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 章节目录 第1章 娘子是病糊涂了 凛冽的寒风穿过甬道尽头,白灯和丧幡凭地晃动,窗棱跟着赫赫地响。 沈婳着白衣素缟,跪在灵前。 耳边传来尖细的嗓音。 “你阿爹是个狠心的,说没就没了,沈婳,在我跟前乖觉些,便有你一口饭吃。” 继母沈薛氏眉眼窃喜,居高临下的立在一旁,假意刺耳哭啼几声,不见丧夫之痛。 沈巍在时,她为装贤惠日日扮演慈母一角,可沈婳仍是不与她亲近。也得不到沈巍嘴里的一句好。 如今她得以把持中馈,当家做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沈婳眸光一颤,仍旧烧着纸钱,眼儿不眨的看着其被火光吞噬,化为灰烬。 不得回应,沈薛氏气急,伸出指尖狠狠的戳着沈婳单薄的背脊。 “和你说话,聋了不是?” 沈婳身子骨虚弱,险些伏倒在地。她额间冷汗涔涔。发白的唇角紧紧抿着。 沈薛氏见状,心口的浊气化成畅快。 “一个用上好药材吊着的病秧子,就你阿爹当个宝。” 如今还不是任她拿捏。 沈婳吃力的起身,直勾勾的对上沈薛氏的眼。发白的唇角朝上扬起一抹清浅冷寂的笑。 “自继母入门,不曾得阿爹半点怜惜,至今无所出,膝下无子,难免生怨。” 这是沈薛氏的痛点! “你!” “阿爹走得急。只恨我们大房无男丁。我听闻继母是打算过继二房的庶子?” 她语气平缓,不曾有半点起伏。漆黑的眸子仿若藏了旁人读不懂的凄凄。 沈薛氏一骇,愣是被这还不曾及笄的丫头盯得直发毛。 沈婳很清楚沈薛氏的算盘。 沈巍走后,沈薛氏妇道人家,到底需要子嗣傍身。 可她只是不明白,为何人选是二房比她还年长一岁的沈瞿。 沈薛氏斜睨着她,相当不耐烦:“若不过继,谁给你阿爹送丧摔盆?难不成,大房就此断了香火绝后?” 沈婳取过袖中的香帕,上头缝制的花纹为玉兰。的确是她三年前才会喜欢的花色。 她愣神几秒,这才擦去额间的冷汗。薄唇轻启,她说了三个字。却掷地有声。 “我不许。” 真是翻了天了。 “你说什么?” 沈薛氏气的直翻白眼。 “这是沈氏族老同我定的!二房也允了,由的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亏的你阿爹那般疼惜你,却不想就是个白眼狼!” “沈婳,你是许了人家的,再过几年,便是何家妇,沈家如何?有你什么事?” 沈婳身心疲惫,却耐心的听她拔高嗓音斥。 她的态度实在是诡异。直到在听到何家后,眸光里嫌恶和排斥一闪而过。 女子呈病状之态,然背脊却挺的笔直。 “阿奶去后,二叔娶了州判府上的千金,一意孤行不顾阿爹劝和非要分家,生怕我们大房沾了他的福气。” 后,沈巍也争气,凭着经商头脑,以刺绣生意发家。成了丰州的最有钱的商贾。 “可二叔呢?没有功名在身,却自持清高,瞧不起商贾,更嫌阿爹一股铜臭味。可这些年一缺银子就寻阿爹,从不归还。如此卑劣无赖之人,焉知他打什么如意算盘!” 而那沈瞿如今十五了,已是知事的年纪。若他进门,大房的家业保不齐哪一日就落到了二房手上。 沈婳语气真切又道:“旁系里头寻不到年纪小不记事的儿郎无妨,即便出了五服,那也是同宗同族,任谁都比沈瞿合适。” 她希望沈薛氏改变主意。趁着这事族谱未改,没有板上钉钉。 毕竟,她和沈薛氏再不合,大房的女眷在这件事上,应该站在同一艘船上。 沈薛氏微怔。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不虞多一成。 随即,无名火冒起。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我只是望继母三思。” 沈婳静静的看着她。可就算指摘要害,她如今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女娘。实在势单力薄不成气候。 