她。 当然,这样静谧的和谐在他们发现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后,被瞬间打破。 “糟了,洛弦歌出事了!”两人戒备着,望着碧波千顷,宁寂如镜的湖面,一眼望去,哪有半点人影。 洛弦歌已不在湖中! 泥地上有血! 可附近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主公,走!”紧绷到了极致的寂静中,张良突然出手,一把将姬染月推至一边,雪亮的银丝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只差一点,就直接削断了张良突然前推的手掌! 还好他的反应够快,否则那银丝割断的,就会是姬染月的喉咙了! “什么人躲在暗处,为何不敢现身一见!”姬染月后背湿腻了一片,因为方才刺过来的丝线,她竟未能察觉到一丝杀意。 她不敢托大,立马使用了加武力值的技能卡。 银丝千缕如罗网,密密麻麻朝两人袭来。 “小良子,你保护好自己!”她将半条鱼从枝叉上一掷,便以树枝为剑,竟直接迎着罗网尽头,飞跃而去! 精纯的剑气在如水的月华之下,仿佛有了寒芒一般的实质,剑光所过之处,银丝尽断,纷纷扬扬,从天际飘落,像初春迟来的吹雪。 “主公,小心身后!”那些断折的丝线像是重新有了生命一般,绷直如寒刃,直朝少女的后心剜去! 满堂花醉三千客! 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姬染月的剑意不退反增,随着夜风一荡,湖畔的桃花、杏花、柳絮亦像有了流动的生命,它们飘忽而至,只是瞬间,便包绕住了漫天飞扬的丝线。 一池花雨落,一地飞雪湮。 “装神弄鬼,说,洛弦歌在哪儿?”姬染月攀入林间,一脚将那作祟的暗影横踢下地。 泥沙四散后,那地上躺着的,竟是个没有丝毫生命体征的,木头制成的人形傀儡。 饶是他再见多识广,这会儿也不由得怔住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他竟从未见过…… “巫傀。”姬染月从林中跃下,来到那具木头傀儡面前,发现它的指节处,是密密麻麻的细孔洞,这也是为什么它能顷刻甩出上千条银丝的原因。 而且,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又怎么会有杀气这玩意儿。 所以制造出这么个东西用来杀人的那个人,真是阴狠毒辣到极点。 “巫傀是何物?”张良见她对此物比较了解,颇为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是巫族人利用巫咒和机关术结合制造出来的玩意儿,邪门得很。”姬染月也是想起了原小说中的文字,才勉强辨认出了这个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 “你知道楚国为什么是这乱世中的第一帝国么,大约一百年前,楚国只能算是南方蛮夷之地,国人饱受其他诸侯国奴役,直到那位顶级的巫术师出现,他创造出了几百具极具神通的傀儡,有纸傀、木傀、石傀的差异之分,但共同点便是,它们皆是杀人之器。” “巫傀第一次出现在战场时,是楚国对当时的强豪魏国掀起的,反奴役战,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楚国自取灭亡的好戏,没有人想过,楚国能以一万杂兵,加上几百具木头傀儡样的玩意,能战胜魏国十万铁骑。” “但结局是,十万铁骑埋骨安阳,而楚国,仅折损了干余名士兵。” “这场魏楚的安阳之战,便是强楚崛起的契机,后来楚再吞赵、郑,短短五年,就占据了整个南方的领土。” “楚王封那位巫术师为国师,那也是楚国的第一任国师,仅仅吞并南方,四分之一的天下,并不能满足楚王的野心,他先是自封为王,又带着那巫术师及所有巫傀,前往中周。” “当时的周王朝,天子余威犹存,诸侯仍要依岁纳贡,还是天子属国,可楚王向周天子问九鼎,天子震怒,却迫于巫傀之胁,承认了楚国的独立性,自此,诸侯纷纷效仿,自立门户,周王朝分封离析,无奈迁都。” “可就在这时,风雨飘摇的周王朝,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女子,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那位巫术师,在楚国即将攻打周王朝的前夕,主动销毁了所有傀儡,三千烬火,付之一炬的,是楚国统一天下的美梦。” “周楚在扶风交战,楚国大败,无奈退守南方,楚王大怒,问罪于国师,可那位天纵奇才的巫术师,竟然吞金自杀,死在了回楚的途中。 楚王气极攻心,鞭尸三日后,猝死在王宫,自此,天下五分,安逸了近百年。” “主公,照你这么说,那巫傀,应该永匿于世才是,怎么会在百年后的今天,再度出现?”张良蹙紧了眉心,分外不解。 “那名巫术师死了,但制造巫傀的图纸还保留着,每一任楚国的国师,之所以是国师,就是因为他们会制造巫傀,当然,后来人的天赋远远不及曾经的那位天才傀儡师,所制的巫傀,无论是数量、还是杀伤力,都比不上初代。” 姬染月从见到这具巫傀时,便知道,是谁派这么个玩意儿要来除掉她的。 楚国现任国师,云湘君,楚云韵。 果然杀气什么的,不是她的错觉。 “即便是能力有所弱化,这种巫傀出现在战场上,将会是群攻的绝佳神兵,军队布阵,阵列之间都很密集,这种硬度不亚于铁器的丝线,简直一割就能死一大片,如果是我们未来交战时遇上的话,将会非常棘手。”张良已经借由这么一具巫傀,联想到了未来十年间,可能会发生的战役。 他们若与楚国对上,胜率将会极低。 “未来之事,未来再说,我们能把握住的,只有当下。” 而当下最要紧的,是寻回生死不明的洛弦歌 她其实是庆幸的,庆幸楚云韵对他们的轻视,所以只派了一具巫傀前来,追踪他们。 否则,她与张良,今夜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 “只是,良还有一个问题,这具巫傀,究竟是如何确定我们的行踪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一) “只是,良还有一个问题,这具巫傀,究竟是如何确定我们的行踪的?” 它的速度很快,且追踪路线十分准确,还懂得隐藏自身,若不是亲眼看见这具木头架子,他真的会误以为,今夜埋伏刺杀他们的,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如影。”姬染月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拼凑,勉强替张良解惑道。 “巫族有一咒,名如影,为寻踪所用,而这具巫傀,本身就承载着多重咒术。” 她用树枝将那断截的木头人偶挑翻了身,其背面,令张良倒吸一凉气—— 密密麻麻的黑红二色纹路交织错落,铺满了它的后背。 那些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叫人只是遥遥一暼,就遍体生寒。 危险。 这是他大脑下意识反馈出的第一个信息。 “而这也正是,一名巫术师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造出一具巫傀的原因,这个玩意儿,要求巫术师必须有顶尖的结咒、画咒、驭咒的综合能力,另外还须精通机关术,才有可能成功制造。” 之前的几任楚国国师,有的熬尽一生心血,也才得了那么一两具巫傀。 而楚云韵比那些背景板好些,毕竟是原小说世界的重量级女配,初始光环什么的,肯定比她这个炮灰要大得多。 云湘君的尊号,就是她用二十架机关木傀给硬生生砸出来的,自此前任楚王力排重议,致使其以女子身份临朝听政十年,如今便成了楚国公卿之首。 “如此说来,那位百年前的巫术师,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张良可以想象,百年前的乱世,是多么风云叠荡、英雄多如草芥的时代。 而此后的楚国,百年积累,撑死了亦不过五十余具这样的巫傀。 “那如果,我们在与楚国交战之前,便将所有巫傀尽数拔除的话,介时,无需我们动手,其他诸侯国只怕就会疯如狗豕,联合攻楚。”张良提出了这么一个看似无法实现的猜想。 但细思而来,确是大有可为。 古往今来,以弱胜强之道,便在于联合。 “那有那么简单,先不说其他几国会不会愿意在此时发兵攻楚,单就摧毁几十具巫傀,便绝非易事。” 首先,巫傀的存放位置,他们并不清楚。是集中放置,还是分散在好几处地方,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其次,以她自己为例,使用天阶技能卡加武力值后,会在短暂时间拥有顶级高手的能力,即便如此,摧毁这一具巫傀,也不算轻松。 她撑死了能对付两具。 白起估计三到四具,问题不大。 最后,楚国人也不是木头人,就任由他们毁坏那玩意儿,肯定会派军队阻止的。 况且顾明忆、楚云韵本就是顶尖强者那一列的,光是跟他们对上,就已是一场胜负难定的战役,再加上巫傀协助的话,死得更快的,将只会是她。 “主公,格局小了。”张良失笑摇头。 “楚国有巫傀,而我们,亦有卡牌啊!只是主公抽卡至今,依旧没能遇上一张,杀伤力顶级的技能卡,良曾经经历过的世界中,见识过不少此类的技能卡,一念可移山海、一瞬可逆阴阳,一息可定乾坤。” “所以,现在的主公,尚且弱小,但我们可以主动为自己创造成长的时间与空间。”他越过脚下那具木傀,抬眸注视着她,眼中隐隐透着一种难言的微光。 如隙中火,若水间月。 叫人心生激鉞之音。 “这么说,子房是已有了谋算?”姬染月讶异道。 “三年之内,我欲夺楚。” 简单的八个字,却令她震惊至失语。 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人真真切切的还是张良的面容与神色,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政哥给附体了?! 还“三年之内,我欲夺楚”,这也太狂妄些了吧! 清醒点啊,大兄弟,咱们现在还在逃亡的路上呢,就算真的成功逃出来了,那如今的焉都,也还是个刚刚搭起的草台班子。 三年夺楚,她拿什么夺?凭她的主角光环么? 呵呵。 “主公一时不信,也实属正常,那良冒昧问一句,主公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找到洛弦歌,要活的。” 女主被玩坏了,男主在这关头要是也死了的话,她被会天道劈死的,介时,啥天命任务也别干了,直接世界崩塌,大家一起玩完。 此言一出,姬染月脑海中久违的系统任务提示音响起。 “滴,恭喜宿主触发《请君试问东流水》剧情锁: 〈二〉:寻君 洛弦歌的骤然失踪,令这场仓促间的逃亡,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你心知前路、后路,皆是杀机四伏,在应对一切风雨之前,找到你的同伴。 任务完成:奖励兴国进度条+5。” 等等! 所以一直是她会错意了,并不是洛玦歌一个人就值20点兴国进度条,这个《请君试问东流水》的系列剧情锁,还包括其他线索人物。 该不会,顾明忆也是其中之一吧? 她赶紧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 姬染月此时不可避免想起那生死未卜的洛玦歌,她连忙调出了一整个剧情锁一看,第一列的《逢君》只亮起了一半,还有一半是灰的,说明洛玦歌的那条线她还没走完。 结果第二列《寻君》又开放了,那她到底该先完成哪一个? 是立马前往下一个城镇,与白起他们汇合,还是暂时留在此处,寻找着踪迹全失,身重受重伤的洛弦歌。 举棋不定之时,她索性就不纠结了,直接将问题抛给了张·百事通·良。 “小良子,你怎么看?” “先去洛川城,与白起汇合,再分两路,我们带着白起一块儿,南下淮京。” “还要回淮京?”她好不容易才从淮京逃出来,这咋又要送羊入虎口,巴巴的跑回去呢? 她不理解,她不接受。 “洛弦歌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我等如今依旧能安稳站在此处,说明他暂且无性命之忧。巫傀是楚云韵派来的,她未必就只派了一具——”张良见她未明其意,便细细分析道。 姬染月恍然合掌,“我明白了,小良子!你的意思是,洛弦歌在我们之前遇见的巫傀,未必就是我们的所见到的这一具。” 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楚云韵对洛弦歌,下得是追捕令。 而对她,下得是绝杀令。 “是以,要寻回洛弦歌,我们最应该去的地方是淮京。”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二) 姬染月与张良回到马车附近,掀帘一看,许应麟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正一脸愤懑地瞪着来人。 少年狭长的狐狸眸硬生生瞪得溜圆,叫人只觉得好笑,却并无多少威摄力。 身心俱疲的姬染月没那个心情应付这位小少爷,因此,还不待少年开口说些什么,她便一个手起刀落,又将人敲晕了过去。 目睹这一场单方面“暴行”张良:“……” 嗯,主公威武! —— 姬染月与张良连夜赶路,在第二日的傍晚时分,抵达了洛川城。 洛川,顾名思义,以川流江湖环绕穿行城中,而得此名。 因此城中随处可见的,是一艘艘小巧而精致的画舫,枕于河川之上,舫中偶有歌女,一手琵琶弹得如珠坠盘,语调悠然婉转,唱着不知明的小调。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江岸上杏花吹满衣,石桥下蓑笠撑船移。 南楚最绮靡,也是最清丽的风光,都在洛川。 但听旁人说,这三月的洛川,还不算是冠绝天下之胜,去洛川,五、六月最佳。 介时,满塘的荷花齐绽,闺中女郎们纷纷撑船采莲,以遗心许之人,只为求得来日两心相映,并蒂莲生。 那亭亭玉立的粉荷与少女娇艳的两靥,交相映衬,光是想来,就叫人心笙摇曳。 可惜喽,她此行匆忙,便无法目睹这风荷十里,人间清梦的绝丽胜景了! “主公若喜欢这南楚风光,待来日,乱世堪定,我……我们陪主公,再来一次便是了,无需遗憾。”少年立在杏花树上,眸光如溪前流水一般,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原本想说的是,“我陪主公”,但话至唇边,觉得流露得失之刻意,不够含蓄,便改口说是我们。 闻言,姬染月止住了脚步,幽幽的盯着少年的面容瞧,道,“小良子……” “怎么了?”张良敛去眸中微光,指兴触了触自己的面颊,似是有些羞涩,“是良的面容上沾染了什么脏污么?” “不。”姬染月抿了抿嘴,显出一种难得的严肃,“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认定,或者说是相信,我能顺利完成这所谓的天命任务,一统乱世?” 她抽中的这么多卡牌人物里,只有张良、白起两人,是从最开始,就对她释放出极大善意的。 白起她理解,他不是对她感到自信,他是对自己的实力感到无比自信。 可对于张良……他对谁都能处得很好,又好像跟谁都隔着一层,但唯有一点,他一直引导着,或者说是在鼓励她,顺应天命而为。 她能感觉得到,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这个天命系统的内幕。 张良怔了怔,不得不说,主公这人,在某些方面,真是敏锐得可怕。 但囿于规则,有些东西,他不能说。 “主公,卡牌人物与宿主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契约,或者君臣。 比如,嬴政之于主公,是羁绊。 白起之于主公,是守护。 而我之于主公,是……明灯。” “明灯?”她正要再追问,那春风倏然拂过,扬起杏花微雨,落在了靠岸停泊的画舫上。 “喂,你们俩在桥边腻歪个什么呢?还去不去落脚的客栈了?天都要黑了!” 没错,此刻打断两人的,正是丝毫没有身为俘虏自觉的许少东家。 因为要入城,所以他们也不能再把许应麟绑在马车上,为了保证他不在城中胡言乱语(四处求救),在下车之前,张良对这位小少爷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威逼:“你已中毒,若要逃亡,不消半日,必七窍流血而亡。” 利诱:“你不是想见慕容姑娘么?我们此行,正是要与她汇合。” 然而,就导致了如今的这一幕,这许小少爷走得比他俩还积极,就连租船这种事,小少爷也是兴冲冲上前,主动跟那船夫交涉。 所以,才会有了惬意站在桥边欣赏美景的二人。 #这一波,必须感谢许应麟这傻孩子# 三人登上画舫,将帘帷掩好后那船夫将竹蒿往岸边一撑,船只便悠然晃动着前行。 姬染月点开公会界面,定位了一下白起他们的位置,再让系统将整个洛川城的三维地图给加载了出来,对照着一看。 “船家,送我们去燕回客栈。” “好嘞!” 渔歌唱晚,烟霞尽坠。 夜幕下的雁回客栈,灯火正盛,天南海北的人饮酒高谈,倒是十足十的烟火气,各地不一的乡音聚在一处,反倒冲散了那种乍然相交的陌生感。 “不必逼留,我们直接上楼。”张良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领了店小二递来的房牌后,就往楼上去。 三教九流丶天南海北的人,鱼龙混杂在一处,也许就藏着许多不知明的暗涌,小心为上,总不会错的。 三人径直上楼,正要寻找各自的房间,姬染月往长廊处望去,只见一人,半倚在长廊尽头。 他的上方,是一盏寂灭的长灯,此时夜色如铺墨,春风染寒露,以至于他周围的灯火亦摇摇晃晃,明昧不定,更加衬得此人,凄绝空寂,宛如厉鬼。 姬染月的第一反应是—— 啊,他醒了…… 随后视线游走间,便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他整个人消瘦得厉害,显得一袭黑袍空荡荡的,只是悬在身上,那腰间的系带已最缠至最小,却依旧松垮得紧。 姬染月逐步走向他,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似乎未察觉到她的靠近,因为消瘦而更显阴戾的五官,直勾勾地盯着廊下,从这里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客栈外的街道。 那里,行人如织。 她顺着他的视线瞥去,看见了街道上,一对穿着不算富贵的夫妻,相携而行,那汉子的颈弯处,还骑着个奶娃娃,不大,三四岁的样子。 那娃娃咬了口糖葫芦串上的糖渣后,就将它往男人口中塞,“里面酸酸……爹爹吃!” “你个小挑食鬼,行,爹爹吃!”男人笑着将娃娃扶了扶,一口叼住那山渣。 一旁女人嗔了他一眼,唇边却笑得温柔,“就你,尽惯着这小子!” 三人的影子被灯火不断拉长,此时,洛玦歌身侧之上的又一盏明灯,烬灭了。 她甚至能嗅到,灯芯中未燃尽的灰末中的刺鼻气味,是呛人的苦涩。 他便是就这个时候向前扬了扬手,似是想握紧什么,可他收拢的掌心,只有一片空。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你知道么?我曾经,也是享过这人间暖意的,也曾希冀,能够与心爱之人,结发夫妻,子孙美满,白头偕老—— 可惜啊,风霜刀剑严相逼!”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三) 风霜刀剑严相逼…… 姬染月闻言一怔,胤国之行结束后,她便及时抽离情绪,再不去思考任何关于它的后续。 说实话,她甚至不在意,最后会是哪一方占领了胤国,洛弦歌、洛玦歌、又或是秦屹,都可能成功。 输赢各凭本事,成王败寇罢了。 但此刻,也许是少年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短短几月而已,她容颜依旧,他却已形销骨立,面目全非。 她难得的,多了那么一丁点的惋惜。 站在洛玦歌的角度,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山河动荡,被欺骗、被背叛,身受重伤,存亡之际,他拿什么去跟他的敌人撕杀? 于是他只能退让,只能逃亡。 背离家国的苦痛,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 但是,她不会同情他,更不会有所谓的愧疚感。 她的视线从廊下转移到了他身上,不闪不避。 洛玦歌偏过头,与她四目相对。 她看人时,微微上挑的眉眼,总会习惯性地给人一种错觉,她在微笑,但只要往深了去瞧,就会发现,假象之下冰冷的内核。 她朱唇轻启,言语间字字如刀,“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当初你率军覆灭我周都之际,却还要救下一心求死的我之时,就早该想到,会有今日之结局。” 他还在妄想什么呢?对这个女人。 洛玦歌扯了扯唇角,却笑不出来,因消瘦而凸起的骨骼,再加上苍白如纸的面色,令他显得阴郁而脆弱,“所……所以,是我错了?” “是我不应该救你,还是不应该代替洛弦歌攻打周国?” 前世与今生的种种记忆,在他的大脑中交织缠绕,却又割裂地如此泾渭分明。 如果他不能改变这一切,那上天让他重活一世,究竟是恩赐,还是惩罚? 他重来一世,依旧没能救下父王与母妃,依旧没能除掉洛弦歌,依旧没能摆脱自己流离北齐的宿命,他唯一成功了的,是救下了本该在那时,就已坠城楼而亡的姬染月。 而这,亦成了他此生,最负罪的魔障。 后悔么? 他不知道…… “唔——”少年突然捂往抽痛的心口,青白的唇角溢出一道腥红的血迹。 他的眼底,满是自我厌弃的嘲弄。 洛玦歌,她都这样对你了,你竟然……竟然依旧狠不下心,杀了她,你tmd恶心透了! 姬染月见状,后撤了半步,离他远了些。 万一他又吐血,又发疯呢? 还是离远些为妙。 “最后一个问题——”他缓缓抬手,捻去了下颌处的血迹,似乎并不在意,她排斥的举动。“为什么不把我交给洛弦歌?又或者……” 他鸦青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好似挽留着这眼前人的最后一点留恋,“不直接杀了我?” 她倒是想干脆的把人弄死啊,这不还是为了赚点兴国进度条么! 当然,深谙语言艺术的姬染月当然不会这么回复他,“我若真对你存了杀念,当初的那一箭,就不会只落在了你的肩头。” 她的眸光似乎在那么一刹,生出了几分,虚假的温柔,“我那时候不杀你,如今,在你重伤濒死之际闯入我房中,我便更加没有了杀你的理由,不是么?” “公主当真是慈悲之至啊!”他咬紧牙槽,咽下口中涌现的腥咸血沫,生怕泄露了一丝脆弱,“那我是不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一跪一叩首,来感谢公主的,不杀之恩?” 那倒不至于,他不恩将仇报什么的,她就谢天谢地了! “五公子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就事论事,我的确救了公子一命,不是么?” “对……”谁也没料到,他会在这时,猛得逼近她,一手钳腰,一手攥住了她细瘦的腕间,袖口滑落间,一片雪肤细腻,唯有肘后一颗像是渗了血的红点,嵌在肌肤里,无端多了几分凄艳之感。 姬染月讶然偏头,额间的发丝擦过少年的颌颈处,她却无暇顾及,两人此刻过分亲密的姿态。 她盯着那颗红痣,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的手臂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鬼东西?她竟然从未发现。 实在是这个位置过于刁钻了些,她即便是平日洗浴,也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么一处。 然而,洛玦歌却知晓。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抬眸时,只能看见他瘦削的下颌线条,根本看不清,晦暗夜色下,他眸光中积蓄的,是杀意,还是欲念。 她身体所传达出来的防备之态,令洛玦歌终于显露了今日的第一抹笑容。 是透着些许嘲弄的冷笑,“原来,你也是会感到恐惧的。” 他的指尖,轻轻触压那点血红,少女便感觉到一种不可抗拒的眩晕感,还是剜心割肉一般的痛楚。 “这本来是我,最初替你,选定的死亡方式,你可还喜欢?” “你……你对我下了……是毒还是蛊?”她咬了咬下唇,勉强让自己维持清醒。 “是毒,我用精血温养了三个月,才制成的,世间仅有的一份,欢颜。” “欢……颜?”她愈是痛苦,他愈是感觉到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它会让你,一日比一日,更美丽;同样,也会让你一日比一日,更接近死亡,直至你的手臂处,绽开一朵名为欢颜的血花,啪嗒,你的生命,至此定格。” 多么绚烂的死亡啊,可惜…… 姬染月听得后颈一阵发麻,如果此刻有个黑化进度条在洛玦歌的脑门上的话,那一定已经爆表了。 无数惨痛的翻车案例一一在她脑海中划过。 “公主,别怕啊……你救了我,我现在舍不得了,所以——”他垂眸时,对准少女娇软的唇瓣覆压而上。 却并非是男女间应有的缠绵之景,他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将口中腥锈味的鲜血尽数渡入她的唇齿间。 她试图吐出,却被他钳住了下颌,“乖,咽下去,你就不会死了。” “洛……洛玦歌!”随着他的鲜血强制性地流入了她的喉中,那股子眩晕无力感确实减轻了许多。 “你一命,我一命,这便扯平了。”少年主动抽身离开,触了触唇沿处被咬破的那道血口,嗤笑一声。 这便够了,他可以继续怀着对她的仇恨,在阴暗扭曲的角落,肆意生长。 “姬染月,日后再相见,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错身而过,不再回头。 “滴,恭喜宿主完成《请君试问东流水》第一列剧情锁:逢君,奖励兴国进度条+2,请宿主再接再砺!” 呵,恭喜你个锤子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四) 姬染月的指节被她自己捏得咔咔作响,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了一刀子捅死洛玦歌的冲动! 为了任务,她忍。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 洛玦歌在那一夜,便离开了客栈,众人见姬染月并没有阻拦之意,便纷纷假装视而不见。 毕竟,那个阴戾的少年,突在是过分不讨喜了些,那寒凉的眸光直勾勾盯着人时,像是下一刻便要暴起杀人一般。 这一路而来,负责照顾重伤的洛玦歌的,是性情稳重又不失细腻的蔡文姬,说句实话,她一见到他,就连搭话的勇气都没了。 没有人愿意主动靠近深渊。 “主公,你没事吧?”蔡琰见少女形容狼狈,两颊有些青紫的痕迹,嘴唇外沿有点肿胀,泛着点不正常的嫣红。 她不是未通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姬染月这是经历了什么情形。 难道那位少年是主公的情人么,这也太粗暴了些吧。 怪不得会被主公赶走了,活不好。 男人嘛,还是温和知趣一点好,要会伺候人。 比如张先生,就挺适合主公的。 姬染月:“……” 总觉得蔡蔡看向的目光,奇奇怪怪的,似乎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是错觉吧。 “咦?怎么只有蔡蔡你一个人,我不是让大家一并过来,商议一下后续的布署计划么?” “冲弟一直昏迷着,张先生不放心,便领着那位许少东家赶去瞧瞧了,文和先生得知主公与张先生尚未用餐,难得主动去了楼下,说要领两份饭食上来。” 蔡文姬顿了顿,“至于白起将军,我不太清楚,可能还在自己房中换药。” “换药?小白受伤了!”姬染月诧异抬眸。 怪不得,赶赴淮京营救她的,只有洛弦歌与张良两人,原来是白起受了伤。 “是那日夜里他独探许氏商会被发现了么?” “不是,是将冲弟救出后,在巫山阁后的街道口,受了伏击,而那伏击人,后来听张先生解释,正是将主公掳走之人。” 哦,顾明忆重伤了白起……等等! 白起打不过顾明忆的话,那她此番带上他回淮京,救洛弦歌,岂不是成功的希望不大? “小白在哪个房间,我得去探望一下?”如果伤势过重,她就不带他去淮京了,万一又打起来了呢? 以白起的性子,肯定不会退让, 而以顾明忆的个性,剑出时,不见血光,便不会收势。 那她可就真把小白给坑死了。 “滴,友情提示,宿主还剩30次抽卡机会。”天命系统试图提醒宿主一下,本质上,这是个抽卡游戏。 白起一人不行,就再多来几位呗,蚂蚁还能咬死大象呢! “小天啊,你总算有了那么点用处。” 怪她,忘了顾明忆有挂,她也有金手指啊! “白起的房间就在我们隔壁的隔壁,主公出门时小心些。”蔡琰善意地提醒了一句,神色真诚。 言外之意——您可别又双叒叕被人掳走了! 姬染月:“……” 踢翻这一口毒奶jpg. 室内的烛光很亮,模糊的铜镜中,隐约映照着男人,挺直的脊骨,匀称起伏的肌肉线条。 一、二……七、八块! 嘶哈——是某人默默吞咽口水的细微声响。 呜呜呜,这男人,真的该死了性感,哪怕隔着一层朦胧的窗纱,也挡不住男色惑人。 战殒什么的,戳死她了! 不行,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得忍住! 再瞅一眼……真香。 姬染月正荡漾着呢,一道劲风向她面前直扫而来,不过恍惚一瞬,那纱窗直接震碎,纱绸散落间,是男人如野兽夺食一般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入侵者。 “小白,是我——”姬染月被他直接锁了喉。 好在她喊得及时,否则,下一刻,全文完。 哎,美人太辣了,驾驭不住,还是安心搞事业吧。 “主公?”白起看清少女面容后,掌心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松开。 “小白,听说你受伤了,我有点担心,所以就过来……”姬染月生怕他反应过来,她方才在屋外的种种动作,是在偷窥……连忙主动开口道。 “你伤在哪了?快给我瞧瞧!”她看见他松散的衣襟口,隐隐有一道血痕,看得不太清楚。 “无碍的。”白起拢了拢自己临时披上的一件单衣,眸光往一旁闪躲着,他的耳后根连并颈后的那一片,都因她毫不避讳的打量视线,泛起一阵热意。 “骗人,要是真是无碍,小白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白起抿了抿唇,他一向对姬染月,束手无策。 “主公,受伤于我而言,如吃饭饮水一般,你不必特意来——” “可是,你也会痛的,不是么?”姬染月一寸一寸地扫过他的面容,还是能发现一些隐藏得极深的,重伤后的虚弱迹象。 比如说,他眼底积聚的红血丝。 再比如说,他因忍耐疼痛,而下意识拧紧的眉头。 “别人都说你是什么人屠,杀人机器啊,他们习惯了你的强大,一边依附着,一边又畏惧着,但是,他们都忘了,你也是肉体凡胎,你跟我、跟他们,都是一样的啊!” 他受伤了,也会疼痛,会虚弱,甚至会死亡,只不过,男人习惯了忍耐,习惯了自我隐藏,习惯了自我恢复。像一匹孤独的狼王,在无人问津的暗夜里,自我舔舐。 “主公,不必如此为我忧心。”他天性便不喜欢,向旁人暴露弱点,那会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陷入一种焦躁中。 而他缓解这种焦躁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杀人。 白起不屑于洗白自己,他的自我认知亦十分清醒,不会轻易因外物而有所转变。 “不行,你现在是我的下属,就得依照着我的风格做事,白起,不论今后遇见什么情况,自己的命最金贵!”姬染月虚搭着他的手臂,将人半拉半拽的,拖进了房屋中。 “你是要上药对不对,坐下,主公我帮你!”姬染月拿起床榻旁放置的伤药,扬了扬下颌,示意他乖乖照做。 白起半坐在榻上,脊骨依旧直挺挺的,就是比先前多了几分僵硬的感觉。 他似乎有些紧张,掌心收拢间,全是细汗。 “愣着做甚,脱衣服啊!”姬染月笑眯了眼,语调微扬,下意识嘴快地调侃一句,“难不成,你想让主公我,亲自替你脱?” 亲自帮你脱…… 帮你脱…… 脱…… 白起不受控制地,臆想出了一些场景。 ------题外话------ 关于姬染月为什么不撩张良,大家应该感觉到了吧。 她又温柔腹黑这一挂的,咳,兴趣不大,所以不会主动招惹。 张良:我现在增肌还来得及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五) “脱吧。”她好整以暇,半倚在榻前,把玩着手心的小药瓶。 “主公……”这一句,饱含无奈。 他抬手解了腰间的系带,那件松散的单衣便自然堆叠在了男人的腰际。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穿或不穿,都性感得要命。 这腰,她能玩一年……咳,姬染月迅速将视线挪到了他的后心处,那八有一个长约几寸的贯穿伤,原先凝结的薄薄的一层血痂已又了再度撕裂的迹象,“居然这么严重……” 一时间,她什么调笑的心思都飞远了,如果是她被人一剑贯穿胸口的话,现在就应该是躺在床上的一具死尸了。 而白起他刚刚还翻个窗…… 就仗着体质好,胡乱造作呗! 她刹时内心极度不平衡,敷药的时候,手没忍住,多抖了两下。 男人身体瞬间绷紧,几不可察地闷哼一声。 “疼么?” “无碍。”他的舌尖抵住上腭,紧咬着牙关,似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姬染月以为他只是在强撑忍痛,但随着她的指尖时不时触碰到他的背脊,就发现,他是一直在轻微的颤动着,全身上下。 一滴细汗沿着后颈滑入微凹的腰线,再被衣衫掩没,她抖着药瓶的手一顿,震惊抬眸—— 这……这么敏感的么? “白起……”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掌心是粘腻的细汗。 灼热,潮湿。 “主公,我——”他吞没了未尽之言,又如同脱力了一般,松开了紧握她的手掌。“我没事,继续。” 姬染月迅速将他的后背处理好,终于将阵地转移到了前胸处,由于后背上的伤口,他不能直接躺在床上,也不能做大辐度的动作,只是勉强后仰。 她正要埋头,靠近他的左胸口处,却被他以手覆面,少女微颤的长睫轻轻划过掌心,泛起一阵细密的痒。 痒意勾起了燎原的火,自掌心一路烧灼至心口,又迅速蔓延全身。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会乱套的。 “主公,此处白起自己来即可。”他未待她同意与否,便夺过其药瓶,十分利落地,洒偏了一半。 姬染月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偏过头取纱布时,眉梢眼尾,全在憋笑。 “小天啊,真的是万万没想到系列!” 长着一张性感渣男脸,有着顶级alpha潜质的,白?杀人不眨眼?起,骨子里居然是个身娇体软易推倒的纯情小白花。 天命系统:“……” 呵呵,女人,总有一日,你会为自己的天真,痛哭流涕! 白起,小白花?食人花还差不多! “可是,小天啊,事实胜于雄辩。”姬染月摊手,状似无奈道。 他连看她一眼,可都不敢呢! “小白,我替你包扎!”姬染月再回头,笑得一脸灿烂,似是为了向系统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她的视线,似有若无的,在他的肩颈线条处游移。 蛾眉曼睩,瑰姿艳逸,就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像是专门用来惑乱人心的。 “好。”男人将药瓶收拢在掌心,其上刻鸟雕花的纹路,咯得他整个手掌,酥麻之外,还有克制不住的痒。 挠得他,一半水深,一半火热。 他的身体有多像被火烧一般,灼热难当,他的大脑就有多么像被冷水浸泡一样,清明异常。 对他而言,这是种新奇无比的体验,这种新鲜感,令他像潜伏的火山口一般,越是压抑,喷涌的那一刹,就越叫人,兴奋不已。 但在品尝珍馐之前,他要先学会克制。 嗯?他居然同意了?! 姬染月这会儿心底生了几分意外之色,但她一贯喜欢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见他应允,自然更不会有退却之心。 迎难而上什么的,她一贯做得顺手。 “抬手。”她从榻上起身,就站在白起身后,从他的后心口贴紧纱布,往前绕去,滑过坚挺的胸膛,纱布交叠间,她 的尾指不小心,勾了勾他的肋间往下…… “嘶——”他一个深吸气,腰腹猛地收紧。 得逞之后,姬染月正准备见好就收,却被人一把逮在原处。 “多谢主公替我包扎,还有……”他的声音像沙石捻砺过般,喑哑、低沉、性感得叫人腿软,“主公若是喜欢,白起不介意主公——” “光明正大。” 她的手心,极为贴实地触及到了男人的腰腹部,于是,身体先过大脑反应,十分诚实的,捏了一把。 第一反应,手感nice! 第二反应,她现在收回手,装做啥也没发生还来得及不? “晚了……”男人偏过头注视着她,眸底幽光闪烁,活像几日未曾进食的恶狼,正在计算着,怎么将猎物,拆吃入腹。 ——(成功是不可能成功的,这里是点家) “小良子,冲弟醒了不?”从廊上提着有些凌乱的裙摆,正准备偷溜回房中的姬染月正撞上了刚从慕容冲那边回来的张良,眼见避无可避,便主动问询道。 张良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她,而是眯了眯清寒的眼眸,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藏着几分怪异。“主公乍见我时,为何会下意识想要避开?” 像极了做贼心虚。 不是吧,她不过是身体有些避让的后倾了倾,就被他一眼看出了端倪。 张良的洞察力,在某些时候,当真是恐怖至极。 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说她先前与白起的“混乱斗争”的,但也不能全然瞎编,纯靠骗术,可瞒不过张良。 “我听说白起受伤了,就去瞧了瞧,他伤得挺严重的,我担心他这人吧,性子闷葫芦似的,痛也不说,所以正要找你商量一下呢,这次潜回淮京救人,就不带白起了,我准备再次抽卡,你觉得呢?” “主公倒是挂念他。”张良伫立在廊前,似笑非笑的模样,叫人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姬染月心中忐忑得直打鼓,但面容上依旧稳如老狗。 “主公想抽卡抽便是了,况且就主公如今所抽中的人物卡牌中,顶级的武将确实太少,再来几个,也能促成良性竟争,相互切磋,相互进步。” 最好,能出个压制白起一头的,那就真有好戏看了。 “小良子言之有理,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抽!”她含笑迎上前,站在少年身边,准备同他一起进屋。 “等等。”张良语调轻柔,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巾,抵在少女唇沿上,“主公,你的口脂花了。” “良替你,擦试干净……” ------题外话------ 白起:高明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的。 张良:明明某人就是靠出卖肉体,我与主公,才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共同追求灵魂上的契合。 嬴政:别说了,在朕面前,尔等皆是,弟弟!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六) “良替你,擦试干净……” 少年的语调有多柔软,姬染月此刻的身体,就有多僵硬。 敢情她先前说的话,他一概没信,就搁这演她呢! 不过僵硬只有一瞬,她便冲他弯了弯眸,自然接过那方巾帕,抿了抿摩擦得有些生痛的唇瓣,“还是子房,心细如发,我都全然没注意。” “嗯,良只希望主公,不会再有下次。”少年侧过身,不再看她,而是率先推门而入。 其实,有些时候,活得不那么聪明,反倒更快活些。 有些时候,人生的智慧恰恰在于——难得糊涂。 但他就是,不甘、不愿、亦不忿,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姿态,去维系这种微妙的平衡。 所谓温和豁达,皆是表相。 真正的他,是将偏执疏冷,刻入了骨子里的。 “小天啊,我好像惹子房生气了。”姬染月望着少年迈入屋中时,过分清瘦的背影,眸光像染着几分雾气,透着些许的茫然。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张良。” “所以宿主此刻,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天命系统语重心长,“张良的脾气在卡牌界,论温和清隽,善解人意,那可是能排进前五名的!” 结果呢,宿主太渣,硬生生把人家小天使给扭曲成这样。 姬染月:“……” 倒也不必如此夸大事实。 她虽然是个渣,但也罪不至此。 “主公愣在门外作甚,快些进来啊,夜里风寒,当心身体。”蔡文姬并未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与张良之间的异样,因此见她怔怔站在门外,忙将人拉进了屋,还顺便关上了房门。 屋中,除了白起、慕容冲两个难兄难弟,其他人都在。 于是,迎着众人的注目礼,姬染月定了定心神,清了清嗓,将这段时间来主线任务的变化,以及支线任务的触发情况,简单说了涚。 “也就是说,主公还要赶回淮京救人,那会不会太危险了。”蔡琰十分担心。 他们如今的实力对上整个楚国,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蔡蔡放心,是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读档重来。”她还有一张保命的卡牌,如果又被顾明忆逮住了,大不了死遁逃走。 “不至于如此,主公若要救洛弦歌,只需付出一份约定即可。”一直偷懒耍滑,宛如隐形人一般的贾诩,在此时开口道。 “约定?”姬染月讶然挑眉,“还请文和兄细说一二。” 她目透期待,甚至还有一丝欣慰。 不容易啊,贾诩这只老狐狸,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主职,是个职业谋士了。 “楚王欲夺取主公,非为政,意在谋情,既如此,予他便是。”贾诩一语切中要害,他说话时,也不知是学了谁,散漫极了,但众人却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予他之后呢,我又该如何脱身?” “楚王为谋情,主公既为谋政亦为谋生,何不以予楚之情,谋楚之政,来日政事既控,何愁生路无寻?” 不愧是欺诈师,这第一计,就是伤情欺君之谋,她若如此施为,便是硬生生踩着顾明忆的血肉上位,图谋的,可就不只是洛弦歌的生路,而是整个楚国了。 “文和此计,不知子房以为如何?”她本就是抱着试探的心思,问了一句张良。 可谁料,他竟然真的回了,虽然只有一句,“古语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简洁,明了,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本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蔡文姬,一下子get到了整个布局(骗术)的精髓,“但是,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停留在楚国啊!” 别忘了,焉都那儿还有一连串的建设等着他们去完成呢! 要是仍迟迟不归,政哥估计会气得提剑杀过来的。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 “我们目前自然不会在楚国停留太久,所以我才在最开始时说,这是一份约定。” “文和是想让我,给楚王画大饼?他真的会相信么?” 算上前世今生,顾明忆都被她坑了那么多次了,怎么可能还会对她,交付信任这玩意儿? “空口画饼,自然无用,但只要主公给予他的这个约定,是他最渴望得到的,他自会心甘情愿地跳入,这早已预设好的陷阱之中。” 最渴望得到的…… 可问题是,她怎么知道,顾明忆最渴望什么—— 打断她的腿,把她关小黑屋? 那还是算了吧,这活儿太废腿了,她胆子小,她玩不起。 “主公不是最喜欢将旁人的感情捏在掌心玩弄么,区区一个顾明忆,主公难道不是手到擒来?” #滴,您的钮祜禄?张良已上线,注意接收哦!# 姬染月:“……” 小良子,你变了! “主公若是觉得为难,不如我们——” 再另想一个法子吧。 蔡文姬的解围话语刚说到一半,姬染月脑海中的系统任务提示音突然响起,“滴,恭喜宿主触发《请君试问东流水》剧情锁: 〈三〉:欺君 一场横跨了千年的骗局将再度延续,汝欲夺楚,不得不对顾明忆撒下弥天之谎。但故人重逢,你愿意给予他一场,可能永远不会清醒的美梦。请实现这场以现实与谎言编织的美梦,你要知道,所有的约定,都应该被践行。 任务完成奖励;兴国进度条+10” 看完了所有任务提示的姬染月,此刻内心只有一句话—— 天欲使我沦亡! “小天啊,你们天命系统是跟顾明忆有什么血海深仇么,至于这么伤害人家么?” “有仇的不是顾明忆,是谢衡。异世之魂,如何兼容?由于宿主身上承载的他的因果,所以,要将谢衡剥离这个世界,还需要依靠宿主的努力。” “……我能问一句么,谢衡从顾明忆的身体剥离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原主顾明忆的灵魂将会回归,而谢衡的魂体有些特殊,将交由主神处置。” “那……他会被抹杀么?”姬染月并不希望他,沦落到灵魂湮灭的地步。 “不清楚。”系统此刻的机械音异常冰冷,像是换了一种芯片似的。 不过至此,她大概明白了,这个系列的支线任务触发的大致条件了—— 修正濒临崩塌的主要世界线。 ------题外话------ 提前给大家拜个年,新年快乐啊! 红包多多,财源滚滚,合家团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七) “王上,今日的祈雨大典你不前往,可以,本君只当你仍在赌气,但今儿晚上的祈雨宴,还请王上勿必出席。”楚云韵穿过竹林溪涧,在石泉处停驻,湖蓝色的轻纱,在石隙泻下的一线天光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今日祈雨大典,她身为国师,自是要前往祭台,行祭祀大舞,因此,赤足踏于地,踝间一串苍蓝色的珠链,更显得骨肉之莹白。 然而,如今就在坐她面前的青年却是眼皮也未掀,敛目端坐,未置一语。 他一袭灰蓝色道袍,鬓发全束,盘坐在石阶之上,鬓发高束,并未着冠,只有一枚木钗固定。 过分简朴的装扮,却衬得青年的眉目如秋霜风露一般,疏澈澄明,与这绮丽靡艳的南楚,并不相符。 但正是看惯了那些昳艳若好女的华贵公子,才愈发觉得,这株生长在山野淤泥之上的青荷,有多么清丽端凝。 可惜啊,性子太野,太桀骜,总还惦记着,曾经自由自在,不受束缚的广袤天地。 “当楚王不好么?”她眉尖轻蹙,眸底透着几分不解。 她自小便是巫族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因此被老楚王早早的抱在膝前,亲自教养。 她六岁时,就知道,自己将会是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老楚王说,她注定会辅佐着下一任楚君,完成大楚百年来,荡平天下的宿愿。 她亦是如此认定的,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更严格要求自己。 无论是巫术、武术、政要还是军事,她的课业,永远都是第一。 直到楚国的小太子出现在书院,她长他六岁,可以说,是看着顾明忆从呱呱坠地的奶娃娃,长成清隽秀雅的少年。 甚至他及冠归国那日,是她亲手替他戴的玉冠,她陪伴了这位太子近二十年,可两人却始终亲近不起来。 甚至可以说,是相看两厌。 她不喜他的优柔寡断,终日倚罗偎翠,只想着些风花雪月的浪漫,工诗文,擅鼓吹,除了当君王,他什么都乐意做。 但可笑的是,他是老楚王唯一的嫡子,也是其早就钦定的下一任楚王。 他厌倦了她日复一日的鞭策与说教,常说,湘君肃冷傲慢,虽容貌极佳,但女子还是要柔情似水些,才更显得风姿绰约。 否则来日,哪个男子敢娶她。 “为何要温柔小意?为何要讨好男人?我从不是靠攀附他人,才坐上了如今这位置。” “湘君,孤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一个人待在一处许久,难免孤寒的很,孤可不希望未来日夜与那冰冷的王座相对无眠,自然亦不希望,湘君未来亦如此,湘君待孤这样好,孤自是惦念着的。” 他总是能将每一句稀松平常的话语,说得那么温柔动人,一双含情目就那样静静注视着你时,没有人会舍得拒绝他。 无怪乎南楚那些贵女,纷纷扬言,非太子殿下不嫁,甚至有些大胆的,还会半夜爬床,自荐枕席。 但是,她看他时,更多的是将他当成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常常恨铁不成钢。 她总想,来日他登王座,面对诸侯环伺,像他那么软弱的脊骨,当真能撑起这偌大的家国么? 老楚王亦忧心于此,才会将他派遣去周国求学,也是想让他历练一番,因此,她并未跟随前往。 这是第一次,他与她相隔千里,经年未见,那一年,他十八,她二十四。 可谁能想到,那样温柔的小太子,在回国之后,居然会为了异国的一个女子,屡次顶撞他的父王,甚至不惜以性命相胁。 “父王,儿臣欲求娶周国嫡长公主为太子妃,望父王恩准,能让儿臣以楚国五座边城为聘,赴周以示诚心。” 听到这句话,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是魔怔了还是疯了? 别说五座城池,就是半座,也绝没有相赠之理,何不食肉靡的太子殿下,难不成以为那一座又一座的城池,是大风刮来的么? 那是边关将士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堆出来的,绝不可能成为他用来邀宠求爱的工具。 老楚王亦是怒极,当众甩了他一耳光,拂袖而离,罚他禁足在太子府,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便在太子府闹起了绝食。 没有人觉得他说的绝食是认真的,以太子的性子,这种所谓的绝食只怕不消三日,他自己便会忍不住服软认输的。 是啊,所有人都觉得,他那样柔软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狠得下心来让自己吃苦,不过是做戏,让楚王心疼他罢了。 但后续雪崩一般的发展,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楚王本就已年迈,当年征战时留下的暗伤被太子这么一气,似乎一下子引爆开来,摧垮了他的身体。 楚王重病垂危,她便留在王宫,处理诸多事宜,直至三日后,太医连继几夜施针,终于将楚王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忽然想起,“太子呢,王上病重至此,怎么不见太子前来侍疾?” “奴……奴不知。”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且惶恐的模样,看得更叫她烦躁不己。 糟了! “你们,随本君一同前往太子府!” 楚云韵永远记得她强闯入太子府的那个夏日,蝉鸣不歇,风拂十里菡萏,天光正好。 青年却躺在榻上,一动也未动。 皲裂的唇沿,苍白中透着青紫的面色,凹陷的双颊,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何曾有过这样狼狈虚弱的时候。 “快,传太医……不,先取清水、流食过来,都愣着做什么,殿下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太子府全部人,一个个都抹干净脖子等着吧!” 她的慌乱,只存在了短短一瞬,便迅速冷静下来,将后续的抢救工作一步步吩咐了下去。 她就坐在榻前,静静望着他。 心头浮现的,压根不是什么担忧,更多的是疲惫和埋怨。 他被保护的太好了,是她的错,一直替他扫平周身的一切危险因素,才叫他,活得如此自我且任性。 太医说,水米难进,殿下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当然不接受这个结果,于是强行动用了巫族的招魂之术。 “春气奋发,万物遽只。 冥凌浃行,魂无逃只。 魂魄归来!无远遥只。” 半明半昧间,天地都像是歪倒着的,她倚着床榻,陷入了睡梦中…… “咳——咳咳!”她是硬生生被人掐着脖子给弄醒的。 那是她与谢衡的第一次相见,亦是她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 “你为何会出现在吾的洞府,说!” “太……太子,您说什么?”她身体的窒息欲呕感有多强烈,她的心脏,就跳动得有多剧烈。 她居然借着顾明忆的身体,招来了异世之魂,招魂术是巫族禁术,一个人一生,也只能承受一次……天啊,她多么卑劣啊,得知顾明忆永远也回不了这具身躯之时,她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如释重负。 就感觉,那些压在她肩头的,令她时时喘不过气来的负担、责任,一下子消散了。 而这个异世之魂,没关系,她会掌控他,教导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君王。 是啊,她想起来了,她对谢衡的初心,是掌控,他是她招来的孤魂啊,难道他不应该是她的么?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掌控欲却变了质,变成了独占、贪恋、与渴望…… 她竟是对他,动了她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情爱之念。 楚云韵从漫长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后,那充满着种种复杂情绪的眸光,便仿佛在青年身上生了根,再也挪开不得。 他的眉眼,每一寸,都俊美的恰到好处,但这是顾明忆的脸,不是谢衡的,她心中蓦然生了些冲动,她突然想看一看,与这个强大的灵魂完美契合的身躯,会是何等模样? “你曾经,是什么模样呢,是不是——”恍惚间,她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楚云韵双颊泛着一点化不开的红晕,好在她常年面纱遮面,因此无人可以看见。 但她自觉失言,望了眼他清正如初,恍若未闻的面容,咬了咬下齿,便一个闪身,离开了竹林。 风拂叶落,青年鸦睫轻轻颤动,却仍未睁眼。 …… 入夜,王宫深处的御园却亮如白昼,一群正值妙龄的贵族女郎,三两聚在席间,低声笑谈着。 “也不知王上可会喜欢——” “哎哟,姐姐快别说了,羞死个人!” “这有什么,今夜这祈雨宴,谁心里不跟门清似的,不就是云湘君特地为王上选妃所设么?大家不都是奔着那个位置去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们待会儿都要向王上展现什么才艺啊,我是今日才知晓的消息,什么也没准备。” “嘘,云湘君来了,小声些。”贵女们纷纷端坐在席间,不再交头接耳。 祈雨宴这等盛会,自然是大宴群臣,只是她图个方便,便在安排席位时,将出席宴会的所有贵女都凑去了一处,集中在宴席的左上方,保证了王上一入席,便能无比清晰地看清诸位贵女的模样。 但如今吧,楚云韵有些后悔,将她们的席位安排得太靠前,心中实在隔应,索性眼不见为净。 她现在倒是有些期盼,谢衡不要出席这场祈雨宴了。 然而,他可能就喜欢跟她对着干。 “王上到——”内侍嗓音尖细。 他换下了那件灰扑扑的简陋道袍,一袭右衽交领式衮服,大步迈来时,玄黄色云纹随风流动,显得贵气天成。 “拜见王上。” 所有人都行大礼而跪时,只有楚云韵一人,是直立在席间的。 神权与王权并立,她身为楚国国师,不必跪拜任何权贵,包括君王。 他朝着她走来,那一刻,她竟觉得,这是一场无比盛大的封后大典。 她将与他并肩而立,她将陪他逐鹿天下。 然而,梦与现实恰恰相反。 他的视线从未瞥向过她,哪怕一刻。 见楚王已落座主位,祈雨宴便按着往年的流程进行下去,众人互相举杯,吹捧了一番这一年来的功绩之后,奉维一二,这场宴会的重头戏,就大戏幕子一扯,开场了。 君王选妃。 第一个站出了的贵女,是熟人,正是宁毅君的嫡女,颜华小姐。 她跳了一支折腰舞,众人纷纷赞叹。 楚云韵看了眼右上方的帝王,他执着酒爵,垂眸注视着杯中半边残月,眸光沉沉。 “赏。”淡淡的一个单音,颜华原本因跳舞而有些红热的双颊顿时煞白了一片。 “多……多谢王上。” 开场就失利,令其身后的贵女,也多了几分忐忑。 难道王上是觉得,跳舞显得过分轻浮,王上喜欢比较庄重的女子? 之后的几位贵女,纷纷保守的选择了弦乐、诗文、书法等进行表演。 然而,她们得到的,也只有王座之上,那人一个淡淡的颔首。 不是,这王上究竟喜欢什么啊? 帝王心思,果然难以揣测。 贵女们十分沮丧,但遥遥望一眼男人那俊美无俦面容,她们又可耻的心动了,势必要攻下这瓣高岭之花。 于是,十八般武艺齐齐登场,倒是令众臣大饱眼福。 心道—— “原来我闺女(妹妹)都这么牛批的么?” 有耍剑舞的,有唱小曲的,有一边跳舞一边画面的,甚至还有说书讲笑话的。 贵女们当真是压箱底的技术都使出来了,奈何君心似铁,不动如山啊! 直到最后一位贵女表演完她那精湛得可拟百物的口技后,顾明忆正要启唇,念一句“赏”,却被扯了扯袖角。 “王上……”楚云韵看向他的目光,满是不悦。 这一个赏字若真被他说出口,不仅今日献艺的所有贵女都成了一个笑话,就连她自己,也会沦为他人笑谈。 然而,他这人吧,最不愿受人威胁。 帝王唇齿微动,还是那一个宛如魔咒一般的,“赏。” 整个御园陷入了死水似的寂静中,诸位大臣可谓是——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王上!”少年嗓音清透,上挑的狐狸眼满是讨喜的笑意,“臣今夜所见种种,令臣心中激荡难平,借趁着这酒劲,便想着斗胆为王上,献上一位绝世美人。” “不知王上,可应允否?” 顾明忆目光微凝,不知许应麟突然提这么一出是何意,本来宴会都要结束了,他却横插一脚。 也罢,且看他玩得究竟是什么把戏。 “寡人允了。” “多谢王上,臣保证,这位绝世美人,王上定会喜欢。”少年虎牙尖尖,即便胡乱妄语也不会叫人心生恶感。 ------题外话------ 姬染月:灯光,音乐!本公主要华丽出场了! 祝大家虎年快乐!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八) 他掌心轻合,清脆的声响落下时,席间空台之上,漫天桃花零落,席间水袖叠起,十余名舞姬便娉婷而立。 她们皆着一件粉紫色纱裙,云鬟酥腰,体态风流,只可惜,面容被统一的木制面具遮掩,众人直呼扫兴。 但不知是那面具上勾勒的纹路,太过神秘惑人,众人的视线,竟无法从她们的身上挪开。 有点意思。 “这就是你为王上准备的绝世美人?在本君看来,不过如此。” “湘君别急,戏才刚开场呢。” 楚云韵被少年这么不阴不阳地一刺,面色微沉。 谁给他的胆子,不过几日未见,许应麟竟敢直接驳她的脸面? 但她自恃身份,自然不能当众跟一介商贾计较,若不是许氏出了位太后,哪轮得上这等竖子,在此嚣张! “行了,开始吧。”顾明忆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心。 速战速决,他也能早些回去修练。 “遵命,王上。”见大鼓已被摆好,许应麟望了眼鼓前伫立着的那位挺拔如松的少年,掌心啪得一下—— 鼓声动,水袖落。 一道窈窕身影,自袖间迤然连旋。 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少女的线条,当真美好到笔墨难绘,明明粉黛环绕,她一袭素白的长袍,却是独一份的清滟。 但当她随着鼓乐起舞时,你的视线,会不由自主的,聚焦到,她的腰间,那一抹朱红的系带上。 红与白的矛盾,却被她运用的,如厮和谐。 红的艳冶,白的高洁,再配上她面容上,银制为底,红纹勾边的白狐狸面具,构成了一幅秾丽撩人的声色盛宴。 鼓点愈来愈急促、肃杀如兵戈相抵,美人的腰肢愈来愈柔软,每一个侧旋下腰,都看得人心高悬,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真给人折断了去。 这舞,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贵女们终于知道,这位少女为何挑了件这么朴实无华的白袍子了,那纤腰处一束的红绸,是亮点,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点睛之笔。 也正因此,整场舞,不卖弄技艺,不暴露肌肤,却是处处在展现着一种氛围——一种神秘而高级的性感。 鼓声急促如雷,在最激昂处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以为这场视觉盛宴将要结束之际,一抹红绸扬天而起落,伴随着低沉而舒缓的,仿佛临天而泻的琴萧之音,少女足尖轻点,白狐狸面具下,一双美眸如流水般,淌过高台之上,帝王的心湖。 一圈一圈,是落花坠落湖面,泛开的涟漪。 乐音极缓,极沉,诉说着《流水》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舞,是极要求功底的。 因为快舞,你还能通过炫技与节奏,而达到震撼观众眼球的目的,而慢舞,考验的便是舞者对自己身段、对舞曲所要传达的情感的,最微妙的把控。 更何况,她还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这便意味着,她只能依赖纯粹的舞蹈动作,去表达她的故事。 美人舞如莲花旋,回裾转袖若飞雪。 她连指尖,都沉浸舞乐的氛围中,叫人循着她的每一次顿足,低首,去探访那个从未曾踩足过的世界里,如流水一般细腻的哀伤。 箫声彻,琴音渺。 大梦初醒,水袖蹁跹,少女一个美人横卧的收尾动作,倒在了帝王的怀中。 白狐狸面具落在了帝王掌心,其上还残存着少女肌肤沾染上的温热。 “不知妾此舞,王上,可还满意否?”她窝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上,微微歪着头,弯起的眼眸中,是毫无抵触的笑意。 帝王另一只手中端执着的酒爵,啪嗒一声,坠入了地面。 洒落的酒水被月色一映衬,折射出无端暧昧的氛围来。 众人被这清脆的声响惊醒,往席前一望—— !!! 她什么时候,就舞到了王上那边儿?! 他们竟丝毫未曾察觉。 望着高座之上,黑与白紧密交叠的身影,他们不禁伸长了脖子,神色间满是探究与好奇。 面对这样一位绝世舞姬的投怀送抱,王上还会像先前那般坚定地拒绝么? 做不到吧? “王上!”云湘君在此时,突然从席间直直立起,面纱之下的神色黑沉如滴墨一般,她认出了这位献舞的少女就是…… “此女有惑乱君心之嫌,来人,还不快——” 高座之上的,一直寡言少语的君王,却在此时,一个拂袖,将席案间的所有菜肴果食一并扫落。 瓷器碎裂声在所有人耳旁炸开,他们可谓是最清心寡欲的君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位少女压在了桌案之上,覆压而下。 卧、槽! 这么劲爆的么?! 众人愣怔半晌后,纷纷垂头。 年纪大喽,哪还看得下这些腻歪! 最起码,这不正好有力地证明了,王上龙精虎猛,日后大楚,应无后继之忧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姬染月被骤然压在桌案上的那一刻,整个人也懵了好一会儿,她是万万没想到的,谢衡他,会如厮生猛。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他竟然还有要继续的意思,绕是姬染月平日里脸皮在厚,这当众那啥也是顶不住啊! “王上……”美人纤颈微拧,似是抗拒。 然而,垂首抵在她肩颈处的谢衡却恍若未闻,像是坠入了什么梦境中一般,只是下意识地禁锢住她。 不对劲。 “宿主,谢衡的意识,正在被他的心魔所蚕食着,情况十分凶险!” 姬染月:“……” 什么鬼,她不就跳了个舞么? 仙侠文男主现在都这么不禁撩了吗? 亏她还专门替他设置了《撩汉108式攻略》,如今看来,压根就用不上。 “那现在怎么办,小天啊,你能来个什么电击,把这人弄晕过去不?” 天命系统:“……” 宿主若是想被真的当成刺杀楚王的刺客的话,它是不介意帮上一把的。 算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家系统有多废,不指望它。 “顾明忆。” “谢衡……谢衡……”她的唇畔抵在他的耳后,低低呼唤着。 男人却在这时侧了侧头,两人唇齿相贴,四目相对。 他的指尖抚过那张依旧被他攥在掌心的白狐狸面具,唇畔无意识地溢出一声呢喃,“烬欢……” 姬染月怔忡了一瞬。 他的心魔,是她……谷 谢衡此时已经是完全感觉不到周遭的的情形了,他回到了清绝崖峰,这个他苦修千年的地方。 此处孤崖翠柏,月枕星河,也算是人间绝境。只是常年积雪不化,冷寒彻骨,一如他的道,与他的剑。 直到,她来了。 “师尊,我冷。”她天赋极佳,是百年难遇的资质,但不知为何,总是格外畏寒。 他没有多少与旁人相处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教导弟子,但她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他总是多了些耐心的。 身体畏寒,那便是体质差了些,他便想着助她淬体一番,总不会错的。 “修仙之人,自当学会抵御严寒,这本驭火咒以及淬体术,限你三日之内学会。” 只是他没想到当自己说完这句话时,少女的神色会是那样……喜感。 她似乎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遵从。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的五官,可以摆弄出那么多鲜活的表情,透着蓬勃的,叫人忍不住心生向往的,生机。 “师尊,我饿,想吃烧鸡。”她还极重口欲,有好几日将整个山崖翻遍了,也寻不到一只兽类,一眼望去,除了积雪,还是积雪。 “修仙之人,自当摒弃口腹之欲,这瓶辟谷丹且拿去。” 那时候他想,小徒弟修练已有数月,竟还未辟谷,他得教会她才行。 辟谷清浊,利修行。 “师尊,我好困,我们不能明天继续练么?” 她还喜欢偷懒,只要他不盯着她时,她总是散漫的,躺在灵石砌成的玉床上,像某种小动物暴露出柔软的肚皮一样,一脸餍足的晒着日光。 这会子,她倒是不觉得冷了,真奇怪。 “懒惰,懈怠,乃是修仙弟子的大忌,你若不愿学,自行下山便是。” 他只是下意识告诫了一句,其实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少女却吓得脸雪白的雪白的,“师尊别赶我走,我会乖乖修习的。” 后来怎么样了呢? 她确实不再撒娇卖乖,只为求得一时惬意,他教给她的每一句心法,每一式剑招,她都学得极快。 日复一日,百年光阴如流水,她几乎成了他的翻版,清冷淡漠,古板沉肃。 他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我得了一块火羽石,想以此为心,替你在洞府中辟一方暖泉。” 这样的话,她觉得寒冷时,便可泡一泡暖泉了。 “可是,我觉得寒泉利于淬体,明明更方便啊,师尊帮徒儿辟一处寒泉即可。” 男人布阵的动作一顿,“好……” “师尊这个时候寻我,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徒儿么?” “咳……你忘了,今日是你生辰,为师为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他拂袖一挥,便从芥子中取出了一桌热气腾腾的烧鸡,整齐地摆放在少女面前。 可抬眸对上的,却是她茫然而疏冷的目光。 “修仙之人,年岁漫长,我早就不过生辰了,麻烦。再说了,凡间食物浊气过重,于修行有损,师尊曾经不是这样教导徒儿的么?” “……是为师疏忽了。”他匆忙收回那一桌食物,离开的背影,竟有一分说不上来的狼狈。 因此丝毫不曾注意到,少女天生上挑的狐狸眼中,满是兴味。 “咦,师尊今日的早课,怎么没过来,是徒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么?” “不是。”男人试图强压下耳后根泛起的热意,“以后习剑,都在傍晚,晨时你……你若觉得修行疲倦,可小憩片刻。” “哦,劳逸结合,徒儿明白了。”她唇角轻勾的笑意,似乎别有意味。 但他再瞧,她却蹙了蹙眉尖,“可是师尊,我已经习惯了晨起练剑,晚间打坐,突然变更,我——” “既如此,那便维持原样。”他撇了撇头,掌心攥紧手中的剑柄,似是想借此让自己镇静下来。 可心乱如麻,又岂是长剑能轻易斩断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少女面前的种种无所适从,名为动心。 直至那一次,她孤身下山历练,却撞上一千年修为的黄泉厉鬼。 重伤垂危之际,他留在她身上的那抹印记终于起了作用,他强行撕裂空间赶至时,少女浸泡在鲜血里,身后竟显露了九只狐尾,几乎已经维持不了人形。 她竟然是一只狐妖! 她是妖……是本该如那厉鬼一般,命丧在他剑下的存在。 可是—— 长剑跟随着主人的心绪,颤动不已。 “师尊……”她低低唤他一句,眸光满是依恋与信任。 长剑入鞘的那一刻,他便知道—— 完了。 他也许永远也堪不破这道情劫了。 她重伤垂危,已无法维持人形,他便将小狐狸纳入袖口,回到了清绝崖,对外宣称,他要闭关百年,任何人不得打扰。 没有人知道,清正肃穆的仙门首徒,有朝一日,竟会躲在自己的洞府里,偷偷养狐狸。 她伤得太重,普通的灵药根本不起作用,对于妖族,最滋补之物,自然是妖丹。 于是,他白天便留在洞府里,替小狐狸梳毛、洗浴、陪小狐狸晒太阳,啃烧鸡。 到了夜间,他便提剑去了万妖林,替小狐狸搜集各种滋补的妖丹。 他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一条与过往完全相悖的道路,但每每回到洞府,看见她蜷着尾巴,缩在石榻上,等候着他的回归时,他便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无论未来如何,他绝不后悔! 时光轻晃,又是十年。 此时的清绝崖,哪里还是常年积雪不化的模样,他布下了大阵,阵中四秀如春,他种了许多林木,桃杏竹松,一眼望去,繁花似锦,还专门圈了一块地,用来养山鸡。 没办法,自家的小狐狸实在爱吃。 “烬欢,我要练剑了,你不许乱跑。”仙门重地,若见了这么一只妖狐,定是要真接诛杀的。 狐狸忙着啃鸡,毛绒绒的尾巴一翘一翘的,他平日只要碰一下那处,她都会冲他龇牙咧嘴许久。 娇气得很。 这一日,他如常练剑,却听见小狐狸一声又一声,呜咽的叫唤。 他忙收了剑,循着声音来源奔去。 她窝在竹林中,小幅度地晃动着,似乎有些不适。 “烬欢,怎么了?”他将她捧在掌心,她竖着尖牙,咬了他的指尖一口,刹时漫天灵光汇聚而来。 灵光散去后,少女鬓发松散,未着寸缕,躺在他怀中,眸光柔软,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流水潺潺而过,抚平他了内心所有的不安与忧虑。 “师尊,我好难受……”她在他怀里,胡乱蹭着,勾起燎原心火。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请君试问,东流水(十九) “师尊,我好难受……” 难受……她这模样,是狐狸进入那什么期了? 他去哪里找只公狐……等等,他可以么? 还不得谢衡内心百转千回,主动突破那道世俗的防线,少女却早就憋不住了,只觉面前这人类当真是,不解风情,竟然还要她这么一只狐狸自行努力。 #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烬欢一个抬手,两条光洁白皙的手臂就那么攀上了男人的后颈,将人一个翻转,压倒在地。 “为什么解……解不开?”少女扯着那衣带,愣是没将男人外衣扒下来,反倒自己勒得手疼,绯红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当真是娇气得很。 “师尊,难受……帮帮我好不好?”她贴着他的颈线,一路往上,四处点火,奈何身下的男人依旧僵硬得跟个冰雕似的。 “哼,我不要你了,我去找别人——唔!” 他拽过她的皓腕,将人反压在身下,身后竹叶簌簌而落,似乎都点染了三分艳色。 “你想找谁,嗯?”他眉眼骤然沉凝,似有滔天之怒。 “你……你自己断情绝爱,难道还不许我寻欢——嘶!”他咬了口她的下颌处,一点血珠凝结在他唇沿,仿佛一下子,就将那位禁欲出尘的仙君,拽下了万丈红尘之中。 他心念微动,身上的法衣便自动脱落,他知道,他的身后,已是一片深渊。 今日过后,再无回头之路。 纵然他日注定万劫不复,他不后悔,以身饲妖。 “师尊……够了。” “乖,叫我谢衡。”他细细捻过少女眼尾情动时的泪水,透着难得的温存。 天地颠倒,世界昏昧。 (别和谐我,跪求大佬) 那一次的疯狂持续了三个日夜,到最后少女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却还是下意识地颤抖着。 她应该用爪子狠狠在男人后背多挠出几道血痕来才是,累死狐狸了…… 然而,她忘了,狐狸的那啥期会持续挺长一段时间的,结果她把他得罪狠了,他就开始,坐地起价。 “师尊,我……”她晃了晃他的袖口,一双美眸泛着点点水光,可谓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奈何某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男人,居然在练剑。 哼,剑有狐狸可爱么? 她要让他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可不是他一昧逃避便能解决的。 “师尊,练剑有什么意思,我给你跳舞好不好,在我们狐族,喜欢一个人……” 虽然后面全是她胡编的,但小狐狸真的用尽毕生所学,为那清冷如霜露的剑修跳了一支飞旋舞。 袖挽飞雪轻盈,扇底裙袂旋花。 以至于,竟成了剑修千年来,回忆里唯一的一点甜。 那时,她也是那样自在起舞,两道起舞身影在他的记忆中互相撕扯着,渐渐重合至一处,帝王的眸光中多了一缕清明。 他将姬染月打横抱起,竟不顾席间是何反应,便足尖轻点,直接消失在席宴中。 “王上!”楚云韵下意识起身便要拦截,去被那一脸笑嘻嘻的狐狸眼少年挡住。 “湘君,明忆表哥好不容易在女色方面开了窍,这是好事啊!” “许应麟,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帮着姬染月来谋害王上?”楚云韵不是个傻子,否则也不可能执掌大权这么多年。 她认出了那领舞的少女是本该被巫傀诛杀而亡的姬染月之后,就知道这场所谓的献舞,不过是早有预谋。 只是还不能确定,姬染月的真正目标,到底是顾明忆,还是自己。 不管是哪种,天堂有路她不走,便要闯一遭这地狱黄泉。 那么也别怪她,做一回冰冷无情的刽子手了。 整个楚国,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包括顾明忆。 可惜的是,楚云韵不知道,这上位者做久了,渐渐的,就听不见下边众生发出的真实信号,就容易走向独断专权的深渊。 “湘君,这么一顶高帽子下来,臣可压不住,臣进献的美人,家世自然清白,臣身后许氏,为王上母族,怎么可能会有暗害君王之心呢,湘君怕是在这席上,吃多了酒,人糊涂了吧!” 少年说此话时,余光还往席间的那面大鼓处瞟了好几眼。 他今夜表现的这么好,张先生一定会帮他在慕容姑娘那儿,美言几句吧。 “来,我敬诸君一杯,咱们接着奏乐,接着舞!”许应麟豪气饮下杯中酒盏,以空盏示之于众 众臣皆以为乐,纷纷举杯。 一时间,丝竹之乐再度响起,众人气氛反倒比之前更热烈了几分。 楚云韵:“……” 为了今日盛宴能顺利进行下去,她忍。 “张先生……先生,我们也该走了。”随着大鼓被侍卫扛起,之前那位敲鼓的少年,悄悄晃了晃身旁青袍乐师的肩头。 乐师将碧玉箫别在腰间,冲少年扬唇轻笑,明明是上扬的唇角,却无端给人几分苦涩难言的意味。 “先生是在担心主公么,我看先生似乎一直在往主公离去的方向瞧。” “担心,呵……”他自嘲一笑,喃喃低语道,“我有什么资格担心她呢?” …… 顾明忆并未将人带去竹筑,而是进入了一间离御园最近的宫殿之中。 “你不是已经逃离此处了么,为什么还会回来?”烛火有些暗,他的面容陷落在阴影中,叫人看不太分明,只觉得有一种彻骨的寒凉。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姬染月丝毫不慌,反用而简单的一句话,将问题抛回给了男人。 她微仰着头,衣襟下一截玉颈白得实在晃眼。 “真话。”他迫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我是为了洛弦歌回来的。” 果然,不是为他。 顾明忆原先还存了那么一丝期许的心,再度沉至谷底。 “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姬染月无奈抚额,她这会儿可不能把这位大佬得罪狠了,见他眸光骤凉,瞬间安抚道。 “你知不知道洛弦歌现在在云湘君手中,在我逃出楚国的路途,云湘君派了巫傀前来追杀我,洛弦歌因我遭受此劫,我不可能不管他,此为因果。” 所以,她对洛弦歌,只有任务与因果,并无情爱之系。 然而,男人所理解的重点,却恰恰与姬染月想传达的核心,截然相悖。 “所以你找我,甚至不惜以舞取乐,只是为了救洛弦歌?” ------题外话------ 更新基本上在这个时间段是因为我,只在这个时间有灵感。 我以后尽量早些,跪求评论,评论越多,我就动力越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请君试问,东流水(二十) “所以你找我,甚至不惜以舞取乐,只是为了救洛弦歌?” 不是,大哥,你怎么能如此歪曲原意呢? 重点是云湘君要杀她好吧! “谢衡,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心眼小,一贯睚眦必报,楚云韵要杀我,我自然也不会对她客气,救洛弦歌只是顺便。” “你想杀云湘君,为何要接近我?”顾明忆被她骗了那么多次,又怎敢再轻易交付信任。 “王上,我这是在向你展示,我的诚意啊!我若真要骗你,压根就不必告诉你我是来救洛弦歌的不是么?”姬染月摊了摊手。 “我骗你,就直接说,我是为你而来,我喜欢你!不是更能让你心生愉悦么?谢衡,我保证,我不会再骗你了。”她抬眸直视着他,眸光剔透澄明,仿佛不曾沾染一丝杂质。 骗子。 他不信。 “你不必费尽心思取得我的信任,杀云湘君,我帮不了你。” 他的神魂虽然是自己碎破虚空的,但确实是因为云湘君的招魂之术,才得以逃脱时空法则的抹杀。 因此,云湘君不仅能控制他所寄居的这具身体,对他的神魂,亦有一定的牵制效果。 所以,云湘君才会在迎他回楚后,依旧能独揽大权,毫无忌惮之心。 一个傀儡的无效挣扎,在她看来,实在可笑。 他先前好不容易,寻到一宝器,能遮掩神魂之息,终于摆脱了她的掌控,漂泊四海,只为那一段割舍不下的执念。 可世事说来就是如此可笑,他苦苦追寻的那人,在发现了他的身份之际,亲手将他送入了云湘君编织的牢笼。 “所以,我不杀你,便已经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了。” 她竟还希冀于,他能帮她对付云湘君,何等讽刺。 “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无非是我提出的筹码尚未令你心动而已。” 他偏过头,终于对上了她的眸光,但他的眼中,并无多少期许,更多的,是草尖上的露痕消匿在阳光之下的最后一点微光。 “你能给我什么?” 姬染月扬了扬下颌,却并未直面回答,而是看向他身后的,轻轻晃动的烛火,语气极轻,“这亡国公主我早就当腻了,谢衡,你娶我好不好,我想当楚王后——” 他钳住她的下颌,眸光里暗流沄涌,“姬染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今夜他没疯,她反倒是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当……当然。”她的下巴被他捏得有点痛。 见她拧了拧眉,顾明忆松开了手,转过身去不在看她。 他绝不能再受她蛊惑! “我是认真的!”她从背后揽住他的腰际,缓缓收紧,柔软的身体贴附在男人坚硬的脊背处,语调微扬。 “谢衡,你不愿意娶我么,你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妻子么?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啊!” 他强行扳开她合拢的手掌,转过身来,眸光沉沉如暗夜,又似有火光积聚,“你根本不喜欢我,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 他做的千百个的梦境中,他与她的结局,从来都不存在,什么相濡以沫,一生一世。 他更不敢奢望,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那是戏文中才会有的完满,而现实往往残忍百倍千倍。 “姬染月,我可以容忍你从未爱过我,但请你——”他垂下的长睫几经颤动,也遮不住,他泛红的眼眶,“别欺骗我。” 这是他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我如今不喜欢你,并不代表未来亦如是,谢衡,你就当我想试试吧。”她踮起脚,柔软的唇瓣贴上他颤抖着的眼睫,语调低沉却坚定—— “我从未爱过任何人,但我想试着去爱你。” 我想试着去爱你…… 多么动听的情话啊,竟是从她口中说出的,是他又在梦中了么? 第三千一百一十二个梦,她说——她会试着去爱他。 “……你要我怎么做?”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再信她一次。 最后一次,她若再欺骗他,他也就该让自己死心了。 “很简单,帮我找到洛弦歌的下落。”她倚在男人肩头,是个全然放松的姿态。 说了要试着去喜欢他的,姬染月自然要展现出十足的,诚意。 “这一世,你的攻略目标,是洛弦歌对不对?”他将人揽上了殿中的床榻,指尖抚过她散落的长发,缓缓梳理着,就好似曾经,她还是狐狸时,也是这样蜷在他怀中,他替她梳理着毛发。 “啊,你说什么?”少女有些茫然地抬眸。 “别装傻,一般的人,转世是不会有任何记忆的,而你能在位面之间穿梭,不可能是转世。” 卧、槽! 她居然能从顾明忆……哦不,谢衡的话语中听到攻略这个词,真的是—— 有种突破了次元壁的感觉。 “小天,怎么办,我现在感觉我的马甲岌岌可危!” “宿主,别慌!你可以把锅全推给你的前任系统,反正它已经被抹杀了,你就算暴露一些,那个抹杀程序也不会执行的,但宿主注意屏蔽一些关键词汇。” 尤其是“系统”两字,是万万不能说的,还有天命任务,也不能说。 “我能说攻略两个字吗?” “可以的,天命系统不属于攻略向系统,可以无视攻略向系统规则。” 姬染月悬着的心稍微稳了稳,她以一种看待外星生物一般的目光,盯前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 这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仙侠文男主了么? 这挂开得,牛批啊! “你……我能先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攻、略这个词的?”她难得会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让谢衡不禁想起了她刚上清绝崖的那两年,一时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穿梭的第一个……” 原来,谢衡第一次碎破虚空时,神魂还十分强大,为了躲避时空法则,他进入了距他最近的一个世界。 那里,他寄生在了一位本该早逝的少年身上,借着他的目光,窥探着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在那里,一切都很奇怪,男女皆穿着清凉,高楼林立宛如钢铁森林一般,我遇到了一位很奇怪的姑娘,由于神识过于强大,我能听见身边所有人的心声,包括她。” “她总说什么,要用三个月把我的攻略进度刷满,我就去了解了一下,攻略二字是何意。” 姬染月:“……” ??! 堂堂仙侠文男主,还跑去现代都市剧场去遛达了一圈,还撞上了攻略系统,居然没被天道法则抹杀?! 离了个大谱! “小天,你确……确定,谢衡他真不是你们主神的亲儿子吗?” ------题外话------ 宝们,俺的上一章又被禁了,我哭了。 你们先别看吧,我看看明天能不能解除。 实在不行,我会放在评论区。 还好解禁了,感谢大佬。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朝来寒雨,晚来风(一) “宿主,请不要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主神祂怎么可能——”天命系统的机械音再度卡壳了好久,姬染月的脑海里只有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得,这是又卡下线了。 “然后呢?那个攻略者怎么样了?” “任务失败,被抹杀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姬染月后颈蓦地一凉。 别问,问就是唇亡齿寒。 若来日谢衡知道自己又是在骗她……不敢想象。 果然,先下手为强,就算没有系统任务,她也得先把他送走。 否则,他会成为她任务过程中,最大的变数。 “如果洛弦歌死了,你会不会也被抹杀?”他以为她也是那种攻略者,他曾经见过那名女子灵魂湮灭的场景,太残酷,他担心她,也可能会步那人的后尘。 不,他决不允许。 当然不会了。 只是男主一死,世界线崩塌,她就得去十方牢狱关禁闭了。 所以,她是这样回复他的,“差不多吧,如果洛弦歌死了,我也会消失在这世界。” 他揽住她的手紧了紧,“我明白了,关于他的下落,我会帮你留意的。” “谢衡,你对我真好。”姬染月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勾了勾他的后颈,示意男人低头。 她在他的鼻间落下一吻,那里有一颗小痣,衬得他那张疏离出尘时面容,多了几分欲气。 她很喜欢。 谢衡啊……他待她这样好,她却还要利用他,欺骗他,当真是讽刺。 少女自觉福利给够了,正准备抽身离开之际,他的手掌却抵住了她的后脑勺,转而便覆上了她的唇沿,一点点描蓦着。 却没有深入。 “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谢衡,我不需要。”她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眸光柔软得像一团云,又含着几分撩人的媚。 两人在床榻上翻滚了一圈,茜红色的帘帷缓缓垂落。 “王上!” 意乱情迷间,是女子森冷无比的一声喝斥。 数道寒光破空而来,直袭向榻上姿态如妖魅一般的少女。 她却恍若未觉危险来临一般,反而眯了眯眼,冲那女子灿烂一笑。 像是挑衅。 剑气如罩,将无数细针纷纷弹落,男人将外袍往姬染月身上一拢,抱着人闪身离开了床榻。 “湘君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断没有干预寡人后宫事的权利,你这是僭越!” 望着他下意识挡住身旁那个女人的举动,楚云韵心中泛起滔天怒意,她无视了他的警告,一个扬手,漫天湖蓝色的长缎,直朝姬染月袭卷而去。 “让开!”她试图用长绸将两人割裂开来,可顾明忆却是御剑而来,毫不留情地朝她的心口处刺去。 “你……你要杀我?”楚云韵虽然及时旋身躲过,但衣袖被剑气划破了一条几寸的裂口。 她望着男人凉薄彻骨的面容,眸光里满是强撑的倔强。 高傲如她,又怎么愿意将自己内心的狼狈展露给世人瞧。 “我杀不了你,但你若伤她,湘君便只能,再扶持他人,继承这楚王之位了。” “你疯了!再脱离一次身体,你的神魂尽碎,就是巫神亲临也救不回来了,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骗子,用自己的性命,威肋我?”她的面纱之下,神色已满是悲戚与受伤。 而她的眸光,却是愈发沉凉,隐隐藏着几分疯狂。“你以为你的性命,我是在乎的么,可笑!” 她一个闪身,如残影撕破寒月一般,以手勾掌,直袭姬染月命门。 “小心!”谢衡反应极快,以诀驭剑,薄削的剑身一个后旋回挡住其人,他却一个脱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糟了,那个咒术又起作用了! 他咽下口中涌现的腥咸,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姬染月往殿外推去。 “谢衡,帮我,杀了她。”楚云韵一个驭风术,殿门彻底关闭,隔绝了最后一缕月光。 烛火明灭间,女子的眼瞳一瞬间紧缩,宛如毒蛇一般。 姬染月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巫族之中使用咒法,但她的内心,并没有太多恐惧。 她还有一张保命卡牌,实在不行,她还能读档重来。 因此比起恐惧,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研究楚云韵的弱点之上。 “谢衡,杀了她!”云湘君一个闪身,出现在了男人身旁,加重了咒术的吟唱力度,她要让他,在她的控制下,亲手杀了这个女人,方解她心头之怒。 “姬染月,我原本挺欣赏你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蛊惑了王上,我南楚帝王,岂可耽于儿女情长,所以,本君恩赐你,死在他的剑下。” 姬染月:“……” 天哪,这样的恩赐,她岂不是还得,感恩戴德。 “我可真谢谢您嘞,不过这种好事,湘君还是留着给自己用吧!”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姬染月取下鬓间金钗,凝力于腕,直朝楚云韵的左眼刺去,便一个旋身,破开沉重的木屋,径直朝外奔去。 然而,一点星辰泻,飞光如鸿,直朝她的后心袭去。 这道剑意,是谢衡…… 不对,应该说是,楚云韵的傀儡——谢衡。 男人的瞳孔,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执剑而来时的模样,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硬碰硬肯定是打不过的。 姬染月一个侧下腰躲过他横扫而来的长剑后,足尖在剑尖上一顿,借着他的力道,就要弹射而出时,一道湖蓝色的长练包绕住了她的去路。 呸,一打二,不要脸! “这楚王宫,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谢衡,还等什么,杀了她!” 男人手腕轻拧,剑气纵横,那一刹,姬染月仿佛看见了漫天星辰坠落的流光。 一点殷红的血液,溅上了他冰凉彻骨的指尖,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他的眼底,蓦然多了一缕破碎的星光。 少女狼狈倒地,血色在眼中定格,她的头顶,是他高悬的长剑。 姬染月已经时刻准备着那张保命卡,楚云韵痛快的笑意在唇边绽开。 这就是跟她作对的下场! “谢衡,杀!” 而就在女子话音刚落的那一刹,嗞啦—— 剑身直刺入心脏,姬染月预想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茫然抬眸。 温热的血渍,溅了她满脸。 谢……谢衡执剑,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原来,星辰,真的也会有坠落的那一刹啊。 “不——”楚云韵目眦欲裂!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朝来寒雨,晚来风(二) “不——”楚云韵目眦欲裂! 她踉跄着从殿中奔出,甚至在门槛处绊倒了一下,脸上的面纱被勾落,暴露出一张,惊惶无措的面容。 她想抱住那个男人,却根本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谢衡,你就那么爱她?为了摆脱我的控制,你竟然——”楚云韵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男人的目光,从不曾落在她的身上,哪怕一丝一毫。 他的指缝里,全是血,被夜风一吹,寒凉彻骨,他知道,他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他自己刺的剑,他很清楚,正中红心,绝无存活的可能。 他可以死,但她必须活。 “快……快走。”他想触碰一下眼前的少女,却是一个单膝跪地,再度呕出大片血迹。 “为什么,师尊,几千年不见,你竟这样傻了。”姬染月将人揽在怀里。 “宿主,谢衡一死,你的第三个支线任务就等于自动完成了,你可别这时候犯傻!”之前卡下线的天命系统好不容易挤回来了,便被满屏的马赛克吓着了,但它看见欺君那个支线任务即将拉满的进度条,瞬间一个激灵,连忙提醒道。 然而她直接无视了脑海里滴滴个不停的马后炮系统,专注地望着怀中的男人,眸光隐着几分不解。 “好疼……我想,你当年替我挡的那一道雷劫,一定更疼。”他死死攥住她的衣襟,“我怎么舍得我的小狐狸,再受一次……” “傻子。”姬染月敛下长睫,遮住了眸中的那一点水光。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挡雷劫一点也不疼啊…… 那时候,系统早就帮她屏蔽了痛觉,她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她只是在完成一个简单至极的白月光任务而已,却成了他,数千年割舍不下的心结。 太tmd可笑了! “你不会死的。”她在他的耳旁,轻轻落下一语,同时封住了他微弱至极的心脉。 “宿主,别冲动啊,想想咱们的任务啊啊啊!”天命系统在她的脑海里疯狂警报,试图让她改变心意。 “闭嘴,没有他今夜的这一出,我照样可以完成任务。” “楚云韵。”姬染月语调无比平静地唤了一句,那个在一旁痴痴念着各种咒语的女子。 “我可以救活谢衡,但这将是你与我的第二个交易。” “你说什么,就连我巫族的往生咒都没用,你怎么可能——”她先是茫然,随后是无比的怨恨与愤怒,直直瞪向姬染月,声音凄厉如恶鬼。 “谢衡是为了你才死的,你救他,不是应该的么?居然如今还稳如泰山地来同我做交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冷血的女人!” “是啊,我若是杀人犯,你不也是最大的帮凶么?”姬染月嗤笑一声,“你再犹豫下去,他心口留存的那口气一散,连我也救不了他了,湘君大人……” 她说至最后那个称呼时,语调微扬,锋锐的目光仿佛看穿了楚云韵内心的所有软弱——因为爱情。 虽然她觉得这份充满占有欲与掌控欲的爱念叫人作呕,但不可否认,楚云韵确实喜欢上了谢衡。 这也是她,为什么早就认出了顾明忆与谢衡的分别,却依旧将谢衡推上了这至高王座。 可悲哀的是,这个高傲过头的女子,并不知晓,如何去爱他。 结果,伤人伤己。 不过,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达到一种双赢的局面。 楚云韵咬牙,“好!什么交易?” 姬染月勾唇,“很简单,交出洛弦歌,我要活的,现在。” “好,可你若救不活他,你与洛弦歌,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撂下狠话后,楚云韵不敢拿谢衡命去赌,一个风咒,湖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姬染月同时用意念催动了那张保命卡牌——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枯木逢春,权当是她,赠予他的一场神迹。 莹绿色的光晕,将他整个身体包绕其中,她将他轻轻置于殿外的玉阶之上,便要起身,可他的手却是紧攥住她的衣襟,像是最后的挽留。 “没关系的,谢衡,我们的约定还有效,我会等你,来娶我……”她知道他的意识有那么一两分的清醒,可偏偏她此刻要的,便是他的彻底昏迷,只有这样,她才能带着洛弦歌一起,离开楚国。 因此,在他尚未完全苏醒之前,姬染月一个手起刀落,敲在了他的后颈。 恰好赶在了楚云韵回来之前,完美! 时隔多日,姬染月终于再度见到了洛弦歌,青年的面色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惨白,但好在精神劲头看上去不错,应该没受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殿下,我来接你回家。”姬染月冲他扬唇轻笑,当然,配上她满身的血迹,莫名觉得那笑容,竟叫人蓦然鼻酸。 就好像,她花了好大的努力,才走到了他的身边啊! “公主……”洛弦歌回头望了一眼面色骇然的楚云韵,然后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少女走去。 他的膝弯处,有好几次都显出一种僵硬的迟滞感来,但他从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直至伸手一揽,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 姬染月:“……”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男主会如此热情的。 以至于她整个人脚尖都离地了,才反应过来,“殿……殿下,放我下来,我身上脏。” “抱歉,我——” “当真是郎情妾意,可姬染月你别忘了,谢……王上还在昏迷中呢,洛弦歌我已带到,现在该轮到你了!” “公主……”洛弦歌并不知道此处到底发生什么,他只是下意识地为她感到担心。 他太清楚云湘君的手段了。 “我亦已履约,湘君一探楚王脉搏便知,对了,善意地提醒您一句,别再派什么巫傀来追杀我了,我若身死,楚王亦不能独活。” “您知道的,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您的巫咒才能控制人。”姬染月冲她勾唇一笑,配上颊边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轻蔑。 楚云韵气得仰倒,也只能打碎银牙往里吞,一字一顿道,“放心,本君是一个,十分有契约精神的人,认准了,就不会改变。” 不像某些人,朝三暮四,不知道凭着那张脸,勾引了多男人。 “殿下,走吧。” 姬染月不欲再跟她纠缠,她早就发现他的腿脚有些不便,因此主动挽住了他的臂弯。 “嗯。”洛弦歌心中无法抑制的,泛起了丝丝甜意。 看,她多爱他。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朝来寒雨,晚来风(三) “滴,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请君试问东流水:〈二〉寻君,奖励兴国进度条+5,当前兴国进度条为(10/100)请宿主再接再励。” “滴,恭喜宿主触发祸国主线《江山为聘》,祸国进度条+5,当前祸国进度条(45/100)” “咦,为什么祸国进度条也涨了?”姬染月正在回焉都的半途中,突然听见系统的这么一段任务提示音,神色诧异。 “咳,顾明忆与洛弦歌都对宿主许诺,要迎娶你为楚/胤国王后,因此被动触发了《祸国卷》中的江山为聘主线,正宿主的特质‘祸水红颜’相匹配,激发了共鸣效益,因此祸国进度条自动上涨了10%。” 说实话,有点复杂,她一下子还真没太听懂。 “那如果我完成这个江山为聘的祸国主线任务,会发生什么?” “很简单,楚、胤将被系统判定,自动归纳入为宿主所有,势力值+1000000,兴国值+30,祸国值+15……” 这是什么好东西,姬染月一听奖励,目光瞬间晶亮,“那还等什么,快把江山为聘这条主线任务的界面打开,我赶紧把任务做完啊!” 姬染月正磨刀霍霍,可天命系统接下来的言语就像一盆冷水泼下,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滴,宿主当前仍在兴国卷新手任务期,此期间系统祸国界面已自行锁定,宿主权限不足,无法开启。” “所以我现在只能全靠被动触发?!”她瞬间萎靡了回去,整个人直瘫在马车坐垫上,活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咸鱼。 鸡肋。 系统,你这波提醒,还不如不提。 “主公,前方有一处茶摊,我们可要去歇歇脚。”掀开马车帘的,是一位陌生的少年,身着绛红色长袍,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即便不笑时,也给人以骄阳般的肆意之感,叫人不敢多瞧,生怕烈日灼心之祸。 介绍一下,这是她新抽中的人物卡牌——霍去病。 没错,就是那位“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胥”的西汉名将,冠军侯。 当然,这些辉煌的历史,已成过往,现在陪侍在姬染月身边的少年郎,尚且有些中二,且自诩风流。 需得好好调教一番。 另外,她还发现了少年还是个重度骨灰级颜控,这长得丑的吧,他都懒得上前搭话,一张嘴毒得很。 好在这一路上还有张良,否则,她都不确定自已还能不能活着离开楚国。 说倒张良,姬染月就幽幽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他这是抽了哪门子的疯,自从祈雨宴那夜过后,他就没再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 之前洛弦歌与他们同行时,他还维持着表面功夫,同其周旋了一番,等洛弦歌转道回胤国时,她就很明显地,感到了他对她的疏冷。 一看好感八十五,一碰态度冷如虎。 横批:垃圾系统。 天命系统:“……” ??? 咋又骂上它了,它不理解。 “是子房的意思么?”姬染月恹恹抬眸,不过美人春困时,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霍去病生平就三件爱好:饮美酒,赏美人,顺便在砍个匈奴。 “嗯,张先生已经在落座茶摊上了。” “他在茶摊,又怎会请我过去?”按照张良的性子,难得能一个人静坐品茗,浮生偷闲,怎么可能请她过去煞风景? 没错,姬染月对如今自己在张良那儿的定位非常清晰,就一煞风景的。 “张先生不请你,可小爷我请你啊!”他扬唇时,一双桃花眼最是灼人心魂,“小爷我最见不得美人独自寂寞了!” “去你的,毛都还长齐呢,就想学那些个浪荡子风流快活,真不适合。”姬染月嗔了他一眼,笑道。 “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小爷我当初可是长安一冠,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少年下颌微抬,是扑面而来的侵略气息,他真的是一个肆意到了骨子里的叛逆之徒,骄傲而明亮,且最是坦荡。 这份坦荡,令少年与一众饮酒纵马,溜鸡斗狗的纨绔子弟,鲜明地区分开来,当你注视着他时,真的很难心生厌烦之意,反倒会想纵着他,瞧瞧这人究竟能翻出个什么浪来。 姬染月穿越了这么多世界,也鲜少遇到像霍去病这么有意思的人。 就类似于“狐朋狗友”那种,跟他在一起玩闹,一定很是快活。 更何况,这是她抽中的那么多卡牌人物中,第一个主动撩她的存在,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少年热忱,叫人难以拒绝。 “姐姐,要试试吗?”他没喊她主公。 “算了吧。”姬染月好不容易生出的那么一点兴趣,被他这声姐姐喊的,瞬间就萎靡了下去。 霍去病喊姐姐时的语气,让她不禁联想到了姬辞月,一想到那个疯批还不知道藏在那个阴暗角落窥伺着她,姬染月想谈恋爱的心一下子就飞远了。 搞事业它不香么? “好吧。”哪怕是被拒绝了,少年面容上也不见半分窘迫和沮丧,依旧兴致勃勃地邀请姬染月去茶摊。 “那摊子里有个说书先生,故事讲得不错,主公权当听个乐呗,反正我们明日不就要回到那什么焉……焉都了么。” “焉都怎么样,有长安繁华么,是不是有许多美人,酒酿得香不香……” 姬染月:“……” 救命,少年郎过分炽烫的热情,着实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突然觉得,张良挺好的,真的。 架不住霍去病堪比十万个为什么一般的攻势,姬染月一靠近茶摊,干脆直接坐在了张良的身旁。 张良抿了口有些涩然的茶沫,默默垂眸,不动声色。 少女轻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世界清净了。 张良的茶席边仅有一个空位,被姬染月这么一占,霍去病只好挪去了另一席,且听那醒木拍桌,啪得一声—— 说书人道,“且说那北齐,政乱一夕止戈,江山朝暮间便易主,不可谓不唏嘘……” “听说现任齐王是位女子,这阴阳逆转,牝鸡司晨,岂不是有违伦常之理?我看齐国啊,走不远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啊,你们难不成忘了,数百年前,大周朝的开国帝王,周武帝,不正是一位女子么?” “周国早就亡了,还谈什么昔年辉煌,省省吧。” “那尔等说,我们求学之人,四海漂泊寻道,如今恰有小成之际,若欲出将拜相,当去往何方?” ------题外话------ 有一两章过渡情节,很快要开启下一个地图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朝来寒雨,晚来风(四) “自然是楚国,为四国中国力之最,民富兵强,亦不排斥迁徙流离之辈,不正是我等,一展宏志的大好去处么?” “非也,依某之见,胤、齐两国才是想要最快速度出人头地者的最佳去处。胤、齐初经动荡,政权更迭之际,正是君王最求贤若渴的时期,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人才,更需要的,是数柄尖刀,替君王扫清寰宇,同时也要替君王背负骂名。” “这……” 此言一出,整个哄闹成一团的小茶摊,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连那说书人,也忘了拍下手中握紧的醒木。 整个画面宛如被人强行按下了定格键。 姬染月的视线在那名说出此番言论的男子身上旋了一圈,低语道,“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张良循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那粗衣褐袍的高大男子,未置一语,只是垂头吃茶。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把鼻尖,说真的,她宁愿小良子跟她阴阳怪气的挤兑一番,把一切都摊到明面上来说,也好过这如死水一般的沉默啊! 那人还在继续,“就以齐为例,如今齐之相国,不过一流离亡国之奴,可就因他襄助齐王发动政变,一夕之间,鸡犬升天,从最卑贱的奴隶,成了北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何人不艳羡三分。” “但世人不知,这一切,皆是齐国昔日数百名旧贵的鲜血与白骨堆砌出来功勋,可见,如我等寒门之辈,最快的升迁之法,不正是—— 成为君王的鹰犬,做一个彻头彻尾的,佞臣。” “不可,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岂可因利效仿?此为舍本逐末,背离本心之举,必不能为!” “哈哈哈!”那名高大男人蓦然仰天狂笑,“连寒门学子都知哓,乱臣贼子,祸乱朝纲,必不能留,可笑得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齐王,却是猪油蒙了心,非要重用那卑鄙之徒,来日,必为虎所噬——” 那人嘶吼似的尾音尚回荡在众人耳边,可那男子却是在瞬息,就消失在了座席间,整个冷风直灌的小茶摊,莫名给人一种森寒的诡凉感。 这人,实在古怪,疯言疯语的。 “他是齐国人,而且地位不低,应该是与昔日主公在扶风山腰处救下的那名重伤男子有关。” 姬染月:“……” 她要收回心里的那句吐槽,感谢神秘人,张良终于主动开口跟她说话了,虽然只是谈论公事。 嗯,这勉强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小良子,那你说,他出现在各国交界处的边境,是不是就是为了寻找齐暄的。” 好歹他当了三四年的齐王吧,总不可能一朝被篡位,势力就全灭没了。 虽然洛玦歌为了杀鸡儆猴,诛灭了不少北齐旧贵,但这东西吧,就跟割韭菜一样,一茬断了,又会有新的一茬冒出来,是杀不完的。 张良放下茶盏,却并未回复她,而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身上有些褶皱的青衫,姿态颇为闲适。 姬染月:“……” 这天真的没法聊了! 就在众人被那突然消失不见的男子骇得心头狂跳之际,那说书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个拍桌,话题一转。 “话说,楚王一日在朝堂上放言,吾欲集天下奇珍异宝于淮京,若有进献且被纳与者,可邑五百户,赏金千两,众臣闻之,大惊,楚国国师云湘君当众反对此举,以为穷奢极欲为由拒之,谁料,楚王大怒,欲夺湘君国师尊位。” “结果呢,那可是天下四君子之首的云湘君啊,不可能就因楚王一句话,就被夺了尊位吧?” “对啊,那可是一封通天下,一卜定生死的云湘君诶,楚王才初登大位,怎么可能一上去就开罪她呢?” 这种事,就是傻子也不会干的。 那些茶客正想听后续结果,谁料那说书人又是醒木拍桌,捋了捋保养得宜的胡须,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咦! 这不纯恶心人么! 散了吧,散了吧,真没意思。 天快黑了,得赶紧赶路,去下一个城池喽! 姬染月却坐在席间,心念一动,猜到了谢衡能够直接叫板楚云韵的原因。 那张枯木逢春卡,令他整个身体,包括灵魂,获得了一场重生,也恰好因此,抹去了楚云韵的咒术,对他的控制。 这倒真的称的上是一件,意外之喜了。 反正能让楚云韵不爽,她就痛快了,哼,她就是这么记仇! 最好谢衡能再加把劲,帮她将楚云韵制造出的那些巫傀全毁灭掉,那她付出的这张天阶技能卡,也就算是物有所值了。 “走吧,我们亦该启程了。”张良这句,是对着霍去病说的。 “好的,张——” “好个屁,小霍,你给我看住咱们的马车。”姬染月直接上手,拉住了他的腕骨,那一截,虽然瘦削,却并不是全然的软弱无力。 少年温凉的肌肤,触及到了她更加冰寒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他注视着她,似乎依旧不带什么特别的情绪。 真就跟一团棉花似的,软硬都不吃。 姬染月眉梢轻挑,目光中透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强势意味。“你,跟我过来一趟!” 她拽着他走到茶摊的后方,此处荒僻,只有一株古木,郁郁葱葱,有参天之势。 斑驳的天光,透过叶隙,在两人柔软的发梢间,来回跃动,晕染了一片橙红的光圈。 “说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子房你对我如此生气?”姬染月直接打了个直球,她这人吧,在某些时候,特别不喜欢玩那些拖泥带水,猜来猜去的冗长戏码。 除非是任务需要,否则她真懒得演。 张良沉默了片刻,鸦青色的睫羽垂落间,敛去了眸中所有的不为外人道的挣扎。 “良从未对主公生过什么气。” 他只是气他自己,竟也会因情爱之念,生了嫉妒,酸涩,忧惧等种种幽暗的情绪。 有好几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陌生得令自己都感到可怕。 他不知道,任由那些情绪蔓延滋长到不可控时,会不会伤害到她? 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小心翼翼地退回原线,远离她,不再想她。 这样,才最安全。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朝来寒雨,晚来风(五) “你骗人,你明明就是在生气,否则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姬染月昂着头,凝视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那挺直的鼻骨至唇沿的凹陷弧度,仿佛都体现着一种违和的清冷感。 明明是柔和至极的五官,偏偏配了副最是疏离的神色,这才不是她,所熟悉的张良。 “主公说是,那良便是在生气吧。”他将头颈回偏了偏,一双眼瞳终于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她眼中。 那双眼,太清淡。 明明是类似于纵容的语气,可一旦配上他的神色,就叫人脑海里的怒气值,蹭蹭蹭的往上涨。 就同于以一种极敷衍的口吻在说——嗯,你说得对。 “对主公而言,良生气与否,有什么关系呢,主公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各具神通,少良一个,并不重要不是么?” “才不是——”姬染月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不理解张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离谱的想法,“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很重要的。” 最后四个字,她的声音细沉了几分,但少年却听得十分清晰。 他眸光微闪,克制住内心逸散而出的一点小欢愉,追问道:“有多重要呢?” 姬染月的大脑迟滞了一瞬,她一下子无法用言语去衡量一份感情的重要程度,但当她看见他眸光里倒映着的自己时,灵光一闪道,“重要到——” “我无法想象,如果在这个世界没有遇到你,会是何等模样。” 她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小机灵窃喜时,便感觉一阵清雅的兰草香将自己包绕其中。 他虚环住她,两人相距不过咫尺。 但这对姬染月而言,甚至算不上是一个正式的拥抱,太克制了。 以至于,她甚至没有理由,去抗拒少年这样的靠近。 “够了,能得主公这句话……”他合拢的掌心,仅交叠了一瞬,便迅速抽离,他退后半步,再度与她相对而立,但却有了极大的变化。 眸光温润,唇边似笑非笑,这才是她,熟悉的张良。 “抱歉,主公,是良思虑不慎,差点入了魔障,多谢主公,还愿意颇费心思,拽我一把。” 姬染月怔怔望着他,唇齿微动间,却是什么字音也没能发出来。 是她该感谢他才对。 这样一个虚环的拥抱,却令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与珍视。 她不是不清楚,张良对她怀有的那么一点子男女之情,毕竟系统摆在那儿的好感值感应器也不真是一个纯废品,但碍于种种关系的罗网,她无法明确的,向他表示拒绝。 因为她很清楚,拒绝意味着什么。 在这样一个阶段,她是需要张良这么一个“万能润滑剂”一般的角色,去调节卡牌人物间的暗流汹涌。 所以她态度模糊,甚至在某些时刻,有装傻充愣的嫌疑。 聪慧如他,全都看得分明。 她所有卑劣的小心思,全在他眼底,可他却选择了理解、包容、甚至是妥协。 这场不见硝烟的交锋,看似因张良的退让而宣告结束,但姬染月很清楚,她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因为,她终究是对他,生了一分不忍与心疼。 …… 马车辘辘驶过青石板,溅起几点积水,窗外雨声细密,不远处延绵的山脉,青翠如织染一般,在空濛的雾气中,透着难以言喻的蓬勃生机。谷 时隔近一月,他们终于回到了焉都。 原本破败荒颓的死城,如今已是焕然一新,屋舍俨然,道路齐整,甚至还有童稚的孩童,三两凑在一处,蹲在泥地边,似乎是在挖着蚯蚓一类的小动物。 “看样子,这一个月,政哥他们,将焉都建设得很好。” “是啊,他们没有懈怠。” 马车徐徐驶过坊市,城主府外,男人撑着一柄素伞,玄袍如墨,似将天地一刹,分割开来。 细雨如帘,却也阻隔不了,男人幽邃的目光,仿佛一下子穿过了千山万水,与她遥遥相望。 “是政哥,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愿意站在风雨里等我们。”张良喟叹一声,似是调侃。 “政哥一贯外冷内热啊,他就是嘴硬。”姬染月撇嘴。 “主公这话,可敢在他面前说?”张良轻笑一声。 她……当然不敢。 “好啊,小良子,连你也开始怼我了!” 果然男人吧,都不能惯着。 两人笑闹着,马车稳稳停下,那身穿绛红色衣袍的少年,斗笠往头顶一盖,衣袍一掀,直接跃下了车檐,“姐姐,张先生,快下车吧!” 嬴政瞥了眼那十分陌生的少年,拧了拧眉心,但他并未多言,而是将手中备好的另一把伞徐徐撑开,挡住了车檐外斜斜的雨丝。 “谢谢政哥!”少女掀帘一笑,冲淡了月余未见带来的生疏感。 “我以为只有两人。” 所以他只多带了一把伞。 “没关系啊,我可以跟姐姐共撑一把的,张先生就与这位大哥一把吧!”少年十分自来熟地接过了嬴政本是要递给姬染月的那把伞,另一只手还直接托了一把少女,将人迎下了马车。 嬴政:“……” 死亡凝视中—— 奈何某人完全get不到来自于帝王的深重压迫感。 “姐姐,这就是焉都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他偏着头,与姬染月走在前头,小声嘀咕着什么,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来自大佬的目光,凌迟了千百次了。 张良失声轻笑,主动走到嬴政身旁,“政哥,你别跟霍小兄弟计较,他这人吧,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着调,但却是个,丝毫不逊于白起的天才武将。” 嬴政斜觑他一眼,未置一语。 但那冷嗖嗖的目光仿佛在说,“就这儿,还天才武将?” 张良没忍住,笑声清越。 嬴政将伞柄一转,不理他,径直离开。 “政哥,咳……良这身子,一贯不太康健,这要是淋多了雨,只怕风邪入体,咳咳——” “闭嘴,跟上。”嬴政背影僵直,张良不敢再逗他,踱步至伞中,两人并肩前行,一浅白一玄墨,倒也是难得和谐。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朝来寒雨,晚来风(六) “咦,今日城主府怎么如此空荡?”张良随嬴政入府后,才发现,四处并不见什么熟悉的身影。 白起、周瑜都不在。 今日阴雨,按理说,如无迫切要求,大家都不会出府才对。 “他们都在实验室。”嬴政虽在回复张良的问题,但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前方两个粘得十分紧密的身影上。 “姐姐,小爷我住哪儿啊,能不能住在姐姐隔壁啊?”要是每天睁开就能看见大美人,那日子,过得才幸福呢! 当然,要是美人儿愿意,他可以同美人儿睡一间的,他不介意。 姬染月直接给他猛地凑近的额头来了一个钢镚儿,响亮极了,“好好说话,别喊姐姐。” 她真渗得慌。 还想住隔壁,她不打发他去看城门就不错了。 嬴政眉心舒展了几分,便对张良解释得详细了几分,“他们都在实验室,围观炼铁。” 张良诧异挑眉,“炼铁,你们寻到铁矿了?” “嗯。”嬴政语调没什么起伏。 “可是今日下雨,户外炼铁……” “韩非连同贾思勰设计了一个简易的小炉,准备在室内尝试一番。” 张良:“……” 一月未见,大家的胆子都这么肥了吗? 这要是炉子炸了,不就是一个团灭。 “放心,他们有分寸。”嬴政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主公。”张良扬声唤了一句已经走到了廊间的姬染月,“我们直接去一趟实验室吧,他们在炼铁。” 姬染月闻言回头,一脸状况外。 一听到炼铁,她只能想象到,各种高炉,浓烟,烈火。 咱这不是还在农耕文明刚刚起步么,咋一下子就快进到了工业文明了 逗她呢? “宿主你忘了,之前你离开焉都时,不是把所有抽卡抽中的书籍全都一股脑地塞给了韩非么,里面正好有一本,《钢铁冶炼技术》之类的。” 姬染月:“……” 最近事太多,她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 “什么热闹,小爷我也要去!”霍去病探了探头,一脸好奇。 “行,去去去,都去!” 姬染月无奈抚额,她本想一回房间,倒床就睡的,可炼铁这事儿,乍一听,真叫人心悬空着,七上八下的。 若成功了,自然是好,那个军队的甲胄兵器任务的完成就指日可待了。 可若不成,熔炉发生了爆炸…… 后果不堪设想。 实验室前,白起穿着蓑衣,伫立在门外。 “主公,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在尝试炼铁,我有些不放心。”姬染月望着紧闭的木门,并未直接打开。 高炉炼铁,不宜受潮。谷 今日雨水丰沛,湿气过重,她再贸然开门,容易影响结果。 “主公长途跋涉,定是疲乏,不必再为此事烦扰——”白起正说着,木门却由内打开了,一袭紫袍发冠歪倒的男人,从屋内奔出,脸上难掩激动,“成功了,我们炼出来了铁锭!” “主公回来了!”他扭头看一眼,也顾不得手上灰黑的尘屑,直接拽着姬染月的手,就往里奔。 屋内温度朝外面高了许多,众人围成了一圈,聚在一不算特别大的泥炉旁。 铁锭降温后,便成功落到了姬染月手中,它约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她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还挺沉。 “先别急着庆祝,我们得先试试这块铁锭的质量,尤其是硬度。”如果不够坚硬,那就并不适合用来打造兵器与盔甲,那么对她而言,这就是一块废铁。 “白起,你来试试。”姬染月掏出那柄徐夫人匕首,递给他。“用尽全力扎一刀。” 男人沉腕凝劲,刀尖直朝铁锭而去,两两相抵,火花迸射,最后,铁锭中央处的凹陷,只占其厚度的三分之一。 反倒是那柄号称削铁如泥的徐夫人匕首,尖端隐隐有些弯曲。 白起的虎口因突然猛烈的撞击,而微微发麻,不过他整个人却是兴奋了起来。 “可以。” 确实,铁锭质量比她想象的,要好多出很多。 见姬染月颔首后,韩非抄起炭笔,就在木板上记录着这次炼铁的各种详细数据。 “行了,今儿大家都不准再留在实验室了,炼铁这种事,在雨天太危险了,铁锭可没有你们的性命重要。”姬染月开始轰人。 众人亦不会拂了她的好意,纷纷定是,最后实验室内只剩埋头记录的韩非,以及姬染月。 “对了,你们是怎么在山中发现铁矿的?”她之前也去过山腰寻找,但并没有什么收获,因此还真有几分好奇。 “说来也巧,这还是多亏了主公先前救回来的那位男子。” 大约在半个月前,那名重伤昏迷,迟迟不醒的男子,终于在华神医与孙神医双管齐下的救治中,清醒了过来。 “我们也没想到,他会在半夜突然逃离城主府,还好那日周瑜值夜,发现了他鬼祟奔逃的模样。” 周瑜并未打草惊蛇,而是一路尾随那人上了山,夜间山路本就复杂难行,那人又是大病初愈,一个踉跄,滑下了山坡,周瑜忙飞奔而去。 那人坠入了一座较深的坑洞,周瑜亦跟着跳下去。 “结果,周瑜发现那是一座矿坑,忙将陷入昏迷后的男人提了上来,又去通知我等。” “翌日,大家集体去那矿洞勘察,才判断出那是铁矿石。” “那个重伤的男子现在还清醒着么?”姬染月听闻齐暄醒来过,一惊。 “统子,怎么回事儿,齐暄人都被救活了,可我那个救人任务怎么依然显示的是未完成?”她的50000势力值的奖励啊,她可是日日惦记着呢! “滴,经系统检测,任务判定完成指标尚未满足,请宿主继续努力。” 姬染月:“……” 人都救活了,还想她咋样? “不太清楚,我们担心他乱跑,就把人用绳子绑住了手,关在他先前住的那间房中,一日三餐都是由上官姑娘亲自送过去的。” 什么,人还给绑着了,这不会结恩不成反变仇吧,万一齐暄这人贼小心眼呢? “他有跟你们透露什么吗,关于他的身份?”姬染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没有。”韩非停笔,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少女,“但他刚醒来时说过,想要见主公一面,但那时主公已经去了楚国,因此我们当时便拒绝了他的请求。” “主公现在要去见见他么,那非建议主公带上白起将军,一并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朝来寒雨,晚来风(七) 窗外雨声淅沥,檐下积水倾落,姬染月收了伞,一旁的白起推开了厚重的木门,屋内潮湿幽暗,只见一截素衣自榻上铺展开来,连同散落的发丝。 那榻上男子披散着发,衣袍松垮地挂在身上,双手被绳所缚,他微阖着眼,显出一出颓丧的绮靡之美。 太像了。 瘦下来更像,那眉眼竟与洛玦歌,如出一辙。 若非知道这位是齐国前任国君,她会以为这是洛玦歌的嫡亲兄长。 “你,可认得我?”姬染月认识齐暄,但他未必知晓她,毕竟两人不过一面之缘,况且三四年光景,她的变化也挺大的。 齐暄微微抬眸,尖锐的内眼角显然十分凶戾,但他本人的气质却没有太多攻击性,哪怕眼底充满了不甘。 “我要回齐国。”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第一句,不问缘由,不问我的身份,直接摆明你的目的,看样子,你是认识我的,而且你很清楚,我亦认出了你。”姬染月轻笑一声,示意白起替她端了个座椅过来,“很好,我喜欢跟聪明人谈话。” 齐暄扯了扯皲裂的唇角,“周国的长公主当年惊鸿一面,昔日诸国才俊,岂敢忘哉?” “齐王也不必恭维我,周国早就亡了。” “徙亡之徒,何敢称王,唤我元焕便是。”他的眼中多了几分自嘲。 “好,元焕,齐国已经易主,你亦被追杀至此,你不会不清楚,这个时候归齐,必死无疑!”她不相信他不明白这一点,因此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执意归楚。 姬染月见男人手腕间因绳缚而留下的青紫印记,冲白起扬了扬下颌。 他立即会意,上前解开了齐暄手腕上的束缚,但整个人维持着一种警觉的姿态,一旦其出现异动,他便会立即将人擒拿。 齐喧颤了颤麻软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指尖,“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就算是死,他也该是死在她的脚下,而不是埋骨异国,成了荒坟野鬼。 “她?”姬染月挑眉。 “齐韫,也就是如今的齐王。”齐暄提及她时,整个暗沉的眸光刹那间生了几分光彩,可转而又成了,更加灰败的苍凉。 “派人追杀你的,不正是齐韫么?” 她迷惑了,她好不容易把人救活了,结果这大兄弟咋还上赶着去送死呢? 他死了没关系,她的50000点势力值可不能打水飘啊! “不是她,追杀我的人不是齐韫,是洛玦歌!”一提及洛玦歌三个字,男人眸底的杀意,浓郁的快要溢出来了。 姬染月:“……” 大兄弟,你清醒点啊,人家洛玦歌现在就一打工仔,要是没有齐韫的授意,他犯得着派人去追杀你? 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恕我冒昧,你与洛玦歌还有齐韫,究竟有何纠葛?”关于这条线,原小说世界里仅是一笔带过,而且本该是洛玦歌与齐暄联手除去齐韫,然后洛玦歌再架空齐暄,独揽北齐军政权大权的。谷 但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了,洛玦歌投靠齐韫,两人联手挤掉了齐暄,如今北齐的王位直接在短短月余间易主,齐韫成了北齐历史上第一位女国君。 她真的挺好奇的,第一次见那女子,还不过是平江城的城主,后来知道她是留给反派boss刷经验条的背景板女相,而如今再次听闻这位姐姐的消息,人家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雄据整个北方的霸主了。 说实话,古早玛丽苏大女主文都不敢这么写的!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齐韫,我不可能成为齐王……”齐暄并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关于他跟齐韫的那点子事儿,整个北齐几乎是人尽皆知。 很好,从男人极度主观的讲述中,姬染月凭借自己阅览万卷册狗血小说的强大经验,终于勉强还原的整个故事的完整脉络。 这是个很俗套的狗血替身梗,但与传统替身文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而这个区别的关键就在于我们的女主角,齐韫,她真的不走寻常路。 齐韫的姑姑,正是洛玦歌的母亲,熙夫人。 而齐韫的父亲,是北齐镇宁侯,掌北齐三十万骑军,食邑万户,一生戎马疆场,鲜有败绩。 但镇宁侯膝下空虚,不惑之年,只有齐韫这么一个女儿。 其宗族无数次想让镇宁侯从族中过继一个儿子,好在未来承袭爵位,但皆被拒绝。 “不是只有男人才能戎马疆场,建功立业的。”年仅十岁的齐韫高昂着头颅,“男子能做的,我们女子亦能,甚至能做的更好!” 她出生便在战场,四岁便随其父纵马射箭,八岁便上了战场,十二岁歼敌百余名,十四岁便已凭军功,被封了千户,十六岁便是北齐赫赫有名的镇西将军,数次率军击退西秦的铁骑。 那左颊上的那处伤疤,也是在战场上,被大刀迎面砍下的,当时大军被困数日,她那处伤口迟迟难愈,便落了道永不能愈合的伤疤。 别的女子脸上生了一点瑕疵,都要忧愁好久的,她倒好,笑嘻嘻的,全然不以为意。 “阿爹,我只是毁了脸,可那个伤我的秦将,可是尸骨都被鸷鸟吞食了个干净,一道伤疤,换我北齐西境十年安定,怎么看都是我赚啊!” “你啊!”镇宁侯抚了抚女儿并不柔软的发旋,眉间深藏着忧虑。 女儿这样强势狠辣的性子,脸上又落了疤,日后该如何说亲呢? 他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若他有朝一日倒下了,他唯一的明珠,又可否光泽依旧。 “女儿家的,便是温婉些好。”因着这句话,镇宁侯强行将齐韫送往胤国,交给他的嫡亲妹妹熙夫人教导。 “若是可以,韫儿的婚事,怕是也要小妹皆兄长我操心一二了,你也知道,我粗人一个,韫儿的娘亲在生她时便去了,这些年,是我亏待了韫儿啊!” “兄长这说得是什么话,你且放心,我膝下只有一个泥小子,正缺一个贴心的姑娘,我会待韫儿如亲女一般,介时胤国最优秀的儿郎,全供韫儿挑选。” 有了熙夫人的承诺,镇宁侯便放心将齐韫留在了胤国王宫,那一年,齐韫十六岁,她在这座精巧典雅的宫殿中,见到了惊艳她半生的少年。 那时的洛玦歌,才十二岁,是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漂亮,像北地永远也不会凋谢的扶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朝来寒雨,晚来风(八)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精致的小孩儿,肌肤宛如冰雪凝成一样,可那一双锋锐的眼眸,又让人想到那极寒天地一线之间,长风猎猎,云翳尽散之下的初阳。 炽热,而剔透。 齐韫不自觉掏出了被她挂在颈间的那枚琥珀—— 好漂亮,一模一样…… 生平全然不知道羞涩为何物的她,直接凑上去,想摸一摸那澄澈如水一般的琉璃瞳。 洛玦歌却是反应极快,头颈一拧,避开了她的触碰。 她倒不觉得扫兴,一双偏大的杏眸晶亮的骇人,将北地草原上锁定猎物后的苍狼,浑身上下都传达出一种凛冽的兴奋感,以及征服欲。 她本人可能是有点收集癖的,只要是看种了的物件儿也好,人也罢,最终都必须成为她的藏品,无一例外。 比如说,之先那位秦将用的长刀,牺牲士兵中惊艳到她的一截指骨,雪狼碧绿的眼珠子……如今都被密存在她的藏室中。 而如今,面前的这个小孩儿,每一处都像是迎合着她的喜好生的。 她想要他,全部。 “玦儿,介绍一下,这是你舅舅的女儿齐韫,你应该喊她韫表姐。”洛玦歌不喜欢眼前的少女,侵略性太强的视线,但他又贪恋着母妃抚过他头顶时,掌心的温热。 他要听话,母妃才会更喜欢他的。 “……韫表姐。”少年尚未进入尴尬的变声期,嗓音清透干净,显得分外乖巧。 真好,这声音,她也喜欢。 军人里的糙汉子,说话时嗓门比雷还大,粗砺得如同北地漫天起落的尘沙,哪有这般清润透亮,听得叫人舒心。 原本她还打算等阿爹一走,就直接开遛回北齐的,她对嫁人什么的,完全不感兴趣。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齐韫在胤国待了两年,从十六岁到十八岁,一共吓跑了二十七位定亲时前来相看的权贵公子。 有一半是被她的脸吓跑的,还有一半,是被她过分强势的性格劝退的。 不过,她也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过。 “韫表姐,你别伤心。” 少年干巴巴的一句慰问,却让她饶有兴致勾了勾唇,冲他招了招手。 洛玦歌直觉不妙,迅速后退,却还是被她,狠狠捏了把小脸。 可惜,手感没以前好了。 这两年,少年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显露出俊秀清晰的轮廓,身量也拉长了不少,只比她矮半个头了。 没以前冰雪可爱,但那时不时展现的,如野兽一般凶戾的眸光,却更加让她,生出了征服欲。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付诸于实践,洛玦歌为了躲她,竟自请去周国求学,胤王同意了。 她很生气,本想追着去周国的,但却收到一封密函,言南楚与北齐交界处,又起纷争,镇宁侯已领兵前往平江城。 边关又起战事,她自然是要回去帮阿爹的。 于是长亭十里,垂柳依依,她纵马疾驰,与洛玦歌的车队擦肩而过之时,她留了一句,“你等着。” 便扬鞭驭马,隐没于风沙深处了。 齐韫跑死了三匹马,赶至平江城之际,已是城门将破,一路杀伐入城之后,却听见了镇宁侯在平江城外血战而亡的噩耗。 那一刹,所有的情绪一齐涌上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一个字——杀! 她没有时间悲伤,迅速整合平江城剩余军队,与楚军激战三日三夜。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士兵,也不清楚这场交战究竟持续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半边天皆是腥红的血色。 再度醒来,她已经回到了北齐王城,幽都。 身边围着的所有人,一袭素缟,眼眶湿红,看不出真情还是假意,反正泪水便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哦,阿爹死了。 她也想哭,但她天生仿佛就没有眼泪这种软弱与悲恸的附属品。 面对所有人无声的指责,以及齐王传下来的收回镇宁侯全部兵权,但仍保留爵位的谕令,齐韫猛地意识到,她阿爹的死亡,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战死! 兵权收回就收回呗,反正她知道,那三十万大军,早就不是凭一枚小小的兵符就可以掌控的。 大军之中,她可以这么说,每一位士兵,都跟她是过命的情谊。 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职权,能方便她调查阿爹战死的真相。 于是,齐王为了安抚民心,在大殿之上接见她时,问她想要什么补偿。 “臣女想做刑官。”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 在北齐,可还没有女子为官的先河! 但齐王同意了。 后来,齐韫终于想明白了,那个身居高位的男人为何会答应的如此轻快,他权当这是一种施舍,与其刻入骨子里的对女人的轻蔑交杂在一起,叫她作呕。 但那个失去了父亲庇护的少女,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隐忍。 那一年,她十八岁,成了北齐的一名七品刑官,掌审讯。 而她花了两年时间,才查清了,阿爹所谓的战死,不过是齐王与楚国云湘君的一笔交易,以平江城易楚,换镇宁侯一死。 楚吞平江,何可直入扶风,取周之咽喉。 镇宁侯一死,三十万大军尽归齐王手中,可助他夜夜酣眠。 可偏偏,因她当初力挽狂澜,平江城并未归楚,也正因此,楚对齐存有不瞒,才让她收集到了,齐王与云湘君勾结的证据。 楚国想借她挑拔齐国内战,当真是小看她了。 北齐的天,永远只会姓齐,如今的齐王,她不喜欢,换一个便是。 即便不发动战争,她一样可让山河易主! 因此,遇见齐暄,是刻意算计之下的偶然。 她欲考查齐王的诸位公子,寻找那个最适宜替代现任齐王的傀儡,因此从来与风月不沾边的她,受昌平公主之邀,参加了一次赏花宴。 北地时常霜雪积覆,常开不败的,只有炽红的木槿。 她不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花,红得单调乏味,不及梅之傲,菊之幽,荷之清,芍之艳,但其最是坚韧,花期极长。 因此,她对初见齐暄的那一日,记得格外清晰。 满园朱槿悄绽,他跪在雪地之上,脊骨纤薄挺直。 即便是微垂着的眉眼,也因天生尖长的内眼角,而显得乖戾阴郁。 那个青年,像极了长大后的洛玦歌。 真有意思,齐韫唇角轻勾。 看她找到了什么,一个堪称完美的替代品。 ------题外话------ 女足嬴了,牛批!!!! 鉴于宝们的呼吁,建了个小群群(我不建是我觉得没多少人,有点尴尬)??(?? ̄?? ̄?)???? 希望有人来,我在里面等大家(?˙ー˙?) 群:602210382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朝来寒雨,晚来风(九) “那是谁,为何跪在雪地里?” 齐韫问了句身旁负责领路的侍女。 那婢女不敢抬头直视她的脸,只用余光瞥了眼那处,回道,“是住在冷宫的七公子。” “冷宫?”齐韫虽长在边疆,但她所在的齐氏,也算是宗室世族,但她却从并听说过,齐王膝下,还有个住在冷宫的七公子。 事情,似乎更有意思了呢。 “七公子生母出生卑贱,王上对其很是厌弃,所以常年幽居宫中,因此大人没见过他很正常。” 齐韫年纪轻轻,已是官居高位,又是镇宁侯之后,因此那侍女对于她的问询,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位七公子,名齐暄,已近及冠之年,但王上并未有让其加封出府的想法,又或者可能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因此他常年与他的那个鄙贱的生母,幽居在王宫最荒僻的宫殿。 他的生母,原是王后宫中一个洒扫的小宫婢,生得狐媚,竟在一次王上醉酒时,背着王后,勾引了王上。 本来这宫婢犯了宫规,是要被拖去杖毙的,好在王后心善,向王上求情绕了她一命。 也不知说是那宫婢运气好还是不好,竟那一夜,就怀了龙种。 可惜王上并未给她任何名份,反倒将人迁去了冷宫。 听说这宫婢在冷宫产子时,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也真是命硬,居然在那样的寒冬腊月天里挺了过来,还把这七公子平平安安抚养到了今日。 就像烈火烧不尽的野草,一茬接一茬的,活得坚韧且茂盛。 “他既是常年幽居冷宫,为何今日会出现在这宴席中?”她对这位昌平公主了解颇多,她一向以齐王之喜恶,为自己喜恶,齐王厌弃的人,她怎么可能会给其发请贴? “硬闯进来的呗,就仗着咱们公主心善,不跟他计较。” 昌平心善……这应该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但齐韫扯了扯唇角,没笑出来。 “听说七公子的生母病得很重,他在王宫轻贱如泥的,压根请不到太医,谁曾想,竟赖上了咱们公主……” 昌平自然是对此避之不及,但齐暄竟弯屈着双膝,跪了下来,只为求她,替生母寻一位太医。 昌平怕他豁出性命去闹腾,毁了她精心准备的宴会,索性没有明确拒绝,只说让他先在此跪上几个时辰。 等到席间人散得差不多时,再叫几个仆役来,将他乱棍打出去便是。 毕竟,谁会为了一个卑微如泥的冷宫无名公子,得罪王上的爱女昌平公主呢? “大人,宴席快开始了,请移步前往这边——”齐韫在离开那处园林之际,再度瞥了一眼那依旧跪在雪地上的青年。 她突然想起了,幼年时期在雪地里,捕捉到的那只,奄奄一息却还挣扎着求生的小狼崽子。 真漂亮啊…… 她喜欢。 华筵尽散时,正逢月色清寒。 对于这场看似盛大的赏花宴,以及那一个个表面附庸风雅,实则骄奢淫逸的贵公子们,齐韫的脑海里,只想到了一句—— 强乐还无味。 她循着本心,踱步至先前经过的园林中,朱槿靡靡,青年依旧挺直着单薄的脊骨,跪在雪地之中,他已是意识涣散,强撑着睁开的睫羽之上,已经覆上了一片,细碎的冰棱。 流光溢彩的,叫她恍惚了一瞬,以为看见了心上惦念着的,另一位少年。 就是他了,她心想。 一枚小石子打在了青年胸前,不算多痛,却令他涣散的意识集中了几分,他握住那尖锐的石子,勉强环顾了一圈四周。 没人…… 又是谁的恶作剧么? 他眸中好不容易亮起的一点微光,再度湮灭,连自己掌心被那颗小石子划破了,也全然未觉。 算了,不逗他了。 “我在这儿!”女子一个闪身,瑰紫色的衣袍,卷落漫天木槿,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齐暄眼前。 他怔怔抬眸,最后视线落在了女子面颊上,那道在隐约的月色中,依旧醒目的疤痕上。 北齐权贵,年轻女子,左颊有疤,他知道她是谁了。 镇宁侯之女,现齐国九卿之一,齐韫。 这个名字,即便是常年幽禁冷宫的他,亦能不时地听上那么一两句,评价褒贬不一。 离经叛道,不守教条,目无尊长,嚣张跋扈,母老虎一个,那些个侍卫常聚在一处,便是这样议论她的。 而冷宫隔壁,那些浣纱的宫女,却时时艳羡她的强大,出将入相,安邦定国,她都做到了极致,区区一介孤女,却在北齐漆黑一片的苍穹之中,硬生生撕开了一线天光。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宛如溺水之人拽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他伏下身去,以一种卑微到了尘泥之下的姿态,攥紧了她的官服一角,“求求大人,救救我阿娘……” 这样近距离接触,齐韫才发现,他虽长相与洛玦歌相似,但性子,当真是天差地别。 洛玦歌,骄矜、孤傲,凶戾,像旷野之上破云而出的初阳,又像永不低头的雪狼王,一碰就扎手得很,容易反噬自己。 但齐暄,虽然长得像狼,但性子却更像是狗,或者说,装得像狗。 摇尾乞怜,逆来顺受,卑贱如泥,可骨子里却也深藏着坚忍与不甘。 很好,她挺满意的,她喜欢有野心的,生命力像杂草一样的贱种,只要给予一丁点阳光雨露,他就能拼命生长,延绵不息。 不像那温室里精心豢养的娇花,风一吹日一晒,就枯萎凋零了,那多没意思。 恶心齐王这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就是要让他,被昔日最轻视的卑贱之人,踩在脚下,那才痛快。 …… 齐韫还挺好奇那王宫中所谓的冷宫的,她还真没见过,会比战场上的环境还要恶劣么? 于是,一夜心血来潮,她翻了宫墙,半蒙半猜的,还真找到了那所谓的冷宫。 她绕着宫殿巡视了一番,觉得还行,就是怪冷的。 她当年在边境,可是能在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在冰河里游泳的人,虽然幽都的气候,还要更寒凉些,但真不至于让她都觉得冰冷。 这么大一座宫殿,连盆木炭都没烧。 齐韫紧了紧衣袍,翻至了一处窗檐上,透过半开着的纱窗,她看见了齐暄端坐在炕上,端着一药碗,伺候着他那病重的母亲。 她可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觉得这对母子有可怜。 看到这一幕时,她大脑浮现的第一想法居然是—— 青年细瘦的那一截腰,抱起来一定很带劲。 字面意思。 ------题外话------ 不行,有点点带感,老子要给齐小韫加戏,有一说一,她这人虽然很狗,但就莫名刺激,女a男o,我可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朝来寒雨,晚来风(十) 她盯着那细腰旋了一圈,蓦然觉得口舌有点干。 齐韫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她想要什么的话,就会瞄准猎物,迅速发动攻击。 你就没有想过失败了的后果么? 齐韫:“那算个屁啊!” 爽就完了。 齐暄喂药喂了多久,她倚在窗前就看了有多久。 直到青年搁下药碗,她的眼眸霎时一亮,又捡了块碎石子,往他腰间一掷。 他像受惊的小兽那般颤了颤,眼底满是警惕,直到看见了倚着窗沿的她—— 她咧着唇角,连一口灿白的牙似乎都传达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侵略感。 那样自信而笃定的目光,叫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向往。 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可对他而言,她更是暗室之灯,溺水之绳,绝渡之舟。 他见到她之后,才知道原来人生,还有这样一种活法。 “未曾想大人深夜来此,是暄失礼了。”他朝她三拜,“多谢大人救母之恩,此生无以为报——” 她却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别整那些废话,齐暄,你是知道我的,对吧?” “我没有那么多余的善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双眸之上,便再没移开。 齐暄感受到那过分灼热的目光,藏在袖口的手掌猛地握紧,掌心全是汗,“我卑贱如厮,没什么能给予大人的。” “不过只要是大人想要的,暄拼死也会奉上!”他双眼紧闭,如初见那般,跪在她面前,微微低垂的头颅,满是恭谦。 “那我想要——”她挑起他的下颌,居高临下,微微垂落的眼底,全是势在必得,“你。”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又仓皇垂落,唇边溢满苦涩,“大人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齐韫不理解他的反应,她也没必要理解,“我就想找个人试试,男欢女爱的滋味,你若不愿,我换个人也行。” 她松开了抵在他下颌处的指尖,转身便要离开,齐暄望着她即将翻过窗沿的背影,不知从哪儿滋生出来的勇气与贪念,他扑过去,抱紧了她。 “好……” “那开始吧。”她转过身,眼底亮晶晶的,全是兴奋。 齐暄:“……” 男人面颊一半绯红如霞,一半苍白胜雪,“请大人随我移步去偏殿。” 他总不可能,在重病的娘亲面前,行燕好之事。 一入偏殿,齐韫便将人抱着,挪步到了硬邦邦的炕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伺候人不会么?”齐韫眉心微拧,已是不悦。 “会……会一点。”他嗓音细若蚊足。 他曾见过私通的侍卫与宫婢,但对这事,依旧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 他拼命回忆着那些零星的片段,学着记忆中的侍卫,一点点凑近齐韫,试图亲吻她的唇。 她却下意识偏了偏头,他的吻,落在了她面颊处的伤疤上。 粗砺的疤痕,柔软的唇瓣…… 那一刹,齐韫心头的兴奋感达到顶端,她一个反手,将男人反压在身下。 攻城掠地,像一场浴血拼杀的战役。 不知何时,月亮都隐在了云层背后。 他一个闷哼,城门失守,细密的汗水沿着后颈滑落,滴入微凹的腰际。 “乖……我很喜欢。”她揽着他的腰,柔软的舌尖落在他的眼睫。 她对他的眼眸,似乎格外偏爱。 “齐暄,我送你一场青云之路,如何?”她的嗓音低哑,却依旧透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强势。 “大人决定便是。”他小心翼翼的,靠在她身侧,轻轻阖上了双眼。 那时的齐暄,还不知道,女子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青云之路,居然会是——齐王之位。 “你太瘦了,多吃点。”那是个极为平常的日子,她甚至还关心了一下他的饮食。 结果,一夕之间,北齐的太阳坠落了,那一夜的王宫,全是血,抹也抹不掉。 他只是睡了一觉,再睁眼,便见她一袭银甲,半边染血,透着止不住的杀伐之意,却一个扬手,将他揽在怀里,“齐暄,从今日起,你就是北齐新帝。” “……大人?”他的肌肤贴着冰冷的盔甲,心中满是茫然,还有一份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欢喜与痛快。 尤其是,当他得知,他名义上的父王,那些欺辱他的兄弟,全都被齐韫斩于刀下后,他心中压抑了许久的快意,终于有了宣泄的缺口。 从现在起,他是北齐新帝,齐暄。 大人将会是他,唯一的王后。 但齐暄怎么也没想到,她不愿做他的王后。 “王上封我一个丞相便是,后宫多没意思。”她明明哪里都没变,却又像什么都变了。 齐暄怔怔望着她,心却在不断的下沉—— 他有一种预感,他抓不住她了…… 齐韫如愿以偿当了左相,大权在握,她可以筹谋着攻楚一事了,但她却在这时,收到了关于洛玦歌的情报。 线人说,五公子在周国求学时,对周国长公主心生恋慕,欲求娶之。 齐韫很烦躁,那是一种无法排遣的气闷之感,就像是你精心看顾的小狼崽子,突然被别的母狼叼着了的那种感觉。 更令她感到气愤的,是她自己,她对洛玦歌,从来都无可奈何。 威逼利诱那一套,对胤国尊贵无双的小公子,起不了半点作用。 那……杀了那位周国长公主?不行,不行! 人家姑娘又没犯什么错! 就算有错那也是洛玦歌的错! 那……撮合那位长公主同别人? 好主意。 听说西秦的长陵君也喜欢长公主,那只能便宜秦屹那个木头了! 于是她动用北齐在周国的暗桩,设计了一场惊马,本意是想让秦屹来个英雄救命的,结果那长公主真因此坠马重伤了! 嗯,天意吧。 别指望齐韫能有啥负罪感,这种时候,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不过,那位小公主命还挺大的,居然没死。 听说过了几日,就能下地自由行走了。 她突然生了点好奇,洛玦歌喜欢的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北齐初定,她抽不开身,便让齐暄亲自去了一趟周国,还叮嘱他在诸国会宴上,特别关注一下,那位颇有美名的长公主。 “怎么样啊,齐暄,那位长公主殿下?”她在床榻上,勾缠着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国色天香。”他盯着她饱满的唇瓣良久,却还是强行移开了视线。 她从不让他碰她的唇畔,哪怕是两人最亲密的瞬间。 以前他对男女之事尚且懵懂,不觉得这有什么,但随着两人相处愈发深入,他有时会觉得,自己从未走入齐韫的心,她从来只当他,是个解闷的玩意儿。 ------题外话------ 终于连起来了,不容易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朝来寒雨,晚来风(十一) 她从来只当他,是个解闷的玩意儿。 可他呢? 如果齐韫抽身离去,他会疯的。 但现实最残酷的,便是将你最恐惧的人事物,剥开华丽的糖衣,直白地、猛烈地呈现在你眼前。 但齐暄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什么,你要去平江城?” “嗯,秦胤纷争闹得挺大的,胤王暴毙而亡,正是最乱的时候,即便我不想横插一脚,北齐也该派一个人去边境盯着。” 她系好了官服上的腰带,齐暄帮她整了整头顶的玉冠。“不能换一个人么?幽都那么多将领,没必要——” 她的指尖抵住了他的唇瓣,笑容中已经透露了几分不耐。 她不喜欢被人反驳她的决定,“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他所有未尽的话语重新吞入了喉中,眉眼收敛着,是极乖顺的姿态,可他唇边勉强扬起的弧度,比哭还难看,“好,那愿大人此去,一路平安,早些归来。” 就因为这么三两句话,齐韫便在平江城,当起了临时城主。 她其实很喜欢平江城,这才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只不过,也成了她悲伤的根源所在,她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一场筹码交易的战役里,阿爹成了其中,最惨烈的牺牲品。 所以她很少会再回来,她也很难想象,自己会为了洛玦歌,做到这个地步。 也……算计到这个地步。 她想要的,就一定要捏在手心,无论人事物。 洛玦歌,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在平江城等了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她自年少时,便一直惦记着的少年。 几年不见,他变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因为她再度看见他时,心腔依旧跳动的很快。 很兴奋,无法言喻的兴奋,就好像全身上下的血液在那一刹都活泛开来了。 他愈是狼狈,她愈是有了种不可抑制的摧残欲,好似心心念念的月光,终于被她一手捞住,最后将其狠狠拽下了泥潭之中。 他是来“投诚”的,她知道。 但当一切快水到渠成之际,她望着洛玦歌的脸,脑海里却浮现了另一张相似的面容。 不一样,他们的眸光之中深藏的情绪,全然不一样。 “大人早些回来啊……” 没意思,她索然无味,他满心仇怨。 因此,那一夜,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却什么也没做。 但她还是将洛玦歌带回了齐国,让他时时贴身跟着她。 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意难平。 她偶尔会想:“我这么优秀的人,洛玦歌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她这个人执拗到了骨子里,越是硬骨头,她越是啃得香。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洛玦歌的身体,她唾手可得。 可他的心,从来都只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洛玦歌也许就是齐韫此生的求而不得,但齐韫不信邪,她偏要他的身心,皆属于她。 于是,左相一回归,整个幽都都知道了,她的身边养了个新宠,疼爱异常,多次出入坊市,为博其一笑而一掷千金。 幽都人都知晓了,身为幽都之主的齐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况且齐韫估计压根就没想过要隐瞒他什么。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我的人,又怎么能期许,她还会考虑旁人的感受呢? 齐暄之于她,便是一个旁人。 “王上,子时了,大人今夜许是不会入宫了,王上还是……”内侍的声音随着晃悠的烛光一并颠倒,齐暄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只觉得那张张合合的唇舌,叫人厌烦! “出去!”齐暄的掌心,全是他挤压出的血迹,“滚出去!” 内侍惊惶不己,俯跪在地,他从未见过王上这般叫人胆寒的模样。 “王……王上!” 内侍最后见到的,是一排又一排,被掀翻的烛台。 “你说大人的心上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呢?”齐暄似乎冷静了下来,语调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但内侍却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直往心头钻,“王……王上若是想见,直接传个谕令将人召来便是,您才是北齐的国君,那人不过相爷身下的一个玩意儿,他若是进了宫,还不是任由王上您,搓扁捏圆?” “你说得对,那这谕令,就由你去传吧。” 内侍狼狈逃离宫殿,抱着必死的心态去左相府传了旨。 然后,左相是陪着那人一起进宫的。 内侍想,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他是个绝了根的人,不知道什么男女情爱,但王上看见那两人相携而来时,瞬间灰败的眼眸,令他亦觉得悲戚。 然而,令齐暄更绝望的,是那少年摘下面具后,显露的容颜。 两人四目相对,那少年微微扯了扯唇角,他的嘲讽明明是对着身侧的齐韫的,但却更像是在齐暄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韫表姐真会玩。” 只此一句,齐暄整个人,便如同被判了死刑,面色苍白如雪。 原来他,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中的这几年时光,亦只不过是做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原来曾经欢愉,全是错付。 “你跟王上比什么?”齐韫皱了皱眉,但对公然冒犯她的那名少年,并无多少怒意。 女子这样的态度,成了压垮齐暄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心上仅存的那一点余烬,也熄成了灰。 但他尚未来得及从这场感情上的骗局中抽离出来,整个北齐,又是一番天地变色。 宫变之际,齐暄伫立的王宫的最高处,望着那人再度沾血的盔甲,恍如隔世。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他。 “王上,密道已开,王上还是快快随臣撤离吧!” 是了,他苟且冷宫二十载,求的不就是活着二字么,如今当了齐王,养尊处优了五年,但本质上,他还是地上随着可见的野草。 野草只求生存,他还不想死,更不能死。 齐暄带着他这些年来收服的一些势力,从王宫密道处,逃离了幽都,一路南行。 但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踪迹,被追杀至边境,他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亡,本来他以为,自己终究逃不过一死时—— 她出现了。 少女一袭红裳,一柄长剑,顷刻间除去了他身侧所有的杀机。 “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你愿意放我回齐国,我可以,把这个交给你。”齐暄从心口处,取出一枚极小的檀木盒,只有一个指节那么大,其做工之精巧,令人瞠目。 “这是什么?”姬染月诧异挑眉。 ------题外话------ #菀菀类卿# 真的好土哈哈哈,我写的挺爽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朝来寒雨,晚来风(十二) “这是什么?” “里面是一枚令符。”他想将它交给姬染月,却在途中被另一双大手夺过。 他怔了怔,望向一旁气势摄人的高大男人,那男人将那小木盒置于掌心反复观察,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才将其奉给姬染月。 “小白,倒也不必如此谨慎。”姬染月摇了摇头,轻笑道。 谁能想到,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杀神,如今居然会对着一方小木盒如临大敌? 可见世事难料。 “一切以主公安危为重。”白起微微躬身,肃穆道。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有付么问题,之前的几次,张良虽言辞阴阳怪气了些,但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如果不是他的几次疏忽,主公不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掳去。 他权当是血的教训,因此,对于主公今后的安危,他不会再轻视任何,接近主公之人。 不错,白起越来越理解,如何当一位合格的保镖了,吾心甚慰! 姬染月笑意转深,语气也较先前,轻快了许多,“这令符有什么作用?” 齐暄收回看向白起的目光,亦扯了扯唇角,“可以号令一支五千余名的私军,以及调动幽都通宝钱庄的部分银钱,额度在十万两黄金以内。” 听到这里,姬染月瞬间意识到这才是那50000点势力值的关键! 所以,系统所谓的这笔奖励,压根就是不是由它来发放的,而是要靠她自己,亲手获取。 “小天,你还能再狗点么?你的良心不会痛么?怪不得你迟迟不发那50000点势力值,原来你压根就没有!” 天命系统:“……” 装死jpg. “那这个木盒要如何打开?”姬染月研究了一番,只见其中间有一处细小的孔洞,她戳了戳,没什么反应。 “需要一枚钥匙,一半在我身上,一半在北齐王宫,且只有我知道它在哪儿。”齐暄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变了,变得有了锋芒。 也是,坐拥北齐数载的君王,怎么可能真的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软弱可欺。 “你算计我?”姬染月将那木盒收拢在掌心,唇边笑意渐隐,眸光泛着一点凉。 “不是算计,而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我是真心感激你的,只要你放我回北——” “放?齐暄,你更应该用送才对吧,只有我护送你平安回到北齐,这枚令符才有效益,否则,它不过就是一块烂木头。”姬染月沉声打断了他,随即将掌心的木盒往他胸前一掷。 咣当—— 木盒自他衣襟口一路滚落至泥地,他一动也不动,面色惨白如雪,眼眶渐红。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几度更咽,“对……对不起,我不是……要利用你。” 他没有办法了,他太想回到幽都……回到她的身边。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齐暄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全是她的身影。 野草失去了它的阳光雨露,再怎么扎根泥土,也是活不下来的。 “齐韫就只是把你当一个替身,你又何为巴巴地跑回去,自取其辱?”望着眼前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所有的真心,的确都不该被践踏。 但你若是要自甘下贱,当个舔狗,那也别怪旁人将你的真心往地下踩。 姬染月花了一世,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知道齐暄需要多久。 但她仅是这样看着他,内心就只有一句话—— 恨铁不成钢! “齐暄,你不是她养的一条狗,你是人啊!”她试图拉他一把。 “姬染月,你来的……太晚了。”他阖上了颤抖着的双眸,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坚定与执拗,“求你,送我回齐国。” 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 而他,即便是撞了南墙,亦不会回头。 “我……”姬染月本想拒绝,但话至嘴边,那颗被层层盔甲包绕的心,终究还是动了动。 天命系统在此刻助功道,“宿主,想想50000点势力值啊,这波交易不亏!” “我考虑一下。”她转身便要离开屋内,白起对此未置一语,只是沉默跟上。 她渡步至门槛处,顿了顿,屋外细雨如愁丝,连绵不断,叫人觉得阴寒入骨。 “你重伤初愈,即便要回齐国,也应该先养好自己的身子。”话落,她便再没回头。 白起撑开了伞,朝她倾斜着,半边身子落在雨帘中。 “小白。”姬染月仰头望了望身侧的白起,见他微凸的眉骨上,沾了不少雨珠,主动靠近了他几分,“你说,我应不应该答应他的交易。” “是齐暄此人有何特殊之处么?”他没在第一时间回复她,而是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会这么问?”姬染月愣了愣。 “起所认识的主公,绝非优柔寡断之辈。”他深邃的眸光之中,全是她的倒影。 倒影中的她,笑意勉强。 “大概是,同病相怜?”她不欲多提,将话题扯了回去,“小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许转移话题!” “哦。”白起抿了抿唇。 “求仁得仁,对他而言,倒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求得是齐韫,那么能够他解脱的,也只有齐韫。 白起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且直接。 姬染月:“……” 她居然隐隐被说服了是什么鬼?! “主公可以再问问别人。”白起于情爱一道的认知,只怕连门都还没入呢,让他这么个外行指导内行,属实风险极大。 “问张良吧。”白起又补充了一句,“他不是擅于此道么?” “不用了,我决定了!”姬染月拍板,“你去召集大家前往会议厅,咱们再开个会!” …… “咦,怎么不见小良子和小瑾?”姬染月环顾一圈,点了点到场的人数,“还有孙神医也没来。” “主公,子房出事了。” 她这才发现,嬴政的衣袍也有些凌乱,似是匆忙赶来的。 张良,出事…… 这两个词分来来看,姬染月都认识,但合在一处,却让她感谢分外陌生。 那个事事胸有成竹的少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怎么可能……出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清明时节,雨纷纷(一) “子房到底怎么了?”姬染月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强行稳了稳心神后,追问道。 “他……”嬴政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词去描述当时的场景。 “周将军抱着子房冲上前来,抓起孙神医就跑,看样子,似乎是突然陷入昏迷,目前原因未知。”上官婉儿思路比较清晰,见嬴政难得卡壳,顺势补充道。 “突然陷入昏迷……”姬染月重复着这六个字,“无端猜测只会陷入慌乱,真相如何,亲眼去看看便是,会议暂且延后,我们一起去。” 姬染月率先走出房门,屋外阴雨未歇,整个天幕,似乎笼上了一层灰暗的阴霾,叫人喘不过气来。 细雨沾湿了鬓发,却没有人顾得上撑伞,对张良,即便是同他几度争执的白起,也很难对那个清雅无双的少年产生恶感。 更何况其他人。 “主公!”周瑜从雨幕中飞跃而过,发现众人身影后,紧急停下,落在了姬染月面前。 他的面容上,雨水连同仓皇,一并坠落。 “主公,你不是还有那张枯木逢春的技能卡么,快,救救子房!”青年的嗓音,有一瞬间更咽。 姬染月面对着他满是期盼与希冀的目光,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枯木逢春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她给了谢衡。 所以,没了。 “你先带我们去张良那儿,我要知道他的具体情况!” “好!”周瑜一个俯身,直接将姬染月扛起,身影如残光,几个瞬息,来到了张良的住处。 原来周瑜把张良带回了他的房间,“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怕再出意外,所以派了一队士兵守在门外。” “孙神医还在房内,他怎么说?” “不知道。”周瑜咬了咬牙槽,一脸懊悔,锤向了一旁的廊柱,“我应该全程跟着子房的。” 姬染月没出声,径直往屋内走,孙思邈坐在榻前,替少年切着脉。 她再走近些,发现旁边还有个低垂着头的小孩子,瘦瘦小小的,有点眼熟,但姬染月现在没空搭理这些,她的视线,直直落在了张良身上。 少年仰躺在榻上,眉目舒展,唇角轻扬,像只是普通睡着了一样。 “主公,你看——”周瑜凑近,撩开他后颈的衣领,他的颈后,有一株如花含苞一般的血脉印记,不安地鼓胀着,仿佛那些细小的血管,随时都要爆裂开来似的。 妖异,可怖。 这是所有人看见这个印记的第一反应。 “这是什么?”姬染月呼唤着天命系统,“小天,别装死,快给我扫描一下张良的身体。” “滴,经系统检测,卡牌人物张良如今生命体征正持续下跌—— 60%……30%……10%…… 造成该现象原因:不明。” 不明…… “我真是,要你何用啊!”姬染月咽下口中八百字国骂,骂也没用,救人要紧。 此时众人皆已抵达屋中,然而却无一人开口,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 孙思邈的手指,从少年的腕间移开,眉心紧蹙。 “孙神医,子房到底怎么了?”周瑜急切问道。 “难说,华老兄,你且来试试。”华佗亦上前切了切脉,沉凝良久,面色亦颇显为难。 “此等脉像,老夫行医大半生,还是第一次见,着实古怪。” “像中了奇毒,但又不完全是。”孙思邈又换了少年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脉,“依常理而言,此等脉像之人,应该已经身死才对,但张先生的确还有生命体征。” 虽然很微弱。 “不过,主公有一点可以放心,张先生至今未起高热,且五脏六腑之中并无明显损伤出血迹象,因此短时间,并不会死亡。” 虽然不算完全的好消息,但起码得知张良暂时不会死亡后,众人高悬的心微微定了定,开始了解,今日张良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般虚弱濒死的模样。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周瑜的身上。 “今日一大早,我领着一队士兵穿着蓑衣去山中行猎,正遇上子房……”周瑜也不清楚张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把他亲眼看见的,叙述一番 大家都知道,张良与焉都的小孩们相处得很好,因此他这次回来,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看那些小家伙。 张良撑伞走在雨中,另一手提了许多从楚地带回的小玩意儿,走向居民区,正撞上外出准备行猎的周瑜。 两人许久未聚,得知张良要去拜访那些小孩时,周瑜便说要送他一程,权当凑个热闹,虽然他并不觉得那些小毛猴子,有什么可看的。 “所以,我送他去了一间民居后,便折返回去打猎了,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吧,这个小孩竟敢哭着跑去山里,算他运气好,真撞上了我。”周瑜指了指房中那个缩在角落里,感无存在感的瘦小孩童。 “他一撞上我,就哭着抱上我的大腿说,周……周将军,快……快救救张良哥哥,救救他……我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背着这小孩,去了另一个更偏僻些的民居,就看见倒在泥地上的张良。” 少年一袭青衣染了不上泥渍,倒在那处,跟绝了气息一样,那一刻,周瑜心都感觉跳空了一拍。 他是真的担忧,因此也顾不得追问那小孩具体细节,抱着少年就往城主府狂奔。 “你这小孩也是厉害,跟在我后面跑,居然这么快就赶上了。”周瑜只是绕了几趟路寻孙思邈,结果等他将张良带回城主府时,这小孩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淋着雨。 周瑜怕他生病,又是第一个发现张良情况的人,就把小孩一起带回了张良房中。 “我问你,你是一直跟张良哥哥在一起么?”姬染月尽量柔和了面色,学着张良那样,在那瘦小的孩童面前缓缓蹲下身。 孩童问言抬眸,又猛地缩回。 姬染月:“……” 好吧,她这十世之中,都没什么孩子缘。 她都没有,几个糙老爷们更没有,最后还是蔡文姬出马,才安抚着这个小孩,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完整经过。 “我发现张良哥哥时,他就在房很难受地捂着后颈,见我被吓到了,哥哥还冲我笑……” 可惜的是,少年勉强舒展了眉眼,便眼前一黑,朝后仰倒而去。 他一个小孩,下意识想接人,但力气不够,反而先张良一步,卧倒在地。 男孩的有些破败的衣袍处,手肘后的确青紫了一大块,应该就是当时摔的。 他没说慌。 ------题外话------ 我不确定有没有下一章,大家今天晚上早点睡,别等了。 临时有点事,如果今天没有,那明天会补上6000更新的,如果有,那当然最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清明时节,雨纷纷(二) “那你今天第一次见张良哥哥时,他便有了这个情况么?” 男孩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瞳中,传达出无限的茫然与担忧。 “张良哥哥会像阿娘那样,眼睛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吗?” 姬染月闻言一怔,扭头看向周瑜。 “他的母亲怀着身孕,没挺过去年的冬天,走了……”周瑜偏了偏头,也不敢看,孩童过分纯稚的目光。 姬染月抚了抚孩童濡湿的发梢,“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么?” “我阿娘以前都喊我狗子,不过张良哥哥替我取了个新的,叫明珲,我很喜欢。”孩童感觉到了姬染月的善意,终于愿意回答她问题,“城……城主大人,张良哥哥会没事的,对不对?” 当然,他会没事的。 “子房跟许多孩子都相处得很好,说不定,关于他骤然昏迷之前的事,有其他小孩目睹过,而且,我们也可以去他昏迷时所在的民居,调查一番。”周瑜提议道。 早点查明真相,就能更快对症下药。 “小瑾,婉儿,蔡蔡,关于这件事,由交由你们三人调查。白起,你速去封锁张良昏迷前的木屋,若周围出现可疑身影,立即擒来!” 四人闻言,齐声应是,周瑜一把将明珲抱起,他猜到姬染月接下来可能会抽卡,自然不能将小孩再留在这里。 姬染月确实是想抽卡,但正当她召唤卡池准备开始时,却瞥见一旁的嬴政,似乎神色有异。 “政哥,你从先前起便一直沉默着,但我感觉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那个幕后之人,为什么要害子房?又为什么,偏偏是子房呢?”他看待问题,一贯喜欢往深处去想。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张良,突然出了状况。 “政哥的意思是,若张良真是为人暗害,那人定然是与他,有着仇怨的。”姬染月沉了沉面色,似乎想起了什么,张良来到这异世,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半年。 这半年中,跟张良结了很大仇怨的只有——洛玦歌。 “可是,上次在楚国,张良也算是,救了他,他——” “你们在楚国,遇到了洛玦歌?”嬴政打断了她的低语,眉心拧得更紧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姬染月将她遇见洛玦歌伪装的行商,连同后来遇刺,再到系统任务要求的救援同嬴政简要说明了一番。 “也就是说,你原先也是中了毒的,只是他替你解了。” “他既然放过了我,没必要再害子房……” “不对,你与子房,在他眼底,是不一样的。”嬴政偏了偏头,眸光复杂。 姬染月之于洛玦歌,是爱恨交织,是欺骗,亦是救赎。 而张良之于他,只有算计与背叛。 “换位思考一下,若我是他,可以饶你一次,但决不会放过张良。” “所以,政哥你断定,对小良子做了手脚的,是洛玦歌?” “不算断定,仅有六成把握。”嬴政尚存有疑惑的是,以张良的聪慧,在得知洛玦歌的存在时,他就应该有所防备了才是,不可能那么轻易中招。 何况洛玦歌在那段时间,一直处于重伤昏迷状态,他没有机会对张良下毒才对。 而且,嬴政闻所未闻,有哪种毒药潜伏期有这么长的,张良在今日之前,身体毫无异状。 “等等,我现在有点混乱了……”姬染月觉得小腿肚有些软,她扶着桌案,正要坐下时,却听见一声呼唤。 “主公!” 穿过檐下坠落的雨珠,少女茫然侧眸,“小瑾……你怎么回来了?” 她视线顺着面目被雨水冲得有些狼狈的男人,落在了他身旁反制住的一个少年身上。 有点眼熟。 “主公,顺子跟我说,子房昏迷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他!”周瑜一个覆手,强迫那少年仰起头,显露出一张极其平凡的脸,扔到路人堆都找不到的那种。 但很奇怪,姬染月记得他是谁。 “……慕韬?”她拧了拧眉心,只觉大脑的思绪愈发混乱。 “怎么会是你?” 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跟个隐形人似的,守在亲建的小医馆,跟着孙思邈打下手吗?怎么会跟张良扯上关系。 “城主,不是我!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害张先生,怎么可能还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擒住?我早跑了,再说了,我与张先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害他——” “闭嘴,就你伶牙俐齿!你说子房昏迷与你无关,那好我问你,为什么你今日要特地跑去民居附近见张良?”周瑜听他小嘴叭叭个不停,正想一掌招呼过去时,却被姬染月拦住。 “小瑾,你且冷静一些,将人先松开。” “听见没,周将军,城主大人都没问责我,你算个什么——” “行了。”嬴政受不了两人过分聒噪的争辩,“要吵出去吵,你若当真清白,何必如此激动?” 面对嬴政的死亡凝视,两人皆是诺诺不敢言。 果然镇场子这事,还得交给咱祖龙大人。 “你今天找张良做什么?” “我找张先生是为了……为了见城主大人一面。”慕韬中途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 “见我?”姬染月神色平淡,看不出来她到底有没有相信,慕韬的说辞。 “其实是关于笑笑的,最近几日,她常常一个人坐着,重复地念着一个名字:染月——” “她的意识,是不是在逐渐恢复?”姬染月上前半步,身体微微前倾。 嬴政却在这时,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侧身垂眸,居高临下注视着少年,“不要转移话题,你见张先生时,他状态如何,可有异状?” “没有吧。”慕韬似是慑于他的威势,身体更加后仰了几分,“我见张先生时,他还……等等,城主大人,能让我凑近瞧瞧现在的张先生么?” 嬴政的视线越过少年,望向他身后的周瑜,两人目光交汇,嬴政略微颔首。 姬染月也给周瑜递了个眼神——暂且信他一次,注意防备。 等慕韬靠近床榻时,三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他的举动上。 慕韬抹了把额头上压根不存在的细汗,似是惊惶,往榻上探了探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张良后颈处异常显眼的血纹上,神色骤然大变,“大……大人,张先生该不会是,被人种了蛊吧?!” ------题外话------ 能猜到齐韫,宝们也是666,确实跟齐韫有关,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清明时节,雨纷纷(三) “张先生该不会是,被人种了蛊吧?!” “你说什么?难道你见过类似的症状?”姬染月逼近他。 慕韬往后缩了缩,似乎是被少女突如其来的侵略感吓着了。 “也不完全是,我阿爹的尸体上,也有类似的痕迹,所以我才猜测,会不会是那个魔鬼的手笔,他不是最喜欢用蛊虫之类的,去……去玩弄他人么?”提到那人时,少年眼眶瞬间红了一片,眸光中溢满了仇恨的火种。 “你的意思是,张良如今情状,是因为姬辞月对他暗中的种了蛊?” 慕韬又开始拼命摇头,“我……我也就是猜测。” 他可什么也没说,都是姬染月自己说出来的……呐,她会怎么办呢? “哦,猜的很好,下次别乱猜了。”少女的嗓音,透着些许的散漫与冰冷。 哪怕是提及姬辞月,也不见她展露出丝毫别样的情绪。 慕韬僵了一瞬,随即沮丧垂头,“对不起,是我多想了,没能帮上大人。” “没关系,照顾好明笑才是,这几日,就不要乱跑动了。”姬染月扬了扬下颌,周瑜瞬间会意,将人一钳,带离了房中。 这也算是,变相的软禁了。 “主公不信他?”嬴政微微挑眉。 姬染月扯了扯唇角,“我看上去就那么像是个傻子,别人说什么我都信么?” 他眼睫微垂,并未置一言,但那目光所传达出的意思仿佛是在反问,“难道主公不是么?” “与其说我怀疑慕韬,倒不如说,我对姬辞月的行事风格,知之甚详。” 姬辞月那个疯批,好不容易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谁也发现不了他的行踪时,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张良,暴露他的一丝马脚。 他这种人,不出手则矣,一旦出手,就是一击必亡的杀招,就像是他上次不惜女装易容藏在她身边时,只为了在众人防备最松懈的时刻,掳走她。 他其实做得很成功,如果不是姬染月有系统这个外挂,白起根本不可能那么快锁定她的位置。 而且,在天命系统还未绑定的三年里,她跟姬辞月的明争暗斗中,一直是输多赢少。 他想藏,想谋而后动,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张良出手。 “主公心中有数,自然最好,只是子房这里,也许拖不了几日。” “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细雨迷濛,谁也没有再开口。 “姐姐,那位齐公子托我来问你,考虑好了么,他想再见你一面。”突然破门而入的,是一袭绛红衣衫的霍去病,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他见两人神色沉凝,嗓音收了收,“那……那个,张先生情况还不太好么?依小爷看,不如问问那位齐公子,我等皆是异世之人,对这个世界自然知之甚少,但那位齐公子当年不是什么北齐国主么,肯定见多识广,主公不妨见见……” 他也是怕美人生气,就胡乱扯了一通,见面前男人愈发如滴墨一般的面色,默默收了嘴。 这人气势,比曾经的小舅舅都要骇人些,惹不起。 “好啊,你带齐暄过来吧。”谁也没想到,姬染月居然真的采纳了他胡诌的建议。 少年一双桃花眸亮晶晶的,衣袍一扬,就重新闯入了细雨中。 雨丝染轻愁,他却熙然若旭日,透着势不可当的朝气。 “呵,你待此子,倒真是纵容。”嬴政嗤笑一声,显然他对霍去病的印象,已然跌至了谷底。 “政哥,心处黑暗之中的人,是很难抗拒的了光的啊。”姬染月轻轻笑了笑,唇角扬起的弧度,难得柔和。 “曾经饮马瀚海,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肆意些,轻狂些,不是很正常么?” 况且,霍去病少年时,有颇长一段时间,过着比较奢靡的生活,沾染些纨绔子弟的习性,实属正常,何必苛责? 跟霍去病这样的人相处,真的很轻松。 这种轻松不同于张良的那种,因心思细腻而体现出来的如沐春风,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 他更像一簇炬火,一团微光,带着一腔莽直与孤勇行走在黑暗与杀伐的世界里,吸引着无数人不由自主的靠近。 他这种人吧,看似风流不羁,实则叫人觉得无比可靠与心安,在他面前,你可以像酒肉朋友那样,胡吃海喝,天南地北地胡说一通,但一遇上危险,你便是其生死至交,是可以放人托付后背的战友。 这样天才般的将领,是没有哪个帝王舍得冷落他的。 嬴政不再言语,他忽然有些庆幸,庆幸张良仍在昏睡着,否则,他看见姬染月此刻注视着别一位少年,这般褒赞而专注的目光,心中定然不好受。 他那么费尽心思,才走入了少女的眼底。 而霍去病,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获了她主动追逐的目光。 这人与人之间的缘法,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 齐暄是被霍去病一步一步,搀扶着过来的,他大病初愈,原本不应该鲁莽,胡乱走动的,但当他听闻,那位张先生疑似中毒,昏迷不醒时,他就知道—— 他说服姬染月的关键来了。 “冒昧前来,多谢公主,还愿意见我。” “元焕说得这是什么话,若非子房突然出事,我如今,也该是再见你一面的。” 如果张良没出事,她现在应该刚开完会议,决定到底要不要陪齐暄前往齐国了。 “我虽没什么本事,但说不定,能帮上公主一二。” 两人客套一番,霍去病见美人冲他压了压下颌,便继续扶着齐暄往床榻走去。 怕他站立不稳,索性让他坐在床榻旁。 “元焕你瞧,这种血纹,你可认识?”姬染月俯下身,将张良的头往一侧移了移,以便他能更清晰地瞧见那道诡异的血纹。 齐暄攥紧了藏在袖间的手心,呼吸微窒,想不到,真的被他死马当活马医给撞上了! 他不仅认识这血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熟悉。“张先生之所以昏迷,是因为种了毒,而此毒,我确实识得。” “当真?”姬染月没想到齐暄居然真的认识,她一开始同意接见他,更多的是想安抚住他而已。 嬴政闻言,亦凑近了些。 齐暄轻咳一声,压抑住内心无法言喻的激动,没想到这一次,连老天都在眷顾他,“此毒名为三日销,是齐国极北之地才能制造出的一种奇毒,按理说也该绝迹了才对。” “三日销顾名思义,毒发阶段分为三层:一日毁目,一日蚀骨,一日销魂,拖到第三日,那这毒,便是无药无解。” 三日,也就是说一旦两日之内解不了毒,张良就会死。 “咦?”齐暄正要接着说解毒之法,但他似是察觉了什么不妥,凑近了些,观察那些血纹,“张先生的确中了三日销,但他在中毒之前,似乎就服用过些许治三日销的解药,但剂量应该不大。” “你说什么?”这会儿姬染月是真的懵了。 “公主请看,这个血纹,就是三日销的标志,今天是第一日,这一条血纹应该是类似于一朵花绽开的模样才对,但他的三条血纹,依旧还是花苞模样,说明三日销的毒性,受到了一定的抑制。” “可是,张良怎么会服用了部分解药呢?”姬染月彻底迷惑了。 如果张良知道自己中了毒也有解毒之药,他怎么可能吃药只吃一半?他又不是傻。 这说明张良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下解药的。 齐暄也没料到这位张先生的情况,竟会是如此特殊,他沉凝片刻,忽然问道,“公主与这位张先生,是不是已经见过齐韫了?” ------题外话------ 我今天有个创新创业任务的综述(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还在度娘搜)要写,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补上昨天的2000字,好烦! 这一更是2600字左右,还有1400,明天应该能补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四) “一个月前见过,当时我们去了一趟平江城,遇见了齐韫。”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齐韫。 “子房还与她品了一盏……那盏茶有问题!”姬染月从旮旯角落里翻出了这段记忆,转而望向齐暄时,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公主别误会,那盏茶没有下毒,相反,多亏了那盏茶,才抑制了三日销毒性在张先生体内持续侵蚀。” “茶是解药,难道子房那时候便被人下了此毒?!” 齐暄却仍是摇头,“应该不是,据我所知,三日销的潜伏期,不可能有月余,张先生应是这两日内中的毒。” “可齐韫那时候,为什么要请子房品茶呢?”姬染月又迷惑了,张良是近两日中的毒,说明下毒之人,是在焉都。 那月余前,齐韫为啥突然叫住张良,还专门请他饮茶,难不成,她还有预知功能么? “公主不必想得太复杂,那茶水之所以对三日销有抑制作用,只是因为大人的日常饮食中,都放了它的解药而已,因为当年的镇宁侯意外战死,就与此毒有关,所以大人一直过不去……张先生,应该只是正好合了大人眼缘。” 齐暄很了解齐韫,只是对她的感情方面,一直自欺欺人,但在其他方面,齐韫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张良这样风骨的少年,她见之心喜,自然会生了些,摧折的心思。 不过,她向来三分钟热度,可能转头就忘了。 他待在她身边,见她这半生浮沉,所执着的,不过两件事—— 洛玦歌与报父仇。 就是,没有他。 齐暄的眼底滑过一丝苦涩,尖长下压的眼角显得他格外沉郁。 姬染月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受了情伤的男人,尤其是这种无解的替身虐恋梗,她只能转移话题,“敢问元焕,这三日销,你可知解毒之法?” “我无法解毒,但齐韫可解,公主可以用我这卑贱之命,去向大人交换解药,大人应当是……不会拒绝的。”他扯了扯唇角,却没能笑出来。 明明以此回到她身边,是他的根本目的,但当这个所谓的交易真的被他说出口时,他却觉得格外苦闷,像被一个没有边界的笼子罩住了,有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 姬染月闻言,眉心紧蹙,“齐暄,别这么轻贱自己,我亲自会向齐韫求解药的,但决不是以你为筹码。” “只是,三日销的期限不是只有三日么,时间太短,我们只怕抵达不了幽都。”嬴政望着齐暄,眸光中并没有什么鄙夷之色,仅是单纯的不解。 嬴政不理解,为什么堂堂一位君王,会为了一个欺他甚深的女子,要死要活的。 #政哥,替身文学了解一下不?# “我观张先生这状态,撑个一旬,应是不成问题,只是……只是先生这段时间,会很痛苦。” 而这种痛苦并不单纯是指肉体上的,更多的是精神层面上的折磨。 一开始,姬染月还没意识到齐暄此言的真正意味,直到翌日清晨,虽没有继续下雨了,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姬染月与嬴政皆未离开,在张良房中守了一夜,不过撑到最后,两人相对而座,撑着桌案,小睡了一会。 他们是被瓷器碎裂声惊醒的,原本还有些惺忪的双眼在看清坐倒在地上的少年时,瞬间清醒。 “小良子,你醒了!”姬染月激动起身,“怎么摔着了?” “主……主公?”少年的声音迟疑了一瞬,眸光并未在第一时间同她对上。 但他的唇角,依旧扬着一贯令人安心的笑弧。 仿佛昨日的一切,虚弱、濒死,都只是她的假象。 “你怎么摔地上了,是腿——” “不是,我很好,就是有些饿了,主公能帮良取一些食物来么?”姬染月上前将他扶起,张良反握住她腕间,头朝另一侧偏了偏。 她将人扶回了床榻上,“好的,我这就去取些食物来,政哥,帮我照顾下小良子。” “嗯。”嬴政的目光落在了他有些异样的眼眸上,语气微沉。 待少女出了房门,张良敛了敛眸,“政哥,我的腿确实有些没力气,你能帮我倒杯水么?” 嬴政看了看地上碎裂的茶盏,重新取出另一盏,替他倒了杯温水,走近他面前,却并未在第一时间递给他。 少年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已停,扬了扬唇,自然伸手,却并未接到茶盏。 他的指节蜷了蜷,随即如常垂落。 “在我面前,何必演戏?”嬴政俯身,将温热茶盏稳稳置于他的掌心,“子房,你的眼晴,已经无法视物了,对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政哥。”他注视着眼前一片黑暗,却笑得仿佛能看见曦光。 “何必逞强,主公她又不是心思粗莽之徒,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嬴政不理解,自从他到了这异世,所见之人,各有各的古怪。 他全看在眼底,却无法介入其中。 “我只是……害怕。”少年的指尖来回抚过那茶盏的杯沿,嗓音有一丝的颤抖。 “害怕什么?”嬴政侧眸。 “很多,但最害怕的,是在她眼中,我成了个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可以轻易被夺去性命的,弱者。” “那样的话,我就完了。” 再也没机会了。 张良很清楚,姬染月的性子,她总是看着强势,什么都不怕,但她骨子里,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存在,所以她恋慕强大。 所以她偏爱,那些体格强大,但同时易于为她掌控的存在,而下意识排斥那种捉摸不透的,心思深沉之辈。 他的先天条件,是第二者,所以才努力建立起,一种叫人觉得安心的良好形象,但他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就因这一场旁人蓄谋以久的毒杀,即将如泡沫般消散殆尽,他岂能甘心?又怎么不会,心生忧惧。 “政哥,不管这毒解或不解,唯有一点,我绝不会让步,我会亲手,杀了洛玦歌!”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杀念。 “子房,你不觉得,你的出发点,从一开始,就走偏了么?”嬴政眉头拧了拧,见张良这般模样,更觉得,情爱之念,犹如恶鬼,沾染不得。 “你欲谋心,不应该是先让她,建立在自我基础上的安全感么?而不是让她,将诸多依赖的情绪,尽数嫁接在你的身上,靠吸附你的养分,去灿烂生长,这很畸形。” 她本人就是病态的。 而他试图建立的关系,也是病态的。 试问一株草木,根系都腐烂了,谈何葳蕤? “政哥,也许你说得对,但良已经停不下来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宝们早点睡,别等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清明时节,雨纷纷(五) “算了,我不说了。”总归是旁人的纠葛,与他无甚关系,只是他蓦然想起了对白起许下的那个承诺—— 他要拉她一把的。 “子房,你是确定了么?对你下毒之人,是洛玦歌。”嬴政转移话题。 “不,准确的来说,不止是洛玦歌,还有一个人,就藏在这焉都之中,是两方势力才对。” “当日你昏迷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嬴政听闻两方势力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不敢肯定。 “我昏迷前,见了明珲、顺子、慕韬、晏……政哥,你说那晏姑娘,真的得了什么癔症么?” “晏明笑,难不成你依旧怀疑,她是姬辞月所扮?”嬴政难得的,有些讶然。 张良摇了摇头,“她确实是女儿身,上官姑娘检查过的,我是说,就晏明笑这个人本身,除了主公自己,我们对其一无所知。” “她是周国王后,周国覆灭,她的家族亦不能幸免吧,那她呢,即便曾经同主公,姐妹情深,现在亦能一如往昔么?很难吧。” “确实。”嬴政颔首。 换位思考一下,他是晏明笑,不一刀砍死姬染月,就算不错了。 “她若真正伪装,那么她在明,姬辞月在暗,而我们这么辛苦的建设焉都,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张良此言一出,嬴政神色大变。 焉都有一半百姓、八成军队,都是原周国子民。 而周国那些昔日的权贵,未必没有隐匿其中,包括姬辞月自己。 而只要他们一松懈,就有极大可能,被釜底抽薪。 “可若是如此,他们怎么会选在此时对你下毒呢,这岂不是打草惊蛇?反而令我们更加警戒?”嬴政细细一想,就发现了逻辑上的漏洞。 “这就要问问洛玦歌了。” “你是怀疑,洛玦歌与姬辞月,暗中结盟了,但胤国攻打周国的主帅,就是洛玦歌,周国怎么可能——” “政哥,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么?”张良反问道。 “没有证据,你说的这一切,主公不会相信。”嬴政担心张良由于中毒一事,过分激进了些,便抬出姬染月,浇了他一盆凉水。 “单就一个晏明笑,你便无法说服她。” “没有证据,那便主动制造证据。” “子房是想——” “引蛇出洞!” 两人话音刚落,姬染月便推门而入,手中端了一份尚冒着热气的白粥,“小良子,等急了吧,我可是让蔡蔡多煮了一会儿,保证软糯可口。” 她担心张良受那毒药影响,食欲不佳,就差让蔡文姬把这把粥煮出花来了。 姬染月将粥品往桌案上一搁,撇了撇头,示意某人自觉些,快把张良扶过来。 嬴政目光幽幽,轻叹一声,“来,子房。” 他主动将少年的手掌,隔着衣袍,搭在自己另一侧的肩头,将人搀扶着下了榻。 姬染月:“……” 注视着面前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 谁来告诉她,政哥和小良子,啥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她以为,以政哥的性子,撑死了扶一把他的手。 结果这两人直接,勾肩搭背,四舍五入一下,那不就是直接勾搭上了么? 牛哇,小良子! 这难道就是病弱美人的吸引力? 她貌似悟了。 嬴政:“……” 这女人又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由于嬴政这意外的举止,牵引去了姬染月大半心神,因此,她并未发现,张良眼睛的异状。 “既然小良子醒了,那我们事不宜迟,立即动身去北齐吧。” “短短一夜,主公便决定了么?” “嗯,抽卡的话,我未必能再抽出类似于清除毒素buff类的技能卡,既然齐韫有根治的解药,找她交易也没什么。” 姬染月上次已经抽了个十连,出了霍去病,还有一张天阶技能卡——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张卡牌,效果有点特殊。 类似于一种制幻类的巫术,使用次数有三次。 用得妥当,或许会成为,杀人诛心之利器。 这也或许会是她,替那人准备的,最好的死法。 她还剩30次抽卡机会,想攒着留到今年的清明活动。 今日,是三月二十一,距清明,还有半月,她有预感,清明活动,会出现许多,杀伤力惊人的技能卡牌。 “那主公的北齐之行,是要亲自送齐暄归国,还是——” “我去,再带上小良子、小霍还有武姐姐吧,其他人得留在焉都,帮我揪出那个给小良子下毒的奸细。”她的目光很凉,其实她心里,也有了怀疑的对象吧。 “主公,这一次北齐之行,我要一并前往。”嬴政用的是“我要”,陈述式的语气,显然并没有要征求她是否同意,这更像是一句通知。 “政哥也去,那谁来守家……哦不,是主持焉都大局?” 这是嬴政第一次如此积极表态,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委婉表示,政哥,你这一去,焉都咋办啊? 还不待嬴政回复,一直沉默着喝粥的张良主动提议道:“主公可以提拔贾诩与韩非协同管理政务,至于军队有白起和周瑜,出不了什么乱子,内政有蔡姑娘与上官姑娘,亦足矣。” 嬴政会将他们的怀疑,详细告知白起与韩非,但其他人,并不会知情。 他担心他们做戏什么的,不够自然,容易引起反效果。 姬染月:“……” 行吧,你俩都搁这唱双簧了,她焉有拒绝之理? 于是乎,迅疾驶出焉都的马车上,张良、姬染月、嬴政并排而坐,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倒也不是尴尬,就是古怪。 说不上来的古怪。 你能想象么,就是这一路过来,张良渴了饿了,都是咱政哥替他“端茶倒水”,她居然完全插不上手! 这不对劲,眼见嬴政又替自己与张良斟了一盏茶,而却没有她的份时,姬染月的怨念与怀疑,终于上升到了顶点。 “你们不对劲……”她眸光幽幽,在嬴政与张良之间,来回巡视着。 谁料嬴政在她的“死亡”凝视下,松开了手中的茶盏,轻叹一声:“没想到主公如此迟钝,我以为,子房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 姬染月:“??!” 天命系统也看不下去了,“宿主,友情提示:卡牌人物张良已陷入目盲状态。” ------题外话------ 解释一下,姬染月真不蠢,但确实渣。 别指望她能主动替别人着想,更不会主动关心别人(除非是任务要求)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六) 陷入目盲状态…… 姬染月怔了一会,偏过头看了眼张良,这才发现,他的眼神,的确是处于一种失焦的状态。 只不过他总敛着目,睫羽遮了大半,以至于她没怎么注意,“什么时候开始的?” 然后不待张良回答,她却继续追问道,“是不是那天早晨你就……” “良无碍的,是政哥太夸张了,主公不必担心。”少年扬唇笑了笑,可他的面对的方向,正好与姬染月的目光错开来了。 她不由得暗骂一声自己迟顿,这么明显的征兆都没有看出来。 张良不想因目盲之事令她感到压力,正想转移一下话题,却见一旁的窗帘被人自然挑起,一张含笑的脸往里探了探,正好贴近少女的鬓侧,“姐姐,难得晴朗的天气,日日坐在马车不嫌憋闷吗?不如随我一起跑马吧!” “北地的草场,跑起来就是酣畅!”愈朝北走,气候愈冷,长风猎猎,席卷过境,草伏千里,可谓凛冽,但对霍去病而言,却像是如鱼得水一般,自在极了。 若不是还要顾及着整个车队,他早就策马疾驰去,千里不留行了。 他温热的吐息打在颈前,怪痒的,她朝嬴政的方向挪了挪头,正要拒绝,却见窗外,一泻天光如泓而下,碧原千顷,一望无际,确实是难得的—— 晴光正好,风景独绝。 姬染月一时意动,但此次出行,因时间紧迫,一切皆是从简,因此并没有多余的马匹给她骑行。“还是算了吧,你自己玩。” “姐姐,我可以带着你啊!”霍去病见她有所松动,整个人从车窗处移开,后仰了仰,令她能一览无余地看见窗外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就当是散散步,绝不会带着姐姐乱跑的。” 他三指合拢作发誓状,唇边却笑意风流,可望着少年郎肆意疏狂的眉目,并不会叫人觉得轻浮。 姬染月确实意动,捶了捶坐久了有些僵滞的小腿,下了马车。 “来吧,姐姐。”他俯身长臂一捞,就将少女拦腰抱上了马。 按理说,这种骤然的亲近,是会让人下意识的排斥的,但他的分寸感掌握得挺好,并没有过分凑近姬染月。 只是时不时的,发丝擦过衣袍,勾起一点不亦察觉的痒。 但这些细微的感觉,她尚来不及体味,全部心神就被这种跑马的轻快感所牵引。 少年的骑术实在高超,张弛之间,纵马扬蹄,宛如呼吸一般轻松写意。 姬染月自己也会骑马,但从未有过这种,无所拘束的自在体验。 “小霍,你的骑术真的很好,能教教我么?”她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姬染月侧了侧头,鼻尖正对着少年微凸的喉结处,长风勾起她的发丝,卷贴在他的颈间,他一握缰绳,马的行进速度慢了一些。 “姐姐想学,那哄我啊。”他笑得狡黠,像个纵横情场的浪子。 姬染月没说话,只是一双美眸,安静注视着他。 “我骗姐姐的,姐姐想学,我自然是——”霍去病最受不了美人眼波流转间隐着的那一点骄矜与央求之意,率先溃败下阵来,“倾囊相授。” 他这人,教人时倒是认真,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一边讲解,一边松开缰绳,让她握着,“姐姐要点记住了的话,就实践一下吧。” 姬染月也不客气,接过马鞭便是一扬,骏马疾驰,溅起尘草飞扬,日光洒落在她的发丝间,折射出流动的金芒。 耀眼极了。谷 霍去病喜欢这种粲然,他一贯觉得,美人之美,从不在于皮骨生得多么流畅精致,而在于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气场。 教坊里的乐姬,自是拨动琴弦时,最为动人,而不是在床上,故作风情,那多没意思。 他喜欢一切有意思的,富有挑战性的人事物。 姬染月跑累了,他便自然接过,见两人距车队已走远了很少一段距离,勒了勒僵,马蹄踩着一地残阳,悠然徐行。 她闭着眼,感受着拂面而过的风,还有鼻间萦绕不散的,浅草的芳香。 这就是阳光的味道,她似是贪恋般的,抬了抬手。 “你以前,经常这样跑马么?” “在长安时会,后来打匈奴时,就不敢这么放纵了,不过一般的跑马,其实挺没劲的。” “哦,骑马一事,霍将军也能玩出花来?”她生了点兴味,追问道。 “我在长安时,有一匹汗血马,叫冠军,可神骏了,还跟我一样,喜欢饮酒。所以啊,我常沽一壶酒,我一口,他一口,然后躺在马背上,随它怎么走……” “有一次,我俩许是都醉了,它竟然带我狂奔到山崖顶,还好我勒得快,它没掉下去,我反而在崖壁上挂了大半夜,冷风一吹,酒醒了,我就想——完了,舅舅不得训死我!” “噗嗤!”姬染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望着她弯起的眉眼,也跟着笑,“能博姐姐开怀,那我被挂了半夜的苦,也不算亏。” “霍将军小嘴这么甜,以前在长安,肯定很招姑娘喜欢吧?” “冤枉啊,我曾经是私生子,可不敢糟蹋了好人家的姑娘,我也就偶尔去坊间,听听小曲儿。”霍去病提及自己曾经是私生子时,并不见什么阴霾与对自己身世的自伤。 他的确在繁华的长安有过一段时间的颓靡生活,也曾长醉天明,也曾一掷千金,但当他骑着战马驶往襄北,广袤无垠的大漠,孤烟落日,风沙漫天,他的血,滚烫了起来。 他找到了自己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击退匈奴。 “姐姐,我很开心,能在这样一个风云诡谲的乱世,再度醒来。”他的眼眸里,倒映着如血一般的残阳,那是他毫不掩饰的,炽盛的野心。 “嗯,我也很开心。”她微微后仰,整个人像是窝在了少年尚不算宽厚的胸膛之中,低声道,“我相信,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野心。” “滴,卡牌人物霍去病好感值+10,当前好感度:35” 姬染月勾唇轻笑。 他若有所感地垂了垂眸,见美人似是毫不设防的姿态,心念一动,“姐姐,我可以——”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马声嘶鸣,草原上的风,仿佛流动着躁动的、不安的因子。 他贴着她,低语一句,“姐姐,别出声,有伏击。” 他一手扣紧她的腰,另一手一提缰绳,跨下骏马如闪电,一个掉转,往回奔去。 必须马上与车队汇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清明时节,雨纷纷(七) “我们来晚了!” 霍去病将她一个推后,摘下草芒三点,射向最后的三位黑衣人。 天边最后的一点残阳被夜色吞没,草原被血色铺染开来,他跨过一地残骸,发现了几辆被遗弃的马车。 “没发现太大伤亡,他们应该是弃车纵马逃走了。” “没事就好。”姬染月松了一口气,迅速点开公会界面,确认了嬴政与张良仍在一处时,立即翻身上马,“走吧,我们赶往下一个城镇,好与大家汇合。” “怪我,只顾着让姐姐开心,却忘了——”少年拍了拍衣襟上的草屑,头微微垂着,似是自责。 “没关系,说真的,你的第一次保镖任务,完成的比小白好多了。”姬染月安慰道。 “是么,姐姐这样说,我很开心。”他瞬间抬眸,眉尾斜飞入鬓,笑若拈花折荇,哪有半分愧疚之意。 实不相瞒,能跟姐姐独处,他绝对是喜大过忧的,虽然这么说对其他人有点不太友好。 但天意如此,他也没办法的啦。 他拔了根草尖,叼在嘴边,掩饰着唇角那一抹止不下来的雀跃。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姬染月觑了他一眼,将那草尖丢掉,“小小年纪,别学坏了。” “不会,有姐姐看着我呢!”他亦翻身上了马,下颌抵着她的肩颈微凹处,磨了磨,但也不敢真放肆。 就想跟美人贴贴。 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沉了沉眸,辨认了一下方位后,就扬鞭策马而去。 夜间的大草原,温度下降得很厉害,霍去病年纪轻火气旺,被寒风刮几下也没什么,但姬染月那战五渣的破败身体可真扛不住。 “姐姐,今晚可别睡过去了。”他怕这早已埋伏好的刺杀,并没有结束。 “嗯……”她吸了吸有痒的鼻头,“我现在嗓子有点干。” “我没有水。”他水囊里装的全是烈酒,但来口酒暖暖身或许也行,醉了总比昏迷要强。 霍去病解下马辔上挂着的水囊,解了瓶口,她抬手接过时,指尖格外寒凉。 少年顿了顿,见她埋首正准备往里灌时,解下了绛红色的外袍,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姐姐,我要加速了,你抱紧些。”他将水囊里剩余的酒液悉数灌入喉中,再不犹疑,逆着狂风,扬蹄而去。 她也不矫情,将外袍拢紧,微侧着身,整张脸都埋入了他滚烫的胸膛。 心里头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时——嗯,年轻真好。 之后的行路,果然如他如料,还有几波行刺,但霍去病比大部队慢一步,所以他见到的,只有不少被野草覆没的尸体。 “哇,政哥比我想象的,要厉害不少诶!” 偶尔有几只落网之鱼,他一个扬袖,便是一箭穿心的杀招。 两人疾驰了一夜,终于抵达了草原之上的一个部族。 是的,部族。 北齐是个很特别的国家。 由于地域原因,除却边疆地界的边城,以漠河为界,一半草原,一半雪山,幽都正坐落于雪山群中央,以山为城,是真正的冰雪帝国。但在草原之上,民生以畜牧为生,流动性极大,根据聚居习惯,分为了五大部族。 各部族军政独立,只需每年向幽都纳贡即可,因此部部族族长地位超然,略高于各城邦城主。 而他们抵达的这个部族,名叫德加纳部落,以豢养战马闻名于世。 天下间,最膘肥善战的马种,分布在两处,一处是西秦,另一处,正是北齐的德加纳。 当然,这些本来与此次一心替张良寻解药的姬染月扯不上什么关系,但谁能想到,根据公会系统的显示,嬴政他们,就在这个部族之中。 “我的姐姐状况很不好,我能用银钱同你们交换一些水和食物么,还有你们部族有医师吗,可否让我们在此休整一日?”由于不清楚其他人的具体情况,霍去病就没直说,两人是来这儿找人的。 而姬染月则是全程站在他身后,裹着脸,不适地低咳了几声。 她确实有点低烧,但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好在草原人迁徙惯了,遇上外族人也不怎么排斥。 而且霍去病找的是一对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母女,其中那位少女头顶裹着淡黄色的纱巾,一张酡红的小脸看上去十分讨喜。 她一见霍去病那张风流俊逸的面容,耳后红了大片,跟她母亲垂首咬着耳朵说了一些他们听不太懂的话语,转而用不太标准的北齐官话对着他说,“……可以,你们可以在阿姆的帐子里休息。” “多谢姑娘。”他扬唇轻笑。 那姑娘也跟着笑了笑,一双偏向异域深邃的的眼眸愣是显出了几分娇憨。 那年长些的女人,提着一方扁形的长壶,继续往外走。他们则跟着那年轻姑娘,往部族深处前进。 可以看出,那姑娘人缘不错,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在跟她招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来回下来,那姑娘后颈红了一片。 “小天,听不懂啊,能帮我友情翻译一下不?” “你确定?”天命系统的机械音有种迟滞的沉默感。 “我是真好奇。”姬染月环顾了一圈,在定位嬴政他们的确却方位,发现还得继续往深里走。 系统没再出声,而是在主光屏内缓缓打下了几行字—— 族人:哇,你身后的小哥长得真健美! 那姑娘:嗯……今夜篝火晚宴后,我想请他一起钻帐子,不知道他会同意么? 族人:好姑娘,你肯定能拿下他! 姬染月:“……” 震惊jpg. 卧槽,好狂野,好劲爆,好带感! 这姑娘这么勇的吗? 她望了望前头并不算强壮的少女,又看了看身旁毫不知情的霍去病,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 “姐姐,怎么了?”察觉到姬染月的异样,他关切看来,“是烧得更重了些么?” “没,我还好……”她把更在喉间的话语默默咽了回去。 这也算是小霍自个招的桃花,她还是别胡乱插手了,万一坏了两人的好事,那她岂不得原地躺枪? 对!佛曰:“不可说。” 天命系统:“……” 啥也别说了,提前心疼一波小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八) 在营帐进行一番休整后,姬染月终算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也在几句闲聊中得知了那姑娘的名字,叫拉娜。 太抵是霍去病的美色效应,拉娜不仅给她准备了水和充饥的食物,还捧了一瓶热乎乎的羊奶过来。 霍小将军含笑接过,道了一声谢后,便转身将那羊奶递予姬染月,“姐姐快喝些,驱驱寒。” 她喝了一口,有点腥臊,但架不住她确实好久没喝到这种奶制品了,便也不见排斥之意,又咕噜咕噜抿了好几口。 拉娜有些惊诧地望着她,异族女子,尤其是那些所谓的贵女,很少有能喝得惯羊奶的,嫌味儿重。 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美貌少女竟不挑,拉娜对她的印象不免好了几分。 再加上,她还是心上人的姐姐。 “姑娘还要喝么?我再去取些。”她用那略显蹩脚的官话,在冲她释放善意。 “不用了,谢谢拉娜。”她也回之一笑。 霍去病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之色,知道她连日赶路,昨夜又吹了一宿寒风,定是疲倦,便主动开口,笑问道:“拉娜姑娘,我们可以借这营帐休息一会儿吗?当然姑娘若是不方便,我也不强求。” “当然可以。”拉娜不假思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对上了少年的目光后,又被他轻勾的唇沿撩得两颊红了一片,将水和食物放在桌案上后,便蹦跳着离开了营帐。 她还要去牧羊呢! 可是,羊羊哪有少年那么好看呢? 确认营帐中只剩他与她两人后,霍去病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怎么样,确认张先生他们在哪个地方了么?” “还不算特别确定,但我知道政哥的坐标至今仍未挪动一步,他们很可能是被人抓起来了,关押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姬染月只知道他们暂且无性命之忧,但小良子的眼睛……她担心他体内的毒素会不可控的扩散。 “你说,他们怎么会跟草原上的部族产生冲突?”她这一路,还仔细了一下这个德加纳族,虽天性好战,但对待异旅迁徙之人,还是挺热情好客的,这并非是一个极端排外的民族。 “不清楚,不过姐姐别担心,总归人就在这儿,丢不掉的。”他硬是将人推到了矮榻上,暖和的羊毯将人一裹,抵住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姐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少年乍然强势起来,倒真有几分威慑感,褪去了一身风流浮华的外壳,便叫人觉得十分可靠,会下意识地服从他的安排。 “好吧。”她默默缩了缩鼻子,难得顺从地阖上了眼。 她本来以为自己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是睡不着的,但没眯多久,她就算了沉入了梦乡。 “好梦,姐姐。” 霍去病见她睡熟,便轻声去了营帐外,正撞见那位叫拉娜的小姑娘,站在帐口,有些扭捏的模样。 “拉娜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即又将怀中抱着的衣服递给少年,“今夜我们会在草原上举办篝火盛会,你要随我一起去瞧瞧么?” 她语速极快,有一些字音还读错了,但正是这种生涩而拙稚的感觉,叫人心头一动。 很少有男人会拒绝这样一位可爱姑娘的主动示好,但可惜的是,她遇见的是霍去病。 像他这种浪荡子,拒绝过的姑娘都能排满长安坊市间最长的那条街了。 他张了张唇,正准备拒绝,可转念想到,那什么篝火盛会,说不定有关于张先生他们的下落,“好啊,只是拉娜姑娘,我不放心将我姐姐一个人留在营帐里,所以可不可以拜托姑娘——” “当然可以!”还不等他话落,那姑娘便直接应下,“我这就去再取一套衣服来,你姐姐比较瘦,我可以去找莎耶公主借。” “莎耶公主?” “哦,那是我们德加纳族的明珠,族里有五个勇士在追求她!” 不过……那五个勇士都没有眼前的小少年好看。 拉娜想起自己今夜的计划,不好意思再待在他身旁,将手中精心挑选的衣物塞给他后,便小跑着离开了。 霍去病:“……” 草原上的姑娘,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么? 理了理怀中的衣物,不知想起了什么,少年浮于表面的笑意骤然冰凉了下来。 …… 夜色下的草原,长风寒冽如刀割一般,不过,雄雄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半边漆黑的天穹,驱散了彻骨的寒凉。 族民围着巨大的篝火,载歌载舞。 对于姬染月而言,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语言与舞种,但透过他们酡红的面容,飞扬的眉眼,她也能感受到,一种由心而生的喜悦之情。 她受了些感染,身上缀饰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霍去病透过微红的火光,凝视着她分外清滟的侧脸,有些怔忡。 “霍哥哥,我能请你——”拉娜鼓起勇气,扯了扯他腰封上的缀珠,正要说请人去共舞时,却见原本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 她先是噤声,随即又道,“我怎么忘了,今天不只是一年一度的篝火盛会,还是莎耶公主的成人礼。” “成人礼?”姬染月一听这名字,还以为是像贵女的及笄礼那样的,结果听拉娜小声介绍了一番后,她有些三观崩塌。 今夜,成年的小公主不仅要在篝火前献舞,而且还必须要在族中的适龄青年中择一人,一夜春风。 这……万一全是歪瓜裂枣呢? 而且,古代十五岁就算成年,但对姬染月而言,这只能算是刚上高中的小姑娘啊,草原上的汉子,一个个高大健壮的,实在是型号不匹配啊! 而且,万一小公主自己也不愿意呢?这不就相当于是半强迫性的了么? 虽然知道这是部族特有的风俗,但姬染月还是感到了生理性不适。 万万没想到的是,还真被她猜中了,那位莎耶小公主确实没看上族中的任何一位青年,所以为了让成人礼仪式继续进行下去,她自己给自己挑了个合眼缘的。 “政……政哥?!”姬染月看清那位小公主身后被铁链钳制的玄袍男人,震惊得下巴差点没合拢。 好吧,破案了,她太概晓得了为什么嬴政、张良他们会被抓到这个部族了,一言以蔽之—— 都是政哥美貌惹的祸。 ------题外话------ 怪我,刷刘亦菲刷入迷了,不行,仙女真的好好看,童年女神?(?ow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清明时节,雨纷纷(九) 隔着无边夜色,与橙红火光,姬染月与嬴政,隔着千万人海,无声对视。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下来,他率先挪开目光,夹杂着一丝罕见的狼狈。 想他少年登基,何时经历过这种对他而言,已是极度难堪的场面。 他是被铐住的奴隶,她是旁观的过客。 最后还是霍去病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默,他凑近姬染月耳边,小声问道:“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她还真没想出什么妥当的方法,“我们先静观其变。” 且看看今夜这场成人礼,究竟会进行到什么地步。 如果实在过头了,她一定会“誓死”捍卫咱政哥的贞操的! 政哥:“……” #并没有感到某人目光里传达出的真诚,甚至有些绝望# “这……小公主怎么可以选择异族之人呢?” “对呀,成人礼岂可因小公主一句话就变动。” “本公主就喜欢他,本公主乐意!” 感谢系统的倾情翻译,让她能听懂这番混乱的对话。 不得不说,这位莎耶公主,虽然看上去娇气刁蛮,但骨子里其实是个强势的主,不管别人怎么说服她,她始终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甚至当族老想再劝说时,小公主身上银铃轻响,已经围绕着政哥开始旋转跳跃。 这场舞,小公主跳得很认真,不见赌气,更无敷衍,可见她还是很重视自己一生仅一次的成人礼的。 但奈何政哥丝毫不配合。 他双手微垂着,铁链也跟着自然垂落,他沉默地伫立在篝火旁,温暖的火光也化不开他一身的幽寂。 更何况,长风寒洌,人声喧闹,显得他锋锐的眉眼,清冷疏离,格格不入。 像极了,西游中被抓入盘丝洞的唐僧。 好吧,虽然这个形容莫名有一丝喜感,但她是真觉得,怪恰当的。 因为她真的很难想象,嬴政对某个人,爱得情深难解,至死不渝的模样。 一舞毕,莎耶公主微微喘着气,可等她仰头望向那个高大的男人时,却发现他的视线,压根就没落到自己身上过。 生平第一次,小公主体会到了委屈的意味。 是她生的不好看,还是她舞跳的不漂亮? 从小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自然骄矜,身边的所有都捧着她,就遇上他这么一个冷漠绝情的,自然不甘心。 原本只是五分的兴趣,如今也变成了八分的喜欢,还有两分的好胜心。 她偏要让他做自己的裙下之臣! 好在,嬴政还不知道这姑娘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否则他会真忍不住要提剑砍人的。 可就当莎耶公主一步步逼近她面前的男人时,人群中再度骚动,竟走出五个高大健硕的青年。 那肌肉虬结的模样,看着就叫人不好惹,且一看就来者不善。 完了,更加为政哥担忧了咋办? “公主是草原上的明珠,成人礼如此重要,自然要草原上最强大的勇士,才能配得上公主!” “是啊,有道理!” “若公主身后的小白脸,能解了铁链,将我们兄弟五人悉数打败,大家自然不会再反对公主的决议!” “对对对,胜者为王嘛!”草原上,其实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小公主看了眼嬴政,她见过他杀那些黑衣人,很厉害。若不是她让人先一步,控制住了那个目盲的少年,她带的那些手下,不一定能擒住他。 “好,那说好了,只要他打赢了你们五个,他就是今夜本公主的入幕之宾!”莎耶公主一咬牙,选择了同意。 他虽然对当她的对象没兴趣,但他肯定也不会任由自己被对面五个人活活打死的。 正是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她示意身后仆人,解开了嬴政手脚处的铁链。 见状,姬染月勾了勾唇。 很好,感谢小公主鱼塘里的五条优质鱼,姬染月推了推身旁专心看戏的少年,“小霍啊,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霍去病有点懵,“我……我去替政哥打人么?” “打人不是重点,重点是接近那位公主,咱们才能知道另外几人的下落啊!” 顺便再帮政哥一把。 “行吧。”霍去病将这想象成是一场纨绔子弟的街头干架,心里的怪异感总算是少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走出人群,仰头轻笑,“我亦仰慕公主风姿,不知可有这个机会,与诸位一同参与这个比试。” 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突然插入的少年,太过耀眼。 夜色晦暗,火光漫天,他仰唇轻笑,竟比这巨大炽盛的篝火,还要灼目些。 濯濯生华,泽耀其世。 他太过夺目,便衬得众生过分苍白了些。 拉娜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她今夜,只怕是注定与霍哥哥无缘了。 莎耶公主亦不免侧目,即便她更喜欢身后的男人,却也不得不承认,火光下的少年,根本叫人生不出丝毫拒绝的心思,“当然可以。” “那我先来!”霍去病不可能先跟嬴政打,所以他干脆主动挑衅,那五个生得跟年龄严重不符的壮硕青年。 以一种坊市间最轻挑的纨绔语气,散漫地冲五人勾了勾手指,“别浪费小爷我时间,你们五个一起上吧。” 五位青年:“……”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兄弟们,一起上,弄死这异族的小白脸! 人群默契退后,为他们腾出一片空地,姬染月巧妙隐在其间,吃瓜看戏。 “姐姐就一点也不担心霍哥哥么?”拉娜注视着少年那并不算健壮的身躯,再看对面五个族中最强大的勇士,心都替他纠紧了。 姬染月卡壳了一会儿,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单纯姑娘。 难道要她说,比起担心霍去病,她还不如先替对面五位勇士点根蜡? 算了吧,拉娜可能会觉得她脑子有病。 #哎,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兄弟们,上!”五位壮汉从不同方向,齐齐朝霍去病袭来,宛如移动的小山一般,要将中央那个纤瘦的少年,狠狠踩在脚底! 可能是因为体型对比,差异太过明显,比试才刚刚开始,一些人就已经在拍掌叫好! 而另一些人则不忍闭眼—— 多漂亮的少年啊,可惜脑子不太好,马上就要被揍成一滩血泥喽…… 然而,他们的眼睛尚未完全阖上,便听见几道沉重的身影坠倒在草地,发出惨痛的叫声! “我的手,啊!” “我的脚,嘶!” 而那位“濒死”的少年,正笑吟吟立在原地,手掌微拢,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太过清脆,直接将嘲讽点拉满。 死寂。 这一刹,没有人再出声。 ------题外话------ 这几天要带弟弟,我也挺绝望的。 争取在开学后恢复双更,不会弃的,这本大概在三百多章就完结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 霍去病偏了偏头,在众人尚沉浸在震惊的思绪中时,冲着姬染月的方向,扬了扬眉梢。 一副求夸奖的大型犬类模样。 她失声轻笑,再抬眸,已是一片沉肃,当然你得忽略她那,快要抑制不住的,上翘的唇角。 别翘尾巴,后面才是重头戏呢! 她没出声,只是对了个口型,但他却瞬间领悟,一秒切换状态,照着设计好的《肆意少年霸道夺爱》剧本继续演下去。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他下颌微抬,满是挑衅的眸光毫不避讳的落在了莎耶公主身后的高大男人身上。 只是演戏而已,政哥应该不会找他事后算账……吧。 然而,政哥似乎并不想按照他的剧本演下去。 他抬步,踏着那手腕粗的铁链,一步步走到少年面前,被寒风鼓起的玄衫,隔绝了一半灼热的火光,大片的阴影覆压住少年的面容。 两人相对而立时,由于嬴政比他高了近半个头,因此众人看不太清,少年此刻的神色。 黑夜与深渊,曜日与烈火。 他们本该相互排斥,泾渭分明。 但谁也没想到,当他们出现在同一个画面时,竟是异样和谐。 平分秋色。 众人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个形容。 这会儿该轮到这位青年放狠话了吧…… 他们翘首以盼。 可结果,男人却是缓缓抬手,举出一个并不算标准的投降姿势,语气也是淡淡的,“我弃权。” 霍去病茫然地眨了眨眼眸:“……” 现在他该怎么演下去? 姬染月见状,无奈抚额。 不得不说,咱政哥在破坏气氛方面,真的无人能及。 大家现在想看的是他投降么?当然不是啊,咱们要的是刺激的修罗场战争啊! 姬染月拼命给霍去病使眼色,让他继续演下去,奈何被政哥挡得死死的。 她麻了,只能让天命系统把她跟嬴政的羁绊感应再开启一会儿。 “政哥,配合一下,拜托了。” 嬴政拧了拧眉,感受到心口的那一丝异样,似乎很是排斥。 “你嬴了,今夜,她……属于你。”天知道,嬴政以多么强大的忍耐力维持着面容上的厌恶,才把姬染月叮嘱给他的土味台词给念完了。 关键是,声音挺大的,该听见的,应该都听见了。 “公主!”霍去病成功接过了被某人差点演成稀烂的戏,直接越过男人,踱步至莎耶公主面前。 也许是少年一掌破五壮汉的英姿叫人望而生畏,他靠近那位小公主时,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他微垂着头,注视着眼前,明艳的少女,微晃的火光下,他的眸光显得格外炽热而真诚,就好像—— 眼前的这位猝不及防出现的少年,真的对她一往情深。 “公主,可以么?”他的眼底满是期许。 莎耶想,就算如斯深情只是她的一种错觉,也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一位少年的示好。 可是……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望向空地上,那个清寂的背影,眸光中半是难堪半是痴迷。 难堪的是,他宁愿失去颜面主动投降,也不愿做她的情人。 而痴迷……这是莎耶活了十五年,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滋味,她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弃。 小公主暗暗扣着手指,显然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霍去病动了动在寒风中吹得格外僵硬的面容。 说真的,不怪政哥不配合,他也快要演不下去了。 姬染月将少年一切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心中轻叹一声,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她出马才行。 “公主若是选不出来,不如将两个都收了去,咱们草原上,也没有什么从一而终的规矩。”人群中,不知是那个姑娘,提了一句。 “可是今夜是……” “公主怎么也学会了南楚人的忸怩,两个人嘛,一人上半夜,一人下半夜。子夜过后,公主的成人礼不就过了么,那时候公主想与谁取乐,不全凭您自个的意愿……” 对哦,有道理! 莎耶公主惊喜抬眸,扫视了一人群,想知道是哪个妙人提出了如此完美的主意,奈何火光橙红,夜色至暗,只能瞧见一个个模糊的身影。 姬染月捂住身旁拉娜震惊的唇,正打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时,政哥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像惊雷一般炸开。 “姬、染、月!你可真行——” “政哥,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革命啊!” 话落,为了保命,她立即让天命系统切断了她与嬴政之间的羁绊感应。 “滴,友情提示,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的好感值-10,当前好感值:-9,宿主,咱别在老虎头上拔毛了行么?” “别慌,才-9,老子连-50都经历过,政哥就是这性子,老古板——”不待姬染月自我安慰完,天命系统好感度提示音再度响起。 “滴,卡牌人物霍去病对宿主的好感值+10,当前好感值:45” 姬染月:“……” 瞧瞧人家小霍这觉悟度,多高哇! #请政哥速速向霍小将军学习学习!# 好吧,说句实话,她也万万没想到,霍去病的兴奋点,竟然这么……诡异。 霍去病自然听得出,那两段话皆是出自姬染月之口。 “上半夜,下半夜”之言,确实令他震惊了一会儿,但短暂的讶然之后,他竟然真的燥动兴奋起来了。 别问为啥,问就是—— 狂野、刺激,合他味口! 嬴政:“……” 他的刀呢,他现在只想砍人! “哥哥,公主在等着我们呢,一起走吧。”霍去病也许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茶艺,但他此刻就已经将这门艺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他表面上只是扣上了嬴政的手腕,但其实两人的手掌已经借着宽大袖口的遮掩,来回过招了十几次。 最终,在武力值已点满的霍去病面前,政哥,惜败。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莎耶公主一马当先,前往草原上最精致华丽的营帐,少年拽着面色森寒的男人紧随其后,再就是一群仆役,浩浩荡荡的将三人环绕其中。 吃瓜群众心满意足的散去。 姬染月松开捂住拉娜口鼻的手,那姑娘就像一头莽撞的牛犊一般,将她猛地推开。 她终于意识到,被她好心接进族中的两个异旅之人,目的并不单纯。 “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题外话------ 家人们,别慌,真的不会断更的。 而且写完这本书后,我还会把老书《盛世》也努力完结掉。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一) “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救人。”姬染月先声夺人,怕此处争执引来旁人怀疑,便不再给她开口置问的机会。 她上前一步,逼近拉娜,可眸光却收敛了全部的侵略意味,叫人一看,就觉得澄澈,“姑娘不必担心,我们来此,只为救人,无意与你的族人交恶,更无算计那位莎耶公主之心。” “你真的不是骗我的么?”拉娜已显动摇。 “当然。”姬染月勾唇轻笑,褪去了一身娇媚之气的她,生得比谁都纯良端方。 将小姑娘稳住之后,夜已深,草原之上,唯皓月高悬,星河枕眠。 她循着政哥的定位,准备潜入那公主的营帐,先与两人汇合。 站在营帐外,她故意顿了顿,凑近听着里面的动静。 可惜,什么也没听见。 帐外的守卫也不见了,估计政哥他们已经控制住那位莎耶公主了。 她猫着身子,正要往前走几步时,眼底多了一抹玄色的衣角。 以及,那熟悉的压迫感。 “对不起,政哥,我错了——唔!” 男人冰寒的手指掐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上半夜,下半夜,主公不需要解释一下么,嗯?” “那只是权……权宜之计,政哥,我是绝不敢起这种心思的,我发誓!”姬染月避开了男人此刻堪称可怕的目光锁定,求饶认错保证一条龙服务全给端上了。 奈何某人并不相信。 “不敢?主公的胆子不是一向挺肥的么?” “错觉而已。”姬染月下意识回怼了一句,察觉到后颈处收紧的指节,她颤了颤,秒怂道,“政哥,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松开我?” “自然是要罚你。”嬴政知道姬染月这人,最会得寸进尺,他若不把这边界感建立起来,只会让她进一步,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哪天忍不住,直接一剑把人捅死了。 “罚……罚我。”少女咽了咽口水,面容在清皎的月色下,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怯弱感,“政哥,咱们现在,还是救小良子要紧,要不我先欠着——” “秋后算账,如何?” 嬴政:“……” 算了,他跟她计较什么呢? 进了营帐,姬染月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五花大绑,泪光点点的莎耶小公主,她的嘴巴被布条堵住了,两边是陷入昏迷的守卫。 她一步步走近,小公主眼底的恐惧一点点蔓延。 啧,突然搞得她跟个逼良为娼的恶人似的。 霍去病轻轻拍了拍小公主的肩,可她却颤抖地更厉害些了。 “乖顺点。”少年嗓音下压,似是有些不耐烦。 “莎耶公主,我们无意伤害你,恰恰相反,我想跟公主,做个交易。” 姬染月将她嘴上的布条扯了下来。 她下意识想尖叫,却被姬染月迅速捂住,她只能瞪大着一双眼,盯着面前妖异的不似真人的少女贴近她的耳侧。 “我知道,公主不想做,草原上供人玩赏的所谓的明珠,公主可愿成为全族的首领?” “到那时,整个部族没有人能再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比如成人礼……”姬染月笑得肆意,眉眼如尖刀刻花一般,透着蛊惑人心的绮艳。 “你在说什么?”小公主脸上的天真与惊惶霎时消退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镇定与再难以掩饰的野心。 没想到竟有人仅凭一面,就识破了她的伪装。 是的,莎耶从不想当宠物一般花瓶公主。 “公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您是聪明人。” 聪明人,应当很清楚审时度势的重要性。 莎耶的目光彻底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既是交易,可我从为见过交易的一方,是被强制捆绑起来的,这不应该叫交易才对,这是胁迫。” “我没有看错,公主果然好胆识,怪我,忘了在交易两字前,加上一个前缀,这本就是一场——” “不公平的交易,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姬染月在小公主的面颊上,轻轻拍了拍,“你要知道,我今夜就算杀了你,一样能达成我的目的。” 只是要再废些时间罢了。 偏偏她最缺的,就是时间,否则,她根本没必要管这小公主的烂摊子。 当然,她所依仗的,也恰恰是,莎耶并不知道自己时间紧迫。 利用这一点,姬染月成功掌握了这场交易的主动权。 “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的身体,微微后仰了几分,这意味着,妥协与退让。 “很简单,只有两点。 一、放了之前与他在一处的所有同伴。 二、麻烦公主给予我等一个,光明正大进入幽都王宫的身份。” “幽都王宫,你们的目标,是齐韫?” 齐韫……这位莎耶竟直呼现齐王名讳,看来,她们的关系,并不和睦。 或者说,整个幽都王室,与草原五大部族的关系,确实微妙。 “之后的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姬染月当然不会自揭老底,说出她此行的根本目的。 莎耶见她避而不谈,眼底戒备再度浓厚,“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在给我画大饼?” “公主若是担心我们爽约,可以随我等一并前往幽都,我不介意。”姬染月答得散漫,仿佛已经确定,她一定会同意这个交易的。 莎耶咬牙,“好!” 她赌了! 你们想光明正大地进入幽都,此时,我们部族确实有个绝妙的机会。”她看了一眼嬴政与霍去病。 “齐韫新王登基,后宫空置,前半个月时正好颁布谕令,命各城池部族进献绝色美少年进宫,她要甄选男妃,充盈后宫。” “你身旁两位,容貌俊美,借献美之名,入幽都王宫,再合适不过,就不知道,姑娘你舍不舍得了……”莎耶还是有点不甘心,索性还暗暗挑拨了一把面前这三人的关系。 姬染月不假思索,“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不就是进宫——” 她的后颈处霎时寒凉了几分,正是来自于嬴政的死亡凝视,迅速改口道,“没事儿,政哥不去,我去!” “我进宫,去参加选妃!” 霍去病闻言立即表态道,“那我肯定陪姐姐一起去!” #哎!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嬴政与霍去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二) 幽都是由冰雪堆砌而出的王城,即便已到了三月底,整个王都依旧飘着细雪。 其实对于常居幽都的人而言,这点子寒冷压根就不算什么,不过,对于最新从各地选拔出来,准备参加此次选秀的公子,可就有点难以忍受了。 为了确保齐王能看中自己,他们不得不,穿上单薄修身的长袍,站在冰雪茫茫的御园中吹着凛冽寒风,这身子稍微孱弱些的贵公子,只怕不消一个时辰,就得病得。 而且,听说齐王与新晋相国在朝堂之上起了争执,因此下朝时间要往后推迟不少,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今日怕是要在这御园,站在整整一日了。 公子们受冻,陪待在御园的内监与宫婢们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多穿了几件厚衣裳罢了。 这人站久了,就容易分神,容易散漫,尤其是一些心性未定的小宫女们,已经凑在一处儿,窃窃私语了。 “你们看,最右边的那三位公子,生的也太出众了些吧,尤其是中间那位,我原以为相国大人已算是绝世的风姿了。” “是啊,确实赏心悦目,这三位公子貌似都是德加纳部族献上来的,啧啧,你说他们是从哪搜罗来的这么多美人啊?” “不晓得诶,不过中间的那位公子,是不是快要冻晕了啊……” “别啊,若是他现在晕了,肯定会被侍卫扛出去的,那也太可惜了。” 这样的美人,不入主宫庭,压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太可惜了。