果不其然,沈薛氏大手一挥:“娘子想来是病糊涂了,给我压下去。” 沈巍还不曾入土为安,沈薛氏已是迫不及待的就将娘家那些人全接了过来。 那薛家侄儿三番五次顶着那张肥胖的脸,可劲儿往沈婳面前凑。可见存的什么心思。 府上的奴才一见沈家变天,当即换了一副嘴脸,跟着见风使舵,皆听从沈薛氏的差遣。 眼看着整个沈家都要姓薛了! 她一声令下,四五个婆子领命朝沈婳而去。不由分说架起往日最尊贵不过的娘子。 沈婳身子虚的很,压根挣扎不了,只能被拖着走。很快,被扔出灵堂。 “娘子!” 在外焦急不已却又无法入堂的婢女倚翠惊呼一声,连忙扑上前把人扶住。 她气的涨红了脸,再见沈婳手腕上的印子,恨不得将这些手下没轻重的婆子骂的底朝天。 沈婳无力的将身子靠在倚翠身上:“先回去。” 她的头疼的都要炸了。 繁乱的思绪若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毫不留情的将她束缚。 那些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浮现,有二叔沈鹤文的小人得志,有沈瞿的狼子野心。有同她一纸婚约的何家大公子何储的凉薄无情。 还有的就是,她被沈鹤文送去伺候州判老丈人,气急攻心后的吐血身亡。 可她回到了三年前。这一切还没发生,却也即将重蹈覆辙。 倚翠将沈婳扶回院子,又伺候她上榻歇息。 穿过垂地的帐幔依稀能瞧见床榻内女子单薄的身影。榻上的沈婳,脆弱的似一触即碎。而她的处境,只怕是会愈发艰难。 她视线迷离,俨然记得上辈子倚翠的不得善终。 倚翠为了护她,被州判朱正玷污。 可那时候的倚翠,分明就快要嫁人了。 沈婳支起身子,喉咙干涩痒的厉害,她止不住低低的咳嗽。 倚翠见状,连忙又取了一杯温水过来。 沈婳抿了几口水,汲取些许暖意,这才拢紧锦被,神色晦涩的环视一周,却不曾见院内伺候的其余奴才。 注意到沈婳动作的倚翠,气的急红了眼直跺脚。 “那些墙头草,都去继夫人院里上赶着献殷勤了。” 章节目录 第2章 夜已深,表妹自重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飘飘扬扬,簌簌而下。经其一夜,枝桠上积上厚厚一层,承载不住力般,往下弯曲成诡异的弧度。 沈婳靠在榻前,垂下眼眸,暗自思忖。 心下却已然急的如火灼烧。 “娘子,不若去求求族老。他最是公正,往年对娘子也很是照拂。想来能做主。”倚翠撩开布帘,端上庖厨那边送来的药。 黑乎乎的药汁,瞧着就苦。 沈婳扯了扯嘴角,似讽非讽。 公正? 可族老和沈鹤文早有勾结。 过继一事,免不了其二人的推波助澜。 至于照拂。 前世,她身陷囹圄,沈鹤文捏住大房命脉,又将注意打到她身上,沈薛氏不救她。她孤注一掷求到族老面前。 族老却转头将逃出来的她又送回沈鹤文手里。是一如既往和蔼的嘴脸,说的却是诛心言辞。 ——漾漾啊,听你二伯的话,他同你父亲为手足,还能害了你? ——沈瞿视你为亲妹,你是沈家女,左右亲事早黄了,再者,你又缠绵病中,这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倒不如顺从,为你二叔和继兄牺牲些,也算有些价值。 ——听族老一言,莫闹了,届时,谁脸上都不光彩。一家人总归要和和气气才好。 喊着她的乳名,是亲昵的长辈姿态,说的话,却又恶毒到了极点。 沈婳几口饮下药汁。不曾用倚翠准备的饴糖甜嘴。这药喝了,实则并无起色,可却又聊胜于无。 见沈婳死气沉沉,倚翠便又捡着好话说。 “待孝期过后,娘子入了何家,便有何公子护着。有他在,自然不会委屈了娘子。” 倚翠以为这番话能让沈婳宽慰一二。 然, 沈婳只是低低一笑,笑意讥嘲,却又笃定。 “何储明儿会来退婚。” 倚翠倏然瞪大了眼。 “不……不会的。何公子昨儿接到讣告便急着来吊唁,句句不离娘子您。” “两府的婚期也早早定下,他如何能背信弃义做负心之人?” 