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成为众多宫婢议论中心的姬染月,确实整个人都快冻得僵麻了。 她只感觉牙齿上下咬合时,都有种咔咔作响的颤震感。 不行,为了小良子,她也得顶住! 姬染月吸了吸通红的鼻尖,却感受到从左侧袭来的风忽然小了不少。 她偏头一看,政哥横过身,高大的体格有种完全把她给罩住了的错觉。 “政哥,你别这样,会破坏队形的。”她压低声,快速说了一句。 “无妨。” 是他的失误,忘了幽都的苦寒,就她那破败身体,压根就撑不住。 还把人硬拉着来选妃。 当霍去病那么积极地说要陪姬染月去参加选妃时,他就很不爽了,所以他当时说了一句,“我可以参加,但主公也必须陪同我一起。” 他是主,她作陪,至于霍去病,不过是个附庸的附庸! 男人的爽点在某些时刻真的是奇奇怪怪呢,她不理解。 总之,就这么一讨论,三人都来了,至于小良子、武姐姐他们,则由莎耶公主,代为照看。 莎耶公主在幽都是有自己的府邸的,宽敞不说,关键是暖和哇,那炭火烧得,太舒服了…… 正惦记着公主家的房子呢,又是一阵寒风刮面而来,她没忍住,缩了缩脖子,还好,没人注意。 没人注意……你确定? “啊啊啊!小公子缩脖子真可爱!” “只有我觉得挡风什么的,怪暖心的么,他们似乎熟识,而且关系不错的样子。” “哎,果然美人只跟美人玩!” “啊啊啊,姐姐们,快看,拉手手了!” 顺着的宫婢视线望去,只见两方重叠在一处,垂落的衣袖,一绛红,一朱染,再被素裹一般的雪色映衬,当真和谐极了。 “姐姐,把手给我。”霍去病的手指绕到身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袖角。 “嗯?”姬染月疑惑挑眉。 他冲她眨了眨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做了个口型,“信我,姐姐。” 她的手指都紫胀的没什么知觉了,感觉到少年手掌传来的热意,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贴了上去。 霍去病笑弯了眼,反客为主,掌心翻转,包绕住她的整个手掌,再借着长袖的遮掩,自然垂落。 袖袍甫一落下,她就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意,自他掌心传递,似有一股至烈的气劲,游走在她闭塞的筋络中,驱走了那种从骨子里渗透的寒凉之感。 卧槽,大兄弟,你有这绝活怎么不早说呢? 这不就天然的人形火炉么? 害她白冻了一个上午。 “姐姐,是不是暖和了很多,不比那什么无意义的挡风强么?”少年唇角微翘,指尖悄悄曲起,在她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姬染月:“……” 少年,攀比要不得哦。 “嗯,都挺好的。”作为一个成熟的渣女了,她当然懂得端水的艺术。 不过,虽然某女嘴上是这么说的,身体确实是很诚实地往霍去病的方向,偏了那么一丢丢。 少年嘴角咧得更开了,似是挑衅的目光,一个侧目,分外精准地落向了站在姬染月另一边的某个“老男人”。 嬴政:“……” 笑话,朕堂堂始皇,会跟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计较么? #嗯,你会。# “呵,花孔雀,招摇,幼稚。”这不,下一秒,一句冷嘲分外清晰地落在了姬染月与少年耳边。 姬染月实在不知道此刻该作何表情。 救命,她就想安安静静的取个暖而已,两位大佬,咱能回去再吵么? “是啊,不比您老稳重。”少年将嘲讽照单全收,外加一个反嘲讽,怼了回去。 #关键词:您老……# 姬染月:“……” 痛苦面具jpg. 呜呜呜,少了张良这个“润滑剂”,他们这个团队真的还不如原地解散。 嬴政面对张良,一口一个子房,别提多亲近了。 霍去病面对张良,起口一句张先生,多乖巧,多尊重啊。 到了她这里,画风突变——成了小学鸡互啄。 “小天啊,我悟了,人家小良子拿得才是真女主+真白月光的剧本设定啊,我完全就是个意外,真的。” 天命系统:“宿主,说实话,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好的争霸剧本被宿主霍霍成了雄竞现场,啧,格局小了# 嬴政与霍去病的明枪暗箭,因为内侍尖细的一声,“齐王陛下到,相国大人到——”而宣告暂时性终结。 齐韫来正常,洛玦歌怎么也来了? 帝王选妃,他堂堂一个相国,瞎凑什么热闹? “宿主不是易了容么,怕什么?” 这不是容貌的问题哇,关键由于是衣衫单薄,她的身形并有做太多修饰,就悄咪咪的裹了个胸,垫了个鞋垫。 她怕反派boss光环太大,只凭直觉就把她给认出来了,那可就真叫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选秀开始,第一列公子,请上前一步——”伴随着内侍的拖长音,齐韫与洛玦歌已落座尊位。 居高临下,打量着御园中近百名美少年。 而此刻,姬染月三人都排在第二列。 别慌,万一洛玦歌他今天眼神不太好呢? ------题外话------ 明天就要回校了,准确的说是后天,凌晨四点的火车,还有比我更凄凉的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三) 第一列公子上前,站成一排。 齐韫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冠冕,垂落的珠旒正好挡住了她左颊上的疤痕,使得其整个人,有种慵懒的艳色,又给人以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感。 天生的上位者。 君威与艳色相谐,倒真有些女帝的风姿了。 她斜倚在高座之上,淡淡扫了一眼面前个个如青葱般的美少年,没发现感兴趣的,便挥了挥袖。 “赏。” 每人都得到了一枝开得正盛的扶桑。 赐花,不留。 “第二列,上前。” 闻言,姬染月敛去眸光里幽微的忐忑之意,眼角余光只能暼见一抹远去的玄色袍角。 也不知道咱政哥能不能被选上。 感觉齐韫的喜好,是偏向洛玦歌那款的,纤瘦暗黑乖戾美少年。 政哥……跟纤细貌似不太搭边,不过暗黑威戾的气质,还是挺相似的。 “你,抬起头来。” 凭着身高优势,嬴政站在无垠的雪地之上,墨色与雪色交相映衬,确实一下子让旁边诸位公子,皆黯然失色。 齐韫一眼便注意到了他,微微直了直身体,细细打量了一番。 身材不错,宽肩窄腰,脊背挺拔,关键是——臀部曲线挺翘的。 嬴政:“……” 不行,他得忍住。 由于参选前也考虑过是否会撞上洛玦歌的问题,所以姬染月也替他进行了一番外貌上的修饰,眉修细了,脸部锋锐的线条更是柔和了许多,少了几分威仪,多了几分俊美。 但在嬴政的审美中——貌若美妇,并不是一个褒赞的形容词。 不过也正因此,洛玦歌并未认出来,他便是曾经有过一两面之缘的,姬政。 “你叫什么名字,读过什么书,可有什么特长?” 虽然心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必经的流程,但嬴政的眸光还在瞬间是有一丝的扭曲。 “嬴渠,没读过书,特长……没有。” 众人只见那青年抿紧着唇,再不置一语。 心中暗道可惜,这男子长得如此俊美,可惜脑子有点毛病,是个实打实的木头美人,无趣得很! 但谁也没想到,齐韫就喜欢性子野的,“嬴渠,不错,你且留下吧。” “不知王上要给嬴公子封个什么身份?”一旁内侍忙问询道。 “就封个贵君吧。” 第一眼看此人,就觉得贵气逼人。 “嬴贵君,来,还请您往这边走,先候着一会儿,直至大选结束。” 作为第一位被齐王选中的公子,嬴政一个走动,就收获了无数或好奇或艳羡或嫉恨的目光。 咱始皇陛下啥时候经历过这阵仗啊,就像市场摊子上供人挑选的大白菜似的,任由旁人评头品足。 这绝对将成为他这一世,无法抹去的黑历史! 念及此,嬴政的面色愈发冰寒,吓得一旁的内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第三列,上前。” 不过姬染月并未注意到嬴政此刻差点原地裂开的低沉心绪,因为,轮到她了。 她心中长舒一口气,跟随着队伍缓缓上前,站定,敛目,一套动作下来,竟莫名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 其实关键还是看脸。 她对这一次易容后的脸,还是很满意的。 参照了她先前某个世界里的一个评选——最吸引女性的男性面容长什么样? 其中投票过亿,排在亚洲面孔区第一的,正是那个世界里的一位顶级男星。 她照着记忆中的那张面容,给自己进行伪装,顺便融入了更加东方、具有古典韵味的五官。 没错,她拿得就是第一眼惊艳,第二眼更惊艳万人迷剧本,她就不相信,齐韫对着这样一张脸,不会生出占有的心思。 “你,上前几步。”齐韫斟了一杯酒,往口中倾尽,她仰头灌至一半,余光正见一抹朱红艳艳,如雪中寒梅,叫人挪不开视线。 可惜少年低垂着头,容色未显,她顿觉口中的酒,无甚滋味。 要叫人凑近一些,才能窥见这其间风姿。 齐韫从未委屈过自己,心里想什么,嘴上也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姬染月头却垂得更低了,叫人只能看见一个圆圆的后脑勺,但不会叫人觉得瑟缩,反倒可怜可爱,毛绒绒的,想好好把玩一二,她默默上前了半步。 充分把齐韫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最是挠人。 “再走近些,到寡人面前来!”齐韫已是微醺,她拂袖,拍了拍身旁冰凉的坐席。 “这——” 怕是于礼不合。 齐韫身旁的内侍总管正要提醒,却被身后一脸机灵相的小太监扯了扯背后的腰封,“干爹,相国都还未说话呢……” 咱可别做这出头鸟。 王上难得开怀,何必扫兴? 洛玦歌压根没将注意力放在齐韫身上,而是在思索着一些要事。 他的暗探于前几日在北齐草原上,发现了疑似齐暄之人,但派人追杀而过,不仅没能成功,还失了齐暄的踪迹。 而且昨夜他还收到一封姬辞月派人送来的密函,言张良已中三日销之毒,但药性有异,因此,姬染月已带张良出发前往北齐寻求解药,让他务必警惕,如有机会,悉数诛之,切莫心软,重蹈覆辙。 呵,还用得着姬辞月提醒么? 心软?他连心都没有了,谈何柔软? 齐暄已在齐国,且先前与姬染月同行而来……如果他是齐暄,归齐第一个想杀的,就是齐韫。 齐暄一定会来王宫,那么,姬染月一行人,此刻会不会也在王宫呢? 要想混入王宫,今日大选,诸事芜杂,再合适不过,那么—— 他们会不会就藏在今日前来参加大选的公子当中?! 洛玦歌的视线骤然沉锐,正想往御园之中的众多公子扫去时,却听见齐韫的忽然扬起的一声,“相国!” 他强行扭转视线,落在了高座之上,却见齐韫已半俯下身,钳住了那位少年郎的下颌,却并不是向上仰抬,反而一个扭转,令其侧拧,正对上他瞥去的目光。 四目相对,他沉凉如死水,那少年却是懵懂,极富生气,让他想起了幼年养的一只雀鸟。 卧槽!其实这么毫无预兆地撞上洛玦歌的目光,姬染月的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好在她演技高超,一秒切换状态。 齐韫这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么? 她想干什么? 女人干燥的,甚至带点粗砺的指腹,缓缓抚上了少年娇嫩的面容,但她的视线,却是直勾勾盯着洛玦歌的,“不知相国大人以为,此子容色,可是冠绝齐国否?” ------题外话------ 上一章修改了一下,姬染月、嬴政、霍去病三人的站位,应该是同行不同列。 所以嬴政在第二列,姬染月第三列,霍去病第四列。 ------ --===- ------ ------ (=就是她们三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四) “不知相国大人以为,此子容色,可是冠绝齐国否?” 他这才将视线往下瞥去,第一次以正眼打量这个姿态谄媚,仿佛可以被肆意玩弄的艳丽少年。 但他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很快便收回到了自己席前的酒樽之上。 杯中水光浮沉,他笑得轻蔑,“陛下说是,那么这位公子自然便是。” “是啊,寡人很喜欢。”齐韫面上笑意未减,垂落的珠旒遮住了眼底的暗涌,她的语调微微扬起,似是说笑那般。 “相国大人既已这般说了,那么寡人欲立其为后,相国大人应该不会反对的吧,嗯?” 姬染月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面容上惊喜与惶恐交替浮现,似是被齐王这从天而降的立后之言给砸懵了脑袋。 “王上当真要封我……不,封奴为王后,奴怕不是在做梦吧?”她表面上装得有多受宠若惊,心里就有多想直呼mmp。 敢情齐韫这是把她当成用来刺激洛玦歌的催化剂了,真是死轴死轴的,没眼光,不懂得欣赏。 她现在的这张脸,直接全方位无死角地吊打某人好吧! “不可,立后之事,关乎国运,岂可如此轻率而定?”洛玦歌不理解,他的这位性情一贯乖张,难以捉摸的表姐今儿又是演得哪一出? 今日大选,各地送上来的,都是家世清白普通,长相端正俊秀的平民,供王上闲暇之余逗弄一番罢了,说白了,北齐真正的世家,至今并未送一子入宫。 这意味着什么,那些个老狐狸都还在观望着呢! 齐韫登基至今不过月余,政权不稳,她这位置本就是从齐暄那儿夺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她借宫变登位,来日又何尝不能为他人所夺。 如今朝野一派清平之象,只不过是因月前,由他亲自捉捕并监斩的世族子弟已逾千人,那长街洗不尽的暗红的血渍,一时震摄住了他们而已。 当然,齐韫也并非一无是处,她的军事天赋,群众威望以及她麾下忠心耿耿三十万大军,正是他依然愿意留在北齐的理由。 齐韫虽没有齐暄那么易于掌控,能甘于当个傀儡皇帝,但她越优秀,越同他齐心,那么他来日兵临胤国、诛杀洛弦歌、为父母报仇,就更容易实现。 对洛玦歌而言,如今的齐韫,就意味着变数,意味着他重生一世,能否逆天改命的,最大可能性。 因此,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毁了这点微弱的火光。 “若我非要立他为后呢,你待如何?”齐韫整个身体愈发贴近了姬染月,笑意只是在眼表浅浅浮了一层。 “臣,自请退位。”洛玦歌从席上起身,并未下跪,只是一甩衣袍,双手置于头顶的玉冠之上,正要取下,一道气劲弹向他的指尖,玉冠瞬间倾倒而落,泻落三千墨发。 发丝散落间,少年的目光,比一地碎雪还要寒凉。 然而,齐韫的眸光,比他还要叫人心惊。 她很生气,想杀人的那种。 “你竟不信我……”但当她对上少年一如往昔般寒冽的眸光时,她所有的愠怒,都化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不信她。 就算没有那些老东西的支持,难道她就坐不稳这北齐的江山了么? 她还偏要坐给他看! 男子能称王称帝,女子为何就不能? 她定要一脚一脚踩碎那些个自以为强大的男人,高傲轻蔑的嘴脸。 就从这场大选开始。 帝相公然争执之际,御园之下,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响动。 霍去病半蹲着隐在其中,有些忧虑地望了仍俯身跪坐在席间的姬染月身上,被齐王闹了这么一出,主公只怕已在那相国的暗杀名单之上,而且王宫各方势力的焦点,都会落在她身上。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与他们先前低调潜入宫中求药的想法,全然背道而驰。 就在御园一阵死寂之时,一双白皙纤瘦的指尖,攀上了君王衣袍间绣着的蟒爪之间,那少年半仰着头,眼睫轻颤,是全然不世故的天真之态,“王上不必为奴争执的,奴不想当什么王后。” 少年嘴上这样说着,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眼底掩饰不掉的失落与担扰。 这个美少年,也生了一双异样漂亮的含情目啊,齐韫心头微动,扯了扯唇角,缓缓抚过少年柔软的发顶,“那美人告诉寡人,你想要什么,嗯?” “我……”少年下意识想扬唇,又强行抿紧,似乎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更沉稳些,他状似随意地指了指齐韫席位上,那坛还剩大半的美酒。 “奴有些馋酒,王上能把这坛酒赐给奴么?” “哈哈,看不出来,你还喜欢饮酒,小馋猫一个!”齐韫像逗弄宠物一样,将那酒坛拿在手中,递给“他”,又在少年即将抱住之际,猛得缩回。 姬染月:“……” 她能怎么办呢,只能配合演出了。 只见少年的一双眼眸如猫儿一般,瞪得圆溜溜的,嗔了齐韫一眼,委屈得小嘴都快撅成壶了,“王上欺负奴……” “哈哈。”齐韫先是大笑,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已许久未有这般笑过了。 这随手一指的小宠,没想到还真是个宝! 若说起先她只是想用这少年试探一下洛玦歌的心思,那么此刻,她是真动了几分心思,要纳了这少年的。 齐韫将酒坛稳稳搁在少年交叠的掌心,凑近其耳旁,低声道,“这算什么欺负,真正的欺负,都还留在床榻……” 少年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双颊霎时绯红了一片,眼眸里似含了一层水雾一般,透着勾人的清媚。 而实际上的姬染月,面对齐韫这种青铜段位的硬撩——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不过,酒到手了就行。 她在齐韫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 “小天,快别装死,替我检测一下,这坛酒的量,够解小良子身上的三日销不?” 齐暄说过,齐韫的日常饮食里,都被加入了三日销的解药,只不过很微量。 所以她如果不能说服齐韫本人的话,偷几盘子小吃出去总不成问题。 “很遗憾,这坛酒并不能彻底清除卡牌人物张良的体内所积毒素,但可以抑制毒发阶段,延长其存活时间。” 行吧,意料之中。 姬染月并无太多失望之意,反正现在要救张良,核心就一点——狂薅齐韫的羊毛! 量变引起质变! “你光捧着这酒作甚,喝呀,美人儿?”齐韫往上推了推酒坛,兴致正高。 感觉到御园里的氛围因少年的三言两语,瞬间回暖不少,众人自觉忽略了依旧忤在席间,像个千年寒冰似的相国大人,纷纷将崇拜的目光,投向了半倚在君王怀中,艳色倾城的少年郎。 今后这王宫,怕是真要出一个,令六宫粉黛皆失色的宠君喽!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五) “这是王上赏赐奴的第一个物件儿,奴舍不得喝。” 姬染月抱紧了酒坛,一脸珍视的模样,愈发逗得齐韫开怀,但她却转而绷着脸,故作愠色,“以后在寡人面前,不许在自称奴了,记住,你将是我北齐君后!” 还不待姬染月分辨出她此言究竟有多少玩笑成分在,洛玦歌便先她一步动作,他从席间走到御园中央,将那垂落的玉冠拾起,扶正,置于那碎雪之上。 “陛下若执意要立此子为后,臣自请解职离京,望陛下恩准。” “相国大人怕不是醉了吧?”齐韫直接将玉冠当场击碎,瓷白的玉屑溅射过洛玦歌的面颊,划出几道细细的血痕。 他的眼睫轻轻颤动,注视着面色平静如深蓝海面一般的女人,眸底是极快闪过的杀念。 即便到了今日,她依然想着,要驯服他。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被驯服后的下场。 拔了利齿的野兽,只能乞求主人的垂怜而活,他才不要做第二个齐暄。 他只会是洛玦歌,无论死生。 齐韫读懂了他眸光中的所有,冷笑一声,“来人,传寡人谕令,丞相今日于御园醉酒失仪,妄语之,即此罚俸一月,幽禁府中自省一旬,期间不得参朝议政。” 他不支持这场变革,不理解她,没关系,她自己来。 反正这二十多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战斗,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罪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洛玦歌负手离去,虽然他的脊骨一如往昔般挺直,但那消瘦到凸起的骨骼,随着衣袍的起伏,隐约其间,给人以分明落拓、憔悴之感。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如今,也不过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郎。 “寡人乏了,后续的大选,总管自己看着办吧。”齐韫偏了偏视线,从姬染月身侧抽离起身,眼底哪还有半分笑意。 话音落下,也不管身旁的内侍神色是如何惶恐,这御园中的美少年又是如何期许,只听珠旒交击,君王便拂袖离去。 这一次,姬染月没有要再阻拦齐韫的意思,她的指尖颇为爱怜地抚过酒坛上雕刻的扶桑花纹,垂首间,笑意讥讽。 瞧瞧,都是演戏派,当真一个比一个狠啊…… 看样子,这趟北齐之行,来时容易,可想要从即将来临的旋涡中抽离,怕是真要费不少功夫了。 “宿主,你在想什么?”天命系统迷茫了,它也没走神啊,怎么一下子就跟不上咱宿主的思路了? 什么叫即将来临的旋涡…… “小天啊,你要不在回炉重造一下智商?” 天命系统一秒闭嘴,它现在学乖了,不会再跟宿主产生无意义的争执。 “总之,你最近可别掉线,时刻替我远程查看张良、齐暄那边的状况,这齐韫,可比那什么云湘君,难应付多了,我怕一个不留神,直接被她端了窝。” 被姬染月这么一说,它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宿主请放心,24小时无休止远程监控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那内侍哪敢乱选,反正是充盈后宫,除却个别太普通的,剩下的公子全入选了,但都没定位分,然后被统一安排在王宫中的凝秀阁中。 除了嬴政与姬染月。 由于嬴政已被封贵君,而姬染月又看上去深得王上喜爱,总管不敢慢待,便让两人一齐入住了倚翠阁。 姬染月被安排在倚翠阁主殿,嬴政是偏殿。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已是入了夜,将膳食撤走之后,姬染月寻了个借口,屏退了殿中的所有女婢,抱着那坛酒,踱步至窗前。 今夜无星无月无雪,暗沉的天幕给人以倾覆而下的压抑感。 她抱紧了怀中酒坛,眼皮不自主地跳动着。谷 “姐姐。”细小的石子轻击在窗棂上,少年倒挂在檐间,冲窗前的她做了个鬼脸。 姬染月正出神呢,被他这么猝不及防的一探头,惊的差点手一松。 完了,他好像吓着姐姐了。 霍去病腰部一个收紧,下一刹,他便稳稳地翻过窗,落在了她面前,不曾发出一丝响动。 姬染月没好气地拧了拧他的手臂后,便直接将酒坛塞给他,“速去,速归。” 现在可不是闲聊逗乐的时候,趁着王宫大选刚停,正是混乱之时,赶紧出宫送酒才是。 “等等,姐姐,换个酒器装吧。” 帝王御赐之物,皆是有特殊标识的,就这么将这酒坛带出宫,太显眼了些。 若是被有心之人注意,恐怕会引起怀疑。 “还是你机灵,我竟忘了这一点。”姬染月在殿中四处找了找,翻出了一个通身平平无奇的陶罐,将酒倒了三分之二进去。 她得留一些,以防万一。 “小心洛玦歌。”姬染月最后叮嘱了一句,便见少年利落将酒瓶系在腰间,一个闪身,消失在晦暗无边的夜色中。 “美人,站在窗边作甚,这……这么冷的天……不好!”女人的声音有种粘稠的感觉,像是喝醉了酒的那种。 姬染月僵了僵,一秒转身,目光满是不可置信的讶异与掩饰不住惊喜,“王……王上!您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齐韫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到底有没有看见先前霍去病取酒的那一幕? “系统,你个垃圾,不是让你24小时监控么,连齐韫来了都不知道提醒一下么?” “宿……宿主,我一直在监控张良那边的动向啊,不是宿主这么要求的吗……”天命系统的机械音断断续续的,竟让她听出了一丝委屈与控诉的意味。 姬染月:“……” 算了,文明再怎么高级,到底还是个机器,肯定不像人那样,懂得灵活变通,举一反三。 而且,确实她也有疏忽。 现在最要紧的 “王上是特地前来看奴……看我的么?”“少年”面颊微红,宛如雀鸟啄食一般,一路小跑着来到齐韫面前。 眼底是浓郁的快要化不开的倾慕之意。 一凑近,姬染月就闻到女人身上浓厚的酒味儿。 她似乎是饮了不少酒。 但也有可能是装的。 “来,美人儿,嗝——,陪寡人喝酒!”她揽过“少年”细瘦的腰,一步一顿地往殿中走去。 见那桌案上开了封的酒坛,她大喜,将怀里人按在其上,捧起酒坛,自己饮了一口,尝到是熟悉的味道,整个人笑眯了眼,再将余酒悉数往“少年”口中倾灌。 姬染月:“……” 咳……咳咳! 完了,她怕是要成为第一个被酒呛死的任务者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六) 酒液自口鼻处溢出,打湿了“少年”微敞的衣襟,水滴自颈脖处滑落,陷入其微凹的锁骨。 酒液是带着些浑浊的,愈发衬得那盛满酒液的美人骨,宛如冰雪凝成的一般,清透白皙。 一点子微不可察的粉,宛如三月桃红,自雪肌间蔓延开来,齐韫顿觉口舌皆干,一个俯身,饮下那溢出的琼浆。 姬染月:“……” 没事儿,都是女人,她也不算吃亏。 就是怪憋屈的。 以前都是她压别人的,结果如今…… 姬染月走神间,感觉身体突然悬空,一愣。 已经空了的酒坛,翻倒在地,齐韫将“少年”打横抱起,就往内殿而去,床缦被风扬起,两人齐齐滚落在榻上。 “美人儿……陪……嗝!陪寡人睡觉……”她嘴上动作没停,手上也不客气,直接攀上“少年”的腰间的系带上,直接暴力扯下,然后就开始扒拉衣服。 姬染月感觉到肩头处的灼热吐息后,暗骂一声,正准备将身上之人一个手刀劈晕之际,她的锁骨处突然一痛,原来是齐韫整个人酒意上来了,昏睡了过去。 呼,还好,事情还滑落到没完全不可控的深渊里。 但她目前伪装的这个身份,早晚是要侍寝的。 怎么办? 姬染月将人小心从身上挪开,然后在脑海中翻开那本厚厚的卡册集,就是你了! 使用技能卡——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就让她替齐韫编织一道无边美妙的巫山云雨之梦吧! “宿主,这张卡牌只能使用三次,以幻术来织春梦,是不是有点亏?” “当然不亏。” 一次使用次数与她的清白相比,她当然选择守护自己的贞操了! 姬染月费了不少精神力,给齐韫构造了一个无比快活的幻境,她见女人脸上的红晕愈发深染,眉心舒展,猜测幻境已经起了作用,她便想从床榻上悄悄起身。 总感觉跟这样一个女人待在一处,会很危险。 姬染月将肩头上划落的衣衫拢起,双足刚踩着地面—— “宿主,小心!” 系统警报声响至一半,强大的直觉令她秒催动了那张武力值buff卡,迅速腾空而起,一个后翻,避开了女人勾掌状的攻击。 她落在了床榻一角,脑海里闪过无数混乱的想法。 齐韫果然是装醉的。 为什么技能卡对齐韫无效? 齐韫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再来!”她还来不及细想,便见女人眼底快要燃烧出来似的火光,透着昂扬的战意,与掩饰不住的兴味。 齐韫一个横扫,朝她直劈过来。 瞬息之间,两人便在这并不算宽敞的床榻之上,来回交手了十几招。 齐韫越打越兴奋,手上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可姬染月却不想与她缠斗太久,借着齐韫的掌风,一路后退,两人终于拉开了距离。 姬染月伫立在窗旁,却并没有要跳窗而逃的想法,她还没替小良子解毒呢,如何甘心就此离开。 “齐王且慢,我并非宵小之辈,亦绝无暗害王上之心!” “哦,那你所为何而来,还故意女扮男装,混入寡人的后宫?” 齐韫从在御园见到这位美少年第一眼起,就认出了这其实是个身形高挑的少女。 虽然她的易容伪装并不算拙劣,但齐暄曾经在军营里待过十几年,对男人的身体构造、骨骼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她没有当场揭穿这位少女,只是很好奇,这人如此废尽心思潜入她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来齐韫是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这场伪装游戏的,但偏偏这名少女,竟想对她施展迷幻之术! 幻术、咒术之流,她最是厌恶,因为这会让她联想到云湘君那个令她恶心的存在。 要知道,为了在将来,能砍下云湘君的头颅替她已逝的阿爹祭酒,她可是花了整整五年,绑来楚国无数大巫,陪她训练这抵抗一切幻咒之术的能力,如今,显然是小有成效。 “说,你跟那楚国的云湘君有何关系是不是她派你来接近寡人的?”问及此,齐韫眼底泛起的,是陡然暴涨的杀意。 “齐王误会了,我与云湘君……”姬染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跃到楚云韵那儿,但她知道齐韫与云湘君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只怕见之便要生啖其肉亦难以解恨,或许她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控制住眼前的局势。 “我与楚云韵,可以说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哦?”齐韫微微挑眉。 此女敢直呼云湘君名讳,看来,她的确不是那些被洗了脑的迂腐楚人。 “王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正所谓,这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漆黑的夜空中,忽然划开一道亮紫色的闪电,撕裂了晦暗的天穹,弧光映照出她含笑的眼瞳,给人以神秘莫测之感。 可惜,齐韫对一切神棍似的人,统统无感,她打断了少女的未尽之言,神色不耐道,“寡人从不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之辈做朋友。”谷盷 行,软硬不吃是吧! 姬染月笑意渐深,伴随着惊雷乍响,似裂山海,堕天河一般轰然,连同少女像是能蛊惑人心一样的话语,一同在齐韫耳旁炸开。 “那如果,我能助王上,完成北齐的这场自上而下的变革之路呢?” “哈……你说什么?”齐韫咬了咬舌尖,疼痛令她此时的大脑格外清醒,“简直一派胡言!” 这人怎么会知道她未来几年对北齐的建设规划。 此刻,她看向姬染月的视线里,全是警惕与戒备,再不复先前轻松且玩味的态度。 “王上不必忧心,我并非故意探测齐国政要之事,只是今日与王上的几次接触,猜到了王上的一些想法。” 齐韫沉默,直直凝视着她,让人看不透其态度。 姬染月却已是胸有成竹,继续道:“当今天下,四国并立,楚、齐皆是百年诸侯国,底蕴的确深厚,但就其国富兵强而言,齐远不及楚。” “而秦、胤两国,虽是建立不过数十年,但已纷纷通过变法与不断的兼并战争,迅速崛起。” “表面上看,秦、胤尚不及齐,但事实当真如此么?” 齐韫听到此,已是暗暗攥紧了拳头。 此人所言每一句,皆戳在了她的痛点上。 “事实却是,秦、胤逐年高速发展,而齐,依旧原地踏步,甚至是在倒退,如此一来,不出五年,秦、胤便可后来者居上。” “介时,昔年周国之祸,或将在北齐重演,也说不定。” 此句一出,直抵红心。 “居然有如此见解,你……究竟是何身份?”这时齐韫第一次,面对一位女子时,感到了无比的压力。 就好像,她的所有想法,全都被眼前的少女,一一洞悉。 她之所以再次发动宫变,夺取北齐国君之位,表面上是为了更好地掌控洛玦歌,但实际上她更多的,是为了齐国。 为了她脚下誓死守卫了十余年疆土。 齐暄仁德有余,威严不足,根本就压不住,这百年间,养得膘肥的齐国宗室、各方侯爵以及部族首领。 在北齐,超过八成的土地、财富都掌握在贵族手中,百姓几乎分不到一滴汤水。 无论城邦,还是部族,发展皆是裹足不前,贪腐现象严重,官吏繁冗,曾经的军爵晋升制度,确实为北齐养出了天下第一流的军队,但如今那些袭爵数代之后的王侯,反而成为了北齐进一步发展与扩张的阻碍。 北齐若不想被罩在狭小的笼子,一步步窒息而亡,那么必须有一柄最锋利的长剑,劈开牢笼,及时止损,断尾求生! 而这些,齐暄做不到,那么她来做。 她来背这个骂名,做这个恶人,她本来还替自己找了个同伙——洛玦歌。 但如今她才发现,她与他,谁也无法将后背全然信赖的交付于对方。 更多的,是猜疑,是算计,是……利用。 她以为她是执剑者,他是那柄杀戮之剑。 可他,不甘于只当一柄剑,不甘心只背负恶名。 所以,他要杀齐暄。 杀掉她最后给自已留下的退路。 为了北齐,她同意了。 可他竟还不满足…… 那眼前的这个少女呢?她能成为自己最合适的那柄长剑么? “若我说,我刻意接近王上,只是为了向王上求一味药,王上可信?”姬染月发现了齐韫的根本目的后,便知她与洛玦歌,并不算是一条道上的人,就想赌一把—— 北齐与洛玦歌,在她心中,孰轻孰重? 江山与美人,但凡是个合格的帝王,都知道该怎么选。 哗啦,窗外暴雨骤降,齐韫的眸光,却比连绵的雨滴,还要寒凉,“你要求什么药?” “三日销的,解药。”姬染月毫不畏惧,直直对上她的目光。 三日销……齐韫脑海中有一道思绪快速闪过,她大概知道,这少女的身份了。 洛玦歌的心上人,昔日艳冠天下的……周国长公主。 “解药寡人可以给,但还请长、公、主将齐暄交出来。”她刻意咬重了“长公主”三字的停顿,暗含威胁之意。 “王上说什么,齐暄?我与此人,并无甚干系,王上找我要人,岂不荒谬?”姬染月从一开始就不想用齐暄来交换解药,否则她根本没必要这么费尽心思地混入王宫,更不必在这凄风苦雨夜,同齐韫讨论这北齐之沉疴。 “公主何必装傻,齐暄与洛玦歌的种种动作,全在寡人眼底。”齐韫勾唇。 “那他们两人,王上究竟更在意哪个呢?” 姬染月歪了歪头,又是一句诛心之言,直接让齐韫尚来不及绽开的笑意,僵在唇角。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七) 究竟更在意哪个呢? 齐韫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问题,然后发现——无解。 “寡人谁也不在意。” 她不会为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去改变自己,可见,她只爱她自己。 “男人,不过是闲暇解闷的玩意儿罢了,捧在手中便够了,何须放在心上?” 姬染月:“……” 她以为自己光撩不负责已经够渣了,没想到啊,一山更比一山高,齐王这才是渣女模范啊! 瞧瞧这觉悟,这思想,这境界! 姬染月眸光晶亮,顿觉面前的女子生得无比顺眼,她不自觉地往齐韫所在的方向挪了好几步。 “你想做什么?”齐韫身体瞬间绷紧,戒备道。 啊?她只是想跟姐姐贴贴…… “宿主,清醒点,你两现在压根就不是一阵营的,你可别把命给贴没了!”天命系统操着一把“老母亲”的心,在姬染月的脑海里,疯狂示警。 “王上想除去北齐沉疴,我可以帮忙的啊……”姬染月恢复了女子时娇媚的那种嗓音,尾调微哑,伴着窗外淅沥的雨声,竟有种艳鬼勾魂的阴诡之感。 齐韫顿觉头皮发麻,她从未见过这样性情怪异的女子,她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够离经叛道的了,结果这人更甚。 她完全猜不透这位亡国公主的内心想法,甚至不清楚这人下一句,又会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言论了。 齐韫不喜欢这种脱缰之感,但她偏偏又对一切富有挑战性的人事物,抱有旺盛的好奇心与征服欲。 “区区一亡国之奴,竟感在寡人面前妄语,你难道不知,寡人只要一抬手,今夜,你便将香魂残断,命丧黄泉!” “我知道啊,但我猜,王上舍不得杀我。无须顷刻撼动北齐贵族根基,便能强齐之法,在我这里。”姬染月指尖轻点,抵在了自己的额际。 “这绝不是一件亏本的买卖,王上,你我皆心知肚明。” “呵,寡人又怎知,你不是以献计之明,暗中帮齐暄筹谋复辟之道?”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齐韫,欲寻外力之助,亦易为外力所噬,亏损自身。 在战场上,烽火狼烟,举目皆敌,欲求胜之道,岂可企盼全因他人之功? 不想死,她就要亲手执戈,杀死所有敌人。 “那要怎样,王上才能相信我呢?”姬染月摊了摊手,颇显无奈。 不得不说,齐韫的戒备心,真的是,太tm浓厚了! 按理说,利益财帛,最动人心。 可她以齐之盛诱之,竟是功效不显。 “三日销的解药,寡人现在就可以给公主,我不需要公主献什么强齐之策,但唯有一点,齐国此后动荡月余,你必须留在丞相府,帮寡人盯死洛玦歌。”齐韫沉吟片刻,望见窗外被暴雨打落的扶桑花,眸光深沉如此寂夜。 姬染月:“……” 让她……去盯洛……洛玦歌? 搞笑的吧。 她怕自己跟洛玦歌一见面,就忍不住提刀砍过去了,或者,他先反过来弄死她。 总之,肯定是要见血的。 “王上,这个要求……” 真不适合她。 也不知齐韫到底想弄死她,还是想弄死洛玦歌,竟提了个这样的条件,这不存心想坑人么? “公主竟这般犹疑,难道你对自己的易容术,这般没信心?” 原来,齐韫是想让她以“准君后”之名,入丞相府待嫁。谷鑉 是的,你没有听错,齐韫在御园说要将她册封为北齐王后,绝非笑谈,恰恰是她的整局谋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正好相国禁足一旬,所以整个丞相府,在这十日之内,反倒是最宁静的地方,也利于你那小宠,排毒养伤。” “虽然十日之期确实紧张了些,但你放心,寡人必定会给公主一个,盛大到永生难忘的封后大典。” 天边最响亮的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姬染月:“……”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想不到,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披上嫁衣,是要被一个女子迎娶入宫。 虽然,那只是做戏。 握着三日销的解药,已经躺在床榻上准备歇下的姬染月,依旧在回想齐韫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的神色。 “好好休息,明日寡人便派人送你去丞相府,待嫁。” 那时,她的眼底,晦暗难明旳阴影里,分明潜藏着,燎原星火。 她要在这寒霜千里的幽都,燃一把永不熄灭的炬火。 “可是,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啊!明明可以双赢的……” 但她,拒绝相信,也拒绝倚仗外力。 “小天,你说齐韫做这北齐君王,是不是比洛玦歌更合适?” “可宿主,你别忘了,你若此刻帮齐韫,来日,你们再相见,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介时,岂不更残忍?” 姬染月若要做这天下之主,势剑指四国,北齐自然不会例外。 “那你说,我撬个墙角怎么样,这北齐国君谁爱坐谁坐,我把齐韫拐去,当女将军!” 天命系统:“……” 嗯,宿主开心就好,反正肯定实现不了。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想法,姬染月总算能安心阖眼入睡了,伴着春雨阵阵。 翌日,雨初霁,车马便停在了宫门口,齐韫来见了她一面,“希望十日后,我能再见到你,当然,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拿到后半份解药。” “后半份解药?”姬染月握紧袖中瓷瓶,也就是说,她将这解药悉数喂给张良,依旧不能根治其毒。 “所以,在王上的设计中,我之于王上,既是引线,也是退路?” “公主果然聪慧。”她勾了勾唇。 “那我还要带走一个人,王上亲封的那位贵君,我也要带走。”姬染月大概猜到了齐韫的所有计划,介时整个王宫都会变成屠宰场,她没必要将政哥留在那样危险的境地里。 那一日,她一个人去就够了。 “贵君,他也是你的人,公主当真艳福不浅。”齐韫笑得暧昧,似是为了缓解她们两人此刻,有些紧绷的氛围。 艳福,呵呵……催命符还差不多。 一想到马上要再见到洛玦歌,姬染月就笑不出来,临上马车前,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小巧的宝镜,仔细照了照自己的每一寸面容。 完美的伪装,绝对男性化的面容,洛玦歌要是这都能认出来,她就当场倒立洗头! 天命系统:“……” 已截图为证,坐等倒立洗头。 看着好感提示器那依旧飘红的100的好感值,系统暗自偷笑—— 嘿嘿,这波稳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八) 马车刚停。 姬染月与嬴政相觑一眼,又默契挪开。 她轻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僵硬的面颊,扯出一抹笑来,像是深受圣眷的骄矜。 一介玩物,即将一步登天,成为北齐君后,可不就得志便猖狂么?嚣张就对了! 既然齐韫给了她解药,那她怎么也得投挑报李,将这出戏演得像模像样吧,对不对? 她酝酿完入戏情绪后,一把挑开车帘,视线正与洛玦歌那瘦削凹陷的面庞对上—— 瞬间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系统的一连串机械音在她大脑里响个不停。 “滴,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请君试问东流水 〈四〉辞君:从一开始就相悖的立场,令你们注定成为宿敌。即便曾经互相救助过,却也避不开相互厮杀的结局。时间到了,是时候辞别你们的过去了。 (请宿主在接下来的十天,保证己方阵营所有人的安全,并正式的,与洛玦歌,来一场告别) 任务完成奖励:兴国线进度条+5” 辞君……她还以为会是弑君呢! 白激动了。 直接弄死洛玦歌不香么? 非要整这些煽情的戏码。 “宿主,一切都是为了修正剧情。”按照原小说世界线,洛玦歌势必要掌控整个北齐。 也只有他真正坐拥北齐后,才有资格成为终级反派boss,而姬染月若要保下齐韫,而诛杀洛玦歌的话,介时天道会默认齐韫取代洛玦歌,成为最终反派。 那不就等于她自己给自己造了个强大的敌人,岂不讽刺? 这是无用功。 “好吧。”她只能被迫收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高扬着头,将手虚搭在宫里派来的小内侍手背上,踩着短凳缓缓下车,姿态间颇有种趾高气昂的味道。 她愈是显自大蠢钝,洛玦歌对她的戒心就会越低。 她希望他轻视她,认为她不过是齐韫推出来的一枚靶子,才最安全。 “呀,相国大人,不过一夜未见,怎么就憔悴了这么多,怕不是一宿未睡吧!”她故作震惊,微微捂嘴的举动要有多矫揉造作就有多矫揉造作。 摆明了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派! 洛玦歌果然厌恶这等举止,懒得花心思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在他眼底,这个张扬跋扈的少年郎,已经同死人无异了。 这人不过是齐韫用来与北齐贵族宣战的一枚棋子罢了,君后之位,多少世族虎视眈眈,这等玩宠,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鸡犬升天,一朝封后? 可笑。 “居室已备好,还请贵人移步。”洛玦歌只是来走个过场,真正安排一切的,自然还是相府管事。 他今日得两边赔笑,态度还得适度,毕竟哪边都不能得罪。 “管事替本君准备的居室大不大,本君可还有几位朋友要来。” “几位朋友?”管事愣了,声音不免放大了几分。 正巧这时嬴政也施施然下了马车。 “喏,这是其中一位,也是咱王上亲封的贵君,还有几位,路上耽搁了,估计得晚点到。”少年下颌略抬,目光往嬴政所在方位一扫,眼底还是含笑的,等他再将视线挪回到管事这儿时,又恢复了原先的倨傲。 得,看上去还真关系不错。 春寒料峭天的,管事默默抬袖,还抹了把额间的细汗,恭谨道,“可之前来传谕旨的,只说了贵人要来,再加上时间仓促,所以老奴只准备了一间……”谷葒 潜台词就是,是您没提前说明清明清楚情况,可不能怪他没做好准备工作。 “算了,确实也不能怪你,毕竟是王上临时起意决定的。”少年面颊霎时染了半边云霞,“王上担心我一人住在相府,太幽寂无趣了些,所以才——” “行了!”洛玦歌沉声打断,尖戾的眼角像染了三分郁躁,更显阴晦,“管事,将内院全划给贵人便是。” 反正整个相府,就他一个主子,平时歇息理事,全在外院书房。 内院只住了几个洒扫的女婢,他爱找几人住便找几人住。 但若这人敢肆意接近外院,他会让其后悔,看见明日的太阳! 洛玦歌拂袖离去,他连表面和谐都懒得演了,这几日,北齐局势只怕是瞬息而变,为了从中谋取最大利益,他得尽快布署才对,哪有功夫陪这人在此枉费唇舌争执? “什么嘛,迟早有一天叫你……”少年语焉不详地嘟囔了一句,看似对洛玦歌不尊重他的态度表示气愤,可实则,姬染月的内心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样子洛玦歌没对她的身份起什么疑心。 姬染月与嬴政四目相对,她先扬唇笑道,“贵君,走吧!我们去住处瞧瞧!” “管事,这屋子夜里太潮了,本君睡不惯!” “这间也不行,炕太硬了!” “这间……布置太素了,怎么能配得上本君呢?” “管事,管事……” 救命,这叫唤,跟催债似的。 管事摸了把颤巍巍的老腰,心想,“这王上真的是在迎娶君后么,这把不是给自己寻了个祖宗来供着吧!” 他这辈子就没遇上过这么娇气的男人! 一直到天光将暗,姬染月将半个丞相府都调动得人仰马翻,这才略显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吧,就这样了,本君应该能勉强住上几日。” 众人:“……” 喜极而泣jpg. 感谢小祖宗高抬贵手。 “管事大人,门房那传话说,有几位自称是贵人朋友的客人正候在府门外……”传话的小厮本来只想低声说给管事一人听的,奈何少年实在耳尖。 “本君朋友到了,那还不快请进来,这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人一送到,大家也就散了吧!” 一听马上就能收工,奴仆们跟打了鸡血似的,“走,赶紧去把客人请进来!” 他们被姬染月使唤了将近一日了,此刻大脑都是一团浆糊,全然忘记了人来之前,相国大人吩咐的戒备警惕之语。 管事是记得的,但他想要提醒的话在嘴里旋了几圈,还是默默咽了回去。 算了,不就是几个生人么,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要再折腾几下,这把老骨头只怕要当场报废。 话是怎么说,但事实上,管事却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这老东西,腿脚好着呢! “看见没,政哥,要的就是这效果!”姬染月勾唇偷笑,眼睛都快眯成了条缝。 像只抓中了肥鸡的狐狸。 嬴政撇了撇头,语气依旧无甚起伏,冷眼旁观着这一出闹剧,“主公于此道上,倒真是精通。” 一时竟也听不出来这是夸赞,还是讽刺。 她不管,她就全当政哥是在夸她了。 美滋滋。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清明时节,雨纷纷(十九) 客人们被带到,仆役们纷纷作鸟兽散。 好家伙,一时不禁该夸齐韫是贴心,还是故意给她找麻烦。 被送入丞相府的除了小良子、武姐姐,还有……齐暄。 让齐暄跟洛玦歌同住一府,一时竟不知该先担心哪个。 算了,只希望齐暄能忍住,别冲动。 更希望洛玦歌的脑子突然生锈了,发现不了齐暄的真实身份。 换一个角度想,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姬染月这样安慰自己。 “小良子,这药给你。”她忙从袖口取出瓷瓶,急忙递给少年。“我让系……我查过了,没毒。” 姬染月忘了齐暄还在,差点把系统两个字喊了出来。 “劳烦主公费心了,如今,天穹将倾,北齐即将迎来最新一波的洗牌,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离开?”也许是因为中毒之故,张良对幽都这趟浑水,并没有过多想要掺和的欲望。 他不确定,此刻到底有多少势力,暗暗聚焦于北齐的这场老牌贵族与新帝之间的波云诡谲中。 既无兼济天下的实力,那便独善其身,保全自己,方为根本。 “太晚了,我们已经走不了了。”从她在御园中被齐韫钦点为君后时,她便已经身处淤涡的中心。 逃不掉了。 何况张良的毒并未完全解开。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听不太明白……大人是不是有危险,我想回到大人身边!”齐暄神色不安地望着姬染月,眸光里满是忧虑。 “抱歉啊,元焕,她现在可能没办法见你了。”如果齐暄没死这个消息,被传遍整个北齐的话,介时,局势会变得更复杂。 毕竟,齐暄于北齐宗室而言,算是正统,而齐韫,则是乱臣贼子。 一旦宗室联合贵族,打着齐暄的名号说要清君侧,恢复所谓的正统的话,再加上洛玦歌的骤然叛变的话,那齐韫,那就成了——独木难支,困兽之斗。 别忘了,洛玦歌是个重生者,前世他可是掌控了整个北齐近五年,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个受挟的傀儡,正是齐暄。 世界法则会强行修正剧情线。 所以,关于洛玦歌的一切谋算,都会如有神助一般,进展得无比顺利。 此刻,他恰为天道所眷。 而一旦他下定决心,放弃扶持齐韫,齐韫这个本就不该活到如今的存在,就会被强制抹杀。 她无比清楚这一点,但她却不能将这一切,掰开了说给齐暄听。 “我知道的,大人是想削爵削贵,想把土地……可是,她怎么能如此心急呢,不行,我要去帮——”齐暄转身就想跑,却被身旁的女子,一个利落的手刀,劈在后颈,整个人昏倒在地。 “武……武姐姐,你……”姬染月一时竟不知还说什么,只能冲武则天比了个夸赞的手势。 #干得漂亮!# “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齐韫这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武则天居高临下,看了眼躺在地上如死尸一般的某男人,眸光显出几分轻蔑和厌恶。 脑子拎不清,就会拖后腿。 像这种人,只会是她们女子搞事业征途上的累赘而已,趁早踢开才是。 本来在这种类父权的时代里,女子掌权就极为艰难。 齐韫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坐上了国君之位,要真因这么个恋爱脑前国君给折腾得功亏一篑,她要是齐韫,她得呕死。 #呵,男人果然影响了我拔剑的速度!# 不过,她若是齐韫,根本不可能留齐暄活着蹦哒到今日。 她还是不够狠。 “咳,元焕只是纯直了些……”好吧,姬染月想了半天,也才找出了这么个还算褒赞的形容词。 “对了,正好借此提醒主公一句,男人,玩玩解闷就行,别浪费什么真心。” 真心这东西,有时候,比草还轻贱。当然,除了李治。 “我知道的,武姐姐,正所谓,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嘛!”少女勾唇,笑得一派寒凉。 武则天满意颔首。 “滴,当前卡牌人物武则天对宿主的好感值+10,当前好感值:15” 姬染月笑意渐深。 而一旁默默旁听的张良,蓦然为自己的不见光明的未来,感到深深地叹息。 世事维艰,道阻且长啊! 除了咱政哥,对一切皆表示无感。 只不过,他有一个疑问,憋挺久的了。 “诸位难道到现在都尚未发现,我们当中,少了一个人么?” 啊? 少女愣了愣。 武则天扫视一周。 张良……嗯,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嬴政将话题抛出后,依旧一脸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谷曩 “等等!小霍呢?” 俺那么大一个活生生的崽崽呢? 咋不见了?! 姬染月终于反应过来,霍去病未入丞相府,那他现在在哪儿? “我昨夜让他出宫去给小良子送药了啊,按理说——” “送药?昨夜并无人前来见良。”张良抿了抿唇,神色微凝。 武则天眉心拧了拧,补充道,“对的,我昨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张先生身旁,并未见到霍小将军身影。” 完了,这是真失踪了。 姬染月点开了公会系统,然而霍去病对她的好感值尚停留在48,未满50,公会无法定位他的行踪。 “那现在该怎么办?”幽都这么大,想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正当四人面面相觑之际,天命系统那过分活泼的机械音再度在姬染月的脑海里滴滴个不停。 “巧了,清明节活动更新了。”少女语气透着几分烦躁与心酸。 真的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上线新活动。 她还能不能肝尚不清楚,但系统是真的狗! “滴,清明主题任务活动正式开启,请宿主自行前往系统任务界面查询,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主题任务,可额外获得奖励天命笺×500。” 清明主题限时活动 任务时限:14天23小时59分 任务一:寒食传(尚未开启)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宿主需得在寒食节当日,令整个丞相府禁烟火,吃冷食。 任务时限:仅限寒食节当日。 任务完成奖励:青团x200,抽卡次数+1 任务二:乐园游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正是踏青赏玩好时节,纵然幽都风云变换,亦不影响人们游玩的好情致。宿主可选择在清明期间任一阶段,邀请该府邸主人前往幽都郊外游玩。 任务时限:整个清明活动期间。 任务完成奖励:青团x300,抽卡次数+3 任务三:折柳祭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当然,宿主顺利活过清明,才有祭扫已亡之人的资格,因此,请宿主及宿主阵营全部成员保证在整个清明活动期间的生命安全,并在最后,为留存心中的已逝之人,折柳遥寄。 任务时限:整个清明活动期间 (此次活动任务难度指数为地狱模式,望宿主务必小心,系统在此期间将不会提供任何除抽卡以外的帮助) 任务完成奖励:青团x500,抽卡次数+5 特殊活动一:绝版天阶技能卡牌兑换活动。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属性介绍:1身已死兮:使用该卡牌,将指定一人可以魂体状态存活下来。2鬼兵开道:可最大驱使50000位已逝士兵,继续参加战斗一次。 剩余使用次数(0/2) 兑换该卡牌需要青团x1000 特殊活动二:限定卡牌抽卡掉率up 限定卡牌如下—— 天阶技能卡: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地阶技能卡: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神原草木柔。 玄阶技能卡: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玄阶人物卡:杜牧,介子推 看完系统活动界面后的四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很压抑。 第一次见一个任务的要求是——活着就好。 而且那张逆天的天阶卡牌,奖励如此丰厚,不也正从侧面证明了,这次的活动任务,有多么难以完成。 “其实,我反倒觉得,从齐暄醒来之后,或者更早。就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步步将我们推向幽都。” “一开始我以为子房中三日销是为谋其命,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引我们来幽都的鱼线罢了。” 洛玦歌、齐韫、齐暄、姬辞月……一个个名字的浮现,又意味着一张张面容的模糊。 到底谁是棋子,谁是棋手,迷局正如这黑沉的天幕一般,看不分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清明时节,雨纷纷(二十) “贵人,此为主上书房,不可擅入。”侍卫刀锋半开,拦住了“少年”去路。 “本君不进去就不进去,谁稀罕!”姬染月似是为寒刃所慑,后退了半步,随即下巴高抬,似有种色厉内荏,故作轻蔑的味道。 “本君问你,那个丞相是不是就在房中,你把他叫出来,本君有要事找丞相!”她刻意咬重了“要事”二字,一副丞相要是不出来,她就杵在这儿不走了的姿态。 “这……这贵人,丞相此前吩咐过,不任何人打扰。” “本君不管,你——” “何人敢在书房重地喧哗!” 一持重剑的侍卫,从书房顶上纵跃而下,挡在了姬染月的面前。 凶神恶煞的模样,似是想借此吓退眼前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小白脸。 奈何她丝毫不见惧意,扬声道,“本君要见丞相!” 寒芒一闪,剑锋直抵心门,她却连眨眼也未曾,那唇边讥诮的弧度,仿佛是在说,“你敢杀么?” “让他进来。”房门之后,终于有了动静。 “是,主上。”侍卫收剑,躬身抱拳,却步道,“贵人,请。” “哼!”姬染月撇了撇头,昂首迈步,进入书房。 案几、竹榻、屏风……咦,那里似乎还藏有一个人。 姬染月只是扫了几眼,便不屑地收回视线,“丞相大人的书房,当真简陋。” 反正她立的是嚣张草包美人的人设,当然是说话怎么难听怎么来。 洛玦歌也压根不在意这人说了什么内容,他犯不着跟个将死之人计较。 他埋首案几,似是在处理冗杂的政务。 齐韫是禁了他的足,但又没夺了他的官职。 当然,今日的早朝肯定很热闹。 可惜无法一睹,咱们新上任的齐王,舌战群臣的风采了。 洛玦歌扯了扯唇。 然而,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竹册、笔墨被“少年”一个拂袖外加俯撑的动作悉数扫落在地。 洛玦歌眼眸眯起,尖沉的眼角泛着阴戾与寒意,“贵人这是什么意思?” “谁让本君一直喊着大人,大人却不理会。” 他故意晾着她,她自然也不想让他舒坦。 幼稚。 但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倒有点像……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女人? 霎时间,他难得生出的那么一点好心情,又散了个干净。 没意思。 他想将这人赶紧打发走,便主动问道,“你此刻找本相,所为何事?” 上勾了! “我……咳,本君想出府,府里太无聊了……”她的视线,突然有些飘忽。 “你要出府,跟管事说一声便是。” 难道他自己上赶着出去送死,还会有人阻拦不成? “不是,本君要大人陪我,一起出府。” 洛玦歌一愣,像在打量某种新奇物种一样,仔细看了少年好几眼,“脑子有病,自己去看太医才对,找本相可没用。” “大人别生气呀,算了,我也不装了,我知道王上突然看上我,要封我当君后什么的,肯定有很多人不服气,觉得我挡了他们的位,所以,王上才让我在大人府上小住几日。” “说明王上信任大人。王上肯定不会害我的,那我也相信相国大人一定能保护好我的,所以我时时跟着大人,才最安全。”少年微仰着脸,一副看我聪明不,快来夸我的小得瑟样。 啧,真是个傻子。 就是你一心信任的王上,要将你竖成一道活靶啊。谷栽 而他……要做这最后的黄雀。 “呵,本相已被幽禁府中,怎会再抗旨,就为了陪你出府游玩?” “没关系,我们可以偷偷出去啊!”少年挺了挺胸,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洛玦歌:“……” 他竟无言以对。 虽说几日前一场春雨,消融了冰雪,但幽都的荒郊,并不是什么游玩的好地方。 北地嘛,除了风雪,便是黄沙。就连垂柳,也生得高大挺拔,粗犷得很,柳叶也稀稀疏疏的,没半点弱柳扶风的味道。 风刮在脸上,沙沙的,干巴巴的。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会脑子一热,就答应陪这人来“踏青”啊? 这简直是在自虐。 洛玦歌黑沉着一张脸,跟在少年身后,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那少年估计能死一百多次了。 但姬染月全都视而不见,她还哼起了小调。 任务完成了,她当然开心。 “等等,那些人聚集在哪儿做什么?”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列长龙般的车队,车队末尾还绑着几百名衣不蔽体的儿童。 洛玦歌看清后,神色微变,“别过去,我们快走。” 他竟主动拽过她衣袖,拉着她避开这车队。 “为什么?”少年不甘心地探头。 “这是活祭,在北齐,只有侯爵及以上的贵族逝世时,才会启动的入葬方式。” 以生人陪葬。 而且看这几百名孩童的规格,只有一等大公的薨世,才能享有。 “活祭……可是这种陪葬礼制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取消了么?” “取消?呵,北齐这百年间,贵族可是都以活人殉葬的方式,去维系着那所谓的体统。” 他前世在北齐经营五年,都没能成功让齐暄废除这项礼制。 可见其思想之根深蒂固。 齐韫也恶心贵族这种做派,但她想得并不是怎么废去这项制度,她想要做的,是将这种罪恶的根源拔除掉。 所以她的敌人是——整个北齐的世族。 她更不喜欢朝堂上那种尔虞我诈,相互试探底线的冗长作派,所以她打算强逼着整个贵族,跟她打团。 别整运营那一套,就是干! 胜者为王,规则洗牌,就是这么简单。 姬染月终于知道齐韫为什么会登基不满一月,就想要直接跟整个贵够叫板了。 像这种蠹国残民之辈,不杀,留着祸害千年么? “大人,不能救下那些孩子么?”少年的眸光像是粘在了那车队末尾,挪都挪不开了。 “怎么救?救下之后呢,又该如何安置?”若是曾经一腔赤子心肠的他,早就银枪一扫,冲上去救人了,也不会想什么后果。 但现在,也许是那一腔热血早就被北地的风雪磨成寒凉的玄冰,他已经习惯了,隐忍、妥协、漠视。 “可是……大人现在,不是有能力救下他们并妥善安置么?您是北齐丞相啊!” 为相者,岂是只会舞权弄谋之流? 它更代表了一种责任,一份担当。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像是在看昔年道尽疏狂,扬马定四方的少年公子。 他会怎么选择呢? 姬染月心中,罕见的有了几分忐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残阳何意,照空城(一) “你说的对。” 他阖了阖掌,几道暗影落下,“你们去处理一下,大公已逝,余下的子嗣也没个成器的,既如此,何必糟蹋别人家的孩子?给他们找些麻烦。” 省得净整这些虚的。 “是。”暗影散去,徒余垂柳随风轻晃。 “这下你该满意了?”洛玦歌侧了侧眸,静静望着“少年”,似乎是在等他的回应。 姬染月对于奉承之语,那不是信手拈来么,“相国大人高义,北齐能有大人这等对百姓心怀悲悯的官员,实乃北齐之福。” “呵,巧言令色。”他淡淡移开目光,喜怒难辨,“听你这口气,你不是齐人?” 不得不承认,洛玦歌这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敏锐。 只能说,说多错多。 索性现在任务也完成了,也没必要再跟他多做纠缠。 只是来到府外逛了近半个幽都,却依旧没有发现霍去病的踪迹。 叫人分外不安。 “大人不也非北齐之人么?”姬染月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 她很清楚,洛玦歌的逆鳞所在,虽然这样踩人痛脚确实不道德。 但没办法,她还不想这么快在他面前掉马。 果然,洛玦歌想起胤国种种,一秒阴沉如蛇,淬满了毒液的那种,再没有要关心少年身份的心思,“时辰不早了,回府。” 他率先迈步,背影陷落在橙红的霞光中,透着洗不尽的清寒与寥落。 听说,异国徙亡之徒,心是落不到归处的。 因为没有皈依之所,便只能携着一往无前的孤勇,踽踽独行。 他没有退路,她亦然。 …… 回到丞相府,姬染月第一个直面的,竟是一则封后的诏书。 “昭曰:婚姻以时,礼之所重……承睿英之武德,有明婉之芳徽。特此,册为君后,入主中宫,钦此。”(注1) “贵人愣着做甚,领旨吧!”内侍笑得分外谄媚。“王上还说了,贵人不必担心,大婚那日,王上会乘车舆,亲赴相府,迎您参加封后大典。” 帝后大婚,是北齐杀伐一年,动荡初平后的第一场盛世,虽然时日定得紧,但整个幽都都开始运作起来,筹备这场大典。 离大婚还有五日,姬染月试了礼监送来的吉服,正红色,赤金与银纹交替,绣的是北齐的图腾——天狼。 “贵人这样一穿,当真俊美如天神,介时王上见了,肯定欢喜。” 内侍们不停地奉承道,可那被众人拥簇着的“少年”,笑意只浮在了浅表,眸底深藏着的,是化不开的忧虑。 这一日,依旧没有霍去病的下落。 而她亦再未见过洛玦歌出现在丞相府。 离大婚仅剩一日,距清明节活动结束,还剩五日。 “都安排好了么?” “主公放心,迎亲路上必经的那道长街,武姑娘已领兵相候了。介时,我与政哥会在长街最高处的酒楼中,以备策应。” “只是——”张良顿了顿,“我们仍未发现,洛玦歌这些时日,到底是在同何方势力交涉,只怕明日的风波,会比我等预料的,还要巨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行,明日武姐姐那里你得去陪着她,让政哥一个人留在酒楼。” 这样,公会系统自带的定位功能就可以发挥最大作用,她必须确保留所有人,全须全尾地离开齐国。 霍去病那边,如果他尚是自由身,就应该很清楚,明日将是他与众人汇合的最好时机。谷応 够盛大,够混乱,却也正意味着另一种程度的安全。 “明白,可主公你……” “小良子,我还有那么多张卡牌在手,自保不成问题,不用担心我。” 清明活动期间,她没抽十连,而是选择单抽了几次,因为怕再出新的卡牌角色,变数反而更大。 好在运气还行,抽出了好几张技能卡。 “那主公好好休息,良……告退。”张良现在眼睛已经可以视物了,但他颈间凸起的血管纹路,依旧没有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毒的影响,他的心,一直悸动得厉害,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哪一重关窍。 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子房,少思虑,多休息,不要让那些焦躁的情绪影响了你,哪怕天塌下来,也还有高个子的政哥先顶着呢?”姬染月冲他眨了眨眼,一如初见时灵动,眸光褶褶,叫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张良怔了怔,唇边重新扬起一抹笑,依稀是温润从容模样,“主公说得对。”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大婚当日。 “陛下,吉时已到。” 明镜前,霞帔凤冠,累簪高髻。 朱绸衣袍曳地,大片金线勾勒出凰翱九天之景,她的指尖落在镜匣中的胭脂上,一点绛唇,勾勒无边锋艳。 垂落的珠冠半掩玉容,那左颊处的疤痕,仿佛成了盛开在雪地里的朱槿,透着直抵人心魂的杀伐之感。 没有人知晓,那宽大的袖摆中,藏着一柄极锋锐的长剑。 今日长街红绸十里,注定将被鲜血浸染成,人间炼狱。 “寡人今日,就要这北齐天下,昭昭于烈日之中。” 哪怕血染河山,也要诛尽祸国蠹虫! 红烛剪没,车舆高抬,白马开道,黑胄三千尾随其后。(注2) 而丞相府这边,姬染月亦换好了喜服,玉冠高束,俊美如画,端坐于房中,等待着车舆到来。 房中除了她,还有易容成内侍的齐暄,他正痴痴望着姬染月,似是在幻想,今日与齐韫成婚的,是他自己。 他曾经无数次想封齐韫为后,都被她拒绝了。 他原以为,最后并肩在齐韫身边的,会是洛玦歌。 谁料世事,竟如此神妙,甚至有那么一丝可笑。 一个女人,十里红妆要迎娶的,是另一位女人。 “公主殿下,我能冒昧问一下,你现在的感受么……”虽然齐暄已经尽量压制住了语气中的那股子酸涩之意了,但姬染月何其敏锐,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元焕,别这样……这又不是真的大婚,你就把它想象成,一出没经过排演的大戏就行了。” 其实要问她现在的感受,嗯……就怪新奇的。 她这也是第一次,被一个飒爽的小姐姐迎娶呢,哎呀,其实内心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小激动呢! “元焕,你到时候——” 姬染月语至一半,霎时锣鼓齐喧,天边云翳绯红,像浸着血一般。 迎亲的车队……到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残阳何意,照空城(二) “君后,请入舆。”红绸落,车马停,内侍跪了一地。 齐暄遥遥望一眼,那车座之上,垂幔之中,珠冠熠熠的女子,暗自咬了咬牙后根处的软肉,一股子腥咸自口中蔓延开来。 苦的。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垂首,敛目,虚扶起身侧朱袍红烈如火的少年,一步一步,走进那车舆之中。 帝后同乘一舆,是莫大的恩宠。 “放心。” 姬染月刚一落座,便听见女子还算温和的一句安抚之语,当然,你得忽略她眼底压抑不住的锋锐之气。 “王上,你当真——”姬染月话语未落,却感觉整个车舆剧烈晃动了一下。 “不必停留,直行便是。”齐韫似毫不见慌乱,帷幔被寒风扬起,十里长街,甲冑开道,百姓俱被阻隔在道路两旁。 喧闹声四起,锣鼓齐鸣不息,独不见刀光血影,杀机起伏。 但姬染月敏锐的直觉,令她嗅到了一丝,更加危险的暗涌。 系统的公会界面一直没有关闭,属于政哥的定位,依旧一动不动。 但张良和武则天那边……他们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正在飞速往长街此端尽头移动着。 有情况! “王上,小心一些。” “没关系的,公主,到了宫门口,立即下舆往外跑便是,不会出事的。”齐韫的指尖抚过袖口藏着的剑刃。 宫门停舆……难道齐韫已然确定有人会在宫门处对她设伏,然后她将计就计? 不对,洛玦歌不会那么蠢,齐国权贵也不可能全是酒囊饭袋之徒。 思绪间,她还是对政哥下达了指令——离开酒楼,往宫门处走,策应张良。 “入宫门,停舆,入轿——” 按祖制,她们要在王宫北门走下车驾,进入王宫后,再乘凤轿,她入中宫,接受六宫拜见后,再更换祎衣,入前殿,由齐王授予她君后册印,再共同祭拜天地祖宗。 所以那些人现在要对齐韫动手的话,只有两处,宫门、前殿。 “就是现在,走!” 两人相携着红绸下舆,刚跨入宫门,齐韫迅速对她耳语一句,将人往后一推。 “不好,她发现了,快关宫门!” 沉重的大门轰然阖上,映入姬染月眼中的最后一幕,是珠冠下,女子微微勾起朱唇。 她明明笑得那般决绝且笃定,但不知道为什么,姬染月的心直接跌入了谷底。 无数甲兵自宫外涌出,将整个宫门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得水泄不通。 一干内侍礼监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姬染月佯装慌乱,走到了齐暄身旁。 “这到底是哪一方的军队?” “是……”齐暄怔了怔,“是曾经镇宁侯麾下的军队,如此看来,大人应该无事,你看这士兵,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 “不……不对。” 与其说他们没有攻击之意,倒不如说,他们正全神贯注,等待着某种指令的下达。 这绝不是齐韫的军队! “小天,你的远程直播功能还能开么?” “清明活动期间,不提供除抽卡外的任何服务,很抱歉,无法为宿主提供远程直播功能。” 姬染月沉吟了一刹,见张良与嬴政正汇合往宫门而来,便从卡册翻出了她最新抽中的一张技能卡——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技能一使用,她的感官仿佛与春风融为一体,随着它跨过了高高的宫墙,看见了另一半的世界。 密密麻麻的红黑二色的盔甲相恃而立,齐韫正昂首端立于中心,她的面前,是几十位北齐的公侯。 独不见洛玦歌。 等等,霍去病怎么也在?!他就站在那群公侯的身后,不见丝毫紧张之意,整个人依旧散漫,好像只是在欣赏一出大戏,又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人。谷韘 “乱臣贼子,篡位之徒!齐韫,今日我们就要代表整个北齐宗室,除去你这奷邪之恶,为暄帝报仇!” “齐韫,你大限将至了!” “哦,是么?”女子赤红的袖口横扫,珠冠自高鬓上坠落而下,跌入白玉阶上,明珠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凭你们,也配?” 自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气势,哪是这些日日养尊处优的贵族们能承受得住的。 仅一个斜觑的眼神,就骇得对面不少人胆寒不已。 她从没把他们放在眼底过,无论是为相,还是为君。 “是……是你逼我们的!” “对,要不是你非要没收我们的土地,本君至于走到今日地步么,齐韫,你该为你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付出死亡的代价!” 贵族的土地,就是他们世代死守的命根子,齐韫偏要在大岁头上动土,那也别怪他们,不仁不义。 “凭什么……哈哈哈!”齐韫仰天大笑,“事到如今,你们还在醉生梦死,好!今日,寡人就让诸卿生死也要理个分明——” “五年前,南楚十万大军,犯我北齐边境,是谁,因醉酒误事,延误战机,整整七日啊,整个朝庭竟无一人知晓,边境战事。” “平江城仅一万大军,死守五日,弹尽粮绝,只能忍痛杀死战马,割肉互食之时,尔等在做什么?” “美人歌舞,彻夜不歇,推杯换盏间,晚宴中浪费的食粮,足够我平江大军,再撑两日。” 若能再撑两日,她阿爹怎么会死? “你知道平江城最后是怎么守住的么,那是百姓用自己的身体,一具堆一具,硬生生堵住了城门……护城河血染百里之际,诸君剩下的酒液,怕是也溢出百里之地吧?” 齐韫一步一步逼近他们,宛如尸海堆里爬出的恶鬼,一身杀戾之气,令众人望而却步。 他们心虚,恐惧,惶惶不敢言。 “这就怕了?别急啊!”她扯了扯唇角,笑意讽刺,“三年前,北齐西境大旱,朝庭从各地粮仓调粮五万石,运往西境赈灾,可最后落到百姓手中的,只有一袋又袋沉重的沙砾。” “那五万石粮食去哪了,诸位心知肚明,就在尔等感慨何不食肉靡之际,西境千里,寸草不生,数万百姓易子而食,依旧活活饿死,那个冬天,只有鸷鸟与寒鸦啄食着一堆又堆腐烂的尸骸。” “一年前——” “别说了,别说了,那些贱民与奴隶的死,与本君何干——唔……你……”那贵族叫嚣着,突然,漫天红绸撕裂开了,其上金凤的纹路像要燃烧起来一般,一道凛冽的寒光,横穿过他的心口,血光溅上了云纹。 众人再定睛,只见女子一袭银甲执剑而立,她的脚下,是朱红的裙裾与染血的尸体。 “这样的你们,尸位素餐,决疣溃痈,凭什么占据着北齐最肥沃的土地?就为了供尔等享乐无忧么?” “齐……齐韫!你竟敢——”贵族们抱团后撤,但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梗着脖子指着齐韫,正要叫骂,却被她一个长剑拭锋的动作,惊得喏喏不敢言。 “寡人既是这北齐之主,今日便要尽诛宵小,还我大齐,烈日昭昭,四海升平!”齐韫长剑重重压下,直指前方。 “给我……杀!”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一道黑影似凭空闪现,直取齐韫命门而来。 黑影速度极快,齐韫此刻即便发现了,也定是反应不过来。 但不曾想,有一人更快。 “你这毁了我药酒的小贼,终于被小爷我逮住了!”绛红色衣袍的少年如流星般飒沓而至,仅凭掌风就挡住了那人淬了毒的匕首。 仅瞬息之间,一红一黑,就在半空中过了十几招。 齐韫:“……” 借着长风目睹了一切的姬染月:“……” #小霍你是不是乱入了# 就在她以为一场危机因为霍去病的意外而消弥了的时候,数支利箭,从宫墙之处,直指齐韫心口射去。 与此同时,宫门外的士兵动了。 但一样,嬴政与张良等人,亦带着曾经齐暄手中的五千精兵,赶到了宫门口。 混乱,理不清的乱线霎时堆积在姬染月的大脑中。 此时此刻,进还是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残阳何意,照空城(三) 宫门外的甲兵,齐齐将枪矛对准姬染月……的身后。 沉重的木门轰然倒塌,漫天箭羽如流星般坠落而下。 姬染月分明看见,女人银亮如雪的轻甲之上,已是血迹斑斑。 她的两处肩头,直直被箭矢贯穿。 重伤齐韫的是……姬染月的视线越过尸山血海,与立在九九白玉阶之上的玄甲少年遥遥相望。 洛玦歌…… 当年,他也是一袭盔甲,一柄银枪,令周国王都一夕倾覆。 他冲她微微颔首,浮于浅表的笑意之后,是无边练狱。 他,即是深渊本身。 “表姐,你若降,我不杀你。” “呵。”齐韫吐出一口血沫,指尖捻去眼角的血污,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却依旧笑得肆意张狂,“阿玦啊,你莫不是忘了,教你使枪、习兵、布阵的,一直是我!这世上,可没有教会徒弟,就饿死的师父的道理!” 区区箭伤,怎么可能就让她束手就擒? “要战便战,何需多言?” 就算要怪,也只能怪她当初心软,收留了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但她不后悔。 齐韫反手执剑,侧劈向他。 “是啊,我怎么能打败表姐呢?所以,我为你精心挑选了,一个最好的对手。”洛玦歌一个闪身,反而越过了她,落在了宫墙之上。 “檀儿,你还在等什么?”他的眸光,如深不见底的黑夜,落在了依旧在凌空与那不知名绛衣少年交手的暗影上。 那道暗影微顿,一个侧拧下腰,避开了霍去病迎面而来的掌风,直接扭转方向,冲尸海血堆里的女人,直袭而去。 “小贼,你的对手,是小爷我,别想跑!”霍去病反应极快,也不知从宫檐上摸到把什么箭矢,手腕拧转,箭羽似星,破空而去。 那黑影虽躲得及时,但面颊处的黑纱还是被劲风擦落,那张清丽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姬染月瞳孔不可置信地紧缩着—— 那是……墨檀。 瓷白的小脸,一双眼眸圆如水杏,明明是稚嫩可爱的幼态面容,但那漆黑到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瞳,幽幽望着你时,便感受了了冰封千里一般的寒凉,从脚底一路蔓延至心尖。 不对,这个神态,她不是墨檀,她是原小说世界的女主才对! “警报,警报!系统检测到原天命人物出现,宿主气运被掠夺中……当前掠夺进度10%20%……40%!请宿主立即离开此地,立即离开!” 这道来自系统的冰冷警报声,并不只有姬染月一人能听到,所有已被抽中的卡牌人物都能听见。 霍去病终于从自己日追夜逮的小贼人居然是个小姑娘的震惊中抽离出来,他几个跃起,落在宫墙上,瞥见了一袭喜服易容后的姬染月。 “姐姐,走不走?”他对着口型。 与此同时,嬴政与张良率着五千精骑,从数以万计的士兵包围中,杀出一条直抵姬染月面前的血路。 “主公,上马!”嬴政一袭白马,跨过重重甲盾兵矛,直抵她面前,冲她伸出了手掌。 那掌心,还留有一道旧疤痕。 那是她刺下的。 走吗? 就这么灰溜溜的,狼狈逃离? 觉察到姬染月此刻微闪的眸光中的挣扎意味,嬴政不由她开口,直接将人一把捞上马。 身体失重之时,姬染月下意识想将身侧的齐暄一并带走,可她的指尖,却只触及一片冰凉的衣角。 齐暄望着她,轻轻笑了笑,像冰雪之上盛放亘久的朱槿,终究是走到了凋零的边缘。 “姬染月,对不起啊,我可能要食言了。” 不远处,由于霍去病不再阻拦,墨檀毫无顾忌地,与齐韫交手了几个回合。谷俯 她是游刃有余,可齐韫的双肩,不停得往外渗着血。 齐暄的眼尾,泛着似血裂一般的红意。 大人再怎么强大得如同钢铁,可她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疼啊……只有时时在她枕边的齐暄知道,女人的身上,到底落下了多少道暗伤。 “元焕,没事的,都是看着吓人罢了……”齐韫掩了掩腰间最为狰狞的那道疤痕,她可不想看见青年吓得眼眶红红的画面。 没必要。 “大人要守护北齐江山,那我就守护大人。”齐暄却大胆地覆上了她的手,执拗而专注地望着她。 “傻子,说什么糊涂话,就凭你,鸡都不敢杀一个的,还守护我?”齐韫不习惯煽情,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只当这是青年情动时的妄语罢了。 只是齐暄自己知道,才不是什么妄语,是男人对女人的承诺,至死不渝。 齐暄不再犹豫,他一把撕开面上的伪装,然后从胸前的贴着皮肉的襟口处,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符,其上雕刻着一只毛发栩栩如生的天狼。 当它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后,原本阻拦嬴政一行人突围的士兵,突然齐齐跪倒在地。 那块玉符,是北齐王玺,同时也是调动幽都所有的军队的至高兵符——天狼符。 这是齐暄最后的底牌,也是洛玦歌不惜千里追杀他的真正原因! “洛玦歌,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放了大人,寡人给你。”他自称寡人,等于将自己摆在了齐王之位上。 同时也在提醒洛玦歌——你要杀的人是我。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跟个缩头乌龟一样,只会躲在女人身后苟且偷生呢,齐暄。” “彼此彼此,没有大人,何来你今日的齐相之尊,洛玦歌,论狼心狗肺,寡人不及你远矣。” 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容,四目相对,却是死生不容的仇敌,恨不能生啖对方血肉的那种。 “寡人再说一遍,让她停止攻击大人,否则这王玺,寡人便当场毁去,任你洛玦歌百般算计,没有王玺,你便不可能成为北齐的国君!” “呵,国君?” 他又不是没当过。 洛玦歌嗤笑一声,“你要毁便毁,齐暄,想救她,那就堂堂正正的打赢我。” 他轻阖手掌,墨檀的弯匕正好抵在了,齐韫的心口,只要那匕首再进一寸,她便会当场毙命! “好!”齐暄目眦欲裂,攥紧那玉符的掌心,已是血肉模糊。 “政哥……嬴政,我要回去!”嬴政一手御马,一手扣紧怀中人,已经跨出了士兵的包围圈,霍去病运起轻功,紧随其后。 “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姬染月!”嬴政眸光似有愠色。 “不是一时意气,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要回去。”姬染月眸光沉凝,其中浮碎的光影,仿佛也刻满了坚定二字。 洛玦歌是反派boss,“墨檀”是小说女主,他们叠加出的气运,这一次,若她不插手的话,齐韫、齐暄必死无疑! 而齐韫这个变数一死,世界法则便会默认修正,依旧照着原来剧情路线走,她的任务,一样会宣告失败。 “姬染月,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天道在你与她之间,承认的是她的话,你的任务将直接失败,而——”嬴政抿了抿唇,眸光隐隐浮动的幽光,藏匿着隐约的一丝悲凉。 而他们,将重新回归卡池,陷入漫长的沉睡之中。 下一次再醒来,又不知过了几个沧海桑田,文明变迁。 嬴政从不享受孤独,他只是习惯了而已。 “回去吧,姐姐,我支持你!”霍去病这时主动开口道,一双桃花眸潋滟,满是势不可当的战意,“既然早晚有一战,逃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不是么?” “那便战吧!” 迎难而上,说干就干,这才是他的一贯风格。 “天道阻我,我便覆天,政哥,战吧!”姬染月此刻的眼中,仿佛燃烧着永不烬灭的炬火。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残阳何意,照空城(四) 他们怀揣着一腔战意回到王宫,却发现—— 一切已经晚了。 姬染月觉得,这世间已经很少有能真正触动她的东西了,但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赤红得如同烈火灼烧的烟霞。 残阳沉坠,血海浑浊。 齐韫身上的轻甲,已经破烂到看不清本来的样貌,血痂凝结,两道血痕沿着她左颊处的伤疤滑下,将整张面容割裂得支离破碎。 那是血泪。 而她目光所及,是一具被洛玦歌践踏在脚下的,血肉模糊的身躯,似乎已经彻底绝了声息。 而他依旧光洁的手掌,正慢悠悠地把玩着一枚精巧的玉符,其上的天狼,仿佛活了一般,在无边的血色映衬下,熠熠生辉。 少年眸光玩味而凉薄,是不含丝毫杂质的,恶意与杀念。 这样的恶魔,是她一手推动,滋养出来的,虽说是顺承天命,但这样的天命……真tmd叫人恶心! 姬染月的剑快成了一道残影,但有人比她更快。 是墨檀,不对,小说原女主在穿越之前,也是有名字的,叫什么呢? 她居然,想不起来了。 长剑与短匕交接,清越之声下,是姬染月唇边溢出的,血沫。 “宿主,别冲动,你的卡牌力量对女主是无效化的啊啊啊!” “你的这具身体会爆裂开来的,小染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闭嘴!” “天道又如何,所谓的天道,不就是用来倾覆的么?”姬染月避开少女迎面而来的攻势,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洛、玦、歌!” 少年唇边冰雪逸散,似是叹息,又像是兴奋,“姬染月,我原本是想放过你的,可是……你为什么总能这么轻易的,逼我动怒呢?” “曾经的周国、洛弦歌、再到如今的齐暄、齐韫……为什么你要选择站在他们的身侧,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我,明明——” “最先遇见你的,是我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偏心呢?”他语调柔软得像云,可他的眸光,却阴戾得像狼。 姬辞月周身杀气骤然暴涨,少年终是要亲手替自己剜下这心魔! 姬染月根本听不见他上下张合的嘴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脑海中的系统警报音,已经拉响到极致。 “检测到宿主情绪极不稳定,正在强制清除,清除期间,宿主身体将由系统自动接管。” “系统正在计算最佳破局之法,无解……” “系统正在计算最佳逃亡计划,预计成功概率,69%,确定实施该计划。” 当天边的最后一缕云翳被黑暗吞噬殆尽,他们看见那个执剑破云,杀气四溢的喜服“少年”突然丢掉长剑,张开双臂,将那阴霾如深渊的恶鬼,紧紧拥住。 洛玦歌在心中建设了千百遍的杀念,轰然坍塌,他的手,不自觉地回抱住了少年,拼命收紧。 就是现在! 使用技能卡——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使用技能卡——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神原草木柔! “小霍,救齐韫。” 如果有人足够敏锐,就会发现“少年”此刻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早已预设好的程序一般,不带一丝感情的波动。 它不能干预世界线剧情,杀不了洛玦歌! 所以,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它的主人,将洛玦歌拽入幻境,再救下那个所谓的异数—— 齐韫。 天边乌云顷刻积聚,惊雷如巨鼓,叩响了苍生之悲鸣。 雨水如瀑,冲刷着宫墙下厚厚的血渍,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处,混浊与清透交织,仿佛这幽都王宫,当真化为了人间炼狱。 惊雷宛如天罚一般,似要涤荡人间的一切罪孽。谷殹 那一刹,天将倾覆,众生惶惶叩首。 除了,冒雨将齐韫从尸体堆里捞出的霍去病,飞赶过去接住从半空中昏迷坠落的姬染月的张良和嬴政,以及同样飞身而上接住洛玦歌的墨檀。 惨白的天光之下,是同样默契避战的诸方。 刹时,雷销、云散、雨霁,唯宫墙角落间的草木,焕发着不可抑制的生机。 “这是神迹……”染血的士兵喃喃道。 “神迹啊!” 众生齐齐叩拜,虔诚得仿佛此前的一切杀伐,只是一场恶梦。 而这一切,被沧海之音拽入幻境的洛玦歌,已是全然不知情。 “玦儿,此去周国,勿必低调,不可态度轻慢,知道么?”熙夫人垂首倚坐在窗前,织着衣袍上绣到一半的雪狼纹路,她低眸浅笑的模样,当真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母妃……”稚嫩的少年郎,眸光浮上一层浅浅的湿意。 他再怎么少年持重,到底还是一个从未离开过母亲身边的孩童。 “儿臣可以不去么?”他也有过天真拙稚的时候。 “不行,你太子哥哥此去周国为质,不晓得会如何凶险,你此去,以求学之名入周王宫,定要替母妃,好好照看太子殿下!” 太子,又是太子! 在母妃的心里,永远都只会惦记着太子哥哥! 明明…… 少年的心里,恶意滋长——要是太子哥哥永远留在周国就好了。 他为自己的恶念感到羞愧,但心里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蛊惑他:“杀了太子,他所拥有的一切,就都属于你了,杀了他……” 少年抗拒那道声音,他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岂可任由自己沦为卑鄙险恶之流。 太子哥哥优秀,他就比哥哥更优秀,总有一个,他会胜过太子,赢得母妃的全部目光。 他才会是母妃最骄傲的儿子! 小玦歌曾无比坚信这一点,一直到,他在周王宫,遇见了那位尚未来得及名动天下的公主。 他知道,太子哥哥喜欢她。 既是哥哥喜欢的,那弟弟自当先为哥哥把把关才是,对么? 但洛玦歌没料到,他会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至此,阿鼻地狱,万劫不复。 真蠢! 幻境之上,少年笑得冰寒彻骨,满是讽刺地注视着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但他竖起的道道寒冰刺甲,却在幻境中少女第一次露面时,轰然碎裂。 他死死抿住唇,望着幻境中另一个自己,如前世一般无二,被那个女人,浅勾手指,就被迷得找不着北。 场景飞速移动,一幕幕,都是回忆里,包裹着利刃的糖衣,但之后的发展,却与洛玦歌的记忆截然相悖—— 他成亲了,新娘正是她。 新婚之夜,红烛轻晃,一双玉臂从身后探出,环住了脸颊滚烫的少年,那垂落的一截皓腕,细细的,戴着一枚剔透无比的玉镯。 他记得,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原来他是想亲手雕个玉簪的,但奈何实在笨拙,糟蹋了近百来块好玉,也没能雕出个满意的作品。 最后他带着满手划痕,气势汹汹的走入金玉阁里,花了全身家当,买下了他们的镇店之宝。 她戴玉镯,真好看啊。 少年被那截细腕蛊惑着,沿着掌心,一路吻上去,勾起燎原欲念。 红烛泣,帘帷垂,满帐欢愉,不堪折……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而今迈步,从头越(一) 红烛帐暖,一度春宵。 本该是人间至乐,但那个悬空对月,幽幽望着这一切幻象的少年,却是透着化不开的阴郁与森寒的死气。 唇畔扯开的弧度,满是嘲弄。 假的。 她怎么可能,嫁给他,夫妻一世,举案齐眉啊? “不是假的哦。”少年的耳边,又听见沧海潮汐涨落的旷远之音,夹杂着一缕温柔到了极点的嗓音,“在那个时空,姬染月确实嫁给了洛玦歌哦……” “一生一世,恩爱白头。” “骗子。”他才不信。 “你是在嫉妒。”那女声依旧轻柔到了极点,落在少年微凉的耳畔。 一轮玉制的明镜出现在他眼前。 镜中少年,眸光狰狞如血一般,夹杂着暗欲、杀念、以及他拼命想掩饰的一丝嫉恨。 是的,很可笑,他确实在嫉妒着,幻境中那个拥着她,背枕红衾而眠的自己。 “他”脸上的笑意与甜蜜,竟叫他再多看一眼,都觉得眸光连同心脏一齐烧灼开来了。 “为什么要嫉妒呢,如果你愿意……”女声微哑,在晃动的昏黄的烛火中,沾染了一丝撩人的蛊惑。 “你也是可以拥有的啊。” 这是姬染月的声音,红枫如血中,他将她压在亭中时,她就是这样的语调,漫不经心地将他引诱至欲海里,一点一点沉沦至湮亡。 洛玦歌缄默不语,他凝视着眼前剔透的明镜,一双玉臂从他的身后探出,攀附上了他的颈间,自然交叠,那细嫩的皓腕间,亦戴了一枚无比熟悉的玉镯,“只要你想——” “我便只是你的——” “呵,你们幻境,都用这么拙劣的谎言来骗人的么?”他将那道幻影从背后一把扯出,可那镜面折射下倒映出的眉眼与神态,却与他的记忆的模样,一般无二。 就连受惊时,眉梢轻挑的弧度,都好像复制粘贴一般。 少年的掌心还抵在她细腻柔软的腕间,像握住了一截暖玉。 这触感,亦真实的叫人恍惚。 “你看,我就是她啊,只不过,我只属于你,她骗你欺你伤你,但我不会,让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怀中的少女,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红纱,玉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少年喉结微动。 躁得慌。 红烛啪嗒一声炸开,他将掌心置于她的后腰处,将人缓缓抬起。 他猛得俯身,她以为他要吻自己,轻轻阖上眼,唇边笑意轻漾。 然后下一刻,眼前的明镜被少年一掌碎裂,尖锐的镜片,毫无预兆地,贯穿了她的心口—— “你……”她柔美的面目瞬间狰狞一片。 “就凭你,也妄想蛊惑我,取代她?”洛玦歌将镜片从她心口一把抽出,空茫的潮汐声骤然消失了,整个幻境就如同那支离破碎的镜面一般,轰然消散。 “就算她骗我欺我伤我,甚至要杀我……呵,可这世上,也只会有一个姬染月。” 区区心魔幻境,竟妄想取而代之,可笑! “主上,你醒了!”墨衣少女,杏眸圆睁,一贯冷漠的面色中,隐着几分不可捕捉的惊喜。 洛玦歌缓缓抬眼,没搭理一旁殷切的少女,他望了望彻底黑沉的天幕,见遍地血迹已散,阶上雨水犹未干,便知自己并未昏睡太久,“人呢?” “跑了。”墨檀敛了敛眸,她已经做好了领罚的准备。 但现在的她确实打不过,那个绛袍如火的古怪少年。 但她很快就会超过他的,她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齐韫跑了,齐暄死了,那这样一瞧,倒也不算亏。”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真的杀死齐韫。 她会是一柄好刀,一柄替他屠尽天下的绝世宝刀。 但跑了也没关系,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 是他用五个鸡腿拐过来的。 少年偏了偏眸光,视线终于落了一些,一直静坐在身旁的小姑娘上。 瓷白的肤,点漆的眸。 明明是与前世截然相悖的面容,但他很清楚,只要掌控住她,这天下,拱手可得也。 “主上,那位齐王,还有诸位公卿的尸体……” “檀儿以为该如何?” “火化。”少女沉吟下片刻,是真的一板一眼地在提着建议。 拙稚而执拗,天真而残忍。 没想到曾经的统御四海的女帝陛下,失忆之后,竟会是这种性子。 前世,他与她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而此生,她将是他手中,见血封喉的利刃。 瞧,世事多奇妙。 “那便火化吧。”他抚了抚幼鸟的发旋,似是在驯化。 可墨檀却享受着,这样怪异的亲密方式。 她现在跟主上说今天要吃十个鸡腿,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正当少女兴冲冲地开口时,她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一脸戒备地盯着残破不堪的宫门口。 洛玦歌亦感受到了什么,眸光冷沉,“西秦长陵君,竟来不远千里来我北齐幽都,当真稀罕。” “本君来,是为了向齐相……不,向齐王,要两个人。” 密密麻麻的铁骑自四面八方的宫墙下涌现,说是来要人的,可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逼宫的呢! 而且,秦屹,是什么时候,抵达的幽都,他竟丝毫未曾发觉! “本君只为求人,无心冒犯齐王。” 呵呵,他现在就觉得被冒犯到了呢,怎么办? 胤国宫变易主,秦屹可谓是功不可没啊,他竟还敢来到自己面前,求人?! 谁给他的勇气? …… “主公,你现在感觉如何?”武则天替她清除掉脸上的易容物。 此刻,他们一行人已出了幽都,暂时留在了渭河边上休整。 “挺好的。” 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她感觉自己下一秒都能直接原地升天了。 系统当时若是切换再慢上一秒,她的灵魂,估计就会直接被时空长河,洗涤得灰飞烟灭。 当然,她已经没有跟系统计较的心思了,跟她一比吧,它其实更惨,已经被强制关小黑屋了,也不知得关上几天。 听说它的本源之力都差点保不住了,主神震怒,不知道会不会一键让天命系统恢复出厂设置。 “对了,武姐姐,齐韫怎么样了?”再提及这个名字时,姬染月的眸光,除了平静,还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或者说,不只是齐韫,她的这番态度,是面对所有人的。 时空长河把她好不容易滋长的一丁点情丝,又给流了个干净。 她现在,无论对上谁,哪怕是最让她恶心的姬辞月,心绪都不会再产生一丝起伏。 她似乎彻底沦为了,一个只会完成任务的天命工具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而今迈步,从头越(二) 但,这对当下的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坏事。 冷静、清明……她的大脑,已经很久没有保有这么舒适的状态了。 此刻,她对自己所行前路,无比明确。 武则天自然察觉到了少女的变化,但她并未多言什么,而是先回复了她的问询,“齐韫重伤昏迷,张先生在想法子,保住她的性命。” 她由衷地希望,齐韫能活下来。 像她这样的女子,不该以这样潦草的方式,惨淡收场。 她本该绽放,更盛大灿烂的光芒,涤荡这岑寂晦暗的天穹。 历史会记住她。 “她不会死的。” 姬染月回的是陈述句,平淡的语气,却叫人心,顿时有了安定的依托。 不知是不是错觉,主公这一次从昏睡中醒来,性情变化了许多。 一改昔日的浮华惫懒,散漫清冷,反倒更加平和从容。 似乎很多人都遗忘了,温柔本身就是一种坚不可摧的强大。 姬染月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两个字——温柔。 “有没有僻静些的地方?”她发现天命系统虽然强制下线了,但抽卡系统依旧还能使用。 好久没抽卡了。 “当然,这个时辰,渭河边上,没什么人。” “麻烦武姐姐扶我过去一下。”她的身体,因为系统的强制占用,至今还有脱力的负面效益。 她连直起身体的力气,都所剩无己。 武则天没多问,她将人扶起身,绕过齐韫留下的残余军队,踱步至渭水河畔。 江水奔流东去,夜色中,仿若冰雪凝结而成的群山处,隐约可见,幽都城中,错落的灯火。 坊市未封,灯火如织,百姓们对于今日的这场血色动荡,似乎一无所知。 也挺好的,无知者无畏。 但武则天此刻却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悲凉,齐韫若撑不过今夜,人死灯灭,那便没有人会知道,她为了北齐,所抗争过的一切。 “武姐姐,没关系的,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能,重整旗鼓,光明正大的,攻下整个北齐。” “嗯,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相视一眼,眸光中俱是浅浅笑意。 她确认四下无人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抽卡,这一次,会出现什么样的人物呢? 第一个十连,前五张全是事物卡,她也没细看,划过第六张时,耀眼的金芒映入少女沉凝的目光之中。 天阶技能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扩展) 属性介绍:十步之内,无人生还,宿主使用此卡时,会临时拥有剑道宗者的全部实力,是一张居家旅行杀人……咳咳,的必备卡牌呢!(注:该卡牌只能指定宿主一人使用) 剩余使用次数:(0/5) 终于又出了一张武力值buff卡,但是……使用次数为什么只有五次? 依据她多次抽卡总结出来的经验:使用次数越少,卡牌技能效益越好。 也就是说,如果之前那张武力值buff卡一次能加100点的话,那么这一张,就可能是双倍。 当然,具体加多少数值,她得找个人实验一翻才行。 她不再纠结于此,划开了第七张卡牌。 玄阶技能卡:莫言生意尽,更引万年枝(不可扩展) 属性介绍:逢生(绝境之中,亦有一线生机,使用该卡牌可指定一濒死之人,留存一线生机,但无法完全冶愈) 剩余使用次数:(0/7) 也算是张保命卡牌,但就是功能没有之前的枯木逢春卡逆天。 但好歹给人留着一口气,挺好的。 只要尚存一线生机,就还有希望。 第八张卡牌,泛着红金色的光泽,卡牌翻转,是一只姿态惬意而卧的狐狸,九尾,目狭,是要溢出卡面一般的妩媚之态。 很好,是一张人物卡,而且,她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 天阶人物卡:妲己 属性介绍:小心,她的媚惑,无处不在。(注:不建议宿主将其收入后宫,将有80%的概率触发红颜祸水的亡国buff哦) 妲己啊…… 姬染月抚过薄薄的一层卡面,思绪有些飘忽。 十世已过,她依旧不能理解,当一个王朝濒临覆灭之际,总是要—— 先怪红颜祸水,再来问山河在不在?1 就连卡牌介绍,都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刻板印象。 她不喜欢。 姬染月蓦然失了抽卡的兴致,草草划过最后两张事物卡后,便静静伫立在江边,等待着那位绝色佳人的出现。 月色与星辰一并坠落入江面,丽人乌发云鬟,袅袅立在江边时,璨璨星河都暗淡了几分。 她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位明艳妩媚,风情肆意的狐系女子,但事实上,妲己的形容,与她想象中的模样,竟是全然不同。 没有夸张丰腴的身形,亦不见时时撩人的目光,她的美,居然是柔和的,内敛的。 长眉狭目,琼鼻樱唇。 唯有笑起来时,上挑的狐狸眼,透着些叫人难以抗拒的媚色。 “主公?”但当她开口时,一切的活色生香,绮丽风流便都有了具象化的存在。 姬染月听得骨头都酥麻了一下,要不是她的大部分情绪都被系统洗去了,只怕她现在早就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想跟美人贴贴了。 哎,可惜她已心如止水。 “想不到,我的新主公,居然是这么一位美人妹妹,妹妹,要不要姐姐,教你如何玩弄男人……嗯?” “不必了,姐姐自己玩得开心便可。”姬染月神色清正,将某女探上来的狐狸爪子默默从自己的胸前扒拉下去。 “妹妹这脾气,倒是合我胃口!”她笑得眼眸眯起,一阵沁人的香气拂过姬染月的鼻尖,最后停留在耳后根处。 热气翻涌,女人柔软的指尖抚过她的掌心,置了一小物,稳稳落在她手中,“初次见面,这是姐姐给你送的见面礼哦。” 她咯咯轻笑,一个旋身,又落在了武则天这边,“不知这位美人是?” “你可以唤我媚娘。”这是武则天第一次提起她曾经在后宫沉浮数十几载时,一直使用的名字。 而此刻的姬染月正垂了垂眸,瞅了一眼掌心的小册子。 饶是她再如何心如止水,此刻也有些懵了。 这本册子的名称叫做《丰胸的99篇秘籍》 攥写人:妲己 宇宙已畅销: 1000万本。 好评率:97.8 姬染月悄悄瞥了眼自己的胸…… 哼,明明刚刚好! ------题外话------ 1引用《人间乐》歌词,非原创。 这几张过渡一下下,我保证我不会再虐了,那收藏掉的我心都碎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而今迈步,从头越(三) 姬染月看了看自己的那处,又飞速掠过武则天、妲己的丰盈起伏处,貌似……是欠缺了那么一丢丢。 但她现在又不需要靠肉体去引诱旁人,那自然是自己舒服便好。 也因此,变美丰胸秘籍什么的,诱惑力不大。 姬染月将那小册子丢进了系统空间,妲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又是一阵咯咯轻笑,“妹妹这脾气,我喜欢。”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妲己对宿主的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 只有5点……这狐狸就姐姐妹妹的,叫得别提有多亲热了。 结果,又是戏精一个。 天阶卡牌,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搞哦! 算了,别抽卡了,她真养不起。 “武姐姐,扶我回去吧。” “妹妹,我来扶吧。”妲己一个旋身,细腰一拧,就贴紧了姬染月身侧,她的手掌,纤长极了,又最是柔软细腻,抚过姬染月腰际时,泛开一点细密的痒。 “妹妹……腰真细。”她的爪子毫不客气,可谓是四处撩火。 姬染月:“……” 这狐狸真的太会了,她是纣王,她也爱妲己,真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嬴政迎面撞上了三人,一贯幽邃的眸光,难得怔忡了一会儿。 他不理解,原来女子跟女子之间也是可以……咳,政哥似乎半只脚踏入了新世界的大门。 “政哥,不是你想的——”还不待姬染月解释一番,妲己一见嬴政,视线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处,转了好几圈,眼底兴味涌动。 “小哥哥,唤什么名字?”她毫不留恋地弃姬染月而去,奔向了政哥的胸膛,奈何—— 政哥一贯视女人如无物。 压根没想过妲己这是在投怀送抱,他一个侧身,任由女子娇呼一声,倒在了泥地上。 而姬染月,也因为妲己的突然离去,一个腿软,整个人往前倒去。 不过她跌入的,是一个异样僵硬的胸膛,男人玄墨色的襟口处,还透着一丝,隐约的檀香。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的好感值-5,当前好感度:-14。” 一脸懵逼的姬染月:“……” 依旧倒在泥地上的妲己:“……” 默默吃瓜看戏的武则天:“……” 最后,打破这种莫名尴尬气氛的,还是咱一脸沉肃的政哥,“站稳了,病秧秧的,叫人心烦。” “……哦。” 其实姬染月真的很想直接怼回去一句——你动不动掉好感的操作,也让人头疼。 但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真要政哥对骂的话……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会崩人设的。 “原来是妹妹的男人,这次是姐姐莽撞了。”妲己自然从泥地上起身,依旧是笑吟吟模样,一双狐狸眸却没从嬴政身上移开过,语调柔媚极了。 这个男人,龙气足,阳气旺,用来采补,真真是再适合不过,可惜了,是个有主的。 “不是,姐姐误会了。”姬染月急忙摆手。 政哥怎么可能是她男人? 跟嬴政谈恋爱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好么?! 除非她哪天嫌自己命太长了,非要去作死。 “原来不是啊,那小哥哥觉得奴家怎么样?”妲己的眸光愈发晶亮,媚眼如丝,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 奈何咱政哥对风月情爱一事,向来无甚兴趣,“不怎么样,别招惹我。” 好冷漠,好绝情,她喜欢! 妲己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畔,眸光里涌动着愈发浓厚的兴味。 完了,她总感觉,抽中妲己之后的这一路,怕是会波澜迭起。 不过还好,妲己了解到一行人正在逃亡之后,并未在赶路途中,整出什么事来,只不过,她坐在马车上,必然要有美人相陪,否则就会觉得寂寞空虚冷。 “姐姐这一空虚吧,就容易搞事情,所以,妹妹明白的吧……”谷膷 “明白,立即安排。”姬染月多番权衡之下,拍板让霍去病与妲己共乘一马车。 妲己很满意,洒脱风流少年郎什么的,尝起来也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至于霍去病,这个一贯肆意如骄阳的少年,眸光中第一次染上了某种灰败的情绪—— 难道就是因为他之前,跟那偷酒贼缠斗数日,误了主公的计划,主公就要抛弃他了么? 都怪那小贼误他! “姐姐……”少年眸光幽怨,奈何只收到了姬染月侧过身时,格外冷艳的一瞥。 “霍小弟弟,上车啊。”妲己懒散睡卧在马车中,上挑的狐狸眸,配上分外柔和的五官,组成了一种惊人的媚色。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是愿意跟美人姐姐贴贴的,只可惜—— 除去巫山,不是云啊。 …… 回到焉都之时,已是四月中旬,正值谷雨时节,雨水丰沛,草木葳蕤。 齐韫伤势一直反复,张良的毒也因此迟迟未能完全解除。 北齐那边一直未有追杀而来的动静。 很奇怪,将近半月,却并未有北齐易主的消息传来。 洛玦歌也并未登基为齐王,像是被什么拖住了一样。 焉都城门处,出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身影。 “明笑?”姬染月讶然,“你是特地前来迎接我的么?” 女子似是被突然下马车的她惊吓到了,整个人颤了颤,瑟缩着不语。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姬染月后退半步,帮着武则天,将依旧昏迷着的齐韫背下了马车。 “笑笑,这里!”少年伫立在城墙上,风雨斜斜,他却并未撑伞,只是穿了件简朴的簑衣,臂弯处夹着一只破损了的纸布风筝。 女子眸光微亮,撑伞提裙,擦着肩越过姬染月,往城墙处奔去,像乳燕投林一般,撞入少年不算宽厚的胸膛之中。 姬染月淡淡错开视线,若是以前,她肯定心情不怎么痛快,但现在,她却没有了要计较的想法。 “咦?城主回来了!”慕韬似乎这才注意到了城墙下的车队,他清亮的眸光里,满是不作伪的欣喜。 但当他的视线掠过武则天身后背着的,看不清面目的女子时,眸光微暗。 “笑笑,今日大雨,我们不去放风筝了,好不好呀?”他自然揽过晏明笑的肩头,轻声哄道。 “……好。” 两人相携离去,似乎遇见姬染月,真的只是一场偶然的巧合。 “我们也进城吧。”少女唇边笑意微隐,透着几分暮春的清寒。 她真的不希望,真相是如她猜测的那般。 那太讽刺了。 刚回到城主府,她便命人叫了孙神医和华神医前来医治齐韫身上的伤。 “两位神医,人可还能救活?” “可以是可以,但主公须得做好心里准备,这位姑娘的两条手臂皆伤得太重,即便能活,只怕也……” 若是齐韫双臂无法恢复的话,即便对她自己而言,又与废人何异? “还请神医尽全力,医治好她。” 姬染月离开厢房时,已是深夜。 她穿过后院的长廊时,突然瞥见两道一闪而过的鬼祟暗影,一道往东,一道往西而去。 往东走,便是外院,今夜是政哥守夜。 而往西去,则是客居,齐韫与两位神医都在那儿。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是立刻折返回去,还是立即动身去外院与政哥汇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而今迈步,从头越(四) 姬染月来不及细想,就折返跑回去,长廊尽头处,她撞上一人。 “主公?”男人及时扣住她的手腕,以免她重心往后仰倒而去。 姬染月先是下意识地绷紧,待看清来人长相后,缓缓舒了口气。 还好,是白起。 “小白,正好……你速去客居,如有任何异动——”她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呼吸,忙开口道。 但白起却是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言语,“主公不必担心,我等早有准备,韩非先生与子房,此时就埋伏在客居之外。” “埋伏?”她诧异抬眸,月余的风尘奔波,令她的双颊更显清减,有种憔悴的柔美感。 她似乎少了以往的几分凌厉的锋芒感,更加柔和了些。 阵雨骤至,男人一贯低沉的语音,夹杂着雨坠暮春残桃的零落声,敲击在她似是迷惘的心头。 “我们早就知道焉都有内鬼……” 只是这段时日,那些躲在暗处阴沟里的“老鼠”,缩得死死的,叫他们几次逮到了一丁点线索,又给遛走了。 今日,主公一行人平安归来,还带回了一位重伤的齐王,子房就料想这几日,焉都必有动荡。 但此刻不宜明令戒备,最好是示之以虚,等待敌人,自投罗网。 “原来如此,那小白你速去客居,我担心小良子和非非会有危险。”至于她,得去政哥那儿瞧瞧,才能安心。 “好。”白起见廊外骤雨下得急,如今四周并无雨具,便主动开口道:“我且送主公一遭吧,冒犯了。” 一个拦腰,她被男人扣入怀中,只觉天地霎时寂寂,再回神时,她便已经站在了前院的庭堂之中。 而白起的身影,一点点被风雨晦夜吞噬。 要小心啊…… 她心中突然浮现这四个字。 政哥不在房中,会在哪呢? 议政厅,听雨阁,就连前院的小厨房,她也没放过,结果,连半个人影也未见。 关键是系统还没上线,否则她可以直接定位一下政哥。 姬染月从议政厅取了一柄素伞,沿着墙檐往回寻找着,雨丝太密,冲刷了许多本能够暴露行踪的痕迹。 直到,她听见一声尖戾的呜吼声,像是野兽进攻时的号角。 这是狐狸在叫……她循着声音往前跑去,溅了半身雨水。 夜色如漆墨,唯那一点银寒的利芒,割裂了雨幕。 “政哥,手下留情!”她扔了伞,往前扑去,抱往了卧倒在泥地之上,颇显狼狈的妲己。 寒刃离姬染月后颈处泛青的血管,仅有一寸之遥。 “让开!”男人语调中的喘息声,有些异样的味道。 卡牌人物之间不得械斗,若违条例,是会被系统强行召回卡池的。 嬴政很清楚这一点,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妲己这么一位女子出手。 “是姐姐做了什么吗?” “我不过施了些助兴的媚香,谁知道这厮……” 竟这么不解风情! 生生浪费了她,精心制成的合香。 不是吧,政哥就这么吸引女妖精一类的么,还给她整了个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天下那么多美人,姐姐这又是何必……” 吊死在嬴政这株食人花面前。 “可是,他好像帝辛啊……”妲己的声音褪去了一贯的娇媚之感,反倒有些空茫的沉重感。 姬染月:“……” 她真的不理解,一个两个的,咋都这么喜欢替身梗呢? 而且妲己居然想让始皇当纣王的替身,这不是扯蛋的么! “姬染月,给朕让开!” 完了,政哥多久没自称为朕了,这下子咋办? 姬染月咬了咬牙,心一凛,直接把怀中的人往前推去。 “跑!” 话音刚落,她同时反手避开那寒芒,一个前扑,抱住了嬴政的大腿。 滚烫。 男人紧绷的像是要灼烧起来的肌肉,透过濡湿的衣袍,无比紧密地贴近了少女柔软温凉的身躯。 清寒。 雨滴直直打在她的身体上,她仰着头,雨水覆着了整个睫羽,以至于她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应该是愠怒与杀念并存吧。 “政哥,冷静,别冲动啊!” 姬染月心中有多瑟瑟发抖,双手就缠得有多紧。 但男女的力气天生就悬殊,更何况嬴政此刻整个是盛怒与亢奋的状态。 少女缠得愈紧,她身上那股清甜的桃花香就愈发清晰,嬴政将寒刃掷于一旁,灼烫的,混杂着雨水的掌心,一把钳住她的臂弯与后颈,将整个人提了起来。 四目相对,她的眼睑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因为男人眸底幽幽燃烧的火光。 他的鬓发松散,双颊泛红,挺直的鼻尖处,一滴雨水滑落,溅在了她半仰的颈前。 雨水明明寒凉,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也要烧灼起来了。 纵狼狈至此,他依旧俊美得,无懈可击。 “姬染月,我记得……”他的吐息热得叫人心惊,“我说过的,别招惹我。” “你怎么就不听呢?” “政哥,你听我——” 撕拉! 裂帛声响起,雨水浸湿了少女泛着轻粉的肩头,连同猛烈的吻一起。 他的掌心扣在她的后颈处,发丝嵌入疤痕,泛起愈发细密的痒意。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立马要被嬴政当成解情毒的解药,给吃干抹净了。 不行,她这具破败孱弱的身体,哪经得起他折腾,紧急之下,她终于从卡册里翻出了那两张快要生灰了的技能卡牌。 使用技能卡——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使用技能卡——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两剂清心寡欲的buff卡叠加,这所谓的情毒怎么也该无效了吧?! 见血了。 好疼…… “疼就对了,政帮主公留一个教训。”他的眸光转瞬幽寒如玄冰,要不是肩头处的咬痕仍在,她都要以为,先前的一切混乱,都只是一场春梦。 “下次再遇上中了药的男人,无论是谁,都自觉躲远点,懂么?” 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的自制力,其中自然包括他。 他也有欲望,也会有野兽出笼的那一刻。 嬴政濡湿的指尖,捻去少女肩头那点子血渍,便将其松散的系带重新拢紧,却在瞥见她此刻过分平静的神色时,猛地一顿。 惊慌全在表面,更别说什么羞愤,他凝视着她的……那抹冷漠无波的灵魂,唇边扯出一丝讥笑,“呵,是政多虑了。” “如今的主公,早已被强行摒弃了情爱,区区清白,又岂会在意?”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而今迈步,从头越(五) “不是不在意,只是类似的场景,出现过太多次了。” 被压倒,被践踏,被凌辱……那些晦暗不堪的回忆如今想来,依旧会让她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缩,但她的灵魂,确实已再感觉不到,一丝的恐惧。 像隔了一层无法戳破的屏障。 不是不害怕,而是她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中,学会了悦纳自己。 接受,曾经那个弱小怯懦的自己。 “政哥,你不是一直问我么?关于过往。”她自然地将湿透的衣襟重新扣上,雨水沿着她白瓷一般的脸颊划落,有种区别于往日娇艳的脆弱与清雅之态。 她明明在笑,可漫天骤雨仿佛在替她哭。 “你若不想说,不必勉强。”离他与她的一年之约,还有大半岁光景。 “其实也没什么,我第一次被系统绑定时,成了金陵城一位卖唱为生的歌女,那个世界的气运人物是敌国的一位世子——” “不必说了!”他沉声打断她,“是政之过,言语上冒犯了主公。” 他可没有淋雨自虐的习惯,之前故意闯入雨中,只是为了压抑情毒。 她是为他所迁怒,更没必要遭这份罪。 姬染月被他从泥泞处拽起,两人皆是一身狼狈,再相视时,眼底倒多了几分同病相怜般的笑意。 冲散了些许本不应该存在的暧昧。 只是当男人视线不经意扫过她颈间的混乱的痕迹时,心头微动。 有那么一刹,他是真的想将错就错的,无论言语将自己粉饰得有多么无辜,但他心中到底抱着怎样卑劣的想法,他很清楚。 雨丝泛寒,他不再犹疑,率先越过她,往庭院中走去。 只是背影竟有种仓皇的僵滞感。 “政哥……”她有些茫然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步跟上他,“等等我。” 偏柔和的语调,被她绵软的声线一念,像是情人间的喁语。 嬴政步履未停,隐隐还加快了些。 但他没想到的是,刚入庭院中,拐角处,一轮弯匕似钩月,破开如帘的雨幕,直击向他身后的—— “姬染月,躲开!”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因为夜色下破空而来的那一道身影,是那么熟悉。 匕首刺入血肉的那一刹,她跌入了一个冰凉却安心的怀抱中。 好疼啊…… 不是已经洗去了一切感情么,为什么她的心脏,还会有种缩紧的窒息感。 她有多久,没有这种真正濒临死亡的感觉了? 嬴政反应再快,也比不上那道暗影的速度,见匕首已刺入她的胸口,一手将人护住,另一掌直袭那暗影命门。 两人交手几回合,他发现,这人……是个女子。 “主公知道她是谁?” “佯装不敌……让她走。”