吊唁? 无非是借此来探沈家内里的虚实。 那事事体贴周到的何储,也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何家同她定亲,为的无非是财,大房大势已去,何家自然着急忙慌全身而退。甚至不忘转头向二房卖好。 生怕晚一步,她沈婳就会吸何家的血。 她又能求谁? 即便告到官府里,也是她没理。 沈巍不日后便下葬。 阻拦立嗣,为不孝,更为忤逆。这是大罪。 如今的她,势单力薄,无法扳倒二房。这是不争的事实。 —— 盛京 阳陵候府 屋内早已掌灯,亮如白昼。 香烟袅袅,极淡却雅。自香炉渗透开来,氤氲满室。 崔韫端坐,容色冷清,翻看书卷举头投足间世家子弟仪态毕显。 倏尔,他指尖一动,抬眸望向窗柩。 随即,那处细微的轻响。有人破窗而入。 他没有半点惊慌,淡淡收回视线 崔韫搁下手里的书,却无招待之意。 “稀客。” 男子嗓音冷清至极。如霜雪覆盖,同他的模样,一般无二。 若不是性子冷了些,盛京内的女娘想必更如痴如狂。 谢珣挑眉提步上前,隔着案桌,毫无破窗而入的半点窘迫。 崔韫同谢珣,实则并无交情。 而,谢珣此番前来,却有要事相托。 “崔小侯爷。” “我要你帮我接一人,丰州沈家绣坊沈巍之女沈婳。” 谢珣接皇令一炷香后便要点兵剿匪,不可耽误,说的也是干脆利落。 他双手抱拳,朝崔韫行了一礼。 语气却有着数不尽的怅然。 “她兄长早逝,却同我有交情。望小侯爷将其安置妥当,待我归来,必当重谢。” 谢珣以为,此番前来,必要费一番口舌。 然,崔韫审视他几秒后。 “可。” 准备了长篇大论的谢珣:…… 崔韫眉心微拢:“不过……” “你同恭亲王世子是至交,为何舍近求远于我?” 谢珣微滞。 他没好气道:“那姬霍是出了名的浪荡子,见着貌美的娘子就走不动道。沈婳身子不好,若受了惊吓,如何是好。我又归期不定,焉能放心。” 谢珣瞥了崔韫一眼。到底是求人,也便打算夸一夸他。 “可崔小侯爷你就不同了,这整个盛京,谁不知你性情寡淡凉薄如皎间月,不近女色。” “那些世家公子私下都传遍了,就算是神女在你面前一丝不挂,你也绝不可能动情。” “你便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话听着不像是夸,反倒是对男子那方面的侮辱。 崔韫却是面不改色。 谢珣走后,屋外伺候的即清这才恭敬入内。 “爷,可要去查查沈家女的底细。” “不必。” 谢珣虽多年在外,可他是辅国公府的人,怎会没有人脉为其办事? 他这是在忌惮什么? 适才谢珣的那番话若细究,实在是漏洞百出如何也说不通了。 不过,这谢珣也是算准了,这整个盛京里头,没有人比他崔韫还嘴严的了。 谢珣的秘密,崔韫没有半点兴趣。也没有半点窥探的想法。 即清:“丰州路途遥遥,爷留在盛京,属下去接便是。” “不。” 崔韫继续取过书卷,指尖摩挲间翻了一页,视线落下密密麻麻的经文上,嗓音没有半点起伏:“我亲自去。” 他从不做亏本买卖,不过是费些心罢了,却能让辅国公之子谢珣欠他一个人情。 这就够了。 夜已深。 崔韫起身,心下有了几分成算。 他提步出了院子,夜色寂静,即清提着灯盏照明。 “表兄。”女子轻柔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我做了些甜汤,奉老太太之命送来。” 那人福了福身子,含羞带怯。 崔韫拢眉。 前来投奔崔府的表姑娘实在太多。他从未过多留意,自然分辨不出眼前之人姓甚名谁。 不过,世家公子的涵养让他没有呵斥出声,可说的话却凉飕飕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将其拆穿,又将小娘子那腔滚烫的爱意彻底浇灭。 “我身在书房,无人敢扰清静。祖母知晓。” 因此,从不会派人送甜汤。 “夜已深,表妹自重。” 章节目录 第3章 被纵的不知天高地厚 翌日一早。 丑正二刻,街道外传来‘梆梆’的打更声。天色并未大亮,而沈府内外,灯光四起,亮如白昼。 沈巍今日下葬,过继仪式不好过于隆重,但该有的仪式万不可缺。 供奉着沈家先祖排位的祠堂,其中有沈婳的生母沈淳氏,还有早亡的兄长,沈雉。 走的是丰州的风俗,由沈族长作证,沈瞿向祖先叩头,又向沈淳氏,沈雉上香,做好这些,这才给沈薛氏敬茶,约法数章。 沈鹤文立在一旁,掩下眼底的欣喜若狂,做哀伤怅然之状,对着沈瞿叮嘱再叮嘱。 “既已是大房子嗣,定要孝顺你阿娘。重任兴衰于你一身,不可懈怠辜负族老的一片用心。也得让你阿爹入土为安。” 沈瞿行了一礼,他恭敬道:“是,二叔。” 沈婳听着这个称呼,嘴角扯出冷笑。 可偏就在这时,族老领着沈瞿踱步自她跟前。说话的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漾漾,阿瞿本就是你兄长,如今过继你阿娘名下,心下可欢喜?” 沈婳冷淡:“厌恶极了。” 沈族老:? 沈婳不咸不淡:“我这身子尚且这般,却每日都得瞧见他,想来活的也不长久。都说族老疼我,这回,我可半点没瞧出来。” 沈族老没想到沈婳如此抵触。 也是,沈婳身子差,常年喝药本就被沈巍纵的不知天高地厚。 女儿家的嗓音平静无波,让在场的人面上都难看了下来。 “二叔家的几个儿子逢年过节也难见一面,想来个个文采斐然要当文曲星考状元的,如此般的人物,实在不知如今怎么纡尊降贵抢着来当我兄长了。” “也是,大房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二房什么都不缺,就缺银子。” “别看着有些人往日如何的光风霁月,内里早就烂透了。” 族老面色一沉,斥:“住嘴!你这是什么话!” 沈婳一顿,佯似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我又没说是您。族老您急什么?” 眼下她任人宰割,没有强而有力的靠山,孤身一人不能将这些妖魔鬼怪如何,但今日不知明日事,总归她也没有好结局,不若求一个痛快。 反正,她也的确骄纵。 恶心人的本事,她总归还是有的。 沈族老气的半死:??? 沈薛氏抬手,理了理发间的那朵白色绢花。 “族老你是不知,漾漾的脾气愈发渐长,昨儿还顶撞我这个阿娘。我啊,是管不住了。” 沈鹤文站在一旁但笑不语。眼底压制着冷意。 沈瞿却是连忙出来做和事佬。他嗓音温和有度。 “阿爹刚走,漾漾自然心下难受,这才尖锐了些,日后有我起教导之责,请族老阿娘宽心。” 说着,他温和的看向沈婳。 “这是以嫡兄身份送的见面礼。事出过急,若不合心意,下回给漾漾准备更好的。” 沈婳冷清的立在一处,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她真想撕了沈瞿这张面具,看看里头是什么。 所有人都盯着沈婳。生怕她做出过激的举动。 沈婳知道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东洋珍珠。 这种大小的珠子产量极低,听闻品质上乘的每年不出十颗。 沈瞿也算是下足了成本。 她眸中暗光浮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接了过来,再不出一言。 实在是反常,可在场的都松了口气。后面的认亲也便进行的十分顺利。 天色也逐渐变亮。 前来送葬的亲朋,陆续登门。 沈瞿出了好大的风头,为丧事忙前忙后,又要招待客人,任谁都要说一句有孝心。 反观一旁走几步就喘的沈婳,谁见了不摇头。 丧乐齐奏,凄凄可闻。 沈薛氏在众人面前哭的肝颤寸断。她扑到灵柩上,虚情假意,只为搏个好名声:“老爷,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沈婳的眼眶是红的。