她攥住他手腕,细瘦的指尖,因过分用力,已泛至青白。 她要让藏在焉都之中的一切暗影,无所遁行。 嬴政隐隐明白了什么,他一掌劈向那人肩头,随即后撤几步,将呼吸声逐渐丧失的,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少女揽在怀中。 “主公,撑住……别吓我!”他其实哭不出来,但好在今夜下雨,雨水衬着泛红的眼眶,倒真有种绝望的悲凉之态。 反正那暗影信了就行。 那人身形一顿,压下口中翻涌的血气,又是一记杀招,直袭嬴政后心而来。 剑刃撞开的弯匕,兵戈交击之声在滂沱大雨中格外刺耳,白起一个闪身,如猛虎出山一般,扑向暗影。 气势倒是摆足了十分,但其实他仅用了三分的力道。 暗影被逼退至墙根。 就在此刻,无数甲胄涌出,包围了整个庭院,张良一袭青衫,一纸素伞,立于三军之前,眉眼处,泛着寒凉彻骨的杀念。 这出戏,他原是不同意的。 但姬染月偏要赌这一把,就为了区区一个背叛了她的女人,愚蠢! “杀——”张良一声令下,却因男人哀恸至极的哭腔,生生中断。 “主公……主公!”嬴政将头埋入怀中少女的心口,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已,显然悲痛到了顶点。 “真要放她走?”男人垂落的眼眸里,哪有半分泪光。 “我一定要逼出姬辞月。”借着嬴政宽大的袖袍,她唇齿微动。 “不……不可能,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主公!”白起的持剑纵砍的姿势一顿,不可置信地回头。 也正是他这一瞬间的恍神,暗影一个后仰,从墙根翻出了城主府,刹时,漫天的乌鸦扑棱着羽翅,隔绝了雨幕,更阻隔了众人向前追击的可能。 “怎么会有这么多乌鸦!” “小心它们的翅羽上沾了毒。” “快,这些雨水沾不得,进屋避雨。” 嬴政将人抱起,率先冲入房中。 “政……政哥,慢点。” 她本来没什么大事的,被他这么一抖一掂,等下可别真凉凉了。 嬴政步伐微顿,这会儿终于能仔细观察少女胸前的伤口。 血迹止不住的外渗,刀口也伤及了心脉,按理说…… “我这具身体的心脏靠右一点点,她刺偏了。” 当然,痛是肯定痛的。 系统还没上线,也无法帮她屏蔽掉一部分痛觉。 “明明可以不用如此的。”张良收伞进来,语调虽是平静,却给人一种心脏缩紧的压迫感,他偏过头,不去看她的伤处。 他侧了侧身,华伦一身士兵打扮,就站在他身侧,“烦请华神医速速替主公处理伤口。” 屋外,三军哭恸,彻底未停。 屋内,张良有条不紊地安排起了为姬染月专门准备的……葬礼。 “子房,你们是何时计划的?”嬴政一夜亦未眠,他在思索着昨夜的种种。 除了妲己下药是意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早已设定好的剧本。 只不过,姬染月差点假戏真做了。 那只匕首,若再偏毫厘,或是淬了剧毒,那不就…… “昨日,我们在城门口见到那位晏姑娘时,她就有了这计划。” “主公要胡闹也就罢了,你也不知分寸么?”嬴政揉了揉肿胀的眉眼。 “我劝过了,没用啊,她那么执拗的一个人。”张良自嘲一笑。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抓住姬辞月。” “他会信么?” “演得自己都相信了,旁人自然也会跟着相信。” 谎言嘛,先欺已,再欺人。 ------题外话------ 我保证,真的不虐啊,女儿是戏精的,三分的伤心,她也能给你演出十分来,之后所有剧情,都是宠女,要虐也是虐男的,我是女儿亲妈,不会亏待她的,别掉收藏了,孩子快哭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而今迈步,从头越(六) 大雨未停,一柄血红的伞檐微偏,遮挡了黑袍蒙面的女子头顶的骤雨。 她缓缓抬头,一双杏眼湿红,浸透面纱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成功了?”少年嗓音阴诡,更衬夜雨凄寒。 “……一刀穿心,还有活路么?”她更咽了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笑笑,你不会心软的,对吧?”少年天生上翘的唇角,笑起来时,全是说不上来的风情。 谁能想象,这身华丽的皮囊之下,究竟住着一只多么腐烂的恶鬼。 “呵,我有心软的资格么?”她一直仰着头,仰得后颈一阵酸胀,却还是没有挪开一刻视线。 她的目光所及,全是他,只有他。 “可是,我体内的这具母蛊,并未死亡啊,笑笑,你没有杀死她。” “信与不信,你自己去瞧上一眼啊……反正这焉都,不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么?” 况且,这或许就是最后一眼了,无论鹿死谁手。 “也好,笑笑陪我一起去吧。”红伞轻旋,转瞬间消匿于夜色之中。 雨丝绵密,寒鸦难栖。 翌日,整个焉都,皆是一片素白。 “华神医怎么回来了,还有……”张良颊边仍存泪痕,双目红肿,鬓发未束,看得出是哭了一宿,哪还有半分昔日的清贵雅正,他扯了扯唇,没笑出来,“还有慕小郎与晏姑娘,怎么也来了?” “听说城主出事了,我……笑笑很是担心,毕竟城主大人是笑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 “不必了,见了也是徒添伤感。”张良拂袖,背对众人,明显是送客之意。 主公说,要欲迎还聚,才能让姬辞月更加相信,整个事件的真实性。 “张先生,只要人尚未咽下最后一口气,就还有存活的希望不是吗,岂能轻言放弃?”慕韬仰头望着他,透着无尽生机与朝气的目光,被曦光下的薄薄的雾气阻隔到模糊,反倒给人几丝森寒的,颠倒的诡谲感。 张良闻言一顿,偏过头,却是看了一眼华佗。 “慕小友常在老夫医馆,替老夫帮忙,他的医术进步的确可称一日千里,说不定,确有救治主公之法。” 只要尚有一丝希望,他们都愿意去尝试的! 张良阖眸,微微颤抖的睫羽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彷徨与挣扎,“慕小友说的对。” “进来吧……” 城主府处处素白,他们甚至还看见正厅中央摆放着一具空棺椁,确实要办丧事的景象。 压抑,悲戚。 明笑似乎也受到了周围氛围的影响,颇显不安地往慕韬怀中缩去。 “没事的,笑笑别怕。”少年柔声安抚。 女子却缩得更厉害了些。 只有作戏时,他才会这般温柔。 “主公虽已至此,意识未明,但良还是希望,诸位能安静一些。”他意有所指地瞥向慕韬……怀中单纯如稚子的晏明笑,暗含警告。 “张先生放心。” 进了屋中,许是昨夜下了雨,地上微潮,空气中,还隐隐透了些腐烂了的,楠木气味。 慕韬顿了顿,随即快步走至榻前,终于见着了床榻上躺着的少女,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 她竟真的……半步滑落了死亡的深渊。 他唇角似是向下压了压,但奈何还是抚不平,那天生上扬的笑弧。 喜悲难辨。 他伸手三指,探了探少女的腕间。 正凝神之际,他眸光里的笑意,瞬间僵滞。 假的。 “是啊,假的,可惜你……发现得太晚了!”床榻上重伤昏迷的女子,一个高抬腿,重重踹向了少年的心口。 他避之不及,后仰倒地,额前散落的鬓发遮住了他疯狂的眸光。 巨大的木笼从天而降,罩住了他。 用来关押姬辞月这疯批,再合适不过。 这还是上次云湘君抓顾明忆时,给她的灵感。 少年低低地笑着,语调骤然转变,那华丽的尾腔,辨识度太高了。 “呵,原来姐姐早就发现了啊,亏我还这般辛苦作戏……” “姬辞月,你逃不掉的。” “我为什么要逃呢?姐姐又杀不了我。”他笑吟吟的,极至的蛊惑神色,令那张平凡的面容,都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色气感。 “我知道你依仗着什么,放心,我的风格,你很清楚。焉都之内的所有叛军,今日之后,一个都不会留下的……”她缓缓下榻,隔着木笼,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蠢事,我可从不干。” 姬辞月唇角的笑意彻底消失,少年意味深长的目光越过了姬染月,望向不远处愣怔着的晏明笑,仿佛是在说—— 还等什么,动手啊,杀了她! 晏明笑没有动作,就在这幽约的刹那对视之间,她似乎听见了宿命的喁语。 她猛地瘫软在地,笑与哭同时在她白瓷一般的面容上浮现。 “阿辞,输了就是输了——” “你闭嘴,我不会输!” 姬染月怕变故再生,轻轻拍了拍手掌,房屋内霎时多了两个人,嬴政和白起。 “将姬辞月押入地牢,小白,政哥,麻烦你们亲自盯着。”也许是,捕获得太过轻易,她总担心,他还留着后手。 “主公放心。”有了姬染月给他们使用的“清心寡欲”技能卡,就可免去姬辞月的媚惑作用,如此一来,这个少年,就像被剥离了一层盔甲,再无往昔强势。 “阿辞……”看来姬辞月被那样狼狈地押运走,她下意识想起身追上,却被张良抬手挡住。 他的腕间几度翻转,竟掏出了晏明笑藏于袖内的弯匕。 匕首掷地,发出极清脆的声响。 “你就没有什么,要同我的说吗?明笑……”姬染月的苍白与虚弱,并不全是作假,她静静注视的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眸光隐隐颤动。 “没什么可解释的,成王败寇,哈哈……”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值得么,就为了一个姬辞月?”少女半是疑惑,半是痛心,“虽然我也是个卑劣的骗子,但……我待你,一直都是真心。” “真心……可我不需要你的真心啊,我这一生,活成了一个笑话,小染,别学我……唔!”晏明笑口中蓦然呕出大片大片的血沫,明明是可怖凄绝的场景,她却露出了,这么多时日以来,唯一一抹真心的笑意。 “你服了毒?!”姬染月踉跄了一下,还好身侧的张良及时扶了她一把。 气血在一瞬间上涌,胸口的伤似乎裂开了,抽疼得紧,她咽下口中腥咸,“子房,救她!” “别救我,别在我身上花心思,周国覆灭的那一刻,我就合该是个死人了。苟延残喘了这么些时日,装疯卖傻,骄傲尽折……为了他,我变成这副,叫自己都作呕的模样,我累了。” 她抗拒地后退,血迹溅上她湛青的裙摆,逶迤了一地的血花。 她捂着腹部,面色隐隐透着一种死气般的青紫之色,像绝望凋敝的落梅,再也没有了凌寒而绽的傲骨与勇气。 “姬染月……”晏明笑冲她,缓缓行了个周礼中的平辈相见之仪,一如初见那般娉婷—— “我祝愿你,此后永生永世,不动心,不动情,便可……永不为世事殇也。” 你要记住,永远为自己而活。 “我先走啦!” 她笑着阖上眼,青裳如旋花般倒地,似乎咽下了最后一丝气息。 “明笑——”姬染月顾不得胸口的刀伤,推开了身侧的张良,往前扑去,“骗子,你分明还是在怨恨我。 “否则,你怎么忍心……” 让她直面这一场死亡。 ------题外话------ 明笑是注定要死的,因为她是这一世,姬染月唯一的软肋,所以我前期刻意避开了对她过多的着墨,因为把这姑娘写得越美好,她的自戕就越悲伤。 但这本书的主基调是爽剧,所以我就故意模糊了这个角色。 她的死,也成就了姬染月的第二次新生。 下一章会解释一下,姬染月对晏明笑这么好的原因——这个世界上,很少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我应该解释清楚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诸侯西来,浮屠尽(一) 晏明笑仰躺在地上,短暂的光景旧记,如走马灯一般晃过,她感觉到了记忆的沉重,又体会到了生命的轻盈。 世事一场大梦。 她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光,停驻在了十六岁那年的暮春。 彼时,恋慕的少年尚意气风发,唯一的挚友长伴在身侧。 春采荇,夏赏荷,鼓吹不歇,流火荧惑。 而后,金迷纸醉,繁华尽散,秋露凋敝,红悔尽谢,偏怨怪东风,不肯送春归也。 是啊,细想来,对姬染月,她是怨怪过的。 “要是周国覆灭时,她一并亡去就好了。”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晏明笑的脑海中。 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在挚友与爱人之前,艰难抉择。 她会毫不犹豫的,随姬染月一并死去,那样,也算两全了。 她没有辜负朋友,亦没有背叛爱人,多好啊…… “你我之间,什么时候成了可共死,却不能同生的存在呢……” “因为姬辞月。”姬染月握住了她冰凉彻骨的指尖,胸口的撕裂伤渗出了点点血痕。 你看啊,她们其实什么都心知肚明。 “你要一个人走下去,别回头……” 晏明笑勉强抬了抬指尖,却没能回握住她的掌心,就垂脱落地。 “明笑!” “主公!” 张良半跪在地,像是成为了支撑少女的最后一支浮木。 “背弃之人,何苦心痛?” 姬染月微微摇了摇头,没哭,眼眶干涩涩的,只是空茫。 “她只是,在我和姬辞月之间,坚定地选择了姬辞月而已,甚至称不上背叛……只是人心如秤,轻重自知罢了。” 她之于晏明笑,不过是相处了未满三年的闺中好友罢了。 可姬辞月之于晏明笑,却是要相守一生的夫君啊! 她只是,选择了她的爱情。 这很正常。 姬染月这样在心里这样催眠自己。 “可是,主公待晏姑娘,是付出过真心的,在良心里,任何让主公伤情伤心之徒,便是良的……敌人。” “子房,你们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会独独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情谊?” 好奇? 应该说是嫉妒才对。 张良敛去眸光中的暗涌,垂首躬身,是耐心倾听者的最好姿态。 对于三年前的姬染月而言,晏明笑的存在,是一份救赎。 那时的她,刚从第九个末世流世界中抽身。 灵魂虽然成功脱离了,但残留的情绪却并未被抽离。 那个末世的位面,双s级的危险程度,但最可怕的,不是由丧尸制造出来的危险与动荡并行的生存环境,而是难以直视的人心。 人啊,有时候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了。 偏偏她每一日都要直面人心之恶,以至于敏感多疑忧惧,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哪怕是跟男人发泄过后,她点着过期了的烟草,数着一点一点坠落的烟灰,睁眼至天明。 最后世界脱离时,丧尸与人类,两败俱伤,没有哪一方取得了真正的胜利。 整个地球,已成绝境。 当她从那个已逝的小公主的身躯中再度重生,睁开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明笑。 “臣女受太子所托,前来照看公主。” 姬染月永远也忘不了,少女那双沉凝而剔透的眼眸,像青碧湖水,流转之间,似折射出柔软的波光。 在那样的眸光注视之下,她所有忐忑不安,阴郁消沉的负面情绪,被悉数抚平。 晏明笑发现她时常夜里睡不着觉,以为是腿伤疼痛所致,不仅吩咐医女替她按抚小腿,活络经血,还会在夜间,守着她与一盏烛灯,焚香抚琴。 琴音有静心之效,那些夜晚,是她难得能安稳入眠的时刻。 她的照看,的确是无微不至。 不为奉承,不为谄媚。 她的一切用心,全是因为另一人的随口一句吩咐。 姬辞月。 当她知道晏明笑竟然恋慕姬辞月这个疯批时,郁闷得一夜无眠。 她不理解。 那样好的明珠,怎么就偏偏眼瞎,看上了那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不是没想过,劝明笑不要傻愣愣地捧出一颗真心给姬辞月。 “别这样,小染。自我记事起,我祖父就告诉我,明笑,你将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王后,须得真心侍奉太子,一言一行,要为周朝女子之典范。” 她这半生,都是这么严格要求自己的。 她要成为他的妻,他的臣,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我也算是自小陪着太子殿下一并长大的,小染,殿下他……没你想得那样恶毒,更何况,你与殿下,是嫡亲的姐弟啊!” 因为她,这三年里,姬染月与姬辞月的一切斗争,全摆在暗处,在明笑面前,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平和,只是相看两厌罢了。 当然,这只是姬染月一个人以为的相看两厌。 要不是为了明笑心心念念的王后之位,当年老周王逝去时,她不会让姬辞月那么轻易地登基为周王。 明笑被册为王后时,却并没有姬染月想象的那般欢欣之色。 她笑得无懈可击,她亦笑得满心苦涩。 就在方才,她意外得知了,姬辞月竟对他的长姐,亦她唯一的挚友,早就生了不伦之心。 而她夹在其中,反倒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大婚当夜,同床异梦。 红烛泣血,混着她的泪水,浸湿了枕衾。 “放心,只要晏氏还在,你永远都会是周国的王后。” 当然,也只会是周国的王后,而不是他认定的妻。 一步之遥,已隔天堑。 姬染月对此知情么? 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迁怒于她。 “小染……” “怎么了,笑笑,中宫住得还习惯么,要是你不适应,不如搬回我的瑶华宫,我——” “不用了,我觉得中宫很好,而且王上今夜会……”她颊边强撑出一抹羞红。 然而,残忍的是,那一夜姬辞月确实入了中宫,却不是幸她,而是密召了十位美人,相伴身侧。 酒池肉林,声色犬马。 少年靡艳堕落的模样,全在她眼底。 她终于笑不出来了。 “王上,究竟当臣妾是什么呢?” 少年唇边微翘,酒液顺着颈间滑落至松垮的衣襟内,他挑起她下颌,眸光迷离,似有无限情意氤氲,可他淡淡吐出的话语,却是那么的冰寒。 “不是你心心念念,求来的这个王后之位么?若不是姐姐非要留你,寡人根本不可能娶你为后。” 他的笑,全是刺向她的利刃,鲜血淋漓。 ------题外话------ 改了上一章的两个字,姑且算晏明笑在上一章还没死。 骂姬辞月可以,别骂我的女儿们。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诸侯西来,浮屠尽(二) “阿辞……”她望向他的目光,一半痛苦,一半不解。“你若不愿意,我不可能逼你娶我。” “别这么唤我,晏明笑,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你幻想出的,深情厚义。”他缓缓松开手,从袖间掏出一方红巾,擦拭着如葱玉般的指尖,巾帕被主人毫不留情的拋弃在地,一如她被反复践踏的情愫。 晏明笑再也支撑不住,仓皇倒地,唇边的苦涩笑意,似是在嘲讽,那个狼狈至极,卑微如斯的自己。 她也是高门贵女,也是受族中千娇百宠长大的,若不是为了他…… 若不是! “即便没有我,王上与公主,也不可能有未来。” “是啊,没有你,寡人连见姐姐姬染一面都算是稀罕事,所以啊——”他笑得桃花眸微弯,撩动一池春水,与她鼻尖相抵,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温柔得令她一时恍惚。 可他的身上,还留着旁的女子的胭脂香。 “你要帮寡人,常唤姐姐来玩啊……” 晏明笑颓然垂眸,“王上还真是,玩弄人心的魔鬼啊,可我只会让小染,一步步远离你,我不会……我不会让你把她拽入地狱的,你不配!” “天真。”他依旧丝毫不见愠意,而是双手捧住少女含泪的面颊,细密而轻柔的吻,落在她颤抖的长睫上。 明明不带任何的情欲/挑逗意味,她的身体,泛开了一丝丝不可言说的痒,手心紧攥,全是汗渍。 她生涩懵懂,他游刃有余。 “笑笑,寡人给你快乐,世上有比这个,更难得的东西么?” “你最好了,对不对?”他温热的指尖一点点抚过她散落的鬓发,温存的目光,泛红的眼角,没有人能够抗拒,“我,你,还有姐姐……” “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不好。”她迷离的目光,渐渐清明。 姬辞月手上的动作一顿,旋而冷淡抽离,“相信我,你会同意的,很快。” 少年略微系了系腰间的玉带,却还是松垮着,敞出一截白皙胸口,坠着几道泛红的划痕,愈发绮艳。 服侍的宫婢们,都不约而同地,偷觑着他,面颊绯红了一片。 他随意挑中一名姿容上佳的宫婢,笑意风流,“你,可愿当寡人的宫妃?” “当然,还……还望王上垂怜!” “至于位份,王后看着安排吧,今夜她待寝。” 话落,姬辞月也不看殿中众人神色,施施然离去。 “王……王后,王上兴许是说笑的——” “不必说了,本宫想静静,你们都出去。” 她蜷缩在床角,定定注视着一片狼藉的床榻,到底没忍住,俯趴在床头,疯狂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竟不知该怨恨,那个薄情寡恩的帝王,还是厌恶,这个自甘堕落的自己。 “小染,我该怎么办?我害怕……” 可回应她的,只有空旷大殿中,呜咽的风声。 此后,接连一月,王宫中多了三十位获封美人的嫔妃,晏明笑沉默着,对宫中四起的流言,不置一语,只是妥贴的,为三十位丽人,安置了宫殿。 流言愈言愈烈,直到,传入了姬染月耳中,她一袭红裳,提着一柄长剑,闯入了姬辞月平时批阅政务的书房。 “姐姐这是做什么?” “别废话,我是来替明笑,向陛下要一封和离书的。”她并未直视他近乎露骨的目光,而是越过他,看向那绣着樊笼囚雀的屏风。 “姐姐说什么糊涂话,寡人与王后,新婚不过一月,怎会和离?”少年弯了弯唇,从案牍堆积的桌案前起身,下阶,逼近面前,眸光沉冷的少女,似贪恋般的视线,游走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 真漂亮啊,让他每每见之,就忍不住,想占有,想摧毁。 “姬辞月,你别装傻,我让你娶她,不是让你这么作贱她的,当初你若不愿,大可明说,你不珍惜的人,自有旁人爱重。” “爱重!姐姐想让我爱重她,那姐姐何时能偏爱我呢?”他仿佛没看见她手中紧握的那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攀上她的肩,钳制住她,想将人往怀中带。 “姐姐也疼爱疼爱我好不好,就像待笑笑那般,姐姐若疼我,我自然便会爱重笑笑,她将永远是大周的王后的,我保证。” 他偏过头,想吻她。 却被冰冷的长剑抵住胸膛。 “姬辞月,别发疯!” “死在姐姐手上,不亏!”他笑意渐深,竟丝毫不避,长剑刺破血肉,他成功将人揽在了怀中。 姬染月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一脚踹向少年腹部,他捂着胸口淋漓的鲜血,上一刻笑得昳艳偏执如刀,下一刻,一秒落泪,眼尾泛着破碎的红痕。 “姐……姐姐,居然真要杀我……” 他真可怜。 装的! 姬染月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身体微僵。 完了,一时没忍住,中计了! “王上!” 女子的声音,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惊慌与担忧,仓皇闯入殿中,扑倒至少年面前。 那汩汩流出的殷红的血,刺痛了晏明笑的眼,像火烧一般,摧毁了她本就所剩无己的理智。 “笑笑,姐姐要杀我……”他虚垂着眸,面色苍白,可唇却因沾了血,艳红极了,愈发像话本里食人精气的男妖精,最能蛊惑人心。 “笑笑,救我……”他的下颌抵在她的肩颈处,依恋般地缩了缩,似是惊惶,可你瞧他的眸光,多兴奋啊,多得意啊! 那目光仿佛是在说——“瞧,她多爱我?” 疯子! 姬染月丢了那沾血的剑,脑海中飞快闪过八百字国骂和谐小作文,深吸口气,“明笑,这只是个意外……我本来是——” “我知道,劳烦公主您费心了。”她背对着姬染月,语气透着一股子分外明显的疏远之意。 姬染月心沉了沉,“你居然称我为……您?” “那您要我怎么办,我的夫君,差一点就死在了您的剑下……那您教我,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踢了他,换一个更好的!” 这天下,随便找一个男人,不比姬辞月优秀? “可那些人,都不是他……公主,明笑感激您,但我与王上的种种,都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您又何必介入呢?” 姬染月:“……” 这会倒成了她,里外不是人了。 “行,我再管你,我就是个傻子!”少女气极反笑,拂袖而去。 “笑……笑笑,寡人是不是要死了?”他的语气有多虚弱,脸上的笑容就有多灿烂。 “王上不必再演了,我与公主就此决裂,您不是称心如意了么,何必再装成如此作派?” 她顺着这出戏演下去,不过是为了小染。 她已经堕入地狱了,但小染绝不可以,落入他的手中。 她就是要她不染尘埃,要她干干净净一身白,要她安坐高台,永不掉下来。1 “笑笑,可你不就喜欢我这个,天生的坏种么?”见好戏被拆穿,姬辞月反倒愈发兴奋,他沾了点血,涂抹在少女的唇角,然后轻笑一声,覆压其上,极尽缱绻,她软了半边身子,只能任他施为。 看,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古语诚不欺他。 ------题外话------ 哎,疯批写起来真酸爽! 1改编自某音热词。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诸侯西去,浮屠尽(三) 此后两年,她以为就此疏远,便能各自安好。 她来看住这只恶鬼。 而姬染月,则永远是大周,最尊贵的长公主。 听说胤国太子、五公子、楚国太子皆有意求娶她。 这三人,皆是人中龙凤,想来,定会有小染真正的良人,将其带离这脏污之至的泥沼中。 不至于,同她一般腐烂。 “王上,你已三月未上朝了,如今大周,灾祸四起,你怎么能,弃万千黎庶于不顾呢?” “那又如何?这种小事,交由姐姐决断便是。”少年枕于美人香肩,任由剔透的酒液,自下颌处滑落。 他没束发,未系带,散落的发,铺展了一地的鸦青色,衬得那因酒意上涌而泛红的面容,愈发靡艳。 盛世将颓,大厦将倾。 这种浮华的美,宛如虚幻的泡沫,脆弱得叫人不忍苛责。 “王上,你当初若无心政务,又何苦做这周王?” 弑父戮君杀兄,以至今时恶名满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是我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也轮不到旁人觊觎!”想起那所谓的父王与兄弟们,他的眼底,难得覆上了一层,化不了寒凉。 “不是我的东西,我若想要,便是强求,也一定要握在手中,就算不成,我也会亲手毁了它!” 那精巧华贵的玉制酒杯,被他一个松手,掷碎在阶前。 他却笑得肆意,那美婢却满目惊惶,瑟缩不已。 “扫兴,拖下去吧!” “王上饶命……” 内监喏喏上前,捂住那宫婢口鼻,往殿外拖去。 那美人满眼泪光,绝望至极,晏明笑终是不忍,“王上没必要同一个婢子置气,若不喜欢,换一个便是。” “王后倒是贤德,你这么包子似的活着,不累么?”他扯了扯唇角,讥讽道。 她垂眸不语,温顺得叫人厌烦。 姬辞月最恶心她这张端庄的假面。 “王后难道不知道么,你为之求情的这么个玩意儿,昨夜勾着你的夫君,在龙榻上,浪/叫了一夜,甚至还诱哄着寡人,废了你,这样的人,你也要替她求情?”他说此言时,没避讳殿中任何人,这分明是故意将她的脸面,往泥里踩。 今日之后,王宫之内,不知道又要再添多少流言蜚语。 晏明笑咬得口腔里,全是腥锈味,才找回了自己本该有的声音,“一个巴掌拍不响,王上想要,她们怎么敢拒绝?” “横竖都是寡人的错吗?可姐姐不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寡人无数次么?”姬辞月似笑非笑,他的眸光扫过眼前女子瞬间青白的面容,眼底浮现几分扭曲的快意。 “笑笑啊,你果然,不及姐姐远矣。” 颠倒的天光,窃窃的私语。 因这一句话,她终是彻底,栽倒进了深渊。 恶鬼低笑,天地扭曲。 “周国气数将尽,我可不愿花那心思,将其盘活了,既然四国皆对周国虎视眈眈,那便让他们去争,去抢好了!” “我姬辞月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周国,而是——整个天下。” “笑笑啊,你会帮我的,对么?” “一旦周国覆灭,王城被破,王室必要出一个人的,去平息大周百姓们的怒火。” “王上想让……不行,小染不能死!”她终于反应过来,他的刻意放纵,是为了什么,但她绝不会让姬染月背上这亡国的原罪! “笑笑,让姐姐去,我自然是心疼的,可既然我此生都得不到她,那么我宁愿彻底毁了她。”谷貽 “不……”晏明笑如何不知姬辞月一反常态,与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逼她去帮他算计姬染月,可是—— 她拒绝不了。 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染,随整个大周,一并湮灭呢? 但只要想到,姬辞月会像亲吻那些个喊不上名字的女人一样,去玷污她,晏明笑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她接受不了。 是壮烈的死? 还是苟且的生……这条路,她没有资格替姬染月决定,所以她将姬辞月说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知了姬染月。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场周国之役,赢的是姬染月,而被迫南逃的,是姬辞月。 他千般算计,却还是低估了,两个女子之间的情谊。 她本想拉着姬染月一同走,但姬染月拒绝了她。 “明笑,我的归宿,就在此处,你知道吗,我很快就能……” 回家两个字,姬染月到底还是没能对她说出口,“明笑,山长水远,一路珍重。” 话落,秦、胤大军彻底包围王都的消息便传至了整个王宫。 “小染……” “姬辞月说得对,周国覆亡,确实是我之过,这个时候,总要有个人站出来,给天下一个交待的。” 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晏明笑那时曾天真的以为,这一次,烽火之下,便是诀别。 但当她得知姬染月被胤国五公子所救,带回了胤国时,心底率先涌上来的,竟不是欣喜。 而是担忧…… 亡国前,她一直坚定地选择了姬染月。 但亡国后,她竟害怕,姬染月的再度出现,会让她永远失去姬辞月。 她的枕边之人,心头惦记着的,一直是他的胞姐,从未易转过。 “我不许你去胤国!” “不许?笑笑,我虽不是什么王上了,但要杀你,我有千万种方法,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指手画脚?” “悖离人伦,必遭天谴,阿辞,该放下了!” “可若是,我与姐姐,并非嫡亲姐弟呢?” 什么意思? 晏明笑愣在原地。 他与她,不是一母所出的亲姐弟么? “我是老东西抱来养的,不是他亲儿子。” 此言一出,晏明笑猛地后退,“这不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们生得那样像,怎么可能不是姐弟?不可能……” “信不信随你。”少年打量了她几眼,晦暗难明的眸光里蓦然生出几分兴味,“你说,我若以你的模样去接近姐姐,她会认出来吗?” 晏明笑攥住他的衣角,仰望着他的目光里,布满了狼狈与恳切,“不要……别接近她的,阿辞想要天下,我可以……我可以帮——” “不必,笑笑若能助我抱得美人归,我会更开怀的。”他细细抚过她面颊处的每一寸,似是在脑海里缓缓临摹着这张清丽的面容。 他要给姐姐,一个天大的惊喜。 重逢之礼,她定喜欢。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四) 姬辞月成功了,他竟真的顶着她的面容,将姬染月骗回了扶风城。 得知此消息时,她本是想去见小染一面的,可当迈出门槛的那一刹,她退却了。 此次被捕,她也算是个帮凶,有何面目再去见昔日挚友? 还好,叶修瑜也在。 他对小染恋慕已久,想来不会袖手旁观,小染应是无恙。 抱着这样一种侥幸心理,她缩回了屋内,枯坐成了一株朽木。 天寒雪彻,那山野间的梅花定开得灿烂,只可惜今年,再无人与她共赏。 晏明笑坐在窗前,望着细雪纷飞,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等来的,会是叶修瑜的死讯,以及重伤的姬辞月。 她从未见过姬辞月那样狼狈的时刻,眉睫挂着细碎的冰棱,红衣凌乱,深染的,是化不开的血渍。 “笑笑……”这太抵是他唤她名字时,最温柔的时刻了吧,“你舍不得我死的,对么?” 他的指缝尖,也全是血。 冰凉的触感,令她一刹轻颤,“阿辞……” “不想我死,就陪我演一出好戏。笑笑,我经不起第二次的背叛了,你知道的。” 她当然会救他,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心恋慕的少年,就此丧命于此 所以她精心为昔日好友,准备了一出好戏。 暗室之中,焉都之内,所有的疯癫,皆是假象,但她身体上的伤痕,全是真实存在的。 她了解姬染月,只有她重伤濒死,才不会引起怀疑。 就这样,晏明笑与少年“慕韬”,成了焉都之内,最寻常不过的一对夫妻。 夫妻,多么美好的词啊! 在周国,她只是他的王后。 可在焉都,她却是他的妻子。 同衾而眠,同桌而食。 晨起,她会陪他,入山采药。 傍晚,她会替他,烧壶热水。 再没有一次次孤衾难眠的日夜,更没有一道道心上烧灰的孤寂。 她只需抬眼,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他认真捣药的侧颜。 不靡绮,无端艳,平凡得清透的五官,却令她一日日,陷入沉溺的沼泽。 明明是一出假戏,她却耗尽了真心。 他呢? 可会有一丝的动摇与挣扎? 晏明笑很快就发现,弥足深陷的,终究只是她一人。 在姬染月前去楚国的期间,姬辞月便暗中与北齐相国联系密切。 “笑笑,你若再要将我密谋诸事宜告知姐姐的话,那么你最终见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我这人吧,什么都敢做。” “再陪我最后这一程吧,好吗?”他从背后,缓缓揽住了她的腰,不带一丝情欲。 反倒滋生的,是她梦寐以求的温情。 攻心之策,还会有人比他更精通么? “好……”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只怪骤雨太急。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可是,阿辞啊,原谅我的懦弱,我依旧做不到,与她真正兵戈相向,我不希望你们当中任何一人死去,那么,就让我去吧。 我先入地狱,望尔等,皆留存人间,不复相争也。” ——《折来一笑是生涯》完。 姬染月亲手将明笑的尸体,葬入了扶风山野间的一株绿梅之下,立了碑,却并未刻字。 “主公,你的伤……”张良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几次想出手相帮,却都被她拒绝了。 “无碍,最后一程,我本该送她的。” 她跪坐在墓前,细雨如丝,浸湿了她的鬓发。 “子房,你说我与她……怎么就走到了今日结局?” “造化弄人,主公切莫自责。”他非此局中人,不好妄加置评,只能勉力宽慰,但很明显,效果不佳。 “主公,姬辞月已被囚于暗室,该如何处置?”他不想让她糟蹋自己本就伤重的身体,便想了出祸水东引。 让姬辞月,去承担今日种种后果。 “姬,辞,月!” 对啊,她怎么能把他忘了?! 他合该付出代价的。 暗室无光,潮湿之至,他散着发,手足皆被铁索束缚,耳边只能听见老鼠啃咬着麻梗的吱吱声。 蓦然,天光乍泻,他眯了眯眼,感觉到有人进了囚室。 逆着光,他睁不开眼,但那熟悉的轮廓,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呵,姐姐怎么来了?”他唇边的笑意尚未来得及勾起,就感觉衣襟处一紧,他的头颈被强制性的仰起。 姬辞月的眼眸终于适应了这团刺目的光亮,也看清了少女此刻的神色。 她很哀痛。 虽然没流泪,亦不蹙眉,但姬辞月多了解她啊,像她这样的人,眼泪什么的,都是为了作戏而流,可若真正痛到心里泣血了,那她的面色,只会更平静无波。 姬辞月笑意顿敛,试探道:“姐姐擒获了我,应该痛快才是,这么这神色,竟如此——” “姬辞月……”她打断了他,语气复杂,“你知道么,明笑死了,是被我们生生逼死的。” “……死了?”少年眼眸微微睁大,他如今依旧是慕韬的模样,再配上这样一副神情,竟有种茫然无辜之感。 当然,震惊居多,唯不见悲伤。 仿佛晏明笑此人,只是他生命中的,一枝凋谢了的花,一池干涸殆尽的水,一抹匆匆逝去的风。 美景虽赏心悦目,但消逝了,也就只会生出几分淡淡的惋惜。 毕竟,在姬辞月的生命里,绮丽的风景实在太多了,区区一个晏明笑,何足挂齿? “所以,姐姐是来替笑笑报仇的么,在你心里,是我害死了她,对吗?”他笑弯了眼,唇角却透着几分讥诮之意,“姐姐现在要杀了我泄恨——” “啪!” 她甩了他一耳光,散乱的发全偏至一边,遮住了他眼底浓重到化不开的晦暗与疯狂。 “不,我不杀你,那只会脏了我的手,懂么?” 姬染月松开了拽着他衣襟的那只手,一侧的张良忙递上一条干净的手帕。 少女接过,细致的擦了擦指尖。 “子房,你中的三日销之毒,便是此人所为,你说,该如何处置他?” “自然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张良太抵猜到了姬染月的想法,顺承着说道。 “那你还等什么?” 张良抽出守卫腰间佩剑,一个横扫,直接划过少年的眼眸。 血滴,溅湿了寒凉的铁链。 他闷哼一声,低垂着头。 “别担心,辞月,姐姐不会让你真的变成一个瞎子的。”她用那手帕,一点点按压住少年血流不止的伤口。 “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夺去你最渴望得到的——天下!” ------题外话------ 完了,这章写得女儿戾气有点重,可能是被姬辞月传染了吧。 下下章,应该能开新地图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诸侯西去,浮屠尽(五) “好……好啊。”他舔尽唇边血珠,笑得肆意,仿佛感觉不到眼球的刺痛一般。“我拭目以待!” 看这天下,到底鹿死谁手。 “我知道,这点子疼痛,对你来说,猜不得什么,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姐姐对我,还当真是煞费苦心。”他笑了笑,全是讥讽与得意。 仿佛在说:“省省吧,你杀不了我的。” “我为你,精心编织了一场梦。” 使用技能卡——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使用技能卡——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在梦里,你是天下之主,不老不死不灭,却注定断情绝欲,你一生都渴望动情,追求靡艳浮华的一世,心如火焚一般,饱受欲望的煎熬,却永远只能囿于枷锁中——” “有心无力。” 一言以蔽之——硬/不起来。 闻言,少年面容上的笑意终于有了一丝绷裂的迹象。 “我宁愿姐姐,戳瞎我的眼睛。” “可这么漂亮的眼睛,姐姐怎么舍得……” 沧海之音涌来,姬辞月已经听不见少女开阖的唇齿间,究竟说了些什么魔鬼般的话语,他的意识被强行拽入了沉溺的深海之中。 铁链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窄长的暗室之中。 “让华神医记得给他的眼睛,包扎一下,我还要他亲眼看着,一个强盛王朝的崛起呢。” “主公放心,良会安排好一切的。” 杀人诛心,浪荡重欲如姬辞月,教他不能动欲,彻底失去了为男人的尊严,当然是比直接杀死他,要痛苦得多了。 “只是……”张良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姬染月侧眸,两人并行在悠长昏暗的甬道之中,他依旧能很清晰地感知到—— “主公折磨了姬辞月,却并不见快意之色。” “快意……”她缓缓敛目,语气是压抑之后的平静,“我再怎么折磨他,明笑回不来了。” 都说一命抵一命,是为大仇得报。 可就算她能杀了姬辞月,她想了想那刀锋贯穿少年心口的场景,依旧不觉得快意。 少女走至出口处的长阶前,正要抬步,却一个晕眩,往后仰倒而去,还好张良时刻注意着她的状态,这才稳稳将人揽在了怀中。 一触及离,他克制地将手从她的腰间移开,见她胸口的伤果然有些崩裂的趋势,垂首道: “主公,你累了,你需要休息,否则姬辞月还没死,你自个儿反倒撑不住了,糟践自己,实非明智之举。” “子房……”她甩了甩有些沉重的脑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脑海中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的。 “滴……滴——,天命系统4.0版本已上线。” 姬染月:“……” “咦,宿主今日怎么如此安静?”电子音终于稳定,它正准备接受宿主的360度无死角的怒怼了呢,结果,人家居然选择了沉默。 “滴,清明节主题活动全部任务已完成,系统奖励已自动发放,友情提示,还剩12小时59分26秒结束清明活动,请宿主尽快兑换奖励。” “我要用1000青团兑换天阶限定卡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好的,兑换成功。” 握着这张纯白到近乎透明的天阶技能卡,她的掌心紧攥成拳,隐隐发颤。 她蓦然滋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是不是可以利用这张卡牌,留住晏明笑的魂魄! 不……她不能这么自私。 明笑一心求死,无非是求一个解脱,她若强行将其灵魂禁锢在自己身边,如此行径,与姬辞月之流,又有何异? 但这张卡牌,或许对齐韫,有大作用。 “子房,齐韫的伤势如何了?” 张良一顿,未曾想她会突然话题一转,说起齐韫,不过好在,焉都诸事宜,事无巨细,他全知悉在心。 以前那个因不通庶务而万分苦恼的少年,为了心之所向,成长了许多。 “齐韫手足俱废,至今仍昏迷不醒,不过经华神医连夜抢救,起码性命无虞了。” 只不过,这样的齐韫,已同废人无异,即便是救回来了,对他们而言,亦无多大裨益。 “天无绝人之路,我会治好她的。” 既然人未醒,她也没必要再行奔波,当即携张良一并,回了城主府。 翌日,诸君皆坐于厅前议政。 不过主位空悬,由于姬染月伤重未愈,此次议政,一切由嬴政主持,她只负责旁听。 共有三桩事。 一、齐韫、齐暄所剩的三万两千名残部,已被白起整合,并入我军,而昨夜在焉都歼灭的姬辞月叛乱部队一共五千八百名,如此一来焉都总人口已超过四万人,逼近五万。 四万人,焉都百废初兴,本就不大,资源有限,根本无法安置这么多人,因此摆在他们面前的,迫在眉睫的便是——扩张领土。 随着韩非统计的数据一一道来,姬染月的脑海里也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滴,恭喜宿主已完成《强军之盾》系列1精兵良将任务,奖励粮食+2000石,民心值+16000,声望值+16000,抽卡次数x10 恭喜宿主已完成《强军之盾》系列2工欲善其事,心先利其器任务,奖励民心值+8000,声望值+8000,抽卡次数x10,成就点+1000” “扩张领土,是不是要打仗了?”霍去病本来还坐在席上打瞌唾,一听扩张二字,瞬间眸光清亮了几分,“不管打哪儿,小爷愿为先锋!” 这段时日,一直被动地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他早憋屈死了,一身骨头就泛着痒。 天天整什么阴谋阳谋的,不适合他,将士一生的归宿,还是在战场。 “小霍莫急,如今与我们焉都毗邻的城池,有四座,分别是北齐的平江城,南楚的安阳城,东胤的宁宛城,西秦的彭邺城,以我们如今的兵力,奇袭其中任一城,胜利并不难。” “但难的是封锁消息。” 对上一城,他们不会败,但此刻若招惹上任何一个国家,他们必将沦亡。 “封锁消息,那攻下之后直接屠城便是。”白起此言一出,整个议政厅霎时静默了一片。 姬染月原来是想全程隐身,当个躺赢的咸鱼的,听他这么一说,无奈抚额,叹道:“小白,你不要经常一开口,就整得咱们跟个恶毒反派似的,行不?” 屠城是绝不可能屠城的,本来她的声望与民心就还是负数,再要怎么一整,传出去了,她这两数值不得直接跌破底线么? 那还不如大家一起卷铺盖回老家呢! 白起被众人视线这么一瞪,只能无奈落痤,神色颇有遗憾之意。 ------题外话------ 基建写几章,咱们女儿又要开始跑图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六) “那不屠城,如何确保彻底封锁消息?” “和平演变,擒贼擒王。”贾诩近来不知哪搜罗来一把破蒲扇,懒洋洋地倚在席间,语调一如往常般散漫。 “文和的意思是不依靠战争攻城,直接控制去城主?但之后近万人流一下子涌入一座城池,并不是那么容易遮掩的。”张良立即理解了他所言之意,但这实操起来,存在一定困难。 “那样太墨迹了,好不容易以为能打一次仗的。”霍去病虽然经常嘴上说着,饮酒赏美人,人生快活哉,但真要他日日如此,便会觉得骨头都消磨软了。 没意思。 文臣武将,区别一下子就出来了。 “既然大家意见不一,此事容后再议。”嬴政语调沉肃冷静,此句一出,原本争论不歇议事厅,霎时安静得相互间呼吸可闻。 “先议下一件事。” 韩非战术性咳了咳嗓,继续道:“这第二件事,是关于许氏商会与焉都的商贸易事宜,许少东家说关于肥皂销售分的利润分成问题,希望能让慕容姑娘出面同他商议,包括后续的一系列跟进事项,都要慕容姑娘在场才行。” 慕容姑娘…… “咳咳——”姬染月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讶然挑眉,“不是吧,许应麟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冲冲子是男儿身吧?” 这太离谱了。 她竟一时不知道是先吐槽许应麟的智商,还是先夸赞咱们小凤皇的美貌与演技。 怪不得慕容冲今日没来议事厅,估计是觉得再跟许应麟交涉下去,他会忍不住直接把人掐死的。 干脆提前罢工了。 哎,是她委屈小凤皇了。 “诸君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韩非见姬染月话落后再无一人开口,无奈又问了一句。 然而,席间依旧无一人开口。 这感情上的纠葛,委实不在他们的业务范围之内啊。 “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初,是主公让慕容冲扮女装参加花神之选的,才导致如今……这般局面,主公理应担一大部分责任才是。”最后,还是张良开口了,然而其内容对姬染月而言,委实不算友好。 #救命,天降一口大锅!# #日常怀疑张良85的好感值是真的吗?# 然而,面对众人扫来的炯炯目光,她只能将拒绝的话语默默咽回肚中,“行吧,关于小凤皇与许那啥的纠纷,我来想办法解决。” 她这个主公,感觉当得一点成就感也没有,不开心。 如果张良此刻能听见姬染月的心声,定是要大呼一声冤枉,他本是担心她由于晏明笑身亡一事,过分伤怀,不宜养伤,才想着让她去慕容冲那儿,转移转移注意力的。 如今看来,他貌似又走了一步错棋。 感情这磨人的玩意儿,犹如千千结,哪怕身为谋圣,他亦是琢磨不透。 见姬染月难得自觉,“主动”揽下这烂摊子后,众人默契对视一眼,不再多言。 “这第三件事,是关于焉都兴建学堂事宜。如今已有三座学堂建成,共收录六岁至十二岁之间孩童350名,初始教案这让他们先识字即可,请了27名先生,有21位皆是前周国旧贵族。” “可由于姬辞月一事,21位先生死的死,囚的囚,如今学生只能无奈停课。不知此后,何以为继?” 教育是国家的基石,在这个时代,只有贵族,才有读书习文的自由,寒门子弟要想求学,可谓难如登天。 因为各种书卷经册,皆为家族的私有财产,不会轻易在外流通。 焉都如今除去军队,有八成民众此前皆是土匪出身,基本上大字不识一个。 想要实现全民扫盲必不现实,哪怕是姬染月原来的那个世界,国家依旧存在比例不小的文盲。 这注定是一个道阻且长的漫漫征途,因此他们将目光率先聚焦在一众孩童身上—— 他们将是文明的火种。谷搒 “此事倒确实值得商榷。”嬴政眉头轻拧。 众人亦在沉思。 姬染月眸光轻转,倒是有了个想法,“诸君近来并甚繁杂之事吧?” 叛乱初定,忙得无非是军队。 春耕已结束,距秋收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大家其实都挺闲的,那不如一起养娃。 嘿嘿,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苦逼。 “政哥主焉都政务,自然还得坐镇城主府,小白掌军务,亦走不开。但……小瑾啊——”她的目光停在了一脸茫然的周瑜身上,语调刻意拖长,摆明了要搞事情。 “主……主公,瑜掌焉都巡检治安,亦是轻易走动不得。”周瑜这会倒是机智,奈何主公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治安一事,交给小霍接管,周大都督这段时间劳累了,正好去学堂,轻松轻松。” 周瑜:“……” 晴天霹雳! 明明招惹主公的是子房,为什么受伤的却是他?! #论从江东大都督沦落为教书先生是种什么体验?# 为什么不是霍去病去当先生? 难不成主公就是偏爱鲜嫩些的少年,而嫌弃他,年老色衰? 眼看周瑜幽怨的目光都快凝直实质了,一直往霍去病那边瞥去,张良忙拽了拽他的袖角。 劝道:“公瑾兄,这恰恰是主公信任你的表现呢!” “子房,你别哄我。”他看上去是那么轻易就被哄骗的人么? “良所言句句真心,霍小将军今年不过十五,脸嫩,与学堂中的学子年纪实在相差无几,性子又不羁轻狂,哪像是当先生的人呢?” 貌似……有点道理。 “可公瑾兄就不一样了,羽扇纶巾,儒雅端方,一身风骨,最适合当先生了!”张良侧眸,眼底的真诚与赞叹仿佛都要溢出来了一般。 “子房,真吾之知己也!” 众人见张良三言两语就哄得周大都督逐渐迷失自我,但笑不语。 #论语言的艺术# 然而,姬染月并不只打算祸害瑜瑜子一人啊,她向来一视同仁。 “小良子啊,你近来管理城主府庶务,劳累了!” 张良唇畔温和的笑意稍隐,“良不觉得辛苦——” “不,不,不!你不是一直同我抱怨过么,说庶务芜杂,所以啊,主公我今儿也体恤你,城主府的庶务一应交给文和,你且去学堂,好生休息!”姬染月笑眯起了眼,张良仿佛能瞧见少女身后的大狐狸尾巴,得意地摇晃着。 “对啊,子房陪瑜一起去学堂,倒也快活。”周瑜勾着少年的肩,笑声清朗。 快活个锤子哦,他总算知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张良凝眸,拒绝的话尚未出口,瞥见主位之后,少女难得的开怀之笑,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罢罢,自个选定的主公,只能纵着了。 “良,多谢主公体恤。”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诸侯西去,浮屠尽(七) 经过姬染月的一番“精心”布署,众名士正式开启了“学堂副本模式”,其中,张良为学子监祭酒1,兼修经史、算术(当然,目前他的最主要工作,就是给一众学子启蒙扫盲) 周瑜授射、御。 蔡琰传礼、乐。 甚至她还安排了几门选修课,专门选拔特殊人才的。 分别是贾思勰的农学、韩非的法学、孙思邈与华佗的医学。 至此,此次会议便暂告一段落了。 “等等!”嬴政在此时唤住准备起身离去的众人,“还有一事。” “政哥?”姬染月诧异回眸。 其余人亦纷纷侧目,心中暗暗纳罕。 “关于妲己。” 哦……那啥妲己姑娘给政哥下药一事,众人确实有些耳闻,但也就当笑闻罢了,压根没几人相信,但看政哥这表现。 乖乖,居然是真的! 刺激! “妲己不是已经禁足在城主府反省了么,政哥您要不高抬贵手?原谅——” “政无意与她计较,但此女乖戾狐媚,绝非安分之辈,诸位不可不防。” “没事的,关于妲己,我另有安排。”从抽中这张卡牌时,姬染月的内心,就有了个想法,只是要征得妲己自己同意才行。 她不搞强买强卖那一套。 “主公心中既已有决断,政不再多言,只希望,主公能警惕人心之乱。” “我——”姬染月正要再说些什么,便见孙神医捻着长髯,一脸喜色的走入厅中,“主公,那位齐姑娘醒了,说要见你。” “当真?”少女眉梢飞扬,“我这就过去!” 姬染月提裙便要冲,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主公,慢些!” “知道了——” 齐韫的存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并不单单是像她这样的人,不应该落得如此下场,而且是这更加印证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并没有祂所展现出来的那么强大。 绝对的权威跌落神坛,意味着整个世界线的新一轮洗牌。 前路,大有可为。 屋中被沿窗棂泻入的霞光晕染得一片橙红,女子坚毅清贵的侧脸,陷落其中,似有金芒熠熠。 她似有所觉,逆着绚目的光影朝少女瞥去,眸中似有水光隐没,但也许只是错觉。 “他死了?” 姬染月一怔,止步在外间,离那斜斜摇晃的夕光,仅半步之距,她却蓦然失去了再迈步的勇气。 因为自己曾经的胆怯。 “……嗯。” 至少她看见的齐暄,已是鲜血流了一地,洛玦歌既已得到天狼符,自然不会再留齐暄性命。谷贫 否则,他如何成功上位,登基为齐王? “死了也好,总比卑贱不堪、浑浑噩噩的苟且偷生要强,至少他还算……死得壮烈。”齐韫藏在被衾中的手指紧紧攥着,可见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乎。 对于齐暄,她到底还是存了一分微末时相识的情谊与怜惜在的。 只可惜,山河太重,而他仅是点缀其间的那一抹轻。 “其实,我有一个法子,让你再见到他的,只是——”姬染月在心中思量了几悉,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是以灵魂的方式。” “招魂?”齐韫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骤沉,“此等巫术……长公主怎么也学上了那楚云韵的路子,装神弄鬼起来了?” “不是招魂,天地良心。”姬染月三指微拢,作发誓状,“真要说我跟那云湘君有什么关系,那也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才对。” “我所会的此法,可比那什么招魂之流厉害多了,就要看齐王您,敢不敢信我一次?” “公主这般待我,当真折煞,韫如今不过一废人耳,承蒙公主看得起,可我已经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了。”她从颈间取下一枚裂痕斑斑的璎珞,将其掷于地上。 美玉彻底碎裂,从中滚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瓷瓶。 “这便是三日销的最终解药。” 姬染月扫了眼那瓷瓶,却并未在第一时间拾起,反而定定凝视着齐韫道:“齐韫,我看得起你,不是什么同情心作祟,而是因为,你值得这份看重。” “我知道,你与我之间,去谈论什么莫须有的情谊,实在可笑,所以我只想与你,谈一份共赢的合作,对待我这样的合作伙伴,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真心与诚意,但务必信任我的筹码与实力。” “公主是爽快人,聪明人,但我如今双足俱废,双手亦再不可执枪戟上阵杀敌了,便是有心合作,只怕也终是无力回天。”齐韫并不是一个甘于认命的人,但如今困厄至此,囿于方寸之地,她固持的骄傲令她分外瞧不起,这样狼狈的自己。 “我可以治好你的伤,只是需要时间。” 毕竟抽卡这种事,实在是一种玄学。 “那作为交换呢?”齐韫眸光幽深,看不出到底是信了姬染月所言种种,还是没信。 “嗯……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她确实有点纠结,是把齐韫拐到她身边来担任女将军,为她训练一支特殊的军队,还是依靠她,去牵制洛玦歌。 “公主救下了我,此为恩。”她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豺狼之辈,“是以,在一切的交易与合作之前,韫愿助公主做一件事。” “什么呀?”姬染月睁大了眼,颇为好奇。 “扩张焉都领土,秘密占领平江城。”她说得平淡,可姬染月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算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么……但齐韫怎么知道焉都需要扩张的,她此前不是一直重伤昏迷,卧病在床的么? “公主不必紧张,我只是猜测,焉都此时所占的领士,已不足以用了安置突然暴涨的军队了,况且以焉都如今的发展,对外扩张一事,只是早与晚的区别而已。” 她从昏睡中醒来,就隐隐听见了窗外军队训练的演武声。 再加上那给她换药的老大夫说这里是焉都的城主府中,她便对这个城池的情况,有了大致的判断。 城主府中,能听见军队演武之音,皆其中步履频率不一,显然是一支刚刚整合的军队。 而且里面有齐军习惯性的行军节奏,对于这一点,她再熟悉不过了。 再结合救她的人是姬染月,如此一来,整个事情的脉络,她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姬染月定定望着她,眸光明灭不定—— 女子面色苍白,就这么静坐在榻上,可她却从其淡然了目光里,窥见了整个天下的风云。 齐韫啊……胸中有丘壑,肩上有担当。 她的情,从未倾注在一人身上,而是献给了,整个天下。 “也许,能成功救下你,是我姬染月此生,最得意之事了。”少女眸中晦暗尽散,冲她洒然一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八) 姬染月自卡册中取出那张尚未来得及捂热的绝版天阶卡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指定使用对象:齐暄。 卡牌之上,光芒流转,五色瑰丽,盈盈其间,可就在姬染月满怀期待,眸中笑意晕染开来之际,那光芒骤然暗淡,直至彻底熄灭。 卡牌从空中坠落,静默地躺在少女的掌心。 当然,这个场景,齐韫是看不见的。 但她从姬染月的神色中,隐隐猜中了什么。 其实并没有太多失望,只是心里泛着点苦涩意味。 “滴,检测到宿主指定人物并未处于身死状态,因此该卡牌使用失败,已进入暂时冷却期。” 使用失败,人没死? 等……等等!齐暄没死?! 那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他……他没死。”齐韫闻言就想起身,却忘了自己的双腿已无知觉,一个失重,倒在了木制的地板上。 “我得回北齐。” 他那么怯弱的一个人,待在那吃人一般的幽都,肯定吓坏了。 “别……别冲动, 你的伤还没好。”姬染月没料到她反应竟会这么大,等她回过神时, 齐韫已经倒在地面上了。 她下意识要去扶, 可却忘了自己也是个重伤患者, 一时胸口的伤口崩裂开来,最后, 两人交叠着手臂,齐齐卧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春日的地面,泛着些潮气。 两人拧过头, 相视而望,凝视着对方伤口崩裂,狼狈不已的情状,唇角皆高高翘起,笑得灿烂若昭日。 一笑逢知己, 人生第一快哉事也。 …… 病来山倒, 病去抽丝, 姬染月那次倒地后, 就被嬴政勒令, 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近半个月。 她倒是想溜出去,奈何某人盯得实在紧了些,整得她跟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 “主公, 喝药了。” #大郎,喝药了# 姬染月一听这声音,寒毛瞬间竖了一身, 她偷偷扯了扯被褥,挡住半张脸, 佯装自己还在睡梦中。 待高大的男人走至床榻前, 咫尺之遥,阴影覆下,她才迷迷糊糊地睁眼,但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嗓音透着点哑意, “唔……放哪儿吧,我等一会儿……就喝。” “姬染月,我数到三,你再不起——” “一……”男人声音沉肃, 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别别别,我这就喝, 这就喝!”她腾地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小心从他手中接过那黑黝黝的汤药,还没喝呢,口中便开始泛苦。 她端起碗沿,缓缓贴近唇边。 “哎呀!”似乎是被烫了一下,那药碗一个侧翻,汤汁洒落在玄金色的锦缎上,深染了一片。 “对不起,政哥,我一下子没端——”她的指尖正要触及那处濡湿的袍角,却被一双干燥温凉的手掌,钳制住了腕间。 嬴政居高临下,眸光沁凉如冰雪,那眼神似嘲似讽,仿佛在说:“主公今日,又是整得哪出把戏?” “我……我就给您擦擦,要不这样,政哥赶紧回去换身衣物吧,虽将至初夏,但还是——” “不!”他扣住她细瘦的颌骨,强行令其仰起,唇微张,便端起另一份早有准备的备用汤药,抵着她抗拒的齿沿,将药悉数灌了进去。 简直痛苦面具,姬染月整个面容都扭曲了一瞬,下意识想呕出来,却被他一个反掌捂住唇。 “咽下去。”他语调愈发沉了几分。谷琿 少女却苦得眼角都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一番动作下来,她的颊颈处泛着粉意, 衬着原本苍白的面色,多了几分潮湿的轻媚。 奈何郎心如铁, 全然不理此间风月。 感觉到药汁全被她吞入喉中后,嬴政便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她倚趴在床榻,剧烈地咳嗽着,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主公怎么就学不乖呢?”嬴政眉心紧拧,眸光幽邃。 若不是他前几日送药时,想起学堂一些琐事,折返回来告禀她,他也不会发现,这几日送来的汤药,全被她用来养窗前那株丁香了。 怪不得胸口刀伤迟迟未愈,一连几日高热难退。 都是她作得一手好死。 “为什么?”他那时问她。 她却一字未语。 时隔数日,他再站在这儿,看她咳得昏天黑地的,唇齿微动,“为什么不愿喝药?” “姬染月,命不是用来糟践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喝太多了……”她止住咳意,仰躺在榻间,眸光晦暗,“除了不喝药,我什么都可以配合的。” 以前的系统,要她勾引男人,她一一照做,一身反骨全深埋血肉里,从不暴露。 现在的天命,要她征服四海,她也没抗拒,尽全力踩着世界的底线,一点点地争夺着这个天下。 她很听话的。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做的。 不管她怎么努力去融入每一个世界,但灵魂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都是假的,你要出去,要出去!” 尤其是在饮药时,那声音凄厉极了,“别喝,别信天命,莫论死生,皆是表相!” 遇见齐韫之后,脑海深处的那道声音,愈发清晰,每一个夜晚,都在她的耳边回荡,“你要出去!” 而每每这时,她在脑海中呼唤天命系统,便犹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丁点回应。 “政哥,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姬染月微眯着眼,望着面前逆光而立,面容霎时模糊的男人,神色恍惚。 男人缄默了一瞬,旋而冰凉的手背贴于少女的额际—— 没发烧。 那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假亦真时真亦假,主公与其纠结虚无,不如把握当下。” “昨日,平江城城主因齐韫亲劝,愿主动归降焉都,秘而不宣。今日,他便送来一则消息,北齐与西秦不日便要结盟,其目的,在于攻胤。” 如此一来,四国维系的安稳即将被打破,乱象迭起,狂风聚雨,正是他们乘风而起的大好时机。 “若主公在此刻意志消沉,且养不好身体的话,谈何天命所归,征服天下?” 天命…… 姬染月下意识排斥着这两个字,不知是不是受了那碗药的影响,她口中的苦意再度上涌,再次趴在床头干呕着。 “小天……天命系统,别装死,那个声音到底是什么,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 然而,任由她在脑海中如何呼唤,天命系统那熟悉的电子音,都没有再度响起过。 她陷入了一场,挣不开的死局中,宛如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什么。 她胡乱攀扯过男人的袖角,将人一把拽近,“你根本就不是嬴政,对不对?”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诸侯西去,浮屠尽(九) “对。” 显然,这只是男人的一句敷衍之语,但姬染月却当了真,“我就知道,你们都是骗子……”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边说着,边扯着他的袖角,只听撕拉一声,袖口直接横断一截,嬴政扬手想将人推开,但碍于她的伤势,不能真的将人甩出去。 只能由她将自己的外袍扯下,胡乱揉作一团,丢在了榻下。 她骤然安静下来,一动也不动地,跪坐在床头,眸光空茫,是一种拒绝与外界交流的抗拒之态。 她果然有病——心病。 嬴政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川字,他对自己的束手无策,而感到几分郁躁。 他宁愿她闹腾些,偶尔嘴上说些风流话,好歹肆意快活,不像如今这样,跟个抽干了灵魂的木偶架子似的。 明明先前一切正常,自从……自从见了齐韫之后, 是什么控制了,或者说影响她的思想? 嬴政眸光浮沉, 顷刻, 望向了虚空。 窗外, 云翳翻涌,卷积犹如火烧一般。 “是你吗?”他幽邃的眸光似是穿过了千万年的时空, 与诸天星河遥遥相望。 “是。”脑海中响起的一声长叹,宛如亘古之前传来的一声回响。 “为什么?”问出此句时,他的身体竟有一瞬间的透明之态, 但他的眼神,依旧沉肃清明,不见丝毫幽惧之色。 “太慢了……” 连最后这十年,都吝于给予么? 一息之间,他的脑海里划过无数暴戾的想法, 但一双柔软的手, 从背后勾缠住他劲瘦的腰际, 一点点拢紧。 他侧眸, 注视着少女全然陌生的目光, 这不是她,是衪。 “主神当真是星河之主啊,掌控三千世界不说, 现在连我与她的感情,也要捏在手掌心中。” 你要爱她,哪怕只是伪装。 她也会喜欢你, 哪怕只是假象。 “你知道的,这一方世界, 已是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政哥, 你怎么……突然变好看了不少?” 而且,好奇怪。 男人深邃的眉眼仿佛幽深的旋涡,令她的心神不受控制一般,想要靠近些, 再靠近一些。 姬染月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尤其在美色方面。 察觉到男人身体微僵,却并无多少抗拒之意,她的胆子也肥了不少,细瘦的一截玉臂, 沿着流畅的腰线一寸寸上移,直至攀上男人被汗渍浸湿的后颈。 神明的手段, 还是这么叫人作呕。 嬴政感受到腹下的火热,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就站立在夕光的背后,寂暗如沉渊,像一尊无欲的石佛。 可他并没有拒绝,来自他身上,缠绕攀附着的少女,带着些欲念的亲昵。 碎了一地的药碗,被坠落的衣衫遮掩。 一门之距,张良伫立在廊下,望着朦胧窗纱处亲密交叠的身影,感觉到了心头连绵不觉的秋雨。 少年的背影,萧索如寒秋迟暮。 “你还是这样,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异心。” 天空一道惊雷,乍然响起,似在警告少年。 “你拦不住我的。” 至少,这个世界,祂拦不住。 张良的眸光温和却坚定,抬步上前,推开了眼前的木门—— 他走入内间,对一地凌乱的衣衫视而不见,径直来到榻前。 男人将少女拥在怀里,但并未有更过火的举动。 倒是少女,时不时想勾手,将他更拉近些才好。谷羴 “子房?!”嬴政沉凝的面容罕见有一丝崩裂。 “政哥若不愿,良可以代劳。”张良正要解下腰间的系带,却被男人的大掌死死扣住。 “你在说什么胡话,妄动情欲,不正遂了衪的愿么?” 他偏不要。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甘愿, 来此异世。 “可我们若谁也不动,主公怎么办……”张良不同于嬴政, 他是真的将她, 放在了心上。 “她若这点自控力也无,那这个世界, 也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是我自误了。”张良定定注视着他,眸光微闪,似有星辰坠落,他没有再解衣的想法,而是坐在了榻前,帮嬴政控制住了某人不时作乱的小手。 嗓音温柔到不可思议,“主公,你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好么?” 少女的鼻间闻到了一阵,令人格外心安的竹叶清香,头颈蓦然放松,蹭了蹭那竹缀莲叶的云纹,呼吸声逐渐均匀。 一夜无梦。 咳咳,胸口好闷,喘不过气了。 姬染月眼睛尚未完全睁开,便下意识抬手,想将压着她胸前的“重物”一把推开。 结果怎么也推不动,她只能强迫自己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光洁的胸膛。 起伏的肌理,沿着半敞开的玄衣,隐没在一片深幽中,叫人心生探究之欲。 姬染月茫然地眨了眨眼,面前风光仍在,不是幻觉。 她僵硬抬眸,沿着那修长的颈线一路向上,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在陷落在曦光里,添了几分柔和的意味。 下颌处隐隐冒出的青茬,更是减了几分疏冷的距离感,多了几丝性感。 他阖着眸,似乎并未被她的举动吵醒。 姬染月默默吞了吞口水,迟滞的大脑迅速回想着昨儿发生过的事情。 她只记得她喝了药,然后…… 然后呢?! 她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 “主公,你醒了啊……”身侧,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可一听这声音,姬染月的旖旎心思一下子就飞去了九霄云外! 她拧得颈脖咔嚓一声脆响,终于看清了身侧,半撑着头而卧的少年,清隽含笑的模样。 卧槽,天要亡她! 姬染月的大脑宕机了一刹—— 好家伙,身上压了个嬴政,身侧躺了个张良…… #人生,真tmd刺激!# “我把你们都睡了?!” 少女大概是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天赋在身上的,此句一出,张良脸上的笑意微微僵滞,嬴政紧阖的长睫轻轻颤动。 “主公以为呢?”张良迅速调整状态,将问题抛了回去。 姬染月想起这具身体初次尚在,若是昨夜真干了什么荒唐事,身体肯定难受,不过她除了大脑丧失了一段记忆之外,并无任何不适之感。 那便是没有了。 #嗯,小场面,问题不大。# “滴,友情提示:请宿主自行查询一下各人物的当前好感度。” 一直卡下线的天命系统突然在此刻出声道。 查好感度……难道政哥又掉好感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十) 卡牌人物嬴政当前好感值为:51…… 五十一! 艹,世界混乱了?! 姬染月猛地眨眨眼,再定睛往光屏上看去,反复扫过那数字三遍,才真的敢确定。 一晚上涨了一半多的好感度,昨夜她到底对政哥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啊?! 再下移一眼,卡牌人物张良当前好感值:91(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数值,建议宿主尽快控制卡牌人物好感值,适宜区间为50~90) 91…… 骗人的吧,曾经做惯了攻略任务的姬染月自然知道高于90以上的好感值意味着什么—— 是很可能将她关进小黑屋的存在。 瑟瑟发抖,绝对不要。 姬染月摸了摸鼻尖,似乎思索着怎么把张良接近满值的好感度压下去。 男人嘛,独占欲很重的,要不,她再浪荡些,令他生厌? “宿主,你这是在玩火。” 要真激怒了张良,不是更容易出现囚禁play什么的吗? “小天啊,你到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那就……保持距离吧。 她本就不应该对任何人,生出依赖的情绪。 * 张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日之后,姬染月再没主动同他说过一句话。 她也不怎么缠着嬴政、白起了,反倒天天跟霍去病腻在一处,走街串巷的,他们制造出了一架木制的轮椅,带着双腿俱废的齐韫,四处遛达。 寂静青山,喧闹街头,都是他们嘻笑无忌的所在。 直到贾思勰一日登门,拜见姬染月。 这位科研大佬最近沉迷于养殖业务,正带着一波选了他的农学课程的学生研究《母猪的产后护理》。 他怎么会在这时,主动来寻她呢? 真稀奇。 “大佬……不,贾卿今日怎么有空来见我?” 十分干巴巴的开场,不过这位只穿着短褐的青年似乎没有要同她过多寒暄的意思,而是单刀直入道:“我想在主公这儿,要一个人,协助我的研究。” “什么人啊,这种事贾卿不应该直接找婉儿姐姐说么?”姬染月见他额间还有细汗,便替人斟了一杯凉茶解解渴。 瞧,她真是十佳好主公,深度关切每一位下属的身体健康状况。 人员调动诸事宜皆是上官婉儿在管理,按理说贾思勰没必要大老远的,跑来寻她的。 她就一甩手掌柜。 借着重伤需静养的由头,姬染月已经偷闲好几日了。 “某此前已找过上官姑娘,但此人的去留,姑娘亦是十分为难,所以某在斗胆,前来请示主公。” 上官婉儿会觉得为难? 不就是寻个人陪贾思勰一起养猪么,这有什么可为难了? 姬染月没想明白,但为了维系自己身为主公的逼格,她一脸平静问询道:“那贾卿想找我要何人?” “妲……妲己姑娘。”说起这个名字时,一向清正自持的青年,面上难得带了些窘迫。 “妲己?!”姬染月刚浅抿了一口茶,闻言,差点把含在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你要让妲己去陪你养猪崽?” 逗她玩呢! “虽然很冒犯,但再也没有人比妲己姑娘更适合的了。” 前些日子,妲己光顾了一番鸡棚,狐狸都爱吃鸡,她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她从不自己抓。 于是,便喊住了一位路过的青年。 穿着灰仆仆的窄袖,但面容倒是难得的清秀。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妲己,乍然见到这种山野间的清粥小菜,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便起了些别的心思。 奈何这青年实在古板没品味,竟拒绝了她的邀请,说忙着要去养猪,无暇陪她玩乐。 绝了,他居然要为了养猪,放弃她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妲己的好胜心就这么被勾起来了,她一路尾随着青年来到猪圈,那里还围了一群小毛孩。 叽叽喳喳的。 青年一过去,就真的在一批一批的,检查母猪的身体情况,是否适宜受孕等等。 三月底,焉都偏西南,太阳还是挺毒的。 他后颈全是汗,但手上动作依旧不急不徐,有条不紊地用炭笔在薄木板上记录着什么。 还不时替那些小毛孩讲解着畜牧的知识。 明明是很枯燥乏味的场景,妲己却倚在棚前,看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她都忘了自己是来抓鸡的。 见小毛孩们都四散跑回家了,妲己舔了舔干涩的唇,一步三扭地向青年缓缓靠近。 盈盈眼波如春潮,透着撩人的媚。 奈何某人眼里只有一群肥腻的母猪,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但她不可能在食物跟男人一个都没捞到的情况下,就此打到回府。 之前的嬴政嘛,钢铁骨头,啃不动,咯牙,正常! 但面前这男人,一看就是个没怎么通人事的,不识风月,调教起来,才更有意思。 妲己勾了勾颈前如云瀑般的乌发,缠绕在指尖,对这个青年动用了她最擅长的媚术。 然而其结果跟她设想的,可谓是南辕北辙。 媚术用是用了,青年毫无反应,倒是棚里的一群母猪,亢奋了起来,眼冒红光,前蹄蹬蹬作响。 妲己:“……” 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贾思勰:“……” 但他永远也记得,棚里仅存的三头公猪,在一阵混乱之后,四蹄战战,站立不稳的景象。 #恐怖如斯# 一开始,贾思勰只当这件事是个彻头彻尾的乌龙,虽然留下了颇深的阴影,但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路上再遇见妲己姑娘,他也会自觉绕道走。 但时隔半月,他在循例检查母猪状况时发现,当时参加了那场群体交配的母猪,有超过九成,都有了怀孕的迹象。 在各种生育条件都很落后的古代,这是一个很离谱的数据。 “某就是想再验证一下,出现这种情况究竟是个偶然事件,还是妲己姑娘那种术法的功劳。” “结果,某去拜访妲己姑娘,说明来意后,就被她扫地出门了,因此,才特地前来,央求主公帮忙。” 青年话音刚落,头便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来掩饰面颊处泛开的羞躁之意,他朝着姬染月,深鞠一躬,倒也算诚意十足。 然而,了解到详细经过后的姬染月:“……”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论媚术的正确打开方式。# #我用媚术来给母猪配种的那些年# “我……”实在爱莫能助。 当然,她身为主公,自然不能这样一口回绝,以免寒了臣子的心,于是她斟酌着开口,“这样吧,我能让你与妲己再见上一面,但合作一事,还需卿亲自征得其同意才行,可好?” ------题外话------ 日常真香。 我估计60万字写不完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十一) “所以,主公今儿特地来寻我,是想让我陪这呆子一起去养猪?”说此话时,妲己觑了一眼一旁低垂着眉眼,颇显木讷的青年,眸光幽幽,似衔着几分埋怨之意。 真是个呆子! 去找什么主公啊,直接来找她不行么? 贾思勰只觉头顶一阵灼热,头垂得更低了。 姬染月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了然一笑,“我只是个敲门砖,至于要不要接受贾大哥的邀请,当然还得妲己姐姐自己愿意才行,我可不做不来那强迫之举。” 妲己对姬染月的识趣表示满意,她这人吧,天生就不喜欢被命令被束缚。 女子勾了勾唇,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显得格外娇媚,她款步走至青年面前,吐气如兰,“贾公子想让我帮你促进母猪配产?” “正……正是。”她一凑近,满身馨香猝不及防闯入他鼻中,直叫人如晕眩一般,昏昏沉沉的。 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妲己眸光凉了几分,冷笑道:“公子口口声声要求我相助,怎么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吧,对么?” “不知姑娘想要——” “很简单,你主动亲我一口,我就答应你。” 贾思勰脸色骤变,不可置信地抬眸,瞥见丽人温柔妩媚的面容后,迅速挪开眼,声音颤不说,交拢的指尖也在发抖,“姑……姑娘,莫要拿自己名节取笑,还请慎言!” 名节是个什么玩意? 不过是个束缚人天性的枷锁罢了,何必在意? 在她以前的时代,男女看对眼了,直接去钻个小林子都行,露水夫妻,常见得很,哪有什么贞节的说法。 “真是个木头,我同你说笑的,这样吧,天黑之前,你给我亲手烤一只鸡来,我若满意了,就陪公子去……养猪崽。”妲己趁他不备,挠了挠他的下颌,便转过身,冲姬染月笑得勾人,随即一步三扭地,回了房屋。 夕阳正曛,薄薄地打在女人如云缎般的乌发上,濯濯其华,不知迷乱了谁的目光。 她的身后,青年以袖掩面,试图遮掩那面颊上惊人的烫意。 然而,他也许并不知道,有一个词,叫欲盖弥彰。 “哎,果然是春天来了。”姬染月笑眯眯地拍了拍贾·科研大佬·思勰的肩头,亦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院落。 青年几度欲言又止想叫住姬染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的手背抵到那烫红的耳尖,颤得厉害。 距天黑已不足一个时辰,他……他不会烤鸡,怎么办? 想起女子含笑的眼眸,他怔了怔。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鸡抓来。” * 关于妲己与贾思勰的后续,姬染月并未再多加关注,因为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个更加需要被解决的问题——怎么劝张良率领一部分人去平江城发展。 平江城是齐韫投桃报李,主动以病重之躯前往平江城会晤现任城主,劝说其归降,才不废一兵一卒占领来的城池。 其不稳定性因素很大,但她得把近三分之一的军队往那边迁,才能极大减轻焉都管理上的压力。 军队都要迁去了,她自然得派个监军一并过去,毕竟她不信任那位平江城主。 谁知道他是真心归顺,还是假意投降,得派个心眼儿贼多的人盯防着些才是。 论心计谋略,诸多卡牌人物中,自然以张良、贾诩为先。 这两人综合考量下来,自然是小良子去,她更放心。 “屁,宿主故意将张良远调,不就是想压一压他的好感度么?” “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 好吧,是她渣了。 但姬染月的准则一向是,先利己,后惠泽他人。 她承认自己的私心,但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错。 “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少女半撑着脸,已经是第一百零一次叹气的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宿主要是心虚不敢说,不如直接请个中间人,劝说张良。”天命系统提议道。 “那不行。”姬染月果断摇头,“我若这样做,那才是真的对不起子房。” “好与坏,亲与疏,总归都是我们俩自己的事,我亲口告知他,哪怕残忍,至少能证明我是尊重他的。” 但若找了个中间人,代她跟张良说明一切,这对两人而言,都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宿主既然清楚,又何必犹豫?” “舍不得啊……” 姬染月想起那个温和清雅的少年,眉眼隐隐透着一丝的难得的柔软。 但此句一出,她还是从桌案前起身,小心捋平了衣裙间的褶皱,迈出了房门。 “张先生怎么不在城主府?”她去往张良的房中扑了个空,便在廊下叫住一专门负责给府上诸人送饭的仆妇,问询道。 “……回城主大人的话,张先生正在嬴公子那儿,说是今日要留在嬴公子那用午膳呢!”仆妇盯着少女那张脸,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答道。 “这样啊,那婶子把这饭食给我,我替你送去,正好我有要事寻张先生。” “哎哎,城主大人莫要折煞老奴了!”仆妇一惊,她平时只远远见过城主几眼,那晓得这般仙女似的人儿,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她有些为难,送饭这等事,哪能劳烦大人呢。 “婶子就给我吧,您也辛苦了一中午,快寻个凉爽地儿歇歇!”趁她发怔,少女自然从其手中取过食盒,衣袂轻扬,沿着长廊往东边走。 “小良子怎么天天往政哥那儿跑?” 姬染月本来是想与他单独谈谈的,如今怕是难了,以政哥的敏锐程度…… 正思索着,她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东厢,林木正好,光阴斑驳。 青衣少年与玄袍男子相对而坐,正于亭中对奕。 青为湛,玄如墨,再衬着其身后一簇竹枝细细,当真是可堪入画。 她止步于竹林前,竟不忍在此时上前,打破这种天地旷远,知己相乐的静谧氛围。 直至嬴政手执黑棋,在石制的棋盘上落下极为清脆的一声交击音,“子房,承让。” 男人幽邃的眸光中,难得浮现出几分浅浅的笑意。 棋逢对手,自是人生乐事也。 当浮一大白! “差一子半,是良输了。”嘴上虽这样说,但少年眼底不见丝毫郁色。 对奕一事,输嬴常有。 胜固欣然,败也从容。1 姬染月见他们大有再奕一局之意,不敢再耽搁,忙轻咳一声,顿时引来两人侧目。 ------题外话------ 1引用至《凤囚凰》 我不知道这句哪里还有,但我是在《凤囚凰》里看见了。 大家不看日常的话,我就快进赶剧情了。 早点完结掉这本书,开新坑,嘻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十二) “主公怎么来了?”少年微扬的语调暗含一丝讶然,唇边笑意不变,只是下压的眉尾,透着几分涩然。 竹叶簌簌而落,青碧衬朱红,更显来人端艳,少了些浮华轻媚之色。 姬染月很少会有这样的状态,再联想到近日来张良的一些反常之举,答案呼之欲出。 嬴政眉头轻拧,但他未置一语,只是默默将石盘上的棋子一一收回棋笥中。1 “我来给你们送午膳!”少女扬了扬手中提着的食盒,笑意极浅。 她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主公若也还未用膳,不如与我们一起?总归就是再添一副碗筷。”张良及时调整起伏不定的心绪,含笑邀请道。 “……好啊。”她将食盒端上桌,掀开盖,将其中菜品一一摆呈开来。 三菜一汤,不算丰盛,但比起前几个月顿顿喝野菜粥的日子,确实好了太多。 仆妇上前再添了一份碗筷,还加了一道清蒸鲈鱼,“这个时候,鲈鱼最肥美哩,奴特地端来,给城主和诸位大人,尝个鲜!” “有心了,赏。”姬染月一开口,那仆妇笑得灿烂,嘴上说着不要哩,不要哩,手倒诚实,接了赏钱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一时亭中只剩三人,皆未动筷,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小……子房,我——” “主公快尝尝这鲈鱼,听说是公瑾兄昨日偶然钓上来的,一共只有两条。”张良夹了一片鲜嫩的鱼肉,轻轻放了在了少女面前的陶碗中。 “哦……”她夹起那鱼,置于口中,却还没尝出什么滋味,就囫囵吞了下去。 见她没拒绝,张良才笑着抬眸,佯装疑惑道:“对了,主公方才是想同良说些什么吗?抱歉,良方才只顾着……” “没什么啊。”她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这鱼确实鲜,政哥也快尝尝,凉了就无甚滋味了。” “我不吃鱼。” 姬染月正要如法炮制,也夹一块鱼肉给坐在对面的嬴政,也听见男人冷淡至极的一声拒绝。 她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正要讪讪收回时,却听见少年在此刻开口,似是意有所指,“无妨,政哥不喜吃鱼,良倒是喜爱得紧,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他话语未道尽,姬染月执竹筷的手指已暗暗收紧,随即将那块鱼肉塞入口中,嚼烂了,却是难以下咽。 自此,饭桌上再无他话,只能听见碗筷轻击的声响。 张良的视线极隐晦地落在少女身上,见她眸光泛凉,食之无味的模样,心口划过一丝抽痛,他到底还是,不忍心逼她。 张良缓缓落筷,用巾帕抹了抹唇角压根不存在的油渍,再拢回掌心,不断收拢,直至指尖已泛青白,他挂着一贯温和的笑意,问道:“对了,主公——” “关于领兵前往平江城的人选,主公可想好了?” 姬染月一怔,咽下口中饭食,扯出一抹笑来,“哦……还没呢,子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张良从石桌上起身,挺直的脊骨一寸寸弯下,他朝她深深一拜,像是在告别,“主公若不弃,良愿自请前往平江城,任监军一职。” 姬染月:“……” 传入她耳边的声音,坚定且清晰,每一个字都听得分明,但当这些字连在一处,她却理解不了其中意味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姬染月没出声,少年就一直保持着深鞠躬的姿态,一动不动。 从她的视角往下看,只能瞧见少年发顶高束的青玉冠,他的面容隐在日光之后,叫人无法窥见他此刻的心绪。 这一拜,由他做来,不见丝毫卑微,传达给她更多的,反倒是一种从容的退让。 最啊,她在担心什么呢? 他永远进退得宜。 “你……真的想好了?此去平江,虽不说山长水阔,可一旦平江城有异,你——”姬染月正说到这儿,余光却见嬴政冲她微微点头。 那目光似嘲似讽,仿佛在说,“这不是你正希望的么?” “行。”她阖了阖眸,再睁眼,所有的犹豫和纠结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她扶着张良交叠在额际的手掌,“既然卿主动开口,我岂有不应之理?” “明日,待白起清点完随行军队人数,你便率大军出发前往平江城吧,不过子房,我会让公瑾随你一块去。” “前路刀光剑影,你孤身奔赴,我到底是不放心的。”这句话,她更在喉中良久,还是选择说出了口。 闻言,张良指尖蜷了蜷,“主公放心,良以一年为限,定为主公彻底收复平江城。” 誓言在耳,竹叶亦摇晃作响,似在应和。 姬染月离开了凉亭,明明她的脚步不算急促,但落在嬴政眼中,就像是落慌而逃一般。 啧,真没意思。 亭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以及一桌凉透了的饭菜。 “你为何要先开口?我观她先前神色犹豫,未必真能狠得下心肠,开口遣你去平江。”嬴政不理解他为何要自断前路,难得主动开口问道。 “呵,她既已有此意,那么说出了口,还是没说出口,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张良自嘲一笑,微垂的眼睑给人以落寞之感。 “我是心悦她,但如果我的这份情,于她而言是莫大的困扰,那么我宁愿远离她。” 他不想让她为难。 若久处则生厌,倒不如离她远一些。 “可一味的退让,岂不是会让她下一次,愈发得寸进尺,变本加厉?”赢政眉心紧拧,显然不赞同他的行为,“你就是太惯着她了。” 主动退让,看似占尽风度,进退皆宜,但实则在感情中,端方自持,谦让有礼,是非常不可取的。 他若爱一个人,自然是要将其捏在手掌心中,叫她逃脱不得的。 当然,他迄今也没遇上,未来也不可能出现。 情爱之流,叫人卑微。 他是不可能对任何人低头的。 “子房,我同你一并去平江。” “不用,政哥你必须得留下,不是说齐秦欲结盟么?秦屹若要与洛玦歌合作的话,洛弦歌不可能坐以待毙,他自知以一人一国之力无法抵御,必要联楚,因此,四国必生乱象,主公亦必将因天命卷入其中。” “介时,还请政哥,务必一步不离地跟着主公,护她周全。”张良正欲朝他一拜,却被嬴政抬手拦住。 “情爱迷人眼,子房,你竟没有半点怀疑么?” 张良讶然抬眸。 怀疑什么? “咱们这位聪慧极了的主公,是不是早就勘破了所谓天命的真相?” 这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只是有些人,入戏太深。 假意演多了,便付出了真心。 “子房,别忘了你的初心。” 这是善意的提醒,更是隐晦的告诫。 ------题外话------ 注1:棋笥(si,四声)其实日韩比较多用,但我总不好直接叫围棋罐吗。 我以为我今天能写四千字的,但怎么都找不到码字时的状态。 对不起?_? 这章我个人觉得不虐,当然每个人虐点不一样,看在我今日更新这么早的份上,别打我_(:::з」∠)_嘤嘤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十三) “今日子房与公瑾率大军前往平江城,主公不去城门口为他们践行么?” 韩非正在向姬染月汇报焉都如今各项工作的开展情况,根据他的统计结果,他们将在五月份中旬的样子,超额完成天命系统给出的“新手村”任务。 这比天命系统原本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半年多。 姬染月听到这里,眉心很是舒展,可见心情不错,却不曾想,汇报结束的韩非会突然语调一转,提起了张良与周瑜。 窗外,天朗气清。 三军开拔的场景,定是极壮观的,想来城门口此时,一定很热闹。 “我见不惯离别,去了也是伤怀,索性不去。”少女垂下眼睑,敛尽眸中光影。 “可非若是子房,主公前来替我送行,欢愉定是多于伤悲的,当然这只是非的揣测,不可尽信,不可尽信……”韩非佯装拙稚,挠了挠后脑勺,冲她挤眉弄眼。 这人与其说是一代思想大师,倒不如说,更像个顽童。 所有的深沉皆藏在嬉笑的表皮之下,叫人看不分明。 “要说这焉都之中,洞悉世事者,还要数你韩非啊!”姬染月抬眼注视着他,目光中似浮着一层幽凉迷朦的雾气,平添三分沉凝之感。 “先生是个通透人,但这个时候的先生,还是更适合做一个沉默的实干者。” “主公想多了,韩非只是希望,子房不会带着一腔遗憾与失落,离开焉都,毕竟他是昔日韩国的小辈,韩非自当照抚一二。”韩非坦然一笑,拜道。 遗憾与失落……么? 她不该逃避的,即便是要疏远,也应该是大大方方的。 她愈是坦荡,他才愈容易放下。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提点。” 只是不知,她现在出发,是否来得及? 少女提裙,奔出房门,日光洒在她裙间绣缀着的金色祥云上,显得流光溢彩。 “主公可以骑马去,城主府门前已为主公备好了马!”韩非扬唇,冲着她远去的身影,扯了一嗓子。 他笑得松快。 子房啊……非只能助你到此了。 马蹄疾踏,溅起尘土阵阵,少女被长风鼓起的朱红裙袂,引来无数行人注目。 “系统,大军开拔了么?” “尚未,主公抄近道,应该可以赶上。” 城门处,路旁杨柳依依。 八千名士兵列阵以待,已悉数清点完毕。 “子房,时辰已至,我们该动身了。”周瑜今日罕见一袭银甲,骑于白马之上,一改平常儒衫打扮,显得格外英武利落。 张良还未上马,目光定定注视着城门口,“再等等。” “别傻了,主公她明摆着就是要避着你,我们若再不动身,可就算是延误军机,行军途中,最忌讳的就是这点。” 周瑜劝道。 他是真把张良当兄弟处的,自然不想看他伤情至此,愈陷愈深。 “子房,该走了。”嬴政语气幽微,半是规劝,半是警告。 “别忘了你——” “小良子!”少女的呼唤声在长风中荡开,由远及近,无比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 “主公……”张良疏冷寥落的眼底,终于多了一丝微光,像锦绣烧成灰时残存的一点星火,映照着湛青天幕之下,少女墨发红裳,纵马疾驰而来的身影。 熙光灼灼,不抵她华光粲粲。 不是梦,她正朝着他奔赴而来,裹挟着一地尘沙与心头烈火。 烧得他焚骨蚀心般疼痛,但也兴奋。 剜不去的—— 那颗已然生出了血肉的心。 张良翻身上马,他很少有这样顾不上风雅的时候,扬鞭而落的那一刹,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声音。 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小良子,快停下!”姬染月怕他这一跑,会沦为三军笑谈,忙制止道。 “你不用过来,我到你身边去。” 我会走到你的身旁——这是张良在经年之后,依然能时时记起的动人话语。 少年每每想来,酸涩的心口就会涌出一丝丝甜。 他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唤他“小良子”,而不是一句又一句,看似熟捻实则疏离的“子房”。 马蹄高高扬起,她勒紧缰绳,急停后正好与少年,隔了三尺之距。 三尺啊…… 这就是他与她之间,最合乎分寸的距离了么? “主公是来送别良的么?那……可否折一枝柳赠予良?” “……好啊。”她翻身下马,头顶恰好有一树垂柳,如碧玉妆成。 她抬手正要攀折一枝细柳时,蓦地一顿。 当年她送别叶修瑜大军出征时,亦是这样的杨柳。 但叶修瑜的结局并不好,因为她……她可不希望张良重蹈覆辙,这柳,还是别送了吧。 见少女垂袖,并未折下那柳枝,张良眸色霎时暗流涌动。 她待他,依旧吝啬如斯。 “滴,警告,卡牌人物张良的黑化值+20,请宿主尽量控制,以防卡牌人物忠诚值持续下降。” 姬染月微怔,看清他眸中的光影明灭难定,才恍然发觉他是误会了。 “柳叶多飘零,我觉得不好,所以小良子,我将这枚玉佩赠予你,可好?”姬染月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枚青玉璧,递与他。 张良并未第一时间接过。 少女含笑盈盈,目光清透如湛青晴空,显得格外真诚,“我以明玉赠君。” “一祝君这一生,亦如明玉,无瑕无秽,内外澄明。 二盼君此行,纵山水兼程,亦能平安顺遂,抵达远方。 三愿君以期来日,朝露未晞之际,能与君故土重逢,终成完满。” 终成完满……那块青玉,的确通体浑圆若天成,剔透澄明,品相极佳。 是个圆满的好象征。 “她或许不是在敷衍我。”张良在心中不自觉地替她辩解道。 到底是先爱者,处处低头。 “良,谨谢主公赠玉之情。”他躬身,双手置于发顶,郑重接过那玉璧。 “小良子,快去吧,别误了时辰,此去平江,一切以你与小瑾的自身安危为重。” 他将青玉拢在掌心,转身离去。 人潮涌动间,谁也没想到竟会在此刻骤然出现乱象。 “报——有一支不明军队,正朝焉都方向而来,大约有三千人左右,此刻距我们城门,已不足五十里。”被安置在扶风山的哨兵,纵马逆着人潮而来,传来一则最近的线报。 什么情况? 新手保护期间,一般人,根本连焉都的入口都寻不到才对。 除了像姬辞月这种,一开始就藏在焉都的疯批。 “小白,你速去拦住小良子他们,如今情况未明,先不要离开焉都!” “小霍,你带一支百人轻骑,随哨兵前往一探,只是探明情况,没有我的下一步指令,不可擅自与其交战,以防中伏!” “政哥,你带一部分军队,立即疏散此刻还聚在城门口处、街道处的百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十四) “姐姐,是许应麟和慕容冲,虚惊一场。”霍去病纵马而归,少年如繁缕刻金一般的绛红披风,与天边的烟霞交相辉映,更显其昳艳无双。 他来回至少奔波了两个时辰,却不见丝毫疲色。 果然,年轻就是资本。 姬染月恍神了一刹,听完他的汇报后先是松了口气:不是敌袭就好! 但随即她眉尖轻蹙,“小冲怎么会将许应麟及其随军带回焉都?他不是去跟许应麟决裂的么?” 难不成是吵着吵着,反而擦出了激情的火花?! #女人,请停止你危险的想法!# “许应麟究竟为何而来,待他抵达焉都,我等自然就能知悉。”嬴政只在张良耳中听过几句关于此人的描述。 总结下来——难辨雌雄者,不过是痴儿一个。 为情而痴,装傻充愣罢了。 “反倒是如今天色将晚,若公瑾与子房在此刻出发,只怕今夜连这百里延绵的扶风山脉,都走不出去。” “不如今夜焉都的巡防,就由子房与公瑾两人交替领兵负责,也省得明日大费周章,再整合一支军队。”白起建议道。 “那就这么定了!小白,辛苦你跑一趟,告诉他们今夜安排。” “小霍,你再折返回去,密切关注许应麟的动向。” 两人齐声应是,眨眼间离开了城门口。 姬染月暗暗揉了揉酸胀的腰与手臂,许久未纵马,突然疾驰下来,感觉身体就像濒临报废的木偶架子,哪哪都不痛快。 奈何她的小动作,全落入了某人眼底,他拧了拧眉,眸光沉寒若幽潭。 “我先回城主府躺一会儿,许应麟到了,政哥记得喊我。” 她掩饰着身体的异样,正准备翻身上马,突然被人扯住了后颈处的衣领。 她万万没想到,攀在马背缰绳处的手一下子滑落,整个人后仰倒去。 撞入一具温热的胸膛,只听见男人闷哼一声,却没松开她,而是及时钳住她肩头,止住了两人一起倒地的惨状。 姬染月心想:“这一撞,至少是个胸骨挫裂的伤。” 然而当她回头,看清拽拉她的人是谁后,什么都魂飞天外了,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 她怕是要完。 嬴·胸骨骨折·政一脸沉郁地俯视着她,大有风雨欲来,雷霆霹雳之势。 姬染月已经做好了政哥好感值重新跌回负数的心里准备。 #这操/蛋的人生,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点烟jpg. “身体废,就没必要逞强,装柔弱扮乖巧,不是主公的拿手好戏么,怎么今日反倒硬气起来了?”嬴政扯了扯唇,却没有人会以为他是在笑。 咦? 少女惊讶抬眸,虽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阴阳怪气,但咱政哥的好感,居然一点儿也没降?! 卧槽,人间奇迹! 正当姬染月还沉浸在政哥没掉好感的虚幻快乐之中,嬴政早就离开了她旁边,从街道口推了一辆还剩着不少碎菜叶子的小木板车过来。 估计是哪个百姓撤离街道时落下的。 嬴政将车椽与马匹嵌套在一处,用绳子固定着马匹,一辆简易版“马车”就这么组装好了。 “上车。”男人翻身上马,控制着跨下骏马不安分的躁动之意。 姬染月瞠目:“……” 咱祖龙爸爸啥时候变得这么接地气了? “在你让他带人在街道四处拉垃圾的时候……”天命系统突然补刀道。 “据系统最新更新数据,卡牌人物嬴政在焉都建设期间学会了:搭建木屋、编织草绳、开垦荒地、织布制衣等一系列生活技能。” #简言之:他成长了!# 姬染月:“……” 那个高居九尊之位,宛如神明一般的帝王,终究是一步步,走下他曾经修筑的高台,染上了尘世里,最寻常的烟火气息。 她怔怔注视的马背之上,逆着霞光,脊骨挺直的青年,依旧是玄袍如墨,可被那云霞一染,就添了三分朱红。 是暖色调的。 再不复昔日,幽寒孤寂。 “愣着做甚,上来!”青年回眸,语气依旧算不上温柔,但他却朝着她,伸出了手掌。 “真是麻烦。” 一大一小的手掌交叠在一处,她的掌心,正抵着那道粗砺的伤疤。 是滚烫的。 真好,能遇见大家。 * 许应麟是在夜幕初临时分,抵达焉都的。 当然他带来的千余名士兵都被挡在了城门外,他是孤身一人,跟随着慕容冲,进入城中。 街道虽空荡,但家家户户,明灯未熄。 这其实是很叫人震惊的。 因为哪怕强豪如楚国,淮京更是富贵绮丽之乡,最底层的百姓,都不可能舍得,夜夜点灯而憩。 但这么一个边陲小城,却实现了。 “不要乱张望,随我去拜见主公。”慕容冲已经在他面前挑明了自己的男子身份,因此言行举止上恢复了一贯的骄矜乖戾,不必再故作柔弱,演什么小女儿家情状。 亦因此,许应麟这一路以来,不仅要接受心上人居然是个男人的心碎真相,还要忍受他一日三次的死亡警告威胁—— 不听话,碾碎你哦! #嘤嘤嘤,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大美人瞬间变态反应成了食人花疯汉怎么办?# 哭泣jpg. “别装可怜了,当初你我下药时,可是半点没手软呢。” 他之前昏迷了近一月,就是此子捣鬼,结果这人还在众人面前伪装成痴情呆傻模样,不知迷惑了多少人。 呵,都是疯子,演什么傻白甜。 许应麟一双狐狸眼瞪圆,似是一脸茫然加恐惧,“真不是我!美人……慕容弟弟,快带我去见你家主公吧,我可是有要事寻她。” 他这次来焉都寻姬染月,可是受楚王的密令,要接她奔赴楚、秦交界处的浔阳城。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带她来浔阳,若办不好,提头来见。” 帝王下了死令,他自然是不敢再耍什么花花肠子的。 毕竟,如今整个许氏商会的命脉,都被顾明忆拿捏住了。 “哎,谁能想湘君那么快就垮台了呢,真废啊,废物怎么配留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呢?”少年心里满怀恶意的想着。 虎牙尖尖,最是噬血。 城主府,到了。 许应麟笑容灿烂,跨入其中。 姬、染、月。 “只要控制了你,想来顾表哥,就舍不得杀我了……” 多好啊。 ------题外话------ 我删掉了姬染月劝慕容冲,以及慕容冲跟许应麟的一部分对手戏,想把节奏拉快一点。 赶紧进入天下纷争的群戏(这里会有各方角度的切换,建议养肥再宰) 这一路以来,政哥的变化不知道大家有没有get到,他有了朋友,他深入的走到了底层百姓的生活中,整个焉都严格说来,是他一手建设出来的城邦。 他不再寡独,不再被斥为暴君。 他有了柔软,更有了盔甲。 我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为了政哥和亮亮。 (但亮亮由于人设问题,一直没敢下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十五) 许应麟进入议政厅后,目不斜视,颇显规矩地冲姬染月行了拜礼。 “许少东家此刻到访焉都,所为何事?” “这……还请城主禀退左右,此前楚王特地吩咐臣,这等机密,只能告知城主一个人。”少年俯首,唇边笑意像是直尺刻量好的那般,过分标准了些。 姬染月分别与分居左右两席的赢政、白起对视一眼。 三人心中同时有了计较。 “可。”姬染月略一拂袖,屏退左右。“现在少东家总可以畅所欲言了吧。” “回禀城主,吾王欲送城主一道登天之路,就不知城主,敢不敢随臣,走上一遭了……” 登天之路? 谢衡何时竟成了这般狂放之徒? “怎么,城主不敢?”少年仰头,面透骄恣之意。 * 姬染月与许应麟只在厅中谈论了不足一个时辰,少年便含笑迈出房门,偏头望着门前银甲覆身的青年将军,“不知今夜,我住哪儿?” 白起微怔,后退半步,露出了身后纤瘦昳艳的少年郎君,“冲弟已为少东家备好厢房,请。” 许应麟不曾想他竟然也守在这议事厅门前,这么说来,姬染月的安危之于慕容冲而言,也不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全然不在意嘛。 可天地良心,他这会儿真的没有要搞事的意思啊。 许应麟任心中如何百转千回,于面上,也只是笑意愈深,一双狐狸眼上挑,“还是冲弟贴心。” “呵,过誉。”慕容冲扯了扯嘴角,显得轻慢且不屑 可惜了,这副貌若好女的容色,内芯里,却是个遍布尖刺的扎手刺猬。 大概没人相信,动心是真的,想弄死他,也是真的。 “政哥,小白进来一下。” 许应麟被慕容冲领走后,姬染月倚在门前,唤住两人,“今夜你们估计得辛苦一下。” “小白,除了小良子要带走的那八千军队,整个焉都还剩多少士兵?” “二万零三百五十人。”白起对焉都军务情况,了如指掌。 “那我领五千军使楚,可行?” “主公此时要去楚国?”嬴政蹙眉。 天下局势,他们虽偏居一隅,但洞若观火,最是明晰。 四国将陷入混战,他们隔岸观火,借着或许会长达数年的乱象,迅速发展己身,才最适宜。 而不是卷入其中,疲废军力。 “我做这个决定,有两个原因。” 一是楚、胤与齐、秦之间的角力,是持衡之势。 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就好像天平的两端,已经摆放好了重量等同的砝码,天平平衡。 “可若是此刻,天平任意一方突然增加了一块小小的砝码呢?局势会如何变化?” “平衡将瞬间被打破,往一边倾斜而去,一旦失衡,就如同滚雪球一样,加重砝码的那一方将迅速取得角逐的胜利。”嬴政豁然开朗,罕见地眼底多了些许惊诧。 “所以,主公想做这块,微小的砝码?” “也不全是——” 啪啪! 手掌轻击声响起,三人在此时循声望去,竟然是穿着一身单衣,摇着把破蒲扇的贾诩。 “文和,你突然合掌作甚?” 在这样的大深夜,怪吓人的。 “某心生赞叹,一时忘形。”贾诩慢悠悠地晃荡到三人面前,“想不到,主公对于博弈一道,倒是精通的很。” “不敢当,只是关于以弱胜强,以小搏大之事,见得太多了。” 这基本上是每个世界里,主角的标配操作了。 #别问,问就是主角光环!# “不,不,不!主公心思通透,某知晓的。” “贾文和,别搁这猜迷一样了,说人话。” 霍去病一个闪身,从屋檐上轻飘飘落下。 他最见不得这些儒生,上来就先扯一通恭维性的废话,浪费时间。 原本他是挂上房檐上听戏的,结果没忍住,怼了一句贾诩。 “先生方才说博奕之道,可否细而论之?” 嬴政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但他听见了贾诩口中的“博奕”两字,倒是生了些兴趣。 “焉都之于四国,是为弱小,而于地域一道,又恰好在四国的中心,在如今局势之下,我等表面上是腹背皆敌,一旦新手保护期解除,便是四面楚歌之危,但事实当真是如此么?” 贾诩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暗暗沉思。 “不是,我们看似夹杂在诸多势力之间,是最弱小,最为可欺的那一个,但在四国僵持的阶段,诸如我等游离于四国之外的一方,反而成为了左右四国战局的关键。”嬴政沉吟片刻,答道。 “这也正是楚王遣来使,借许氏贸易之由,前来焉都的原因。” “他想拉拢我们。”白起补充道。 “某好奇的是,主公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楚国?该世界的两位天命之人,一位在胤,一位在齐,胜者在这两者之中的概率,应该更大才是。” 千万别小看了天道本身的倾向。 “因为天命系统发布的一道任务,与秦国有关,而如今的西秦,最大的敌人,便是南楚。” 否则秦屹不会突然要跟洛玦歌这等虎狼之辈结盟,因为楚国的扩张之势,太猛了。 尤其是经济上的侵袭。 西秦是个很奇特的国家,要论军事实力,它称第二,其余诸侯国莫敢称第一。 但要论经济实力,咳咳,它排四国倒数第一,可谓是一点也不夸张。 碍于地域限制,西秦的农业、商业可以说是,几乎为零。 西秦遍地风沙的贫瘠土地,几乎种不了水稻、小麦等作物,又多山地高坡,官道难修,很少有商队会愿意跑去秦国专门就吃一嘴沙子的。 因此,西秦有六成以上的粮食等日需品,都是从其他诸侯国购入的,其中南楚可以说是西秦最大的粮食供应国,最巅峰时可占其八成之数。 这样一来,一旦南楚在某时停了对西秦的粮食供应,就等于掐中了整个西秦的咽喉。 长此以往,秦对楚表面恭顺讨好,实则积怨已久。 秦屹能忍到今日才爆发,已经算是“度量非凡”了。 当然他也是有所倚仗,才敢主动对南楚宣战。 “而系统发布给我的最新任务,是要我囚禁秦屹。 支线任务“请君试问东流水”终章: 《囚君》 终于到了刺刀见血的这一刻,你本该杀了秦屹的,因为他识破了你异世之魂的身份。但碍于秦屹与原主之间的情缘,你无法代表原主,杀死她的爱人,那就囚禁他吧。(注:最好让他,不再有开口的机会。 任务奖励:兴国值+3,势力值+100000 ------题外话------ 博弈论,大家可以了解一下哈哈哈,挺有意思的,可能我今天状态不好,没写清整,我还是看《天行九歌》中“三姬分币”的故事,才get到了一点玄妙。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诸侯西去,浮屠尽(十六) 西行之途,风沙迷人眼。 姬染月虽说是率军队投奔楚军,但也没同许应麟一路。 她让慕容冲、周瑜携八千甲胄随着许应麟沿江入楚,走水路与谢衡汇合。 而她则领着贾诩、霍去病、嬴政等人一路西行入秦。 白起、韩非坐镇焉都,以备策应之需。 张良依照约定去了平江,本来周瑜应该陪同的,但水上行军,周大都督再熟悉不过,因此张良主动退让,把齐韫一并带去了平江城。 如此一来,虽分散四方,但姬染月还是能通过天命系统的公会功能,监测各方动向。 一直往西南去,天气愈发闷热。 风沙又干巴巴的,直刮得人脸生疼。 因此这一路,姬染月恨不得用头巾将整张脸都蒙起来,包括眼睛。 “主公再忍忍,前方再行五十里,就是西秦少有的水源丰沛的城池,江夏城了。”霍去病半握不握地牵勾着马绳,连人带马就像是焉干了的小白菜,萎靡极了。 漠北苦寒之地,旁人畏之如虎,他却是如鱼得水。 而这西南毒沼瘴气之处,他倒是罕见的难以适应。 躁热,乏软,整个人提不起劲儿了。 少年狠狠叼了一口酒囊,猛往喉中灌酒,大有泄愤之意。 “少饮些,愈饮愈热,岂不更躁郁?”嬴政拧紧眉,劝慰道:“等到了西北,就会好受些。” “可是秦楚若真开战,应该会在西秦南部,我们此趟,估计走不到北。” 贾诩捏着布巾,捂住口鼻,闷声道。 嬴政微征,在心底自嘲一句,自己竟也热糊涂了。 这个世界的西秦,并非当年他所拥掌的秦国,虽然在某些方面,相似度颇高。 “等等!”少年原本懒散的身形一瞬间挺拔绷紧,他将酒囊利落往腰间一挂,“嘘!” 众人驭马,默默靠近霍去病。 “你们有没有听见,前方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他压低声音,目光像是穿透了无尽的风沙与烟尘,一寸寸搜寻着什么。 “在北边。” 他听声辨位的本事,可是从无遗漏过,不会错的。 “闲事莫管,不如我们绕道走?”贾诩一听,下意识就想避让开。 他们是来秦国探听情况的,不是来招惹是非的。 “不能退,得冲。”一直萎靡的姬染月突然开口道。 “家人们,新的副本来了!” “滴,恭喜宿主开启兴国卷《四国乱象》剧情锁,成功解锁《四国乱象》全部拼图后,将获得:天命笺×2000,兴国进度条+20,势力值+500000,成就点+10000。” 系统面版上,十六个暗沉的拼图碎片直叫人头皮发麻。 (注:由于此次剧情锁内容过于复杂庞大,系统默认解迷之人可以为宿主所处阵营中的全部伙伴) 《四国乱象》副本: 当前状态:已开启 宿主当前所处阵营(暂时):焉都、南楚。 姬染月:“……” 天命系统涉及到这样的关键剧情,不会突然开启任务的,必定是他们遇见了有关剧情的线索人物! 所、以! “小霍,冲!” #来人,关门,放小霍!# 霍去病早就闲得骨头发软,一听姬染月指令,一个弓张从马背上跃起,直往风沙深处闯去。 很快绛红色衣角便彻底被漫天沙尘吞没。 “咱们也跟上些,免得队伍脱节走散了。” 众人骑着马跟上,贾诩落在最后,因为他得牵着霍去病的马一并往前。 出门在外,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年纪大了,不像小辈们,热血上头,全凭一股子冲劲蛮干。 他得给大家,留一条退路。 姬染月赶到时,并未看见霍去病单方面吊打他人的预料场景,相反,他跟几十名黑影缠斗着,应付得颇显吃力。 而不远处,还有一衣着破败,全身是血的男人,亦与十几名黑影交着手。 那人明显重伤不支,但黑影招招凌厉,每一式,都想夺去那人性命!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霍去病被盯防得很死,纵有千般手段,也施展不开,一时愈发烦躁,“哼,不是你们人多,小爷也是有帮手的!” “主公,快去救人!” 那人估计就是个重要线索人物,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他一个燕回,落在众多黑影之隙中,闪身挡在了那人面前。 姬染月的剑光,亦在同一时间赶至。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次的剑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更为凌冽肃杀。 若说往日是霜花之凛寒,此刻便是飒沓之疾风。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生平见过的最快的剑,便是风徐而下,掠过镜湖万项青莲的那一刹。 莲垂风止,仿佛割开了时空的缝隙,窥见了关于时间的玄奥之秘。 一剑起,血溅千里; 一剑落,风沙簌簌。 “好剑法!”霍去病大赞,足尖一点,借着那湛薄的剑身跃起,以手为刃,瞬息间,拧断了一道黑影的颈脖。 有了姬染月帮他分担一部分的压力,少年冠绝天下的轻功,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 黑影快,他更快! 甚至凌空划过的剑影亦不及他翩然如燕身形,叫人眼花缭乱。 嬴政与贾诩则悄然靠近着那人,趁霍去病凭一己之力牵动所有人之际,他们两人扛起伤患就要跑。 那人佯装虚弱至极,趁其不备,手掌直抵嬴政咽喉,不过嬴政早有防备,提前扣住了那人手臂上的伤口处。 一个下压,鲜血溅上玄色袖角。 嬴政眸光沉沉,“不想死,就安分些。” 贾诩:“……” 政哥,悠着点! 咱们是要救人,不是来跟人结仇的哇! 贾诩生怕嬴政一个力道没把握好,就把这奄奄一息的“血人”给彻底弄死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不过好在,一直到将人运到一处巨石后面,那人也没咽气。 一双星眸坚毅,亮得骇人。 这人……倒是个命硬的! “文和,先把华神医制的止血丸给他带一粒,再帮他——”嬴政见这人已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好肉了,便缓和了些语气,“再帮他,尽量包扎一下吧。” 贾诩:“……” 虽然从被主公强行拎走时,他就已经预料到自己这一次就是个搞后勤的劳碌命。 但真到了这一天,贾诩还是为自己灰暗的未来,幽幽叹了口气。 别的卡牌人物,在异世重生,都想大干一场,揽弄风云。 他不一样,他就想在异世提前养个老而已,所以他经常给自己的卡面“偷天换日”,伪装成最不入流的玄、黄卡牌。 次数一多,只怕抽卡系统自己都混乱了—— 贾诩到底是个什么评级的人物卡? “嘘,悄悄告诉你,关于欺诈师的秘密—— 我第一次被抽中时,卡牌等级为:天阶。” ------题外话------ 贾诩这人真的贼有意思,大家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啊。 另外,这次救的人,是故人哦。 猜猜看啊~(说不定我一开心,就多码了两千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人面不知,何处去(一) 最后一个黑影倒下时,姬染月执长剑撑地,眸光倒映着满地猩红的鲜血,与数百具残骸,大脑一片空白。 鼻唇间急促的喘息声,证明了自己此刻还活着。 太上头了。 这种强大到逆天的武力值,说实话,压根不是她现在所拥有的这具破败身体能够承受得住的。 一次两次还好,身体还能自我恢复,再多来几下,敌人还没死,她自己先上天去了。 “姐姐!”少年越过数具尸骸,回眸,见风尘漫天之中,她撑剑不稳摇摇欲坠的身影,忙一个纵身奔去。 将少女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怀中。 “我没事,就是没力气——”姬染月正想让他不必紧张,结果甫一开口,强烈地疲倦感袭上大脑,像过度使用了的发带,终是强撑不住,力竭昏睡了过去。 霍去病慌乱搭上了她的颈脉,顷之,松了一口气。 只是睡着了。 另一边,贾诩也帮那不知名男人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止了血。 “政哥,我们是直接入城么?” “不行,得找个东西给他遮掩一下才行。” 男人这副刚从死人堆里捞出来一样的模样,被江夏城城门口的守卫见了,不把他们所有人抓起来审讯就不错了。 “不如,找个棺材把人塞进去,就当他是个死人得了!”霍去病本只是想说个玩笑话活跃一下过分紧绷的氛围,万万没想到另外两人竟颇为认真地颔首,表示—— “可。”嬴政一贯面无表情。 “行啊,找棺材这等小事,相信肯定难不倒咱们霍小将军的!”贾诩笑眯眯,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似是鼓励。 霍去病:“……” 他貌似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啐,两个老狐狸!# * 由于塑料兄弟情因一副棺材濒临破裂的边缘,姬染月勉强撑开困乏的双眼时,就见昳丽恣意的少年,一脸小委屈的模样倚在榻边,冲她绘声绘色地控诉了一番这半日来,贾诩与嬴政的种种暴行。 “姐姐……” 姬染月被这声姐姐惊得一个激灵,只觉恍惚间霍去病的身影竟与姬辞月那个狗批重合了几分。 不行,光是想想,就可怕。 姬染月抬手,轻轻拍了拍霍小将军过分白净的面颊,语气在平淡中带了那么一点点诱哄,“乖,好好说话,别整茶艺。” 他要永远光风霁月,肆意轻狂才是,怎么能学了姬辞月注定在阴沟里腐烂的那一套呢? 他是骄阳,不该被半分黑暗玷污才对。 察觉到姬染月眸光里传达出来的信息,少年顿了顿,心中泛起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寒意,渗入骨髓。 她待他,看似偏纵,可一戳下去,全是浮于表面的泡沫。 她欣赏他的少年意气,但也就,仅此而已。 再进一步,便是僭越。 霍去病敛眸,唇边扯出一抹轻挑的弧度,“对了,主公,你要去见见那人么,虽然人尚未醒,不过听政哥说,主公认识此人。” “既是故人重逢,也算是人生喜事。” 她认识的? 姬染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这个世界遇上的所有人,也没猜出来这个伤得不成人形的倒霉家伙会是哪位。 “嗯,带我去瞧瞧吧。” 讲真,她还真挺好奇的。 那人就被安置在她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贾诩也在房中,手中端着被血染红的水盆,应该是刚帮那人换好伤药。 