她忍着落泪的冲动。却实在忍受不了沈薛氏的假惺惺。她嗓音撇去更咽,透着股冷硬。 “继母深情许许,若实在舍不得,大可追随阿爹一同去了。女儿定然求着官府为您立一道贞节牌坊。” 沈薛氏一更,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 可也就是这个节骨眼儿,何家来人了。 何储着一身素衣,面容只算的上堪堪清秀。前不久中了秀才,虽不处在榜首前列,这般年纪也算是年少成才。他身边的何夫人不言苟笑,眉骨透着几分刻薄。 毕竟是秀才之母,走到哪里都被奉承,自诩尊贵。早就对这门婚事有所不满,更遑论现在。 再见沈婳伶牙俐齿的模样,心下更为不喜。 “何伯母。” 沈瞿连忙上前恭敬的行了晚辈礼,还不忘招呼沈婳。 “漾漾,过来行礼。” 可见这新身份,他极为适应。 沈婳呵呵。 被忽略摆了一道的沈瞿,不见半点尴尬,他只是歉意道:“小妹失了规矩,还望何伯母莫见怪。” 何夫人环视一周,也知道即便她将大房得罪个干净,也能和二房交好:“既然沈家长辈都在,也好做个见证,我是特地来退亲的。” 一语惊起千层浪。 众人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就见何夫人几步走近沈婳。颇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沈姑娘,你也莫怪何家不留情面,恕我这做长辈的直言,我儿前途不可限量,与他同岁的,也全成了亲,总不能等你过了三年孝期。” 她审视沈婳一眼。 “你这样的这病秧子,不能生养,何家自然不能被你给拖垮了。” 她家储哥儿眼下是香馍馍,想要入她何家门的比比皆是,任谁都比沈婳强。 可沈婳性子刁钻,想来舍不得这上好的姻缘。 何夫人生怕她不答应,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何家没脸。 可下一瞬! 沈婳哭了! 女子泫然泪泣。 她本就虚弱,这会儿仿若受不了打击。身子跟着摇摇欲坠。 沈婳这样的人竟然会哭? 何夫人莫名后背一凉。顿感阴谋。 然后,她听到,沈婳故作委屈道。 “我省的。” “这丰州城谁不知夫人您是出了名的势利眼。” 何夫人:???恩? 章节目录 第4章 退亲 女子着丧服,发间并无珠饰,堪堪只一朵素白的绢花。孱弱不已,说话都带着喘意。 可寥寥几语,却将何夫人推向众矢之地。 她不就是个势利眼么! 这话可没半点错处。 何家没出秀才时,也就是个寻常人户。沈婳再刁蛮,那也是丰州最大绣坊的千金。他如何堪配? 何储为了得沈婳的欢心,煞费苦心好一番殷勤,才得了这么一桩姻缘。 如今转头翻脸不认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沈族老面含不虞,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得不为沈婳出头。好一番思量后,他才以长辈之职,斥道。 “你们何家简直欺人太甚!” 他本想着随意说几句轻拿轻放,毕竟,沈鹤文说的不错,沈婳那张脸,日后必有用途。 可不能让一个小小秀才给耽误了。 可就在这时,沈婳像是求庇护那般,小跑至他跟前。 瓮声瓮气的告状。 “族老,阿爹虽然不在了,可您在此,他们何家就彻底当沈氏一族无人了。” 说着,她抬着下巴:“退婚哪日退都是退,却选在今日这般折辱我,是想让我同阿爹和继母一同去了。” 莫名被点到的沈薛氏呼吸一窒:……你带上我作甚!小蹄子! “你这孩子,混说什么?” 沈婳擦擦眼角的泪,意有所指:“继母说的是,这宅子里头大半的人都姓沈,族老在此,二叔在此,一族亲眷皆在此,还能护不住我?” 话音一落,周围骚动渐起。 毕竟,沈婳若当真在这日寻死觅活,在场的若漠视之,个个难逃其咎。里外都难看。 很快,总算有人出面帮腔。 “我家漾漾人美心善哪儿不好了,由的你这般诋毁?” “这会儿倒说漾漾身子差了,提亲时,怎么不提?”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区区一个秀才就真把自个儿当人物了?去盛京街上走走,最不缺的就是显贵大官。” 沈鹤文不动声色的扶着族老上前。即便不愿,也表明立场。 “这门婚事,是你们何家死皮赖脸求来的,如今倒是好一副避之不及的嘴脸。怎么,入你们何家难不成是我们沈家高攀?” 沈婳也不想再闹下去。 何家母子再恶心,也比不得眼前这些阴险狡诈恨不得将阿爹一生的基业心血占为己有的宵小。 她侧头看了眼倚翠,倚翠会意,连忙将那块成色平平的玉珏不客气的送还何夫人面前。 “娘子那些首饰里头,最不起眼的便是此玉珏了,可毕竟是何家定亲时留给日后新妇之物,也只好一直扔在角落积灰。” “今日,何家若不来退亲,改日娘子也要上门归还的。” 她是沈婳跟前伺候的,所言自然传达沈婳之意。 何夫人脸色沉了下来。 沈婳对此微微一笑。 “左右不是好姻缘,我也不能入了何家这种虎狼窝不是?何夫人将信物收好了,此后,两家再无瓜葛。” 何储心下一紧。若沈婳不答应也就罢了,可沈婳恨不得同他立马撇清关系,导致他心下空落落的,他深深的看了沈婳一眼,上前行了一礼。 “何某实在惭愧,只望沈娘子另觅良婿。” 啧。 装什么君子呢。 前世的何储也是这样。退婚时说的那般好听。 可无人时却堵住她的路。 ——漾漾,那是母命,为人子孝我不得不从,可我心里只有你,你再给我些时日。 再后来,他火速和别家女娘定亲。风光无两时,又来寻她。 ——漾漾,我也不想的,我对那周家娘子并无私情,我求阿娘了,她也允你入何家,虽是妾室,可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想娶的人。 沈婳只觉得膈应。 往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至于良婿,她这不争气的身子能活几年都是未知。 沈婳是不想嫁人了。不耽误旁人,也只想将全部精力花在沈家。 她淡淡瞥了何储一眼。 “我往后如何暂且不提,何公子不如琢磨琢磨,今日之事一旦传开,这丰州城内,哪家舍得将女娘托付何家。” 她啊,自己不好,也见不得旁人好。 何储眼眶一红,仿若他才是那个无辜被弃之人。 何夫人面上抹不开,目的达成,也不愿多留。 “同她费什么话,储哥儿,我们走。” 她拉着何储似摆脱脏污那般,行走间又像极了落荒而逃。 唇一张一合,字眼跟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你是秀才之身,下回乡试成了便是举人老爷。若再争气,进京赶考,春闱取得好名次,有些瞎了眼的人家想必后悔莫及都赶着献殷勤!” 她儿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那周家祖上可是出过官儿的,如今虽落寞,可那周家娘子一根手指就将沈婳比下去了,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周家早就派人过来打听了。 沈婳闻言,嗤之以鼻。 真当了举人老爷满大街都是? 何家母子离开后,空气中的火药味也不曾褪上半分。众人的视线来回在浑身带刺的沈婳身上打转。 而沈婳却是跪到棺木前,一声不吭的烧着纸钱。 安分的不像话,她也没有再闹。 眼前的局势她是闹不起了。 她不能阻止沈瞿送丧摔盆。 我朝宗族家法铁律,逝者唯有膝下儿郎摔盆方可入祖坟。若膝下无子孙,便由家族过继。或由亲侄代劳。 这世上对女子到底苛刻。亲女儿也只能在一旁远远看着。 若沈婳有郎婿,必要争一争。 可如今…… 就算没有沈瞿,沈长鹤名下的儿子就有五个。沈氏一族里,除了沈巍,皆人丁兴旺。 沈婳势单力薄折腾不了,只想好好的送沈巍最后一程。 