嬴政则是端坐在窗旁的矮榻处,似在沉思着什么。 “主公醒了啊,桌案上还剩些饭食。” “不用,我先看看那人。” 贾诩侧身,她便一步步走近了床榻旁,抬眼一瞧,正与一双如星辰般烁烁的眼眸对上。 巧了,人醒了。 更巧的是,真是故人! 姬染月瞳孔微缩,显然讶异,“墨……墨痕?!”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人的脸,与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名字对上号。 毕竟,现在的他,实在消瘦憔悴得厉害,哪还有昔日叱咤风云,大权在握的威势与气场。 不是,女主她哥哥,未来征霸天下的战神将军,怎么会在此刻,到了如此狼狈的地步? “小……小染。”他的嗓音干涩得如同在烈火架上滚过一遭一般,嘶哑难听极了,但他一直固执地重复着几个音节,“救……救小染……” 姬染月听了几遍,才听出他说的是——救小染。 “墨染……她怎么了?” “秦……秦屹!”他念起这个名字时,仿佛有剔骨剜肉之恨,大片血沫自他的唇角溢出,“杀了他——唔!” “你……你先别激动。”姬染月忙安抚道。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万一伤口又崩裂了咋办? “滴,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一枚剧情碎片,可自行前往系统面板查看。”伴随着她脑海里系统电子音的响起,墨痕也被贾诩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 “某辛辛苦苦包扎的伤口,可不是就让他这么糟蹋的。” 姬染月默默在心底给贾诩点了个赞,然后打开了幽蓝色的光屏。 十六块剧情拼图中,最上方的一角已被点亮,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被漫天风沙包绕其中。 碎片背后有一行小字—— 《金屋囚》 “长陵君使胤,偶遇一女,言其貌肖似昔年周国长公主,甚喜之。 长陵君次月归秦,筑以金屋,秦人见之,赞宫室与其姝具美,大善哉!” 姬染月:“……” 善个锤子哦! 秦屹这狗批,居然贼心不死,囚禁了墨染,玩起替身文学来了。 说起来,墨染遇此祸,她得背一半的锅。 只是,秦屹是怎么将墨氏兄妹遇到如此境地的? 墨痕麾下,军队保守估计也有个十五万,秦屹怎么会就为了一个墨染,在这种关头得罪墨痕? 关键是,他还成功了! 就离谱。 * 此时,秦国,江宁城。 “夫人,您都两日未尽水米了,好歹吃一些吧。” 被婢女唤作夫人的女子,却仍是少女打扮,发未挽,妆未梳,面色苍白如纸,只是眸光空洞洞的,莫名骇人。 “夫人,今日奴备得是您最爱的——”那女婢实在怜惜这位姝色惊人的少女,正要再耐心劝几句,却被匆匆掀帘而入的其他婢女的动静打断。 “快把这些膳食撤了去,再换新的上来,君上回府了!” “不必安排,都退下。”男人的声音冷漠,女婢们不约而同地颤了颤,喏喏离去。 整个大殿,霎时间空旷得吓人。 少女没回头,依旧怔怔望着窗外,但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她藏于袖中的掌心,已是鲜血淋漓。 洗刷不尽的,是恨。 痛意蔓延的,是悔。 “你在闹什么脾气?” ------题外话------ 有不少小可爱猜对了啊,明天周六没课加更,我能写多少写多少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人面不知,何处去(二) “你在闹什么脾气?” 男人从背后钳住她细瘦苍白的手腕,一个上提,将人从窗旁硬生生拽起,迫使她仰眸,注视着他。 少女紧咬着唇,拼命抑制着内心的胆怯,但细弱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丝颤意。 秦屹目光沉沉,视线扫过她过分瘦削的下颌,愠色在眸底积聚翻涌,他享受着来自于她的恐惧,但他不喜她的这点子无用的抗拒与挣扎。 绝食……呵,亏她想得出来。 他又不在意她,岂会吃这一套。 “我……我不闹脾气,求君……君上,放过我兄长吧。”她温顺乞求,空茫的眼眸中,一点微弱的星光划过。 “放心,本君只是派人将你那不听话的兄长,抓捕回来而已。”他抚过少女纤长的玉颈,语调有多轻柔,他的眼底,就有多凉薄。 放心,他只是要让墨痕死无葬身之地而已。 “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好用膳,过不了几日,就能见到你的兄长了。”他另一手端过桌案上一碟凉透了的板栗糕,拈起一个,抵在少女干涩苍白的唇畔。“乖,张口。” 她这一辈子都别想见到墨痕了,哪怕只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秦屹在心中冷笑一声,想到墨痕埋骨黄沙之景,就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没有谁能再夺走他的公主了,哪怕只是个伪劣的替代品。 “真的吗,我……我吃。”她咬过那凉透的糕点,拼命往嘴里塞,却不知为什么,一阵反呕,残渣混合着恐惧的泪水,一并吐了出来。 其形容狼狈,叫人霎时失了玩弄的兴致。 “不……是意外,我可以吃的。”她自己伸手,正要抓住那糕往嘴里塞,可那桌案上的盘碟却被男人一个拂袖,挥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少女尚处在愣怔中,房屋外听见动静的女婢们却是跪了一地。 “还请君上息怒!” 但墨染没跪,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暗暗告诫自己,周国长公主是不会这么哭的,她愈像那人,这个魔鬼才会愈高兴。 他高兴了,哥……哥哥就能少受些罪,婢女们也不用领罚。 对,墨染,别哭。 就算是为了哥哥。 “君上,一定是这些食物太凉了,我吃不惯,不如让婢子们换些热腾的上来,君上陪……陪我一起,可好?”她缓缓仰头,指尖扯过他的袖角,轻轻拽了一下。 * 姬染月再怎么想不通,关于整件事的具体情况,还得等墨痕再次清醒过来,才能捋明白。 这种时候,急不得。 “主公,那我们的计划,可要修改一下?”贾诩问。 如果姬染月想要救那位墨姑娘,那他们也不必在途中逗留什么,直接赶赴江宁便是,再与南楚来个里应外合,擒住秦屹,想来不算难事。 “没那么简单,还有齐、胤国两国呢,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机进场,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 姬染月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原小说世界里,关于秦国的全部剧情介绍。 “有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我这就去给小白传个信,让他把妲己姐姐给我送过来,我需要妲己,助我一臂之力!” 她打开公会界面,二话不说,戳了戳白起的小人儿,不过今天的小白苦着一张包子脸,似是不愉。 咦,焉都出什么事了吗? “小白,小白,你帮我找一找妲己姐姐。”她戳了好几下,那小人儿才有了回应。 “白将军,怎么突然停下了。” 此时的焉都,大雨滂沱,整个绵延的山脉被雨水一洗,什么痕迹也没了,只余林中不时奔逃避雨的小动物,时不时窜出来,叫人烦躁。 “将军,此处山脉已搜寻完毕,并未发现逃犯踪迹,兄弟们搜了一日了,大多疲乏,将军——” 簑衣根本抵御不了这样密集程度的骤雨,豆大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白起的面容上,男人神色冰凉,“先寻一处避雨,今夜若依旧无结果,立即撤回焉都。” “是。” “主公,已知悉,不日会将妲己送至。” 小人儿哪怕头顶冒着语音气泡,也不见半分软萌,文字更是一贯的简练且冷淡。 “还有一事,姬辞月已逃出囚牢,正在搜寻中,未果。” 姬染月:“……” 她盯着那新浮现的一段文字,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有人逃走了? 等等,姬辞月逃走了! 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滴,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一枚剧情碎片,可自行前往系统面板查看。” 这时候冒出来的系统提示音,莫名给她一种嘲讽的意味。 姬染月深吸一口气,定睛看向了那枚新的剧情碎片。 夜色,地牢,大雨。 图片很暗黑,背后的内容更是令她心塞了一把。 《夜奔逃》 “我与她的相识相知,算是一场徙亡千里的奔逃之程。”——姬辞月 囚牢里,潮湿粘腻的腥气侵袭上他的全身,在虚幻与现实的反复拉扯中,算算日子,他被囚于这地牢中不见天光,已有半月之余了。 那些个胆肥的硕鼠,啃咬着他破败的囚衣,撕扯着他散乱的鬓发,然后一个个的,承受不住剧毒的烧灼,尽数倒在了他的脚下。 腥臭,腐朽,溃烂…… 他也会如这些个老鼠一般,在暗无天光的囚室里发烂发臭么? 当然不会。 像他这种祸害,自然知道给自己留下不少后路。 差不多就这几日了吧。 少年足尖辗过那已经僵直了的鼠尸,一晃一晃的,似在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夜雨骤降,打在仅有双掌之大的囚窗间,像一曲祭奠逝者的乐章。 姬辞月掀了掀眸,望着囚室的那道石门,勾唇轻笑,“来得,还不算太迟……” 石门由外部破开,身着黑袍的纤瘦少女,一个纵身闯入囚室中,弯匕如银月,震破了禁锢着他的道道铁链。 “主上命我来救你。”她面无表情,递给他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穿好,我带你走。” “你就是……墨檀?”少年将自己腥臭的囚衣褪下,毫不羞涩地接过了少女甩来的披风,松垮地系上衣带。 他打量了眼前这位身高只堪过他肩头的小姑娘一眼,眸中浮现点点兴味。 黑袍之下,少女墨发高束,苍白胜雪的肌肤,冷漠无波的神色,构成了一种叫人挪不开眼的反差。 她的眼底,没有狼狈至极的他,没有腐烂的死尸,没有淋漓的大雨,只有一汪纯粹到极致的墨色。 真漂亮啊,她的世界。 非黑即白,非生即死。 “我没力气了,你得背我出去。”少年拢了拢披风,一脸虚弱道。 ------题外话------ 墨檀的形象灵感来源于《凤逆》中的墨莲,都2022年了,俺还在为小墨莲心疼。 今天第一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人面不知,何处去(三) “好。”少女他面前弯下身,一截细颈纤长莹润,透着与暗室格格不入的清透与干净。 她明明黑袍血染,手中想必是人命无数,但她带给他的第一感觉——一种拙稚的天真感。 姬辞月难得愣怔了一会儿,倏而笑得愈发昳艳无边,“我身上可臭了,姑娘难道不嫌弃?” 少女侧过头,偏圆的杏眼朝他望来,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所有狼狈与不堪。 但她只是平静,夹杂着一丝丝的疑惑与不耐,仿佛在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 姬辞月笑弯了眼,这会倒真是罕见的,真心实意的笑意,他像没骨头一般,挂在她并不算宽厚的肩背处,轻声道:“那小姑娘,你可得保护好我了……” 千万不要抛下他哦。 以前阿姐也这么背过他,穿过长长的宫道,两旁桃花烂漫。 他曾天真的以为,那一程便是亘古不变的守护与约定。 可她没有做到。 大雨冲刷了一地的血迹,少女哪怕背着一人,也丝毫不影响她敏捷的身形,穿梭在暗夜与雨隙中,像一只矫健的黑猫。 她似乎生来就属于黑夜,但她却又生了一双最无垢的眼瞳。 真有意思,想不到洛玦歌身边,还藏了这么个宝贝。 想必,此后千里征途,应是有趣的。 “嘘,你们说,我把她抢过来怎么样?要是成功不了,我就剜下她的一双眼睛,留个纪念也不错。” 姬辞月倚在少女肩头,笑得邪气横生。 * 姬染月看完碎片内容后:“……” 麻了jpg. 等于女主和姬辞月这位她的后宫之一,完成了这个世界的初遇剧情,在焉都。 天道牛批,这么稀巴烂的世界剧情它也能圆回来。 她记得原小说剧情里,女主遇见姬辞月是在胤国,在那一世,周国是被太子洛弦歌攻破的,随后周王兼一并贵族,皆被俘虏,送去了胤国。 姬辞月被幽禁在胤,从仲夏至寒冬,想来过得挺凄惨的。 囚于禁宫,世界昏暗颠倒,时时仰人鼻息。 一次意外,她闯入殿中,以一张与长姐格外相似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醉生梦死的亡国帝王,于仓皇中窥见天光乍泄,如何不想伸手攥住,那一缕墨色。 “你,能带我走么?” “好。” 双手交叠成结,奔赴一场危险之至却也浪漫至死的逃亡。 #不愧是互相给对方戴绿帽的情深典范呢!# 既然是墨檀救的人,那她应该是带着姬辞月回齐国,或者直接往西走,跟洛玦歌汇合。 姬染月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然后给白起和张良分别发了一条消息。 “小良子,你近来在平江城时,密切注意一下,平江城门口,往来的兄妹、夫妻之类的组合,姬辞月跑了。” “小白,你让人带队,加上妲己往西走,姬辞月的媚惑天赋对妲己估计无效,要对付的,只是一个墨檀。” 姬染月发完之后,紧绷的心神勉强松了松,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波,姬辞月在大气层! “走了,主上如今在江宁,很远很远,赶路至少需要半个月。” 当然,她自己一个人,七天就能抵达。 少女干巴巴地催他一句,然而姬辞月丝毫没有想起身的动作。 林叶被雨水浸染了几日,更显青翠欲滴,少年洗去了一身污垢,绮艳无边的面容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天光下。 他倚在树干旁,似笑非笑觑向她,语调华丽倦懒,“谁说我要去西秦了?” 少女惊诧,一双杏眸圆睁。 “可我要回去。” 她想念主上了,还有主上烤的小鸡腿。 “难道你们主上没对你嘱咐过,之后种种安排,你——”姬辞月笑得妖冶,“要听我的。”谷膯 好像……墨檀歪了歪头,确实这么说过。 “那我们去哪儿?”她沮丧地垂头,踢了踢足旁的小石子。 “我们往东走,去胤国。” “小姑娘,我让你当胤王怎么样?” “不怎么样,主上才是唯一的王。” 哟,被洗脑得还挺彻底的,不过,天下哪有撬不倒的墙角? 他,有的是时间。 山路本就难行,两人没在说话,皆是保存着体力,防止有追兵赶上。 期间,墨檀摘了几颗野果,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偷偷啃完的,但见少年那一截比她还细瘦的腰,顿了顿,还是丢给了他两颗。 “喏,给你吃。” 姬辞月看见手心两颗青中带红的野果,正要扬唇调笑一番,却见不远处,一座孤坟,霎时失了几分兴致。 “走错了,那不是东边——”少女见他折下一枝柳条,插入那坟前松软的泥土中,改口问道:“你认识这位故者?” “嗯,算认识。” 昔日周国的王后,一个软弱的,妄想事事两全的女人。 天真得可笑。 姬辞月抚过那坟前石碑上的刻字,“这样吧,笑笑,待天下皆定,我来替你迁居如何?” “你那样喜欢我,想来能与我近些,定是欢喜的吧。” 垂柳随风轻晃,无人听见他的低语。 但她看见了。 原来,这世界上,也有与主上一般的伤心人,只不过这种人,哪怕心腐烂透了,也不肯展露于人前。 “走吧。” “你不多待一会儿吗?” 反正追兵没来。 “没必要。”他唇畔翘起的弧度,又恢复了一贯的浮华浪荡。 他注定不会为了任何人,停驻脚步。 姬辞月咬了一口野果,又酸又涩。 * 天尽头处,最后一道残阳被夜色吞噬殆尽。 “夫人,君上说他今夜会来房中就寝,您……您可要现在叫水沐浴?” 虽然婢女十分不忍打扰此时,倚在窗前远眺的女子,但为她自个儿的小命,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那你吩咐她们备水吧。”墨染声音极轻,但不再像之前那般怯弱恐惧。 婢女闻之顿喜,“夫人能想明白了就好,以您的容色,日后必定能独占君上宠爱!” 宠爱……呵,谁稀罕他的宠爱? 墨染任由自己浸没在无尽的温泉水中,连同满池的桃瓣。 听说周国长公主,天生身带桃香,因此,她被囚于此后,几乎夜夜都要用桃花瓣泡澡,以维持那种相似的幽香。 真恶心。 但现在的她,愈是反抗,哥哥遭受的折磨就会愈发残酷。 她不敢再激怒那个男人,就唯有先迎合。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呢? 是不是,永远也没有尽头,除非—— 他死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四) “君上,夫人还在沐浴,君——”男人没理会婢女们的震惊,径直穿过阻隔视线的屏风,走近浴池。 水汽氤氲,池面上汩汩碎裂的水泡下,一张妍丽无双的面容涌出水面。 蒸腾云雾,美人的肩颈随着发丝的拨动若隐若现,更衬那肌肤,雪中透着一点薄粉,惹人怜爱。 但男人冷清的眸光一如往昔,不见丝毫欲念。 他像是在注视着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 真品和赝品,他向来分的很清楚。 “温泉不宜久泡,上来。” 此言一出,一侧战战兢兢的侍浴婢女,终于敢端着备好的巾帕与衣物上前。 “夫……夫人,奴服侍您更衣。” 墨染刚被婢女绞干的身上的水,披了件单衣,就被秦屹从背后一个腾空抱起。 下意识的失重令她紧闭双眸,却不敢攀着他的颈脖,只是僵硬地攥住了男人胸前的一点衣襟。 不是害怕。 她是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凑过去一口咬断他的颈动脉。 “君……君上,我的头发还未拭干,不……不宜就寝。” “无妨。”他将人抱至内间的矮榻处,侧旁便是一架琉璃镜,倒映着两人格外亲密的交叠身影。 他取了干帕,包住少女长至腰际的发丝,他的掌心干燥灼热,哪怕隔了一层,依旧令她的后颈,泛起一阵战栗的酥麻。 墨染咬着下唇,一语不发。 借着明镜,窥视着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秦屹…… 但盯了许久,她失望地撇开眼,她还是没能找到,这个男人的致命弱点。 “好了。” 他撤了巾帕,少女如锦缎般铺开的墨发,透着几丝清甜的桃香,与记忆中的那人,渐渐重叠。 “小染……” “公主,好了。” “屹哥哥,用内力烘干头发真的好方便啊,我以后还要找你,你不许躲着我!”小公主勾起颈前一缕乌发,眸中满是欢喜。 “公主慎言,男女有别,若非今日公主意外落水,臣绝不会僭越。” “可是你已经僭越了呀,那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分别呢?或者我去向父王求个旨意,屹哥哥,你愿意娶我么?”她笑靥明媚,丝毫不觉得自己主动求嫁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 喜欢就是喜欢啊,她不理我为什么大人们总要将这么纯粹而简单的事,整得那么复杂。 “公主,臣……愿意,只是——”彼时仍是少年的秦屹,被那灼烫的情意烧了心,可张口时,还是违心说出了拒绝之语。 他知道,周王是不会同意的。 那个帝王并没有让自己最宠爱的公主,嫁去别国联姻的想法。 “父王会同意的,他说过的,等我及笄——” “君上,君上……您没事吧?”少女侧眸,怯生生地望着他。 相似的面容,全然不同的性格。 “安置吧。”秦屹眸光闪了一下,一个拂袖,熄灭了满室烛光。 帘帷叠垂,他和衣而卧,而被他抱在怀中的她,只有一方遮掩的长布。 纵有被衾覆在身上,但她还是难忍羞怯,足尖绷紧。 更耻辱的是,他没碰过她。 这让墨染无时无刻都记得,自己只是个替身物件儿,唯一的作用就是,助他入眠。 是的,秦屹夜里很难入眠。 大概是,恶事做多了的报应吧,以至业障缠身,梦魇痴魔。 听说,她未来之前,秦屹已经连续失眠了近半月,她来之后,他至少能浅眠一两个时辰。 也正是因他睡得浅,墨染生出过无数次想杀死他的念头,也都只能死死压在心里。 不过今夜,耳旁的呼吸声渐渐均匀,他似乎睡得很沉。 墨染放缓了呼吸,试探性地翻了翻身,男人并未被惊醒。 啪嗒——铺天盖地的恶念挣脱了心口处的枷锁,驱使着她,一点点抬手,正要覆上他的颈侧的要害之时,秦屹掀开了眼。 少女柔软的身躯严丝合缝的倚在他胸前,一双玉臂揽着他的肩颈处,微微颤抖。 “你这是做什么?”秦屹眸中一点暗光闪过,语调平缓,似乎是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君上……我……我害怕!”少女怯怯抬眸,一片黑暗中,她含泪的眼眸,显得格外晶亮。 墨染死死掐了把掌心,泪水终于成功从清减憔悴的面容上滑落,实在惹人怜惜。 “怕什么?”见美人泪光点点,男人下意识放轻了语气,缓缓抚过她泛着桃花幽香的鬓发,似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宠物一样。 “我做了个恶梦。”她应该是不敢再回想梦中可怖的内容,更加往男人怀里钻了钻,想要寻求依靠和庇护。 “什么恶梦?是不是梦见……你想亲手杀了我,但失败了,嗯?” 察觉到少女瞬间僵硬的娇躯,秦屹笑了,他挑起她细瘦的下颌,目光冰冷如刀,“就凭你,也想杀了本君?” “墨染,你是个乖顺的,所以啊,天生就不擅撒谎,不过没关系,本君就喜欢诚实的,千万别学了某些人,口蜜腹剑,满嘴谎言,否则——” 秦屹的指尖骤然收紧,“就算你生了这样一张面容,本君也会亲手杀了你。”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墨染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墨染只是墨染,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与周国长公主的爱恨纠葛,与我没有半分干系,你凭什么囚禁我?” “秦屹,像你这样的人,可恶可恨,可怜可悲,却半点不值得叫同情——唔!” 她被男人拂袖甩落下床榻,狼狈倒地。 但她心中蓦然觉得快意,因为她戳中了男人最深的痛处。 “墨染,你是不是忘了,你心心念念的兄长与妹妹,皆在本君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本君,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秦屹走下床榻,居高临下瞥向她,“这是最后一次。” “当然,如果你很乐意见到墨痕染血的头颅,你可以继续忤逆本君。” 男人踱步离去,房门紧闭,漫目黑暗侵袭着那个抱膝蜷缩在床角处的少女。 “哥哥,小染想你了,都怪我,非要找阿檀,才会逼得你陪我一起来西秦……” 如果她当初不那么执拗,要找到失踪的墨檀,就不会跌入秦屹早已设好的陷阱。 她该怎么办? 墨檀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另一张与她自己格外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面容。 “如果是她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比我做得好上十倍百倍不止吧,姬……小姐,你可不可以托梦告诉小染,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杀了他……” 她枯坐一夜,企盼能得到神明的再度眷顾。 * “墨染!” 姬染月猛地睁开眼,见天光明朗,才惊觉自己只是做了个恶梦,梦里,墨染被秦屹凌辱至死,死前还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但她却来晚了一步。 不行! 她绝不会让梦变成现实! “我决定了,今日便动身,直接去江宁城。” ------题外话------ 再次重审一遍,无男主,女主独美。 目前几乎所有的暧昧,都是一场骗局(涉及剧透) 不喜欢的,直接离开就好了。 我写这本,压根没赚到几毛钱,还要被人阴阳怪气,绝了。 看清简介排雷ok? 女主渣,三观不适者,出门右拐,谢谢!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人面不知,何处去(五) 南楚、东胤大军压境,作为西秦屏障的江宁、江夏、江淄三城,共屯兵四十万,已是全城戒严状态。 长陵君更是亲自驻扎在江宁城,以定军心,亦为安民心。 “君上,北齐的三十万盟军,约莫需要三日,抵达江宁城。” “另外,派去追杀墨痕的那一批隐卫,已与我们总阁断了联系,只怕是……” 无一生还。 “也就是说,墨痕没死。”秦屹正坐在桌案后批阅公文,闻心腹此言,缓缓搁下朱笔。 朱笔与桌案相触,明明是一声极轻的响动,那心腹却已是大汗淋漓,俯身间,紧咬唇齿。 “属下愿将功折罪,自请赶赴胤国必由之路,伏杀墨痕,还请君上恩淮!”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仿佛是在展示自己的决心。 “你知道的,一旦墨痕与他麾下十五万兵马汇合,归顺当今胤王,不只是本君,整个秦国都可能倾覆,一旦你失败——” “属下愿意性命担保,诛杀墨痕一事,绝不会失败!” 等北齐盟军一到,西秦兵力,与楚胤二国就能大抵持衡,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墨痕的十五万大军未入场。 胤王不信任墨痕,忌惮其拥兵过重。 墨痕亦不愿归顺胤王,毕竟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洛弦歌能稳坐王位。 但时局几变,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秦屹,那便势必走向联合,哪怕只是暂时的。 不过情况还没有到最坏,他的手里,还捏着墨痕最大的软肋——墨染。 投鼠忌器,他应该没那么快付诸行动。 “传令下去,这几日城主府全程戒严,所有隐卫,看好墨染,一旦发现异动,立即告知本君,不容延误!” “是!” * 姬染月抵达江宁城的那天,恰好遇上了南楚大将率十万先锋军,向天下宣告,正式攻打江宁城。 护城河下,血流百里不息。 她趁着战乱,与嬴政一并潜入了江宁城中。 是的,只有她与他两人。 这是经过多次商议,才定下的计划。 谈判期间墨痕还昏迷了好几次。 总结下来,核心宗旨就是——“我帮你救墨染,而你要助我,同时也是帮你自己,拿下整个西秦!” 所以,他们将兵分三路,或者严谨些,算上率军与谢衡已经汇合了的慕容冲,是兵分四路。 姬染月、嬴政算一路。 贾诩、霍去病护送墨痕往东行算一路。 慕容冲、谢衡勉强算一路。 那第四路呢? 别心急嘛,这第四路,想必今夜过后,她就能创造出来了。 当然前提是,她跟政哥营救墨染的计划,能如约成功。 不过,她从没想过会失败。 “城主府外围五步一巡,十步一逻,守备森严,这还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暗处的守卫,只怕还要远超我们想象。” “想要在不惊动任何守备的情况下潜进去,很难。” 姬染月与嬴政此刻就在城主府斜对面二百米左右的一座空荡荡的茶楼之上。 因为要打仗了,江宁城有头有脸的商贾早就逃的差不多了,因为他们基本上都是楚商,楚秦将要交战,此时不跑,难不成等着被当成奸细抓捕起来么? 因此不到两日,城中茶楼酒阁,十有九空,这反倒给了姬染月她们极大的隐蔽空间。 “那就不潜,我们……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姬染月已然有了想法。 “如何光明正大?”嬴政习惯性地拧了拧眉。 毕竟摊上了一个不怎么靠谱的主公,总需要自己多顾虑一二,不能任由她随性而为。 “我想干票大的,正好也实验一番,技能卡牌扩展完全后的威力。”天命系统都更新到第四代了,有一个功能,她却一直没有机会去使用,那就是扩展技能卡牌。 “我想将整个城主府中的人,拽入一场他们全无觉察的幻境中,在那个虚幻的镜像中,一切风平浪静,所闻所见所感,俱与真实无异,政哥觉得如何?” 嬴政并没有为她构筑出来的“宏伟愿景”所迷惑,依然是异常冷静,一语切中要害,“你现在的成就点够?” “倾家荡产的话,可以扩展两张技能卡。”姬染月比划了一个数字,察觉到男人愈发沉凝的面容,卖乖地笑了笑。 “就两张,姬染月,你可真敢啊!”嬴政怒极反笑,“就两张你也敢赌,你就不怕——” “可我已经扩展好了两张,政哥,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主公既意已决,政不再多言,可你想过没,就算我们救出了墨染,一旦秦屹发现,封死城门,除非南楚大军一夜便攻破江宁城,否则我们亦是瓮中之鳖,逃不掉的。” 一日,哪怕楚军有神助,也不可能攻下江宁城。 这里是秦屹的主场。 西秦战神,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等两方援军一到,这场战局,拖了数月,也不是问题。 战线拖得越长,对楚、胤大军,就越危险。 瘴气的应对和粮草的长期供给线,将会成为致命的死穴。 “我知道,政哥,你的顾虑我都思考过,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秦屹发现,墨染已经逃离了城主府。”她目光坦然,定定注视着他,眼底全是坚定之色。 “你是想——”望着她那张脸,嬴政一下子想通了所有关窍,“不行,我不同意!” 她怎么能拿自己冒险?! “这是最好的办法!” “不是,最好的办法,是杀了秦屹,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秦屹不能死……” 他死了,她的兴国线进度条就永远也走不满,她所有的,为了回到现实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政哥,我不会有事的。这次西秦之局,墨染才是破局的关键,她是墨痕的软肋,而我不是,我有系统,还有你……你们大家,我不会死的。”她主动抬手,紧拽住他的衣袖,眸光中涌现的是不可动摇的自信。 与其说她是赌徒,倒不如说,她一路而来谋算的,全是人心。 “好。”嬴政阖眸,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你可以行李代桃僵之计,但你必须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一刻不离,而且,一旦秦屹发觉了你的异样,我们必须立即离开。” “西秦局势固然关键,争夺天下亦不可退让,但姬染月,你要记得——”他幽邃如深潭的眸光,波心微荡,终于隐约浮现了潭底的风光。 他一字一顿,似有千钧之势,“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世事如何更迭,你自己的性命,才最重要。” 她若命丧于此,那所谓的天下也好,天命也罢,不过都是一个苍白的符号。 一文不值。 ------题外话------ 说好的推荐又没了,伤心_(:::з」∠)_嘤嘤嘤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六) 夜色如织锦,铺开漫天墨色,更显得皓月皎皎,星辰粲粲。 锦瑟一弦一柱,弹奏出潮汐沧海之音,然而,只有她一人可听见全乐。 弦歌起,这场铺展至整个城主府的幻境便已成功设下。 守备如常巡视,一步一行间,全然不知自己的眼前,已是一片编织好的幻景。 在他们的眼底,星垂月枕,风拂花落,一派寂然平和的初夏夜。 一座城墙之隔,颠倒人世,战火纷飞,仿佛皆与他们无关。 他们保持戒备,但并不恐惧。 “政哥,走吧。”她将沧海月明的制幻技能卡,压在卡册的最底层,因为这张卡牌已经被她用完了最后一次使用次数。 “此刻秦屹为防楚军夜袭,应该不会回到城主府,而其余人皆已被拽入幻境之中,我们可以直接从正门走进城主府了。” 她率先迈过了门槛,而正门两侧的守卫,目不斜视,仿佛方才只是拂过了一缕夜间的清风。 嬴政尾随其后,却并未放松警惕。 幻境已经构成,那么一旦此刻有像他们一样闯入城主府的人,是不会受伪镜像影响的。 “直接入后院,不必好奇旁物。” 必须立即找到墨染才是。 否则,迟则生变,变则生乱。 “政哥,我们分头找吧,效率更高,反正我通过公会系统,可以实时观测你的方位。”穿过前院正庭,两人望着园林间曲折的小径,不约而同停了脚步。 “行,一个时辰之后,不论有无结果,我们必须汇合。” “好!你去东边,我往西走。” 两人相视一眼,便转身岔道而行。 * “君上,今夜楚军大营并无可疑动向,他们应该不会选择夜袭城门。” 白日攻城,整整三个时辰,无一处城墙被破,楚军至少有超过万数的士兵,埋骨护城河。 强攻不下,夜袭虽为可行之法,但楚军本就远途跋涉而来,又饱受瘴气之苦,十分疲乏,此时此刻,停兵休整方为上策。 秦屹心中有了计较,他从桌案后起身,解了盔甲,套上披风,吩咐下属道,“立即备马,本君今夜要回城主府!” “是,君上。” * 姬染月的直觉告诉她,是往西走,于是她一路西行,走到了一处独栋的小院。 院前栽了不少桃木,不过桃花已凋零殆尽,只余绿叶修茂。 就是这里了。 带着这种宿命般的牵引之感,姬染月光明正大的走入了庭院中。 婢女们纷纷专注于自己的洒扫工作,全然不知,院中多了一人。 她绕开桃木,走入室内,与窗前少女忧愁凄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墨染呼吸一窒,恍惚间以为自己太过思念生出了幻觉。 姬染月心中暗叹一声,技能卡牌果然对墨染没用,她平静抬眸,指尖抵于朱唇间,示意墨染噤声。 不是幻觉! 少女瞳孔紧缩,刹时泪水在眼眶中打旋儿,但她忍住了,她扫向身侧的侍婢,发现她们都似乎都没有看到眼前的这个大活人。 姬染月冲她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她想办法先支开这些婢女。 不只婢女,还有藏在暗处的隐卫! “今夜沐浴的水可备好了?” 她在所有人的幻境里构筑了墨染,但墨染本人,却又并没有被拽入幻境中。 也正因此,她反而成为了整个沧海幻境的突破口,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或者说,幻境中的墨染,是现实中墨染的一抹影子,一道镜像。 幻境中的人,可以对墨染的反应作出寻常回应。 就比如现在。 “回夫人,水已备好了。” “嗯,今夜我想一个人静静,尔等无需打扰。” “这……”婢女有些为难,“可是君上吩咐过——” “呵,难道我现在连这点自由都要被剥夺么?那你们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奴不敢……” 房中女婢纷纷跪倒在地,墨染拂袖,径直入了隔间内的温泉池,无人敢拦。 姬染月尾随她入内。 “姬……真的是你吗?”少女转身握紧了她的手,身体激动到直发颤,但还知道要压抑自己的反应。 “整个城主府的人看不见我,你不必太过担心,只是——” “她们都能看见我对不对?”墨染无声流泪,她拼命用手背拭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抱歉,幻境的构筑出现了一些问题。” “那你快走,别管我!”少女推着她往外走。 姬染月握住了她冰冷彻骨的手掌,柔软的指尖覆上了她眼尾的泪痕,“傻姑娘,我既然决定了来救你,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别担心,难道你不想同你的兄长汇合么?” “哥……哥哥,他——”墨染半惊半喜,哑了声音。 “没错,我也是受了墨痕之托前来。” 墨染终于露出了,她这么多时日来,第一个真正欢欣的笑意。 “别想太多,墨染,接下来无论我做说了什么,你都要照做,知道么?” 姬染月郑重其事,墨痕认真记在心里。 “首先,你得同我,互换一下衣裙……”姬染月一边与她一说着,一边在公会面板上联系了嬴政,让他速来汇合。 “互换衣裙,您是想……不,我怎么能让你代替我,秦屹他要是发现了……” “他不会发现的,小染,你不想真正除掉他么?我不会有事的。” 姬染月已经解了外裙,“快,换上。” 似是被她的坚定所感染,少女唇齿微动,却没有再说出拒绝之语,接过衣裙套了起来。 两人更换完衣物后,姬染月继续道:“待会儿,会有我的同伙过来,你跟着他,一刻也不要离,知道么?” 姬染月塞给她一张硬纸符一样的东西,“他进来后,你跟他说,计划一有变,采用二计划,再把这张纸递给他……” “嗯。”墨染一一应下。 此时,隔间屏风外立了个高大的身影,姬染月确定了是嬴政,便扬声道:“政哥,直接进来便是。” 他走入内间,便见两张相似度极高的面容,并排站在一处。 他记得,姬染月今日穿的是朱红色裙裳,而另一旁的少女,穿得是桃红色。 他起初没多想,直接朝那一抹朱红而去。 “计划一有变,采用计划二。” 暗号也对上了,嬴政接过那张特殊技能卡牌——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计划一是指,他们依靠沧海月明卡牌,不惊动城主府任何人,姬染月暂时留下,带走墨染。 计划二就是,仅依靠沧海月明卡不够,干脆直接利用一梦浮生卡加十步杀一人卡,放倒城主府所有人,三人一起离开。 姬染月自己使用武力值buff卡时,容易上头,所以让嬴政去掌控一梦浮生卡的使用时机。 因此,种种细节对应上后,他便维持着高度警觉状态,率先迈出了隔间。 “取消沧海月明卡幻境效果。”姬染月在心里默念道。 与此同时,嬴政动了。 ------题外话------ 大家应该都知道女儿想干什么了吧~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人面不知,何处去(七)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这是姬染月此次单抽十七次抽出来的技能卡牌之一。 因为十连会有保底,必会出现新的人物卡。 而这个时候,出现新的人物,大概率只会添乱,所以她是一张一张单独的。 这张地阶技能卡一共有七次使用次数。 有两个效果。 逝水东流和一梦浮生。 第二种效果可使指定对象陷入睡梦状态一日。 嬴政每次使用技能卡的时机都掐得很准,所以只用了五次, 三人便已顺利抵达了城主府正门口。 他原本是想从那种侧门、角门之类的地方离开,但由于对整个城主府的建筑布局并不清楚,最后还是选择了路线最简单的正门。 隐卫、侍卫、仆役被放倒了一片。 姬染月甚至都用不上十步杀一人的武力值buff卡。 顺利的话,他们三个人能一起离开城主府,就不必她…… “宿主,情况有点不妙,秦屹回来了,距你们的距离只有——” 天命系统的提示音尚未来得及播报完, 她便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 由远及近,且不止一匹。 “快走。” 嬴政拽住了其身侧朱红色的衣袖,少女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惊惧回眸,却见那人异样镇定的目光。 数百匹战马如闪电般疾驰而来,仿佛撕裂了夜幕之上的星河。 “尔等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城主府!” “蒙脸,挟持我。”姬染月的大脑从未有过一刻,像今夜这样清明,这是个天赐的好机会——囚禁秦屹。 而嬴政在这儿,只会妨碍她的计划。 她有一张卡牌,是专门替秦屹准备的囚笼…… 墨染瞳孔紧缩,但想起她的叮嘱,还是以纱掩面,攥着手中捡来的的长剑,将人一把拽过,横亘在少女脆弱的颈间。 声音压得十分冷漠, 模仿着姬染月的口吻, “谁若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嬴政一怔,心中浮现一丝异样,但太快了,他来不及思考。 “我们伪装成刺杀秦屹的刺客,先保证能全身而退,至于墨染……只能先放弃!” 这次放弃,他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但姬染月和他与墨染,孰轻孰重,还用说么? “明白了,抓紧我。”嬴政已有了取舍,因此不曾再分一丝余光,给站在他身后的粉衫少女。 她是注定被舍弃的存在。 “她?”秦屹勒马,循着声音,居高临下扫来。月光下,少女的面容愈发柔和清滟,竟与记忆中的公主,彻底重叠了。 那一刹,他的眼中,没有了遍地兵戈,没有了杀伐之念,只有他的公主。 但幻觉褪去,他才想起,这是墨染,不是她…… “尔等以为,挟持区区一女子,就可以威胁本君了吗?笑话!” “如实招来,尔等身份,否则就地诛杀!” “就地诛杀!”数百名骑军高声应和,封死了所有退路。 墨染执剑的手下意识地发抖。 “别听他的,他就是在意,现在割开我的喉咙!” 少女似是恐惧死亡般垂丧着头,实际上她快速对墨染下达了新的指令。 割开她的喉颈。 “是么,长陵君不在意,那我正好拉这位美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长剑嵌入颈线,腥红的血浸湿了削薄的剑身,也刺痛了秦屹的眼。 这些人,竟当真不是为救墨染而来的! 她还不能死!谷呑 秦屹握紧腰间长戟,却还是没有松口。 万一这只是作戏…… “再狠些,小染。” 剑身再进半寸,鲜血一滴滴,溅上了她苍白的侧颊,仿佛下一刹就会彻底倒下。 “慢着,她留下,本君……放尔等离去。” “让我们先走出包围,否则长陵君得到的,只会是她的尸体。” 秦屹既已决心,要保她性命,自然不会再纠结于这一分退让。 他一个抬手,骑军沿两侧并拢,瞬间让出了一条窄长的甬道。 嬴政拽住“姬染月”,一步一步,迈过这条生路。 血迹亦逶迤其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细线。 直至甬道尽头。 “就是现在,拼命推开我!” 墨染执剑反旋,颤抖的手抵上了少女的冰冷的后背,将人向后猛推而去。 “跑!” 漫天箭雨追随两人而去。 与此同时,秦屹踏上马背,借势向前俯冲而去,终于在少女即将倒地的那一刹,将人揽在了怀里。 他抱着她的手,竟然也是颤抖着的! “整军列队,一支入城主府查探异状,另一支传本君谕,就算绝杀千里也要诛灭刺客。” “是!” 人怎么会有马匹和箭羽跑得快呢? 嬴政当然清楚这一点,被动逃跑,必然会被追上,所以他拽着人一个翻墙,借着墙的掩体,躲过了大部分箭矢。 但他的手臂,还是擦过了一只流矢,划破了衣袖,留下了一道极浅的血痕,还好箭上无毒。 他借着墙体与夜色的掩护,埋伏在一处,借着一梦浮生卡放倒了大部分追兵,几次跳跃不歇,拉着人一路奔向了城门口,城内、城外皆是重兵扎营,但他知道,今夜若不出这江宁城,便如困兽之徒,注定消磨至沦亡。 就让他,送楚军一份大礼吧。 一楚浮生卡的最后一次使用次数,嬴政用在了城墙处瞭望塔上负责警惕突袭的秦军上。 地阶卡牌的效果,限制很大,虽没有具体计算过,但嬴政用了七次,大概能估计这张卡牌一次可使人入梦昏睡的范围:方圆百里,最大入梦人数在50上下。 所以让全部秦军昏睡什么的,不现实。 但撕开一道裂口,还是可以的。 * “报,君上,紧急军情,楚国突然整军夜袭城门,不知为何西侧城门的守卫悉数昏迷,部分楚军已破门而入……” “他们敢进,就要他们,有去无回。”秦屹披上盔甲时,望了眼颈部伤口已经止血了的,昏迷着的少女。 “军医,今夜照顾好夫人。” 他早就知道江宁城守不了多久,他也没打算守多久,因为这座城池,就是他专门为南楚大军,设立的坟场。 他这人,若无万全准备,怎么会轻率地向楚国宣战? 还有两日,洛玦歌那边,也要有动作了吧。 “希望齐王可千万不要让本君失望啊……” 秦屹阖眼,戴上冰冷的钢铁头盔,却也压不住内心翻涌而上的,如烈火般烧灼的战意。 他天生属于战场。 他相信—— 从今夜开始,史册将被改写。 《史策·长陵世家》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八) “我……我们现在去哪儿?”少女的急促地喘息着,长时间的奔跑令她的大脑有种缺氧般的眩晕感。 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思考前路。 夜色下,长风呜咽,流沙千里起伏,裹挟着晦暗难明的杀机,唯一轮皓月皎皎如初。 男人僵直一瞬,电光石火间, 他将少女拽至身前,苍白惊惶的面容便彻底暴露在月色下。 她惴惴不安。 他满目幽寒。 “是她的意思?” “……对。”除了这个字,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嬴政抿了抿干涩的唇,转身便要往回走。 “等……等等,你去哪儿?你会死的。”她想扯住那抹玄色衣角,却在撞入那双冰寒彻骨的眸光后,怔怔垂下。 这个男人, 比秦屹还可怕。 “可姬小姐说过,让你带我去秦国王都邺城, 她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那是一张漆黑如墨的,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阴诡的卡牌。 卡牌上,鹿马颠倒环绕。 指鹿为马,弄权之术…… 秦屹被楚胤大军困在江宁城,秦国王都只留了个傀儡帝王,秦彦。 若在此时,墨痕能率十五万大军以闪电战的速度绕后直逼邺城,控制住秦王,这秦国的天,便从内部垮了一半。 介时,再与楚胤里应外合,秦屹便是孤掌难鸣,注定败落。 “姬小姐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墨染无以为报,唯愿以秦之疆土, 赠予她。” 是只赠给姬染月, 不是楚国, 也不是胤国。 其中意味,嬴政怎会不知? “原来,这就是她欺骗我的理由。” 原来,这就是她为他选定的道路……呵,男人骤然弓起身,双手掩面大笑,一声比一声怆然,是漠北风沙都化不开的苍凉。 “真有意思。” 咱们这位主公,也不是她表现出的那样没有野心嘛,瞧瞧这心计,这手腕。 她哪里是要跟什么谢衡、洛弦歌之流合作啊,她的目的,分明是整个四国! 但这个疯子,她难道不知道就算天下夺入手中,也得有那个命享才是,可她倒好,从头至尾,全然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好感值-60…… 滴,检测到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的好感值+50—— -40……+80……” 那猩红的数值反复横跳后,最后稳定在了:67。 姬染月盯着面板上的数值看了好一会儿,笑了。 看吧,他待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她赌赢了。 “宿主,别高兴得太早,你眼前还有秦屹这个大麻烦呢,你打算怎么囚禁他?” “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姬染月摸了摸颈处厚厚的纱布,军医还候在外间,耳畔风声呜咽,如百鬼哀嚎。 今夜,不知会有多少将士埋骨江宁城。 “你说,秦屹在黎明之前,能赶回城主府么?” “宿主要是想看,实时转播为您倾请服务呢!” “不用了。” 她好困,想睡觉。 失血过多,哪怕感觉不到痛意,可对身体的伤害,并不会因此减弱半分。 “那……祝宿主今夜好梦。” 这边姬染月沉沉入睡,另一处,却是刀山血海。 楚国大军破开西侧城门,涌入江宁城后,便遭到了伏击。 不过不是人,而是一条条纵深丈余的地道。 很多士兵直接连人带马坠下深渊,血溅数尺。 “放箭!” 除了铁箭,还有很多从天而降的巨石,一时间,整条长街被血色浸染。 此一役,战至天明。 楚胤亡军五万,秦屹折损一万七千人。 楚胤大军退守江宁城外五十余里。 很显然,秦屹赢了。谷礻 但这只是个开始。 “什么,埋伏在北地的军队至今未发现齐军踪迹?” “禀王上,确实如此。” 顾明忆抚了抚发胀的额心,他一夜未眠,眼底遍布血丝,行兵布阵,实非他所擅,若不是秦国扩张的脚步愈来愈快,甚至要与齐国结盟以胁楚,他是绝不会在此时挑起战端的。 而这一消息,慕容冲恰好领军入楚,正巧也听了个分明。 当然,这种情报也没必要瞒着,于是洛弦歌也知道了。 他答应出兵助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奔着洛玦歌去的,结果现在你在这告诉他,人压根就没来?! 那洛玦歌会在……糟了! 慕容冲也反应过来了,所以从一开始,秦屹所谓的与齐联盟,并不是—— 齐秦vs楚胤的2v2正面对决游戏。 而是秦vs楚胤,而齐绕后偷家的策略游戏! 他们都被骗了! “滴,恭喜宿主解锁新的《四国乱象》剧情碎片,宿主可自行前往系统面数查看。” 好吵。 清晨时分,她是被系统滴滴个不停的机械音吵醒的。 解锁了新的剧情碎片?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面板自动弹出。 一看,瞬间清醒! 新解锁的剧情碎片是两方交错的玉玺。 碎片背后的小字写着: 《结盟意》 “齐秦之盟,在于谋楚,却非为合力而攻楚也,实则一方为饵,诱之而往,待其后备空虚,便可取之。” 卧槽,所以洛玦歌不是往西,而是南下! 那淮都危矣! 欲解此局…… 欲解此局! 姬染月灵光一闪,现在就算让他们转道去支援楚国,压根就赶不及,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拼一把! 洛玦歌南下,她就北上! 她有系统,论信息传递,她最快! 姬染月迅速打开公会界面,分别联络张良与白起。 “齐王可能离都南下,若确认此情报属实,立即与齐韫,联合北齐四大草原部族,北上幽都夺位!” “小白,你率焉都军队倾巢而出北上,与子房汇合,直取北齐咽喉。” 只是发完这两则消息后,姬染月摸了摸依旧起着低热的额头,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 因此她仔仔细细在脑海里观察了一番四国的舆图。 齐屹、顾明忆、洛弦歌的大军皆在北齐与南楚边境。 洛玦歌去了南楚。 她让嬴政、墨染往西秦都城走,张良、白起北上齐国…… 等等,东胤! 胤国会不会也有人想偷家?! “得联系慕容冲,让他告知洛弦歌,速派人回胤国才行!” 冲冲子好感值没满50,幸好她安排了周瑜随行在慕容冲身侧,“公瑾,快去找胤王,让他……” “主公,我现在不在楚胤两军的主大营。” 江宁城久攻不下,他便主动向顾明忆请缨,领兵三万,去攻打江夏城了。 只要给他两日,定能拿下江夏城。 “拿个锤子哦!我不是让你跟慕容冲一刻不离的么?结果你跑去打仗了?!” 周瑜的小人儿心虚垂头,捂着被主公戳红了的包子脸,缩在角落里画圈圈。 他就想领兵打个仗,谁知道那些个老阴批全赶着偷家去了! “算了,你既然跑去攻城了,那就好好打,别回头,最好给我一路杀上邺城。” 胤国有99%的概率要丢,那秦国就势必要是100%的概率落到她手中。 这波一换一,才不算亏!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人面不知,何处去(九) 被系统吵醒后,姬染月也睡不着了,她见曦光跃动在绣着风荷清梦的帷屏上,煞是好看,便起了些兴致。 想躺去小院外,吹吹清风,晒晒太阳什么的。 “都快火烧眉毛了, 宿主居然还有心思晒太阳,真是……”天命系统恨铁不成钢。 “小天啊,急有用么?胜与败,我已尽人事。” 至于天命如何决断,她管不着。 她模仿着墨染的口吻,吩咐着侍奉她的女婢, 搬了个矮榻到庭院中。 就倚在那株青翠的桃木下,“夫人,要小心你的伤口,千万别乱动。” 墨染应该是与这里的侍女相处得不错,她们不仅搬了榻,放了一碟瓜果,一盒糕点在旁边的矮几上,还有了婢女执团扇替她吹风。 除了颈间的伤口有些碍事,一切都是那么惬意。 只是……太安静了。 “今日楚军没有攻城么?”少女仰躺在榻上没争眼,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楚军已退兵百里,听说君上——”婢女也没想太多,正要将今晨从军医那儿听到的消息说出来时,却是话音一转,一个扑通跪倒在地。 “拜……拜见君上。” 少女抬头挡了挡晃眼的曦光,才看清不远处的高大身影。 一袭银甲被腥红的血渍浸透, 像刚从尸山血海堆里爬出来一样。 杀伐,冰冷。 她甚至能想象到长戟刺破敌人胸甲的那一刹, 他噬血如修罗一般的目光。 刀锋剑刃皆卷折, 浮尸遍野尽哀鸿。 她曾经, 也有过这样的一段岁月。 可能杀到最后,那些所谓的生命, 都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跳动的数字而已。 “备水,本君要洗浴。”秦屹没有走近她,他身上全是血肉残渣的腥臭味,厚重的盔甲之下,不知积了多少汗渍,他原本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战争是他生活里的常态。 但当他遥遥而来,望见少女素衣清透,沐浴在曦光之下时,竟不自觉地止了步。 太干净的东西,要么让人想摧毁,要么让人想呵护。 而秦屹也很意外,自己居然会是后者。 也许是眼前人与心上人太过相似,令他恍惚之间,爱乌及乌。 他用一个分外牵强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便不再看向软榻上阖眸浅眠的少女,径直入了屋内。 他命人添了三次水,才把彻底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 很奇怪,以前他都是图方便,随便冲几下就算了。 今日他换上的窄袖常服上,还熏了松香。 他抚过袖口的暗纹,似是想起什么,目光罕见的有几分柔和。 * 姬染月被暖阳晒得昏昏欲睡,整个人迷迷糊糊间突然一个腾空被人抱起。 她下意识勾住了男人的颈。 “别乱动,陪本君睡一会儿。”凑近了,她才看见,他眼底全是血丝,彻夜未眠,又持续高强度作战,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出,自然会疲倦。 她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还是墨染,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惊惧,身体似是不自主地轻颤着。 娇怯。 秦屹脑海里新蹦出了一个词,跟之前的怨憎与恐惧,有些不太一样。 但过度的精力消耗确实令他的大脑反应迟顿了许多,困倦感压过了探究欲,他将人抱入房中,所过之处,婢女们纷纷退让。 帘帷垂落,相叠的两道身影,竟有种异样的和谐。 秦屹阖眼,呼吸渐匀。 姬染月没睡,因为某系统直接在她脑海里化身成尖叫鸡。 “宿主,天赐良机啊,快!用卡牌囚禁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还需要秦屹,去牵制并消耗楚胤两国。谷權 是的,虽然她同意了与谢衡结盟,但秦国,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楚胤联合瓜分掉。 她要自己占领秦国。 如果说,焉都是她占据天下的起始,那么秦国,就是她为自己选定的,制霸天下的最佳跳板。 所以,在邺都没有被墨氏兄妹占领前,她不会对秦屹出手。 “那宿主岂不是得在江宁城待上许久,万一秦屹发现了你——” “别诅咒我,小天。你要对我的演技有信心,或者这么说吧,我会让他即便发现了我的端倪,也舍不得拆穿我……” 有软肋的人,再怎么强大,只要被掐住了弱点,便能轻易拿捏。 而姬染月,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当然,她指的是已逝的原主。 秦屹睡了两个时辰左右,便清醒了过来,他嗓音有些哑,“什么时辰了?” “快……快午时了。”少女缩了缩玉颈,神色霎时复杂万分,既为难又窘迫的模样。 “怎么了?”男人眸底泛着一丝兴味。 “身子全麻了……”她眼中泛着点点水光,紧咬着下唇,很是羞窘。 秦屹看她的姿势,这才明白了,他抱着她入睡时,她肯定是一动也不敢动的,将近一上午维持着一个动作,不麻才怪。 “就这么怕本君,嗯?”他故作冷漠,心头却莫名想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窘迫起来的样子,这么有意思。 “我以为,君……君上会问我关于昨夜刺客的事,所……所以——”她忍着手臂的酸麻,碰了碰颈间的纱布,“我害怕。” “没什么好问的。” 两个将死之徒罢了,他很快就能看见他们的尸体。 姬染月恰到好处地垂了垂眸,看样子,秦屹并没有怀疑她与嬴政的身份。 只当是敌国刺客。 如此一来,只要嬴政那边能避开秦屹派出的隐卫的追杀,占据邺都,就只是早晚问题了。 然而,嬴政那边,并没有她预想的那般顺利。 因为墨染不会骑马。 但要彻底收服墨痕,确实需要她的存在。 所以嬴政只能放弃直奔邺都的想法,而是带着墨染混入了每一座城池中,借着大片聚集的、流动的百姓,潜伏其中,避开身后穷追不舍的追杀。 但也因此,拖长了时间。 秦楚开战已逾半月,他与墨染离邺都,尚有百里之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此时,秦屹派来人隐卫竟提前设伏于前往邺都的必经之路上,截杀他们。 “现在怎么办?”墨染惊慌道。 “跑!” 他迅速判断出对面黑衣人的数量,以一敌百,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硬来,拉起腿软无力的少女就往身后密林奔去。 不过,追兵们这次埋伏,显然是早有准备,飞镖与绳网一齐朝两人飞射而出,且方向不同。 避无可避! 他只能选择将少女往侧方推去,一个翻身,躲开了明显淬了毒的飞镖。 罗网从天而落,他却依旧没有放弃逃离。 “小心背后!”墨染捂住唇,眼底全是泪光。 一支装有倒钩的利箭,直抵嬴政后心而去! 他下意识回头,望着那锋锐的寒芒由远及近而来,脑海中想到的竟然是——今日的天空,没有太阳。 墨染泪水再也压抑不住,糊满了苍白如雪的面容。 她有罪。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 利箭破空而来,却与一截飞叶相击,硬生生改了方向,钉入了嬴政后方的松木干上。 “我说,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两个,不太好吧?” 少年绛衣如火,踏叶而来, 烈烈长风中,他比骄阳还灼目。 是霍去病。 嬴政稳住身形,侧眸一看,黑压压的甲胃铺满了山野。 终于……墨痕赶到了。 “来吧,这场狂欢才刚刚开始。”少年肆意一笑,绛衣被长风鼓起,如火舌般朝敌人扑旋而去。 三千飞叶旋花舞, 血溅三尺烬风沙。 墨染慌乱地抹了把泪, 朝嬴政所在的方向小跑而去。 “他……他是——” “别担心, 是友军。”嬴政眸光依旧平静得如深不可测的湖面,仿佛之前生死一线的,不是他一样。 又或许,不是不怕,他只是从不对他人展现自己的脆弱。 “我们不用去帮忙么?” “有人会去帮。” 话音刚落,无数兵甲如浪涌般袭来,将那群黑衣人围了个水泄露不通。 “一个不留,就地诛杀!” 绝不能让他带兵攻入邺都的消息,传入秦屹的耳中。 “哥……哥哥!”墨染这才看见领军的居然是自己日日惦念着的兄长,两人分别尚未满一月,但再见到依恋的亲人,她却生了种恍惚之感。 像在做梦。 大抵是近乡情更怯,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被长钉钉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迈,只是远远望着墨痕消瘦得厉害的面颊,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还是嬴政见黑衣人皆已伏诛, 便推了她后背一把,正好撞入了墨痕怀里。 兄妹俩紧紧相拥, 絮语一二。 嬴政冷眼旁观。 他推那一把,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牵制墨痕罢了。 墨染愈是对他、对姬染月怀有感激之情,才能让他们愈容易驱策墨痕,以及他身后的十五万大军。 此为攻心。 但嬴政没有再陪着他们攻打邺都的兴致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霍去病在此,又有墨痕在,等等……贾诩呢? 他巡视一圈,却并未发现儒衫男子的身影。 “文和先生去接妲己姑娘了。”霍去病一个闪身,来到了嬴政面前,冲他挑了挑眉。 奈何政哥冷淡撇开眼,完全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虽然小爷也常看不惯你,但我今儿也算救了你一命吧,你就这么个态度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合适吧?”霍去病嘴角的弧度下压了几分,但那上扬的下颌,显然挑衅意味十足。 可嬴政从来不是一个在意旁人言语的人,他径直越过眼前的少年,只留了一句,“邺都全权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主公失望。” “那你去那儿?”霍去病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嬴政没回头。 在霍去病的视线里,就是男人先同墨痕简短地交涉了几句,便上了一匹快马,朝着风沙肆虐之处,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就彻底消融在了无边夜色里。 “不是,他去哪儿?主公的命令不是——”少年疑惑,歪了歪头,一脸状况外。 “一定是去救姬小姐了吧。”墨染突然在此时鼓起勇气插了一句嘴。 霍去病怔了怔,猛地眨了眨眼,盯着夜色下的少女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姐姐啊。” 这也太像了吧……等等!那主公呢? “姬小姐还在江宁城。”墨染愧疚垂头。 艹! 少年在心底暗骂一声。 救主公这种事,还有人比他更合适么? 这次又被嬴政这个老东西抢了先!谷鈎 早知道他就不心软救人了! 就该让老东西吃吃苦头才对…… * 江宁城的战局僵持了半月,哪一方都没有率先挑起攻势。 对秦屹而言,战线拖得越长,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利。 所以这段时间,他反倒轻松了不少。 大部分时候都留在了城主府,白天处理军务,晚上就抱着“墨染”睡觉,睡眠质量也比以往好了许多。 他一舒服了,整个城主府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最明显的就是,侍女们敢在院子里嬉闹了。 姬染月颈上的纱布已经能解开了,只是那道长长的伤疤落在粉玉一般的细颈中间,叫人见了就心生惋惜。 婢女见她直直盯着镜中画面,以为她是对此伤怀了,忙宽慰道:“夫人不必忧心,君上不是说,只要按时涂抹那特制的药膏,不会留疤的。” “我不是在意那个,我……我想沐浴了。” 因为颈脖上的伤不能沾水,这些时日都是婢女们替她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身子,偏偏秦屹夜里又总喜欢抱着她睡,初夏的天,男人的身体就跟火炉一样,经常捂得她出汗。 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发臭了! 必须洗澡,今儿谁也不能拦她! “可是夫人的伤才……” “我……我会小心一些的。”少女怯怯垂眸,可眼底流露的一丝期盼,当真叫人心头软化了一片。 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夫人,不论男女。 怪不得君上喜欢,她若是男子,定也会宠着夫人的。 婢女们效率极高,替她准备好了香巾、花瓣、衣物,小心服侍着她下水。 “你……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自己泡一会儿。” “喏。” 婢女们退至了屏风外,姬染月终于不用再伪装成墨染的性子了,她吐着一口浊气,仍由水汽将自己浸没。 算算日子,政哥那里应该有消息了才对,是被什么绊住了么? 正思索着,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友情提醒一下,宿主,秦屹现在就在你身后,别翻车了!” 少女的身躯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卧槽!秦屹什么时候进来的? 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且婢女们也没有通报声! “可能他想跟你玩情趣~” 光屏中,系统的文字格外讨打。 玩个锤子的情趣哟! 她就一助眠工具人! 而且秦屹跟墨染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关系,连情人都算不上。 估计在秦屹眼底,她就是一只毛皮鲜亮的宠物。 她敛去心中思绪,认真地玩起水来,反正他不出声,她就当什么也没发现。 “宿主,你别忘了,你现在用的是姬染月的身体,秦屹对姬染月的方方面面都很熟悉,他应该是对你,产生了某种怀疑。” 怀疑…… 要说原主的身体上有什么特殊的标态的话,那也就只有胸前的这颗红痣了。 他是想找这个吗? 身后水声激荡,她也不能再装作毫无所觉,佯装受惊回眸,“是谁?” 身后秦屹只穿了一件单衣,半截身子都泡入了泉水里,距她也不过一臂之遥。 现在怎么办? 要直接囚禁他么?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一) “君……君上?”她仓皇回眸,双手下意识抵在胸前,恰好遮住了那枚艳红的小痣。 “嗯。”水汽氤氳,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是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算冰冷。 他应该没有发现她的伪装,否则早就一掌掐过来,要弄死她了。 那就继续演。 “君……君上。”她似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抬眸直视着男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那位周国的长公主殿下之于君上,究竟意味着什么?您若真的爱她,就不可能有我出现在这里,所谓的替代品,无论对我,还是对她,都是一种践踏,或者说侮辱,不是吗?” 此言一出,他的身体僵了僵,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而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仿佛是第一日才认识她。 “感情一事,你倒是看得通透。” “我……我只是不解。”见他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那个问题上,姬染月佯装怯弱,缩了缩身子,正好水面与花瓣,掩盖住了胸前的风光。 “我也不知道。”秦屹第一次在“墨染”面前,没有自称本君,他一贯冷诮,似是无时无刻不在讥讽世人的眸光里,多了几分茫然。 “我只知道,没有公主,就没有今日的长陵君。” 秦屹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自己与公主的种种过往。但今夜,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温泉中,面对着一张与记忆中相似无几的面容,他蓦然有了一种倾诉欲。 他与她的过往,本不该无人知晓。 那时候的秦屹,还不是什么生杀予夺,执掌大权的长陵君,他只是一个卑贱的,注定被父兄抛弃的狼犬。 待在那座吃人的王宫里,要么随他们一起吃人,要么被人吞食殆尽。 他不想变成吃人的魔鬼,所以在一次晚宴上,他偷溜出了王宫,潦倒街头,成了名乞丐。 因为他算是黑户,年纪又小,压根连养活自己的生计都找不到,只能靠着老乞丐的一点救济,勉强存活。 在寒风直灌的桥洞啃着馊了的馒头,还得时刻提防着别的乞儿抢食时,他的心里涌现了,无比强烈的,往上爬的野心。 这不是他想过的生活,他不可能一辈子当个只会讨食的乞丐。 新年一过,他的机会来了。 秦、楚边关战事纷争不乱,秦王下令,面向全国征兵,赶赴边关参战。 他彼时刚过十二,征兵年龄最小其实是十五,还好他生得瘦高,又是黑户,谎称自己是战乱的流民,已满十五,还好那征兵的县官还真没怀疑什么,他就成功被登记入册。 五国大小战争不断,流民不知凡己,黑户也很正常。 他便随部曲入了边关的战场,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一开始,刀都拿不动,见着尸体就想吐。几年历练下来,经历百余场战役,军功着身,升了千户。 而后又在一次重要战役中,生擒了敌方主将,立了大功,秦夺楚国三城,大胜而归,他因军功卓著,还获得侯爵、食邑、封地,一跃成了新贵。 然而,就当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时,伴随着封爵的诏书一并而来的,是一纸召回令。 不知秦王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世,将他召回邺都后,便让他解了兵权,暂时留京。 他多番猜忌,却不曾想,那个高坐于王座上的男人,就只是为了让他代替其宠爱的幼子,远赴去周国求学。 美其名曰叫求学。 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他是去当质子的。 那时的秦国,变法才刚刚起步,远没有今日强大,又与楚国交恶,所以一心想与邻近的中周结盟。 送个质子去,是秦向周展现的诚意。 而他,就是那个顶锅的倒霉蛋。 他想抗争,但他知道,这时候反抗,注定会失败。 他去周国的那一年,未满十六,心却苍凉得如同六十。 他憎恶那种,不能自己掌控人生的无力感。 * 周国王都,比他想象得,还要繁华与靡艳。 他看见了满目高楼起,又看见了高楼之后的,名为腐朽与败落的阴影。 朱楼注定坍塌,楼上人却依旧在醉生梦死。 他叫不醒任何一个人。 入了周国王宫,一路而来,白玉柱、琉璃瓦,翡翠窗……全是西北荒漠上不可能拥有的精巧与富丽。 他住的宫殿,即便偏僻,却也已胜过在秦国时住的千百倍。 坦白说,他对周国的第一印象,不算坏。 但入了学堂后,跟周国的一众顶级权贵的后代相处了几天后,他的日子,就一下子进入了地狱模式。 周王室学堂,循古制,习六艺。 礼乐射御书术。(注1) 射御他擅长,但其余四门,秦屹几乎是一窍不通。 他顶多不算个文盲,识得大部分字,但不会写。 也因此,遭到了其他学子的耻笑,他们认为,要与他这样的人久处一室学习,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每每被那些轻蔑的,居高临下的视线扫过时,秦屹手心就开始痒了。 若是能把这些人,全杀了多好…… 但现实却是,他只能忍耐,为了活命。 所有的明里暗里的欺凌与刁难,他都闷声应下,一语不发。 唯有那一次,他们竟然要杀死他,唯一从秦国带来的,是属于他自己的,一匹马。 不是什么稀罕品种的,威风凛凛的战马。 那只是一匹垂垂老矣的,腿还瘸了一只的病马——也是他唯一能交付信任与生死的战友。 “爷还没尝过马肉呢,虽然柴了点,但味道也许不错,秦质子,今晚烹了这畜牲,送来爷府上吧!” 为首之人,是周王后之侄,襄公之孙,在周国的地位,不亚于周国的公子、公主之流,算是一个小霸王,极爱挑事。 却没人敢管他。 他攥紧拳,青筋暴起,几度想抬手,又放下。 “秦质子,不会这么吝啬吧,一匹畜牲而已!” “是啊,是啊,好歹是一国公子,岂能如此小气?” “没办法,谁让秦王有二十多位公子呢,这玩意儿,多了,就贱了,不值什么钱——” “哈哈,荀兄真损!” 围观人哄笑成一团,将他堵在演武场角落。 教授武艺的先生仿佛没看见这一幕一般,他惹不起在场的任何一位权贵,只能在心中唏嘘一二。 “如果质子舍不得这马,爷也不强人所难,这样吧,只要你主动退出学堂,并自断右手,爷就不宰这个畜牲!” “你不要,欺人太甚!”他眼底,全是冷沉的凶光,像一匹被激怒的恶犬。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双讨人厌的眼珠子,爷便替你剜了如何?” “你们几个,压住他!” 他被几拳锤倒在地,眼底全是隐忍的暗光。 不能杀人,不能因为几个扶不上墙的纨绔,毁了自己的未来…… 刃芒距他漆黑如墨的眼瞳,仅有一寸之遥。 “住手!尔等岂能在王宫执刃伤人?” ------题外话------ 尽力了。 明天眼睛好一些就加更。 虽然大家不太喜欢秦屹,但我既然塑造了他,也该给他一个结局,估计还会有两章左右的内容,关于秦屹与原主的。 不喜可跳过。 1礼乐射御书术(也有的时候叫数),勿考据。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二) 一声娇喝从后方传来,于此同时,演武场上的侍卫一拥而人,将几人齐齐拉开并钳制住。 秦屹强撑不过,手指死死扣入泥地里,却起不来。 他的肘骨,被压折了。 “你去唤太医来。” 这会儿他听清了, 女童声清脆温柔,却又处处透着不容置喙的果决与坚定,是不容违逆的,天生的上位者。 他沾了泥屑的眼睫勉强掀开,正欲看清那人时,一只白嫩嫩的小肉手率先递到他面前, “这位哥哥没事吧, 可还能起来?” 这小姑娘也是奇特,哪能见个人就喊哥哥呢? 像他这般鄙贱之人, 又怎么配得上尊贵无双的小公主这一声哥哥呢? 她在云端,他在泥尘。 是的,不必看清来人形容,他便猜到了这女童的身份—— 大周帝国的泽世明珠,周王的唯一爱女,永乐公主,姬染月。 他若要往上爬,利用这位小公主那点子天真的良善与悲悯,再合适不过了。 可当这登天梯,青云路因一场意外,骤然降临在他面前,他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所有的算计敛在心口, 说不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也许是, 那日公主裙角处的粉桃过分明艳? 又或是, 她递来的手掌太干净,让他觉得自己的冒然触碰, 都是一种玷污…… 于是, 他借着另一只手臂的力量,忍着折断肘骨的痛楚,从地上一点点撑起,直到完全站立,挺直脊骨。 他不曾垂眸分毫,甚至不知道公主究竟长什么模样,便一步一顿,纵艰难却也坚定地,走出了演武场。 此后再回忆起与她初见的场景,秦屹只记忆,公主随风微漾的裙裾,粉桃新绽,煞是美好。 但他不曾想,他驳了她的善意,她却仍愿意伸手,将他一点点拽出那遍地倾轧的泥潭。 那一年,秦屹十七,姬染月十一。 从囚于周国的秦质子,摇身一变, 成了永乐公主的骑射师傅。 这不合规矩。 但只要永乐公主喜欢,一个秦国质子而已,允了便允了。 那时候的周王,还没有病魔缠身,正是权势极盛之际,在朝堂上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他就算真将爱女宠上了天,朝堂上也无一人敢反对。 更何况,永乐公主并不是个骄纵跋扈,侍宠生娇的人,相反,她聪慧机敏,待人温和,风评极佳。 至少,在秦屹出现在公主身边之前,公主美名颇盛。 但秦屹来了之后……咳咳,但也能勉强夸一句,天真烂漫。 恶犬就算认了主,本质上还是一条恶犬。 虽然坏事做尽的是秦屹,但为他包揽罪责的公主,免不了要受几分迁怒。 好在有周王护着。 正因为周王的庇护,陪伴公主的那段时光,大抵是秦屹半世以来,最欢愉的岁月。 他陪了她四年,看她从稚嫩孩童,一点点长成娉婷少女,长成无数人爱慕的鲜妍模样。 * 四年前,仲春时分,秦屹被带入瑶华宫,严格算来,这才是他与公主的第一次正式相见。 他洗去了满身污泥,换上了一身新制的轻甲。 她倚着亭间栏杆浅眠,周身簇拥着无数侍婢。 但他心里第一反应竟不是一贯对权贵的厌恶,而是觉得——本该如此。 像公主这样的人,天生就该被万千人宠爱。 “嘻嘻,公主,教习师傅来了,该习课了。”婢女们抿嘴娇笑着,团扇轻压,抵着女童微翘的鼻尖。 她睫羽轻颤,惺忪睁眼,语调软和,似乎天生就带了点撒娇的意味,“浣纱,还没到饭点呢……” “公主,是习课,不是用膳啦!”侍女们又被她这副迷糊样逗得咯咯直笑,望着小公主的眸光,全是一派柔软与怜爱。谷鷷 “习课,习……什么课?” “不是公主自己找的教习师傅么?” 公主双眸圆睁,视线穿过层层婢女,正对上了院中高大挺拔的少年。 “抱歉啊,哥哥,是我忘了……” 原来那日救他的强势,全是伪装。 只是这见人就叫哥哥的毛病,倒是一如往昔。 秦屹未曾回应,只是一板一眼地教授着关于骑射的理论知识。 她努力睁大着眼,却还是听得昏昏欲睡。 然而他当时太过紧张,压根不敢往她的方向觑上几眼。 直到很久以后,秦屹才知道,小公主一点也不喜什么骑射,她之所以点名让他来教她,单纯是起了善念,免他再受欺侮罢了。 小公主待谁都那样好。 想明白这点后,他的心脏,抽疼得厉害。 因为他妄想她,只对他一人例外。 这可能么? * 知道小公主压根就对骑射没任何兴趣后,他就不在教授这些内容了。 两人关系倒转,反而是小公主授他以诗书、经史、兵策…… 这时候,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就是,“别的公子有的,屹哥哥也要有,别的公子没有的,屹哥哥也会有!” “公主为何待我这样好,我——” 他这样的烂人,不值得的。 “我喜欢屹哥哥啊,父王说过,喜欢一个人,就要把他宠上天,我自然要宠着哥哥啊!” “公主……”秦屹不可置信抬眸,嗓音半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示意他凑近些。 少年太高大了,她尚未及他肩头。 秦屹下意识想拒绝,却被她眼底神秘的风光所吸引,终是弯了膝,半跪在她身旁。 下一刻,她娇软如桃瓣的粉唇蓦然覆上了他面颊。 纵然只是一瞬,却也足以让那匹恶犬,红了眼,收拢了利齿,俯身成最温顺无害的模样。 他僵硬如石,心却如鼓在敲,热意一路上涌。 “哥哥的耳朵好烫哦。”她似是好奇,触了触他红透了的耳垂。 “公主——”他攥紧了她作乱的小手,害怕这一切彻底失控。 她年纪这般小,尚未通晓情爱之事,喜欢一言,许是嘴上说说罢了,他岂能当真? “公主,这等话,同我说说便算了,千万不要——” 不要对旁的公子提及。 “不要什么?哥哥怎么喜欢话说一半呢?” 他没有资格,决定她的情缘。 但恶犬之所以是恶犬,就是因为他会把除自己以外,所有妄想接近主人的人,猎杀殆尽。 比如说,那位公主的亲表哥,平信君,姬政。 再比如说,昔年欺侮他的荀家公子,也是公主的表哥二号。 没有人知道,这两人的死,与他有关。 尤其是公主,他已下定决心,要瞒她一辈子。 他的野心愈发炽盛了,竟妄想同公主能有一辈子的光阴。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三) 他的野心愈发炽盛了,竟妄想同公主能有一辈子的光阴。 是的,他要陪在公主身边,一生一世。 * 公主初通男女情事时,因误窥了宫人私通,生了好奇。 那是她刚至十五岁那年的元宵夜宴,庭院中凤凰灯如织, 雪霁梅绽,幽香渐浓。 宫婢们的喁喁私语,大臣们的推杯换盏,火树银花,风箫声动……一切的喧嚣都在那一刹尽数隔绝。 他抱着她倚在遒劲的梅枝下,一枝梅花横斜而来, 恰好落在了少女的玉颈处,红白两色交衬,愈发绮艳。 他默默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手心全是汗,被寒风一吹,心头的火却愈发难耐。 但他不敢再进一步,只是隔着厚重的裘衣,揽着她的腰肢,整个人僵硬的像个木头桩子。 还是个,内芯燃着火的木头桩子。 “屹哥哥,我想……”谁也没想到,最先主动迈出那一条线的,是公主,她凑至他耳旁,吐息沁香且温热,眼眸含着柔软的水光,双颊染粉,全是情意。 全是……加剧他失控的烈火。 焚的他理智成灰。 他没忍住, 覆上了少女柔软的唇,仿佛被她满身粉桃幽香拽入了一个绮艳的梦境中,永远也不想醒来。 情爱如水, 亦如火,一旦溢出,轻易难止。 直到梅枝不堪摇晃,坠下一瓣梅蕊,落在她胸前嫣红的小痣处,秦屹像霎时吞了一树积雪,整个躯体骤然冰寒下来。 宛如野兽回笼。 她是泽泽明珠,是皎皎新月,是巍巍云端,唯独不是他可以肆意轻贱玷污的存在。 “……屹哥哥?我是愿意的——” “我不愿意。” “我……我想试试。”她是真的好奇,也是真的想嫁给秦屹。 但父王一直反对,可若是……若是他们夫妻礼成,父王也就会主动松口了吧。 抱着这样的私心,她才纵着他,肆意妄为。 “不做那个,我也能让公主快乐。” 烟火漫天绽开,喧嚣一齐入耳,少女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他竟然,钻了她的罗裙! “别……”她下意识并拢腿间。 “我只想让公主快乐。” 那次彻夜欢愉, 他们都只当是一个开始,却没想过,等来的会是猝不及防分离。 “不能过几日再走吗?我还想哥哥陪我过完及笄礼呢!” “秦王骤然病重……公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唯一掌握权柄的机会。 也是唯一,能在未来十里红妆,光明正大迎娶你的机会。 她当时并不理解,只当他是不甘心做一个处处仰人鼻息的质子。 “好,那我帮哥哥,平安离开周国。” 纵然秦王病重,秦屹身为秦国公子,自当回去侍疾,但由于他为质周国,又无归国诏令,冒然离周,反而会被认为是秦周两国结盟破裂,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这枚令符给你。见它如见我,周国各地关隘都不能阻拦你,必要时,它还能号令三千军队,是我的私军。”她解下腰间常佩的那枚桃花状的玉佩,递给他。 “……公主,我不能要。”秦屹依旧跪坐在她跟前。 他注视着她时,多为仰视、只有在情动时才会平视,从未有过居高临下的俯视视角。 哪怕他比她高了一整个肩头。 这样好的他,她怎么会不报之以真心呢?谷贇 “哥哥,收着吧,我还等着你,权势在握,风风光光的,来娶我——唔!” “……好,等我。”他克制地收回吻,将那玉佩小心翼翼地贴放于心口。 “公主,最多一年……” “我知道的,除了哥哥,我谁也不嫁。” 秦屹定定望着她,似要将她的灵魂,一遍遍描蓦,印刻在心里,随后决然转身。 他不敢回头一刹。 他怕舍不得。 * 秦王一共有二十七子,十一女,太子为第三子。 可等秦屹秘密赶回西秦王都时,却已听闻了太子的死讯。 不知道是哪个公子下的手,又或者是几方的联合。 秦国的王室,一向如此,亲情淡薄,利益为先。 那个位置,只有一个。 他们不争个头破血流,岂能罢休。 从来他就是厌倦于此,才主动逃离了那个吃人的王宫,宁愿当个朝夕难保的乞丐,做个生死不论的士兵,也不想成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可后来的事实,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无论他多么努力,凭借军功与本事一步步往上爬,封侯拜相。 可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自以为的努力,是那样苍白可笑,不值一提。 从帝王让他代其爱子从周为质的那一刻,他便已下定决心,要做人上人,要做执棋者,而非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这个机会,如今就落在了他面前,他并没有冒进,而是选择了,暂时的蛰伏。 此后一个月,秦国共有十三位公子离奇死亡,七位公子缠绵病榻,三位公子遇刺重伤昏迷。 还剩四位公子安然无恙。 分别是五公子,七公子,十三公子,十八公子。 他秦屹,排行十八。 所以明面上,只剩三位公子。 不对,还有一位太孙,已故太子留下来的嫡子,才八岁,叫秦彦。 秦王的秘密遗诏,是传位于秦彦,并封了三位国公联同辅政。 但很不幸,秦屹猜中了帝王的心里,并且他十分慷慨地,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其他三位公子。 三人联合起来,欲直接发起宫变,杀死秦彦。 秦屹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时刻入场的,他直接带领二十万军队,包围了整个王城,又带八千精骑直入王宫,当着一众朝臣的面,诛杀了三位公子,救下了嚎啕大哭,恐惧不已的秦彦。 然后单膝跪倒在八岁稚儿面前,内监宣遗诏,立秦彦继位为秦王。 众朝臣惶惶不语,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句——挟天子以令诸侯! 至今没有人知道,秦屹身后的二十万大军是哪儿冒出来的,又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一方的前提下,围了整座王城。 他们只知道—— 自此,周国少了个卑贱的秦质子,秦国多了位大权在握的战神将军。 “他自封长陵君。 曾率秦军战楚、齐、周、未尝一败。 后食邑十万户,独揽军政大权,民众皆尊称其为——暗帝。” ——《史策·长陵世家》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四) “我得到了我半生渴望的,至高无上的权势,却也永远失去了,我的公主……”秦屹想起自己稳定秦国朝政后,便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周国,本是想着,能赶上公主的及笄礼。 却不曾想,笄礼尚未办,就听说了公主坠马重伤之事。 那一刹,他心口慌得厉害。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预感——他与她今生今世,再不能相见了。 几日后,公主被救醒,他顾不上递牌子先去拜见周王什么的,趁着夜色潜入王宫。 公主住在瑶华宫,从宫门到那儿的每一条路线,他都记得分明,就是闭上也是走到。 自是一路畅通无阻,他潜入殿中,见到了明镜前,正卸着钗环的少女。 借着一方明镜,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这不是他的公主…… 面容身形皆故似,但那目光,分明是陌生的灵魂。 他下意识想冲上去质问,但理智回笼,他选择了撤退。 他对周国这数月来的变化一无所知,万一这个假公主只是周王竖起的靶子或是什么,他直接拆穿,就坏了周王的计划。 报着某种侥幸的心理,他隐在了暗处,细细观察着这座奢靡浮华的王宫中,发生的一切。 她装得很像公主,但假的就是假的。 他一直忍到老周王去世,看那个女人顶着公主的脸,去引诱一个又一个男人时,才甘心认清一个事实—— 压根就没有什么计谋,他把公主……弄丢了。 过往与现世凝于一线之间,男人望着满室迷濛的水汽,恍惚间,瞥见了故人的音容。 他下意识地抬手,掌心触及一片湿滑细腻,是少女如粉桃般清滟的面颊。 她瑟缩着偏了偏头,避开了他灼热的掌心,眸光充满疑惑,“可……可是姬小姐,不是还活着吗?君上若还是放不下,大可以找她表明心迹!” “而……而不是让我这么个外人,承担这份因果,我只是我自己。”她说完便紧闭上眼睛,似是引颈受戮一样,等着男人落下审判的屠刀。 “外人……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预想的痛苦与死亡并未来袭,少女勉强掀开一条眼缝,见他面色如常,眸中不含一丝愠怒,才略微松了口气,语气也更坚定了几分。 “对,心里话!爱恨也好,放不放下也罢,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与我有甚干系?” 这确实是姬染月的心里话,秦屹要把原主的死怪罪到她身上,可以,要找她寻仇,也行!她接着便是,毕竟确实是她占了已逝之人的身躯,可墨染何其无辜? 仅是一张相似的面容而已。 还是说,世间男子之爱,皆是如此浅薄,只是迷恋皮相罢了。 “所以,你想让本君,放了你?”他从旧忆中彻底抽离,语调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沉,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你什么都不知道。” 公主是公主,姬染月是姬染月。 她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每每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他的心底,就愈发明晰了一个令他心如刀绞的事实——公主死了。 “可君上明明知道,是你自己的选择啊,从一开始就是。” 在权势地位与心爱之人面前,一次又一次,选择了前者。 谁不想要江山美人兼得,可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处处非圆满,世事总残缺,才是人生的常态。 “你闭嘴!”他钳住了她的下颌,掌指寸寸收紧,眸光冰寒彻骨,显然是动了怒。 “本君不会放了你的。” 至少现在不会。 如今秦楚交战进入关键时期,随时都可能生变,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状态,长时间处于巅峰期,必要的睡眠与休息是少不了的。 他需要墨染。 直白点说,她就是他为自己找的一个解压工具。 只是这个工具,棱角还没被完全磨平。 但他不介意用得咯手。 “久泡对身体不好,该起身了。”男人率先从温泉池中起身,将池沿处备好的澡巾一把扯过,将少女裹成了个蚕蛹,也不管未擦拭干净的水珠,就将人丢上了榻。 “你做什么?现在尚是白天——” “睡觉。” “可……可我头发尚未绞干。” “麻烦!”秦屹见她又变成了往日惊恐颤抖的模样,心中却觉得,就该多吓吓她,才能维持好,主人与宠物的界限。 这段时间的相处太和顺,以至于她得寸进尺,竟妄想叫他放了她。 可笑。 秦屹直接替她用内力烘干了头发,便将人拽在怀里,阖眼,敛息。 今夜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好好休息才是。 姬染月盯着床帷上轻晃纱缦,良久,在心底对自己说道:“我给过他机会的……但他没有抓住,希望你莫要怪我。” 她往虚空遥遥抬手,一握,什么也没抓住。 * 墨痕墨染一行人,最终在邺都外,与贾诩、妲己成功会晤。 “最好不要兴兵强攻城池,这样封锁不了消息,也达不到主公想要的,出奇制胜之效。” 贾诩懒洋洋地摇着扇,语调散漫,但周遭却无一人反对他的意见,他的另一只手掌,夹着一张玄墨色的卡牌,正是嬴政走前留下来的“指鹿为马”的技能卡。 指鹿为马,学赵高控幼主么? 也就是说,在主公心里,现任秦王秦彦,便似昔日胡亥,将会是秦国倾覆的,最大突破口。 “那不如让奴家混入宫中,会会这位小秦王,介时里应外合,这邺都不就,不攻自破?”妲己从贾诩手中抽出那张卡牌,抵于唇边,轻轻一吻。 朱唇墨底,绮艳之间,风月无边,不知是想撩拔谁人心弦。 “狐狸姐姐,可你要如何接近秦彦呢?”霍去病目光并无避让,直视着她,笑得灿烂而纯粹。 “这就要霍小将军,助奴家一臂之力了。” …… 经过一番讨论,众人皆认同妲己的计划,只是各自再补充了一些细节。 墨痕沉吟片刻,正要开口拍板时,却见那女子一双狐狸眼轻媚,落在了他……他身后的墨染身上。 “奴家一人入秦王宫,多可怕啊,不如这位妹妹随奴家一起——” “不可!”墨痕瞬间沉下脸,将身后的少女挡的死死的,他眼底充斥着戒备,警惕地望着妲己。“墨染必须留在我的身侧。” 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妹妹,陷入险境! 突然被人打断话语,妲己唇边的笑弧亦凉了几分,“奴家能去的地方,她为何就不能,大家都是女子,谁还能比谁高贵么?” ------题外话------ 上一章审核给我删了200字,所以我修改了一下。 谢谢大家的月票哈,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加更。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五) 墨痕不为所动,不管这女子如何挑衅,他都不可能让墨染前去秦王宫。 “如果妲己姑娘不愿孤身前往的话,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计——” “哥哥!”墨痕正要否决之前的计划,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少女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依旧细弱,语气却分外坚定,“我要去。” “小染,你说什么?”男人怔了怔,不可置信地回头,正好对上了她不闪不避的目光,写满了决心。 她要去秦王宫。 “我答应过姬小姐的,哥哥。” 没有姬染月,她和他,本该走向死路的。 她知道哥哥身逢乱世,不甘为臣,有着自己的野心与抱负,但这一次,秦国只会属于姬小姐。 她不允许出现第二个选项,即便起了心思的,是他的嫡亲兄长。 “小染……”墨痕眸底光影几经沉浮,末了,终究是抚了抚少女柔软的鬓发,动作温和,“哥哥明白了,此去王宫,务必要保护好自己,檀儿失踪至今未有音讯,若我再弄丢了你……” 他会发疯的。 “放心,奴家向侯爷保证,只要侯爷与您身后的十五万军队如约攻下邺都,这位妹妹绝不会损了一根头发,但这反过来嘛——” “妲己,慎言。”贾诩徐徐摇扇的动作一顿,暗含警告地觑她一眼。 “呀,奴家忘了,侯爷可是一顶一的聪明人。”她佯装惊慌捂唇,可一双狐狸眼天然上翘,叫人怎么瞧都看不出丝毫的惊慌之意。 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选。 她明目张胆的将墨染这丫头要在身边,就是要防止墨痕在攻城之际,临阵倒戈,企图自己掌控齐国。 那主公这次的李代桃僵之计,可就真亏大发了! 还好这个男人的软肋就跟他的实力一样,暴露得明显。 幸好,主公已经刷满了墨染的好感值。 “即已议定,事不宜迟,我等便立刻分头行动吧。” * 姬染月这些时日躲在小院里,彻底瘫成了一条咸鱼。 邺都那边的消息,迟迟未来,她明明握着“屠龙宝刀”,却还是不能对秦屹动手。 怪憋屈的。 这段时日,秦楚两国玩起了消耗战,各有胜负,但洛弦歌应是发现了,由洛玦歌率领的齐军迟迟未入场,想来玩的是声东击西那一套,就是不确定,他到底是去的楚国,还是胤国? 如果他是洛玦歌,他肯定是想夺回胤国的。 但若真这么好猜的话,他们何必搞这么大功夫设一出如此简单的局? 姬染月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洛玦歌现在在哪儿?还有姬辞月那个……等等! 墨檀救了姬辞月! 墨檀现在是洛玦歌的属下! 墨染、墨痕此前都为秦屹所囚! 以此反推的话……姬染月灵光一闪,可谓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吓得一忙摇扇的婢女,一个激灵弹起。 “夫人可是突感不适?” “我无碍,只是有点昏沉,你且退下吧,我……我想一个人歇一会儿?”姬染月缓缓抚额,眉心轻蹙。 婢女没有起疑,默然退远了些。 姬染月狠狠拧了把头顶的桃叶,似是泄愤! 敢情是三个人的故事,可恨她居然会把姬辞月这个狗批给漏了! 那条隐约未明的线终于被她串了起来,表面上是秦屹与洛玦歌的结盟,实际上,是秦屹、洛玦歌与姬辞月三个人的利益置换! 那么,洛玦歌肯定会去楚国! 而姬辞月和墨檀肯定是去胤国! 只有这样,才能杀所有人一个出奇不意。 想通这一点后,系统的提示音自然而然地在她脑海里响起,“滴,恭喜宿主成功解锁两枚《四国乱象》剧情碎片,可自行前往系统面板查看。” 她依言点开面板,果然16枚剧情拼图中,中间两行的第一个碎片都被点亮。 第一个碎片是一个篝火样的图案,篝火之后,是一碧千顷的草原。 碎片翻转,是几行小字。 《墨玦无缺》 饮冰食蘗之际,天涯末路之途,他替我烤的野鸡腿,是我苍白人生,难得的好滋味。 我忘了来路,也忘了归途,但我的心告诉我,要跟着他走。 一直追着光走,自己也便成了光。 ——墨檀。 胤国王都被血色浸染的那一夜,我还忙着跟脑海中的另一道意识拉扯着,争夺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作为一个杀手,我承认自己的冷漠与自私,所以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即便是要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竞争,我也不想放弃。 我要活着,哪怕是不择手段。 那一夜,也许是这个叫墨檀的小姑娘过分忧心她姐姐的安危,所以一时不察,被我钻了空子,掌管了这具身体。 我知道自己来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异世,但这些时日这个小姑娘一直都在被关禁闭,所以我对墨府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这是很被动的一种情况。 于是,我溜出了墨府。 听见四周兵戈之声,见整个王都被夜色与血色裹挟其中,大厦将倾,遥遥欲坠,我下意识朝城门口跑去。 我想脱离墨府,这场战乱,不正是天赐良机么? 可我太过傲慢,低估了这异世之人的神通。 在城门口,我撞上了一个很强大、很强大的男人。 “哪里来的野猫,杀了吧。” 他的手已经抵上了我的命门,眼底全是对生命的轻慢与冷漠。 这样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因为我曾经,也是那样的。 生死一线间,我看见了他身后的军旗,他与这具身体的哥哥,似乎是敌对阵营。 为了保命,我把原主的身份卖了个干净。 “我是墨痕的妹妹,胤国未来的太子妃,你不能杀我!” “墨痕的妹妹……你与墨染是——” “她是我姐姐。” “正好墨染跑了,由你来替,倒也不错。” 男人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没有杀我,只是给我下了一种药物,令我的意识昏昏沉沉之后,便命士兵将我囚在一处营帐里。 将近半个月,我的意识与记忆,都产生了错乱感,全然不知世事如何。 等到我再度清醒时,眼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灰暗。 这是一处水牢,而且,方圆十丈之间,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比这更艰苦的环境我不是没待过,所以并不在意。 但墨檀忍受不了。 那个小姑娘的灵魂确实坚韧,几次将我挤到角落里,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然后,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要逃离这间囚室。 她失败了,但却引来了那个男人。 托她的福,我知道了眼前这个曾经几招就将自己制服的男人,叫秦屹,是秦国的长陵君。 ------题外话------ 你们想知道的,墨檀与原女主的故事,应该还有一章。 感谢大家的打赏与票票,这个周末争取加更。 我今天从床上摔下去了,差点门牙都保不住了,嘴里全是血,把室友吓了一跳,急忙去了医务室,还好没摔出大毛病。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六) “你最好保证自己足够重要。” 意识昏迷前,我只隐约听见了男人话语落下的尾音,如刀锋卷折处,长风呜咽的那一声,冷漠得叫人心颤。 我度再睁眼时,面前的已不是囚室,而是一处精美的屋舍,身旁美婢环绕。 唯不见秦屹。 从她们的口中,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在胤国了,而是来到了秦国的江夏城。 胤国动荡已平,登基为王的是失踪了月余的太子殿下,胤国五公子奔逃出胤,秦国大军亦已从胤国全线撤离。 秦屹大动干戈围胤,结果半分好处没得,定是憋闷之时,就算墨家兄妹真会来将我救走,秦屹很可能会临时变卦。 再说了,听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与墨染墨痕已生嫌隙,他们未必会愿意涉险相救。 我还是得靠自己,逃出去。 再舍了这墨家小姐的身份,未来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对一个专业的杀手而言,逃跑是一项必备技能,我小心窥伺着这座府邸中的一切,等待着,那个最佳的逃亡时机。 那一天,来得很突然。 秦楚边境又起争端,这次闹得挺大的,所以秦屹亲自率军赶赴江宁城。 我杀死了伺候了我半月多的婢女,但我身体里的药并没有解开,所以我勉强用技巧翻了个墙,已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 我从婢女身上摸出了一袋荷包,里面有不少银钱,所以我只歇息了片刻,便又起身,往街上奔逃而去,佯装惊惶。 一路踉踉跄跄跑着,再加上原主这具身体纵使狼狈却不减清丽的容色,成功吸引到了一波拐子。 我若要出城,还真得靠这些人。 我故意往荒僻的巷口跑去,他们果然追了出来,后来的一切,竟比我预料的还要顺利许多。 我被拐子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一家歌舞坊,鸨母见我颜色鲜嫩,身段窈窕,看上去又是个性子软易调教的,就想将我往南楚那边送。 南楚的商贾、官宦皆喜以狎妓为乐,鸨母说,以我的资质,可以炒到千两、甚至是万两的价钱。 几十倍利润的驱策下,他们动作很快。如今楚秦摩擦愈甚,拖一日,变数就多一分,于是连夜我被关尽一辆马车内,随着伪装成行商的车队,缓缓驶出了江夏城。 果然,在这样的乱世中,跟着灰色势力走,反倒很安全。 虽然我一直被下了迷药,意识在昏迷与清醒之间反复拉扯,身体永远是软弱无力的,但没关系。 一个杀手想杀人,并不完全依赖于,绝对的武力。 我摸了摸袖口深处藏着的银簪,心中愈发安定了几分。 显而易见,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对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强国的南楚,生了好奇。 借着车窗隐约被风吹起的缝隙,我看见一路草荇青青,可见春光正好。 后来,我被人扶下了马车,上了船只,乘水路而行,我也在脚夫们的交谈中,得知了此行的终点,在洛川城。 洛川,真好听的名字。 我的心情不自觉地明亮了几分,因为,我快要自由了! 当然,我还是在洛川的勾栏院里,待上了几日,为了设计好最佳的逃亡路线,暂时的蛰伏与观察,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这几日,我一直十分乖顺地跟着几位歌女,坐在画舫中弹曲儿。 婉转的歌声随着粼粼碧波悠悠荡开在风中,惹来不少行人驻足。 我不会弹琵琶,但几首小曲儿还是会唱的。 而里这具身体的嗓音条件不错,所以鸨母对我的乖顺识趣十分满意。 “倒是个伶俐的,今晚有个活儿给你,过几日,妈妈再替你办个风风光光的出阁宴……” 我今夜要去城主府宴饮处,表演歌舞。 届时城主府来往之人肯定不少,我知道,自己彻底自由的时机,到来了。 满座华筵,风箫声动,歌舞不歇。 酒过三巡间,我躲过了几位宾客的揩油,借着夜色掩饰,往庭院拐角的小径处走去了。 没人会在意,一个歌女的下落。 我依着来时的记忆,往城主府后院的墙根处走去,一个利落的上墙,却撞上了一黑影,他似乎是想翻墙溜进府中。 一个进一个出,巧得是挑在了一处,于是四目相对时,十分尴尬。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的手,但又怕惊动守卫,只是浅浅试探几招,便又默契收手。 借着月色,我看清了那黑影的面容,下半张脸虽被布巾蒙了个严实,但那一双眼睛,实在漂亮得过分,晦暗中又透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危险。 这种人,是最不能招惹的。 我识趣退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可否?” 那人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两人顺势擦肩而过。 没走出几步,我蓦然顿住脚步。 等等!那个黑影,我是见过的,不对,应该说原主是见过的! 他虽蒙着面,但那一双眼睛实在是生得太有辨识度了,尖刀刻花般的昳艳,只要是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 胤国五公子洛玦歌! 他怎么会出现在楚国? 还有,他来城主府做什么?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很难压下去。 我翻回墙那头,却见他正伫立在墙角的阴影处,唯一双眼眸,泛着凛凛寒光,如高山飞雪,幽潭玄冰。 “墨四小姐,怎么会出现在洛川?还是这副打扮。” 我现在是个供人取乐的歌女,穿得自然轻薄了些。 只是墨檀的年纪尚小,脸又生得嫩,与这纱衣想展现的风情诱惑实在割裂,有种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错觉。 这其实是我刻意为之的结果,为了保证今夜的宴会中,自己不会被权贵看上,误了逃跑大计。 “我也正想问呢,五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我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抛出这个问题只是想化解两人间,过分紧绷的氛围。 “如果我说我是在逃命,你信么?” 我观察着他眼底的神色,不像是说谎,“公子要逃去哪里?” “齐国。” 不对,从胤国去齐国压根就不需要经过楚国。 他在骗我! 黑布之下,少年的唇角微微翘起,常年的面对危机的直觉,令我下意识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好奇心真的会害死猫,我不该来的! 比后悔更早到来的,是身后凌空袭来劲风,我凭着本能躲了过去,却避不开迎面而来的一掌。 “你根本不是墨四小姐,对不对?” “易魂者……乃天命之女……” 我听不清他的声音,只能任由身体后仰倒去,撞在泥地处尖锐的石子之上。 好疼,撕裂一般的痛楚直袭灵魂而来,隐约间,我似乎听见了,另一抹灵魂,呜咽的一声悲鸣。 是属于墨檀的。 墨檀!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七) 什么声音? 风声清,水声潺,还夹杂着火焰燃烧着木柴时,嘶滋作响的炸裂声。 我茫然睁眼,湛青的天空对我而言是那样的陌生。 我是谁? 大脑处剧烈的疼痛令我难以思考。 “你醒了?”耳畔传来的一声问候令我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面前是一位墨袍银冠的少年。 他的身后,长风吹皱一池碧水, 一旁的火堆,映衬着他清寒的眼眸,有种昳丽锋锐的俊美。 我认识他吗? 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竟没有一丝记忆。 “你是谁?” “洛玦歌,你的……主人。”少年似笑非笑,“饿了么?” 他朝我递来一份用树枝叉好的烤山鸡,鲜香扑鼻, 我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又默默咽了回去。 我一把接过,咬了一大口。 “你……你也次哇——” 你也吃啊。 我将没咬过的那处,伸到他眼前。 他眼角笑意愈浓,“你吃吧,专门替你烤的,还有,下次同我说话时,要记得先喊主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咀嚼的动作根本停不下来,含糊应答后,发现他眸底泛着几分阴郁的寒光。 也许是本能的,对危险的直觉,我咽下口中食物,十分乖顺地回了一句,“主人,我知道了。” 那股子寒意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唔,这个主人, 似乎有点危险, 但他烤的鸡腿,真的好好吃。 只要他能每天给我做几个,我保证乖乖听话,决不逃跑! * 【陪在主人身边的第一天,赶路好累呜呜呜,不过原来我是会骑马的啊,好厉害!今天吃了三个鸡腿,但不是主人烤的,有点点失望。】 “主人,你们都有名字,我呢?我的名字是什么?” “墨檀,代号十七。” “墨……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从我的嘴里喊出来时,居然令我感到十分陌生,还有一丝丝心痛。 这真的是我的名字吗? “那我以后就是墨十七了!” “嗯,你不喜欢墨檀这个名字么?”他偏过头,眸光晦暗难辨,“但我喜欢。” 宠物, 是不应该有自己的喜恶的。 【陪在主人身边的第十一天,有一堆黑衣人要杀主人,我大显神通把他们全反杀了,主人奖励了我十个小鸡腿,开心! 但是……我以前也经常杀人么?那种刀锋划破血肉的感觉,令我感到十分熟悉,看来,我果然是主人的手下。】 “主人,我们要去哪儿啊?” “北齐。” “那里也跟南楚一样漂亮吗?” “嗯,有延绵到天际的大草原,长风一吹,千顷茅草折腰,牛羊四散。还有积雪终年不化的高山,千里冰封下,会有苍狼彻夜长嚎……” 我不禁听入了迷。 一半因内容,一半因少年本身。 嘘,主人肯定不知道,他说起北齐时的样子,有多迷人。 一下子,让人想起了漂泊,也想起了远方。 嗯,我决定了,要永远永远,陪着主人。 【陪在主人身边的第三十一天,主人今天心情很不好,我肯定是没有小鸡腿吃了,不过,我意外偷听到了主人的秘密。谷茴 他昨夜梦魇缠身,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我躺在房顶,听得隐约。 但主人重复了几百次,以至于我现在大脑里全是那三个字。 他说:“姬染月……”】 “主人,姬染月是个姑娘名么,她是个什么人呀?” “你是从何处听见这个名字的,说!”他的眼瞳,比夜色还幽暗阴佞。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主人。 “昨夜我守值,在房顶上听……听见的。” “檀儿,既然你已经听见了,那你记住,若有一日,你遇上一个叫姬染月的女人,杀了她。” “……好,我帮主人杀了她。” 一个合格的宠物,要时刻懂得替主人分忧。 姬染月,我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真乖。”少年笑了。 天命欲使一人沦亡,谁能阻拦? 姬染月,这便是我替你备好的一份名为命运的陷阱,我已身处井底,等着你,向我靠近。 ——洛玦歌 《墨玦无缺》完 姬染月:“……” 麻了jpg. 怪不得洛玦歌最近诸事行来,如有神助一般,原来他居然知道了,墨檀体内还住了另一抹灵魂,而且他知道那抹灵魂就是上一世,把他逼到潦倒收场的小说原女主。 当然,他不知道,小说与女主这两个概念,但他很清楚,这个世界最后的嬴家是谁。 而他,提前掌控了这个赢家,还把人家女主堂堂心机冷面杀手给整失忆了,变成了懵懂天真的贪吃小白兔,真是……秀儿! 而且,这说明了一个很严峻怕问题,洛玦歌对她的仇恨与执念,已经超越了上一世,令他一败涂地的女主。 否则,他直接杀了墨檀便是,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诱拐女主来对付她。 不论死了哪一个,他估计都挺开心的。 “没想到,现在对我威胁最大的,居然会是洛玦歌。” “宿主,你后悔了?当初你如果一箭直接贯穿他的心口,如今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没什么好后悔的,即便我当时真把他弄死了,以天命的尿性,估计都能让他再重生一次。” 天命对她的恶意,一贯如此,就像是刻意在为她完成任务,设置阻碍一样。 刻意…… 她的脑海里,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但太快了,她抓不住。 不急,所有的真相,都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她有这个耐心—— 关于天命系统,以及它背后的一切。 “宿主,你……你到现在都在怀疑我的存在么?”机械音断断续续,仿佛也染上了人类的情绪,名为失落与痛心。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何谈怀疑?”姬染月勾唇,笑弧隐隐透着几分讥讽。 仿佛是在嘲笑它,拙劣的演技。 天命系统:“……” 这届宿主太难搞了,它还是选择性装死吧。 没有了系统的聒噪语音,她的太脑瞬间清明了不少,立马点开了另一枚被点亮的碎片。 这枚碎片上的图案很特别,是一局未下完的棋局,黑子与白子交错厮杀,但又有种互相退让的错觉。 碎片翻转,其内容竟跟洛玦歌与姬辞月有关的。 名为《和棋》。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八) “周,昭宁二十一年,太子邀胤国五公子,对奕于太行,彼时风雪簌簌,二人岿然不动,静坐一日, 是夜棋局难解,是为和焉。” “胤,建和十七年,周王国破,奔逃之,抵胤, 被邀于青蘅奕棋, 遇五公子。彻夜未眠,局犹未解,再和哉,两人互藏一棋子以约来日。” “同年,胤国国破,两人再奕一局,仍为和棋,玦言,和者,盟也。是以,二人相盟,共逐天下棋局,此为合之道。” ——《史策·和棋逸谈》 合个锤子的道哦! 敢情早在周国覆灭之前,姬辞月和洛玦歌就勾搭上了,啧啧,瞒得可真深啊。 怪不得,周国王都被攻破得那样迅速且草率,而且洛玦歌尚并未清扫整个王都, 就率大军匆匆归胤。 怪不得, 她在演武场上救下的战俘被悉数替换,让姬辞月那么顺利的,潜伏在了她身边,这竟是洛玦歌在幕后做了推手! 这两人还真是给她演了一出好戏—— 表面上我率军灭了你的国家,但实际上,你我早已结盟,共谋天下。 当真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典范! 姬染月越是思索,越感到心惊肉跳。 但凡她当初晚一步弄死胤王,这会儿,她估计早就嗝屁了! 但这样一来,洛玦歌和姬辞月肯定在胤国埋了后手,也就是说,或许要不了几日,她就能听见,胤国王都被姬辞月占领的消息。 一旦胤国沦陷,他们立马就能腾出手来,帮助齐屹,围杀楚胤大军。 那可就真的凉凉了。 不行,不行再拖了! 她必须立即对秦屹出手! * “王上, 这些都是新进献的美人儿,您瞧瞧,可还有能入眼的?” 邺都,秦王宫中。 琉璃灯火绰绰间,华筵初上,丽人歌舞不歇。 边关紧张的战事,仿佛并未影响到宫庭中,夜夜饮酒纵歌以乐的王侯贵胄们。 反正边关有长陵君坐镇,就是对上强楚,也不怵什么,他们有那时间关心那鞭长莫及的战事,还不如多饮几口酒,多睡几个美人,来得快活! “王上,依本侯看,那第二排边上的那……那个美人不错,腰够细够软,摸起来肯定带劲——嗝。”那自称侯爷的中年男人,脸被酒气熏得涨红,一边说着,还十分不雅的打了个酒嗝。 席上众人,却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至不乏有应和起哄声。 “嘿嘿,腰细,带劲!” “哎呀,要臣说,还是第一排中间的那个美人得劲儿,丰腴妖娆,那滋味儿,懂得都懂!” “右司马此言有理,有理!” 席上又是一轮推杯换盏,墨染缩在一众美人之间,自动过滤掉这些权贵令人作呕的言辞,往高台之上瞥去。 那少年玄金色的龙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冠冕朝一旁歪去,完全不像是个帝王。 那龙袍甚至穿出了几分滑稽的意味。 秦王彦,今年才刚满十二岁,登基四载,从不理朝政,终日以宴饮为乐。 世人皆言,他是一个被秦屹养废了的傀儡。 当真如此么? “既然众卿美谏,那这两位美人,寡人便都收了吧,今夜,就点你们侍寝了!”少年尚未进入变声期,声线还保留着孩童时的清脆与干净。 与这权欲交织的奢靡盛筵,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违和——这是墨染脑海里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形容眼前少年的词汇。 另一边的妲己可没墨染那么丰富的内心活动,她现在只想骂娘。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秦王会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她都已经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大干一场了,结果一见到任务目标:“……” 就这?谷灆 虽然这小孩生得挺漂亮的,但肉太嫩,她实在啃不下去。 #妲己:已萎,勿cue# 虽然她内心是极度抗拒的,但既然来了,断没有半途而废,无功而返的道理。 两人被点今夜侍寝后,就有专门的内监,领她们前去洗浴一番。 王上喜欢干净的女子,是以纵然西北多旱且干燥,侍奉他的宫人们,依旧要日日洗浴。 听说,之前有个侍茶的宫女,就因为那日未曾仔细清洁,王上闻见了异味,就把那宫女拖了下去,直接当场杖毙了。 墨染听那小内监这样说,心中一凛,对那少年又有了新的印象: 爱洁,残暴。 她要怎样做,才能控制这样的一位帝王呢? “到了,姐姐们快进去吧,若还有什么需要,喊奴一声就是了!”小内监笑得十分谄媚。 这两位美人生得实在出色,他一个断了根的小太监看了都心动,想来王上也会喜欢。 若美人将来飞上枝头了,能记得他几分好,他不就也有了晋升的希望? 嘿嘿,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在这宫里,贵人有贵人的活法,奴才呢,当然也有自已的谋生之道。 “王上驾到,跪——” * “夫人,君上今儿邀夫人一并在堂间用膳呢,不过……君上似乎心情不太好,夫人言辞间,务必小心些,莫要触怒了君上。” “嗯,谢谢杏儿姑娘。” 姬染月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描着眉尾的线条。 她今日的妆容,无限接近于昔年,原主常梳的桃花妆。 眼尾覆着大片浅粉的胭脂,衬得人面桃花,格外娇媚明艳,一扫近日的病态苍白之感。 身后的婢女们,都呆怔了许久。 “夫人今日真好看。” “是啊,要奴婢说,夫人早就该这么打扮!” “君上见了肯定欢喜!” 欢喜么? 他不直接上来掐死她就不错了吧。 但她要的,就是他那一瞬间的暴怒时刻。 “扶我过去吧。” 她最后看了眼明镜中的少女,仿佛是在透过那一层薄薄的镜面,注视着另一抹灵魂。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 姬染月在心底轻轻说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 轻风拂动少女裙裾的那一刹,秦屹似有所觉,偏了偏头,朝垂花门拱处望去。 第一眼,就瞧见了她裙摆处,灼灼绽开的桃花。 视线随之上移,他的目光在少女清滟的面容上,顿了良久,久到时间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公主……”他瞳孔紧缩,竟是踉跄了一瞬。 是他的幻觉么?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九) “你……你是谁?”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假的,这不是他的公主! 不是—— “哥哥。”少女轻粉的裙袂飞扬在半空中,就连发丝拂动的弧度,都与他小心珍藏的记忆,分毫不差。 他僵在原地,仍由少女提着裙摆,朝他奔来,她攀上他颈间时,他习惯性地将人一把抱起,像是过去演练了无数次的那样熟练。 温热柔软的身躯,触感是那样的真实,鼻间萦绕着的,清甜的桃香,亦是那样柔和,仿佛抚平了他这几年踽踽独行的岁月中,所有不甘不忿不驯的伤疤。 太真实了。 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更不是旁人假扮。 这就是,他的公主。 “奇怪,为什么秦屹这次没识破你的伪装?”天命系统疑惑了,之前几次,秦屹都是一眼就看出了,宿主与原主的区别。 为什么这次偏偏就陷进去了? 少女袖中藏着的桃花卡面正熠熠生辉,灼目极了。 “因为——”姬染月朱唇轻勾,“他看见的,就是他的公主啊……” 是活在他记忆最深处的,独一无二、无可复制的公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正是她单抽十七次,抽中的另一张技卡。 但这张卡牌很特殊,它没有具体的技能效果,而是一张契合她的特质“桃花人面”的天赋卡牌。 所以,她可以自己赋予这张卡牌的效用。 而当她看见这张卡牌的第一眼起,就想到了这首诗的后两句——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四句相合,不正是秦屹与姬染月之间,经历的种种么? 这注定是一张,专门为秦屹准备的卡牌。 少年初见,一眼惊艳。 经年一转,却已是生离死别,咫尺天涯。 徒留初见时,枝头盛绽的桃花,鲜灼如血。 最怕不过是——物是人非。 若秦屹对公主,当真情深入骨,那么这张卡牌,就是一座天然的囚笼。 他的情愈真,牢笼就愈是坚不可破。 他将永远困在与公主的回忆里,一次次经历,他与她相知相识相离的种种过程。 他的人生,永远在一次次得到,与一次次失去之间,反复挣扎与选择。 他选择了江山,就注定要失去公主。 他选择了公主,就要永远做一只卑躬屈膝的狗犬,放弃尊严与自我,更残忍的是,没有权势,他根本守不住公主。 所以从一开始,他与她,就注定了不会有美满结局。 怎么选,都是错。 这便是世间最坚固的牢笼,直至秦屹死亡的那一刻,才会破裂。 “你说,这个结局好不好?”少女接住昏倒在地的男人,拭去他眼角滚烫的泪水,嗓音轻柔得,一如四月的清风。 她定定注视着虚空,似是透过那些缥缈的云雾,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她没等到回答。 只有风拂枝梢,簌簌而坠的桃叶,落在了男人已经舒展的眉骨之上。 至少他在这一刻,再度看见了他的公主。 《人面桃花》完。 * “咦,君上怎么——”前来撤膳的婢女们,望着卧倒在桌案上的秦屹,瞬间惊惶道。 “嘘……他只是睡着了。” 而且会一直睡下去,直至死亡……而已。 少女唇畔轻扬,眸光流转间,温柔得叫人心碎,她手中还执了一柄团扇,轻轻为沉浸在睡梦中的男人扇着风,驱散午后的躁热。 这一幕的画面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婢女们皆不忍打扰,相觑一眼,默默端上已经凉了的膳食,缓缓退下。 一时庭院中,只剩了两人。 “小天,庭院附近可有隐卫?” “没有,但城主府的各个府门处,不只有府兵,还藏了许多守卫,宿主是现在就要离开么?” 当然,秦屹一废,秦国便是群龙无首,彻底占领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更急迫的,是要腾出手来,防备洛玦歌他们。 “我得去江夏城,跟周瑜谢衡他们汇合,正好,这张幻境卡还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用在此时脱身,再合适不过。”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她翻开脑海里的卡册时,眼底一缕暗光划过。 其实,她这次使用桃花人面卡牌时,还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天命系统跟抽卡系统,似乎并不是主从关系,倒更像是并列关系。 二者之间虽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二者又是各自独立存在并运行的。 天命系统本身并不能干预每次抽卡的结果,也许主神可以。 但天命系统对大部分卡牌,知之甚详。 注意,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比如这张桃花人面卡,就是个例外。 “小天,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对吧?” 天命系统:“……” 宿主再探究下去,它的底裤都要被扒没了,真的。 救命,它就一打工的,别扒了! “你不说,也没关系。” 她能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的,接近真相。 * 姬染月很顺利地出了城,还顺便拐走了一匹千里马,似乎是秦屹如今的爱骑。 这马莫名粘她,那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宿主,接下来一直往西南方向走,要小心沙尘,这一带很容易迷路。”天命系统差点被宿主扒了底裤后,痛定思痛,痛改前非,恨不得化身为24孝专业好向导,为她提供优质服务。 其贴心程度,一度超过了前任系统,小八。 果然,系统这种玩意,跟男人没什么分别,就是欠、调、教。 “小天,继续保持,我很满意。” “宿主开心就——小心,趴下!”机械音突然拉响警报,姬染月反应也快,腰下沉,紧贴着马背疾驰而去,一只利箭,恰好从她的脊背处划过,勾破了外袍。 荒郊野岭,沙尘漫天的,居然会有伏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她翻开了这张卡牌,却并没有立即使用。 卡牌副作用太大,她现在又只有一个人,所以得先确定埋伏在此的人数才行。 又是一波箭矢射来,对准的不是她,而是她跨下的马匹。 好在这匹战马跟着秦屹南征北战,似是十分熟悉这样的场景,不用她控制,自己几个扬蹄纵跃,就躲开了无数箭矢。 这个吃人的乱世,逼得马都快成精了! 也多亏了马兄弟给力,她终于看清了伏击她的人——不是游匪,而是训练有素的隐卫…… 姬染月的心沉了沉,不再犹豫,催动了十步杀一人的技能卡! ------题外话------ 我写这章的时候,一直不太敢下笔。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男女情爱之间,到底是爱上的,是那样一个人,还是爱上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那段经历(回忆) 其实,看秦屹跟公主的这几章,配《隔岸》的bgm挺nice的,因为我就是听着这歌码的字。 女主终于要独面危险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西北望,射天狼(一) 姬染月以流矢为武器,以马背为借力点,纵身一跃,朝隐卫们扑去。 手腕拧转,利箭便穿透了几人的咽喉,她夺过其中一人长刀,横砍而下。 剑意与刀志,虽然本质不同,但亦有相通的地方。 而些刀锋横扫之势,比剑更开阔一些。 但用刀,对臂力的要求更大。 卡牌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外物,面对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隐卫,她终有力竭之时。 而那一刻,就是她的死期! 一支暗箭,锁定了衣衫被血水浸透的少女。 宛如一只暗中潜伏着的毒蛇,等待着一朝咬断猎物的最佳时机。 就是现在! 利箭破空而去,穿过漫天沙尘,直抵少女后心。 “躲开些!”一柄长剑侧旋,与箭矢相击,火星迸射开来。 箭矢坠地,被滚滚沙尘湮没。 姬染月以刀撑地,才不至于踉跄倒地,她勉强抬头,扯出一抹笑,“政哥但凡晚来一步,我就真的凉凉了。” 她差一点就掏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那张卡牌——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因为只有一次使用机会,她一直没敢用。 还好,他来了。 “先退敌再说,主公可还有力气?” “杀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姬染月扯开一抹笑,一口整齐大白牙莫名给人森寒的杀意。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逼得这么狼狈过了,这笔账,她定是要清算的,不论对手是谁。 沙尘愈烈,两人背抵背,一个眼神交汇,嬴政长剑翻转,刺向了朝姬染月攻来的隐卫,而她则是一个飞跃,衣袂被长风鼓起,衬得血色如烈火般绽开。 她直袭那枚暗箭射来的地方。 “想杀我,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现身,当真是蝇营狗苟之徒!” 刀口劈裂长风,连同四散的碎石,她终于看清了藏在暗处伏击她的首领,居然是—— 洛玦歌?! 他竟然不去攻楚,也不去围胤,而是埋伏在了西秦,要伏击她? 这不合理。 她若是洛玦歌,可真干不来这样的亏本买卖。 由于过分震惊,她的刀,慢了半步。 少年一个闪身,避开了她攻击。 算了,不管是不是洛玦歌,杀就对了! 姬染月提势再攻,两人瞬息间交手了十几下。 不行,照这样下去,先被弄死的,肯定是她。 得想个办法。 念及此,姬染月的攻势愈发迅猛,几招过后,她似是力气所剩无己,一个倾身,刀却并未被抬起。 洛玦歌抓住时机,一掌直落在她胸口。 姬染月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然后长刀无声落于左手,一个反旋,贯穿了少年的心口。 两人一齐倒地。 姬染月咽下口中腥咸,将刀身再逼近几寸。 这就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值得! 然而,她嘴角的笑弧尚未来得及扬起,面前少年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具散了架的木头傀儡。 长刀坠落尘土,沙尘湮没了血渍。 这是……巫傀! 楚云韵也跟洛玦歌勾结在一块了! 这个女人……疯子! 姬染月瞳孔紧缩,“政哥,上马,跑!” 伴随着木头傀儡的失效,十几架战斗巫傀自沙尘中出现。 万千银丝如刃,直袭她面门而来。 一袭墨袍飞抛过来,瞬间被银丝绞碎成灰,但借着这一刹的空档,嬴政已纵马赶至,将少女一把揽过。 往沙尘深处疾驰而去。 他们的身后,是漫天银线和箭羽。 呲—— 箭尖刺破血肉,嬴政闷哼一声,更是加快了速度。 风沙愈发大了,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停下就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赌一把! 他驾马朝着沙尘最剧烈处驰骋而去。 “追吗?他们往尘暴中心处跑了,那里可是必死之路。” 长风裹挟生成的尘暴,一旦靠近,足以送无数个人上天。 但凡遇上尘暴的商队,皆是连人带货,无一生还。 “……追!主上说了,他一定要亲眼见到这个女子的尸体。” 余下的隐卫齐齐撕下衣衫,包住脸,冲进了风沙里。 * “不要!”墨染从床榻上惊醒,大口喘着气,她怎么会梦见…… 不……不可能,姬小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可是,她心慌得厉害,万一呢? “你是做恶梦了吗?”少年半撑着头,倚在榻上,颇为好奇地觑着她——这个昨夜新收的美人。 她身上的气息让人很舒服,没有任何叫人作呕的脂粉味。 他还挺喜欢的,不想这么快把人玩死。 墨染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躺了个小秦王。 “回……回王上,妾只是一时魇着了,无意惊扰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她忙起身想要跪下,却被少年一把拽住手腕,压在榻上。 “急什么,天色尚早,美人再陪寡人睡一会儿。”他枕在少女的腰上,缓缓闭眼。 墨染一动也不敢动,她怎么也没想到,进了秦王宫,居然还要当陪睡工具人。 她望着窗口处泻下的曦光,便判断出到时辰已经不早了,她的脑海里,依旧充斥着那个梦境的画面,她不敢闭眼。 好多好多的血,好多具尸体,他们在追杀姬小姐……她也吐了血,受了重伤。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把这个梦境告知霍小将军,他肯定能联系上姬小姐! “王上,王上……” “别吵!”秦彦烦躁睁眼,眸光一片冷寒。 墨染撞上这样的目光,心沉了沉,但她一想起姬染月,就顿时滋生出了无限勇气,“王上今日,不需要去上朝么?” “寡人从不上早朝。” 他只需要当一个安份守己的傀儡,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野心。 否则,王叔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的,就像杀死他的那些叔叔们一样。 他想活着,哪怕活得窝囊。 “你这美人真有意思,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劝寡人去上朝的人。” “美人不是秦国人吧。”他忽然凑近她,眸光透着几分奇异与探究。 墨染一吋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她只能沉默着垂下眸。 藏在袖中的手掌紧紧攥着,掌心全是细汗。 她真没用,连个十二岁的小孩子都骗不过。 “其实,你不说寡人也知道,寡人见过你,在王叔的书房里,有一幅珍藏了许久的画。”少年偏了偏头,笑得无邪如稚子。 墨染怔了怔,讶然抬眸。 他居然误以为她是姬染月! 电光石火间,她有了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所以,王上昨夜,是故意召我侍寝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西北望,射天狼(二) “也不全是,毕竟……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秦彦坐在高台之上,众多美人间,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也只有她。 怪不得王叔爱而不得, 还要日日惦念着。 确实是独一份的容色,只是气场不足,不像是个公主。 当然,这可能是她的故意伪装。 “既然王上已经认出我,那您想怎么处置我?”墨染暗暗咬牙,索性心一横, 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处置?”秦彦挑眉, 似是很意外她会用这个词。 “寡人只是很好奇,公主这么大费周章潜入秦王宫, 目的是什么?”他问得直白又老练。 墨染差点都要忘了,这个躺在她身边的帝王,还只是个刚满十二的少年。 他并不只是个傀儡,很显然,狼崽虽幼,利齿未锋,却已有了,属于自己的野心。 且不吝于向她展示,纨绔伪装背后的深沉。 为什么? 他会杀了她?所以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秘密暴露在她眼前。 还是说,他在向她释放一种信号——可以友好合作的信号。 墨染决定赌一把后者。 “我正是为了王上而来。”她侧过头来,眸光直视着少年,往日的怯懦与瑟缩都被她摒弃在了阴暗的角落里, 她回想着姬染月说话的神态,努力让自己, 暂时活成另一个模样。 你可以的,墨染。 她在心底, 为自己打气。 “为了寡人?”少年夸张咧开嘴, 从少女身上起身, 缓缓坐直,眸光似讥似讽,“呵,公主当寡人是个任你讥讽的傻子么?” 这一句说出口时,他眼底已然浮现杀意。 墨染不闪不避,缓缓开口道:“天下人言秦国,皆只知长陵君,而不知秦王。然依礼法而言,王上才是秦国正统,明明身为帝王,却要日日仰附臣子的鼻息而活,难道王上当真甘心一直如此么?” “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当年若没有王叔相助,寡人只怕连命都保不住,更别提安稳坐上如今的秦王之位。” “王叔待寡人恩重如山,寡人感激还来不及,而你,竟妄想挑拔寡人与王叔情谊, 说!你居心何在?” 他起身拔出墙上所挂宝剑, 直指少女胸口处。 “王上心中当真是这么想的吗?” 她一个字也不信。 哪怕愚笨如她, 也知晓, 天家无父子兄弟,更别说,还是隔了一层的叔侄。 或许最初是有那么一点孺慕感激之情在的,但坐上这冰冷彻骨的龙椅后,日复一日的消磨着情谊,取而代之的,是雄雄燃烧的野心。 少年这一番“唱念做打”,无非是疑心,她与秦屹的关系。 担心她是被秦屹派来,故意试探他的饵食。 “王上,您内心也很清楚,再也没有比如今,更好的时机了。” 夺位啊。 秦屹被楚屹大军拖住,困在边城,距邺都千里之遥,就算知道了他的动作,也是鞭长莫及。 “我不相信,这四年来,您在朝堂没有扶植几个自己人,所以……怕什么呢?” 怕……什么呢? 最坏不过一死。 但与其一日日活得像个傀儡一样,还不如博一把。 少年眸光划过千般思绪,他确实有些心动,但—— 真的有希望么?他将要面对的敌人,是秦国的战神啊! 那个男人……强大到几乎无懈可击。 “寡人,需要考虑一日。”少年缓缓阖眸。谷糶 墨染见他已有松动,适可而止地收了嘴,默默背过手,抹去了掌心湿滑的汗渍。 她还是太没用了些,若是换了真正的姬小姐在此,一定能立即说服秦彦的吧。 * 姬染月是被一嘴沙尘呛醒的,她咳出一口沙土,胸口的伤因此被牵动,疼得她皱紧眉心。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勉强睁开干涉的眼眸,放眼望去,遍地黄沙。 还好,暴风停了。 对了,政哥呢? 她费劲拧了拧头,终于在左手旁沙堆里,发现一截玄墨色的衣角。 卧槽,政哥不会被沙子埋了吧?! 情急之下,姬染月也顾不上胸口的掌伤,直接控制着身体翻了个身,然后——疯狂刨土。 一张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渐渐暴露在她眼底。 姬染月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儿。 就是微弱得很,估计撑不了多久。 她想起自己还有一张能吊着重伤濒危病人最后一口气的技能卡,忙掏了出来,给政哥用上了。 “系统,扫描一下卡牌人物嬴政当前的生命体征。” “滴,扫描中……经检测,卡牌人物嬴政当前生命值,仅剩15%,请宿主尽快救治,一旦生命值跌至0,卡牌人物将自动死亡,回归卡池,且不能再召回。” 政哥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仔细检查了男人全身的几处要害,都没发现伤口。 难道是内脏受了损伤?那可就难办了。 “宿主,嬴政的伤口,在后背。”系统友情提示道。 她手上全是沙土,也只刨出了男人的大部分正面,原来在后背。 她扶着人翻了个身,也因此牵动了胸口上的伤,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行吧,她才是那个受了内伤的人,嬴政是中了箭,还好不是贯穿了整个胸腔。 但危险的是,伤口离心脏很近,而且断箭没有被取出,她估计箭羽部是嬴政自己折断的。 真是个锯嘴葫芦,受伤了也不说。 “系统,扫描定位一下,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区在哪儿?” 她不知道那些隐卫会不会追来,还有那些巫傀,那上面肯定被设了追踪术的,她躲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找个安全些的地方疗伤才行。 “最近的城池江夏城,距此也有一百一十里,但有一个小山村,距此地仅有十五里。” “小山村也行。”姬染月扯下腰带,拧了拧,还算结实,她把嬴政拦腰捆起,跟自己的腰绑在一处,颤颤巍巍地将人背了起来。 真沉…… 要不把人丢这算了? 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是……姬染月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虽然嬴政总是一言不合降她好感,但她至今还记得他掌心的那道疤,记得他屡次的相救,记得他说——他是要拽她一把的。 与喜恶无关,他一直尽力拽着那个与他极其相似的灵魂,不至堕入深渊。 她与他羁绊的根源,从来都是系在灵魂上的。 “算了,大概是我上上上……个辈子,欠你的吧。” 黄沙湮没了一地深浅不一的脚印,唯余少女的一声长长的叹息,随风散去了远方。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西北望,射天狼(三) 姬染月走到快天黑时,才看见了那个小村庄。 说是村庄,其实也就是傍着一处水源的参差几十户人家,百来人左右的样子。 她见那溪水清澈,与西北肆虐的风沙尘泥实在不同,自己又干渴地快冒烟了,实在忍不住, 掬了捧水喝。 又用手指沾了水,抵入嬴政干裂了的唇瓣间,还十分贴心地想帮他润润唇。 但这一触碰,她的手指就被男人虽然微弱却异样滚烫的鼻息灼了一下。 她猛地缩回手,心下一沉,又把头背贴在了男人额间, 热度惊人。 糟了, 发高热了。 可能是由于没有及时清理伤口,导致炎症扩大而引发的高热。 这……可千万别把政哥给烧成傻子了啊! 她急忙撩开纱裙,扯了一截长纱布下来,正要起身将纱布放入溪水中浸泡一二,却蓦地眼前一黑,直直往溪水栽了下去。 * “张先生,怎么了?”齐韫感觉到正推着轮椅的突然拽紧了椅背,忙回头关心道。 此时此刻,她与张良一行人,已然秘密策反了北齐五大草原部落中的三支部落,而最靠近幽都的两座城池也已被顺利攻下。 下一步,便是要直抵咽喉,袭击幽都。 此时的张良,身为三军之统帅,是断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的。 “没什么,良只是骤然感到心慌。”他的嗓音依旧温和如初,如沐春风一般叫人下意识便觉得安心。 但若细看他的眸光, 便会发觉,他渗入骨髓一般的疏寒,愈发明显了几分,眉眼间时常隐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先生可是在挂念长公主殿下?” “是啊。” 他想得都快要发疯了。 齐韫一怔,她只是随口一问,完全并想到这位心思素来深沉的少年,会回答得如此坦率。 “我原以为,先生是个很内敛的人。” “她是例外。”张良似是想起什么,眉眼骤然柔和下来,一如那柳枝梢头,欲坠不坠的晶莹朝露。 太美好。 齐韫:“……” 她突然觉得牙酸,便故意刺道,“据我所知,有许多人都爱慕长公主,恕我直言,张先生最终能抱得美人归的胜算,不大。” 她没将任何人,真正放在心上过。 “那又如何?就像这争夺天下一般,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明日便攻打幽都吧, 一切皆已备好, 消息悉数封锁, 没必要再拖延。” 毕竟,迟则生变。 更重要的是,他很担心她。 “主公,再等等,良很快便能与你汇合了。”少年抬眸,望着黑云如墨般压抑的天幕,眼底是化不开的忧虑。 * “姑……姑娘,你醒了啊,俺这就去给你端碗菜汤哩,热乎着!” 汉子粗犷纯朴的脸映入她眼帘,说话时的口音也略重,她其实没太听懂。 但他目光很亮,正努力地朝她释放着善意。 姬染月松了松身处陌生环境下,持续紧绷的身体。 但她没直接开口,而是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谷詁 她躺在草席上,下面垫的应该是干草,衣服……她原先落了水,所以有人为她更换了衣物。 这是个由砖土砌成的矮房,所以她是被村庄里的村民救了! 那政哥呢? 他有没有被人救? “谢谢您救了我,您救起我时,有没有看见一位昏迷在岸边的男子?他是我的……同伴。” “在哩,他就在隔壁。”那汉子突然涨红了脸,瞅着她的脸好久,扭捏道:“姑娘与那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而且那位公子还中了箭,伤势颇重。 阿娘本来不同意他把这两人救回村子里的,担心两人身份有异,会给他们母子,甚至是整个村子,招来祸患。 “可是阿娘,这姑娘看着不像坏人,她生得真好看,俺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汉子黝黑的面容浮现两抹异样的红晕。 他二十一了,村子里这个年纪的男人,娃娃都满地跑了,他却还没娶媳妇。 村子里的姑娘,他也相看过不少,但都没有让他想跟她钻被窝生娃娃的欲望。 “傻小子,若是这位姑娘与那个公子早已是一对呢?” “那……那也没关系!” 反正这个受了箭伤的男人,伤势太重,已经活不了几日了。 姬染月太熟悉男人这样的神色意味着什么了。 她见过太多,若是往日,她直言拒绝便是,但现在的情况太特殊。 她重伤未愈,昏迷原因暂时未知,嬴政更是只剩几口气了。 他们需要留在这个小村庄养伤,若这时再得罪村民,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若非这汉子善意相救,她与政哥,估计都要命丧山村。 斟酌良久,姬染月给这汉子编了个十分俗套且狗血的故事。 故事里,她与嬴政是一对因为家族阻挠,而被迫私奔的爱侣。 她的父亲嫌他们丢了世族颜面,一直派人追杀他们。 两人被隐卫追上,且又不幸遇上了尘暴,迷了方向,胡乱走着,才误入了这处村庄。 “政哥当时正是为了护我,才受了箭伤,他若死了,我亦不独活!”少女霎时泪盈于睫,微垂着眸,低低啜泣起来。 “姑……姑娘,你别哭哇!”那汉子哪里见过这般美人垂泪的模样,又是怜惜,又是无措。 想抬手替她抹了那颤巍巍的泪珠,又怕力道太重伤了这姑娘,他窘迫地愣在原地。 “姑……姑娘,别担心,那位公子瞧着是个命大的,肯定能撑过去。”他此时全然忘记了,自己上一刻还一直惦记着,让那公子快点嗝屁儿呢! 姬染月胡乱抹了把眼泪,敛去眸光里的一派平静,再怯怯抬眸时,已经写满了不安与恐惧,“还未来得及询问恩公名姓,还有……” 她忐忑咬唇,“不知恩公可否领我,去见政哥一面?” “可……可你的伤也没好,你还吸入了不少瘴气,这段时间都不能乱动的。” 瘴气……难道这就是她取水时突然昏迷的原因? 可西秦大部分地方都有瘴气,毒性绝没有如此强劲。 “哦,对了!姑娘叫俺扎克就行。” “扎克大哥,敢问此处瘴气有什么特别么?”她的声音愈发轻柔了几分,再加上扎克这人心思本就莽直,于是像倒豆子一像,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知道的有关瘴气的一切,说了出来。 “俺们这村子,一般人根本进不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西北望,射天狼(四) “就在那溪水最上游,有一处深潭,周围都是泥沼,那潭水上漂浮着的,就是这经年不化的瘴气,毒得很,以前也有几个外来人闯入村子,结果他们误入那幽潭旁,还不足一个时辰,个个七窍流血而亡。” “不过那瘴气对俺们村子里的人,却没什么毒性,待久了顶多回头闷睡一宿,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的了,也是奇怪!” 姬染月:“……” 这哪是奇怪啊,这确定不是惊悚么? 瘴气? 毒气还差不多! 关键这扎克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令她的心,愈发不安了起来。 这个意外闯入的小山村,很古怪。 有什么样的毒,能泡在千尺深潭里,经百余年,而毒性不减? 这不现实,除非她这是误入了仙侠玄幻片场。 “那你们平时饮用的水源……” “就是那条溪水,不过姑娘别担心,我们有特殊的方法处理,可以放心喝的。”正说着,扎克便端了碗有些黑沉的菜汤过来。 他没说是什么特殊的方法,就主动岔开了话题。 “姑娘喝完了,俺带姑娘去见那公子哩!” 少女敛去眼底的防备与疑惑,微垂头,嘴唇贴上碗沿,“小天,帮我扫描一下。” “宿主放心,无毒。” 这确实是一碗平平无奇的菜汤。 见汤水见了底,扎克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担心,这么漂亮的美人,会吃不惯这么粗陋的汤食。 但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等会儿他就去打猎捕鱼,给美人做些有营养的吃食。 一番折腾下来,姬染月终于在一刻钟后,见到了嬴政。 虽然扎克对她没有恶意,还救了她。 但她真的很排斥,男人看向她时,觊觎已久一般的目光。 那会勾起她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当然,姬染月也断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她只想避着他。 “扎……扎克,我能留下来,照顾政哥么?我担心……”她泫然欲泣。 “可是月儿姑娘身上也带着伤呢。”扎克很纠结,但他再莽直,也感觉到了美人的疏远之意。 否则,她不会只告诉他,她名唤月儿。 隐去了自己的姓氏,也就等于藏起了自己的根。 “我已经好很多了。” 见她坚决,扎克烦躁地挠了挠头后扎着的小辫子,拎了把长弓,出门打猎去了。 姬染月这才彻底松懈下来,开始认真检查嬴政的伤势。 她解掉了他身上唯一的那件带着好几个补丁的短褐衣,由于伤在后背,所以他是侧躺着的。 这倒是方便了姬染月。 腰线起伏往下,那一截断箭并没有被拔出来,周边的血肉也有了溃烂的迹象,其余几处,还有不少青紫,与划痕。 她权衡片刻,还是抽了卡,单独九次,出来一些目前用不上的各种物品,还有一堆书籍大礼包,就是没见技能卡。 算了,绝境之时,还是得靠自己。 姬染月掏出物品卡:徐夫人匕首。 “小天,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空间里还放了不少伤药吧。” “是还有一些,但华伦神医特制的麻沸散已经用罄,还剩三瓶止血散,一瓶含参丹,还有一瓶预防感染的特效药及一部纱布。” “够了。” “小天,帮我把这柄匕首,消个毒,杀个菌。” 既然是人工智能,启动个高温灭菌应该是小意思吧。 她满怀期待,结果系统给她凭空捏了个火团出来。 姬染月:“……” #大兄弟,你确定你是个合格的人工智能?# 果然,她的再一次试探,证明了她的猜测。 她脑子里的这么个玩意儿,绝对不是什么高科技产物。 那它是个什么东西? 心中疑窦顿生,但她并未表现出丝毫,而是认真给匕首消了毒。 寒光凛凛的刃口,刺得天命系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甚至颤抖中莫名透着一丝委屈。 嘤嘤嘤,好阔怕的女人,它不想要她了! 当然,姬染月对它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她的手,已经紧握住那截断箭,蓄势待发。 她没有犹豫,目光一沉,一个快狠准,拨箭的同时,纱布按压而上,血迹瞬间浸透了白纱。 “唔——”男人无意识弓起腰,闷哼一声。 “没办法,政哥,条件有限,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了,忍着些。” 她沾血的指尖,抚过男人昏迷中依旧紧皱的眉心,似是安抚。 另一只手攥紧那柄徐夫人匕首。 曾经,这是一把用来刺杀过嬴政的凶器,如今,这是一柄救他性命的利器。 她不再犹豫,一个侧削,剔去了那些溃烂的腐肉。 他冰冷的手掌攥住了她的手腕,但他的额间,溢满了细汗,他勉强睁眼,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政哥,是我,别怕……”她的嗓音,是难得的,真心的温和。 男人闻声,忍住痛意,松了手。 “放松。”她拍了拍他的腰侧。 他的肌肉太紧绷了,不利于后续操作,腐肉还没剔完。 “唔……”他轻颤着,却似乎并不是因为难以忍受的痛楚,“别……碰那儿——” 姬染月:“……” 她不想秒懂的,真的。 咳咳,她甩走了脑海里那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为他的伤处清创,上药,包扎,为了减轻他的不适感,姬染月的动作很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当真是,半点不见生疏。 嬴政不知道是因为如今只有她与他两人,还是由于大脑过分昏沉,竟会觉得—— 姬染月也没有他最初以为的,那般废物,是他轻看了她。 当真是烧糊涂了…… 嬴政自嘲一笑。 “好了。”她收了匕首、纱布、药瓶一类的东西,只留下一团被鲜血浸染上的废置品,“小天,再借个火,把这些都烧了。” 防止细菌与病毒滋生。 “剩下的,就看今夜的高热,能不能彻底退下去了。” “没事,我命硬……” 虽然这样说着,但夜里嬴政的额头愈发滚烫了几分,他勉强睁着眼,意识却是渐渐混沌。 直到少女温凉的手心,轻拍在他脸上,“政哥,撑往,别睡!” 睡着了,可能真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姬染月一边唤着他,一边抽卡。 救命的技能卡,技能卡……技能卡! 她又单抽了九次,第十次时,见是黄色的事物卡时,她满心失望,正要划走继续下一抽时,那物品的图片在她眼底一划而过。 咦?这不是…… 她陡然止住,眼眸中泛开一丝亮光。 ------题外话------ 我一直对“吊桥效应”非常好奇。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西北望,射天狼(五) 一盒布洛芬胶囊。 是一种特效退烧药,见效快,副作用小。 终于……姬染月立马使用了这张事物卡,手中便出现了一盒胶囊。 “政哥,快!咽下去。”她取出一粒,塞至他干涩却滚烫的唇瓣处,奈何他牙关阖紧,意识混沌。 溪水有瘴气,不能饮。 菜汤,扎克只给了她一碗,还盯着她让她喝完。 所以只能让他干咽下去。 奈何他天生对异物防备,又从未服过这种胶囊,虽然在姬染月的催促下松了牙关,但刚咽下,又被他吐了出来。 “政哥,救命的药,你且忍耐一些。”她托着他的后脑处,令他后仰些,将胶囊塞入了直接他的咽喉处,“吞下去。” 但一连试了几粒,都失败了。 男人显然整个人的意识,都处于一种拉扯的状态,已经烧糊涂了。 不行,不能再浪费时间和药了!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政哥,你可稳着些,别给我又掉好感啊。” “乖,张口”她咬住半边胶囊,勾着他的颈半坐起,抵着他的唇,覆压而上。 他循着本能,贴上那处柔软与甘甜。 可胶囊咬破后,剧烈的苦味沿着交抵的舌尖,侵袭他晕沉的大脑。 他下意识想排斥,却又莫名舍不得那处柔软,犹疑之间,姬染月却已经抽身离去。 太苦了!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口腔中全是挥之不去的苦味。 也不知一粒够不够? 但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了,真的要命!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入了夜。 可能是药意上涌,姬染月也有些泛困,她摸了摸男人的额头,热度还在,但似乎比之前,散了几分。 “热……”他无意识地扯了扯衣襟口,额间的汗流个不止,粘腻得让他格外不适。 以至于困意都少了几分,幽邃混沌的眸光,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清明。 他勉强抬手,想解开腰间的系带。 “不能动,就是要捂出汗来,烧才退很快。”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抵在他的手背上,很舒服。 嬴政眉头微动,反握住她的手,嘴上却说着,“难受……” “憋着。”姬染月冷漠脸。 嬴政:“……” #掉好感大礼包再度上新!# 姬染月扯了扯唇角,“政哥,睡吧,睡着就不难受了。” 之前怕他直接睡死,所以不敢让他阖眼,但现在烧退了一些,睡一觉药效可能会更好。 “睡不着。”他的眼瞳,黑沉沉的,褪去了泛红的肿胀感,显得格外清亮。 尤其是直直地盯着她时,真的很……欠揍。 姬染月:“……” 忍住,受伤的男人,正是脆弱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那这样吧,你可以不睡,但不许解衣服踢褥子,可以么?” 他没再说话。 姬染月换了个坐姿,准备闭眼继续休息一会儿,这时,他又开口了。 “你可以躺上来。”他喉结微动,嗓音低哑。 “这……不合适吧。”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少女的身体很诚实,她缓缓躺在了草席处的一角上,两人之间隔了约半个手臂的距离。 一时间,四周很静,只能隐约听见石屋外沉闷的风声,以及两人不约而同放轻了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染月依旧睁着眼,睡意在躺上床的那一刹,就全飞了个干净。 “政哥……”她轻轻唤了一声,“你睡着了吗?” “嗯?”晦暗夜色里,他的声音极低沉。 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因为碍于背后伤势,嬴政是背对着她侧躺着的。 “政哥,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嬴政:“……” 他的嗓子干得如火燎一般,“我不会。” 也讲不了。 他怕他不是因为重伤高热而亡,而是硬生生渴死的。 “那我给你讲故事吧,政哥不是一直很好奇么,关于——” “我的过去。” 他怔了怔,“还未到一年之期。” “无所谓了,就今夜吧。” 她从来不是一个看重仪式的人,一贯随心。 今夜兴至,想说就说了。 “在没绑定系统前,我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年轻姑娘。” “一百年太长了,有些事情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很多很多人,喜欢我。” 她从小就生得漂亮,妖异的漂亮。 从小学,到大学,身边永远都簇拥着无数人。 她的未来,本就该灿烂明亮。 直到,她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多了个白月光下线系统,她被控制着,却扮演别人世界里的配角。 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给炮灰垫脚石铺上了一层,谎言与缅怀的滤镜罢了。 “第一个世界,我成了金陵城最负盛名的歌妓。” 但无论在她的身份之前,加上了多么高大尊崇的头衔,但本质上,不还是一个不得自由,为人掌控的玩物么? 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男主一时兴起,纵马而过时,惊鸿一瞥的艳寂罢了。 他从没真正走近过,她的世界。 “而我的下线任务,是要在五年后,男主率军谋逆,攻入金陵城之际,一道白绫挂高楼,自谥而亡。” 末了,还要等到男主对着她的尸体,惋惜一句,“倒是个烈性的,可惜,只是个风尘女子。” 她才能真正脱离世界。 五年,小说里几笔带过的时间线,却是她日复一日,经历着的恶梦。 “我逃了三次,也失败了三次。” 那也是最屈辱的三个夜晚,她被关入暗楼,被无数只伸过来的手,撕扯着轻薄的纱衣。 之后,她对自己的身体产生过厌弃,也自杀过许多次,但只要五年之期没到,她不管伤得多重,都会被救活。 系统劝她认命,认真完成任务。 鸨母劝她认命,乖乖服侍恩客。 她顺从地低头垂首,心中却依旧不甘愤恨—— “这不是我要过的人生,我不认命!” “后来啊,我主动勾引了一个男人,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他是男主最大的宿故。” 这个世界的运行本源,在男主身上,那是不是,只要他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崩塌? 这种恶心的人生,就会彻底结束? “可他失败了,听说是被男主绑在三军阵前,一刀一刀凌迟而亡的。” 系统警告她,世界意志不可逆转。 “完成10个下线任务,且皆达到评级s,宿主就可自由。” 真的吗? 金陵城门被攻破的那一日,她换上一身干净的白纱裙,却给自己化上了最鲜妍的妆容,平静地抛开那道白绫。 整个金陵都在哭泣,为了腐朽奢靡的沦亡。 她的灵魂也在哭泣,为了曾经绚烂的自己。 还有,自缢而亡,真的好疼好疼。 ------题外话------ 前九世不会写太多,可能会放番外,因为真的很压抑。 我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一篇爽文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西北望,射天狼(六) “别说了……我困。”他勉强转动着眼珠子,往她的方向旋了旋,可惜,少女的面容陷落在无光的阴影里,他还是看不清,她的神色。 “可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我没有听旁人自揭伤疤的爱好。” “那算了,反正后面的套路也差不多。” 只不过是一个比一个更恶心罢了。 她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姬染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轻快点,她在黑暗中揉了揉自己僵硬的面颊,挤出一抹笑来,“还好,都过去了,我遇见了你们。” 只是,这个世界,真的会成为她的救赎么? 可救赎这两个字,本身就很可笑。 “姬染月。”他突然唤她,声音沉肃,似是某种闯关游戏中的警语,“我不会是你的救赎,子房也不是,甚至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将你从泥泞里拽出来。” “只有你自己堂堂正正地,走出来。” 那些肆意玷污她灵魂的淤泥,只要不能彻底吞噬她,那就注定成为滋养她自身的养料。 “我自己?”姬染月怔了怔,眸光划过一丝怀疑。 那个沉溺在过去记忆中,无法自拔的自己。 她以为她摒弃了一切的软弱,但其实,她一直都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 甚至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姬染月,你要快点变强啊……” 时间,所剩无己了。 “政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突然凑近,馨香覆落在他的耳旁,声音几不可闻,“关于天命……” “主公,政还有最后一个忠告。”有些话,他只能说一次,“切莫拘泥于表相。” 两人的视线终于在这样晦暗的夜色里,彻底交缠在一处,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她半撑着身体,想要后仰拉开这种过分暧昧的距离,男人却攥住她的衣角,“就当是,主公看在政如此诚实的份上……的一个奖励。” 姬染月:“……” 麻了jpg. 她本以为赢政在这种氛围的情况下,说这句话是一种那啥的邀请,男女同衾,干柴烈火,咳咳! 结果呢,他只是馋她身子……的制冷效果! 就离谱! 她盯着某人环在她腰际的手掌,眸光明明灭灭。 似在酝酿着某种大计。 政哥,你知道么?你要完了。 * 直到清晨时分,姬染月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结果刚眯眼没多久,就被身后传来的灼烫感烧醒了。 转过头一看,男人面色潮红,又起了高热。 她忙起身,捋了捋身上凌乱的粗布麻衣,出了小土屋。 “扎克去打猎了,还没回来,我煮了青菜粥,姑娘要喝么?”说话的,是门前摘菜的一个妇人。 身形纤细,长眉秀目,虽然穿得简朴,但气质完全不像是,小山村里的民妇。 “我是扎克娘亲,姓木,对了!姑娘昨儿湿透的衣服,我也给姑娘洗了,就晒在外面竿子上,还有那位公子破了的长袍,我也补好了。”木大娘说话做事都很利落,看上去不像很难相处的样子。 但姬染月很少有过跟这种年纪的长辈打交道的经历,她罕见地结巴了,“太麻……麻烦您了。” “不麻烦,只要姑娘愿意支付相应的酬劳。”木大娘摸了把手上的露水与泥垢,目光平静地朝她伸出手。 姬染月:“……” “应该的,救命之恩,我自当酬谢。” 她换了衣物,之前从城主府顺来的银钱估计早被那溪水冲了个干净。 只剩下她戴着的两只耳环,缀着的是上乘的粉玉。 她摘下耳环,小心放入大娘的掌心。 等等,这妇人身上的温度,好冰冷。 是体质问题么? 木大娘将耳环塞入袖中,下颌微抬,“那儿有两碗青菜粥,还有一盆清水,姑娘自行端进去吧。” 话落,她便又低头自顾自地摘菜。 姬染月:“……” 这位大娘,莫名给她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难道,她是解锁了什么隐藏剧情副本? 这个刚刚浮现的念头,在她看清那所谓的两碗“青菜粥”后,彻底散了个干净。 高人再怎么超然物外,日子也不可能过得这么苦逼吧? 她端着两碗稀得只有几粒糙米浮在上面的粥品与一盆清水重新进了屋。 简单洗漱之后,她开始喂嬴政吃药。 “政哥,张嘴。” 他的唇角,全是干裂的死皮,可见渴得厉害。 趁他迷糊着,依言张嘴,她将胶囊塞入他口中,然后飞快端起那碗青菜粥往他嘴里灌。 渴了一天一夜的人,一沾上水,便下意识地吞咽着。 自此,胶囊顺势入肚。 完美! “还……还要。” “没了,就这么多,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离开这个奇怪的小山村,到时候咱们再吃顿好的。” 他沉沉睡去,姬染月坐回草席旁,重新她的抽卡大计。 又是十次单抽,但这次出了一张很有意思的技能卡,还有一张与技能卡共呜的事物卡。 地阶技能卡: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不可扩展) 属性介绍:1莫负年少:可劝诫指定对象(&lt;30岁)更换一种事业,且劝诫成功率为95%。2花开堪折:劝喻人们及时摘取爱情果实,且成功率为100% 剩余使用次数(0/3) 地阶事物卡:金缕衣。 属性介绍:一件华美的衣物。 1穿戴者可在自身基础上提升20%的华贵气质。 2穿戴者可抵御3次物理性质上的攻击,附80%的减伤效果。 救命,这不是居家旅行外加装逼的必备神器么,她怎么现在才抽到? 姬染月许是受此鼓舞,正要再来几发抽卡时,却听见外边动静。 应该是扎克打猎回来了。 她走至窗旁,隔着窗隙往外瞧。 便见高大健硕的男人拖着一只百来斤的小野猪,手里还提着几只野兔,逆着日光而来。 “阿娘,俺回来哩!” 按道理,此次打猎收获颇丰,木大娘应该高兴才对,可她放下手中的菜叶子,却是迎面一声怒喝! “胡闹,你是不是又穿过瘴气,跑到村子外面去了?娘亲跟你说过多少遍,不可以离开这个山村,哪怕半步!” 那村妇一生气,柳眉倒竖的模样,竟给姬染月一种恍惚之感。 这位木大娘,她总感觉跟她印象里的某个人生得有几分神似。 而且……为什么村子里的人,不能踏足外面的世界? 外面是有什么危胁到他们存亡的东西存在么? 这个山村,真的好奇怪。 ------题外话------ 小山村副本里,有个前面的熟人会领盒饭。 这段剧情结束后,秦国卷(四国)也差不多完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卷,天下卷。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西北望,射天狼(七) “阿娘,俺今天在村子外围,发现好多具尸体,他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黑色的,有的脸上还蒙着布。” “死士或是隐卫吧,应该是冲着那两位去的。”木大娘的视线转向了身后的土坯房。 “那……那月儿姑娘岂不是很危险,她的家族也太没人情味了!”扎克替她担扰道,那副憨直的模样气得木大娘狠狠戳了戳他的额心。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总之,你离那两人远些,等那公子伤一好——” “可是阿娘,你以前说过的,只要进了这个村子的人,就再也不能离开这个村子了,俺试过的,最多穿过瘴气后再行一百里左右,心脏就跟被蛇啃咬一样,好痛。” 扎克回忆起那种直抵灵魂一般的疼痛,莽直的面容上罕见的浮现了几分恐惧之色。 他正是知道月儿姑娘再也离不开这处村庄了,才会生了本不该有的妄念。 村庄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扎克曾经的二十多年里,从未见过外来之客,能活着走入这山村的。 只有她与他,是例外。 走入山村的人,别想再活着走出山村? what? 她这是从古言权谋片场,又误入了灵异悬谋剧本? 这不合理! 姬染月想了想,见嬴政还在昏迷中,决定先按兵不动。 究竟是故作玄虚,还是确有其事,真相终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当务之急,是治好嬴政的伤。 于是她主动迈出房门,踱步至母子两人面前,手掌交叠在腰际,指尖却掐得发白,一双美眸泫然欲泣,像是鼓气了巨大的勇气,开口道:“我夫君伤重难愈,恳请恩人告知,这村中可有大夫,我想求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 她故意认下嬴政是她的夫君,就是在看出来了,母子两人中,真正有话语权,做决策的,是木大娘。 而木大娘,显然不希望她的儿子与自己有过多的纠缠。 所以,这是她向木大娘给出的诚意。 “我就是大夫,姑娘夫君的伤我已瞧过,确实凶险,我医术浅薄,只能给些止血的草药,赠予姑娘。” 果然,木大娘是个聪明人,一听此言,立马改口,将称谓从那位公子,变成了“姑娘的夫君”。 “可月……月儿姑娘,你与那公子,不是尚未成婚么?”扎克不死心,多少年了,他才看见这么一位,合自己心意的。 他不甘心。 “我与政哥,虽无俗礼相证,但我早已与他山盟海誓,生死不离,在月儿心里,他就是我的夫君,他若离去,我……”她的泪水泛眼间从眶沿处坠落,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我亦不独活!” “如此情深,当真叫人动容。”木大娘拽了把自家失魂落魄的儿子,“姑娘且稍等,我这就去给姑娘取药。” “这个外敷,这个内服,但起不起作用,得看你的小夫君,命够不够硬了。” 姬染月忙抹去颊边泪水,“多谢大娘怜惜,夫君一定能挺过去的!” 她小心翼翼接过药,便匆匆推门回屋,直到大门被她彻底阖上,她神色顿敛,微垂的眸底,一派冰寒。 “小天,检测一下这些药的成分。” “收到,系统正在检测中……” 滴滴的电子忙音尚未有后续,她却感觉到了一抹古怪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警惕抬眸,正撞上了男人幽邃清明的目光,夹杂着一丝罕见的玩味之意,“山盟海誓,生死不离?” “不过是拿来唬人的话罢了,政哥不必放在心上。”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醒了。 不过她一惯脸皮厚,倒没觉得多尴尬,类似的誓言,她以前对几十人都说过,反正没一个是实现了的。 “政只是觉得,一夜未见,主公的演技,又精进了不少。” 生死不离,多动人的情话啊。 她曾经,有对旁人说过么? “多谢政哥夸赞。”她笑得走近草席,见他面颊苍白,虽无甚血色,但可见高热已消,应该不会再有致命的风险。 人也清醒了,不会再说糊涂话了。 “把衣服褪了,我给你换药。” “不必,我自己来。”嬴政唇角抿直。 “伤在后背,这里又没有镜子。” 让他来,万一动作一大,又撕裂了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熬回来了,可别再折返回去。 “政哥,这伤患吧,要有身为伤患的自觉,再说了——”她眉眼弯成新月,端得是媚色如刀,“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我都已经见过了……” 他眉头狠狠一跳,薄唇抿紧,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掌心几度合拢又松开,他解下衣物,整个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窗隙处熙光微曳,映照着男人挺直的脊骨,愈显其昭昭如朗坤的风骨。 当然,也凸显得那道箭伤,愈发狰狞。 伤口愈合的很慢,可能是因为昨夜才剔完腐肉的原因,今天还没有结疤。 虽然系统检测后,说那位木大娘给出的药品并无异样,但谨慎起见,姬染月依旧用了旧药。 她之所以向木大娘求药,一来是为了表态,二来么,是为了给嬴政之后的伤势好转,提供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一边上药,一边跟嬴政大致讲了讲方才她听见的,母子两人谈话的内容。 “政哥,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真出不去这小山村怎么办?” “呵,故作玄虚罢了,这个村庄到底有什么古怪,主公可以待到今日夜深,亲自探一探。” 夜深啊…… “也好,只是不能让那两人发现。我总觉得,那位木大娘,身份怕是不简单。”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总归提防一些没错。 “那今夜,政哥可得配合我,演一出好戏了。”她轻轻在男人的肌理分明的腰间,系了个漂亮蝴蝶结。 中午扎克将那野猪腿砍了下来,处理一番后,切成大块状,烧出大片油光来,去完腥臊后,裹上一种棕叶状的野菜,然后端了两份,送到姬染月面前。 “月儿姑娘,我愿意等的。” 等你改变心意的那一夭,他颇显笨拙地递完食物后,挠了挠头,似是差窘,很快便跑开了。 高大的背影踉跄着差点栽倒在地,这一幕全被清醒后的嬴政看见眼底,他微眯着眼,语气暗含一丝敌意,似讥似讽,“这小子,倒是待主公,一片热忱。”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西北望,射天狼(八) 星垂月枕,夜风微凉,驱散了白日里的闷热。 “月儿姑娘,我提了点——”扎克提着一壶提练好了的蜂蜜,正要走入低矮的土坯房时,却听见几声压抑的低吟。 是月儿姑娘在哭么?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窄窗旁,隔着隐约的缝隙,望里面窥去。 屋内光线昏暗,但那两道极为贴近的身影却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扎克虽没有过女人,但也不是没有见过村民们钻草垛子的场景。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男人与女人,情爱之欲,如鱼饮水,天经地义。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男人宽厚的脊背,将怀中的少女覆压得严严实实,衣衫交叠,发丝也勾缠在一处,宛如交颈的鸳鸯。 空气中似乎也流动着难言的燥意。 “夫君……不……不行,你的伤——唔!” “无妨,慢点便是。” 扎克不敢再看,一张脸皮涨得通红,转身便走。 “怎么样,人走了吗?”姬染月压低声音,她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的后背,生怕他动作太大,绷裂了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 “……不知道”嬴政的下颌其实并没有抵在少女的颈窝处,他借自己的手掌,隔了一层。 但光是掌心的触感,就令他,乱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 嬴政低首,眸光里全是不可置信,但身体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政哥,他走了,你快松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伸手抵住他胸膛,想将他推开时,指尖划过了粗砺的麻衣,勾起了一阵细密的痒意。 暧昧如丝,似有若无。 嬴政呼吸微滞,迅速松开了她。 像是掩饰。 这只是一出有目的的演戏,假的。 对,是假的。 哪怕屋内漆暗一片,但姬染月还是捕捉到了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 真好,猎物终于咬勾了。 她勾了勾唇,随即一秒敛去笑意,整理好凌乱的衣袍与鬓发。 “那政哥,等我回来啊!”确认屋外其无其他人后,姬染月攀上窗,一个无声落地后,冲嬴政招了招手。 小院四周只围了一圈低矮的篱笆,篱笆旁,还圈出了一块菜地,种着一些她并不怎么认识的草木。 也许是野菜,又或者……姬染月心念一动,轻轻摘下一片叶子,藏于袖中。 院子外,阡陌交通。 她挑了一条往溪边去的小路,有不少民居是傍溪而居的。 她走近一家看上去十分简陋的低矮茅屋。 “谁?”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她明明放轻了脚步,没想到这女孩的感知力竟然这么敏锐! 不过她也不慌,款步走近,“我是木大娘家的,偶然经过,有些渴了,想借个碗舀些水喝。” “你就是那个扎克大哥捡回来的媳妇吗?扎克大哥说你生得很好看。” 木门吱呀一声,推出一条细缝,女孩缓缓探出头来。 月光恰好流转而过,落在了她失焦的瞳孔上,莫名惊悚。 苍白干瘦的小女孩,偏僻枯败的小木屋,仿佛下一刻就能给你上演一出,孤村惊魂。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感知眼前的少女对她有没有恶意与攻击性。 确认无害以后,女孩才彻底从木门后走出来,姬染月这才注意到,女孩的怀里一直紧紧抱着一件木雕的兔子玩偶。 “姐姐,你也觉得吱吱很好看对不对?” 姬染月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吱吱”就是那只木雕兔子。 她怔了怔,才笑着道:“对,很可爱,就像你一样。” 可能是夸赞了兔子,小女孩对她的态度好了几分,“我去给姐姐舀水。” 她转身回屋中,没关木门。 真奇怪,按理说目盲之人,行动不会如此利落才对。 小女孩踮起脚尖,伸手进水缸舀水,正好侧对着姬染月的的视线。 深黑的花纹一闪而过,姬染月定睛细看,那只木雕兔子的背后,居然刻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 这是…… 姬染月的脚下意识后撤了半步。 “咦,姐姐怎么了?”女孩偏过头来,瞳孔却是空茫一片。 “没什么,姐姐也好想要这样好看的小兔子,小妹妹,你能告诉姐姐,这个小兔子是哪里买的么?” “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女孩骄傲昂头。 “好厉害啊!” “姐姐想要,可以让扎克大哥做啊,他才厉害呢!”提及扎克,女孩神色里满是崇拜与亲近。 “好,回去就让他给姐姐做。” 扎克也会制作巫傀,难道这一整个村子,都是…… “姐姐,喝水。”女孩踮脚递给她。 姬染含笑接过,往嘴中倒,但其实全被她浸在衣袖处,并未入口。 粗布麻衣,虽然穿着不怎么舒服,但吸水性能确实好。 她咕噜咕噜吞咽着,抹了把嘴角处的水渍,然后将陶碗还给女孩。 “多谢小妹妹,夜这么深了,快回屋休息吧,姐姐也要走了。” 姬染月笑意不变,从容转身。 她正准备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却听见女孩倚在木门前,幽幽开口。 “姐姐,不要再往前面走了哦,你会死的……” 她若死了,扎克大哥就娶不到媳妇了。 扎克大哥要是伤心,整个村子里的人,也会跟着一起伤心的。 闻言,姬染月身形微顿,回眸一笑,“谢谢小妹妹提醒,我这就回去了,本来只是想出来找找回家的路……” 少女的声音渐渐低落,隐隐带着些悲怆的哭腔。 “回家?姐姐的家在哪里?”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许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 摆脱掉那位怪异的小女孩后,姬染月不再往溪水上游走,而是折返往下,查探了其他几户人家。 她似乎即将发现一个巨大的隐秘,在楚国珍稀如至宝,数量一共不超过几十架的巫傀,在这个村庄里,几乎每户都有一架! 她不敢细想,而是飞快沿着原路,回了木大娘的院子。 姬染月沿着整个院子,轻声走了一圈,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架、两架、三架……整个院落里,至少有九具巫傀! 所以,这个村庄里住的,全是巫族人! 姬染月翻窗回屋,将她的发现尽数告知嬴政。 男人闻言,眉头紧拧,再没有什么风月旖旎的心思,“那主公现在打算怎么办?” “守株待兔。” 一个字:等! 因为,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西北望,射天狼(九) “姑娘昨儿夜里睡得可舒服?”木大娘此问,不可谓不意味深长。 她可能听见了一些动静。 又或许,昨儿夜里姬染月的种种动作,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昨夜夫君伤势好转,月儿心中欢喜,睡得……”少女俏脸微红,微垂着头,“自然是比前几夜,安稳了些。” “是吗?我看姑娘眼下青黑颇浓,还以为……”木大娘那语气,实在引人浮想联篇。 姬染月笑意微僵,不愧是已婚妇人,实在生猛。 这车轱辘子,都快辗到她脸上了! 她羞得红晕一路蔓延至耳后根,声音细弱,“其实我还好,辛苦的是夫君……” 巧了,她也是老司机。 要论演技与厚脸皮,除了姬辞月,她还真没输给过谁。 木大娘:“……” 这姑娘也就看着羞涩,这说话风格,比她当年都生猛几分。 “夫妻恩爱,便是头一份的好福气,姑娘要好好珍惜才是。” 可别学她,昔年被权势富贵迷了眼,白白误了光阴。 “我现在就想着,等夫君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寻一处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小城镇隐居,安度此生。”姬染月咬字时,故意加重了一点点“离开这里”“安度此生”几个关键词,然后观察着眼前妇人的反应。 木大娘若是个聪明人,就一定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我跟他只想安安稳稳地离开这个小村庄,对您包括整个村子的隐秘,绝不会沾染分毫。” “身逢乱世,又有何处可安呢?依我看,姑娘不如与你的夫君留在这村中,有瘴气为屏,或许一生能安乐无虞。” 木大娘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只要他们不离开村庄,万事便无虞。 “多谢大娘提点。”姬染月接过早食,转身笑意顿敛,这一次和平谈判,算是以失败告终。 这个村庄,只进不出,无人生还,是为了掩盖隐秘。 是不想让外界任何人,知道这处村庄的存在。 因为这个村庄里,住着一群,被历史遗失的存在。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你确定楚云韵会亲自来到这荒山野岭的来追你?”嬴政一语切中要害。 楚云韵若不愿涉险而来,他们再多筹谋,怕也是无用功。 姬染月准备好新的纱布,药瓶摆放在草席前,“有七八成把握吧,也有可能是派别人过来。” 但只要来的是巫族人,就行。 不过,她觉得楚云韵来的概率最大。 “政哥,永远不要小瞧了仇恨的力量,尤其是女人的仇恨。”她扯了扯唇,似是讥讽。 她其实很排斥,两个女人之间,因为某个男人而水火不容,互相恨不得置对方与死地的那种。 但楚云韵此次设计伏击她,令她跟政哥吃了这么多苦头,她可不会浅浅揭过。 以牙还牙,她也得让楚云韵尝尝,死亡的刀闸高悬头顶的滋味! “主公在楚国时,究竟做了什么,才惹上了这么一个疯子?”嬴政那段时间留在焉都,对楚国种种,所知甚少。 偶尔听子房说过几句。 “还不是谢衡惹来的烂桃花!但其实……也不能怪他。” 毕竟,他也挺惨的。 想起那似星辰坠落般的一剑,她还是会感到唏嘘万分。 “呵,主公这么心疼那楚王,怎么不干脆留在楚国,做他的王后?” 话落,嬴政面色骤沉!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实在有失风度。 嬴政攥紧掌心,眸光几度变幻,明明不定。 “政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后?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身份尊贵又怎么样? 万千宠爱又怎么样? 还不只是旁人的附庸品,只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她若真贪恋所谓的,男人的爱,何至于如此。 “你——”她似是怒极。 “……对不起。”他声音微沉,但每一个字,都分外清晰。 姬染月一怔,原来高傲如嬴政,也是会道歉的么? 果然,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 失了傲骨的嬴政,大概也就是如此。 乏味。 不过,她还没有看见,他最狼狈的模样,就这么收手,不免有些可惜。 “算了,政哥,你躺下吧,该换药了。” 这应是最后一次换药了,她心想。 姬染月伸手解他系带,嬴政嗓音带了点吵哑,“我来。” 他褪去的外袍,上面还带着个不伦不类的补丁。 还是木大娘熬夜补的。 腰封解开,玄色内衬彻底松散开来,堆叠在腰线处,隐约可见一点起伏的线条,莫名叫人口干。 她的指尖落在他脊背微凸的伤疤处。 真性感。 “主公!” 瞧,呼吸都乱了。 姬染月握着药瓶,缓缓俯身,不料他一个侧身,她的鼻尖正好抵上了他的腰间。 温热的呼吸落在裸露的肌肤上,泛起一阵酥痒。 呐……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这里,正好是男人的敏感地带。 “政哥……”她眼角轻挑,偏偏一双眸光,写尽无辜。 啪嗒——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干燥的掌心抵住少女细嫩的后颈。 湿热的吻落在她微颤的眼睫。 姬染月阖眸,并未有明显的抗拒。 男人似是受到了某种鼓励,不再克制。 两人抱得很紧。 她感受到他身下的异样后,眸光却刹时清明,哪还有半分意乱情迷之态。 她的头微微左偏,刚好卡在男人视觉的盲点,以至于他看不见,她眸光里的冰冷与玩味 箭在弦上之际,她抵住男人灼热的胸口,冷淡抽离,像极了某些那啥无情的“渣男”。 “为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哑到了极至,像跋涉千万里的旅人,被抽尽了所有的水分。 唯剩如烈火一般的烧灼之感。 “政哥,你还记得,我很早时对你说过什么呢?”她抵在他的心口,嗓音软绵,宛如情人间的喁语。 “我说,你会后悔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男人看清了她此刻的眸光,没有情,只有/欲。 “姬染月。”他挑起她的下颌,“那我也很早就说过,别招惹我。” “我们都没有做到,所以——”他不退反进,一双幽邃的目光里倒映着她,微讶的神色,“我们扯平了。” 他又吻了上来,充满着男人对女人的侵略性。 “我知道,你依旧不相信任何人,但至少——” “请相信这一刻的嬴政。” 草席上泛着微潮的湿气,那样肮脏 她瓷白如雪的肌肤,又那样干净。 男人蒙上她的眼,自此,晴空被层云掩盖。 天幕将倾,万物齐喑。 想来世间情爱于人,当真如山颓水溢,心若火煎。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西北望,射天狼(十) 那一日,本该是混乱的。 如果没有他的闯入。 “出去!”嬴政迅速扯过薄衾,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遮挡严实,眸底是压抑不住的杀意。 “对……对不起!”扎克慌乱转身,整个脸红得厉害,像颗熟透了的枣子。 “俺,俺以为……”他看见了,少女莹白如藕的一截小腿,足尖绷紧,泛着粉意。 他甩了甩头,克制住自己的绮念。 “而且现在还是白天,所以俺……俺以为——” “政哥,别凶扎克大哥,他是无意的。”她的眸底还盛着一汪水光,湿润极了,偏生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全是幸灾乐祸。 仿佛在说:“瞧,政哥,这是天意。” 天意么? 嬴政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掐紧少女的纤腰,“等着。” 她笑着咬了口男人绷直的下颌,像是调情,可眼底却又无情。 真可惜,不会有下次了。 扎克匆忙走到房外,拍醒了自己。 他望着天,满是挣扎和迷茫。 姬染月披上散乱的衣裙,随意系了系就要起身,却被嬴政一掌按住。 他解开那系带,然后从内裙到外裳,一件件替她抚平,穿好。 看见她颈间隐隐的吻痕,他眸光瞬间幽暗,低声道:“是我孟浪了。” 姬染月闻言,没忍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凑近他耳旁,“政哥对自己的……就这么没信心?” 嬴政:“……” 她这样的祸害,怎么就没死在床上呢? 衣衫穿好,可这头发,他却不怎么会梳,只能任由她随意的挽着,然后披在颈前。 乌发衬雪肌,愈发娇媚了几分。 可他看着,却觉得刺眼。 这样的娇态,岂能轻易叫旁人看见? 他索性偏过头,眼不见为净。 姬染月出了房门,见扎克呆愣愣地杵在门口,微垂着头,似是被人撞破的羞窘,问道:“扎克大哥,这个时候来寻我们,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没什么,其实是俺阿娘要找你,阿娘今天从溪边汲水回来后,神色很是奇怪,叫俺来找你。” 姬染月心下微沉,面上依旧是害羞小媳妇的模样,“那木大娘现在在哪儿?我这就去找她。” “阿娘在主屋。” * 姬染月敲了敲木门,“木大娘,我可以进来么?” 没人回应。 她一边推门,另一边十步杀一人技能卡随时待命。 一进门,三枚泛着寒光的银针直袭她心门而来,姬染月一凛,一个侧下腰躲开。 银针盯入木门中,毒液瞬间腐蚀了一片。 “大娘这是何意?”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要故意接近我们母子?”木大娘看向少女的目光,满是森寒的杀意。 “故意?”姬染月蹙了蹙眉,面带疑惑之色,“我们遭人追捕,身受重伤才偶然误入此村,何来故意一说?” “骗人,若非故意,你们怎会将楚国巫族之人引来此地?” 巫族之人……也就是说楚云韵已经抵达这小山村了,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上不少。 可见楚云韵有多想弄死她。 巧了,她也是。 “木大娘误会了,这次追杀我的人,正是巫族,巫族人对我下了追魂术,想来是因此,才追踪到了这座村庄。” “你的意思是,你与巫族是仇敌。”木大娘半信半疑。 “严格来说,是我与巫族现任族长,是死敌。”姬染月褪去一身怯懦的外壳,眼底渐渐多了几分凛冽的锋芒。 “楚云韵?你能与她结仇,倒是个不怕死的。”木大娘说起楚云韵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原来木大娘竟也识得当今楚国国师!那大娘……” “我跟她不熟,”女人眼底多了几分复杂,夹杂着化不开的恨意,“只是她的师父,楚国前任国师楚焕,与我结怨颇深。” 果然,木大娘的身份不简单。 “据我所知,十几年前楚焕南下,突然暴毙而亡,莫非正是大娘的手笔?” “你这姑娘倒是聪慧,想来一进这村庄,就发现了不少异样吧,没错,楚焕是我杀的。”木大娘想到楚焕死时的惨状,心情倒是愉悦了不少。 “那你不妨再猜猜,我的身份。” “我若猜中,大娘可有什么奖励予我么?”少女歪了歪头,状似天真的问道。 “哦?姑娘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整个村庄的巫者,归附于我。” 好大的口气! 木大娘笑了,“我还以为,姑娘会说,要求我助你,杀了楚云韵呢,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如何彻底杀死一位巫者。” “很不巧,这个方法,我也知道了,就在大娘开口的时候。” “你——你莫要故弄玄虚!” 她怎么可能知道?! “瘟气……不对,应该是以整个幽潭之水,设下的巫术才对。”姬染月唇畔轻勾,显然成竹在胸,“大娘的先祖,确实是惊才绝艳之辈,竟能让此咒,上百年不灭。” 溪水之上的瘴气,防的是普通百姓。 幽潭之下的咒术,诛的是巫族之灵。 两者相辅相成,才保证了这座村庄,是个真正避世而存的桃花源。 此言一出,木大娘踉跄后退,素来沉稳的面色寸寸崩裂,“近百年了,想不到竟还有人,记得我巫族木氏一脉的先祖,木知秋。” 木知秋,正是此前在楚国时,姬染月向张良提及过的那位巫族天才傀儡师。 那个以一人之力,将楚国推向霸主地位的男人。 他的上半生有多风光无限,下半生就有多英雄气短。 姬染月也没想到,他在身死之际,还能为他的族人们,开辟出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让他们免受帝王屠刀的倾轧,却也让他们,成了被历史遗忘的存在。 但这些族人,却也代代将最精妙绝伦的傀儡术传承了下来。 一具古巫傀,可抵千军也。 单是为了这一点,她也要让这处村庄的巫者,重新进入天下逐鹿的风暴台。 杀一个楚云韵,并不是她的根本目的,她要让木氏一族取代楚云韵一脉,引导整个楚国民众的信仰之基。 控制了巫族,就等于掌控了一半的楚国。 “木大娘,尔等世世代代苟且于此,难道当真甘心么?”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西北望,射天狼(十一) “木氏若襄助我出此村,助我谋定大业,我愿为木氏,弑楚巫,夺其位。”姬染月一步一步,逼近面前明显已被动摇的女人。 “未来,天下楚人所信巫神者, 皆由木氏定!” 木大娘瞳孔紧缩,“姑娘当真能有如此神通?” “若单我一人,自然是妄语,但我的身后,是现任楚王,顾明忆,此人,恶云湘君阀权久矣。” “好,但姑娘必须立下巫神誓, 你我方能歃血为盟!” “自然。”姬染月勾唇一笑。 “滴,恭喜宿主解锁《四国乱象》篇一枚新的剧情碎片,请宿主自行前往面板查看。” 十六宫格之上,第二排的第二个碎片已然点亮,画面之上,是一具古老的,沾满鲜血的巫傀。 碎片翻转,文字载—— “百年前,楚国傍大巫木氏而盛,自此豪强一方,不复蛮夷之故也。无奈兔死狗烹,泱泱巫者中, 再无一位木氏族人。 他们并未身死灭亡,而是代代, 被抛弃在历史的罅隙中,再无人知晓。 还好, 命运从未放弃他们……” ——《史策·木氏列传》 * “湘君, 此处瘴气实在古怪,不如,明日太阳升起时,再行查探,可好?” “不可,为防夜长梦多,今夜本君定来亲手杀了姬染月!”楚云韵一袭夜行衣,伫立于溪水之旁,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区区瘴气,本君自有清灵之术,何足为惧?” 于是,一行人继续往村庄深处走。 初夏夜,蛙声成片,实在烦扰。 楚云韵循溯着追魂术,一路往溪水上游而去,瘴气愈发浓郁。 队伍中,已有几人出现了晕厥状态。 但也仅仅是晕厥,并无中毒之兆。 因此,楚云韵并未停下脚步, 只是又施了一遍清灵术。 路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片泥沼地。 中央有一潭,雾气盈绕。 显得神秘莫测。 “湘君,前方沼泽,进不得啊!” 追魂术亦是到了此处,便失了效用。 “姬染月必定藏身在此,诸位,即刻戒备!” 沼泽地安静地有些可怕,一人嘟囔道:“奇怪,怎么这一路经村庄而来,竟是一人未见?就听见青蛙呱呱的叫,而到了此地后,就连蛙鸣也听不见——” “你说什么?”楚云韵忽然转身,目光冰冷得叫人胆寒。 “属……属下说,连蛙叫声都听不见了……” “不,上一句。” “经村庄而来,一人未见?” “这不是一座荒村?”楚云韵蹙眉,她从未见过这样荒僻破败的村落,再加上溪边瘴气,以为早已无人在此居住了。 “自……自然不是。”下属眼底满是慌乱,“烟火俱在,菜禾青青,岂是荒村?” 所以,这是请君入瓮! “不好,撤!”楚云韵果断下令撤离。 “湘君这时候才发现端倪,是不是太晚了?” 少女轻笑一声,漫天银线如星辰坠落一般,朝众人直袭而去,“楚云韵,这处深渊池沼,便是我为你备好的坟墓!” “不知湘君,可还满意?”银丝迷乱之间,一直利箭,直袭她腰腹而来。 楚云韵沉气一跃,水袖飞旋如花,精准地打落了每一根银丝,“就凭这些,也想杀死我?姬染月,你太轻看我了!” 话落,她两指闭合,夹住了那只利箭。 “这玩意,还给你!”楚云韵反手将箭掷向黑暗中。 “开胃小菜罢了,湘君别急啊!难道湘君就不曾发觉,这使用银线的攻击方式,分外熟悉么?” 姬染月从黑暗中飞身而出,她的身后,是近百具冰冷的木头傀儡,在夜色里显得分外可怖。 楚云韵身形一滞,“怎……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架战斗巫傀?” “哦,说起这个,我还要感谢你的伏击之恩,否则我也不会得到他们了,多谢你啊!”姬染月唇角轻勾,眼底全是毫不作伪的,真诚的感激。 而这,正是对楚云韵,最好的讽刺!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如何去激怒一个人。 “这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楚云韵足下隐隐有水波流动,她似是能瞬移一般,出现在姬染月面前,水袖作绞状,势必要勒死眼前人。 “可惜了,你的身法快,但我的箭,更快!”姬染月不退不避,取出反手藏于袖中的那只流箭,捅穿了她的腹部。 湿热的鲜血,溅上了少女清冷的眼睫,她一颤未颤,手中箭矢更进一寸。 “这一箭,我是替政哥还的。” “呵……呵呵,你杀不死我的!”楚云韵袖中的绸缎欲死死缠绕住少女的颈脖,却被身后巫傀射出的银线,绞得粉碎。 “如何,亲自与巫傀对打?是不是特别想摧毁它们?我当初,就是这样绝望无力的感觉。”姬染月笑意愈深,眸光杀意愈重。 现在,全都还你! “这就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数百条银丝穿透了楚云韵的身体。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西北望,射天狼(十二) 数百条银丝穿透了楚云韵的身体,血如细雨坠下。 “哈哈哈,姬染月,你是杀不死我的!”楚云韵掌中暗袖射出,死死缠住了姬染月的腰际,似要将其拦腰勒断。 两人一起从半空中坠落,连同散落的血雨。 “楚国淮京已被洛玦歌彻底掌控, 就算今夜我杀不死你,来日,你必亡于其剑之下!” “是么?可惜了……楚云韵,只怕你看不见我如何沦亡了。” 因为,你注定死在今夜。 姬染月一个翻转跃起,因为绸缎的缠绕, 楚云韵被她一起拽过,两人跌入沼泽中央的深潭之中。 水花四溅, 藏在暗处的嬴政下意识要抬步, 冲出去接住那道飘零而坠的红影,却还是强忍住了。 他必须稳住。 只有他愈是表现的毫不在意、胸有成竹,他身后的木氏族人才会相信,她有这个实力。 她注定是木氏一族可效忠的明主。 这个时候,嬴政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深潭之水幽寒彻骨,她们缠绕在一处。 “怎么会,为……唔!”她吞了一大口潭水,强行撑开的眼瞳里,全是血丝。 她的巫术,为什么用不了了?! “魂兮归来……”楚云韵默念着招魂术的口诀,却无任何反应! 巫术失效,捆在姬染月腰间的绸缎也松了。 “因为……”姬染月掏出了徐夫人匕首,对准她暴露在眼前的胸口,迅速捅入,直穿心脏,“这是专为巫族人,设立的坟墓啊。” “这, 不可能……”楚云韵绝了最后一丝气息,绸缎从中断裂,她缓缓沉入潭底。 姬染月则迅速上浮,她也呛了不少水,却必须把这出戏演完,所以是绝不能狼狈咳出声的! “立即给我穿上金缕衣,并隐藏衣物外表。” “并使用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技能卡!” 那一夜,留给木氏众族人最深印象的,不是尸山血海,被如墨滩一般的淤泥所淹没惨烈,也不是血雨银丝齐舞至湮灭的凄艳。 而是无尽沼泽之中,深潭之上,少女腾然跃水而出,濯濯兮可与皎月争辉,其踏雾瘴而来,水珠点溅之间,华光灼灼,不可逼视,皆言疑是谪仙临世也! 但其实, 真实的场景远没有他们所睹的那般美好。 姬染月落地之时,差点一个脚滑,踉跄倒地,还好嬴政及时从后方赶至,扶住了她的腰。 “嘶……” “还好夫人无恙!” 少女几不可闻的一声抽气声,被他高扬的声调所遮盖,嬴政的手指颤了颤,迅速移位,揽过她的肩,将人按在胸膛,挡住了所有目光的窥伺。 也正是这一抱,他才感觉到,她的身体,有多么冰寒彻骨。 绸缎缚腰,楚云韵下得是死手,怎么可能不痛? 深潭覆身,千尺幽寒何其彻骨,怎么可能不冷? “主公,你且放心。”他凑至她耳旁,低声喁语道。 此后诸般事宜,交给他便是。 落在众人眼底,也只是夫妻之间的亲昵罢了,无伤大雅。 姬染月呕出一口水,掩没在他宽大的袖袍处,还是一片一直被她含在口中的青色草叶,也吐了出来。 正是多亏了这叶子,她才免受深潭之瘴毒的影响。 见其被嬴政彻底碾成齑粉后,她在泄了口气,放任自己瘫倒在男人怀中。 “滴,恭喜宿主解锁《四国乱象》两枚新剧情碎片,请自行前往系统面版查看。” 然而,她已经听不见了。 * 五月初,四封战报,惊起天下哗然。 昔胤国五公子,今齐国君王洛玦歌,亲渡洛川,联合南楚国师,夺下楚国都城淮京! 前齐国君王齐韫,联同一青衣无名谋士、一银甲将士策反齐国五大部落,夺下幽都、平江等共十五城。自此青衣谋士、银甲将士自幽都一战,以一万定十万而天下闻名,但世人依旧只知其谋士名姓张名良,生平不详,其将士名曰白起,生平亦不详。 前周国国君姬辞月,盟胤国平远侯之嫡妹,未来的胤国太子妃,发动政变,如今已经把控胤都军政大权,还听说不日就要改胤为周,登基称帝。 最让人跌破眼睛的,还是齐国之乱,一处闻所未闻的势力名为焉都,伙同胤国平远侯囚长陵君秦屹,废秦王,黜为长安君,如今秦国万里疆土,除江夏、江宁二宁,皆归焉都所有。 而江夏、江宁两城,之所以未被控制,是因为有近百万军队,被困厄于此,进退两难。 百万军队分三支。 一支为楚军,但楚王顾明忆……很快就不是楚王了。 一支为胤军,但胤王洛弦歌……很可能成为胤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君王了。 最后一支为秦军,皆归属于长陵君麾下,但长陵君秦屹被囚,已是生死未卜…… 因此,三军被迫停战,却依旧是困于齐楚边境地带,可谓是家国无依,前路茫然。 嬴政将这些情报一一说明给姬染月听,自此《四国乱象》的十六宫格剧情大部分皆被点亮,只剩最末尾的两片碎片——关于胤国的剧情,还未结束。 “看来,洛弦歌是要强行率军队回胤国了。” 他此时与姬辞月对上,只怕胜算不大。 毕竟,姬辞月身边,可还跟着墨檀。 这个世界,主要光环都在女主身上。 所以一旦男主与女主正面对上,且相互为敌,不用想,所谓的男主光环一定一秒碎成渣。 因为现在的女主对男主,压根一丁点感情都木得,反而是原先的反派boss洛玦歌,夺取了兄长的气运,愈发像是个天道之子了。 所以,墨檀应是对洛玦歌,动了情。 气运剥夺的最后一步,是杀死原气运持有者。 洛玦歌今后必定会找机会下手,除掉洛弦歌。 那么,她就偏要护住他! “对了,小瑾现在应该在洛弦歌身边,我得提醒他,这段时间,警惕些,务必要保住洛弦歌的性命!” “那我们此时,去向何方?”嬴政并不认为此刻去江夏、江宁是个很恰当的时机。 顾明忆,洛弦歌突遭此变,偏偏姬染月成了此中既得利益者之一,难保他们不会将一部分怒火与愤恨,迁移到她身上。 “我们不去江夏城,直接回焉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八章:??忽其,不淹兮(一) “回焉都?” “马上就是端午了,依照系统的规律,肯定会有一次新的限时抽卡任务。”她这时若去江夏,触发的端午任务,肯定难如登天,倒不如回焉都,还能让自己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说实话,楚云韵的死,并没有让姬染月感到泄恨后的快意,她只觉得疲倦。 争什么呢? 为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 楚云韵,多好的一手牌啊,却被她打成了这副模样。 若她能囚了顾明忆,自己当楚国的实际控权者,姬染月还能高看她一眼。 可偏偏,她引狼入室,竟去帮助洛玦歌攻楚……真是,被爱恨冲昏了头脑。 “我绝对不要成为第二个楚云韵。”姬染月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 “那好,我们回焉都。” 嬴政在邻近的小镇租了一辆牛车,是的,镇上一匹马也没有。 两人坐在牛板车上,一晃一晃地,行走在阡陌间。 木氏族人并未与他们同行。 姬染月让他们立即赶往楚国。 楚云韵一死,巫族群龙无首,正是他们夺回往昔荣光的最好时机。 “怎么都是荒地?”姬染月环顾四周,眉尖紧蹙。 盛夏天,本该是处处草木葳蕤,稻禾微黄的景象才对,如今却是枯枝败叶,举目倾颓。 “战事一起,男丁悉数充军,哪还有空躬耕田亩之间呢?”嬴政目光平静,显然是见多了此景。 “那岂不是,大战之后,必有饥荒?” “何止饥荒,向来天灾人祸并行,无论朝代更迭,千百年来,苦的依旧是百姓。” “没想到竟能从政哥口中听到如此一番见解,我还以为——” “怎么,在主公眼底,政曾经便是那穷兵黩武,暴虐嗜杀,不顾黎民的君王么?” “倒也没那么夸张。” 只是“暴君”之名,于后世太深入人心罢了。 她虽爱政哥,却也承认他的杀伐暴戾。 可即便如此,在她心中,真正能被称为千古一帝的,也只有嬴政。 “以暴止暴,以杀止杀,在我眼底,只是一种手段。” 最快达成六国一统的手段。 而以仁和治政,以宽恕为君,那是他的后人该行之事。 只可惜…… 嬴政袖中的手掌缓缓攥紧,周身为孤寒所笼罩。 “政哥,你可以看见的——”她声音坚定,眸光如曦日般粲然。 “终有那样一天,凡日月所照,风雨所至,皆是海晏河清。” 海晏河清么? 这一次,也许不再是一场空梦了。 “我们,正在路上。” * 可结果,姬染月并未能顺利回到焉都。 因为她被一支楚军拦截住了,而那领军之人,也是老熟人,许少东家,许应麟。 也许是经历了战争的洗礼,不过月余未见,少年的脸庞已然褪去了稚气与青涩,坚毅了许多。 关键是皮肤快黑成个炭了,以至于她方才第一眼见到时,都没认出来。 “许……许少东家?” 一进官道,近千名楚军就将这辆简陋的小牛车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密不透风。 为首一人骑于马上,下颔微扬,正是许应麟,“臣奉王令,迎公主入江宁城,与我等共议复楚之计。” 姬染月倚在牛车上没动,只是偏过头扫了他一眼,眸底暗流涌动,“楚王怎会知我在此处?” 许应麟只是笑笑,并未解答,“时间宝贵,公主,请。” 话落,一军士牵马上前,显然是要她上马的意思。 说实话,这不像是迎接,而是威胁。 只是,顾明忆怎么会知道她的动向? “我若是拒绝前去,许少东家欲如何呢?” 少年咧了咧唇,因为肤色深了些,更显得那颗虎牙,白得刺目,“王上说,公主若不愿,那周瑜将军与慕容……慕容公子的命,就也不必留了。” 看来,谢衡这一次,是气狠了。 他曾经从来都不会以旁人性命相胁,少年剑君,自是独一份的傲骨,从未恃强凌弱,就连对敌,亦是堂堂正正的,以剑相决。 姬染月扯了扯唇角,“既然楚王诚心相邀,本公主自是愿欣、然、前、往的。” 她按住了眉头拧起,正欲说些什么的嬴政,“只有一匹马吗?” “不巧,本来还有一匹,无奈路上病亡,只能委屈公主了。” “不委屈,说实话,我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她眼眸微挑,似含了无限情意,“能与政哥同乘一骑,吾心甚喜。”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许应麟听的,但嬴政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颤了颤。 明明知道她没有真心。 但姬染月,你最好要骗他一辈子,否则…… 嬴政缄口不言,径直翻身上马,然后朝她伸出手,掌心疤痕未褪。 两手相握间,那疤痕竟有种灼烫的热度,似是要烧进她的骨血里。 她轻笑一声,回握住他,只觉刹时天旋地转,她便已坐上了马背。 姬染月顺势倚在他怀里,分明是故意要向许应麟全方位的展示,两人之间异于常人的亲密。 许应麟,是谢衡的眼线。 而她,正是要以嬴政与自己为饵,试探出谢衡这一次,究竟意欲何为。 不料许应麟开口说的却是,“公主当真是,风流多情,王上倒罢了,可我明明记得,张先生待公主那样好,而且先生早与你同寝而居,结果呢?你竟弃了先生!” 姬染月:“……” 所以,许应麟一上来对她的各种阴阳怪气,其实不一定是谢衡的态度,而是他在为张良鸣不平?! 就离谱,她明明记得。小良子先前对许应麟的态度也不怎么样啊! 察觉到身后男人微僵的身形,以及环在她腰间不断收紧的手臂,姬染月欲哭无泪。 政哥,冷静。 许应麟点完火就溜,一个纵马去了军队最前方。 “同寝而居,嗯?”嬴政声音低沉。 “就他打地铺我睡床,真的。” “那楚王呢?”嬴政了解张良,他是个极克制的人。但对谢衡,他不甚了解。 只知道姬染月与其,前几个世界便有纠葛。 “不是,你真要这么算,那我跟好多人睡过,而且……这其中也包括你。” 而且,这个世界里,跟她尺度最大的就是……咳咳,不可细说。 嬴政:“……” “政哥,许应麟就是想挑拨咱俩,您可不能中计了啊!”她抬眸望向他,眼底满是无辜与真诚。 ------题外话------ 马上就最后一次大抽卡了,家人们,留言吧。 1“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邦。” 忘了谁说的,好像是汉宣帝。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九章:春与秋,其代序(二) 姬染月一行人抵达江宁城时,距端午还剩四日,江宁城地处西南,夏季酷热沉闷,地如火舌烧灼一般,马蹄踩在细沙上,蔫蔫的,显出一种困倦的散漫感,更别提骑在马上的人了。 姬染月感觉整个人都要热得快要蒸发了。 前几天她还乐意跟嬴政同乘一骑,聊作情趣。 现在,呵呵。 #男人只会加剧我出汗的速度!# “还有多久才能进城?”她暗暗摸了把粘腻的后背,只想快些找个地方沐浴。 “快了,再走一个时辰,便可抵达城门口。”她热,穿着沉重甲胄赶路的士兵自然更热。 西秦气候实在恶劣多变,楚军正是吃了瘴气暑热之亏,才困在此处,一拖再拖,以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说淮京被齐王占领的时候,许应麟就想卷锅盖跑路,奈何整个许氏商会的命脉都被顾明忆控在掌心,因此他只能捏着鼻子,陪顾明忆一条路走到黑。 楚军随时会被切断粮草供给,整整三十万楚军啊,却被困在这一方小城池中,前路晦暗难明。 但他永远忘不了,顾明忆听闻这一消息时的神情,太平静了。 他才惊觉,这个男人,对这所谓的王权,实则弃如敝履。 但顾明忆必须要对三十万将士的性命负责。 他说:“楚云韵已亡,你且往西走,帮我接一个人,她若来,将士们便有活路。” “可你若请不来她,死一人或是死数十万人,于我而言,其实无甚区别。” 这一刹,他完全不像是个帝王,更像是壁画上无情无欲的神仙,又像是堕入魔道的修罗。 花开两面,一念神魔。 他不可能是顾明忆。 但许应麟不敢再深想下去,他究竟是谁。 他聪明地选择了顺从。 “待会儿见了王上,你最好警醒些。”许应麟虽然嘴上时常挤兑姬染月,这个女人黑心得很,但她要真死了,他也会觉得惋惜的。 无关情爱,就是可惜。 这么个有意思的人,若是死在那人的剑下,着实潦草。 “多谢许少东家好意提醒。” 不过没必要。 谢衡……应该不至于气到要弄死她。 * 天边云如火烧,江宁城门之下,三军整肃而立,而立于三军之首的那位青年,却未披甲胄,只穿了一件灰扑扑的道袍,但她只消一眼望去,便再挪不视线。 他的夺目,从不需要华服玉冠矫饰。 “欢儿,过来。” 他的眸光,从火烧一样的云翳,落到少女陌生而熟悉的面容上,便再没挪开。 他正透过她的皮囊,看向那抹叫他爱恨不得的灵魂。 纵因执念难消,而仙途尽断,走到如今,他仍只有一句,不悔。 姬染月踯躅在原地,并未依言走向他。 谢衡神色未变,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直到,恰好隔了一掌之距。 “你到底,还是轻看了我。” 谁也没有看清男人的身形,只觉风徐而过,三军阵前,两人便消匿无踪。 嬴政本欲夺马去追,却因少女的一句传音,僵在原地。 “这是我与他的恩怨,就算要了结,也只能是我与他。” 旁人无从插手。 毕竟,她与谢衡之间,横亘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家国天下。 正因如此,谢衡带走她时,她并无太多抗拒之意。 只是,他到底要带她去哪里呢? 姬染月看不清两旁飞快倒退的景象,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劲风一扫,径直阖上,屋中置了冰盆,她满身的躁热之感霎时消了不少。 谢衡松了手,一柄剔透如冰雪凝成的窄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双手持剑,奉于她面前。 “……谢衡,你这是什么意思?”姬染月眉尖轻蹙。 “你不信我。”明明是他一贯平直的语气,但莫名透着几分委屈的意味。 两人对话明明前言不搭后语,但姬染月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不信我,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这柄剑,就是我的诚意。” 剑修最宝贝的是什么,当然他的本命剑了。 “这是你的本命剑?”仙侠世界里,她见过谢衡常用的灵剑,但并不是这把。 所以她有些疑惑。 “不是,这就是我。”他持剑再近一寸,眼底执拗之意愈甚。 对上那一双如星辰般湛然的眼眸,姬染月呼吸微滞,她有千万个疑惑,可落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衡=一把剑?! 这不合理! 她没记错的话,原小说的记载明明是,谢衡是天生剑骨,生来就适合修剑。 不过,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谢衡便主动开口道:“我本是剑灵,因得了机缘,启了神智,修了肉身。师父担心我为世人觊觎,便谎称我是天生剑骨。” 能蕴养出剑灵的,那柄剑至少也得是仙品起步,更甚者,便是一柄绝世神剑! 所以,谢衡哪里是在修仙啊,他自有了神智灵躯起,就已是仙了。 他之后的种种修行,分明是为了成神! “这柄剑……可有名字?”姬染月缓缓抬手,落在了剑身之上,一触即离,她像是触及了,高山之巅最无畏而落的那一抹飞雪。 彻骨的凉,却无一丝杀戾之气。 风萧萧兮易水寒,便是此剑给她的第一感觉。 长剑因她的触碰,争鸣一声,似是愉悦。 “无名。”谢衡摇头,默默攥紧手中的剑,耳后根隐隐红了一片。 她方才,摸了他的本体。 仅仅是一刹的触碰而已,他就已这般失态。 若是…… 若是她能一直握着,念及此,青年眸光似蕴了一汪水,偏偏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真是矛盾。 “那你……为什么要将它赠予我?”姬染月不愿深想。 “它一毁,我必神魂枯歇而亡,你握着它,就等于掌控了我的生死,这样,你可否信我?” 信他,这一世,从未想过真正伤害她。 “谢衡,你没必要这样……这样卑微,我认识的师尊,明明是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 “可那些所谓的骄傲,只会将你越推越远!”他手中的长剑似乎也随之悲鸣了一声,仿佛映衬着他心底涌现的无力与悲哀。 “没有你的天下,夺来又如何?”世俗权势,浮华三千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掬逝水,与百万年来广阔的天地一比,何其渺小。 他放弃成神,抛却他追求了数千年的大道,不是为了再一次失去她的。 “烬欢,你不希望我束缚你,那便换一换如何?”他将长剑稳稳放入她掌心,“今后,你缚着我,可好?” 姬染月怔了怔,眸光几度变换,脑海里的天命系统一直在尖叫,“宿主,答应他!” “有了这把剑,就能随时弄死谢衡,那咱们的支线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多么完美啊? 彻底掌控一个人的感觉,没有人会舍得拒绝吧? ------题外话------ 为什么日/月会被和谐掉,太离谱了,所以我改了章节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章:春与秋,其代序(三) 但是,她曾经踩着无数个男人的弱点上位,若是到了如今,她依旧如此作为,那么过往的她与如今的她相比,不就半点长进也无么? 弱小才会渴望依附强大。 藤蔓才会一昧攀附树木。 她做了九世的藤蔓,皆以潦倒收场,这一世,她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姬染月后退半步,拒绝的语气,是斟酌之后不容更改的坚定,“谢衡,这柄剑,我不会收。” 昔日,她为人所缚,生死不由己身。 如今,她绝不困缚他人,哪怕,她有了这么做的能力与底气。 “你不愿缚我生死,可是——”谢衡掌心抵剑锋,鲜血一滴一滴,沿剑身坠落而下,“你早就用情爱的罗网,缚住了我的灵魂……烬欢,这不公平。” 明明先招惹他的,是她。 而最先要舍弃他的,依然是她。 “你到底将我谢衡,当成什么了?” 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器物吗?” 他的声音在打颤,但牙关咬得很紧,绷直的颌面像是在为自己保留最后一分克制的体面。 但泛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他刹那的脆弱。 “当年是我偏执,才误了你。但谢衡,我不想再骗你了。”少女眸光里浮于表面的柔软悉数散去,显露出冰冷的内核,一字一句,凉薄如刃。 “我能给你的,只有愧疚,而没有情意。” 这一句,等同于撕裂了过往的一切,用谎言堆砌出来的美好,像刀子一样,剜得他的心,空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你——”男人将染血的长剑收回,深吸一口气。 她以为他会不堪受辱,怒从心起,挺剑而起,砍死她的。 但他却道:“剑你不收,可以……但你答应过我的,要做我的王后。” “如今,我虽已不算是楚王,但君若志在天下,能控楚军三十万——”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姬染月扬声打断。 “三十万楚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臣服于一个女子?” 楚国国祚已愈百年,即便淮京沦陷,强楚之军,又岂会轻易叛楚,转而投向他方? “所以,欢儿娶我,不就可以了吗?” 以姻为盟,以诛齐王,复淮京为名,自然可让三十万楚王为己驱策。 “自古男子论娶,女子论嫁,我如何能娶你,此行岂不有悖礼法,有违阴阳?”姬染月蹙眉。 她既不爱他,又不欲再欺他,怎么可能会再应下这份婚姻之请,索性摘了个世俗礼法的借口,委婉拒绝。 “礼法?阴阳?世间千万条规则,无非天定与人定,欢儿何必自缚于所谓的规则之下?”谢衡只做了三年的顾明忆,却当了千年的仙君,所以他的思想,依旧是修真界的思潮。 他对这个世界的礼教之言,嗤之以鼻。 “你该跳出来的。”谢衡说此言时,眸光清透澄明,再不见半点情爱之欲,像是回到了昔年,他为师尊,为她传道授业解惑之际。 他似是想提示些她什么。 “世间千万条道,皆可行之,但说白了,不就是强者制定规则,智者顺应规则,弱者遵循规则么?” “欢儿欲做强者,就该跳出所谓的框架来才对。” 跳出框架……姬染月怔了怔,隐隐听见咔嚓一声,像是脑海里那方无形的罩子,被他强行撕裂出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外的风景,是她永生之所向,却怎么也看不清。 “你欲求自由,可为天道所控,千百年来,苦心孤谐,却挣脱不得,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失败的原因?” 失败的……原因。 九世光景,在她脑海里回闪而过。 她一次次,控诉着剧情线、男女主的光环有多么多么强大,以此作为自己失败的借口。 但本质上,一昧吹捧他们的强大,不恰恰反衬出了,自己的弱小么。 所以她才会不甘心啊。 宛如醍醐灌顶一般,她抬眸直视着他,不再有丝毫逃避与闪躲,“因为我还不够强大。” 但承认自己的弱小之后,姬染月又陷入了新的茫然之中。 就好似她的一只脚,踏出了缝隙,但缝隙之外,依旧迷雾茫茫,不见前路。 “那到底,什么才算真正的强大呢?” 强大仅仅是意味着,掌握绝对的力量吗? 力量,是可以被剥夺的。 但强大不可以被剥夺,否则凭什么称之为强大呢? 姬染月本能地觉得强大不等同于绝对的力量,但让她给所谓的强大下一个定义的话,她的大脑,却像是被什么阻隔住了,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的虚影。 “这个答案,我以前或许能毫不犹豫地回复你,但现在,我已动摇了我自己的道,又怎么能再对你,传道授业解惑呢?” 谢衡修仙,修得是能与天地抗争的力量。 一步步升级,掌控更大的力量,成为众仙仰望之首,见者莫不躬首。 他曾经就是那样粗暴的以为,这便是强大,这就是他要追求的道。 但烬欢的出现,正是现实狠狠扇向他的一巴掌。 与其说,是她引诱他,堕了自己的道。 倒不如说,是她的存在,让谢衡意识到了,自己所谓的强大,所谓的道,竟浅薄到一戳即破。 仙门首座,六界第一人。 掌控了如此强大力量的人,却在情爱面前,苦堪不破,却对生死轮回,无能为力。 当他放不下情爱的时候,在她面前,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弱者。 当他面对天雷,却无法救下替他赴死的她时,那么在天道面前,他还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弱者。 由此,他认为强大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 而世间万物,若欲追求强大,应该是追求什么呢? 是相对中的绝对么? 谢衡不知道。 他至今为情爱所缚,亦不想挣脱此中。 可见,他与大道,终是无缘。 既无缘,何必再求? 他只想把握当下。 “欢儿,虽然我不知道,但你或许能有参透的那一日,在此之前,跳出所谓的规则吧。” 从娶他开始。 谢衡在这一世,学会了一个词,叫做引诱。 诱者,需要饵食也。 他为她设下的饵食,叫做——变强。 他在溪旁垂钓,等着她,向他靠近1 “谢衡,我……我不能立即答应你什么,请让我再想想。” 没关系,慢慢来,他不缺时间。 ------题外话------ 1改自《扶摇》“我在井口垂钓,等着你,向我靠近。” 很多人用女强的标签,去说我这本书是伪女强,女主一直在靠男人吧拉吧拉的,那我还真想问一句,什么是女强? 或者说,什么是强大? 我思考了很久,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但这本书写完的那一天,我会有自己的答案。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春与秋,其代序(四) “但我可以等,三十余万楚军等不了。他们急需一个确切的目标,去破除眼前的困境。” 而不能只龟缩在一座小小的江宁城。 “齐国王都虽为你所占,但其各方边城,人心动荡,想谋反的大军阀不在少数,你需要军队,而且是庞大数量的军队,去镇压他们。” 楚军,将会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谢衡挑明了这一点,而姬染月对此也心知肚明。 谁选择退让,退让到什么地步,才是这一次,两人单独谈判的关键。 “这样吧。”姬染月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我们先订下婚约,立好文书,公之于众,但真正大婚,要等到这次四国之乱,彻底平息之后,如何?” “好。”虽然心知她是在拖延时间,但听见她说订下婚约时,谢衡的眉眼难以自抑地柔和了下来。 倒有了几分顾明忆的影子,温润如玉。 愈发显出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清皎之貌。 她与他的婚事,真好啊。 不枉他,倾覆了整个淮京为注。 “那我们挑在什么时候,公之于众呢?”他缓缓贴近她,从背后环住她的纤腰,拢紧。 却并没有过分的用力,想要禁锢住她。 很显然,他在克制。 而克制,是为了未来更好的占有。 呵,谢衡啊。 不修道了,不治国了,反倒成了个,对感情步步算计的,囚徒。 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羽翼,隔绝了那一方广袤无垠的天穹。 “值得么?”少女长叹一声,听不出惋惜还是悲伤。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他的魂力愈发浅透了,也许,这便是他的最后一世。 这一世,能再遇上她,已是上天恩赐的福份,他只想安静陪在她身旁,天下如何,与他何干? “欢儿,你若早告知我,这一世,你要谋的是天下,当初我便不会当什么楚王。” 那等于,将自己摆在了她的对立面。 好在他及时领悟,才利用了楚云韵的反心,策划了这一出淮京沦陷,楚王不复的大戏,扭转了他的阵营。 只不过,他并不希望,姬染月能那么快的占据整个天下,因为一旦任务完成,她就会脱离这个世界。 那样的话,他就再也追不上她了。 所以,她要慢一点才是。 “你不当楚王,那你想做什么呢?”她微微侧头,仰望着男人孤峭挺直的鼻骨,似是出了神。 她抬手,指尖沿着那流畅的线条一路而下,似是缱绻。 “当然是,做你的,不二之臣……”他喉结微动,像是再难以克制一般,一点点覆上了她柔软的唇瓣。 (已删减) 这是一个,充满试探性的吻。 双方都各怀心思。 * 姬染月的腿有点软,显然男人的技术确实是突飞猛进,她平复着微微凌乱的喘息,他听着却觉得心火又起,正要继续,吻却落在了少女泛着粉意的指尖处。 姬染月正要开口拒绝他的索求,却听见脑海里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滴,端午主题任务活动正式开启,请宿主自行前往系统任务界面查询,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主题任务,可额外获得奖励天命笺×500。” 于是她任由谢衡将自己抱在腿上,分外冷静地查看起了更新了的任务面板。 端午主题限时活动 任务时限:14天23小时59分 任务一: 品棕香,插艾行。 任务介绍:请宿主及卡牌人物从系统领取材料,亲手制作粽子x50,并赠予他人,共庆端午清康。 当前制作进度:0/50 当前赠送进度:0/50 任务时限:3天。 任务完成奖励:艾草x200,抽卡次数+1 很好,包完月饼包粽子,这果然是个美食系统,绝了。 任务二: 竞龙舟,百舸流。 任务介绍:请宿主在当前所处城市,举办龙舟比赛,并发掘至少3位该世界中精通水战的人才。 当前任务进度(0/3) 任务时限:5天。 任务完成奖励:艾草×300,抽卡次数+2 任务三 马球赛,销烟定。 任务介绍:请宿主在当前所属城市举办马球赛,广邀齐国显贵,以己之威,震摄齐国军阀,以定齐国大局。 当前震摄进度(0/100) 任务时限:14天23小时59分 任务完成奖励:艾草×500,抽卡次数+5 特殊活动一:绝版天阶技能卡牌兑换活动。 卡牌等级:天阶 卡牌属性:技能卡 卡牌名称: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 属性介绍:1天地同寿:可使指定对象的寿数再延绵百年。2日月齐光:佩戴该光环后每旬将自动增长1000点声望,1000点民心。 如抽中屈原卡牌,上述所有效果皆翻倍(此为绝版卡牌,不可扩展) 剩余使用次数(0/1) 兑换该卡牌需要艾草x1000 特殊活动二:限定卡牌抽卡掉率up 限定卡牌如下—— 天阶技能卡: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天阶技能卡: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地阶技能卡: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地阶技能卡: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天阶人物卡:屈原。 绝了! “小天啊,这次端午活动居然如此大方,活久见啊!” 等于是四张天阶卡牌,两张地阶卡牌,没有一个是无用的。 关键是,全跟屈原有关! 这排面,牛哇! 不过—— “小天,你确定活动任务没发布错?” 相比起这次丰厚的活动奖励而言,这次的限时任务是不是有一丢丢,简单了呢? 实不相瞒,她下意识阴谋论了。 天命系统:“……” 装死jpg. 它对宿主已无话可说。 “滴,此次活动任务并没有宿主想象的那么简单,望宿主谨慎行事。” 嗯哼?不会是又有哪位老熟人会出现并从中作梗吧? 行,都是套路。 姬染月主动揽过谢衡的颈,语气是罕见的娇软,“谢衡,端午节那几天,我们办几场盛事怎么样?” “待军民同乐之际,我们再宣布婚讯,那样的话,就会有好多人真心实意的祝福我们了,你觉得呢?”她眨巴着眼睛,满是期盼。 然而,谢衡并没有被美人的主动投怀送抱而冲昏了头脑,他的视线落在少女颈侧处小巧莹润的耳垂之处,生了点别样的心思。 曾经,她的耳朵,极为敏感。 不知换了一具身体,是否依旧呢? “办盛筵可以,但欢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嗓音微哑。 ------题外话------ 谢小衡想做双面间谍哈哈。 我说了,全员恶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立场与私心。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二章:春与秋,其代序(五) “什么条件?”姬染月偏了偏头,男人本该落在她耳垂处的吻,也偏移到了她的颈内侧。 少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愈发诱人采撷。 谢衡眸光骤暗,涌动着难言的浪潮,他抚过她柔软的发丝,细细摩挲,“今夜,陪我。” “好啊。”她笑着应道,不见丝毫排斥,抬眸望向他的那一眼,像藏了钩子一样。 男人不可避免地想多了些,可结果呢,晚上她确实是在陪他。 但不是他以为的被翻红浪。 姬染月将他拉去了城主府的后厨,“师尊,今晚徒儿也教你一手哦,你可要……好好学习。” 她笑弧渐深,是他最爱的狐狸模样。 所以,明知她是故意在消磨时间,他也认真应道:“好。” 于是,姬染月就从系统那儿领了包粽子的材料,开始教他包粽子了。 因为谢衡已经知道了她的特殊身份,所以隔空取材料时,也就没避讳他。 “粽子是何物?” “是我家乡的特色美食,以前每年过端午节的时候,我姥……算了,往事不可追。” 她开始专心向他介绍起粽叶和馅料来,但他还是注意到了她刹那隐没的伤怀。 谢衡唇齿微动,可他生为剑灵,除她之外,从未体会过旁的感情,所以实在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一时屋中寂寂,只听见粽叶卷折的声响。 谢衡学得十分认真,他包第一个的时候,手法尚有些生疏,但第二个、第三个后,渐渐掌握了技巧,粽子扎得又小巧又精致,漂亮极了。 姬染月似有所感的抬眸,注视着他清隽如泉涧泻山月一般,端凝而禁欲的侧颜,心头一动。 就想逗逗他。 想让他的眼底,染上山洪乍崩一般的情/欲之念。 “谢衡,看这里。” 他下意识看向她,猝不及防地,颊边被她柔软的指腹擦过,几粒湿糯米就沾在了他如玉般的面容上。 他茫然眨眼,与一贯清正端肃的模样实在反差巨大。 逗得少女没忍住,噗嗤一笑,整个人往后仰到。 可她身后的灶台处,砧板、刀具皆未收。 “小心。”他丢了手中包好的粽子,单手托住了她纤薄的后颈,他的手背距那刀具的柄段,仅尺寸之遥。 “怎么还是如此冒失?”他眉尖微蹙,眸底是未褪的担忧。 “因为我知道师尊在啊!”她依旧笑得粲然,微挑的眼尾仿佛生来就是用来撩人的。 骗子,她明明不相信他。 少女眼底毫不掩饰的戏谑意味,刺激到了谢衡,他顾不得手上沾腻的湿意,单手扣紧她的纤腰,将她抱起,抵在灶台旁。 狠狠攫住她那惯会骗人的唇。 “粽……粽子还没包完呢?”姬染月捶了捶他滚烫的胸膛。 “……明天继续。” (已删,匆和谐) 最后粽子没包几个,她差点被剥了个干净。 不过,她也挺快活的。 * 翌日一大早,她就把包粽子这等“美差”交给了政哥。 “政哥,我相信你,今天我是不是能吃到你亲手包的粽子啊?”她眨巴着眼,眸中似乎写满了期待。 嬴政:“……” 拒绝的话已抵在喉间,但不知怎的,却没说出口。 姬染月翩然离去,他沉默着抿了抿干涩的唇,去了后厨。 相比起昔日做月饼时的敷衍,这一次嬴政一丝不苟地阅读完系统给出的说明,研究透做法后,才开始动手。 每一个粽子,他都扎得很紧,尖尖的三角十分整齐,看着就很有食欲。 也不知道她能吃下几个,嬴政想了想,挑了里面最漂亮的三个,在厨娘的帮助下蒸好,用细绳绑成串,他提在手中,朝她暂住的东厢而去。 “主公——”他正欲敲门,却听见些细碎的响动,手掌收拢,顿在半空。 房门并未关紧,透过微敞的门隙,他能看见里面的部分场景。 比如,男人半托着少女,将人压在墙边。 比如,她不堪一折的腰轻轻拧起,透着摇晃的风情…… 啪嗒——掌中的鲜粽被毫不珍稀的丢在一旁的草丛里,然而嬴政并未转身离去。 “怎么样?政哥走了没?” “并没有,宿主为何要作死,故意去激怒卡牌人物嬴政?” “这怎么能叫作死呢,我只是……”想试探一下而已。 嬴政的真正心意。 爱可以是一场短暂的幻觉,也可是是一场永恒的旅程。 若是幻觉,她帮他清醒清醒,也算日行一善,反之嘛…… 那就不要怪她将其拽下神坛了。 毕竟,她不是故意的。 #她是有意的哦。# 戏演得差不多了,姬染月扣住谢衡进一步作乱的手腕,微微摇头。 他虽失望,却也尊重她,压抑着身体里的渴望,只是抽身时,喘息依旧凌乱。 顷之,谢衡推开房门,与嬴政四目相对,他怔了怔,回头看一眼少女。 姬染月从谢衡背后探头,见嬴政似裹寒霜,携孤凉而立,先是讶异地歪了歪头,随即笑弯了眼,“政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是粽子包好了吗?” 她的视线落在他空荡荡的掌心。 “没。”嬴政指节微蜷,指尖仿佛还残存着一丝粽叶的清香,像是在讽刺自己,何时也学会了言不由衷? “政寻主公,是为一事。” “什么事啊?” 嬴政不再言语,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谢衡。 “寡人与欢儿不日便要成婚,怎么,有什么是寡人不能听的吗?”谢衡不避不让,完全没有自觉退让的意思。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但其实男人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面对潜在情敌时。 那战斗力,啧啧。 成婚…… 嬴政掌心几度握紧又松开,“王城已破,楚王却毫不在意,当真豁达,只是可惜——” “可惜了满城尽忠至死的将士。” “淮京兵卒未损,不必可惜。在寡人看来,能以一城沦陷,换得与吾爱永结姻缘,实为寡人之幸,宜乐焉!” 嬴政不再与其争辩,越过他,直视少女眼眸,正色道:“子房明日便可抵达江宁,关于北齐如今局势,他会向主公亲自汇报。” “嗯?”这会姬染月是真讶异了,“小良子要来江宁城?” 而且,她居然对此毫不知情! “小天,张良与齐韫那边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时时监控着么?”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三章:春与秋,其代序(六) 天命系统:“……” “宿主,能量有限,所以最近一直在待机状态,否则,连个端午活动可能都更新不了。” 姬染月眉梢微挑,“小天,不会撒谎的话,可以选择沉默。” 呵,那它走! 天命系统一气之下,自己去小黑屋关禁闭了,因此单方面地切断了联系。 姬染月:“……” 算了,张良回到她身边,也不算坏事。 至少,这次端午活动,她能安心当个甩手掌柜了。 挺好。 * 日头正毒的正午,姬染月以扇抵额,伫立在城墙角落的阴影处,不时眺望远方。 站在她身侧的是嬴政,难得地手里也握了一把折扇,替她扇着风。 “主公没必要亲自来城门口迎接的。” 姬染月勉强掀了掀惫倦的眼皮,见身侧男人额间溢满了细汗,自然地掏出手帕,踮起脚尖替他擦拭着,“政哥别光顾着我呀,你肯定更热。” 毕竟,好歹她换了一身轻薄的夏裙,而嬴政可是依旧穿着雷打不动的三件套。 玄色交领外袍、朱红内衬、素白下裳。 看着都热。 她替他擦拭完额际时,发现男人后颈也粘腻得厉害,便顺势往下,不料他突然抬手,擒住了她的腕间,有点紧。 “政哥?”她似是茫然,微微瞪圆的眼眸里,像是蒙了一层浅浅的雾气。 “主公一定要与楚王结亲么?”他目光幽暗,直直看向她眼底,似是要看穿她最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不呢?谢衡无意于逐鹿天下,他若能主动投靠于我,那就等同于,我完成天下统一的任务进度条,至少能快进20%,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况且,是她娶他。 “可是——”嬴政顿了顿。 “可是什么?”她追问道。 男人缄口不言,收拢的掌心一寸寸松开。 他绝对不要,成为情爱的奴隶。 他是嬴政,他要永远,昂着头颅,绝不要零落风尘里,任人折辱。 姬染月眼底的雾气散了几缕,隐约可见其冰冷的内核。 真可惜啊,他没有彻底沉沦呢…… 不过,这才有意思嘛。 马蹄踏碎风沙,青绛二色由远及近而来,是张良与霍……霍去病。 咦? 小良子跟小霍是怎么撞到一处的? 一个在北齐幽都,一个在西秦邺都,怎么会同时来了江宁城! “姐姐!”霍去病眉眼飞扬,冲她招了招手,旋而弃马凌空而来,逆着光影,几个瞬息,就落在了她面前。 “月余未见,姐姐想小爷我了不?”他将少女拦腰抱起,旋转了一圈。 长风与日光一起,亲吻她的发梢。 那是自由的味道。 是独属于霍去病的气息,就像永远盛大灿烂的阳光。 “放……放我下来。” 他抱太紧,捆得她后腰有点疼。 少年什么都太热烈了也不好,容易下手没个分寸。 “好吧,看来姐姐一点也不惦记我,莫不是另结新欢了?”霍去病飞扬的眉眼骤然耷拉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模样,一看就是装的。 “呵,这次倒真被你说中了。”嬴政罕见地,回了他一句。 “什么?姐姐竟真——” 他只是随口一问,缓和缓和月余未见的生疏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晴天霹雳! “什么新欢不新欢的。”姬染月这一世连个旧爱也没有好吧,又何谈新欢? “霍霍啊,不过我确实快要成亲了。” 张良翻身下马时,正好听见少女的这句话,他整个人僵滞了一瞬,猛地勒紧缰绳,又缓缓松开,再回头时,已是一派如清风般的平和温润。 他一步一步走近,姬染月的注意力依旧全在霍去病身上。 正午的阳光,太刺眼了。 张良微微垂眸,水光晕散,不一会儿就蒸发殆尽。 “姐姐要跟谁成亲啊?我认识的么?” “你不认识,他叫谢衡。” 隔着风沙与烈日,亦隔着姬染月与霍去病。 嬴政与张良四目相对,皆是平静异常。 一切汹涌的暗流,都被波澜不惊的湖面所掩盖。 “走吧,进城再说。” 嬴政递给张良一个早早备好的水囊,他含笑接过。 本来以为只有张良一个人会来,所以他只带了一个。 不过霍去病压根就不在意这些,而且他自己备了酒。 “小霍,你怎么会来江宁?” “哦,差点忘了正事!”少年猛拍一下额头,“姐姐,你绝对猜不到,我在西秦王宫的一方密室中,发现了谁?” “嗯?”她好奇抬眸。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样注视着,少年脸颊微热,当下也不卖关子了,“我看见了齐暄。” “齐暄?!”姬染月这会儿是真的震惊了。 她之前用技能卡招不到齐暄的魂魄时,就猜到他可能没死,但她一直以为,齐暄应该是被洛玦歌控制着才对,怎么会反而被关在了西秦的王宫之中。 难道是秦屹与洛玦歌私下做的交易么? 只是,为什么会是齐暄呢? “齐暄状况怎么样?” “人还昏迷着,我担心此事有什么隐情,便快马赶来寻姐姐了,走至半路正好撞上了张先生,于是我们便一起赶路了。” 姬染月闻言,蓦然扭头望向张良。 张良未等她开口问询,便仿佛已从她的目光里洞悉了所有,主动开口道:“主公放心,良并未修书将此事,吿知齐韫姑娘。” 齐暄活着,最开怀的,肯定是齐韫。 但偏偏,他出现的时机,不对。 “如今北齐局势正是关键时刻,良不愿让齐姑娘因此事分心,因此擅作主张,并未传讯,还望主公怒罪。”他深鞠一躬。 姬染月忙上前扶住了他,“小……子房何罪之有?我还要感谢你才对。” 这个时候,瞒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万一齐暄未死,是洛玦歌与秦屹联手设下的局呢? “对了,秦彦在王宫,不可能对齐暄之事一无所知,他可有透露些什么?” “那小秦王,说什么都跟没说一样,小小年纪,精明得很,知道墨姑娘最心软,便天天痴缠着她。” “秦屹肯定什么都知道,但——” 她好不容易将他囚在了幻境中,怎么可能再放虎归山。 “如此一来,我便只能引蛇出洞了。”姬染月沉吟片刻,眸光微沉。 “主公有何打算?” “我要让秦王,与如今秦国剩下的大权贵,全部驾临这江宁城,与楚军,共襄端午盛会。” 而且,齐暄、秦屹也要送来,这两位,才是她最重要的,饵食。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四章:春与秋,其代序(七) 五月初五,端午,宜订盟,宜访亲友。 这一日,画鼓喧雷,波心飞雪。 秦国门阀,皆聚于渭河西南,与三十万楚军,毗江宁、夏二城,隔川而立。 史策记曰:“秦、楚而融,而据齐地,为焉之始哉。” “上午是龙舟赛,下午是马球赛,秦、楚军中好手,皆已报名,不知我等可需派人参与其中?” “让小霍去吧。” 他们现在,也就只有他一个武将。 “若是公瑾兄还在,此次龙舟赛,他定是当仁不让,只可惜——”张良轻叹一声。 周瑜现在应该已经随洛弦歌抵达了胤国。 闻言,嬴政蹙了蹙眉,“主公为何不抽几张新的人物卡,正好借这龙舟赛,将其身份过个明路,顺理成章的收用掉。” 对啊,她还攒了那么多抽卡次数没用呢! “也是时候为咱们团队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小良子,谢衡若要寻我,你便替我想个借口搪塞掉。”姬染月牵起嬴政的袖角,不料男人手腕微翻,隔着长长袖袍的遮掩,两人的掌心交叠在一处。 他握得很紧。 姬染月笑意骤深,语气却依旧自然,“走,政哥!陪我寻个隐蔽处抽卡。” 男人神色是一贯的深沉内敛,无甚波澜,但张良望着两人一前一后,交叠在一处的身影,眉心轻拧。 “小霍,你有没有觉得,主公与政哥之间,有些奇怪?” “他这个老古板不一直很奇怪么,姐姐也是,偏偏挑了他去。”霍去病与嬴政,向来相看两生厌,又怎么会愿意匀出心神去关注嬴政的变化? 张良:“……” 是他的错,他就不该问霍去病。 有些东西,还是眼见为实的好。 他寻了个理由,将霍去病支走,便默默跟了上去。 不过,张良并未走太近,只是目光所及,恰好能看清两人的一些动作而已,而且他并不是站在一个位置不动,而是时不时与往来之人攀谈一二。 于是,天命系统并没有怀疑,便没能提醒宿主。 * 姬染月寻了个荒僻些的河岸,见岸边柳枝茂密,也算是天然的遮蔽物,“政哥,松手,我要抽卡了……”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掌,而且,大热天的这样握着,真的挺粘腻的,全是汗。 而且,嬴政的态度…… “而且政哥,上一刻,你还对我冷漠无情,怎么突然……”她缓缓凑近,微勾的眼尾显出几分骄矜的得意来,衬着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格外玩味。 男人神色未变,只是手掌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她拉近,俯身,幽邃的眸光里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味,“因为——” “我算是明白了,我愈是压抑,你愈是兴奋对不对?” “怎么会呢?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变态!” “呵。”他低低一笑,似讥似嘲,“对,你的确不是,但我知道,你最是喜新厌旧,凉薄寡恩。” “所以,政哥是想,主动投怀送抱,然后,让我厌了你?” 这是什么古怪的逻辑?! 姬染月表示,她不理解,并大为震撼,正当她在思索怎么把歪了的政哥扳回正道的,他却摇了摇头。 “不是,刚才我所说的种种,都是假的罢了。”他所有的拧巴,不过是因为,他不愿,亦不敢直面自己的心罢了。 嬴政厌恶并痛恨这样软弱的自我。 为帝者,岂能优柔寡断,遇事不决? 他喜欢的,想要的,都应该被他,牢牢控在掌心在对。 这才是他。 “姬染月,今夜——” “停!”姬染月捂住了他的唇,“政哥,我很有原则的,搞事业的时候,绝不谈感情。” “今日你说的,我权当听了个笑话,我要抽卡了,你松手。” 她试着挣脱,他却握得更紧了,“到现在,你还在演戏么?” “这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吗?精心谋算,反复没计,诱我坠入情爱的罗网,如今,我主动入网,你怎么反倒退却了?” “你不是想让我也尝尝情爱的苦楚么?”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 直到距渭河仅半步之遥时,嬴政骤然伸手,然她揽在怀里,然后,一个侧倒,两人一并坠入河中。 水花四溅,两人彻底被河水淹没之际,他抵住她的后脑勺,覆压而上。 唇齿相贴,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像沉香烬灭前的最后一点,绝望的火光。 以及压抑了太久的,汹涌的欲/望。 水波隔绝了天光,哪怕到了仲夏,河水依旧冰凉刺骨,唯有贴附着的他,是灼烫的温度。 “姬染月,你知道吗?”他贴着她的唇角,声音低哑,“那一夜,你和楚云韵一同掉入深潭之时,我就想,陪你一起跳下去……” 什么大局、计划,通通都是笑话。 “所以……”他像是不甘,又像是屈从,“你赢了。” “滴,卡牌人物嬴政对宿主好感度+15,当前好感值80。” 完了,完了!嬴政也要崩了,他可是……怎么办? 它是不是该打个报告给主神?! 天命系统慌得一批,但又不能让宿主发现端倪,只能装能量不足,再度下线。 张良脚步一顿,似是感知到什么,指尖嵌入掌心,一步步朝河岸旁走去。 “嬴政!” 波光与天光共漾,男人直起身,怀中抱着昏迷的少女,所过之处,两旁河水竟自动退让。 若有寻常人看到这一幕,定会大呼惊骇! “你疯了!擅自动用本源之力,会加剧这个世界的崩塌的!”张良甚至都无去再质问,他为什么会将姬染月拽入河水中。 “那就崩塌吧。”河水仿佛流淌着碎裂开来的天穹一般,散发着可怖的力量。 “嬴政,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关于她的试炼,你我只能从旁推动,但这条路,她必须自己走。”张良彻底寒了眸光,警告道。 “那走完之后呢,让她去当那位的傀儡么?” 这场试炼,真的有意义么? “弑神之过,能允她十世试炼,已是莫大的生机。”少年嘴唇骤失血色,似乎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他像是在抵抗什么。 嬴政扯了扯唇角,嗤笑一声,“生机?张良,你还是不明白,她的生机,从来就不应该是靠着旁人赐予。” ------题外话------ 我先说一下哈,这本书里,嬴政就是历史上的秦始皇,但又不完全是,张良等其他人也一样。 就是在历史的光环之外,还有我这本书赋予他们的一层新的身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春风秋,其代序(八) 渭河流湍,百舸弄潮,浩浩荡荡,似要奔腾千里,兼之两侧兵甲列阵,其声势之状,实为人间盛景。 饶是见惯了山巅风雪寒月,对这万里河山无意相争的谢衡,都不免生了几分“乘风好去,直下看山河”的豪情来。 怪不得,世人贪权慕势。 无数人,为了那个至高王座,白骨堆叠成山,就算撞破了脑袋,也舍不得放弃。 天下人夺天下,是为欲。 那她呢? 又是为了什么? 谢衡自高台向下眺望,似在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她没有来。 “长公主呢?”他微偏过头,低声询问一旁的随侍。 “回楚王,我家主公贪恋这渭河风光,一时不慎坠了水,因此提前回了城主府,还请楚王见谅。” 谢衡这才注意到身侧不知何时站着的青衣少年。 腰间青鱼玉坠随他的行礼,随风微动,端得是风骨卓然,温雅如竹。 谢衡在少年的面容上停顿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是见过这人的,在胤国时,在她的身边。 不过很快,谢衡便收回了视线,这人虽美姿仪,但心思深沉,非她所喜之性,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威胁。 倒是另一位……对了,他也不在。 “寡人记得,你姓张?” “某姓张,单名一个良字。” 良者,温也。 倒是人如其名。 “那另一位呢,常伴在公主身侧的那个,怎么你俩竟未在一处?”谢衡第一次说这等试探之语,因此落在张良耳中。便是拙劣得有些可笑了。 清正疏冷,不理俗务的仙君,哪能当的了凡间的帝王,他实在不擅弄权之术。 张良心中千回百转,于眸底也只是一瞬的变幻,他微垂着头抱拳,一派谦恭守礼的模样,“回楚王,另一位名唤……姬政,主公坠水昏迷,他自然是在随侍在旁的。” 张良到底还是没有把嬴政的真名说出口,哪怕自己确实厌恶他的独裁与强势。 姬染月的命运,那位不能决定,他就能决定了吗? 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选择,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名义,强行干涉。 哪怕嬴政的初心,是为了减少她的苦楚,也不能。 “就只有他一个人?”谢衡眸光微暗。 “自然。”张良唇角轻勾。 得了肯定答复后,谢衡再看这场龙舟赛,便觉得乏味至极了。 但他却不能擅自离开,毕竟他答应过她的,要办好这龙舟赛。 一直强撑到近午时,赛事结束,他奖了前三甲,封赏名册一齐录毕,他便起身,摒退众随待,凌空而跃,直往江宁城中而去。 张良望着男人的背影,唇边依旧挂着温润无双的笑意,可那眸光,如淬冰雪般寒凉。 盛夏的阳光那样炽烈,亦暖不了似铁的郎心。 你看,隔岸观火,借刀杀人,他玩得多顺畅。 * 姬染月是怎么昏迷的,她都不愿再回想,真的是,奇耻大辱! 她居然是因为在水里被人亲到缺氧,而昏过去的! 这合理么? 姬染月羞愤,她觉得这是对她海王属性外加顶级业务能力的污辱与质疑! 因此,睁开眼的那一刹,她毫不犹豫,将头旁着竹枕一把朝身侧的罪魁祸首砸了过去。 男人不避不让,在竹枕距鼻尖仅有毫里之距时,淡定扣住,重新放回床榻上。 “其实——” “你住嘴!” 姬染月扬声打断,她现在不想看见他,也不想听他那讨人厌的唇中再吐出任何一句话。 其实…… 嬴政抿了抿嘴,她并不是被他……才昏迷的,是他催动的本源力量,激起了她灵魂深处的共鸣,她一时承受不住,才昏了过去。 但难得看见她真正羞窘且幼稚的模样,他话至嘴边,旋了几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主公可梳洗后用些膳,过了午后,马球赛便会开始。” 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 姬染月将头扭至一边,还是没搭理他。 “姬染月,你可以选择冷处理,就像此前,对子房那样,刻意疏远。” “但我不是他,所以不会一昧的忍让。” 他想做到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无论是曾经的六国,还是如今的她。 “所以,我会给你一日时间考虑。”话落,男人主动走出房门,给予了她一定的空间。 姬染月咬了咬牙内侧的软肉,又酸又痛,“我当初就是脑子被浆糊塞满了,才会……” 才会色胆包天,去招惹嬴政。 “我这人,最讨厌旁人威胁。” 姬染月眸光闪了闪,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午后的马球赛,她必是要盛装出席的。 所以让谢衡替她专门准备了服饰。 楚人夏日宫装偏轻薄,款式皆十分开放,类似盛唐的那种对襟襦裙,所以领口开得很大。 还好她这具身体虽瘦,但该长的地方,还是挺丰盈的。 换好衣裳,抚过袖口处银线交织绣着的华艳牡丹,姬染月落座妆镜前,挽髻、描眉、敷粉,点朱…… 谢衡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便是少女指尖沾着艳色的口脂,点染在柔软唇瓣上,细细晕开的场景。 活色生香。 男人喉结微动,视线正好对上了,明镜中,她胸口前如流云堆雪一般的景致。 他眸光骤暗,避开了那处,四下巡视着,“这房中,只有你一人?” “不然师尊还希望看到谁?”她侧过眸来,笑得分外明媚,一时艳光粲粲,叫人不敢再看她第二眼。 生怕,万劫不复。 “没什么,听闻欢儿落了水……”他从背后贴近她,触了触她的掌心,像是抵到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凉的骇人。 他忙运起灵力火焱术,替她驱寒。 “虽是夏日,但风一吹,也易受凉,再添一件外袍吧。” 关心是真关心,但他却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样的艳色与风情,只能他一个人看。 若是有旁人敢窥伺他失而复得的珍宝,谢衡不介意,让自己的剑,再饮几口热血。 “这样不好看么?”她后仰,任由自己倒在男人怀里,抵着他的颈窝,吐气如兰,贴在他耳侧,“师尊难道不想……” “你我皆盛装,相携出席在赛场,然后,我们便可一起,向天下人宣告,你与我的……婚讯。” 谢衡耳后根霎时红了大半,他的喘息微乱,眼眶红得滴血,“这一次,你不骗我……了么?”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春与秋,其代序(九) “当然,我怎么会骗师尊呢?”她不做肯定回答,只是反问了回去。 是或不是,答案全在男人自己的心底。 他的指腹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唇瓣,反复摩挲,艳色一点点晕开,谢衡到底没忍住,将她好不容易涂好的口脂添了个干净。 她舌尖都麻了。 他才舍得结束。 “师尊捣乱了就想走,你得帮我,将这口脂一点一点涂回去才是。”她将小小的口脂盒置于他灼热的掌心,尾指微勾,挠了挠他掌面的薄茧。 明明是一触即分,他却整个身体都难以自抑地战栗开来。 “妖精……”他暗自忍耐。 她咯咯直笑。 于是,光涂个口脂,两人却在房中墨迹了半个多时辰。 出房门的时候,姬染月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只能半倚在男人怀中,被他扣着腰,抱着去了演武场。 江宁城的演武场,占地十分广阔,为昔年秦屹训练骑军所用,因此设备十分齐全,用来举办马球赛,再适合不过。 姬染月暗暗可惜,若不是嬴政突然整的那一出,她现在应该抽中不少新的卡牌人物才对,正好能借着这场大赛亮亮相,好将身份过个明路。 “昔日秦国四大军阀豪强,除秦屹被囚外,其余人皆已到场,分别是显平侯、扬章侯、原信公,分自都领了私军,不少于万数。” 谢衡显然是真的花了心思的,将现下秦国的局势情况调查得十分清楚。 “当然,秦彦也来了,曾经他是秦屹的傀儡,如今,他又成了墨痕的傀儡,这个王位,他实在坐得窝囊至极,但他应该握着什么底牌,要小心。” 谢衡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一句一句向她剖析时局的模样,倒真的不怎么像以往清冷出尘,不理俗物的仙君了。 他落在了十丈红尘之下,被困于天下纷争之中,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帝王。 那他可曾滋长出,统御天下的野心? 姬染月有点猜不透了。 江山与美人,往往对一个男人而言,从来就不是两难的抉择。 要么双全,要么舍弃。 他们心里其实很清楚,将被舍弃的会是哪一个。 所以—— #永远不要真正相信男人的誓言,会变得不幸# “所以,此次马球赛,共有几队参与?” “四队,墨痕他们不会参加。” 他们不下场,事情倒是简单了几分。 只要霍去病能力压其他三队夺魁,这次端午任务,她就算彻底完成了。 只是,真的会有这么简单么? * “楚王到——” 这一声楚王,演武场上,众人心思各异。 淮京已被齐王占领,咱们这位所谓的楚王,也就算是空有一身名头罢了。 但也正因如此,如今的齐国,才愿意与楚暂时性的握手言和,毕竟大家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即便如此,不少人心里,还是不免生了几分轻慢,直到—— 那对璧人,相携而来。 谢衡褪去了一袭灰仆仆的道袍,换上了一身内玄外金的朝服,着玉冠,却未戴冕。 寒眸所扫之处,皆是肃杀之气,骇得众人不自觉敛声屏气,不敢直视君威也。 于是他们下意识地将视线侧移,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旁的少女身上。 只消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有不少定力差的,只见着她那一截雪白纤长的玉颈,便是热意上涌,面红耳赤。 嬴政本在一旁席间自斟自饮,看清她今日形容后,竟是当场,捏碎了酒杯。 碎片嵌入掌心的旧疤,烧得他如焚心蚀骨一般,理智全无。 张良未饮酒,而是与陪同秦彦、墨痕兄妹一并前来的贾诩共坐一席。 “子房,你怎突然耳后这样红?”贾诩昏昏欲睡,因此并未抬头,只是余光注意到了少年泛红的耳垂,有些诧异。 “……没什么,许是酒气熏着了。”他的眸光暗了暗,垂头敛目,神思不属。 贾诩:“……” 他没饮酒啊? 这一席他命侍从端上来的,都是茶水。 只有此刻坐在骏马上随时准备进球场的霍去病,见到姬染月后,眸光晶亮,绛红色的披风在昭阳下烈烈鼓起。 “姐姐,我今日若是赢了,姐姐可能允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少年笑得肆意,直勾勾地盯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眸中的侵略意味。 谢衡正扶着姬染月落座主席,居高临下,扫向那马上少年。 肆意鲜活,是她会喜欢的模样。 谢衡握着她的手掌处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姬染月当然感受到了身侧人的异样,但她并没有要安抚的意思,而是与霍去病遥遥相望。 她嫣红的唇瓣微微勾起,眸光专注到仿佛这世界,唯剩下那绛衣少年一人,“你若能领队夺魁,我便允你三个要求,如何?” “好啊,姐姐且等着吧!”霍去病一扬马鞭,率先领队入了马球场。 “敢问楚王,这位美人儿是——”原信公浑浊的视线在少女身上来回巡视着,眼珠子都恨不得直接粘在她胸前去。 他以为这女人不过是楚王的爱姬,因此语气格外轻漫。 谢衡眸光骤沉,尚未来得及发作,便听见左手席间,女子的一声娇喝。 “放肆,姬小姐也是尔等可以肆意轻漫的!” 左席首位,坐的是秦彦与墨痕,而方才出声的,是坐在墨痕身侧的一位女子。 年纪不大,黄衫粉裙,戴着浅白的面纱,看不清面容。 但观其窈窕身段,应也是个稀罕的美人。 是墨染。 姬染月的目光落在了她戴着的面纱上,眸底神色未明。 她其实没必要这样。 姬染月并不怎么在意两人生得格外相像这件事。 毕竟这是世界剧情设定的,是不可抗因素。 她希望墨染能活出自我来,而不是变成她的一个影子。 但墨染……等等! 她感知到一道死死盯向她的目光,透着惊怒和不可置信。 于是她循着感觉偏了偏头,便见墨染身侧的那个半大少年,是生得偏异域的那种漂亮。 这就是秦彦吧,只是他为什么要用这样复杂的眸光看着她? 说起来,她与他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不知道为什么,姬染月的眼皮跳了跳,心里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竟敢骗寡人,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周国长公主,对不对?”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春与秋,其代序(十) 墨染咬了咬唇,“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所以,那些所谓的承诺,也都是假的,对么?” “不是的,我虽不是什么长公主,但我——” “小染!”墨痕喝止了她进一步的暴露信息,“球赛开始了,专心看比赛,莫要叫他人看了笑话。” 秦彦闻言垂眸,光影明灭不定。 他本来,是不想这么做的,是这现实太凉薄,催得少年不得不仓促长大。 “好,好球!”席上喝彩声不断。 只见那绛衣少年奔驰如风,一个倒悬弯钩,一杆入洞,引来无数叫好。 他冲高台之上扬了扬手,又是一个燕回,马踏尘沙,球杖侧扫,再进一球。 “漂亮!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此等骑术,当真是冠绝三军!” “想不到楚王麾下,竟有如此英杰!” “侯爷谬赞了。” 如今,姬染月与谢衡算是一个阵营的盟友,所以说霍去病是楚王麾下的,倒也没错。 当然,锋芒过盛,是很容易招人嫉恨的,后半场时,另一队派了四个人去盯防霍去病,彻底阻断了他想进球的可能。 但他神色丝毫不见慌乱,使用各种刁钻的传球技巧,将球传给了队友,因此他的球队还是以压倒性的分数取得了胜利。 第一场,楚军vs原信公,楚军胜。 第二场,显平侯vs扬章侯,显平侯胜 第三场,便是楚军vs显平侯。 此时,姬染月的端午活动中第三个任务的进度条已达75%,只要霍去病能赢下此局,本次大会,就可以圆满收官了。 两队你来我往间,得分一直未拉开差距,但前半场结束后,楚军领先三分,略占优势。 后半场开始,霍去病一踏上马,就皱了皱眉,但并不是马匹出了问题,而是对面派来盯防他的人,换成了一个瘦小的少年,脸上灰扑扑的,大半被甲冑掩盖,样貌都看不清。 只一双眼睛,清透如浅溪,黑白分明,怪漂亮的。 貌似还有点眼熟。 但霍去病想不起来,只是下意识地疑惑,这么个小身板,手短腿短的,能防得住他的进攻么? 可别输了哭鼻子。 然而,比赛一开始,霍去病就暗骂一声,这小矮子居然这么难缠! 正是因为瘦弱矮小,再加上骑术灵活,所以常常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他穿隙而过,拦截了传球。 一连几次,两队的比分差距就已经拉平了。 “不会吧,小霍要输了?”贾诩不泛困了,缓缓坐直身体,紧盯着赛场上的局面。 输,怎么可能? 霍去病抹了把额间的汗水,一贯轻挑肆意的眸光瞬间沉凝下来,显露出一种宛如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来。 他有着近乎可怕的专注力与空间定位感。 整个球场的每一粒扬起的沙尘,都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找到你了! 霍去病在射门的最后一刹,收了收球杖,那人一个穿隙,截空了。 少年绛衣飞扬,一个反手,一球入门! “这球漂亮!” 姬染月攥紧的手心松了松,她差点以为这局会爆个冷门,还好,霍去病稳住了。 之后他就像某种开关被打开了一般,连连进球,势不可当。 就算对面派四个人盯防,也拦不住霍去病的攻势。 他要嬴,为了能向姐姐…… 他一定会赢! 哨声吹响,球赛结束。 霍去病一个后仰,躺在了马背上,听着身侧人的欢呼,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 等等! 那是什么? 他的余光扫到一点刺目的寒芒,那根马杖,有问题! 沿着寒光往上,是那位瘦小的士兵,他的眼底,极淡的杀气一闪而过,而他望着的方向是—— 高台之上! “姐姐,趴下!”霍去病腾空而起,往那士兵方向扑去。 与此同时,一支暗箭铮铮一声,钉在了姬染月的面前的,一柄湛青的长剑之上,两相碰撞,激越之音顿生。 惊得席上众人惶惶。 “不好,有刺客!” 不知是谁先喊的一声,人群骤然混乱了起来,显然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跟紧我,别怕。”谢衡收回长剑,握紧姬染月的掌心。 “众将士听令,有序疏散,撤离演武场。” 然而,战马响彻天际的嘶鸣声,让原本稍微镇定了些的人群再度混乱了起来。 “演武场上的马……马匹全都死了!” “小染,跟紧我!” 动乱发生的一瞬间,墨痕先护住了身侧的墨染,结果,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另一侧的秦彦便不见了踪影。 霍去病与那士兵交手数下,发现其身法分外熟悉,“是你,那个在北齐偷了爷药酒的小贼!” 他心神微乱,专注力便下降了不少,一个不察,就让那人溜去了混乱的人潮里。 霍去病还要去追,却被随后赶至的贾诩与张良拦住。 “当心有诈,这个时候的关键,是护好主公。” 白起不在,他们当中武力值最高的,便是霍去病,所以他必须留在姬染月身侧。 谢衡是厉害,但他们不可能放心将姬染月的安危,全系在这人身上。 “张先生,这刺客之一小爷认识,她是那什么洛……洛玦歌的手下,就那个小姑娘!” “知道了,跟我来。”张良凭着公会系统的定位,能够感知到姬染月的方位。 秦彦是最先跑出演武场的,他的心跳动得十分剧烈。 如果……如果他趁这个机会逃出去的话,是不是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用当任何人的傀儡,他就自由了? 可是—— 秦彦顿住脚步,望着远处灰濛濛的天空,风沙弥漫,前路茫然。 他要去哪儿呢? 就这一瞬间的犹豫,他的后背,抵上了一件坚硬冰冷的利器。 “说,秦屹和齐暄在哪儿?” 这是个少女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机械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我……我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那利器刺破了他的外袍。 这个人是真的要杀他! 秦彦急忙改口,“虽然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带你去找囚禁了秦屹的那个人,她肯定知道!” * “哥哥,秦彦不见了,我们得赶紧找到他才是。”墨染有些担忧,那么小的一个少年,万一遇上了歹心之人,可就危险了。 “他死了不是更好,小染不是一心想让长公主担任秦王么?”墨痕压根不在意秦彦的死活。 早在邺都被破的那一日,他就想除了秦彦了,要不是墨染拦着。 “一码归一码,我答应过秦彦的,只要他自愿退位,我就会护他一世安然,哥哥,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墨染目光坚定。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八章:春与秋,其代序(十一) 墨痕拗不过她,只能陪墨染去找秦彦。 而姬染月一行人也一直关注着秦国那边的动向,发现秦彦失踪了,也跟在了兄妹俩身后。 “咦,秦国的那几位公侯呢?是不是也不见了?” “主公,听小霍说,此次行刺之人里,有墨檀……”张良及时凑至她耳边,低声提醒道。 墨檀来了秦国,也就是说,胤国局势,已经基本上被姬辞月所掌控,那他自己呢?是也秘密来到了秦国,还是…… “没时间思考太多了,万一墨檀是冲着秦彦去的,秦彦一死,秦国必要再生动乱,介时——” “洛玦歌、姬辞月便可合力攻齐,齐韫和白起只怕会腹背受敌。” “走,我们先分开找!”她瞬间做出了决定。 闻言,嬴政下意识去拽姬染月,结果张良与谢衡亦然。 三人的手掌碰在一处,又瞬间收回,互觑一眼,相看生厌,随即不约而同地望向少女。 姬染月:“……” 这是什么诡异的修罗场氛围? “小霍,你与墨檀几次对上,最有经验,我跟着你走吧。”她主动挽上了绛衣少年的臂弯,目光写满了两个字:救命! 好在霍去病是个机敏大胆的,直接反客为主,单手将她抱起,足尖一点,便飞跃至千万人潮之上,仿若凌空而行。 转眼间便不见了踪迹。 谢衡下意识想追,却被嬴政和张良联手拦住。 这个时候,两人倒是默契值满分,懂得要先把这个“外人”踢出局。 “楚王,我等还是去这一方向搜寻吧。”张良长袖挡于身前,微鞠一躬道。 “请——”嬴政顺势摆手。 啧,贾诩默默立于一侧,摇着一不知从哪顺来的大蒲扇,吃瓜看戏。 其实吧,这男人要争起宠来吧,有时候比女人还精彩些。 几番僵持之下,最后张良与贾诩一队,往东去;嬴政与谢衡一队往西去。 姬染月与霍去病两人,则是一路尾随在墨染身后。 秦彦感受着背后无时不在的森寒杀意,越走越心虚,他也不知道墨染她跑哪儿去了,只能随便选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江宁城这么大,要想跟一个人偶遇上,还真不是什么简单事,而且,还是如此混乱之际。 不过他还是有些算计在里面的,虽然看着像是无头苍蝇一样,领着墨檀乱窜。 但实际上,他距城主府越来越近了。 楚王他们若要撤离,定是往城主府撤,而他若想据秦,就该知道,这个时候,秦彦决不能死。 听说当今楚王,剑术超群,想来对付一个女刺客,定是轻而易举。 秦彦的算盘打得挺精,但偏偏,谢衡并没有回城主府,而是在带人亲自搜寻他。 以至于天边霞光漫卷,身后刺客的耐心已彻底告罄,“人到底在哪儿?” “一刻钟后,若你再寻不到那人,我就每隔一刻钟在你身上,刮下一片肉来,直至找到人为止。” 她的声线还保留着少女独有的拙稚与绵软感,可她吐露的话语,却是那样残忍而无情。 这让秦彦更加意识到,她的威胁绝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是会真的,活刮了他的! “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他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再怎么心思深沉,直面死亡时,依旧会感到恐惧。 他不想死。 他才刚刚获得了自由…… 就在他的心沉入谷底之际,侧边传来少女惊喜的声音,她上前几步,恰好离身侧的墨痕远了数尺之距。 “秦彦,快过来,我们终于找你——” “是……她,就是她!”少年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了,掩盖了一丝因愧疚而造成的颤意。 墨檀动作极快,没人看清她是怎么行动的,不过一恍神的功夫,阴影落下,一截弯匕寒光凛凛,便抵在了少女的喉间,划破一道极细的血线。 “说出秦屹与齐暄的下落,否则——”她匕首抵紧了几寸,“让你立刻人头落地。” 墨染心头猛地一颤,眼泪霎时在框内积聚。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她顾不得那冰冷的匕首,拼命侧过头去,试图看清身后人的模样。 她脸上抹着灰,发髻也梳得乱槽槽的,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如往昔般清透。 不会错的,这人一定是檀儿……太好了,檀儿没有死! 她还活着! 墨染的眼泪再也绷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流。 一滴湿热坠落在少女紧握匕首的,苍白的手背上。 墨檀怔了怔,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你为什么要哭?是饿了吗?” 以前主人不给她吃饭时,她就会好难受好难受,然后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每当这个时候,主人就会非常生气。 “杀手流血不流泪,你依旧没能合格,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早已抛弃了一切名为软弱的泪水。 墨染听见她这样陌生的口吻,心在不断地下沉。 墨痕也认出了这位少女是他的另一位嫡亲妹妹,所以纵然紧张墨染的安危,却也不知该如何阻止。 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 不……不会的,一定是她还戴着面纱,所以檀儿才没有认出她来! 对,一定是这样! “檀儿,我是姐姐啊,你……你不记得姐姐了么?”她慌乱扯下脸上的面纱,一张与姬染月七分相似的面容暴露在墨檀眼底。 然而,她的眸光,依旧冰冷且杀气四溢。 “檀儿,你要记得,日后若见了画像上的女子,一定要替主人杀了她,知道么?” “她……她是主人的仇人么?” “对,她伤害了主人,你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 像是设置好的既定程序一般,墨檀在那一瞬间,瞳孔宛如机械般冰冷,“我要杀了你,替主人——” “不好,霍霍,救人!”躲在暗处的姬染月本来是打算先静观其变的,但见墨染颈口处加深的血痕后,便也没了再观察原女主的兴致,迅速闪身上前,想救走墨染。 碎叶击飞了匕首,霍去病与墨檀缠斗起来,但谁料墨檀的身法竟比之前交手时更快了几分,一个侧旋,银针直射向秦彦额心。 她记得主人说过,最重要的—— “如果不能带回秦屹与齐暄,檀儿,你要记住,务必杀了秦彦,如若失败,你也不必回来了。” 她不会让主人失望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九章:春与秋,其代序(十二) “小心!” 秦彦被一袭轻粉扑倒在地,她将他抱在怀里,紧紧护住。 那一刹,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天地自此无声,他的眼底,只能看得见她,不断渗血的颈间,青白的血管颤动着,是那样的脆弱,但凡他轻轻一拧,她大概就会,彻底死掉吧。 姬染月没想到墨染会突然将她推开,踉跄几步才站定,不过好在墨痕一直注意着墨檀与墨染两人的动作,一个横扫,挡在墨染面前,拂落数枚银针。 墨檀又从袖中掏出六颗弹丸状物,分别射向面前几人。 不会是炸弹吧?! 姬染月记得原小说中,女主后期就制造出了炸药,她不敢赌,忙扬声道:“快避开!” 几人连忙撤退,弹丸落地,烟雾四溢,熏得人压根睁不开眼。 还好,原来是烟雾弹。 就是这动静太大了些,城中众人还以为是惊雷临世,是雷神降下的天罚,跪地的跪地,逃窜的逃窜,整个江宁城,愈发乱成了一锅粥。 “那里发生了什么?” “不会是主公出事了吧?”贾诩、张良望向那半空滚滚升起的浓烟,调转方向赶了过去。 谢衡与嬴政也注意到了,“我们往远处走一些,浓烟遮蔽视线,最宜用来掩护和逃跑,定是刺客所为。” “定要抓住刺客,以绝后患。” 两人虽互相看不惯,但在这一事上,倒是一拍即合。 * 浓烟散去后,墨檀早不见了踪影。 “该死,又让她跑了!这小贼怕不是是专门就练逃命一样吧?” 霍去病已经是第二次让这小贼从自已眼皮底下溜走了,实在是不甘心。 想他堂堂冠军侯,竟然连个刺客都逮不住,实在可气。 “算了。”毕竟是小说原女主,姬染月也没想能一次就把人强留住。 “墨染,你的伤势怎么样?” 她颈间的血一直在往外渗,墨痕忙转身跪下,声音冰冷,看向秦彦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松开她!” 墨痕点了她颈下的几处穴道,暂时替她止住了血。 “哥……哥哥。”她扯出一抹笑来,似是想宽慰他。“我没事的。” 但墨染可能不知道的是,她那抹无瑕的笑意,衬着那失血过多而分外苍白的面色,愈发惹人心疼了。 秦彦掌心拢紧,又颓然松开,墨痕小心将少女抱在怀里。 少年此时的眸光透着几分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茫然,“为什么……要帮我挡?” 是他故意将刺客,引向她身边的啊! 这天下,真的会有这么傻的人么?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因为我……我答应过王上的啊。” 只要他自愿退位,她就会护他,一世无恙。 以前,都是哥哥、姬小姐保护她,现在,她也想试着,去保护别人。 她这个人,虽然檀儿总说她蠢笨,但她知道的——言必行,行必果。 所以,她一定会保护他的,也一定要,帮姬小姐,不费兵卒,夺下整个齐国。 闻言,秦彦仿佛脱力一般,跪倒在地,眸光明暗几度浮动,最终下定了决心。 她骗了他,但她没负他,那么,他也不能再做一个卑劣的骗子了,对不对? “好,此次回邺都后,寡人便会主动禅让出秦王之位,只是退位之后——” 他死死攥紧掌心,眸光里写满了忐忑,“退位之后,我可不可以,与你住在一处生活?” “好啊!”她笑的温柔。 姬染月没想到,墨檀的这一次刺杀,反倒促进了秦彦对他们,彻底卸下防备。 她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少年眼底的慕艾之色。 只是不知道,这对墨染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本以为今日之乱就此划上了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结果没想到,夜幕降临之际,谢衡与嬴政给众人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们活捉了墨檀。 少女被押跪在城主府的厅堂前时,像一只不甘而倔强的小兽,死死不愿低头。 “告诉我,只有你一个人来了秦国么?”姬染月款步走至她面前,微弯下腰,与她四目相对,柔声问道。 她不说话,墨色的眼瞳里充斥着防备与杀意。 “系统,所以原女主这是真失忆了,啧,你说这一世,洛玦歌怎么运气就这么好呢?白捡了这么个宝贝。” 为什么她出门在外就遇不上? 老天爷真不公平。 “呵,可是宿主都有我了!” 怎么还要去肖想女主呢? 难道它还没有一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女有用么? 要是姬染月能听见系统的心声,只会回它两个字:“呵呵。” “小天啊,有什么办法能让墨檀恢复记忆么?” 或者,想个办法,让这具身体里的,沉睡着的另一个灵魂,苏醒过来。 “宿主不是会织梦之术么?可以试着进入墨檀的最深层次精神域里,以构筑梦境的方式,将她的灵魂唤醒。” 只不过,这个办法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姬染月和墨檀就会一起玩完。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姬染月不会用。 “要不,抽个卡?” 姬染月:“……” 她正准备吩咐人,将墨檀押下去,先暂时关起来,却听见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唤声。 姬染月的视落在了小姑娘……的小肚子处,眉梢微挑,“你饿了?” 墨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倒不是窘迫,更像是饿狠了反应都慢了半拍,干巴巴地应道:“嗯。” ------题外话------ 只能先写到这了,明天看看能不能补上。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章:春与秋,其代序(十三) 姬染月吩咐人准备膳食,不一会儿,各色菜肴就摆满了一桌。 “我松开你,你可不许跑哦,否则——”她眸光微暗,“你会死的哦。” 她还叫上了谢衡、嬴政等人一并用膳。 墨檀落坐席间,刚解了禁制, 也不看旁人,就端起碗来扒饭。 只不过,她吃了没几口,就停了筷子。 姬染月看着小姑娘灰扑扑的面容,罕见的耐心十足,语气温和, “怎么了, 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其余几人纷纷看来,没想到她会对一个小刺客,这么细心。 然而墨檀并没回答她,只是低头扒着饭粒。 “檀儿,若是旁人想用吃食收买你,你会背叛主人么?” “不会。”少女抹了把嘴角的油渍,没有丝毫犹豫道,“檀儿只会听主人的话。” 只吃主人烤的小鸡腿。 她想念主人了。 没想到洛玦歌竟将她驯化得这样成功,这便有点不太好办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便只能来硬的了。 饭毕,姬染月让霍去病亲自押解她去囚牢,“看好她了,若是丢了——” “姐姐放心,这几日小爷我就在囚室住下了,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只希望姐姐还记得,欠我的一个要求哦。”他冲她眨了眨眼,便敛去眼底所有轻浮, 将墨檀押解带走。 在大事上,他可从不玩笑。 端午节活动的任务勉强算是全部完成了,但……姬染月与谢衡的婚讯,并未公之于众。 于是她跟谢衡重新商定了一个好日子,便是秦彦自请退位之时,宣告天下! 这一夜,谢衡本欲留宿至此,但奈何张良、嬴政一直守在屋外,借楚军后续布署计划安排一事,将人硬生生拽走了。 三人表面上言笑晏晏,背地里只想给对方来一刀。 但姬染月见他们甚是“和谐”的背影,十分欣慰地拴紧了房门,唇边笑意顿收,月光清寒,洒下一地凉薄的碎影。 “宿主,高楼的坍塌往往是从内部的崩裂开始的。”天命系统提醒道。 “我知道啊,所以……是时候注入新鲜血液了。” 而且,她要竖起一个新的靶子。 “小天,兑换端午活动奖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另外,召唤卡池, 我要进行抽卡。” 不知不觉间,她都攒到了一百抽出头了,今夜她就不睡了,搞把大的。 第一个十连,出了一张玄阶人物卡,和一张天阶技能卡。 这个玄阶人物卡还挺有意思的,叫赵括。 提到这个名字,大家可能有点陌生,但提及一个成语,纸上谈兵,大家都熟了。 他就是赵奢之子,也是那个长平之战时,被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时的,赵国的统帅。 一个非常倒霉的反面教材。 属性介绍:熟知兵事,然匆为将帅而任,否则,将有80%的概率触发“纸上谈兵”成就。 #官方解说真的夺筝啊!# 最有意思的是,她偏偏还抽中了白起。 还好现在白起不在秦国,不然赵括真的就太惨了! 另一张天阶技能卡是屈原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属性介绍:生如蜉蝣,九死于暮,朝硎而新生也。 剩余使用次数(0/1) 说实话,介绍也没太看懂,她先收好这张技能卡,继续一个新的十连抽。 nice!第一张就是金光。 天阶的,会是人物卡么,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翻转卡面。 居然是……曹老板! 贾诩的前前任上司,被她抽中了。 小时候因为《三国》,一直不喜欢曹操,但后来长大了,反倒欣赏了几分,尤其爱他的《短歌行》。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正当她陷入久远回忆之际,系统突然响起了提示音将她拽回了现实。 “滴,恭喜宿主触发曹操共鸣卡牌,地阶人物卡郭嘉,天阶技能卡: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好家伙,不愧是曹老板,果然大方,直接给她来了个买一送二! 卡池中金芒与暗芒大盛,两张卡牌飞旋而出,立于曹操那张卡牌之后,宛如众星拱月一般托着它。 等于这次她的十连抽,抽出了十二张卡牌! 说到共鸣,那她若是能抽中刘关张三人中的一个,是不是也能让另外两个巴巴的飞出来? 但刘备与曹操……算了,还是别了吧。 她怕这些人直接在异世给她整一出三国杀。 继续翻转卡面,出了一张地阶技能卡: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属性介绍:可指定加速快进一段时间,但其跨度不能超过三年。 剩余使用次数(0/3) 这是专门用来拉剧情线的绝世好用技能卡啊,就跟追剧时拉进度条是一个道理。 嗯,她很满意,继续第三个十连。 抽之前,姬染月还默默祈祷了一番,这一次,保佑我抽中亮亮啊! 她从开局就惦记着诸葛亮,结果到现在都没抽中过。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她翻转卡面,没中。 一直划到倒数第三张,是天阶! 会是亮亮么? 姬染月眸光微亮,结果在看清卡面后,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虽然不是诸葛亮,但也不差。 她抽中了谢安。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当年的王、谢世家,多么豪盛煊赫啊。 而世族之中,若论风骨气度,怕是无人能出谢安其右。 姬染月抿了据干涩的唇瓣,继续翻开下一张,还是天阶! 会是亮亮么? 她的心悬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春与秋,其代序(十五) 然而,依旧不是。 但这位也很牛批就对了,西楚霸王,项羽,不对,官方一点,要叫项籍。 #恭喜政哥,梅开三度!# 不过,为什么虞姬大美人没有跟着霸王一块被抽出来啊? 姬染月微微惋惜一声,继续抽卡。 最后一张,保底技能卡,也是天阶: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不可扩展) 属性介绍:使用者为国主时,使用此卡,可提升每旬150%的声望、民心、政治增长速度,时效为十年。 剩余使用次数(0/1) 第四个十连,前面八张都是基建流事物卡,唯一有点用的,可能是那本《攻城器械改造指南》。 难道她注定与亮亮无缘么? 她动了动站久了有些僵麻的小腿,寻了个软榻坐下,姿态随意的划开了倒数第二张卡牌。 金芒大盛,八卦阵图流转生辉。 她定了定睛,呼吸微窒。 居然真的中了! 她抽中了丞相啊啊啊! 奈何周围无人与之分享她此刻的欢欣,她将诸葛亮的卡牌小心放在了卡册的最前面,然后呼出一口浊气,翻开下一张卡牌。 地阶技能卡:沧海横流。 属性介绍:可指定一国/方时局,动荡不安三载,国力下降为原来的60%,但同时有40%的概率,使该国/方涌现大批英杰,若在三载成功平定动乱,国力反而会回升50%(望宿主谨慎使用) 剩余使用次数(0/3) 好家伙,这妥妥的一柄双刃剑啊!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合理。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1 动荡也往往意味着,更多的机遇,不可割裂以视之。 这张卡,得挑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用,说不定能有奇效。 “小天,停止抽卡。” “滴,倒计时十秒,十秒后卡牌人物将自动出现在宿主面前,初始绑定时限:3年,请宿主确保周围环境安全!” “10,9,8,7……” 她理了理松散的裙裳,端坐在榻前,皓齿微露,朱唇轻扬,她要以最好的状态,见亮亮。 眨眼间,室内便多了五道身影。 三位是少年模样,其余三位皆是青壮年。 赵括清秀,项羽勇武。 曹老板狡诡霸气,鬼才郭嘉瘦削却狂放。 诸葛亮英伟俊秀,谢安从容自若。 皆是一等一的好风骨,聚于一处时,仿佛整个昏暗的室内都明亮了不少。 不过,姬染月的眸光基本上落在了中央的那个布衣纶巾的高挺青年上,就再没离开过。 27岁的诸葛亮,正是他这一生,最风姿勃发的时候,没有蜀汉后期的鞠躬尽瘁,劳碌半生,疴病缠身,也没有幼时,八岁掌家,前路未明的稚嫩。 在曾经的她眼底,丞相的一生,是两个割裂的27年。 她敬慕诸葛亮,不是因他《演义》中的智多近妖,也不是因史载中的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是因为,在他身上,她能看见一个无比坚定的,闪烁着理想主义最璀璨光辉的灵魂。 而那,恰恰是她所没有的,一切。 碌碌十世,宛如提线木偶一样的她,从不敢谈什么理想,因为她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之后谈什么,都是奢侈与妄想。 虽然,他未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一如她,至今未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但她就是想见见他,见见那位躬耕南亩,不坠青云之志的英伟青年。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恍惚间,青年仿佛置身于清风鹤影之下,冲她微微一笑,“亮,拜见主公。” “主公何故流泪?”青年语调温柔,似有怜惜之意。 她……哭了么? 姬染月怔怔抬手,触及面颊上的凉意,颤了颤,“既见诸君,甚悦之,此乃喜极而泣也。” “主公认识孤等?”曹操眸光微暗,狭长目,冷白脸,如狐似狼一般,锁定着眼前的少女。 想不到,这一世的主公,竟是个女娃娃,还是个容色倾世的女娃,可惜,年纪小了些,得养养。 “滴,卡牌人物曹操对宿主好感值+5,当前好感值:20。” 姬染月:“……” 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现在不是曹老板喜欢的风格? #否则,铜雀台副本了解一下哦,亲!# 曹霸霸,咱专心搞事业它不香么? 姬染月抹了把眼泪,定了定神色,请几人依次落座,以最简短的语言,叙述了一把如今的局势,以及她个人的部分信息。 开局亡国公主,如今已勉算是手握两国一城的无冕之王了。 当然,还不完全算。 毕竟,严格来说,秦国一半未定,一半在墨氏兄妹手中。 齐国已定三分之二,但军政权为白起、齐韫、张良三人分而掌之。 哦,张良还把自己那三分之一丢给白起了,两袖清风地回到了她身边。 所以怎么说,感情误事呢? 当然,小良子本人对权势并不热衷也是事实。 然后再是谢衡带着三十万楚军的有条件性的归顺。 “所以,阻挡主公如今一统四海的,只余两股势力,而且这两股势力已结盟。”谢安说话咬字,自成流水一般的韵律,让人听了,顿觉舒畅不已。 “那不就已两分天下,只待毕其功于一役?”项羽摩拳擦掌,眼底战意凛然。 江山嘛,都是打出来的! ------题外话------ 注1:出自郭沫若的《满江红》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二章:春与秋,其代序(十六) “硬碰硬,此乃莽夫所为,倒不如分而化之。” 这世上,哪有什么拆不散的结盟。 当年孙权背刺,以至蜀汉元气大伤,再无力兴复汉室,他之后再怎么勉力维系, 却终是,无力回天。 这个教训,他一直记着。 “分而化之,那也是未来几年后之事了,我看主公当前最紧要的,是怎即收拢秦、齐军政大权,确保这两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对。” 谢安一言,切中要害。 “那不知,诸君中, 何人愿赴北齐,替我收拢这大权?”姬染月虽是问询,但目光已然锁定在曹操与谢安之间。 曹操造反概率大,谢安倒是更适合些,军政俱精,人亦沉稳如金石,俨然一派从容自若的风度。 至于诸葛亮,郭嘉她另有安排。 赵括……这个时候,她不会让他跟白起撞上,容易被白起一根手指头碾死了,倒不如让他跟着霍去病历练一番。 最后项羽,他必定是要留在秦国的, 介时,她会派霍去病去扫荡前秦遗留下的割据军阀,而项羽随她留守邺都, 正好可以咬下一波墨痕的军权。 虽然墨染一再地保证,秦国属于她。 但墨痕真的会甘心让位放权么?不见得吧。 所谓的兄妹之情与眼前的万里江山,是个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几人在姬染月的房中小憩了一会,待到黎明破昧,她自然要领着一波“新人”,去拜见谢衡和原先的旧人。 “丞……诸葛先生,能请您暂且留步么?” 青年虽诧异,但还是依言落后半步,“主公有何事要吩咐亮?” “我希望这段时间,先生能陪我,演一出戏。”她视线微闪,但在他暖融如曦日一般的眸光注视下,有了坚定的勇气。 “好。” 他未问原由,只含笑应下,就让姬染月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光风霁月。 可能有人觉得,诸葛亮的气质,与张良真的很像,但在她眼底, 却是区别极大的。 虽然两人皆智多近妖—— 但张良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外表温润如玉,内心却淬着疏寒的风雪, 说到底,骨子里还是冷的。 而诸葛亮则是静水流深,和光同尘,是由内而外的,不加矫装的淡泊与宁静,可谓是内外明澈,温暖如熙。 当然,她没有褒贬两人的意思,只是单论人与人的相处,自然是同亮亮在一起,更舒服些。 无关情爱。 谢衡又与张良、嬴政两人凑至了一处,在正厅,可能是想防着他,私自去亲近姬染月,这两人一大清早就过来堵他了。 真是,叫人败兴。 三人皆未看对方一眼,互相站在厅前一角,莫名有种鼎足之势。 而这种因男人的占有欲而升起的争端,恰恰是姬染月要制止的。 所以她才会抽新卡。 所以,她才会堂而皇之地挽着诸葛亮的臂弯,领着一批“新人”,浩浩荡荡地杀去了议政厅。 当然,姬染月并未揽实,只是借着视觉误差营造出的一副恩爱缠绵之假象。 而且,她从未想过假戏真做。 她待丞相,只是心怀崇敬罢了,没有半点旖旎冒犯的心思。 既是心上明月,就合该永远清皎,高悬天际才对,她才不会选择去攀折月亮。 但姬染月若要认真做戏,定是情真意切,让人挑不出任何破绽来。 因此,在谢衡他们三人眼底,少女仰头注视着身侧青年的目光,可绝对算不上清白。 那样刻心蚀骨的风情,是众人从未见过的模样。 若是她能用这样的眸光注视着他,便是替她去死,也是甘愿的。 谢衡握紧了剑柄,剑身嗡嗡作响,却迟迟未出鞘,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杀意。 倒是嬴政,他竟迅速挡在了张良面前,钳制住少年藏在袖中颤抖不已的手腕,低声道:“别冲动……” 敏锐如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姬染月身旁的那个陌生青年,气质风格与张良有多么接近,只是更成熟些。 当然,他再看几眼,也察觉到了这位青年与张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就像光与暗一般,泾渭分明,不容跨越。 而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偏爱光。 “政哥,我没事的。”张良的手腕骤然卸了力,只是嗓音听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暗。 他的掌心,凉意彻骨。 待到姬染月走近了,张良示意嬴政松开,他蜷了蜷掌心,藏于袖中,主动来到她身前,略一拱手,“良拜见主公,不知这几位是?” 他嘴上虽问的是几位,但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那位英挺而不失风雅的青年身上。 第一反应就是,此人好高。 明明打扮像个儒生,但身型高大挺拔,全然不输给武将。 这种感觉,跟他初见周瑜时,有些相似。 但又不完全相同。 诸葛亮见这少年郎,正想温和问好,他向来礼数周全,但却感觉到袖口被扯了扯。 他及时收口。 姬染月上前半步,这显然是一种维护的姿态,“这位先生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张良手心霎时多了几道血痕,脸上柔软的笑弧却是分毫未变。 亮与良,连名字都只是一音之差,真巧啊……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三章:春与秋,其代序(十七) “这是张良,亮亮应该听过的。” 也就仗着在演戏,她才能光明正大的,占一波丞相的便宜,喊他亮亮。 姬染月尽力绷着嘴角翘起的弧度,但那飞扬的神采,却怎么也藏不住。 她是真的开怀, 才会作此,女儿家的娇态。 说起来历史中的张良与诸葛亮,可是此后历朝历代中,“武庙十哲”里的常青树,无论怎么改,他两人基本上都在。 只可惜, 这等缘分,却是不能由她宣之于口的。 如果……没有她硬要演的这一出戏,子房与孔明, 或许能成为知己一般的好友吧,志趣相投,同精儒法,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原来是留侯,亮久仰之。”他徐徐一拜,当真是如青松映春涧,流水逐月华。 张良磨了磨牙,口中泛酸。 怪不得主公喜欢呢,确实是难得的美姿仪,好风采。 “那这位呢?”项羽突然插话,视线如猛隼,直锁向张良身侧的嬴政。 这般气度,项羽生平所见,唯一人耳。 “咳,这位是,始皇,嬴政。” 此言一出, 身后人俱惊异望来, 只有谢衡一人疑惑。 始皇…… 修仙界,能称人皇者,无不是大功德、大气运者,紫气萦绕,有真龙之相。 也就是说,嬴政,曾是皇者命格。 但接踵而至的,是更大的疑惑。 这一世,她的任务,为什么会变成了一统天下? 又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这么多异世之人襄助? 让无数帝王将相,去帮一位姑娘去征伐天下,这难道不是一件,十分荒诞的事情么? 既曾为皇为帝,又怎会甘心屈居于女子身下? 谢衡心中的割裂感很重,他甚至开始质疑起,整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但这满腹的疑问,他却不能向她诉说,因为自那以后, 姬染月常与那位名唤诸葛亮的青年走得极近,饮马渭河,纵酒高歌,操琴焚香,以诗相和。 直到墨染养好伤,一行人出发去邺都时,他都寻不到与她独处的机会。 当然,嬴政与张良亦然。 她是故意的,故意冷着他们。 三人皆心知肚明,但又奈何不了她,一时间,所有的争端,亦偃旗息鼓了。 不是没想过,杀了诸葛亮。 但谢衡舍不得,舍不得她难得开怀的眼底再度染上化不开的阴翳…… 也许,她正是吃准了这一点吧。 谢衡自嘲一笑,但真正的爆发是在墨痕提出,也要与姬染月联姻时。 “平远侯怕不是借着酒酣妄语吧?” “臣清醒得很。” 此时,距秦彦禅位于姬染月,还有三日。 她念众人奔波千里劳累,便在王宫办了场夜宴,以犒劳诸君。 酒过三巡,墨痕突然从席间起身,单膝跪在姬染月面前,说要娶……不是,说要嫁给她。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墨染,也是一脸惊异,哥哥何时,竟生了这样的心思,他明明不喜欢姬小姐的啊…… 况且,她与姬小姐生得这样像,按理说哥哥更应该……避嫌才对! 姬染月:“……” 差点没被口中的酒水呛着,她自然也是万分震惊的,下意识就想开口拒绝,但临到口中,突然咽了回去。 墨痕骤然言求娶之事,其实绝非醉酒胡言,站在他的角度思考的话—— 首先,她有恩于他,所以他以秦国报之,这是他们兄妹的选择,但是,他可能没想到,因为她意外受伏,流落山村,整个秦国,可以说是墨痕、霍去病两人拿下来的。 他们收拢的秦国兵权,就算是平分,再加上原本就有的私军,如今墨痕的麾下,只怕不会比谢衡的三十万楚军少。 但他与谢衡又不同。 因为姬染月愿意交付一定的信任给谢衡,但却不可能对墨痕如此。 想来他心里也清楚,她一直防着他呢。 君臣结盟,抛去情义不谈,最牢固的,恰恰是从根本上一致的利益。 而要建立起一段比较长久的利益纽带,联姻绝对算是一个简单直接且有效的方法。 若她是个男子,即将称王,墨痕今夜说的,应该就是求娶她的姊妹了。 而她是个女子,这反而更简单了,成为她的男人。 天下的男人可能都以为,女人是感性的,是柔弱的,对于占了自己身体或是情感的男人,会下意识的产生一种,依赖感。 通过放大、加深这种感官上的征服性,这个男人再要想掌控这个女人,就等同于手到擒来了。 所以,在墨痕看来,这场求娶,反而是他对她的一场,暂时的,示好与示弱。 他仿佛在说:“我会忠诚于你的,但前提是要答应我的条件。” 只是墨痕与谢衡,到底不同。 心中几番权衡后,她还是没有直接拒绝他,只说此等大事,且容她考虑一番。 “那臣希望,至多三日,便能听见主公的肯定答复,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他将墨染一并拉起,离开了筵席。 “等……等等,这么大的事,哥哥怎么都不先同染儿说说,就直接求到了姬小姐跟前,这也太……太尴尬了!” “为何会尴尬?”见已出了席间,墨痕顿住脚步。 “因……因为明眼人一看便知,楚王是爱慕姬小姐的。” “那又如何?”墨痕扯了扯唇角,笑弧冰冷,“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他顾明忆能做的,我亦然。” 自然,顾明忆想争的,他亦然! 这天下,鹿死谁手,还真未必…… “再说了,姬染月若真欲当女帝,未来这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一位男子?”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春与秋,其代序(十八)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我看得出来,哥哥对姬小姐并无男女之情,又何必以此为法,来自证忠诚呢?” 即便,她很希望能一直陪在姬小姐的身边,但她更期望, 哥哥能娶一位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夫妻美满,儿女双全,一世平安喜乐。 “小染,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墨痕轻轻抬手,摩挲着少女柔软的鬓发, 定定注视着她懵懂的双眸, “有些事, 只有我来做,才最适合……” 他以掌为刃,敲击在她后颈。 “哥——”少女昏倒在他怀里。 “睡一觉吧,乖。”墨痕仰头望着深黑的天穹,星河夜垂,明烛天南,眸光暗流沄涌。 * 姬染月是被谢衡拦腰抱走的。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一个御剑凌空,两人便霎时消失在了宴席之上。 “不必追,这是楚王与主公两个人之间的事,旁人根本无从插手。” 诸葛亮语调淡然,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感,他手中羽扇徐徐横折,却恰好挡住了正要起身的霍去病。 “亮看得出,楚王待主公,并无恶念。” 他虽然愤怒,但怒火焚烧的,从来都是他自己,而非姬染月。 他气得是自己于情爱一途上, 实在没有天赋,都多少世了,连句哄她开怀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以至于让旁人钻了空子—— 一茬又一茬地往外冒,都想占据她的心房。 而他,却无力除尽。 “师尊,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姬染月感受到长风拂面却并不凛冽,感受到腰际男人想要拥紧却又克制力道的手掌,感受到身后一坠一起止不住跃动的心跳,令她松散了些许,身体下意识的戒备反应。 谢衡不会再伤害她的。 “一个……我一直想带你去的地方。”察觉到她的一丝软化,谢衡鼻头微涩,却不会真的将自己内心深藏的怯懦暴露出来。 他不敢赌。 两人已翻出了秦王宫,一路往邺都城郊而去。 再往西,便是泥沼地。 这时,他收剑落地, 以手挡住她满是好奇的眼瞳,另一只手牵紧她的腕骨。 她长睫下意识垂落,宛如羽扇一般,浅浅扫过他温热的掌心,他指节微抖,似是紧张。 “欢儿,跟我走。”他嗓音有点干涉。 这一次,他准备了好久,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姬染月突然想起一桩旧事,在那个仙侠世界,他与她突破了最后一层关系之后,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他练完剑,突然跟她说:“欢儿,我想与你结成道侣,你……愿意么?” 她从来没见过师尊这般紧张到结巴的模样,觉得还怪新奇的。 但若她要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的求娶,那可不行。 那时候谢衡的好感值已经稳定在了94,其实已经很高了,可她天生缺乏安全感,总觉得——太容易被得到的事物,旁人是不会太珍惜的。 “师尊想求娶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哦。”她只是简短的一句提示,并没有直说自己要他做什么。 这种事情,明说就没意义了,得靠男人自己领悟,并且付诸于行动。 谢衡一开始真没明白,他与她的所有接触,都绕不开一个欲字。 他不知道,俗世中,男子哄女子时,竟能想出这么多花样。 很多他都学不来,但在凡间观察了几个月的夫妻相处之后,大致有了些许明悟——他要给她最盛大的仪式。 而这一筹备,就是十余年光阴流水而过。 她也没料到,他竟能耐得住性子。 一直到,他将万年凰炎、龙髓、玄晶玉魄、往生柳……连同浩瀚星河图、苍山雪魂簪、桃花津度居、九天玄羽裳一并捧至她眼前时,她主动勾缠着他,献上最欢欣的爱吻。 她承认,自己真是个虚荣且庸俗的女人,就爱这些盛大灿烂的,浩浩荡荡的,华丽仪式。 而作为回报,她会给他,最热烈汹涌的,毫无保留的爱意,直到攻略任务结束的那一天。 她都只爱他。 只可惜啊,那一夜后,谢衡的好感值便刷满了。 “所以,师尊,真抱歉啊……”她抚过男人沉睡的眉眼,语调温柔,眸光却深藏疏冷,“我能给你的真心爱意与蚀骨欢愉,只有一夜。” 此后,地覆天翻,雷劫涤世,仙君失去了他挚爱的,大婚还未来得及举办的,此生唯一的道侣。 一夜白头。 往事骤然涌上心头,任她再怎么凉薄寡恩,断情绝爱,亦是生了些怅惘。 “到了。”他顿住脚步,屏息凝视着她,像是贪恋般,怎么也看不够。 少女缓缓睁眼,他担心她会有些晃眼,抬袖替她挡了挡,直至她完全适应光线。 泥沼污秽,星河幽暗,这才该是姬染月记忆中的景象,但眼前的美景,却令心中已经有所准备的她,呼吸一窒。 她放眼望去,是千顷随风荡开的碧叶粉荷,荷蕊藏烛,暖融的光晕一点点亮起,与天边星河交相辉映,一时竟叫人分不清天上人间。 “这南楚的菡萏,我初见时,便想着,一定要与你,共赏一次。” 只可惜,曾经在楚国,他没能留住她。 如今换了秦国,不知道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这些荷花,都是真的么?” “自然。” 西秦气候恶劣,无法留下任何风花雪月般的美好。 他也是与匠人们研究了许久,才能让这泥沼,开满一池芙蓉。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五章:春与秋,其代序(十九) “师尊,我很喜欢。”她抓住一只萤火虫,又缓缓松开,任由它闪烁着微光,扑棱着飞远。 真好啊,天地万物,本就该生而自由。 “还有一个地方,我想带你去。” 谢衡牵着她,回到了王宫,进了一座原本是空置着的宫室。 室内的烛台被精心摆成一行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烛光环绕之中,是几十抬精致的明红箱笼,大小不一,皆系着红绸。 “这些,都是都是给我的?”她讶异转身,毕竟这些箱子里若装得都是珍宝的话,绝非一朝一夕能筹备出来的。 况且,这还是在秦国。 “嗯,本来,你与我在江宁城汇合之时,我就想给你的。” 但一直没能寻到合适的时机,才拖到了今夜。 如果没有墨痕那番言论的刺激,他会筹备得更精美,更盛大,再赠予她。 今夜,到底还是仓促了些。 但他不愿再忍了。 “你快都打开看看,可还喜欢?”他定定凝视着她,眸光里,疏寒散尽,全是叫人不忍心摧毁的期许。 “好……”她不禁软化了几分,遁着他的目光所向,依次打开了箱笼。 第一箱:是两套外赤内黑的华美婚服,男女各一套,华服之上,是两套纯金熔造的冠饰,缀龙雕凤,珠光璨璨,令见惯了华裳丽冠的姬染月,亦是刹那惊艳,缓缓抚过,那些华美的,栩栩如生的纹路。 她目光流连片刻,打开了第二个箱子,明珠宝石撒落一地。 第三个箱子里,是几十份地契、宅院、商铺、园林……南楚最繁华的几处地段,恐怕都在这里了。 “师尊怕不是把整个楚国都搬空了吧?”她半是开玩笑,半是试探道。 “没有。” 都是私产。 是他从降临这异世的第一日起,就开始积攒的。 每到一个世界,他都会收集各种珍宝,只是之前每一次,他都没有等到她。 那些珍宝,便在他肉体死亡之时,全数捐了出去。 权当是,为了他与她能再一次相遇,累加功德。 以此博得天道几分怜惜,减缓他魂灵湮灭的速度。 之后十几箱,更是晃花了她的眼,里面全是沉甸甸的,堆叠好的黄金。 说实话,几辈子了,她都没见过这么多金条。 所谓大俗即大雅。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谁会嫌弃金子多么? 反正她肯定不会。 之后又是十几箱的稀世奇珍,古玩字画,翡翠宝石,拆到第99箱时,姬染月已经整个人都麻了。 但这是幸福的酥麻。 真的,这要是心软些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乍然之下见到这么猛烈的攻势,更不要说送礼的是个极品的禁欲系帅哥,这搁谁顶得住啊,沦陷只是早晚的事! 但她早已失去了,真心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姬染月关上最后一抬箱笼,那里面盛放的,是一枚小小的令符,能号令三十万楚军的令符,但她的欢欣依旧只浮在眼表,浅浅的,虚幻的一层。 “师尊,谢谢你,但我——” 她话音未落,便被他从身后,拦腰抱住,声线是几不可察的颤抖,“别拒绝我……” 至少,今夜,别拒绝他。 “欢儿,你若嫁我,这些便是聘礼。 你若……娶我,这些便是我的嫁妆,好不好?” 嫁娶随她,他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不在意世人的谩骂,他只想陪在她身侧,一如前世那样,岁月静好,光阴无改。 姬染月怔了怔,反握住他紧绷的手掌,缓缓转身,专注地望着男人的眼眸,像是在透过这具本不属于他的皮囊,注视着那抹坚韧却又虚弱的灵魂。 那个,眉目如雪,未染细沙,一剑涤尘,百花俱杀的少年仙君。 那时的他,多么强大啊!千万人都敬仰着他。 可如今,却因难以勘破情劫,而脆弱卑微如斯,折断了一身傲骨。 姬染月如今已不想否认,这确实是她种下的因。 亦便注定是她,要了断的果。 但不是现在。 “师尊,你想看我穿上这袭嫁衣么?”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泛红的眼眶,唇畔微扬,眼波含媚,像极了昔年那只被他养在身侧的小狐狸。 被巨大惊喜砸中的谢衡并没有注到到,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是否愿意嫁娶的问询,而是说—— 你要不要,看我穿一次嫁衣? 看似是一种巧秒的答复,但她并未正面回应他的任何请求。 可惜男人为情爱所迷,未并看透。 他哑着嗓音说:“……好。” 姬染月笑弧愈深。 看,千年光阴已过,他还是这般,好骗,反倒衬得她,愈加绝情了呢! “那师尊且等着。”她取出那华裳凤冠,去了里间。 “师尊可不许偷看哦。” 隔着一道屏风,谢衡慌乱垂眸,耳根泛红。 本来,他是未起任何旖旎心思的,但被少女这么一说,他反而意动,情难自禁地,望着屏风被烛火一照,映衬出的窈窕剪影……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六章:春与秋,其代序(二十) 那一截纤腰似柳,微微弯折的弧度,勾勒出摇晃的风情。 他顿觉口干,舌尖卷扫过上腭,下意识偏开了视线。 不能胡思乱想,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屏风, 但奈何耳力惊人,依旧能听见,少女指尖扯落衣带的细碎声响。 静心咒,静心平气,物我两宁…… “师尊!”她眉眼含笑,盈盈从屏风后走出来。 谢衡怔怔回眸,凝视着少女的目光, 既克制, 却又贪婪,不舍得错过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 所有的言语,都在此刻,化为了苍白与虚无。 满室烛火被风吹乱,半明半昧的光影里,他能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重重跳动的声音,那是一声声被他闷下的惊雷。 震得他神魂颠倒。 姬染月见他愣了许久没说话,眸光中透着止不住的笑意,眉梢眼角勾起的弧度,宛如碧波被春风吹皱的漪涟。 “师尊,好看么?”她语调是十分难得的娇俏,尽显女儿家情态。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他自己也没料到,向来只知剑寒刃锋的他,有朝一日,也能体悟到诗词间婉约的风月。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1 他缓缓走近,伸手将少女揽在怀里, “欢儿……” 能得今夜,见卿红妆如斯,纵即死,而无憾也。 他的吻,一点点从眉心额间,下移而去,宛如一场虔诚的朝圣,透着珍视的小心翼翼,而非放纵欲望的肆意侵占。 凤冠落,发丝散。 烛影晃,衣衫坠。 如此氛围,谢衡却强忍着腹下的燥热,并未再进一步,只是贴着她的颈肩处,平复着凌乱的喘息。 比起纵情欢愉,他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半晌温存。 反倒是姬染月被勾得不上不下的, 难受。 “师尊……”她故意将尾调拖长, 指尖缓缓划过男人的后颈。 “现在不行。”谢衡反握住她作乱的小手,钳制在身下。 这一世,他要与她,在成婚当夜,享尽欢愉。 姬染月:“……” #呵。男人你是不是不行?# 正当她思索着要不要将这男人一脚踹下榻时,殿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主公——” 是张良的声音。 他很少会有这样急迫的时候。 一定是出事了! 她与谢衡相觑一眼,眉心皆是一拧。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翻身下榻。 她理了理凌乱的嫁衣领口,却顾不得披散的长发,谢衡拉开沉重的木门。 “子房,发生什么事了?” “……霍小将军昏倒在囚室外,墨檀出逃,另外牢房并无破损痕迹,是被人从外部打开的。” 张良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衣衫,分明是嫁衣,但事有轻重缓急,这个时候,已容不下丝毫软弱的情爱之念。 他三言两语就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今夜王宫所有的出口封锁住了么?” “项、曹、许、赵四位已分别驻守在王宫四处主要宫门之下,政哥也领军前往王宫各个角落搜寻,只是——” 墨檀很可能已经出了王宫了。 “一个时辰前,霍去病在晚宴席上,他从御园回到囚室,差不多是一刻的功夫。” 也就是说,墨檀逃亡的时间,很可能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而从囚牢行至各大宫门的时间,并不需要半个时辰。 姬染月也想到了这一点。 “子房,有一处你不觉得很奇怪么?为什么墨檀出逃,并没有杀了霍去病,而只是打晕了他?” 而且,霍去病不是个蠢笨的,单兵作战能力、洞察力都不低,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放倒了? “主公,未必是墨檀打晕的霍小将军。” “子房的意思是,那个救出墨檀的人,才是关键,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是我们……自己人”姬染月眸光明灭不定。 今夜有异的人……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子房,秦彦此时在何处,墨痕、墨染又在何处?” “秦彦、墨痕都在墨姑娘那儿,听说是墨姑娘今夜筵席结束后,受了凉,发了高热,人昏迷未醒,平远侯折返回宫中,请了太医。” “欢儿,是墨痕做的吧。”谢衡突然开口道。 原来他今夜提出那等求娶言论,分明是故意为之,想转移众人视线。 他真正的目的,是救墨檀。 “证据尚且不足,楚王还是莫要妄下断论的好。”其实张良心里也认为是墨痕,但他就是觉得谢衡此时春情荡漾的模样,分外刺眼。 “是或不是,请墨痕入宫,一问便知,顺便把秦彦带上吧,继续让他留在墨氏兄妹那儿,我不放心。” “欢儿,我去吧。”谢衡难得如此积极,可见今夜墨痕所言,即便是个晃子,也确实激得他心如焚火般,愠怒。 “带上项羽一起,再加三千楚军。” “三千也许不够,良担心,逼急了墨痕,他可能会直接发动兵变。” 毕竟谁也不知道,墨痕究竟只是想救人,还是野心炽盛,意图称王?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七章:春与秋,其代序(二十一) 但还好,姬染月没等太久,就看见男人踩着一地夜色而来。 辉月泠泠,竹影婆娑,柔化了他一身刀锋般的肃杀之意。 只不过,墨痕是一个人来的。 “秦彦呢?” “他年纪尚小,没必要吓着他。” 两人的语气皆是平静淡然, 像寻常朋友闪谈一般,所有的杀意与兵戈都如墨纸沾幽痕似的,隐没在不为人知的暗处,只有两个人心中自知。 “为什么救墨檀?”到底还是姬染月先开了口,她实在想不通,墨痕怎么就偏偏会选在这个时候反水。 这绝非明智之举。 “她是臣的亲妹妹。” 身为兄长, 他怎么能忍心看她,一日日被囚禁在暗无天光的牢笼中,消磨所生无几的生机。 娘亲临终前,唯一担忧着的,就是两位妹妹能不能在那吃人一般的墨府平安长大。 他答应过娘亲的。 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仅存一息,也要保护她们安然无虞。 “可我压根没想杀她!” 她要杀的,从来不是墨檀,而是墨痕身体里寄居着的那一半异魂。 “呵,公主一定没有亲自去过秦王宫地底的那方囚禁吧?”他眸底全是讥嘲,“墨檀入其中,不出三日,必暴毙而亡!” “公主不杀,并不代表那些酷吏会对檀儿容情。” “那你就没有想过么,你这样不计代价救下墨檀,又欲将墨染置于何地?将你自己置于何地?甚至……将你我努力至今的结盟置于何地?”姬染月步步紧逼,三连问一开口,直击他心头脆弱之处。 “臣愿以死谢罪。”墨痕没有丝毫犹豫,俯跪于地,叩首求死。 可这一动作,却也姬染月再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是真心求死赎罪, 还是假意认错试图反杀? “杀,我确实该杀了你,否则,何定军心?”姬染月使用事物卡赤霄剑,抵在了墨痕的后颈处。 剑锋刺破肌肤,血迹沿剑身流坠,洇没在木制的地板上。 墨痕这场背叛打得她猝不及防,她若不迅速作出反制杀了他以立军威,届时,天下皆以为她可欺而背刺者,甚多也! 可杀墨痕…… 他此刻依旧俯跪于地,全无反抗之意,像是一心求死,他的肌肉,是处于全然放松状态的,等于命门大敞,任由姬染月将自己诛杀。 但杀墨痕, 意味着自断一臂, 等于她费尽心思,将齐韫、墨痕、焉都连结在一起, 拼成的铁三角彻底崩塌一角。 利用墨痕攻齐,本就是应对洛玦歌与姬辞月、秦屹联盟的权宜之计,墨痕最大的用处,其实是胤国才对。 天下间,先胤王已灭,没有人会比他,这个替胤国征战十载的大将更清楚,怎么攻克胤国。 所以秦屹此前才会借墨檀才引出墨痕,并想尽办法诛伏他,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她才会在西秦边境,救下重伤濒死的他。 如今,就这么废了这步棋……她不甘心。 杀与不杀,进退两难。 或许墨痕正是算准了这一点,今夜才愿意,主动认罪伏诛。 他赌,姬染月舍不得杀他。 剑身横亘在他后颈,仍未进半寸。 很显然,他赌对了。 正当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之时,姬染月长剑拧转,削落了他的发冠,满头墨发如瀑,散落在地,她转手将剑掷于地上,噪音与兵戈之声交织在一处,显出一种别样的,金属质感般的冰冷—— “呵,墨痕,这天下,可不只你一个聪明人。” 论谋算人心……她眼前这两位,才是高手! 见姬染月目光扫来之时,张良与诸葛亮齐齐上前半步。 但诸葛亮见少年已经抢先半拍开口,他便微微一笑,以羽扇掩面,继续隔岸相观。 “良以为,杀平远侯以稳军心,实为下策,良有一谏,不知主公可愿听之?” “……嗯,子房,你说。”姬染月原本是想看看亮亮在这一局中,会有何破法,没想到,先开口的,会是张良。 可见,随着被召唤入场的谋士越来越多,谋士之间的“内卷”文化也会越来越兴盛,出良计、定奇策,这其实是一种良性循环,所以她只会引导,却不并强行干预和制止。 武将亦然。 她真正要防备的,其实是那几张帝王卡牌,他们的卡牌机制中,是能够造反的。 有人可能会说,把好感值、忠诚值刷上去不就行了吗? 她要真百分百相信这些系统所谓的好感值感应器,可能还没到这第十个世界,就直接玩完了吧。 这玩意儿,仅供参考。 “良以为,与其杀了侯爷,倒不如,让侯爷与主公在天下人面前,公开立下军令状。” 她跑远的思绪成功被少年吐出的三个关键字拉回,“军令状?” 是啊,反正墨檀已经跑了,因为有女主光环,他们真不一定能把人再抓回来,那么,与其让墨痕在此时成为一张废棋,倒不如,物尽其用,榨干他所有的剩余价值。 “那不知子房以为,这纸状令,该如何设置?”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八章:春与秋,其代序(完) “很简单,若三年之内,胤国不破,他当自裁以谢罪!反之,则功过相抵,前尘种种,一并勾消。” 姬染月沉吟片刻,并未立即回复,而是转而望向一侧的诸葛亮,“先生以为如何?” “善哉,不过,亮以为,宜再加补一条,若事成,加封墨染为卫国公主,食邑三千户,若败——”青年气定神闲,羽扇微摇,可吐露出的话语,却是杀伐必现。 他的眸光里明明全是慈悲与温和,可他的话语却能叫人生出彻骨寒凉之感来。 “即刻绞杀墨染,不必容情。” 张良闻言微讶,原来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位诸葛先生,倒还挺有意思的。 墨痕听了青年这番话,原本弓着的脊骨骤然挺直,他死死盯着诸葛亮,目眦欲裂。 然而,青年的视线只与他对上了刹那,便平静移开,像是看见了庭院间,随处可见的,无声坠落的花叶。 他并不是一个毫无理由,悲悯众生的人。 “有什么惩罚,我一人承担便是,可小……墨染是无辜的,她毫不知情!” “你错了,她不无辜,从你在她与墨檀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才对啊,她的结局……”姬染月彻底寒了眸光,“便是沦落为你我博奕的棋子。” “墨痕,你是贪狼,是猛虎,我驯服不了你,但我们也别内耗,你若真有本事,便真刀实枪地去拿下胤国,当然,你要另起炉灶,那也别怪我,杀了墨染。” 她得给效忠她的人,一个交代,否则,人家凭什么辅助你平定天下。 “今夜之后,你便启程吧,去胤国,就权当是,你还念着,昔日我救下你们的恩情。”她声音落的轻,没什么额外的情绪,但墨痕却听的,心房颤了颤。 当初穷厄困顿,濒死之际,确实是她救了他。 他不是寡恩绝义之徒,否则不会帮她,拿下齐国,只是……他没想到,她的野心竟会那么大。 “如今,秦、齐皆在公主手中,公主还不满意么?” “我要的,从要不是一国一隅之地。”这是她第一次,在非卡牌人物的对象面前,坦白自己的“半终极”目标。 所以,为臣还是为敌,他可要想清楚了。 “三年之内,臣……必夺胤!”他的额头重重磕下,似乎砸得地面都跟着震了震。 “那我就等着,平远侯的大捷传回邺都了。” 墨痕最后还是在军令状上,签下了自己的手印。 他走时,墨染尚处在昏睡中,还算安稳。 他也就只是在她门外,守了一夜。 天边黎明乍破,他骑着马,孤身出了宫墙。 * “主公,只让墨痕一人领兵赴胤,难道不怕成了,放虎归山?” “胤国有周瑜、洛玦歌、姬辞月,他去了,不管是有异心还是没异心,整个胤国都会跟着混乱个几年,如此,我们便不算亏。” “可是,他会不会领兵转去投奔了如今的楚国?” 毕竟洛玦歌与那逃出去的墨檀,可都在楚国。 “楚国?昔日胤乱,墨痕也算是居功至伟,我若是洛玦歌,杀了他泄恨还来不及,怎么会还愿意再信任,一个叛国之徒?” 只怕到了楚国,第一个要杀墨痕的,就是洛玦歌。 “可墨痕一走,主公打算让谁去平定秦国那些叛乱的军阀呢?” 霍去病,曹操,项羽。 霸王留着攻楚,让曹老板和小霍去吧,再顺带捎上个郭嘉,他定是想跟着曹操同行的—— 饮马黄河,醉酒高歌。 只是郭嘉体弱,西秦又多瘴气,她怕他身体撑不住,可别又落了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还有亮亮的身体,也要好好调理。 她得寻个机会,让焉都留存的人,分别并入秦、齐二地来。 尤其是华佗和孙思邈,得让他们一个去齐国,帮齐韫治腿,一个来秦国,帮大家调理调理身子。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主公总惦记着旁人,别忘了自己也要注意身子。” “知道了,小良子,不过一月未见,你这人怎么啰嗦了起来?” 张良:“……” 得,权当他没说。 但最后出房门时,他还是挂念着,罕见地主动唤住了谢衡:“王上近几日常与主公在一处,还望王上能多照看些,主公的身体……” “嗯。”他低低应下,看了看眼前清瘦的少年,语调无甚起伏,但一字一句,是真心的建议,“你最好早些放下,在她那里,你没有机会的。” “那楚王为何至今还在执着?”张良含笑望向他,不见丝毫勉强之色。 “寡人与你,不一样的。” 他马上就要与她成亲了。 张良只笑不语,没有戳穿他短暂的美梦。 有什么不一样呢?本质上,她依旧不爱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 起先张良也钻过死胡同,也有过一段时间,想法十分偏执阴郁,但被嬴政劝了几日,他也想明白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对谁都不动情,绝对好过,她对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动心。 那才是乱象必生,人间炼狱。 维持常态就很好,能陪在她身侧就很好。 谢衡见他神色平和,那股子隐秘的,属于男人看待自己情敌时的莫名的优越感,瞬间飞了个干净,只觉得乏味与恐惧,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先生倒是豁达。” 只他一个人自私。 可没办法啊,他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 * 五月初十,宜祭祀。 西秦,武华山。 少帝彦禅位于前周永乐长公主,改年号为永昌。 “滴,恭喜宿主提前并超额完成兴国卷新手期任务,检测到宿主已占领国家数≥1,新手任务正式结束,并奖励民心+1000000,声望值+1000000,成就点+50000,天下纷争榜更新,新手期正式结束,详细数据请宿主自行前往系统面板查看。” 兴国卷二:九天阊阖开宫殿(主线篇已正式开启。 任务一:请宿主在三年之内,将自身的民心、声望值提升皆至≥5000000。(任务完成奖励:成就点+10000,抽卡次数+10) 任务二:请宿主在五年之内,攻下楚、胤两国,完成天下一统。(任务完成奖励民心+1000000,声望值+1000000,成就点+50000,抽卡次数+20) 当前天下纷争榜势力排名。 第一:姬辞月 势力值:??? 第二:洛玦歌 势力值:??? 第三:姬染月 势力值:8900000 第四:洛弦歌 势力值:7000000 第五:齐韫 势力值:6500000 第六:墨痕 势力值:5800000 看完后,姬染月:“……” 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谁来给她解释解释,第一,第二的那一连串问号,是认真的吗? ------题外话------ 最近因为各种考试,更新不稳定。 6月10号之后会恢复日更。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九章:第一杀,玉碎山河(一) “宿主,只要咱们的势力值能反超他们,兴国卷的任务进度就能upup!离脱离世界不远了,宿主,行百里已过半,坚持就是胜利,奥利给!” 天命系统在姬染月的脑海里炸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烟花特效。 奈何本人内心毫无波澜,这烟花算是炸了个寂寞。 “宿主,你……你现在一点都不兴奋激动的么?” 一年之间,从末位444名一路高歌逆袭至第3名,这难道不值得庆祝一波? 它不理解。 “高兴?”她伫立在武华山颠,冠冕随风微晃,脚下是千丈险峰,头顶是昭昭烈日,面前是华耀王座,身后是群臣跪拜。 本该是极尽激昂庄严的时刻,本该是豪情万丈剑指天下的场景,可她的心里,却浮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孤寒,以至于竟生不出半分品尝权利的果实之时,应有的半分喜悦之情。 孤家寡人,何喜之有? 所以,哪怕走到了这个位置,她依旧想不明白—— 高台之下,白骨累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执着于这个位置? 当然,如果只把这当成一场必须通关的游戏任务,她会将一切软弱的感情剥离,打出完美结局。 * 永昌元年,秦国军阀割据之乱大定,秦王大封群臣。 永昌二年,秦、齐相并,改国号为燕(一说焉) 同年,楚、胤誓盟于洛川,昭为“天选”之名,拔除天下兵戈之乱。楚出兵十万,助胤克复政乱,未果。 时局骤变,天下自此三分。 以渭河、洛川为界,互不相侵也。 永昌二年冬,燕王昭天下,将迎前楚君顾明忆为君后,双圣临朝,共治燕都。 此讯使至楚国淮京时,已是十一月末。 南楚难得落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似要涤荡这淮京长街,靡软的一切。 入夜,整个王宫寂静如空一般。 直到太和殿阶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面色惊惶的宫婢提着盏残烛晃晃的宫灯,一路踩着积雪,逶迤在长长的宫道之间。 “快……快去请国师,王上又魇着了!” “可国师——” 今夜并不在淮京。 “姑娘莫慌,属下先去告禀墨统领!” 一袭墨色窄袖的少女,马尾高束,仰靠在宫殿顶端的琉璃瓦上,任由细雪落满她全身,直至融化的水液,浸湿了她的眼睫,她才慢腾腾地抬手,抹了把苍白冰寒的面颊。 主人说了,这也是一种修行,贵在坚持。 她不能放弃,还有一个时辰。 “墨统领——” 少女蹙了蹙眉,谁在唤她? “墨统领!” “什么事?”少女忽然从雪堆里钻出来,苍白的肤,玄墨的衣,伴着身后飞雪如羽,像雪夜里不可捉摸的精灵,清丽极了。 遗憾的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未曾沾染分毫感情,冷淡得叫人心凛。 侍卫心下一紧,忙垂下头,“禀告墨统领,王上又……又魇着了,还请统领——” 他话音未落,眼前便已不见了少女踪迹。 墨檀是翻窗进的太和殿。 殿内烛台、瓷器、屏风、桌椅皆倒了一地。 地板上还残存着一滩血迹,角落里几个值夜的内侍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她没管这些人,浅浅扫过后便快步冲进了内室。 刚一进去,寒芒迎面劈来,她的反应极快,两指凝力,夹住了薄削的剑身。 “主人,是檀儿……”两相对峙间,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鼻尖骤酸,便哑了嗓子。 不过半日未见,她竟觉得男人又瘦了好多…… 只一袭白色寝衣,更显得空空荡荡的,像具只剩骨架的行尸,哪还有昔年少年公子纵马驰骋的风姿。 他的眼底,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血丝,更衬得那尖锐下沉的眼角,阴戾如修罗一般,只知杀戮,只剩癫狂。 见他目光如此陌生,墨檀便知,男人仍被困在梦魇之中,浑浑噩噩,难以自己。 主人已经持续了一年这样的状态,夜夜难以入眠,便是难得睡着了,也是梦魇缠身,常常癫狂疯魔,只能以杀戮为泄。 因此,王宫人人自危,夜夜惊惧不定。 “主人……”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更软,试图唤回他的一丝神智。 然而,这没有丝毫作用。 他松了握剑的手,以掌为刃,直朝她命门而来。 墨檀也松了剑,两人在寝殿中过起招来。 还好主人今夜似乎忘了怎么使用内力,所以她也愿意陪他发泄出来。 只是…… 墨檀有些分神,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在白日用膳时,多吃上几口呢? 再抓几个厨子进宫? 可淮京的厨子她都抓了个遍,每一个人做得菜都好好吃,但主人却一个也不喜欢,甚至一日比一日,更加不愿用膳。 墨檀知道,主人病了。 但她救不了他。 这个认知,真的好难过,比一连三天都不准吃小鸡腿,更令她难过。 他会死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章:第一杀,玉碎山河(二) 啪嗒—— 她茫然抬眸,指尖捻去面颊处的一抹湿意,是雪水? 还是她哭了?! 原来这就是难过的滋味,又咸又涩,一点也不痛快! 墨檀一个施力,直接震碎了长剑,密密麻麻的裂纹沿着她的指隙蔓延,直至男人失了支撑,像个被抽去了发条的木偶架子一般,摇摇欲坠。 她心一紧,仓皇接住他,两人一起倒在床榻角落,好在他没摔着,全压她身上了。 不重,就是嶙峋的骨头咯得她掌心生疼,心也纠痛。 两人贴在一处,一个比一个冰寒。 墨檀衣肩上还带着点未化的积雪冰棱,凉意毫无阻碍地渗入到他胸前,缓解了几分心头快要压抑不住的杀戾暴虐之感。 洛玦歌鸦色的睫羽微颤,腥红渐散,意识回笼。 他轻轻拈起,少女鬓丝处一点未化的细雪,晶莹剔透,却转瞬消融成水滴。 抓不住。 “主人——”她眸光微亮,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满怀期盼,泪痕未干,“你没事啦!” 他却没理会她,越过一室凌乱望向窗外,细雪如白沙,纷纷扬扬。 “下雪了啊……”他喃喃低语,目光仿佛透着某种缅怀,可等她细细探究,又什么也看不出了。 她只知道,主人很少有这里心绪宁和的时候,仿佛天地霎时静谧下来,只剩并肩而倚的两人,坐在寒彻入骨的地板上,赏了一夜飞雪。 他们不能相互取暖,但可以相互慰籍,那些曾经独自承受的风霜利刃,那些不为人知的暗淡天光。 直到—— 少女肚子咕咕咕的叫唤。 “主人,我——” “饿了?”他虽没笑,但言语是难得的,无法想象会出现在他身上的,温和。 墨檀却怔怔不语,颇为古怪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主人,你别这样,我有点……有点不习惯!” 像大灰狼突然一秒扒皮,变成了小白兔,叫她怪不自在的。 洛玦歌:“……” 他重新将覆满尖刺的铠甲将身心重重包裹,眼角下压,阴鸷横生。 墨檀反而真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更习惯这样状态的主人,比较让她有安全感。 正垂头舒气呢,余光却瞥见身侧阴影拉长,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诶,主人你要去哪儿?” 她见男人抬步便走,忙一个腾跃起身,顾不上肩头与小腿处的酸麻,取了件衣架上的玄蓝色大氅,就追着他而去了。 屋外积雪覆地,跪了一夜的内侍直接成了半个雪人,但他们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一动不动地跪在雪地上,等待着他们最终的宿命。 “都退下。”洛玦歌径直越过他们,连一个眼神都吝于奉予。 他今日不想杀人,别脏了这初雪。 “主人,你等等!”少女奔至他身后,将大氅披在他单薄瘦削的肩头。 “跟上。”他步履未停。 “遵命!”她声调微扬。 * 从膳房出来的墨檀,手里成功多了两块小鸡腿,嘴里还叼着一个,连话都说不清了,“主银,窝们还要去哪儿……” 洛玦歌没搭理,墨檀只能默默跟上。 她纠结着要不要劝主人也来根鸡腿,但她怕他会生气,然后就罚她饿肚子。 所以在自己挨饿与主人挨饿之间,她当然还是会选择后者了! 想明白之后,她就跟个影子似的,亦步亦趋跟在洛玦歌身后。 只是没想到,他踏足的地方,是御园后的那片梅林中。 在这之前,南楚两年未曾飘雪,梅花便是结了苞,也是稀稀疏疏的,不灿烂。 今年仅是初雪,梅花却已然覆满枝头,傲霜噙雪,粉、白交织,如梦似幻。 他冲少女招了招手,“你,去招教坊招几个歌女舞姬来,寡人今日要听曲儿。” 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主人何时有过这番兴致?! 她定要给他办妥当了,说不定主人一个兴起,就愿意用膳了! 她挑了最漂亮的美姬,最香醇的美酒佳肴,摆在了梅林小径处。 只是洛玦歌并未入席,而是倚在一株孤梅旁,远远望着。 不喝酒,亦不狎弄美姬。 “不知王上想听什么?”美人语调娇软,媚眼如丝,可惜都拋给了寂寞。 洛玦歌压根没搭理她。 墨檀生怕他一个暴起便把这些歌姬给砍了,只能轻咳一声,忙道:“就弹美人姐姐最擅长的曲子吧。” 美人幽怨凝睇了一眼,那位暴戾却异样俊美的君王,十指纤纤,转轴拨弦。 琵琶声声,如泣如诉。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注1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啊!” 琵琶重重坠地,男人掐住那乐姬的颈脖,猛地收拢,语调寒意彻骨,“说!这首曲子是谁教给你的?” 他刚不容易压下去的暴戾,又有了燎原之势,烧得他理智全无。 “主人——”墨檀不知所措,但她下意识想安抚住他。 “你闭嘴!”他转眸瞥向她,是看向死人一般的漠然与杀意。 墨檀的眼晴一动不动的,执拗地注视着他,眼眶里泪珠打着旋儿,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哭成这样。 就因为他的一个,简单的喝斥。 原来,自欺欺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待她的所有温情与纵容,都不过是一幕随时可以撕裂的假象。 “说!”他耐心告罄。 “回……回王上,是教坊里一位乐……乐奴唱的,奴觉得好听,便学了过来……求王上,饶命——”声音戛然而止,那乐姬被他甩落在一旁。 “滚!都给寡人滚!” 顷刻间,梅林中只剩洛玦歌和墨檀两人。 他偏了偏头,见少女嘴角还泛着油光,可眼眶却含着泪,眉眼愈发凶戾,“你哭什么?” 又不是冲她来的,养了两年多,她倒是脾气见长,娇气又贪食,哪还有半分记忆里统御四海的女帝模样。 难道失忆真的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转变么? “你凶我……”她手上也沾着油污,偏偏还去抹面颊上的眼泪,于是越抹越脏,活像只在泥地里滚了一遭的猫儿,又可怜又可笑。 算了,他跟个智障计较什么呢? 她本来就什么也不知道。 “过来。” 男人面色稍霁,像逗弄宠物一般,再度冲她招了招手。 墨檀梗着脖子,想硬气一次,不理他的传唤。 然而,洛玦歌气定神闲,淡淡吐出几个字,“五个鸡腿。” 她眼瞳圆睁,下意识想抬步过去,但刚抬脚就收了回去。 哼,她是那么好哄的人吗? “十个。”洛玦歌淡定挑眉。 下一刻,少女便窜入他眼帘,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写满了渴望,“主人!” 乖巧jpg. 呵,倒是胃口愈发大了。 洛玦歌撇开视线,折了眼前一枝梅花,插在少女柔顺如云的鬓发间,“别乱动。”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随后又烦躁地拔出,掷在地上。 她果然一点儿都不像她。 眼前人,到底非心上人。 ------题外话------ 1出自李煜《清平乐》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一章:第一杀,王碎山河(三) 念及此,他踉跄半步,却强撑着稳定身形,不愿在人前泄露丝毫脆弱。 身后落梅纷乱,细雪飞扬,一瓣梅蕊飘坠入他紧拧的眉心,泛着雪寂般的寒凉。 “主人……”少女踮脚,抬手欲取那瓣寒梅,却被他钳住腕骨。 他的掌心,犹胜雪般冰寒。 “去,替我去取坛酒来。”他微微偏头,梅蕊沿其鼻骨而滑落,零落至泥雪中。 有种寂灭的枯艳感。 无论是梅,抑或是他。 墨檀眼睫微颤,慌乱间抽离手腕,转身抵了抵柔软的耳垂,滚烫的。 还好墨发遮掩在颈前,没人能注意到她此刻内心的异样。 她从席间抱来一坛美酒,揭开酒封,双手高抬,奉于他面前。 上好的葡萄佳酿,酒液如盛琥珀,光晕晃曳,叫人尚未饮,便觉醉意。 主人应该会喜欢的吧…… 她余光悄悄往上瞥去,见男人神色沉凝,如隔雾气一般,叫她看不分明。 她未取酒器,若在平时,洛玦歌定是砸了酒坛,训她一顿,但置身此情此景之中,他内心日益烧灼的戾气,骤然平静了下来。 他有多久,没有畅然酣醉过了? 洛玦歌单手接过酒坛,仰头便往口中倾灌,颇有几分当年折桂载酒,纵马长游的豪情了。 一口烈酒下肚,心烧得愈发厉害。 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愿伴在共饮长醉,酒酣相卧而眠,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 情窍未开时,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姬染月,不过是一起斗酒纵马,肆意享乐的,酒肉朋友罢了。 顶多就是两人身份特殊些。 那时在周国学宫,他跟她都是那夫子最头疼的学生。 在前往周国之前,他本以为周国的公主,应该是个性情淑雅的贵女。 没想到见着真人,才知淑雅二字,实不沾边,可惜世人愚昧,皆为她容颜所惑,事事皆奉承着她,看不清此女皮囊下的隐藏着的轻狂。 “长公主殿下,当是这世间,最良善端淑的贵女了!” 这话,权当笑话听听就行。 在攻略开始之前,姬染月看完世界剧情介绍,以为胤国的五公子,小说里的大反派,定是个阴狠毒辣之人,内心黑暗孤寂,所以她最开始为他定制的,是白月光救赎向剧本。 结果剧本都构想了个七七八八,她一见着那小公子,伫立在众公子之间,亦是如光如曦般,独一份的耀眼。 得了,之前计划好的一切,全部推翻重来。 此后,她与他的种种,便全在她计划之外。 知他好骏马、好饮酒、好鼓吹。 她便寻了天下最神骏的良驹,自己骑,当然,公主的设定是不擅骑马,所以她也就在自个儿小院子里,待他一经过,就晃悠悠骑上几圈,馋他 她还搜罗了天下最香醇的佳酿,自己喝,偶尔会请顾明忆、洛弦歌共饮,学宫里的人她基本上请了个遍,但就是不请他,激他。 最后,她习了坊市里最流行的琵琶曲儿,不过她一般不自己弹,每每夜里,召几个技艺卓绝的乐姬,就在庭院里,拨弹着靡靡之音,诱他。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吧,小公子忍不住了,直接在前往学宫的必经之路,活像个霸王似的,一腿蹬出,将她堵在宫墙拐角处,偏他生得妖异漂亮,一点也不会叫人觉得油腻。 只是脸上表情太少了些,但那双如淬冰吹雪一般的眼眸,实在叫人心折不已。 “你故意的。” 这是肯定语气,算他聪明。 “五公子不喜欢么?”她也就不装傻充愣了,笑得灿烂。 * 洛玦歌实在看不透姬染月这个人。 当他以为她是个十分攻于心计的利欲熏心的女人时,她却又是真的良善慷慨,天下人,无论王侯贵胄,还是乞儿流民,在她眼底仿佛都没什么分别。 每次陪她溜去长街玩,都是一场难以预测的旅程,倒也说不上好坏,只是同她在一起,确实是难得的舒心。 而当他以为,她是个豪迈坚韧不拘小节的姑娘时,她又能给你上演一出一秒落泪,触景伤情的纤弱敏感之态。 说真的,看个话本子而已,有什么好哭的,他不理解。 更过分的是—— “为什么要用本公子的衣袖擦眼泪?” “嘤嘤嘤,我们不是朋友么?”她一双眼眸都快肿成了桃儿。 哦,原来这样的关系,就是朋友么? 少年望着斜阳映照在窗棂处,两个靠得挺近的剪影,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 或许永远不通风月,才最快乐。 他虽看不懂她,但也知道,她越来越不快乐,愁绪萦身,倒是有了几分淑雅之范,却叫他怎么看都不舒服。 “你近日为何常常蹙眉?” 除夕夜,烟火照亮了少年眸光底,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之色。 “又长了一岁,只怕再也逃不掉父王的赐婚了。”她垂头叹息,玉颈微偏,是极窈窕的身姿。 赐婚。 哦,对了,她已十七,早到了要嫁人的年纪。 他刻意忽略掉心中隐秘的不欢喜,嘴上说着,“这有什么,你是公主,周王又无意让你联姻,寻个自己喜欢的——” “你……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她咬了咬下唇,眸光如水波轻漾,晃着他尚看不分明的暗漪。 “嫁人之后,我便再也不能随心随性而为了。” “连游玩也——”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对嫁娶之事,终于有了种不那么模糊而飘渺的概念。 她要嫁与旁的男子,意味着,她从今往后,都要被冠以另一人的姓,要被束缚在另一人的领地,要摒弃少女的独立灵魂。 她将被另一个男人彻底占有,成为附庸品,往后余生,相夫教子,直至终老棺椁盖上时,墓碑前刻上一行字—— xxx之妻10x氏。 若她不是个公主,甚至连名字,都不会有被记载的资格。 少年终于感到一种,罕见的悲凉之情。 但他再开口,却也只是说,“听说再晚些会有一场大雪,你要不要随我去梅园饮酒?” 醉了,便忘了。 少年时的他,太稚嫩,只想着逃避,只贪图一时的欢愉。 又是一坛酒水被饮空,他没有醉,却也站立不稳,倚靠着梅干而坐,墨檀蹲坐在他的身旁,侧额抵于他腿骨处,静静所着他,低沉而含糊地讲述。 “那一夜的雪,跟鹅毛似的,风一吹,像千万树花开……” 姬染月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二章:第二杀,玉碎山河(四) “我与她起初什么也不说,只是饮酒。” 一杯,又一杯。 伴着落梅翩然。 直至烟花尽散,酒兴正酣,两人便天南地北的胡说了一通。 具体内容是什么,他早忘了个七七八八,但他依旧能清晰地记得,那一夜,她发丝被寒风撩动的弧度,记得她晶亮的眸光,记得她嫣红的樱唇,记得那个意外的怀抱,记得她倚在自己怀中,低低唱着的那支小曲儿……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其实,乱得又哪只是雪梅花,还有他。 只可惜,这份情,他体悟得太晚,以至于,风月尽葬,真心悉埋。 他对她,从来就有关风月。 所谓的酒肉朋友,不过是少年口是心非,气盛骄矜的借口罢了。 呵,他鼻尖抵过酒沿,一个高抬,金黄的葡萄酒沿着鼻骨,倾洒而下,滑入他氅衣下微敞的胸膛处。 尽显颓靡与挣扎。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白雪红梅,乱我心曲。 那一年,少年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心思。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可又一年大雪,红梅尚未绽放,他却已因她国破家亡。 长箭穿透肩胛的那一刹,他心里想的是,这血,比红梅艳甚,倒全了这有雪无梅之憾,却也让他的满心风月,浸满血恨之殇。 酒坛空了,他晃了晃,一滴酒液也未剩,他正要再启一坛,却见一内监,仓皇而至。 “王……王上,八百里急报,燕王与楚……与顾明忆不日便要大婚,双皇并立,共治燕都——” “啪嗒!”酒坛猛掷于地,锋锐的碎片溅射,割破了那内监的额头。 他顾不上额头处的血痕,慌乱匍匐在地,磕头不止,“求……求王上息怒!” 墨檀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见他额侧青筋暴绽,眸底似淬血一般腥红,心底满是担忧。 主人不能再发病了。 “息怒?哈哈哈——”他嗤笑一声,内功震荡间,一树红梅尽坠,那笑声逐渐由低转高,直至癫狂大笑。 “好一个燕国国主,好一个双皇并立!” 原来,她不是没有情,只是那情,从未落在他身上过! “姬染月……”他一字一顿,口中已含血沫,显然咬破了腔壁,“我国破家亡,夜夜梦魇难安,你却高台酣卧,日日洞房花烛,怎么可能?” 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便是有,也绝不能落在她身上! 绝不! 眸中暗涌几番易转,洛玦歌扶着粗砺的梅干,缓缓挺直脊背,语调凝冰,“来人。” 话音刚落,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便半跪在男人面前,“但凭主上吩咐。” “八百里加急,告诉姬辞月,吾愿兴兵二十万,御驾亲征,助他一统胤国,诛杀墨痕,但洛弦歌的命,必须留给吾,亲自动手。” 他要赶在大婚之时,送姬染月一个永生难忘的,大礼。 “主人!此时兴兵亲征,实属——” “闭嘴,吾意已决,尔若再言一字,立斩之。”他甚至没有偏过头来看她一眼。 墨檀鼻头一涩,但没哭。 她不敢哭。 可是……他如今瘦弱的、病魔缠身躯,如何能再披甲执戈,征战沙场呢? 如此行动,与自取灭亡何异? 不行,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送死! “王上!”她很少这要唤他,少女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一贯灵稚秀气的面容上已是一派认真与坚毅,“臣愿替王上,出征胤国。” 他脚步未曾有丝毫停顿,眸光中,并无她的倒影,唯有这天地间,空茫的大雪。 与她擦肩而过之际,他的掌心落在少女柔软的鬓间,嗓音如往日闲聊时一般无二,从容平淡,“墨檀,你轻看我了……” 这天下,皆轻看于他。 他不是只会以诡狡之计窃国,论领兵作战,他绝不逊于秦屹、墨痕之流。 胤国,洛弦歌、墨痕是熟悉,他亦然。 墨檀怔怔抬眸,瞳孔中无比清晰地倒映着,这个纵瘦削如柴,亦不堕风骨的男子。 “所以,檀儿替我守住这楚地,可好?” “……好。” 国在人在,国破人亡。 这南楚,只会、也必须是属于洛玦歌的。 谁若敢犯,她必诛! 洛玦歌笑了,温柔与狠戾同时浮现在他眸底,有种山河寸碎的癫狂,他走至梅林尽头处,蓦然回眸—— “对了,这满园梅树,替寡人全伐了吧。” 砍去那些早该摒弃的软弱,从此,他心如枯井,再无风月陷入。 * 永昌二年,十二月一日,大吉,宜嫁娶,宜纳征。 邺都的红绸何止挂了十里,只怕是整座城池,入目眺去,皆是喜庆的红意,驱散了西北之地的苦寒之气。 锣鼓喧天,丝竹齐鸣。 城中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仰着脖子,观看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之事。 “快看,那就是君后的车舆!” “燕王到了吗?燕王到了吗?” “急什么,这吉时尚未至呢!” “几百年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女子迎取男子的呢,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能不激动吗?” 百姓们恨不得将脖子都挂去那高楼处的绸布上,不敢放过一丝细节。 “快看!快看!君后入舆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三章:第一杀,玉碎山河(五) “快看,快看!那御驾之上,可是燕王?” 白马红绸,沉金车驾。 君王着朱红衮服,外罩玄金勾缀的氅衣,冠冕微晃,跨坐于骏马之上,神色俨然,仍难掩国色艳绝,叫人自惭形秽,不敢再抬眸。 “赞乎!世间竟有姬如此艳色!噫非谪仙人乎?” “女子称王者,世罕见也!丽色如如斯者,亦罕之也!今日所见,乃毕生之幸哉!” 鼓乐齐鸣,秦地百姓本多粗犷,此时此刻,竟也自发高歌起欢愉之乐。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吉时已至,起舆!” 谢衡紧了紧心弦,一时喜乐涌上心头,夹杂着些许空茫的不安,他抹去掌心的细汗,借着帘帷的缝隙,朝前方瞥去。 骏马之上,是她纤细却挺直的脊背。 他怔怔望着,心中却是千万忧惧,一齐涌上心头。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所忧怖的,全系于她一人身上。 前世,他们的大婚,因为那一场雷劫,轰然破裂。 这一世,是不是又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并非他杞人忧天,实在是这天,过分薄待于他,以至于他草木皆兵,忐忑难安。 因为长街百姓们的热情,车舆前行得很慢。 车程终于已过大半,前方隐隐可见宫门,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手心汗渍尽干,只剩寒凉。 * “这个时辰,你那好主公,应该在行大婚之礼吧……”洛川之东,甲胄森然而立,尸横遍地,白骨成堆血水浸染河川,宛如练狱一般可怖,望之欲呕。 尸海之中,一白甲银盔之将士,身中十余枪,血流如注,然一双明眸铮铮不屈也,未见半点为囚之怯色。 哪怕他被洛玦歌践踏在足前,黄沙污了他俊逸的风姿,却折不断他从容端肃的风骨。 “要杀便杀,何必废话?大丈夫何惧一死哉!”他淬下一口血沫,可嘴角咧开时,分明笑得挑衅而肆意。 “寡人记得,你名叫周瑜,一介琴师,有如此之风骨,善。” 可惜此人竟不能为他所用,那便不能留了! “报——王上!洛弦歌已被生擒,然墨痕与一貌若美妇之将已逃逸,不知其踪也!” 周瑜勉力抬眸,看了眼那万里晴空,可恨那墨痕,竟背信弃诺…… 他的头顶,银枪高悬。 他的眼前,江河滚滚。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赤壁半边,铁锁沉沉,舟楫之上雄雄燃烧的烈火。 主公……瑾不能再与诸君,饮冰凿雪,高歌以和了。 听说那诸葛—— “念君之孤勇忠义,寡人赐君全尸……” 语未落,已是银枪破甲,血溅红缨。 * “停舆——” 鼓乐至尾声,宫门只在咫尺之遥,那位华美端严的君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蓦然头疼欲裂,目眦后仰,便是眼底一黑,从骏马之上,翻坠而下…… “主公!” “欢儿!” 谢衡从车舆之上,纵身旋跃,顾不得什么礼节之类的,迅速抬手,接住了她。 一时间,百姓哗然,鼓乐戛然而止。 未至一日,谣言四起,言妇人牝鸡司晨,有违纲礼伦常,是以天罚降下,要祸乱大燕。 大婚被迫中止,邺都全城戒严。 * “何人在弹琴?”她茫然四望,眼前雾气四起,前路难见,唯琴声徐而缓,沉而悠,却令她一时心绞。 “主公,主公……” 谁在唤她? 这个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她想起来了,这是周瑜的声音! “小瑾!”姬染月讶然抬眸,眼前雾气尽散,一男子赤黄儒衫,悠然抚琴,眉目俊美如画,风姿卓然生华,正是两年不见的周瑜。 琴声明明是喜乐,可她却不由自主地,鼻尖一酸,“小瑾,你……怎会在此?” “主公——” 琴声毕,他翩然起身,朝她俯拜而下,微垂的头颅像是在进行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告别。“瑾要走了。” 他抱琴转身。 “小瑾,周公瑾!”姬染月上前一步,层层的雾气聚拢而来,将她裹挟其中,不得寸进。 天地颠倒,几欲窒息。 “小瑾——”她腾然坐起,急促地喘息着,眼前是熟悉的床榻,两侧的红绸尚未被撤下,可欲坠不坠的,衬着这昏暗的天光,有种惨淡的悲凉。 “欢儿,你醒了!”谢衡守了半日,见她清醒了过来,紧绷的心弦松动了些许,在她陷入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甚至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个恍神,她便脱离了这个世界。“可是渴了?可还有何处不适?” 姬染月怔了片刻,却没理会他。 她将脑海里存放着的卡册取出来,凝成实物置于手心,指尖抖得厉害,一页又一页翻过。 如此反复三四遍,她才停下动作。 没有周瑜卡! 没有周瑜卡…… “系统,周瑜呢?周瑜呢!” ------题外话------ 上一章的标题改不了了,还在第一杀,章节没有混乱。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四章:第一杀,玉碎山河(六) “鉴于卡牌人物周瑜肉体已死亡,默认回归系统卡池,宿主所持该卡牌已自动销毁。”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令她混乱无比的思绪终于挤出了一丝清明。 她嗓音干涩如裹挟着沙砾一般,“……那我能再抽中他么?” “不能。”它回答的十分果断和冷漠,并抢在她再开口时率先说道:“人物卡不得二次征召为卡牌系统根本规则,不允许进行任何形式与内容上的修改。” 就是主神来了,也没用! 姬染月阖上双眼,无人能看清她眼底,是否有水光浮动。 “只是肉体灭亡,会影响他的灵魂吗?” “宿主不必过分伤怀,卡牌人物在任务完成前骤然死亡只是会影响卡牌人物下一次征召时的评级而已。” 简单的来说,就是周瑜会从地阶掉到玄阶。 “反正周瑜在此之前已降过一次评级,再次降级对其而言也无伤大雅。” 系统说得多轻巧啊,就仿佛是一个工具损坏了,销毁后再换一个便是。 可明明对于周瑜而言,那一刹的死亡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唯有血债血偿,方可慰其英灵。 她必要让杀死他的那个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是洛玦歌。”殿门开阖间,少年一袭素衣,发未束,逆着光影而来。 竟有种伶仃的悲怆感。 是张良啊。 也对,周瑜同他,关系最好,如今……生离死别,只觉往昔烹雪煮酒,共话时局,都好似还在昨日一般。 “洛……玦歌?子房如何得知是他杀了公瑾?” “如今天下已知,楚王领军二十万,征胤,大胜。想来不日姬辞月便可登基为胤王。” 洛玦歌去了胤国,此前竟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过! 也怪她,这两年太过安逸,所以对楚、胤两地的盯防松散了许多。 而且这几日一直忙着大婚……其实她将此事宣告天下,本意是想来个引蛇出洞。 却没想到,洛玦歌这次,会直接给她来了个釜底抽薪,一步到位,把动荡了两年的胤国一口吞下,确实是虎狼之策,狠辣如斯! 稳住、冷静……后悔挽留不了任何逝去的东西,眼下最紧要的,是详尽确认胤国的时局,并找准方法,截杀洛玦歌! “主公既已清醒,望立即联系白起兄!” 白起在齐边关已驻扎半年余,离胤最近,而亡的只有周瑜,说明慕容冲尚在。 如果他在逃亡,最佳的路线便是北上去齐国! “对,联系白起,至少得把慕容冲保住!”姬染月打开系统公会面版,联系白起。 “小白,小白……你可知——” 周瑜的死讯? 她更咽了一刹。 “主公,吾已悉知,此仇必报!” 哪怕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只是听见小人儿的传音,竟也透着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意。 他怒了,天下必将为之,流血漂橹,白骨成堆。 “慕容冲可在你哪里?” “他走了。” 将周瑜之死、洛弦歌被生擒的消息传达给白起后,身受重伤的妖异少年,眸染猩红,踏着夜雪,离开了齐地。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由于慕容冲的好感至今仍未满50,所以等同于姬染月已无法知晓他的踪迹。 不过,属于慕容冲的卡牌并未消失,说明人还活着。 活着就好。 “那墨痕呢?” “主公,洛弦歌被擒后,墨痕已立即倒戈,投靠了姬辞月。” “明白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几分被背叛的愤怒。 只是失望,亦暗藏着几分怀疑。 墨痕……真的背叛了吗? “子房,传我谕令,召诸卿即入殿商议伐楚事宜。另外,将墨染押入暗牢,严加看管,未经允许,一率不得探视。” “诺。”张良俯首,正要退下,但行至殿门处,还是回眸,看着少女纤瘦的剪影,“逝者已矣,望主公,保重贵体,切莫忧思过甚。” 见她精神状态并不算好,张良并未将,因她骤然在宫门前坠马昏迷,众人皆见之,以至于如今秦地已是人心惶惶一事,告禀于她。 反正近来秦地的一切政务,基本上都是嬴政、诸葛亮、曹操三人联合处理的,这一切都是在防着谢衡呢。 虽说昭令上是什么“双皇并立,共治大燕”,但实际上,谁愿意就这么放权给旁人。 齐、秦合为燕,但实际上由于地理限制,齐地的政权是由齐韫、白起、武则天合而治之,他们并不会过多去干预那处的治理情况。 同样,秦地亦是如此。 唯他一人是直侍于姬染月,负责昭令起草,颁布等,其余人则牢牢控权,哪还有谢衡插手的地方? 好在他这两年,倒算乖觉。 只是君后之名,听着依旧叫人刺耳之至! 张良隔着门隙,瞥过那将姬染月揽入怀中细致抚慰的青年,垂了垂眸,掩去眸底晦暗,轻声离去。 此次相谈,姬染月似乎并没有在意,张良与谢衡之间,竟是连一句客气的寒暄也无。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五章:第一杀,玉碎山河(七) 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是在胤国、齐国都未能成功做到的事—— 射天狼! 洛玦歌,必须死! “是以,诸君当中,谁愿同本王,亲赴胤、楚必经之道,截杀楚王及楚国二十万大军?” “臣愿意。”张良旋开衣袍,直跪于御前,语调沉沉,目光由下往上,满是坚决。 他曾经中三日销的时候,就暗暗在心头发过誓,要亲手杀了洛玦歌。 如今公瑾的死,愈发催化了他的杀念。 其实要彻底催毁一个人,比起武力屠龙,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方法,不是么? “欢儿,我也想陪你一同赴楚,好歹我曾经还当了半年的楚王,对楚地的一切,知之甚详。” 这一世,他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一定。 姬染月却犹疑了一会儿,她本来是想留谢衡在齐地,主掌燕都政务的。 “主公,良以为,若君后能去,利克楚也。”张良起身,上前一步,拱手进谏道。 谢衡诧异偏头,时隔两年,再一次正式地打量了一番,眼前如竹如柏的挺秀少年,素衣单薄,不减风姿卓然。 他没想到,张良有一天竟也会帮他,来劝谏姬染月。 这厮又在打什么主意儿? 姬染月也是惊讶了一瞬,定了定神,“子房言之有礼,不知还有何人,愿随本王赴楚?” 霍去病、曹操闻言出列。 两人都是奔着打仗去的,这两年,留在齐地,可把他们憋坏了。 项羽还能时不时打个军阀,剿剿匪什么的,白起在齐地,也是威风凛凛,偏他们,只能在邺都,领个文职,摸摸鱼,点点卯,日子过得漫长极了。 “主公,我等何不兵分三路,趁此机会,一举夺下楚国?”曹老板生怕这次轮不上他出去,索性挑了拨大的。 “楚王领军二十万在胤,那么也就意味着,楚地余下兵力至多不过三十万。” “若我等能从齐、秦两地,分别拨十五万,分别从东、南两路攻楚,楚国必疲于应对,自乱阵脚,灭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众人闻此言,神色各异。 霍去病拍手称赞,“此法大有可为,楚国可灭!” 诸葛亮羽扇微顿,半掩面,似是沉思,“此法过于冒进了,天寒地冻,长线作战,粮草运输为要害,若是不是以闪电速攻占楚国,一旦粮草线为敌切断,被拖垮的,只会是我方大军。” “孔明,你怎么反倒愈发保守了?”曹操微扬着下颌,觑向青年。 天下事,欲成之,哪有无丝毫风险的?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非大丈夫所为。 “我只恐,介时鹬蚌相争,反倒叫渔人得了利。”谢安从容饮了口茶,却是一语切中了要害。 别忘了,还有一个胤国。 更别忘了,楚胤已是盟友。 “诸位意见相佐,与其再行口舌之争,不如交由主公定夺?”见气氛微僵,张良忙出来打了个圆场。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一亮,齐齐望向主座上的姬染月。 姬染月:“……” 这锅甩得她猝不及防的。 #张良,你个老六!# 她暗骂一声,旋即扯出一抹淡定的笑意,瞥向了左下方首席间,一直沉默不语的嬴政身上,“不知政哥以为,何法可纳呢?” 她也是会甩锅的,好不? “都不可。”嬴政轻嗤一声,看了眼上方隐隐透着某种心虚的少女,又扫了眼异色重重的众人,唇轻启,话语却掷地有声。 “吾以为,与其攻楚,不如攻胤。” ------题外话------ 都给俺去看《梦华录》,刘亦菲这个婆娘美到我的心巴上了! 虽然我应该复习的,应该码字的,但神仙姐姐在蛊我呜呜呜!!!!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六章:第一杀,王碎山河(八) “吾以为,与其攻楚,不如攻胤。” 此言一出,诸君皆作沉思状。 姬染月被他这么一点拨,立即反应过来,分析道:“若楚王亡,楚地必乱,此时转而攻胤,楚无暇襄助胤也,还能杀胤国一个出其不意,可若继续灭楚,反倒给了胤国可乘之机!” 她可不能让姬辞月做了那得利的渔翁。 良与亮齐合掌,“大善。” “对了,把墨染也押解上吧,但不可故意折辱。” 毕竟,墨痕还在胤国。 他背叛在先,也就别怨她绝情在后。 “主公,墨染自被囚后,一直想见主公一面,不知——” “不见。”姬染月语气果断,她不能对其表现出丝毫心软之态,否则,岂不是生生寒了在场众人的心? * 十二月初,夜大寒,雪如絮如棉,扬扬洒洒,自以为能遮蔽那些,尚未腐朽的尸骸。 一路东行,愈近胤国,城郊阡陌,就愈是破败荒凉。 残垣衰草,雨雪霏霏。 到了齐胤边境之城,更是十室九空,唯零星乞儿饿殍,抠挖着雪泥地,烂树根角,试图寻找一些可以充饥的,哪怕是树叶草梗。 “这里,就是周瑜……” 身陨之城。 “我记得,这里原先虽是边陲小城,但民众行兵耕之策,以农养兵,不说富贵,至少温饱无愈,可如今——”姬染月举目四望,只见大雪无情,寒风裹挟着残旗,翻卷不定。 “如今,只怕这大雪之下,血迹都尚未干透。”张良俯身,指尖沾了些断墙处的细雪,寒意一路渗透到心尖,他仿佛能看见,那一个个被死亡的闸刀,碾灭的兵卒。 周瑜亡,城池破。 洛玦歌令楚军,屠戮八万俘虏,整整七日,血未涸也。 此举一出,其残暴程度,令天下哗然。 “他现在在哪儿?”姬染月不愿提及他的名字,但谁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何人。 “据探子来报,两日前,洛玦歌已率大军离开此地,但行踪不明。” 似是那背后,还藏有一双手,抹去了他的行迹,让他们派去的探子,根本无法获取到关键信息。 想也不用想,狼狈为奸,姬辞月肯定帮了他不少。 “不管他怎么躲,仗打完了,肯定是要回楚国的,以他如今行军的脚程,两日而已,至多抵达楚国边城。” “那我等是抄近道截杀,还是——” “不用,他恨的是我,只要让他知道,我在这座荒城,不出几日,他必至。” 一方面,守株待兔,另一方面,也避免了再一座城池的摧毁,以及一城百姓的苦难。 周瑜命丧于此,洛玦歌,也休想全身而退! 这座江宁城,就是她替他,择定好的魂归之处。 * “听说了吗,燕王亲临江宁,震怒于楚之暴行,将御驾亲征伐楚,那阵仗!这勉强安逸两年的山河,不知又要被多少铁骑践踏而过喽!” “呜呼,山河悲矣,何立于世!” “楚暴虐在先,屠城之举,何其残忍,若燕王忍之,以何威立于世也?” 天下大小茶坊酒阁之中,士人议论纷纷,以辩此次楚燕之战,是非黑白。 楚国,屈池城。 “愧为楚人矣!”一白发覆额,衣衫褴褛,几乎不能避体的老者,行于官道上,踽踽独行,怅帐吟哦,“痛饮狂歌空度日……” 竟是不顾人群阻拦,硬闯城门,士兵不忍拦之,谁料这老者竟在城门之上,拔剑抵于颈间,“楚——必——亡——” 噗嗤,血溅当场,却非其自刎,而是被人一箭贯穿额心,直挺挺栽下城门,鲜血浸湿了半截刻着“楚”字的旗帜。 死状可怖,眼瞳未闭,人群中暴发出剧烈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整个主街道,乱成了一锅粥。 “何人放箭?!”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七章:第一杀,玉碎山河(九) “何人放箭?”城门卫兵迅速集结在城墙之上,弓羽直指前方。 马蹄声整齐有序,踏雪而来,眺而望之,是数千精骑。 于数百米外取一人性命,此等箭术,足可冠绝当世也。 “大胆,此乃大王,还不速速相迎?!”为首之人一侧的亲卫从腰间取下令符,示之于众。 “大王?” 城门之下,金令缀腾蛇纹,透着令人刺目的光泽。 “……真的是王上?” “王上为何要射杀那人?” “我等为楚人,岂能认区区胤奴为王?” …… 城墙之上,士兵面面相觑,城门下,百姓惊惶稍止,却也议论纷纷。 “开城门,奉迎御驾——” 护城河两侧,铁锁沉沉而下,骑军有序入城。 但洛玦歌越过那老者死状可恢的尸体时,落下一句,“再有蛊惑民众,扰乱军心者,有如此汉,立诛。” 楚国的兴亡,还轮不到这样的人来置喙! 求死算什么本事? 想以直言载入史册么? 可笑。 “王上,幸至屈池,不知所……所谓何事?”屈池城的城主,抖着一身肥肉,屁颠屁颠地出府迎接,姿态谄媚十足,又暗藏恐惧。 笑话,这可是位刚屠了八万战俘的主儿啊,突然驾临他这么儿小城池,能不叫人胆战心惊么? 他不当众装晕就不错了! “本王问你,城中屯兵几何,粮食几何?” 啊? 城主两腮的肥肉颤了颤,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活阎罗不是来杀人的。 “城……城中守军共三万,屯粮八万石有余。” 幸好他这屈池城吧,地儿是小了点,但水泽丰润,稻禾长势尤为喜人,称一句富余,实不为过。 “才八万石?”他语调淡淡,目光却如狼似鹰般冷锐,骇得城主心下发寒,半是忐忑,半是疑惑。 都八万石了,这位主儿竟还不满意?! 那他想要什么? “臣……臣私库中,还有存粮,约莫万石余,不知——” “少了,本王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你需替本王筹集十万石粮食,每少一毫,这偌大的城主府,便要亡一人,你……可要掂量好了!” 城主抖若筛糠,但他心疼的不是什么人命,而是自个儿即将干瘪的腰包。 真是,飞来横祸! 最后,城主花了十万石粮食,外加两万军队,才恭恭敬敬地把这瘟神请出了屈池城。 “王上,此时围剿燕王,实非良机!” 万一,这是燕王刻意为他们,设下的请君入翁之局呢? 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寡人知道。” 但他一定要去。 因为再拖下去的话……洛玦歌抚过指掌间凸起的寸寸骨节,他恐怕连长枪,都提不起来了。 他能感知到,这具身体,一日比一日,腐朽而衰败的死气。 总要再见她一面的,不论生死。 抱着这样的执念,洛玦歌率十万军队,渡江后西行,不顾百里风雪,花了三日,奔赴至江宁城下。 天大雪,兵疲乏。 他无此时攻城之意,只是想…… “王上,城门处有了动静。” “盾兵戒备!” 石盾坠地,枪戟相抵,弓羽在寒风中铮铮作响……这一切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或许是宿命般的纠葛,他似有所觉,缓缓仰头,望向城门处。 一切像是历史的重演。 两年前,周国覆灭,她也是这样,一袭红裳,立于城门之上。 而他领军数万,伺于城门之下。 他满心忐忑与期盼,这一世,一定要救下她。 而如今,心上人依旧在那儿,他却已在心中发了千百条毒誓,要亲手杀了她。 何其可笑。 “姬染月,好久不见……” 故人一别,今昔再见,其容光犹胜往日,以至于,他连一句“别来无恙”,都问不出口。 千万只箭矢对准了他,但真好啊,这一次,她没有弯弓搭箭。 ------题外话------ 先写到这儿,明天恢复正式更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八章:第一杀,玉碎山河(十) 雪絮飘洒,被寒风一荡,衬得那一片肃杀的玄甲兵戈,也多了分凄绝的味道。 天地苍茫,众生渺渺。 时隔两年再见,于千军万马之中,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也只能看到他。 只穿了身单薄的轻甲,未着盔,未加冠,还是少年郎时的装束。 只是雪棱沾双鬓,倒像是白了头一样,衬着那窄瘦的下颌,仿佛那具少年郎的躯壳里,早已装着个濒临迟暮的灵魂。 昔日光华万丈的少年啊,已被命运摧折成了如斯苍老的模样。 一时间,早已准备好的激怒他的措词,反倒更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像那伍子胥过昭关——” 一夜白了头。 她语至一半,突然想起这个世界,没有伍子胥,也没有昭关,更没有扎根在她骨血深处的,一切辉煌盛大的文明。 一时萧索。 姬染月骤然清醒过来,眸光恢复一贯的清明与冷静,“楚王率军戮我军队在先,如今又围困我燕地边城,怎么,楚欲伐燕否?” “然也,燕君昔年为本王所救,如今这条性命,也自当由本王,亲手收回,方全因果!”细雪覆着在他的眉睫处,再纯粹的冰雪也压不住他眼底的戾杀之色。 “当然,若君不忍战事再掀,尸横遍野,可孤身出城,入本王帐中,本王立即退兵百里,决不再犯。” 此言一出,楚军哄笑。 回报他们的,自然是城墙之上,破空而来的箭雨! 一柄长剑凌空而来,如尾曳流星一般,穿过纷乱的雪花,直抵洛玦歌命门处袭去。 他偏了偏身体,长枪侧挡,与剑身相擦而过,不料那长剑竟还能转向,又是后刺向心口的一击! 洛玦歌翻身避过,大半个身体悬空,只双腿夹在马腹上,长枪横扫,将剑反击回城墙方向。 铮—— 长剑稳稳射入男人手持的剑鞘中,其人一袭广袖灰袍,竟有种超凡脱俗的仙气,糅杂着三分剑客的冷峭孤直之态。 他立于少女身侧,俯视着寰尘众生。 众生皆蝼蚁。 他永远在众生之上。 楚军仰而望之,不由自主地生了畏惧之心。 可这一幕,落在洛玦歌眼底,却是分外刺眼。 “昔日楚王,竟自甘堕落,隐于妇人之后,甚至不惜弃家国于不顾,此等情谊,当真是—— 感、天、动、地!” 没人会听不出洛玦歌话语中明晃晃的嘲讽意味,但谢衡眉头都未皱一分,倒是楚军之中,一片哗然之态。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眉目如画的剑客,竟会是他们楚国的前任君主,是纯正的楚国王室血脉,是不需任何置喙的,正统出身。 可如今,他居然为了一个妇人,站在了大半个楚国的对立面上,弃百万数民众而不顾,这怎能不叫他们愤怒?! 但谢衡面对无数置疑的目光,依旧不动如山。 “纵千万人唾骂,吾,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好一对神仙眷侣!”洛玦歌大笑一声,强咽下口中翻涌的血气,长枪掷地,声声高亢。 “将士们,今日,谁若能第一个破城门,便可赏金百两,邑千户!” “杀!” 战鼓阵阵,箭雨未歇。 楚军士气大涨,个个悍不畏死,大雪再凉,也洗不去,这流不尽的殷红血液。 ------题外话------ 上一章与这一章配合《故人叹》歌曲食用,更带感哦。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五十九章:第一杀,王碎山河(十一) 第一夜,大雪,楚军攻城势猛,未果,伤亡一万余。 巨石堆叠而上,修补着战时破败的城墙。 大雪纷纷扬扬的,又下了起来。 土兵们成群挤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寒意侵铁甲,难以入眠。 风声呜咽里,不时传来几声啐骂,“真是个疯子!” “等着吧,楚必亡之!” 燕军嘴上骂着,但都心知肚明,照这个攻势下去,不出十日,江宁城必破。 楚军那边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借着尸体堆出一条血路来! “主公,可有破敌之法?” “一个字,拖。” 拖得越久,楚军的攻势就会越乏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燕军有城池为倚,只要粮草未绝,便不会轻易溃败,但楚军不一样,洛玦歌此次行军仓促,粮草供给必定不够他们长期作战。 “良有一计,倒也不算一计,只是忆及楚地,想起了一些旧事。曾经楚汉兵戈相见之时,曾有一役,霸王被困垓下,四面皆是楚地的山歌,楚军闻之,哀也,军心愈发溃散,自此,汉灭楚而兴也。” 虽然时间已过去太久,但张良依旧记得,那一夜,十面埋伏后,哀哀楚歌鸣。 一曲长歌落,一方霸业衰。 “子房是说,我们同样可以对如今的楚军,创造一个四面楚歌一般的情境,先摧其心志,后围而剿之。”姬染月越说越觉得此法可行,而且,她想起之前抽中的一张卡牌! 她立即翻开脑海中静静横置的卡册,找到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若与“四面楚歌”协同使用,效果翻倍! 她没有四面楚歌这张技能卡,但40%的效果,也够了。 “子房,楚地之音,就交由你来安排,半月之后,此战,或可分胜负。” “主公放心,良定不辱命!” 楚军攻城的第十四夜,其攻城之势已颓,伤七千余,仍未果。 “王上,军中药材紧缺,伤兵得不到救治,现已亡八百二十一人。” “如今……军中尚余卒几何,粮草几石?”少年眉睫处尚有未化的霜雪,但那几点斑白,更反衬出他眼底,浓郁的血丝。 王上,已有三日,未曾合眼。 他睡不着,梦魇缠身,煎熬成魔。 不能再拖了,即便要死,他也要…… “兵卒余三万,粮草还剩万石余。” “那传寡人令,连夜攻——”洛玦歌蓦然听见一点隐约的、低沉的箫声,和着风雪的抑咽,有种叫人说不上来的悲怆。 他眉心拧起,半是疑惑,半是警惕,“军营重地,为何会有箫声?” 可这一次,副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 烛火忽明忽暗,高大粗莽的将军,一点点佝偻起那直挺的脊骨,怔怔望着营帐之外的南方,抹了把眼角那本不该存在的水渍。 洛玦歌还听见了,军队中,此起彼伏的骚乱声。 一向军纪严明的楚军,何以因一首,听不大真切的曲子,就乱了军心? “回王上,此乃楚歌,为……思乡之曲。”副将终于回过神来,但他重新望向洛玦歌的目光,多了一分隐晦的不满。 两年了,他差点都要忘了,如今的楚王,根本就不是楚国人! 他是胤人,又怎么能听得出,楚地的乐音呢? 那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了一个胤人,拋头颅洒热血? 到头来,他会在乎众多楚军将士的生死么?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章:第一杀,玉碎山河(十二) 楚地之音…… 不好,是有人在故意扰乱军心! 洛玦歌大步掀开营帐,风雪夜里,一点点火光燃起,士兵们都散落在空地上,朝南而望。 箫声呜咽,人亦然。 “为什么会有楚地的民乐啊?” “难道我们已经被燕军反包围了么?” “我想回家……” “我媳妇今年开春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想回去,哪怕是瞧上一眼也好啊!” 算算时光,他已经一年多没回过家了,从戍边到随王战燕地,一路尸横遍野,一路田梗荒芜…… 战争永无休止,可人,都是会疲倦的啊! 此一言,道出无数军士的心声。 一声高过一声的喁语,箫乐却断断续续的,到了尾声,洛玦歌额间青筋猛绽,一切的声音,在他耳中,都成了颠倒的,混乱的魔咒,刺得他理智全无。 少年夺了一旁副将的枪,翻身上马,朝乐音的方向扬鞭而去。 “大王!” 别冲动啊! “快,追!追!随本将而来,保护王上!” 马蹄声嘶哑,踏碎一地积雪。 明月依旧高悬于空,可今夜的月光,斑驳在那素淡的青衣上,却格外的让人心伤。 山坡之上,他执箫而立,大雪沾染他的鬓角与眉眼,却无损于,那翩然从容的风骨。 “你来了。”他将玉箫别在腰间,冲山坡之下的奔袭而至的千军万马,悠然一笑。 “不好,有埋伏!” “我们真的被包围了!” 山坡密林间,无数支遇雪未熄的火把,撕裂了漆黑的长夜。 火光里,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行。 红金的旗帜猎猎,满山坡的“燕”字,引得楚军,欲仓皇后撤。 可身后,亦是千万燕军,退无可退。 “五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火光被凛风吹乱,忽明忽暗的,映照出张良唇边的笑意,一半温润,一半疏冷。 洛玦歌闻言,不看他,而是仰头望向他身后,似是寻常着什么人,“她呢?” 被千万人围困在此,他的眼底,仍不见慌乱惧怕之意。 是早有所料,留有后手? 还是已看淡生死,就此认输? 几年未见,张良发现,自己竟已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了。 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结论。 “对付五公子,还不必主公亲自前来,良一人,足矣。” 张良缓缓取出,身后所负长剑,那是一柄极细的,极轻薄的窄剑,细雪落于剑身未融,可见其上冰寒。 “昔年,汝何以三日销,毒杀于某?” “毒杀?呵,张先生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从头到尾,你不过是本王引诱她前来的饵食。”洛玦歌长枪抵地,并未起式。 “况且,是尔欺吾在先,亡吾家国在后,难道,我不可以杀了你么?” “让开!今夜,本王无意与你死斗!” 他的所有极致的爱与恨,都给了同一个人,而后,天下人便皆不在他眼中。 张良也好,副将也罢,亦或是在场的任意一个兵卒,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不让。”张良笑弧隐没,依旧执着立于他前方的山坡上,寸步不让。 “那本王,便只能,杀出去了!” 杀出去,才能见到她…… 洛玦歌将真气尽数倾灌于掌,腾跃而起,长枪杆节都弯成了弓状,重重劈向张良的腰腹,似要将他横扫成两半! “将士们,要活命,就随本王一起——” “给我,杀!”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一章:第一杀,玉碎山河(十三) 剑锋与枪身交击,溅射出亮白色的火星。 “给我破!”少年再呼喝,长剑弯折欲断,可张良却突然一个反卸力,任由枪尖刺向他肋下,剑刃反转,贯穿了洛玦歌原本就有旧疾的肩胛处。 两败俱伤。 鲜血坠落在银白如幕的雪坡上,点染一片凄红的赤色。 洛玦歌深深看了眼,眼前面容染血的青年,陡然松了长枪,再硬生生拔出剑刃,热血溅上了他的鸦睫,烫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不能留在这里! 她不在这里…… 张良却因骤然失去支撑,踉跄了半步,后仰而去,燕军迅速上前,将他护在其中。 “子房!”姬染月担心张良独身涉险,一直让天命系统开着远程直播。 “曹老板,你快去支援子房!” 画面中,洛玦歌纵跃上马,无视四周刺来的枪戟,亦不顾肩头撕裂的伤口,一往无前,朝着西面而去。 那里,有一座城。 城里,有不愿放下的人。 姬染月顿了顿,“至于洛玦歌——” 她似是喃喃自语,“我总归是,要送他一程的……” “主公,切莫心软。”曹操提醒道。 “放心。”姬染月美眸盈盈,看着波光微荡,实则全是凉薄的弧度,“我自有分寸。” 洛玦歌,难逃一死。 * 大雪如絮,迷乱了他的视线,何况夜色本就暗淡,几缕清寒月光映照出他惨白的容色,像是随时都会失去意识一般。 跨下的马儿不安地原地踏步,嘶鸣不已,似是亦感受到了前路的迷惘与危机。 他已无法辨别方向,举目四望,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前路与归途,皆已被命运远远地抛在身后。 他……已无法回头。 他亦不能再向前。 “哈……哈哈!”少年后仰于马背,不顾前胸的刺痛感,癫狂大笑,直勾勾盯着那晦暗将倾的天穹,眼底竟有恨意涌现。 “你到底,要考验我——” “洛玦歌!”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随着长风传入他耳中。 笑声戛然而止,他翻身下马,仓皇四顾,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洛玦歌,我在这里。” 少年身形一点点僵硬,他缓缓转身,女子一袭朱裳,立于银白的雪地之上,是独一份的明媚与醒目,一如初见。 一时间,天与地霎时静谧了起来,整个世界都仿佛虚化了,唯她与他,两个人,是真实的存在。 两个人相距不过数丈之遥。 洛玦歌怔怔望着她,下意识抬脚,朝她迈进一步。 只这一步,周遭场景迅速变化,前方的纤影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血雨。 他被脚下的一截硬物绊倒在地,一摸,血肉模糊,白骨成堆。 金戈之声不息,恶鬼凄嚎之声亦不止。 八万军队埋骨于此,那一夜,血流的,像是永远都不会干涸一样。 而造成这一切人间炼狱般的杀戮之景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不,场景依旧在变幻,甚至挖掘出了,他日夜梦魇缠身的,前世的种种…… 那一个个被他剜骨剔肉的敌人,扭曲成恶鬼模样,抡起死亡的闸刀,悬于他的头颅之上。 恶鬼伺于洛弦歌之后,狞笑蔑视着他,像一个个骄傲的胜利者一样,昂着沾血的头颅,仿佛在说—— “洛玦歌,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咣当——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头颅被横刀砍下,伴着耳边无数恶鬼的咒骂、哭嚎。 他甚至能感受到恶犬的尖齿,咬破他面上血肉的撕裂痛楚。 “对,咬烂他的脸!” “和着骨头一起,什么也别剩下!” “一条狗不够,再牵几条过来!” …… “不……假的,都是假的!” 他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脸,却触及到了一片片狰狞的破碎的血肉! “唔——”洛玦歌胸中气血翻涌,再也压抑不住,呕出了一大滩血沫来,落在雪地上,宛如大片怒绽的红梅。 甚至有一点,溅落在女子脚下的浅粉绣花鞋尖,很快又被飞雪掩去。 其实,哪有什么尸山血海,恶鬼嘶鸣,不过是他心里逃不开的魔障罢了。 女子苍白纤细的指尖,夹着两张熠熠生辉的天阶技能卡牌。 一张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另一张是: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第二张是她特地扩展过的卡牌,专门用来对付洛玦歌的,如此看来,果然有奇效。 这年头,杀人都讲究诛心。 “洛玦歌,你输了。”她的声音依旧淡淡,却只用一句话,令他从千万只恶鬼齐噬的幻觉中挣脱出来,少年双眸泣血,愈是艳红,愈是衬出他面色的灰败。 少年吐息微弱到几可不闻,显然与死亡,仅有半步之隔,他艰难仰头,望着她,唇齿微微张阖,似是要说些什么。 姬染月轻叹一身,缓缓蹲下身,再跪坐至雪地上,头微微前倾。 “宿主,小心他要杀你。”天命系统突然插话道。 他不会的。 他仰头,她俯身,两人鼻间不过尺寸之遥,“杀……杀了我。” “好。”她轻声应道,不见犹豫。 少年的眸光愈发灰暗了几分,像烟炉里最后的那一点余烬,即将燃烧殆尽。 她却在此时勾了勾唇,“就只有这一句话要对我说么?” 洛玦歌怔忡间,一柄利刃自她袖口滑出,直刺入他的心头。 少年栽倒在她怀里,说出口的最后一句是:“姬染月,你要......要逃出去,逃——” 话语被迫中断,姬染月眼眸微垂,遮掩住眸底愈发深染的晦暗。 她抚过男人染血的,嶙峋的眉骨,凑至他乱发下的耳旁,唇齿开阖,声音像雪沫一样淹没在凛风与呜咽中。 我知道。 我一定会逃出去的,一定…… 可惜,少年呼吸不在,已然听不见。 甚至,连一直待在她脑海里的天命系统,都不能听见(感知)到她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只有无尽的空茫。 以及最后她将他的尸体摆平,缓缓叩首的那一下,说出声的“谢谢……” 谢什么呢? 天命系统无法理解,但它隐隐感觉到,有某种事物,正在脱离它的掌控…… 谢什么? 如果姬染月能听见系统的心声,怕是会暗暗嗤笑吧。 当然是感谢他的成全。 因为从一开始,她与他之间,就只能活一个。 而洛玦歌,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从杀周瑜开始,就是他故意演出的一折戏—— 只是为了以他的死,成全她的一线生机。 ------题外话------ 没看懂别急,后面会慢慢说明的,关于洛玦歌重生的真相。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二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一) “主公——” “主公!” 一声声热切而焦急的呼唤,穿透了漫天飞雪的阻隔。 姬染月眨了眨已为霜雪凝结的长睫,嗓音干哑,“我……我在这儿。” 她背着少年已然冰冷的尸身,一步一顿,一深一浅,跋涉过高高的山坡。 一袭红裳随风雪而舞,勾勒出凄绝的意味。 她的身前,是烽烟兵戈,燃烧了一地战火。 她的身后,是明晦交织的天穹,黎明将至。 “主公!” “欢儿!”谢衡纵马疾驰而来,身后是有序奔至的一队轻骑。 “楚军已降,共得战俘两万一千余人,欢儿……你可还无恙?” 见她面容上的血迹已然凝结,谢衡欲触之,可临到跟前,又默默收回,视线转向了她身后背着的那人身上,欲言又止。 “我没事。”姬染月看出了他隐忍的关切与担忧,透着些安抚意味地笑了笑,“师尊放心,血迹都是他流出来的,只是不小心沾身上了而已。” “他——”谢衡怔了怔,似是在斟酌该如何问询。 “他死了。”少女此时的语调,竟异常的平静与冰冷。 谢衡发现自己愈发看不懂眼前人了。 若说在乎他,又为何在提及其生死时,语气竟如此寻常。 可若说不在乎,又为何愿意孤身一人赴约,甚至背着他的尸体,甘冒风雪,跋涉数里? 像是看穿了男人此时的心里活动似的,姬染月将少年尸体横置在马背上,“我其实没背太久,之前是骑马过来的,后来山路难走,才背了一小段路。” “终归是一代君王,若是尸骨为野兽所食,岂不太凄凉了些?” 上一世,洛玦歌的尸体便为野狗分食,重活一世,若依然如此,实在令人唏嘘。 虽然他本人可能不在乎,但她睹之,到底还是不忍。 “传我令,大军素缟三日,以君侯之礼,厚葬之。” * 狂风呜咽,吹灭了殿中的烛火。 墨檀直挺挺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近窗前,望着风雪漫天。 听说这是南楚近百年都未有过的大雪。 她勉强将窗户重新关上,却失了再入眠的兴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她的心一直空悬着,没有落处。 “墨统领,墨统领,不好了,御园的花木被狂风暴雪全压折了!”内监的声音,被狂风一卷,也像是在摇晃一般,忽高忽低的。 墨檀闻言一凛,取了裘衣,裹满全身,出了殿外。 御园是主人平时最爱去的地方,如今若被一夕毁摧,主人回来了,定会伤怀气闷的。 那可不行。 “召集一队羽林卫,随我一并入御园,护花木!” “诺!” 墨檀奔至御园,入目全是枯枝败叶,霜雪凝冰。 “快,你们几个,去西面,搭棚!” “你们去——” 一夜奔忙至天明,整个王宫都被墨檀调动得人仰马翻的,没人注意到,整个王宫四处宫门处轮值的守卫,全都更换了一波。 最后风雪初霁,墨檀抱着一株扶桑花木,瘫倒在雪地中,正当她微微放空之际,耳旁传来一阵,木屐碾踩过细雪的吱呀声。 像一曲单调却又华美的乐章。 “檀儿,洛玦歌已亡,以后你就跟着我,可好?”少年嗓音靡靡,似是蛊惑。 ------题外话------ 什么时候到了第五杀,你们就要知道,这本书要完结了(不建议追更,建议养肥,小可爱们都别熬夜啊!)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三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二) “胤王……你为何会出现在楚王宫?”墨檀迅速起身,瞳孔里映照着少年妖异风情的面容,眼底全是戒备。 “小檀儿不知道吧,洛玦歌已战死江宁,自今时起,胤楚便是一家,皆由我所控。”姬辞月拈起一瓣扶桑花,抚去其上冰雪,簪在少女微乱的鬓角。 雪肌乌发,清灵的眸,姝艳的花,组合在一起,矛盾而迷人。 他勾唇一笑,似是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 墨檀的眼底像是有什么破碎了一般,她后退半步,与姬辞月拉开距离,“你……你骗人!主人怎么可能会——” 她的声音,在暼见少年缓缓从袖口取出的物件时,戛然而止。 那是一枚碎裂成两瓣的玉玦。 是他往日从不离身之物,为其亡母所遗。 “主人,这块玉缺了一个口子,你怎么还把它佩在腰间啊,换一个新的不是更好吗?” “美玉有瑕,才是人生的常态。这天下,哪有什么绝对的完满啊?能成微瑕,已是大幸。” 当初他说起这句话时,神色竟比迟暮之人,还沧桑几分,带着一种偏执的彻悟。 她那时听不懂,只是茫然睁圆眼瞳,静静望着他。 “不懂便不懂吧,檀儿你只需记着,此玉有灵,若有朝一日,玉碎,便意味着,其主亦亡。” 玉碎,其主亦亡…… 墨檀飞快眨了眨干涩的眼眶,企图缓解那种无法言喻的酸胀感。 “这块玉,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自然是楚王亲手赠予我的,为了楚胤联盟的稳固。” 从洛玦歌将这枚玉玦送到他手中,并说出“玉毁人亡”四个字的,姬辞月就知道,伐燕之前,他便存了死志。 真是个懦夫。 本以为,他会是自己手中最锋利的刀,结果,竟是个恐惧杀戮的废刀。 其实他攻打江宁城迟迟不下之时,姬辞月是可以支援一波的,但他没有,洛玦歌已成弃子,他自然要再换上一颗,更好用的。 比如说,眼前的少女。 “小檀儿,作为楚胤合并的诚意,你可得如实告诉本王一个消息——” “洛弦歌究竟被你主子,关在了何处?”这一问,才是他不远千里,亲赴楚地的真正目的。 “洛弦歌?他早就死了,胤王大可放心。”少女神色似是仍沉浸在乍闻楚王已逝的伤怀之中,她从雪地中缓缓直起身体,仍由收拢了一夜的扶桑花叶纷纷滑落下她的衣袍。 乱红随风扬起,她决绝转身,墨发亦随风舞,是孤直而倔强的弧度。 “小檀儿,你骗不了我的。” 一步,她的鞋履碾过积雪,深陷其中。 “我知道,洛弦歌根本没有死。” 两步,她踩过残红褪朱,神色却惨白如雪。 姬辞月眼眸微眯,似笑非笑,是惯识人心与风月的从容,“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的主人报仇么?” 此句一出,这第三步,墨檀终究没有迈出去。 “单凭你一个人,想杀燕王,只会是妄想,可若——”姬辞月笑弧一点点扩大,阴戾与荼蘼尽殆的艳冶一并点染至眼尾,“你与我合作,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她报她的仇,他夺他的天下。 岂不是两全其美,大善焉? 他实在想不出,她会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所以……洛弦歌的性命,他要定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三) 墨檀虽已停步,但怔在原地,迟迟未语。因为她记得,洛玦歌临走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洛弦歌,可以残,可以废,可以受尽折辱,但有一点——” “他决不能死。” “至少,在天下尚未有一统之趋势时,他不能死,还有,汝亦然。” 他要她保护好自己,也要求她,保住洛弦歌的性命。 而姬辞月……他这么急切地想要知道洛弦歌的下落,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要他的下落,可以,还请胤王,以燕王头颅来换,否则,一切免谈!” 墨檀迅速抬脚,准备离开御园。 再晚些,只怕整个楚王宫,都会成为姬辞月为她所设的牢笼。 “慢着,小檀儿,你恁得如此不开窍呢?我寻洛弦歌,恰恰是为了,引燕王入局。” 姬染月一定会救洛弦歌的。 别问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当真?”墨檀回眸,半是怀疑,半是挣扎。 若以洛弦歌之命,可换来为主人报仇,这个买卖,对她而言,绝不算亏,可是…… “本王可以立誓,若对小檀儿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姬辞月仍是漫不经心地笑着,像是随口一说,“即刻殒命他乡,再不得逐鹿天下。” “好,我信你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主人……对不起,可在檀儿心中,为主人报仇,胜过一切! “洛弦歌,从来就不在楚国,而是在胤国。” 胤国……姬辞月罕见地怔了怔,旋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好一个洛玦歌,如此筹谋,如此手段——” “当真是,可惜了……” 他笑声初是轻狂,终了却是轻嘲。 可惜那一代枭雄,竟因情,败于妇人之手。 甚至,还帮那妇人,反过来算计他! 从楚国至胤国,最快也要一旬多车程!而从燕地边境东至胤国,最多不过五日,这个时间差,若是被她把握住了…… “小檀儿,现在就随我,赴胤、截杀燕王!” * 十二月中旬,天晴,无风无雪。 这对据东而望的胤国边城而言,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天气,但对这一刻,身处边城的百姓而言,却是一场,永远不想再回忆起血色梦魇。 一支仿佛凭空出现的军队,银甲皑皑,如一柄淬冰雪而铸的尖刀,直刺城之咽喉而来。 三日三夜,血水未涸。 整个城池,五万胤军,无一生还。 而十万百姓,被困城中,动荡不已。 没有人知道,这支军队的来历,目的。 等此城战讯传遍整个天下之时,众人亦只知,那为首的将领,攻城时,从未露过真容,唯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能叫小儿啼哭。 一时间,天下哗然,议论不已。 而姬染月一行人,亦在暗中抵达胤国的另一座边城之际,耳闻了此事。 她隐匿在一处破败简陋的小茶馆里,听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唾沫横飞。 “白甲银盔,血色三日……”姬染月喃喃自语,似在沉思。 会是谁呢? 敌邪?友邪? 此等屠戮军队的手段,狠辣程度不输于洛玦歌了。 但她是亲眼看着,少年冰凉的尸身,一点点被棺木遮掩,葬入泥地之下的。 所以绝不可能是他…… 那么,到底是谁,在复刻洛玦歌的手段?目的又会是什么? 姬染月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五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四) 姬染月沉吟片刻,倏而,眉目舒展开来,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主公已猜到了那位将领的身份?”诸葛亮亲沏一杯粗茶,热气氤氲,奉于她面前。 姬染月颔首接过,浅噙一口,散了三分寒意,“八九分吧,不过尚不能武断而定。” 屠戮战俘,并不像那人以往的风格。 如今天下局势,每一支不亚于万数的军队都有其明确归处,不可能凭空冒出这么一股子势力与私军来,还有如此手段的。 楚此刻不会攻胤。 燕地无她明诏,亦不会冒然发兵。 那便只能是,胤国的内乱。 而胤国内部之争,逃不开姬辞月、洛弦歌两人。 传言——先胤王洛弦歌已为楚王所俘,此时定已是尸骨无存了。 这则消息吧,被俘是真,死亡定是假。 但洛玦歌也的确不会对他一直以来怀恨在心的兄长心慈手软,所以洛弦歌现在的处境,肯定不妙。 胤国边城作乱的,定是他的部下,或者说,是那位“背叛”了燕国的,弃周瑜不顾而当了逃兵的墨痕所为。 只是领军的将领,直觉告诉她,并非墨痕本人。 “主公难道忘了,其实你还漏算了一个人……”张良望了眼对面只是垂头饮茶的诸葛亮,忍着肋间伤口的抽痛感,轻笑一声,提醒身侧的少女。 还有一个人,行踪未定…… “你是说,小凤皇?!”姬染月灵光乍现,想起了那个自周瑜亡后,一直杳无音信的少年。 难道慕容冲一直跟墨痕在一处? 会不会……墨痕其实从未真正要背叛她? 抑或是,那慕容冲,一身反骨,就是要背离于她? “如今,背叛与否,已不那么重要了,若真是墨痕与慕容冲联手,攻下胤国边城,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如此骇人手段,如此大动干戈,显然是要将天下人目光与心神,全牵系在一城之间,又是想要做什么呢?” 张良与诸葛亮如应和般,言语相承间,就让她一下子抓住了要害—— 是啊,为了什么呢? 姬染月又陷入新一轮的思索中,“……洛玦歌一亡,姬辞月那边定是知晓,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自己断了臂膀!” 楚王死了,楚国却还在啊! 倘若她是姬辞月,她一定立马动身去楚国,控制女主,进而掌控整个楚国! “姬辞月那个疯批肯定去了楚国,但算算脚程,他现在很可能再回胤国的路上!” 所以,墨痕摆出想屠城的架势,分明是想吸引姬辞月的目光,让他把回国的重点,放在平定边城叛乱中,无暇顾及其他! “我知道了,洛弦歌,肯定是在胤国王都,而且姬辞月肯定事先并不知情!” 等于是洛玦歌临死时,还坑了一把姬辞月! 此言一出,几人对视一眼,立即放在手中茶碗,往桌上拍了几枚铜板,便冲出了小破茶馆,一路纵马东行。 洛弦歌现在肯定是被关在了胤国王都的某个地方,且姬辞月对此“暂时”性的,毫不知情。 “这一役,我们得打时间差,一定要抢在姬辞月回胤都之前,找到洛弦歌!”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六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五) 再入胤国王都,姬染月抚过城墙上斑驳的痕迹,竟有种怅然之感。 初入胤都时,一心愤懑,全是希望破碎后的不满与急迫寻到出路的浮躁,所用手段,也不算多高明,只是占了先知的便宜。 如今再登临,已非旧时意。 那些个故人音貌,也都不复存在了。 风逝雪纷飞,片片绛红的绸缎随之飘摇,映照着与昔日相差甚远的城都。 偌大的胤都,要搜寻一个在世人眼底已是个“死人”的存在,无疑于是海底捞针。 脑海里的系统没出声,说明它不会给她任何提示。 那便只能赌一把了。 “子房,墨染此时在何处?” “仍被关押在据点,主公——” 姬染月捻去眉心沾染的一点细雪,转过身来,冲他弯了弯眼,眸光中似有月影浮动,“我要见她。” 张良心头微动,“良明白了,这就吩咐下去。” “隐蔽些,但人手一定得派足了。” 免得鱼儿不愿上钩。 * 抵达胤都的第二夜,大雪已霁。 车轮辗过地上的积雪,吱呀的声响在寂旷的夜色里,格外明显,惊扰了枯枝上栖息的寒鸦,啼鸣一声,飞入晦暗的夜色中,再没了踪迹。 此刻的长街两旁,竟再也听不到旁的声响了,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当中。 直到马车一角突然陷落,触到了一处坚硬的机关,长街两侧的飞檐处,数张巨大的渔网朝他们直直笼罩而来。 每一处网线的连接处,都缀有淬了毒的,锋利的尖刺。 “不好,有敌袭!” 马车两旁随行的护卫立马抄出随身携带的武器,时刻戒备着,只可惜,为时已晚! 一柄雪亮的、沉锐的刀锋,似从天际劈落而来,硬生生将马车劈成了两半。 缰绳断裂,马惊乱逃窜。 车中人因惯性被甩出马车,铁链碰撞间,发出沉重的声响。 女子因骤然失重,惊恐闭上眼,即将被甩落在地,血溅三尺时,却跌入了一处,熟悉而陌生的怀抱。 她仓皇抬眸,入眼只能见男人微凸的下颌骨节,偏方正,有种千凿万击还坚劲的硬挺感。 这个轮廓,这个味道…… 她的心高高悬起,又重重坠下。 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哥……哥哥?” “小染,别说话,闭上眼睛。”刀锋刺破敌人的胸膛,猩热的鲜血溅上他的鼻骨处,墨痕将少女的头摁入胸口,不想让她看见,如此血腥的一幕。 “不……不行,我要去见姬小姐,哥哥随我一起去吧,告诉她,哥哥没有背叛她,好不好?”她执拗仰着头,望向男人的目光,泪水点点,满心期许。 像在期许着一场,不可能会发生的美梦? “小染,哥哥——” 没有回头路了。 “别废话,跟我走。”墨痕抱着她,凌空而起,即将翻过飞檐,离开这处长街。 “不行!”墨染抗拒着,在他怀中不停地挣扎着,“我要去见姬——” 手刀敲击在她的后颈,一切的动作与话语都被迫中断。 “抱歉,小染……” 原谅哥哥,已经没有选择了。 夜色里,不知哪处的寒鸦,乱鸣一声,凄绝如泣。 “他果然,在胤都。” 虽然她赌对了,但少女远眺的眸光里,不见丝毫喜色,夜色为她清滟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无言的晦暗。 “不知主公下一步如何计划?” “让小霍跟上去,但切莫,打草惊蛇。” 真正的大鱼,还藏得深呢!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七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六) 夜晦如墨,不见星月,少年如猫儿一般潜行于屋檐之间,积雪没于足履,却不曾发出一丁点响动来,可见其轻功之卓越。 要不是这墨痕,行得太慢。 他还能更快。 霍去病想起姬染月临行前的交代,不可肆意轻率,因此他并未追得太紧,只远远确认着,他行进的路线,暗记于心。 巷口七绕八拐的,愈往深处,愈见破败。 也难为墨痕这厮了,寻了个这样的破烂地方当据点。 巷中各家各户,都未点灯。 因此霍去病见男人已抱着昏迷的少女,进了一户人家后,便记下方位,恐迟则生变,不作逗留,直接折返。 茶汤氤氲,红裳女子执盏,落座于高楼之上,望着远处,灯火煌煌之景。 那是胤都城墙之上点燃的烽火,听说自三年前,前胤王因宫变而薨后,便日夜燃烧着,从未熄过。 也意味着,胤国,战乱已三载有余。 那盛大而苍凉的火光里,不知葬送了多少将士的热血与百姓的苦泪。 只怨怪这乱世,一切皆太仓促,太轻贱,太……无情。 姬染月饮尽茶中苦涩,一时怔忡。 “很快就会结束的,宿主切莫动摇,我们的目标!” 是么? 她指尖抵着尚存余温的茶盏沿口处,恹恹垂眸,唇边似笑非笑,尽显寒凉与轻嘲之态。 也不知是在笑谁。 “姐姐……姐姐!”少年纵跃而上,足踏朱栏,再一个闪身,人已至她面前。 眸光辉辉若星,昭昭如日,只一抬眼,便让无边夜色成了陪衬。 姬染月眯了眯眼,似是为光所灼,偏开了视线,低头为他斟满一杯茶,“如何?” “路线我都记住了,那墨痕所进的房屋里,确实还有好几个人的气息。” “姐姐,我们是立刻带人去将其围剿住,还是——”霍去病下颌微收,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急。” 先要留足时间,待猎物舒缓了,卸下防备之际,才能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 “殿下,人已带至。” 晦暗难明的阴影里,那人缓缓转身,只是再如何流畅,那左腿慢半拍的动作落在墨痕眼底,依旧十分明显。 这人竟是个跛子! 视线再往上,落在他戴着灰白单眼罩的面容上。 这人右眼被剜,只余左眼,可勉强视物。 不得不承认,洛玦歌的手段。 他不杀洛弦歌,俘虏后亦不曾百般折磨,可他却断尽了洛弦歌这一世,为帝为君的希望。 身有残缺者,何以为君?何以称王? 天下人都不会认可,一个跛子,一个半瞎子,去当主宰天下的帝王。 这才是,诛心之举! “别这样盯着孤,否则,孤不介意,将你这一双眼珠子,剜出来。” 瞧瞧,硬生生把昔日的一国太子,逼成了只能躲在黑暗里算计的鼠辈。 可他,墨痕,却要感谢洛玦歌此举,让他们墨氏一族,有了问鼎天下的机会。 “是,殿下。”墨痕将昏睡着的置于一旁的草堆席上,头颅垂落,尽显假意的谦卑,“吾妹已带至,殿下可一观之。” 洛弦歌扯了扯嘴角,他只是瞎了只眼,心却不瞎,如何看不出墨痕明是恭谨实则轻漫的态度。 反正是互相私用,谁也没比谁高贵。 最重要的是,他把墨染带回来了。 洛弦歌挪着腿,一步一顿,靠近着床榻,即便腿脚不便于行,他也没有让任何人搀扶的意思。 脊骨是绷紧的挺直。 唇齿咬合间,是不屈的倔强。 他才不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短短丈余之距,他走了快一刻钟。 洛弦歌忍着腿骨处的撕裂痛,俯身望向床榻上的少女,眸光几瞬明灭,从惊喜到惊惶再到惊恐,几息间,他唯剩的那只眼瞳里,只余一派灰败的惨淡感。 “不是她……怎么会?陛下……”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六十八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七) “不是她。”再抬眼,洛弦歌的眸光愈发灰败了几分,映照在暗淡的天光中,蓦然有种隔世的怆然。 陛下,你在哪里? 这个世界,为何对他而言,是如此的陌生? * “走吧,也该去见见,我们的故人。”姬染月施然起身,身后便有一双手伸来,替她披上氅衣。 她没有回头,他亦克制收回手,其间,两人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心照不宣。 “主公,此刻天寒,仔细受了凉。”青年垂眸,低低咳嗽几声。 “子房有心了。”姬染月扫过他苍白的面色,眉心微凝,“你既受了伤,便好好休息。” “良无碍,主公不必——” “张先生且放心,有小爷我在,绝不会让姐姐出事的,快回去休息吧。”霍去病见檐外飘着细雪,寒风凛而烈,忙取了把朱色的伞,撑开,挡在少女上方。 张良唇边笑意敛了敛,拱手道:“那便有劳霍小将军了。” “先生客气。”少年咧了咧嘴,笑意爽朗,皓齿齐整,是刺目的白。 刺得他心梗。 “子房,联络政哥、白起那边,可以行动了。” * “姐姐,走这边。” 霍去病带她来到了一处古巷,七弯八绕的,巷口处的包子铺,热气蒸腾,与雪花撞在一处,便是氤氲的烟火气。 世界霎时鲜活开来,只可惜,尚染着一层贫瘠的苍白。 “老板,一笼包子。” “好嘞,稍等,马上就可以出炉了!” 不远处的交谈声,惹来少女侧目。 一男子背对着她立于摊前,一袭缁色的长斗篷,唯几缕乱发垂于颈侧,可隐隐窥探出大致的轮廓,一身脊骨挺直,可行动间,凝滞感分外明显。 是个瘸子。 姬染月顿了顿,淡淡挪开视线。 等等,这个声音…… 她再度瞥向他,隔着漫天的细雪。 姬染月提裙,不顾头顶的飘雪,朝那人奔去。 “姐姐!”霍去病下意识偏伞,结果手背正好擦过她被风扬起的发梢。 油纸伞哒的一声坠地,鞋履陷入积雪中,他似有所感,缓缓回眸。 寒风似也有意,忽然转了个弯,吹落他头顶遮掩着的斗篷。 她瞳孔紧缩,一时怔在原地。 他仓皇低头,转身便要逃离。 只可惜情急间,他忘了自己的跛足,一时重心不稳,向侧方跌去。 “洛弦歌!” 他跌入了少女柔软而温凉的怀抱中,再度闻到了,那股熟悉却又陌生的清甜气息。 不该是这样的,他所习惯的气味,是陛下袖间隐约的龙涎香才对…… 姬染月的视线,落到了他的右眼处的灰白眼罩上,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男主的眼睛,竟瞎了一只,腿也废了…… 这个世界,彻底崩坏了么? 她该怎么办? 怔忡间,一股巨力朝她双肩处袭来,她一时不察,被掀倒在地,氅衣散落在雪地上,洛弦歌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消失在巷子中。 “诶——,客人您的包子不要了么?” “姐姐,你没事吧?”霍去病捡了伞上前,将她从雪地上扶起,“可要小爷我帮姐姐将那小子逮回来教训一番?” 霍去病不认识洛弦歌,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不用了。”姬染月已然镇定下来,抚去衣衫处沾染的碎雪,“计划有变,今日我们只抓——墨痕。” “为什么?!”霍去病不解。 在此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么? 今日设下天罗地网,定要逮住墨痕及其背后之人! 怎么姐姐一见那个叫什么洛弦歌的跛子,就变了主意? “因为,他是洛弦歌,但又不是我所认知上的洛弦歌。” 姬染月此时此刻,注视着长巷的眸光,比细雪还要寒凉。 章节目录 第二百八十九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八) “统,你不解释解释?” 虽然这句话只是她的心声,但天命系统仿佛能感受到,数九天寒的凛风割在它的身体上一般。 凉嗖嗖的。 “咳……涉及剧情锁,系统无权透露,需宿主自行探索答案。” 姬染月:“……” #果然,废者,非一夕可改也!# 她不该抱有这种天真的期待的。 算了,究竟有何隐情,逮住墨痕一问便知。 “我们去跟政哥——” “大王归京,尔等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马鞭重重击打在青砖地上,溅起飞雪无数。 城中主道中零星的百姓,惊慌退散,那包子铺的老板伸了伸脖子,见形式不妙,忙缩了回去,将蒸笼一盖,帘子一扯,窗户一关,这铺子,就算关了。 大王归…… 姬辞月回胤都了?! 怎么会如此快,边境屠城一事,他是毫不在意么? 还是说,他也知晓了——洛弦歌就在胤都! “糟了!”姬染月扯过霍去病,“你带路,带我去他们昨夜藏匿的地点!” “姐姐,我们——” “现在姬辞月回来了,自然是先一致对外,快走!” * 大军骑马入城,为首者,却是一辆制式奇特车舆,四马御之,十六军士环之。 车有檐而无壁,唯茜红色帘帷随寒风卷折。 车中人若隐若现,不正是那祸国殃民的主儿么? 色若春花,眉眼风流。 倚榻而卧时,全是写意画似的漫不经心。 哪像个君主? 怕是那深山里的妖狐精怪,专门跑出来,祸害人间的。 世人在他眼底,皆为可供欲望驱使的奴隶。 除了……她。 “洛弦歌已逃出囚狱,小檀儿,你说他现在会在哪儿?”他倚着软榻,跟没个骨头似的,语气也全是轻挑之意。 像是完全没将洛弦歌的再度失踪放在心上。 但如果是姬染月在此的话,定会躲得远远的。 他表面越是漫不经心,越是意味着……他随时都有可能发疯! 跑就对了! 但墨檀对此一无所知。 她干巴巴回了句:“不知道。” 姬辞月眸底笑意浅浅浮了一层,捏着少女嫩白的两腮,“小檀儿要知道,你若是寻不到他,我们之间的交易可就直接作废了哦。” 少女清淩淩的眸子终于有了点别的情绪,抬眸望向他时,像极了某些故作凶戾的野兽,“我会找到他的,你也要帮我杀了姬染月。” 不是她杀意不足,只怪脸生得太嫩,就少了本该有的威慑力。 但姬辞月知道,她将会是他手中,用来对付洛弦歌的,最锋利的一柄刀。 “好,那就以三日为期,三日之内,小檀儿若寻不到洛弦歌,你我盟约,就一笔勾销。” 他刚一松手,墨檀便一个闪身,消失在层层帷缦间。 车舆不曾有丝毫停顿,一路往宫门而去。 * “姐姐,查探过了,屋中无人,但看屋中留存的痕迹,人应该尚未走远。” “政哥已经派人暗中包围了整个古巷的出入口,若是他们要离开巷子,必会惊动政哥,但眼下并无此消息传来,说明人一定还在巷子里!” 狡兔三窟,她猜测墨痕与洛弦歌,应该是不止一个据点。 “白起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与尚在胤国边境的慕容冲取得联系?” 姬染月取了屋中一破烂椅子,将就着坐下,正要打开公会面板与白起联络,却感受到身下地面一个下陷。 只听咯噔一声,一处幽暗的地道口,暴露在两人面前。 “还真是个兔子呢,居然是从地道离开的!”她下意识地感慨了一句。 霍去病:“……” ------题外话------ 不是故意断更,作者本人生病了,这是代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九) 甬道昏暗窄长,霍去病挡在姬染月面前,一步步朝深处而去。 湿冷的空气,压下了黑暗深处,名为不安的躁动与肃杀。 拾阶而下,她的双眼,渐渐适应了这种昏暗,轮廓一点点清晰,她发现了前方有几处凌乱的脚印。 只是方向不一。 与此同时,前方也迎来了三个岔道。 “姐姐,我们走哪边?” 三个岔道口,皆有深浅不一的脚印。 看泥土下陷的程度,痕迹都很新。 “左边。”姬染月看似随意地蒙了一处。 洛弦歌以前陪她一起在学宫听课时,就常常坐在她的左手边。 之后的各种宴席上也是。 “而且,别忘了,他足已跛,仓促逃亡间,脚印应该是深浅不一的。” “好,那姐姐跟紧我。”霍去病先行一步,身影霎时被更深的黑暗吞没殆尽。 幸好,他一直攥着的少女细瘦的腕间。 * “大王回宫,命教坊速去殿前献艺。” 舞乐、觥筹……和着颓白的天,苍然的雪,竟别有一种华靡的美态。 论享乐之道,咱们这位新王,可真是前无古人了! 大白天的,便歌舞不辍,丝竹不歇。 一张张被酒气熏红的脸,演绎着众生最赤/裸的欲望。 他侧卧于高坐上,笑意深染眼底。 他钟爱一切不加矫饰的,分外直白的情绪。 像品酒一般,有种微醺的悦然。 这种兴奋感也能进一步刺激到——他想杀人的欲/望。 “王上,西殿有……” “好戏即将开场了。” 少年勾唇,将杯盏中猩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进了他所设置的屠宰场中的猎物,一个都跑不掉。 * “等等。” 姬染月与霍去病出了暗道,发现自已置身于一处荒僻的殿室内。 窗几处草木荒芜,屋外积雪无人打扫。 “这里是竟然是,胤都的王宫!” 姬染月还是透过窗棂看见远处宫殿顶端的琉璃瓦上,矗立着的一只漆金的雄鸡,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雄鸡据东方而鸣,曰日出。 而胤国,正好是居东而霸。 “难道这洛弦歌是故意留出破绽引我等来此?” 霍去病感知到殿中并无第三个人存在的气息。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咱们藏在暗处,浑水摸鱼即——” 霍去病一个箭步跃过窗口,可惜眼前只闪过一抹黑影。 “怎么了”姬染月从窗口探出身去,“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少年敛目,转身道:“巧了,逮到一鬼祟的小贼。”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之前好几次都让她给溜了,今儿说不准能一雪前耻。 “墨檀?”姬染月蹙了蹙眉。 “姐姐果然聪慧。” “我看她这个方向是去往长乐殿,那里曾是帝王宴饮之所,按照姬辞月那玩意儿的德行,估计现在就在那儿醉生梦死呢!” “姐姐,机会难得,我们不妨去闯上一闯?” 姬染月似笑非笑,勾了勾手,示意少年靠近。 他对她素来是毫无防备的,闻言立马凑了上去,结果却收到了她的一番特殊“爱宠”——一顿板栗暴扣。 “闯你个锤子哦!”姬染月斜觑他一眼,“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洛弦歌。” 而不是上赶着去送死,她现在还没有跟姬辞月正面对上的把握。 “可是万一洛弦歌就是奔着弄死姬辞月去的呢?” * 舞曲正酣,姬辞月搁下酒盏,玉杯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声落,群臣如同预设好的机关一般纷纷僵直着,酒液倾倒了一地。 “有朋自远方来,当烹而宴之!诸君何不与寡人,同乐否?”少年狭而长的眸浅浅勾起,已是杀机四溢。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一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 “有朋自远方来,当烹而宴之!诸君何不与寡人,同乐否?” 此语未落,已是杀机骤至! 刀锋裹挟着寒芒,凌空而至,劈向那席间,依旧是轻挑玩味一笑的少年。 “小檀儿,你还在等什么呢?”他豁然抬眸,直视翻涌暗沉的天幕,唇边噙笑。 在距其头颅不过寸距之间,一柄窄小的弯匕,似凭空出现一般,与那巨阔的刀身相抵。 星芒四溅,点染少女凛然的眸光,不带丝毫人类应该具备的情绪。 像具只会杀人的傀儡。 墨瞳入底,是不可逼视的深渊。 “檀……檀儿?!”弯匕抵宽刃,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眸,隔着摇曳的酒光,寒霜的锋芒,对视一眼。 一个满是震惊与复杂。 一个只有冰冷与杀念。 墨痕怔然,下意识卸了几分力道,便被少女一个弓腰借力,震得那柄巨刀,一个脱手,直直钉入筵席中央的空地上。 只闻机关咔嚓的一身,地上石板自两侧移开,一口被煮沸的鼎器,缓缓从中升起。 沸腾的水汽,雄雄的烈火,再加上鼎中所烹肉食散发出来的油脂香,配上两旁倒地不醒的官员,充有种荒诞至极点的压抑感。 高空之上,两道墨影交手不断。 席间,姬辞月又替自己斟了盏美酒,一边饮尽,一边含笑注视着这场“兄妹相残的”好戏。 不过,仅是这种程度的戏码,可激不起他十分的兴趣。 最烈的那把火,尚未添上。 “昔年,楚庄王向周天子问九鼎,今朝,吾用此鼎烹食,君为何不愿出现,与吾同享之?” 姬辞月眸光流转,锁定了前方,最幽暗之所在。 隐约可见一人模糊的轮廓。 半空的交手在几息间,成败难分,但显然,一方颓势已现。 一个打得束手束脚,只是防御;一个招招杀机,寸步不让。 胜者是谁,显然已不言而喻。 姬辞月唇角扬起笃定的弧度,倏而,人声如冰棱,句句尖刻。 “同享?周朝气数已尽,是大势所趋,是以,今日汝亡,亦是大势所倾。” 长剑乍破灯影,携两席杯盏,倾泻而来,漫天碎片里,剑锋直指姬辞月咽喉而来。 “小檀儿,你还在等什么?”墨檀一个挺身,匕首擦过墨痕肩头,一个回旋闪身至少年面前,替他挡住这翻涌的杀机。 也正是这一档,暗影中的那人,终于看清少女点漆一般的眼眸。 这样的墨色…… 这样的神情…… 就算容貌大变,但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他终于找到了他的陛下! 咣当一声,长剑坠地。 察觉到那暗影身形凝滞,墨檀毫不犹豫,执匕向前,纵他反应再快,仍是匕首入肉,直直刺入肋下。 血花溅上了被寒风摇晃的灯纱,烛影明灭间,映照出那人,如烬灰一般惨然的眸光。 亦映照出,姬辞月唇角,那一抹分外讥讽的弧度。 “陛……陛下——” * “滴,警报!警报!检测到该世界男主生命垂危中……” “滴,检测到原男主气运正在被剥夺中,80%……60%……40%……” 伴随着系统急促的警报声,姬染月感觉到天地似乎都在颠倒,经历了之前九个世界的她,当然知道,这是世界彻底崩塌的前兆。 一旦世界真的崩塌了,她的任务将直接宣告失败! 必须以最快速度,救下洛弦歌! 动荡最剧烈的地方,就是男主所在之处。 “小霍,快,我们去长乐殿!”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二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一) 好艳的血…… 鼎间汩沸的水泡啪哒一声,爆裂开来,蒸腾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大殿,愈发显得殿中景象森幽如魔魅一般,世界自此颠倒。 姬染月闯入殿中时,目之所及,皆是殷红的血色。 血痕尽头,是捂腹半跪在殿中的青年,眼盲、腿折、肋穿、无路可退,以及执匕立于其身前,神色冰冷的少女,微垂的眼睫透露出几分迷惘的错乱感。 似乎一切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与他,本不该是如此潦草的结局。 墨檀的指尖触及匕首上尚存余温的血渍,心神不自主地一颤,她下意识回眸,望向殿中王座之上神色玩味的君主,像是等待着他进一步地生杀予夺的指令。 然而,此刻的姬辞月,压根没空搭理她。 他的视线,饱含贪婪的欲念,一寸一寸掠过闯来人的身体上,似要攫取来人的一切,身体发肤,皮囊骨骼,甚至是她的整个灵魂,都不会放过。 他终于逮到了,令人满意的猎物。 “姐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否?”姬辞月眼尾藏钩,隔着蒸腾的水汽,腥红的血迹,倾泻的酒液……杳杳一眼望来,光影摇晃中,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味。 夹杂着三分杀欲,却又裹挟着无边春色。 一如他这个人,令人纳罕的矛盾性。 算了,时至今日,她依然没看懂姬辞月这个人。 既然看不透,杀了便是,一了百了。 “宿主,警报!警报!男主光环已被剥夺99%!” “进度条达到100%会怎么样,这个世界会崩塌么?”姬染月咬了咬腮内的软肉,短暂的疼痛令她维持着几分清明,不至于心神都被姬辞月这个疯批所惑。 她借着这点清醒,立马给自己使用了清除负面效应和提高武力值的buff卡,三张卡牌,都还只剩下2次使用机会。 所以,一动,就定要是一击必杀。 绝不给姬辞月再度卷土重来的机会! 霍去病留守在殿门外,政哥的军队也已到了胤王宫的宫门处。 只待一声令下。 “真是遗憾啊,这么久不见,姐姐还是这般怯懦无趣,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直视,看来,这场狩猎游戏,要提前结束了哦,真是……遗憾啊!” 这鼎中所烹之食,终究只有他,一人独享。 啧,寂寞如雪。 “小檀儿,你不是心心念念要替你的主人报仇么?” 墨檀闻言,整个人紧绷如弓张之弦,一触既发。 “杀了她,汝便可得偿所愿耳!” 寒光寸闪,墨影如刃,杀机隐没于无形,姬染月只能凭直觉闪躲。 还好,她今日运气不错。 脑海里卡壳了半天的天命系统终于回复了:“男主光环被剥离后,世界不会崩塌。” 因为只是被转移,而不是被摧毁了。 “光环会转移到谁身上?” “自然是女主。” 瞬息之间,交谈与交手一并结束,姬染月一个回跃,后背抵于宫殿的大门之前。 只要迈出一步,她便能逃之夭夭。 既然洛弦歌死或生与否,世界都不会崩塌,那么对她而言—— 洛弦歌此人,已毫无价值,不值得救。 但是,倚坐于席间的少年,姿态闲适,哪怕她即将要逃离这处预设好的牢笼,他依旧笑意散漫。 不对劲。 一定还遗漏了什么! 心神斗转间,匕首再度刺来,她一个后仰侧身,直朝青年所在方向俯身扑去。 “墨痕,你还在等什么?!”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三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二) “墨痕,你还在等什么?” 一言如惊雷,震得墨痕心头一颤。 是啊,取舍之际,优柔寡断,只会自取灭亡。 他要霸业,就必得舍了墨檀! 墨痕从墨檀背后朝其旋扑而至,刀柄反握,铁刃卷折过大片碎石,拔地而起,砍向少女纤白脆弱的长颈。 以至于墨檀不得不侧身躲避,姬染月压力骤减,朝洛弦歌所在之处直掠而去。 “姐姐,你怕不是忘了,还有我吧。”少年尾音绻缱,夹杂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当然……没忘! 姬染月与他迎面而对,目光刹那交汇,她并未被其媚术所惑,一张碧青色的卡面凭空出现在少女葱白的指尖。 正抵上姬辞月额际。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字面意思,长风过境,万里绝踪。 “你——”少年话语未落,便已乘风而起。 姬染月缓缓阖上眼,就此忽略他乍然崩裂的神色,“我知道,你有百般算计,无数陷阱等着我,我也知道,我杀不了你,但很可惜……” 她还留着一手,釜底抽薪。 不管姬辞月原本筹谋着什么,可要论对她威胁程度最高的,依旧是他本人。 所以,她选择把人送走。 长风万里,就连她也不知道,姬辞月会被吹到哪个旮旯角里。 当然,她希望,越远越好。 * 在霍去病与墨痕的夹击之下,墨檀便是有通天之能,也跑不掉。 巨鼎被大力掀翻,热油倾倒而出,宛如雷霆乍惊,撕裂了整片漆黑的天穹。 火光漫天,三千兵甲包围了整座长乐殿。 只是,群龙无首,因此成不了什么气候,很快就被随后赶至的嬴政解决了。 该杀的杀,该俘虏的俘虏。 其实整座王宫还有数万胤军,整个都城里,更是屯兵数十万,但姬辞月不在,军令无法下达,所以不能妄动。 因此,姬染月以非常小的代价,控制住了整座王宫。 这一切,还得感谢洛弦歌。 “立召白起、项羽各领齐、燕军五万,速至胤都。”姬染月查探了下青年的伤势,发现其肋下血流不止,手足皆冰寒如铁,“另外,将墨染、墨檀囚于金凤台,无诏,任何人不得探视。” 至于墨痕…… 他倒是会顺势折腰,“罪臣亦请,自囚金凤台。” 也行,墨氏三兄妹,就让他们这么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吧,最好,要是能帮她把真正的墨檀唤醒,便算她赚了。 眼下,最要紧的,只有一件事——救活洛弦歌。 “孙神医,如何了?” “不妙,病人已无求生之志,只怕是药石罔效,罢了,老夫只能先替他护住心脉不衰。” 剩下的,仰赖天意。 “麻烦孙神医了。”姬染月眉眼微垂,看不出其内心喜忧。 十二月末,除夕宴饮,洛弦歌病危,因此燕王早早散了筵席,先前安排好的论功行赏环节,也只能延后。 “要我说,死了就死了呗,主公何必撇下我等,就为了那么一个,连求生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 真是败坏了这佳节良宵,晦气! “赵小将慎言,主公的决定,我等无权置喙。” “张先生,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要我是——”赵括饮了口葡萄酒,神色醺然,一时嘴上就没个把门儿。 不过在座诸位,也没谁真的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就是了。 “白起尚未归,这宴饮,不庆也罢。”殿外风雪声清寂,席间,嬴政率先起身,准备离开。 “确实有几分古怪,按理说,项将军都从燕京而来,前日都已抵达胤都了,而白起就在胤国边城,怎么会至今未有消息,难道——” 糟了! “良现在便去告禀主公。” 只有姬染月能定位白起的下落,她这些时日,一直在为洛弦歌的伤势发愁,便忽略了去追踪姬辞月的下落。 若是白起真的与姬辞月撞上了…… “子房,我同你一道去。”嬴政执伞而立,檐下风雪簌簌,拂过他衣角清寒。 自周瑜出事后,他不愿再看见,任何一个卡牌人物再经历这种情况。 无关情谊,只是同去之人,理应同归而终。1 ------题外话------ 注1,同去同归,我写这里时,突然想到了一首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经·秦风·无衣》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慷慨之士,愿能同去同归。 刚好嬴政、白起都算是秦人,所以还挺恰当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能get到我的点?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四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三) 白起确实遇见了姬辞月,在白骨成山的边城里。 雨丝夹雪,凄然如昏冢祭孤魂。 少年回眸如鬼魅,“抓住你的话,姐姐应该会主动来见我了吧……” “白起,不要直视他的眼睛!” 少女曾经的告诫,言犹在耳。 白起迅速错开视线,身躯紧绷成战斗状态。 “作为杀人机器,你被训练的很优秀,可惜啊——”姬辞月低低一笑,“我与你的战斗,从来就无关生死。” 白起猛然觉得,脑中一阵刺痛,如百针贯穿般,一双妖异而冷媚的重瞳,在他的脑海里,缓缓睁开。 卡牌技能三——剥夺意识。 少年笑意粲然,冲男人勾了勾手,隔着凄濛的雨幕。 他的身体,如预置如程序的机械一般,一步一顿,朝姬辞月走去。 咫尺之距,杀机凝结成一线,白起手骨弯成钩状,直抵少年脆弱的咽喉而去。 然而,姬辞月只是掀了掀眼睑,“啧,怎么就不听话呢?” 卡牌技能二——剥夺行动。 白起周身的骨节处,咔咔作响,像老旧机甲报废前,最后的呜咽。 高大的身影轰然倒地,被少年朱红衔珠的华贵鞋履碾在脚下。 “你的意志很坚定,所以能挣脱我的控制,但谁让你已经被束缚在了这个世界呢?” 不管你昔日怎么强大如斯,来了这个世界,就必须为世界法则所禁锢。 “要怪就只能怪,我比姐姐,先一步掌控了法则。” 天下算什么?整个世界的新的秩序规则,都将由他书写! “你……妄想。” 白起额际溢满了汗水,紧抿的唇色苍白如纸,显然在极力与那股子控制的力量做抗争。 “……很显然。”他喘息微乱,哪怕已痛苦不堪,神色里依旧不见丝毫惧怕与软弱,“你并没有,完全掌控法则——” “闭嘴!”姬辞月似是被戳中了痛脚,眼底戾色一闪而过,卸下了男人的肩胛骨。 白起至始至终,不曾有过一句,痛吟。 如果真的完完全全掌控了世界法则,怎么可能只到这种程度? “算了,我同你计较什么……”姬辞月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目光望向不见日出的东方。 就算只是这种程度,用来对付姐姐,也足够了。 * “你们的意思是说,小白出事了,而且很可能落到了姬辞月的手中?!”姬染月本打算前行的步履一顿,立于长廊下,回眸望向冒着风雪赴至此处的两人。 “子房,政哥,外面北风凄紧,飞雪冰寒,还且先进屋一叙。” 要确定白起到底出没出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答案的。 “这只是良的猜测,若要进一步验证,还须主公襄助。”张良自然落后嬴政半步,收了伞,解下肩头氅衣,才迈入屋中。 内间还躺着身受重伤的洛弦歌,昏迷了半月余,仍不见清醒,可见男主光环确实是被人剥夺得一干二净了。 此人已不剩半分价值,所有人都不明白,姬染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救治他。 就连张良,亦为此事困惑过一二。 但他也不敢问。 只压在心底。 “小白,小白……奇怪,我的公会系统确实定位不到白起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刻意屏蔽了他的存在一样。” 姬染月心沉了沉,立即去翻脑海里的卡册。 白起的卡牌没有消失。 说明人还活着…… 三人皆微松了口气。 等等!姬染月下意识往后翻了翻,眸光一顿。 这是—— “主公,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张良时刻注意着她,自然发现了少女眸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一些事情。”姬染月眼睫微颤,再抬眸时,俨然一片忧愁之态。 似是在为白起的安危而忧虑。 但实际上,她袖口中掩遮着的指尖,正颤抖着。 所有的惊涛骇浪,皆被她压在,那瘦削的,颤动着的一小截指骨中—— 属于白起的那张卡牌,并无任何异样。 但另一张特殊的技能卡,似乎出了很大的故障。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张技能卡共有3次使用机会,只在上个月对姬辞月使用过一次,按理说还剩两次才对。 但现实是—— 当前卡牌使用次数(3/3) 等于已经成了一张废卡。 ------题外话------ 大家应该还记得吧,那个周国秘宝,姬辞月抢先姬染月一步,取走了的东西。 就是姬辞月的挂。 我埋了伏笔的。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五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四) 为什么呢? 姬染月心底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她所困惑的,不安的,挣扎的……也许,都能在姬辞月这里找到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她心中有种直觉般的预感——不能告诉他们。 任何一位卡牌人物,她都不能说。 不是不信任张良、嬴政等人,而是她赌不起。 “白起若真落入了姬辞月之手,性命应是无虞,因为他的目的,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我罢了。” 只有活着的白起,才有威胁她的价值。 姬染月眉心轻蹙,眸中忧虑之色,愈发重了几分,她要让所有人看出她对白起的担忧,这样才能掩饰,她方才片刻的失态。 “只是我依旧担心,小白一身傲骨,怕是要被寸寸碾碎,姬辞月对他的折辱绝不会少,毕竟我那便宜弟弟,最爱摧残肉体,鞭笞风骨,毁灭人心。” 凡肆虐狡狂至极之事,他无一不精。 “那不知主公,可有定位姬辞月行踪之法?”张良闻其言,自是不愿让白起受此折磨,他两人虽偶有磨擦,但英雄惜英雄,攻北齐一战,两人常彻夜长谈,制定攻防之计,文臣武将,不算知己,但也曾并肩作战,已为生死之交。 “若真要去寻,狡兔三窟也未必能得。”姬染月望向窗外,飞雪旋落,片片如羽,击打着窗檐,“所以最好的法子,是逼他,不得不主动跳出来。” 姬辞月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他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与贪婪。 天下,美人,他都要。 但不是为了统治与占有,而是为了享受掌控后再摧毁时的快感。 别怀疑,这绝对是姬辞月内心真实的想法。 “但要是,这个世界即将先一步毁在我的手里呢?”姬染月扯了扯唇角,不知是讥讽还是混杂着旁的情绪,“他必定跳出来,要与我争个高低——” “不可!”嬴政突然在此时出声,打断了姬染月。“在你眼底,所谓世界,就是可以用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玩具么?” 即便要对付姬辞月,也无需拉上整个世界陪葬,若真这么做了,那他们,与姬辞月之流,又有什么分别? 姬染月仅剩的一点子笑弧隐没在唇角,她很少会以一种近乎讥诮的目光,不避不让地,直视着嬴政的眼眸,“呵,究竟是我玩弄了世界,还是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在摆弄着我的命运?” 甚至禁锢着她,一世又一世,活得像个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重复着相同的宿命,不得自由! “那你若真逐了它的愿,再一次倾覆世界,不就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宿命么?”嬴政也笑了,不过眸光比窗外细雪还要冰寒些,可见他是真的愠怒了! “不要拘泥于眼前的表相,抗争亦不仅仅代表着摧毁与破坏,主公,你得先自己跳出来,才有机会改变你想改变的一切。”张良在一侧补充了一句,似是想暗暗提醒她什么。 表相……跳出来……姬染月眸光几度翻涌,他们果然对她隐瞒了什么不能直说的关键信息! 她正想进一步追问,看看能不能试探出更多信息,却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五) 洛弦歌醒了。 姬染月奔入室内,与他四目相对。 那种违和感与怪异感愈发强烈了起来。 他的意识介于模糊与清醒之间,眼眸半张半阖,虚弱而涣散。 直到看清她……的面容,目光才有了零星的火光,可能风一吹,那火光就会烬灭殆尽。 姬染月紧蹙着眉,压抑着内心不受控制般,浮现的郁躁。 有时候,如果人自己都不想活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无能为力。 这种状态,她曾经,最熟悉不过。 她花了无数年岁月,才独自走了出来,走到了现在。 但洛弦歌,能走出来么? 姬染月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救不了他。 救赎这个词,放在旁人对自己上,是被给予,是依赖、攀附,是寻求着旁人情绪价值的支撑,一旦抽离,就极易崩塌。 而放在自己对自己上,是主动,是创造,是荆棘遍布的曲径中,杀出的一条血路,痛苦加倍,但亦坚韧不拔。自我情绪价值的肯定,就如树木扎根地底数百尺,方可成参天之壑。 可洛弦歌不明白这个理儿,或者更应该说,他已被驯化成笼中鸟雀,再不能振翅翱翔。 那个驯化了他的人,就是那昏迷时,仍不忘踮念着的,陛下。 “你是不是感到很困惑,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她走至床榻旁,施施然坐下,眸底,是令人恍惚而沉醉的波光,“为什么,我这个本该早早死去的亡国公主——” “竟还活着?” “又为什么自己一夕醒来,世界就此天翻地覆?”她的指尖触及他面容上那灰硬的眼罩,不带什么怜惜的意味,只是唏嘘。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本该高高在上的主角,命运竟也是如此嘲弄,原来也要,受尽摆布。 他勉力抬手,虚握住她的指尖,眸底染上了一点灰翳的光,夹杂着几分戒备与惊惶,“……你都知道了,咳咳——不,你们什么都不清楚,咳咳!” 他情绪稍有不稳,便是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肋下的积气,自胸肺鼓出,像是漏风箱一般。 破败、孱弱、迟暮…… 将死之人,无力回天。 他渐渐平复紊乱的喘息,似是认清了现实,“既然你能认出我的异样,那你是不是……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对,但我跟你,不完全相同。” 洛弦歌偏开视线,怔怔盯着窗外漫天风雪,瘦削的侧脸,在漆寒夜色中,有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可你对我的世界,似乎知之甚详?” 姬染月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询,而是静静观察着眼前的“洛弦歌”——这位原小说世界里的男主。 她突然开口道:“在那个世界,你多大了?” 洛弦歌愣了愣,苦笑一声:“年逾三十,有妻无嗣。” 然后就收到了少女讶异的视线,望向他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什么新奇物种。 “君何故这般看我?”他不自然地挪动了下身体,却扯到了腰腹处的伤口,撕裂之痛,不及锥心之噬,却也令他的面色,愈发惨淡、苍白。 “没,就是好奇,你不会感到难受么,你的妻子,拥有着无数个,如你一般的男子?” 当男皇后,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十个世界,穿梭而来,这种情形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原小说世界线的男主穿越成了被半崩坏世界的被强行剥夺了光环的男主。 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却生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记忆、性情、经历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所以才会让她第一眼见到时,也觉得困惑。 他是洛弦歌,又不是她认识的洛弦歌。 “统,这个世界都漏成筛子了,还有必要继续么?” 天命系统:“……” 别问它,它不知道。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七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六)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洛弦歌仰躺在冰冷坚硬的床褥上,望着那横亘着的梁脊,似要越过这深黑的穹顶,看见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另一个,广袤的,蒸腾的盛世。 “我当然不希望,我与她之间,还会有无数个人介入,但我能怎么办呢?” 他苦笑一声,缓缓阖眼。 昏迷的这些日子,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尽是昔年倥偬岁月。 我这半世,自囚于重重宫阙之中,却并非没有见过,河山万里,烟火人间。 十年戎马。 我曾助她灭秦,穿过西北荒漠,狼烟烽火。 我曾率军入楚,毁乱菡萏百里,烟雨江南,一夕倾覆。 我亦曾伴她,混入齐地,雪山千尺不化,凛凛北风中,苍茫旷野间,见万匹战马哀鸣而亡。 古人言:“狡兔死,走狗烹。” 我不信,固执地以为,我与她,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她欲为君,我愿为后,全也。 但这个天真的想法,在我与她大婚那日,被残忍戳破。 我确为后,只是代价是被收走兵权,成了华美樊笼中,折了翅的雀鸟。 “陛下待我极好,却不是唯一。” “后来我才知道,她对谁都宽宥,我并非她的偏爱,曾经不是,以后自然也不会是。” 但偏偏,有人得到了。 那是个漂亮到近乎妖异的少年,我认得他——因为他的国家,为我所覆灭。 我没想到他还活着。 这样纷乱的世道里,他像荒原里盛放的荼蘼,绚烂而热烈,却也是苍白的疯狂。 像一味扑不灭的烈火,烧灼着整个大明宫,叫无数人,夜夜不得安寝。 陛下偏纵他,修筑水晶宫,建金阙琼楼,与他夜夜笙歌,欢饮至天明。 而我,为君后始,惨淡的后半生,也就此拉开序幕。 “如今想来,满目荒唐。” * 洛弦歌睁开眼,语气极轻:“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想回去……” 他宁愿回到那座华丽的牢笼,做一只折翼的雀鸟。 离开她后,他就像一株失了养分的藤蔓,一日比一日,濒临枯萎。 “公主,我是不是病了?” 姬染月一怔,“不是病,你只是——”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习惯了被驯化,被圈养。” 像猛兽在囚笼里禁锢了太久,利齿退化脱落,再没了抗争的心思。 更甚之,畏惧于踏入笼子外的天地。 想到这儿,她牙齿咬紧了几分,竟是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悲恸。 “公主何故落泪?”他勉强睁着眼,眸光里,是真实的疑惑。 她,哭了么? 姬染月感受到颊边的凉意,她吸了吸鼻尖,缓缓捻去眼尾泪痕,“我只是可惜。” “你明明已经见过了那么多,壮阔的风景。” 却再也感受不到它们的美好了。 他本来有着,那样自由而独立的灵魂啊! 可为了满足世界线要求的,男女主的happy ending,硬生生磨成了,深宫中惨白的一抹怨影。 是的,幽怨。 这是如今的洛弦歌,带给她的,最直观的感受。 “如果……如果我真的,死了,会回到陛下身边么?” 姬染月没再回答他,而是岔开话题道,“洛弦歌,你还记得三月的胤都,是什么模样么?” “……记不大清了,只是东街的桃花,许是开得烂漫。” 他的脑海里,只剩零星的,一两道模糊的剪影。 十年,真的能让一个少年,变得面目全非。 “那你好好养伤,介时再陪我去东街游园赏花,好不好?”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八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七) “……好。” 反正他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应承不应承,又有什么分别呢? 总不能叫她,太伤怀。 为了他这种懦夫伤怀,不值得。 洛弦歌再度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楼台高锁,帘幕低垂,昏黄的灯烛夜夜不灭,墨色的莲花四季不败。 他揽过疲倦之至的女帝,低低喁语。 * 姬染月迈出内室时,神色已是一派平静,望向桌案一侧端坐着的赢政与张良,开口道:“夜已深,你们也快回去吧。” “至于白起被捕一事,明日再议。” 话落,两人却并没有依言起身。 姬染月扯了扯嘴角,似讥似悲,“放心,我不会毁了这个世界的。” 至少,在没有确保,彻底的自由之前,她不会。 少女不再管两人反应如何,率先迈步,出了宫殿。 风雪那样大,似要将她纤瘦的身影,吞噬个干净。 幸好,胤国今年的春日,来得格外早。 二月底,宫墙角的桃枝就结了苞,怯生生的,却自有一分娇艳的风情。 这么多天来,依旧没有白起的音讯,但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毕竟,属于白起的卡牌依旧完好如初。 众人安了心,便忙着平稳燕、胤二地的政局、为两处合为一国做准备。 反倒是当惯了甩手掌柜的姬染月,如今愈发闲了起来,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白起的卡牌,是否完好无损,然后洗漱、用膳、定时去洛弦歌所在的宫殿打卡,开启陪聊模式。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洛弦歌断断续续地听着。 “殿外桃花开了?”这是一个多月来,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好。 少女穿了一袭藕粉色春衫,手持几枝桃花,款款步入室内,携来满身桃香,叫人忍不出生几分,对春光的贪恋来。 他已腐朽如枯木,她却明媚似春生。 真好啊! 姬染月假装没看见他微动的眸光,将桃枝插入案几旁的瓷瓶中,姿态闲适。 “咳咳,今天我该给你讲什么故事了,我想想——” “就来个《海的女儿》的故事吧。” “在浩瀚的大海深处,有六位美丽的人鱼公主……” 虽不知“美人鱼”为何物,但洛弦歌沉默着,隐晦地望着那截桃枝,没开口,似是在安静倾听。 当他听到,小美人鱼放弃了海底自由自在的生活、三百年的生命,把美妙的歌喉丢弃在巫婆手里,忍受着把鱼尾变成人腿后所带来的巨大痛苦,也要追寻着她心爱的王子时,洛弦歌终于开了口。 他定定凝视着那截桃枝,眸光沉邃,“殿外春光定是极好,公主能带我去瞧瞧么?” “当然。” 她努力了这么多天,不就为了这句么。 庭院深深,杨柳堆烟,粉桃初绽,确实是难得的春日。 只可惜—— “公主,你知道么?其实陛下很讨厌桃花,嫌它轻浮娇艳,只能随流水零落而去,失之风骨,咳咳咳!” 他突然急促地咳嗽了起来。 姬染月正要帮他顺顺气之际,洛弦歌蓦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触及便是刺骨的寒凉,一时竟比较不出,哪个更冷些。 “只有公主记得,我爱惜桃花飘零,不忍乱红纷飞,咳咳咳——” 深色的眼罩被血渍浸染,啪嗒一声,血珠坠入她苍白的腕骨间,令人刺眼的红。 “你的眼睛?!”她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章节目录 第二百九十九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八) 别看!」他骇然后退,剧烈地挣扎起来。 「洛弦歌!」姬染月不退反进,抬起另一只手,想钳制住他的肩,让他安静下来。 推搡间,她的指尖,擦落了他耳边的眼罩系带。 腥红如血的眼瞳彻底暴露在桃叶春风里,像一轮,邪恶的,随时能将人吸入的漩涡。 再衬着那滴滴坠落的血水,说不出的诡谲和惊心。 姬染月的心,猛地下沉。 「这是……什么?你的右眼,根本就——」 没被剜下。 「别看我的眼睛!」他用掌心包住整张脸,整个人蜷缩着后退 晚了。 法则既成,无可更改。 更何况是,能够逆转时空的…… 这是她意识尚存时,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句话。 * 元昭十年,四海御于一,前周朝天子奉玺,献于元帝,改迁临王。自此,天下归心,改朝为汉,年号建明。 次年春,女帝迎临王入后宫,封为贵君,位堪副后,可见其恩宠之盛。 更何况,整个汉宫的人都知晓,君后早已是名存实亡。 该讨好谁,大伙心里都有数。 嘿嘿,拜高踩低什么的,他们最擅长了。 春风上巳天,桃瓣轻如翦,正飞绵作雪,落红成霰 「今年这花,开得妖,怕不是成了精吧,咱们可得注意些,避着点!」 一时间,谣言流传开来,宫苑中的桃林便成了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地。 切,什么精怪,她生得这样好看,怎么会是吃人的妖怪?她是……是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桃花簌簌而落,似离人心上泪。 算了,那不重要。 她现在更关注的,是面前这个,第三十三次「辣手摧花」的男人。 他生得很好看,只是鸦青发丝间,一两缕斑白,分外刺眼。 桃枝再度被折落,她再也忍不住了,气鼓鼓地闪身,出现在漫天桃夭之下,「喂,不许再折了!」 她会疼的。 男人望着突然出现的粉裙少女,鬓发间三两桃花灼灼,令他怔然不语。 眸光丝丝缕缕,是深埋的哀伤。 「……陛下,怎么会出现在此?」 陛下,什么陛下? 是在喊她吗? 少女闻言疑惑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唯桃花翩然零落。 「……不是陛下。」男人眸底的微光,如风吹烛灭,悄无声息,就消匿无踪。 只是容颜相似而已。 他从未见过陛下明媚无邪的模样,停留在记忆深处的,永远是无穷无尽的墨色,冰冷、杀伐、不带一丝情意。 他失望转身,也无暇关心这位怪异的少女,是从何而来。 「你等等!」 她提裙莽撞奔来,欲伸手夺过他掌心桃枝,「人可以走,桃花留下!」 她都快被薅秃了,秃头好丑的,会被别的桃树笑话的。 「我的。」他攥紧桃枝,收拢在怀里,薄唇抿直,才有一了点往昔偏执的影子。 谁也不能抢。 他步履加快,走出桃林。 路上宫人见之,纷纷跪拜行礼,「君后。」 只是很奇怪的,他们都对他身后追着的少女,视若无睹。 不,或者说,他们根本看不见。 回到重华宫,一墙之隔,墙外春光烂漫,墙内满目萧条。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荒僻孤寂。 十年来,他身边除了陛下,再无一故人。 死的死,散的散。 徒留他一人,锁在这四方高耸的宫墙之下。 「喂,你……你慢点!」 而她粉裳娇俏,竟是这殿宇之中,唯一蓬勃的生机。 为您提供大神寒时温的《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二百九十九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八)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九) 若是能日日见着,也算慰籍。 「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我?」少女垂眸,似是失落。 在这里,天天对着相同的风景,她早已无聊厌倦透了。 再过些日子,别的桃花全调谢后,她就更寂寞无依了。 「不知。」 他确实不知道她是人是妖是鬼,只是发现整个皇宫,仅有他一人,能看见她。 或许这个「她」压根就不存在,眼前所见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思念一个人太久,是会生病的。 他已病入膏肓。 「真没意思,你喜欢你的陛下,就去见她啊,缩在壳子光等她来找你,有什么用?」 少女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肩头,不料指尖勾缠过一缕白丝,她愣住,似是畏惧时间的无情。 「凡……凡人寿数本就短暂,更应及时行乐啊!」 * 在她日复一日的唠叼下,暮春时分,雨丝绵愁苦闷,男人终于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其后跟了道娇俏的身影,只他一人可见。 「陛下如今在何处?」 「回……回君后,陛下在长乐宫,陪贵君听曲儿。」 「摆驾长乐宫。」 对,这才刺激啊! 她嘻嘻一笑,想到最近搜罗来的话本里,两男争一女的抓马与酸爽,感觉近日因连绵的阴雨而焉巴了的桃花瓣,都舒展了不少。 况且,她对他口中日日提及的陛下,已经好奇很久了。 听说她是天下间,这五百年来,完成大一统的第二位女帝。 「烟满郡州,南北从军走; 叹朝秦暮楚,三载依刘。 …… 徘徊久,问桃花昔游,这江乡,今年不似旧温柔。」 新奇的曲调惹来少女驻足,他却恍若未闻,径直走入,直到望见一对,相携而卧半榻的璧人,便难以再进半寸。 她循着洛弦歌的目光而去,见女子华冠冕服,依旧不减一身肃杀冰冷之气。 与那张明媚倾城的容颜,有种割裂的违和感。 应该再娇些,再媚些,或者温柔一点,会更适合吧。 不知怎的,少女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怪异的想法。 她甩了甩头,视线随之往下,正撞妖异男子含笑的眸光。 像只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他……好像也能看见她。 这个人,明明生得比洛弦歌还漂亮,但她竟生不出一丝的惊艳之意,只是深入骨髓的厌恶。 为什么? 她捂住骤然刺痛的额头,蹲下身。 洛弦歌并没有发现身后人的异样,一步一步,朝着女帝走去。 可步履却有种机械的迟滞感,像被什么操纵着一般。 「别过去!」 她想拽住他衣角,落了空,掌心徒留一缕发丝,黑白交织。 像是某种预设的咒语。 刺骨的晕眩感传来,无数回忆袭入脑海,她的眸光由空洞转为茫然,最后化为无法言喻的沉郁,如这场无穷尽的阴雨。 原来,她才不是什么桃花精。 可漫漫时空长河里,她早已忘记了最初的名字。 「滴,天命系统加载中,正在尝试第一次重新连接……」 「滴——滴——连接失败,被不明精神体干扰中……」 电子音闪烁几下,戛然而止,似乎又被什么阻隔了连接。 姬染月此时的眸光,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明。 她打不开系统面板,但检查后发现抽卡系统依旧还能用。 对,还有希望,回到原来的世界——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为您提供大神寒时温的《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百章:第二杀,关河梦断(十九)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二十) 洛弦歌!」 她近乎着嘶吼般,喊出声。 可这样的喧嚣,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一旦他置若罔闻,那么她的世界,便只余静默,宛如一帧灰白色的旧影,被遗弃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洛弦歌没回头,他本也就没有理由回头。 「陛下。」深宫十年沉浮,他对她,依旧存有一丝期待。 「君来此所为何事?」可女帝的眸光中,却浮上一丝疏离的防备之意。 他耗费数日鼓起的勇气,只在她刹那的目光间,便消弥殆尽,像泄了气的皮球,干瘪、涩然,「臣只是许久未见陛下了,特来瞧上一眼。」 「哦,那君若无事,便退下吧,朕与阿辞,还——」 「不必,我没那兴致了,吿辞!」姬辞月掐断两人话头,不待身侧人反应,便自顾自地起身,作抽离状。 「阿辞,别闹。」女帝拽住他衣角。 「陛下与君后有要事相商,我就不上赶着掺和了。」 「没什么事,比陪你更重要。」 啪哒—— 亭中茶具被洛弦歌错手掀翻,碎瓷飞溅。 「臣错手掀翻御盏,请陛下恕罪,臣……这就离开!」 他仓皇逃离,几乎是慌不择路的,不知撞上了多少宫人。 姬染月望着他奔逃的背影,仿佛看见了,那一天,雪地上,瘸了腿的男人,也是这样,狼狈不堪地逃避着一切,会刺伤他的目光。 两个时空,同一个人,身影重叠。 原来,洛弦歌什么也没有变,只是丧失了名为世界男主的光环。 那她,要怎么样,才能脱离这个时空呢? 「很简单,杀了他。」 脑海里,冰冷的电子音不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更玩味,透着邪肆的声音。 仿佛众生皆蝼蚁,皆要受他摆弄。 「才不要。」 她才不要,按他预设好的剧情走下去! 「相信我,你会这么做的。」 没有谁能抵得过时间。 * 这个世界的时间仿佛是一架被人暗中调快的摇晃的钟摆,仅仅眨眼功夫,飞鸿跨雪逐日,人便已添了白丝。 这些年,宫中意外死亡的君侍,越来越多了。 整个汉宫,空荡荡的,夜风呜咽时,都恍若厉鬼凄鸣。 烛光幽幽,被他一剪而下,明明愈发明亮了,可姬染月内心的阴霾,愈加深厚。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拖了三年了。 再待下去,就算魂体不消亡,她恐怕也会遗忘过去的一切,最后被这个世界,彻底同化。 「你说,人之生死当真如烛火明灭么?我觉得不是……」 他侧过眸,似是问询她,但那含糊的咬字,又更像是自言自语。 姬染月注视着他,一日比一日猩红的双眸,一夜与一夜霜白的鬓发。 就算没有系统的提示,也知道,这个世界的洛弦歌,黑化值肯定到100%了。 「生命如烛火,消散与点亮,都在刹那,但是——」 「你不能抹杀生命,如同轻率地吹灭一根蜡烛一样。」 男人执起银剪的手一顿,眉眼沉霾,「你早就知道了啊。」 她也应该,都知道了吧。 宫中惨死的那些贵君,全是他下的手。 当来到最后一个目标,姬辞月时,她会怎么做? 保他? 或者直接杀死自己,一劳永逸? 「小桃花,我最后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洛弦歌将手中银剪递予少女掌心,望着她娇艳不减分毫的容颜,想触碰一下她的面颊,却被骤然急促的,纷乱的脚步声惊醒,指尖回拢,眉眼冰寒肃杀,恰如初见。 那些温柔不过是被时光雕琢后的假象,真正的他,本就是杀伐冰冷的乱世之君。 「他们来得好慢。」 什么人来了? 姬染月循声回眸,见内监破门而入,兵甲将宫殿层层包围。 「陛下有赏——」 「赐鸩酒一杯,白绫一条,令君后择一,自裁之。」 为您提供大神寒时温的《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百零一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二十)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二十一) 自戕? 什么?! 少女瞳孔紧缩,望向那幽森灯影下,泛着猩红色泽的酒液,还有……那惨白的,纤细的一截白布。 「本宫该感谢陛下才是,还让我,自己选择死法。」他低眸轻笑出声,不带什么讥讽意味,可那抹淡然而空洞的目光,令内监手一抖,托盘上酒液摇晃,几欲倾倒。 「君后,这是陛下的命令,奴才们也只是,按吩咐办事!」他刻意将嗓音吊得高高的,尖细刺耳,仿佛这样就是消弥内心深处的恐惧。 一介废后,又何可惧? 对,今夜,他必死无疑! 「君后,还请速择之!」他攥紧托盘两端的隔板,躬身奉之。 无人可窥的是内监唇边,满怀恶意的弧度。 洛弦歌缓缓抬手,抚过那柔软轻薄的白绸,「杀人诛心,姬辞月,你确实深谙此道,我作恶至此,确实还诛,但——」 他转身注视着少女,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少女,唇齿微动,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姬染月看懂了,踉跄半步,陡然垂头,望向自己掌心,那柄锋利的银剪。 这是洛弦歌先前递给她的。 他刚刚说的是:「杀了我……」 她的掌心颤抖着攥紧、抬起,在他似乎透着鼓励与解脱的眸光下,一点点抵上他的胸口。 洛弦歌唇角笑弧清浅,干净素淡,一如初见时,那个孤僻冷清的质子,也会为了寒冬里冻死的麻雀,而心伤不已,那时候,她还嗤笑这人的天真。 不过是占了个光环的便宜。 她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洛弦歌却已阖眸。 他累了。 可预料之中的刺痛迟迟未能袭来,他不解抬眸,见少女素白的手腕,急剧翻转,银光在空中一划,烛火幽微晃动了一刹,那银剪已精准刺入内监的胸口。 一剪穿心,鲜血溅染上她如花般昳艳的眉眼,如魔似魅。 「你……陛下——」内监倒下之前,瞳孔紧缩,像是窥见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而惊骇不已。 「陛下为何要杀……」 银剪拔出,内监彻底绝了气息。 鸩酒倾倒入白绫之上,污浊一片,殿外侍卫听见动静,纷纷涌入殿中。 「退下!」姬染月终于在这个世界,除洛弦歌以外的人的眼底,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粉裙覆血,一身杀伐。 他们误以为她是女帝,齐齐伏跪在地,虽然疑窦丛生。 但这一刻,君威太盛,令他们失去了置疑的勇气,一步步后撤,退到了殿外。 洛弦歌怔忡一瞬,大脑是刹那的空白,仅是凭着本能问道:「你为什么——」 「洛弦歌!」她沉凝着俏脸,眉间血痕犹在,透着无人敢拭的锋芒与肆意。 那是他在这深宫里丢失的,一切。 「你真的甘心么?就这么窝囊的,懦弱的死去?就像这座大殿曾经埋葬的无数,连名字都不会有的孤魂一样,没有人会在意。」 「这就是你,想要选择的人生吗?」 少女在这异世压抑了太久的愤怒,被支配命运的不甘与挣扎,甚至是灵魂无所皈依的不安,全都在今世,迸发了出来,像一束不容抗拒的光,刺穿了他死寂的心脏。 「只会选择死,算什么本事,那才不叫自由解脱,而是堕落!」她的眸光,比那束光,还要耀眼,灼目。 「有种,选择活着,活得让你的仇家,咬牙切齿,无可奈何,那才痛快!」 她的每一句话,尤如刀之锋、剑之芒,刺破他大脑里的层层屏障。 他隐隐听见,一直在脑海里被束缚的另一抹几乎微弱不可察的灵魂,在低低呜咽。 不,那是铮鸣之音,如昆山玉碎一般,振聋发聩。 他记起了一切。 .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第二杀,关河梦断(二十二) 「公主……」 「你叫我什么?」姬染月眼睫轻颤,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眸光微动,夹杂着一丝欣喜与忐忑,「你……你都想起来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紧密的拥抱,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时空,他最终还是想起了,心底摇晃那抹的月光。 「无论身在何方,我都陪着公主。」 「好,那就先杀出,这座吃人的牢笼!」 重重宫阙,沉睡在夜色里,像一头头吞噬黑暗的巨兽。 她拉着他,在长长的宫道中,奔跑着,裙裾如花般绽开。 遇见巡夜的侍卫,也都以为是女帝携君后夜游,不敢阻拦。 宫门近在咫尺,不出意外,守卫不敢阻拦,她和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还剩三步、两步、一步—— 「哟,两位这是要出宫么?天色太晚了,不安全,还是留下来吧。」 低低的一声轻叹,却仿佛吹响了名为死亡的号角。 一……步之遥! 将他们与自由,再一次隔绝殆尽。 没什么比满心希望时的破灭,更能毁灭人心了。 洛弦歌目眦欲裂,望着宫门夹道两侧高墙,冲天的火光与埋伏的大片弓箭手,觉得他与身侧人,就像被命运愚弄的小丑。 「走!」姬染月毫不犹豫,压根不看高高立于宫墙上的姬辞月与墨染,拉着洛弦歌,转身就跑。 「想跑,呵。」女帝厌恶少女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庞,冷笑一声,弯弓搭箭,直射向姬染月额心。 洛弦歌终于清醒过来,迅速将她一拽,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女帝面色骤沉,她不容许任何人的背叛,尤其是这位—— 她曾经的枕边人,也是替她征伐天下的最好的一柄刀,之一。 刀不中用,换一把便是。 她继续搭箭,目光沉寒,杀念暴涨,飞箭如流星,直射向男人后心。 即便他反应再快,依旧不可避免地被利箭贯穿腰腹,洛弦歌闷哼一声,却没停下,用尽余力,领着姬染月逃到了他们常去的那片桃林。 明明不是春季,可大片的桃花,古怪地盛放着,透着妖异的艳红。 似乎是他内心,颠倒而动荡的镜像。 他的脑海,闪过这个世界的一切画面,想起姬辞月不遗余力也要除掉他的模样,恍然大悟,「原来,我才是那个锚点……」 他的手掌颤抖着,覆上那贯穿腰腹的箭伤,血流不止,但他却已感受不到太多肌肉牵扯时的疼痛了。 躯壳已经麻木,瞳孔也不旋动一下,泛着腐朽的死气。 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别走了。」他停驻脚步,抬眸看落红蹁跹,草木无情,天道亦然。 「不行,他们会追上来。」少女额间细汗遍布,哪怕被逼至如此绝境,她依然没有选择放弃。 透过这娇艳靡软的外表,他终于窥见了,一个真正的、坚韧不拔的灵魂。 他当初是有多眼瞎,才误以为她是需要精心养护的娇弱公主。 才将另一个赝品,当成可以忠效一世的君王。 「不必走了,我有……送你离开这里的办法。」他的眸光落在少女凌乱的发丝上,再一寸一寸向下,似要将她的灵魂,刻入记忆最深处。 姬染月心中一沉,她何其敏锐,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话语中,只提及了她一个人,而没有自己。 「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天道无情,故意要使他与她之间,只能允许一人活着。 「 公主,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他含着笑意,执起她的手掌,那里还紧攥着一柄银剪。 他吻上了她柔软的、湿热的唇,将锋利的,冰冷的银剪,猛地一扎,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血与泪混杂,溅了一地桃花。 「你早就知道的,这一次,我只是帮你,做出了那个本该早就完成的……选择。」 「姬染月,你一定要掌握选择的权利,一定要——」他阖紧那双不甘的眼眸。 击碎那些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傲慢不堪的神明。 世界震荡,整个天地,仿佛要倾覆一般。 这是世界崩塌的前兆。 她怔怔望着染血的手掌,感受到整个世界法则,对自己灵魂的挤压、排斥,她拼尽全力,往前一抓,想拽住眼前向后仰倒的尸体。 最后,只握到了,一瓣凋零的桃花。 她感受到面颊上滚烫的冰凉。 原来,灵魂也是会流泪的。 —— 泪眼问花,花不语。 乱红飞过,秋千去。 「那个围困在深宫的少年,至死也没能回到那广袤千里的疆域中,去走走脚下的寸寸山河,看看玉门关外的春风拂柳……」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第三杀,朱颜辞镜(一)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原来,所有的美好逝去时,才恍然顿悟,是那么惊艳得叫人惋惜,姐姐便是我此生,最惋惜的那一个。」 「曾经,你与我也是——」少年拈花一笑,容颜若芙蕖徐绽,盛艳如妖,一如初见时令人惊心。 他似乎永远不会有枯萎凋零的那一天。 落红漫天,本该是缱绻的味道。 姬染月的眼眸里,却泛着腥红的杀意,注视着这满院妖红,泪水沿着双颊滑落,不知是为谁而泣。 「可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忆往昔。」她抹去泪痕,视眼前一切,为梦幻泡影,波澜不惊的眸光中,是令人畏惧的寂灭与决心。 「所以,姬辞月,你知道吗?谁都敌不过时间。」她抬眼,望着倾堕的天穹。 「你也一样!」 少年低低的尾音,像是喟叹,又像是轻嘲,「时间啊……」 婆娑皆苦,光阴急流。 他却想成为那个意外,窥得永生的奥义。 就且以她的性命为祭。 「好啊,姐姐欲杀我,便来逐鹿原吧,我要你亲眼见证——」 他的封神之路。 世界彻底破碎,她只能瞥见,少年妖气四溢的眼尾,透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 「主公,你……醒了!」男人声音透看长时间未曾休息的沙哑,不复当年清透温润。 他的指腹轻柔捻去她颊侧的泪痕,眼底是易碎的波光,像窗隙漏下的一抹月光,底色是惨白的悲凉。 她的瞳孔,空洞洞的,衬着愈发瘦削的面容,有种嶙峋的凄厉。 分明没什么波动的情绪,但泪水就跟断了线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张良无措地捧着她的脸庞,语调柔软,透着诱哄的意味,「主公,别怕,只是魇着了。」 「不是梦……」姬染月闻到熟悉的竹叶香,鼻头又是一涩,「我只是,只是太孤独了。」 异世孤魂,无枝可栖。 差一点,她就会彻底迷失在漫长的时光长河中。 她少有这样迷惘脆弱的时候,少年喉头滚动一下,拒绝了克制本能,袖角轻抚,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指腹摩挲过她散乱的鬓发,「没事了,良一直都在主公身边。」 他不甚熟练地轻轻拍击着她窄瘦的肩头,眸光清正温和,是她所熟悉的没有棱角的柔软。 「子房……」她放纵自己整个人埋入张良温热的胸膛,指尖攥紧他绣着青莲白鹤的衣角,「今夜你不要走好不好?」 少年身体骤然僵硬,手掌悬于半空,一时忘了动作。 「你说什么?」 他一度怀疑,可能眼前种种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否则她怎么可能邀请他,同衾而眠? 然而下一刻,他瞳孔紧缩,感受到源于肩颈处,绵密的、柔软的、湿热的吐息,甚至带了一点点粗砺的痒意,独属于少女清甜的桃香,似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都乱套了…… 绝不可以! 但他紧攥的手缓缓松开,一点点抵住她纤长的后颈。 无法抗拒她的主动亲近…… 她的动作很热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放肆,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浅澈眸光中,专属于自己的清晰的倒影。 多漂亮啊! 少女满足地想。 她的吻落在了他根根分明的睫羽上,一寸一寸往下,每触碰一次,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战栗一分,仿佛灵魂也在跟随着颤动。 就这样吧,张良。 这不是你一直渴望的么? 少年的躯体渐渐软化,他主动抬手,扯落了她素白寝衣的一角,清冷的眸光中也沾染上了颠倒的欲/色。 直到余光瞥见姬染月依旧空洞的眼瞳—— 所有的欲念,在一瞬间冷却。 他的心,从升腾的顶点,不断下坠,直至跌入谷底。 没有他…… 她的目光所向之处,只有她自己。 没有感情的交合,与野兽何异? 张良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所有的不堪与妄念,「主公,不必如此。」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第三杀,朱颜辞镜(二) 张良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所有的不堪与妄念,「主公,不必如此。」 「我只是想让你快乐。」她的指尖已经移至少年的衣襟暗扣之上,却被他按住腕间,不得动弹。 他虽清瘦,但力道还是成年男人的那种强劲,他垂颈,静静望着她,眸光破碎而温柔,「可良,更愿意见主公开怀。」 他快乐与否,与她的往后余生相比,不值一提。 「再坚持一下下好不好?良会陪着主公的。」他唇齿微动,是令人无从抗拒的温和。 还是……一贯的克制与清正。 姬染月苦笑一声,是啊,她都祸害过那么多高岭之花了,又何必再拉他下水,再添罪孽。 「子房,我——」 「不必说,什么都不必说。」他将少女轻轻揽入怀中,温凉的手掌托抚过她的后颈,一下,又一下,是半分不沾染情欲的怜惜。 熟悉的竹香,依然是那样的令人安心。 她近乎贪婪地抱紧他,仍由自己陷落入那无边无尽的清香中。 「小良子,你得陪我睡觉。」罕见的小女儿情态,令他心软陷成了一滩水,哪还有再拒绝的勇气。 「好……」 说是哄她入睡,结果最后沉沉入梦的,反而是他自己。 姬染月于黑暗中缓缓睁眼,眸光冷清如月,哪还有半分娇软的情状。 帷幔层叠而起,她偏过头,静静注视着少年眼下的大片青黑,这几日,他定是不眠不休地照看着她,如今,也确实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等你醒来,一切差不多都结束了……」 少女轻轻掀开被褥,确认身侧人并未有被惊醒的征兆后,下床,披衣,取走妆匣后,房门悄悄推开一道缝,趁屋外巡视的空档,离开了寝殿。 「宿主,你要去哪里?」天命系统似乎察觉出她的意图,瞬间拉响警报。 「当然是,找姬辞月,做个了断。」 「宿主,冷静啊,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而且你孤身前往,岂不是羊入虎口?」 「羊入虎口?可谁是羔羊,谁又是猛虎呢?」姬染月眸光幽深,望着这方压抑的天穹。 强弱之间,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绝对的区分点。 「我会赢。」 以她的灵魂起誓。 少女指尖夹起那张卡牌——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千里之行,瞬息而至。 * 她踏入逐鹿原——姬辞月的大本营。 当年大周朝的开国皇帝,便是在此,完成了天下一统的不世功勋。 姬厌雪曾经在此地诛神,那她便要在此处伏妖! 三百年匆匆而过,逐鹿原早已不是尸横遍野的古战场,如今它高楼起,宾客盛,四海之内王侯,皆在此处获封。 眼前繁华皆云烟,她心念一转,便乘风而起,入了那宫阙千重。 相传这处巧夺天工的重曦宫,乃神明所筑,以贺女帝统御四海。可惜啊,不知那位恋爱脑的位面之神,临到消亡之际,再看此处华美宫阙,是何感想? 「姐姐……」粘腻的声线在耳侧炸响,还是熟悉的配方,靡烂得令人作呕,「姐姐方才何故怔忡,若我起了杀念,姐姐只怕顷刻间,便成了一具死尸了。」 「姐姐不怕么?」 他灼烫至极的指尖,一点点摩挲过少女昳丽的眉眼,处处都生得如此贴合他的心意。 怎么办? 他突然不想这么早便结束了呢? 太无趣。 「怕?」她嗤笑一声,二话没说直接抬手制住身侧人,顺便反手就是一个响亮耳光甩了过去! 清脆的声响,听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喜欢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请大家收藏:()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第三杀,朱颜辞镜(三) “想不到姐姐一见面就送给我一份这么大的礼,我很惊喜。”少年瓷白的半边脸霎时多了几道显眼的红痕,唇角血渍隐约。 他不甚在意,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楚似的,笑吟吟地拥住眼前人。 姬染月冷笑一声,惊喜是吧,那给他不来个对称的,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她出手干脆,又是一耳光,很好这下真是一边一 《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第三百零六章:第三杀,朱颜辞镜(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第三杀,朱颜辞镜(四) “那你还在等什么?”姬染月玉颈微昂,青紫的血管在月光下是那样纤细脆弱,只需他稍稍施力—— 啪! 便是血溅当场,生机尽断。 姬辞月眼底浮现一抹腥红的杀意,可当他指腹抵上少女温热的肌肤时,却是本能的顿住。 “不急。”他饶有兴致地勾唇,“我们慢慢玩。” 比方说,先成个亲什么的 《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第三百零七章:第三杀,朱颜辞镜(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第三杀,朱颜辞镜(五) “当真?” 他真的会这么轻易地放了白起么? 姬染月半垂眸,掩去其中深埋的戒备之色,便听见男人合掌时击出的清脆声响。 掌声刚落,一道暗影便闪入内室中,烛火明灭间,映照出那人锋锐俊挺的眉眼。 只是眼底光泽不复,显得空洞而骇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要的不是一架空有躯壳的杀人 《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第三百零八章:第三杀,朱颜辞镜(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第三杀,朱颜辞镜(六)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红绸遍布的喜房,瞬息湮灭殆尽,铺天盖地的墨色将此处空间阻隔成虚无,唯一轮曦日,一弯寒月,交相映照于青天之上。 厚重的尘土,一点点消磨成细细的流沙,姬辞月被迫陷落于流沙之下,空有法则之力,却动弹不得半分。 “这不可能?!”那 《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第三百零九章:第三杀,朱颜辞镜(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第三杀,朱颜辞镜(完) 她正攀窗而起,欲折桃枝。 透着与暮气益沉,靡烂浮华的周王宫,截然相悖的鲜活与生机。 ——是我最反感而又渴求着靠近的存在。 当然,我只在阴暗无光的角落悄然窥视着这一切,她对此一无所知,误以为惊马那次,才是她与我的初遇。 她不知道,那次令人难以忘怀的,惊心动魄的相逢,甚至连章台柳 《白月光任务失败后我杀疯了》第三百一十章:第三杀,朱颜辞镜(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