火光吞噬,将金元宝燃为灰烬的同时,照在女子苍白的面上,平添了一分血色。 至于别的,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势必慢慢的算。 终于。 沈瞿左手高高举起瓦盆,重摔于地。 随着一声巨响,碎片遍地。 周边哭啼声渐起。即便没有一个人是出自真心。可沈婳还是心尖一颤,晶莹的泪压抑不住的滚烫而下。 司礼一声苍迈吆喝。 “起棺!” 章节目录 第5章 你只是仰人鼻息的小可怜 送丧队伍出了沈家,又特地的沿着沈家名下绣坊那边走。最后才朝山上去。 沈婳走的双腿无力,也一直强撑着。 等一切结束,她独身在坟墓旁留了许久。 这里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朝着阿爹阿娘磕了头。 女儿无能,在此立誓,活一日,便让那些人无安生一日,竭尽全力,绝不让沈家的产业便宜了外人。 这才看向兄长沈雉的坟。凄凉一笑。 天色逐渐转暗。 沈婳这才沿着小路下山。 雪簌簌而下,并未有停歇的势头。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 倚翠虽给沈婳撑伞。但抵不住寒温气太重,走了片刻,裙裾鞋袜便已湿透。足下凉飕飕的。 回去后,她到底还是倒下了。 药罐正咕噜咕噜冒着声响,倚翠正煎着药。余光却绕过窗格。看向抱着包袱欲出院子的婢女。 倚翠脸色一沉。大步而出。 “你去哪儿?” 婢女朝露微微一惊,却丝毫不见心虚。她高人一等的睨了倚翠一眼。语气不乏洋洋得意。 “得夫人恩准,日后我就去她那儿伺候了。” 倚翠怒。 “这些年,娘子可曾亏待你?这天还没塌呢!你倒是见风使舵,拼了命的攀高枝!” 朝露轻嗤一声。 “天怎么没塌?娘子倒下至今,夫人可曾派身边的奴才过来探望一二?公子那儿若不点头,你当府上谁敢阳奉阴违请郎中?” 她自诩是聪慧之人。 一番权衡利弊自然是换人投靠仰仗。 在沈薛氏身边当个扫地丫头也比沈婳跟前当一等丫鬟来的风光。 倚翠气笑了。 “好!” “你走!” “我绝不拦你的前程!” 朝露只当倚翠是个蠢货。 她若是倚翠,这个节骨眼上,还煎什么药,早就麻利些换个靠山了。 她得意的在那些闻声而来的奴仆羡慕的视线下扭着腰肢离开。 周边的奴才窃窃私语。 “朝露姐姐好胆色,听说是和王婆子的儿子好上了。” 那王婆子可是夫人的人。这一勾搭,倒是脱离了苦海。 “王婆子可有别的儿子?我长的也不赖,不知……” “娘子的身子是愈发不成了,郎中走时都摇着头说身子亏空。老爷生前那昂贵的药材像是不要钱那般送过来,可如今是夫人当家了。” 府上最尊贵的娘子,也成了如今最不尊贵的人。 倚翠险些将手里的扇子捏断。 这里发生的一切,沈婳尚不知晓。 幔帐内。 女子额头滚烫,苍白的面容染上不正常的绯红。 沈婳的身子轻飘飘的。昏昏噩噩被一股力拉扯到了早年的记忆。 那时,她七岁。兄长阿娘尚在。 是全家捧在掌心的明珠。 ————梦境分割线———— “漾漾怎么又病了。” 少年得了消息就从学院赶了过来,着一身浅色交颈襕衫,是最寻常不过的学子打扮。 屋内奴才跪成一地,可见对其敬重。 沈婳蔫蔫的嘟囔一声。 “阿兄。” 沈雉应了一声,在榻前坐下。 他刚坐下,沈婳就爬了起来,伸出小短手抱住沈雉的胳膊。 额间一痛,被沈雉修长的指尖弹了弹。 “不难受了?且安生回去躺着。” 沈婳才不要呢。 她固执的往沈雉身上蹭。 沈雉拿她没法,稍稍敛下面部温和的笑意,这才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地上的奴才。 “说吧,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他如今不过十岁,板着脸却不怒自威。到底是大房唯一的子嗣,自然金贵。 那些奴仆战战兢兢将头埋低了些。 就在这时,小他三岁的沈婳娇气的哼了一声。 “是我夜里故意踢被褥的。” 她丝毫不觉其中不对。反倒开始扳着指头埋怨。 “谁让阿爹阿娘扔下我了。” 沈雉很耐心:“我的祖宗,丰州水患,生意愈发不好做,阿爹自然忙的焦头烂额。阿娘又得了消息,盛京有名医出没脾气古怪,交给旁人不放心,也便亲自急着去请。” 漾漾是打娘胎来的毛病,自幼身子就弱,最严重一次染了风寒,就连郎中都束手无措。 虽说挺了过来,可阖家心有余悸。 沈婳听的云里雾里,转头控诉沈雉。 “那阿兄呢,你许久不归家了!都没人陪我放纸鸢了。” “你当我在学院快活呢?放纸鸢,何不寻二妹沈坠?” 沈婳不高兴了。 “她是庶女,惯来小家子气。嫡庶有别,我才不要寻她一同玩乐。” 沈坠又不是嫡亲的妹妹,沈雉自然不关心,不过,他语气变得严肃。 “她虽木讷了些,到底是自家妹妹。” “你倒能耐!全然不把自个儿身子当回事!竟故意着凉!当我舍不得罚你?漾漾,你如今七岁了,该懂事了。” 沈婳愣了几秒。 “这是同我讲道理吗?” 不等沈雉点头,她晕乎乎的皱眉。仰头不解去看他。 “兄长为何觉着,漾漾是讲道理的人?” 是啊,沈家嫡女沈婳,是出了门难缠又骄纵的女娘。 她顺风顺水,被宠的没吃过半点苦头,沈雉和沈淳氏双双遇难身陨,沈巍大病一场后,对她愈发纵容。 就连后娶了沈薛氏,也不曾亏待她半分。 直到…… 梦境里,兄长的脸被取代。 画面一转,是沈瞿精打细算的暗光浮动的眸子。 他微微俯下身子,一手捏住地上沈婳的下颌。稍稍用力,沈婳死死咬住唇,倔强的不发半点痛吟。 沈瞿却像是得了趣,没有半点忌讳,指腹揉捏着女子苍白的唇。嗓音连带着想只冰冷吐着芯子的蛇。 “漾漾,你合该听话些。” “你该庆幸,我同二叔仁慈,不计较你今日出逃一事。这世上已无人为你出头了。什么丰州沈家绣坊之女,你如今只是个仰人鼻息的小可怜。” 沈婳俨然还不敢相信,沈族老竟然同这些人是一伙的。 “沈瞿,你放开我,你会遭报应的。” 沈瞿遗憾的看着她那张足够让人情动的脸。 虽呈病态,却又多了副楚楚可怜。 若不是州判点名要沈婳,他真想藏起来,找一间阴暗的屋子将她锁起来,戴上精致打造的脚镣。 这样,便能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了。 他轻叹一声。 “漾漾,你真是哪哪儿都出落到我心坎里了。” ‘轰隆’一声巨响,屋外雷声整耳欲聋。闪电划破天际,一刹那间照亮了沈婳惊恐却又无助的脸。 章节目录 第6章 眼里容不得沙子 榻上,沈婳倏然睁眼。 心如鼓擂,一下快过一下。 明明都是她曾经历过的,画面浮现眼前却如被噩梦纠缠。 沈婳失神的望着床顶,那股被冒犯的恶心却延至全身。愣是让她出了一身的汗。 “娘子可是梦魇了?” 倚翠扶着她坐起身子,又贴心的在沈婳腰后垫了块软枕。 许是怕惊吓沈婳,说的话也是轻柔到了极致。 “郎中说您受惊操劳过度。” 她取过茶几上搁置的药碗:“眼下还温热着,服用再好不过了。” 沈婳接过。 药香袅袅,分明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可不知为何,胃里翻滚。绞的她一阵干呕。 “娘子。”倚翠慌了神。 沈婳垂眸。 “倚翠。” “你还记得阿兄是何时亡故的?”她忽而干巴巴的问了这么一声。 倚翠一愣,随即眼底也黯然了几分。 “公子同夫人故去已有两年。” 两年。 沈婳默念。 日子过的可真快。 “我记得,阿兄有个顶顶喜欢的娘子。那段日子他在学业上万分用功,是动了心思上门求娶的。” 世事难料。 半年前,那娘子就嫁人了。 街上长长的迎亲队伍,唢呐响彻云霄。 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打扮的人比花娇,那是沈婳头一次见她,而她却愣愣的看了沈婳良久。仿若透过她再看故人。 “是沈家妹妹么?” 那般美好的女子,在沈婳别扭点头的那一刹那,眼圈红了。 后来,沈婳没忍住去了沈雉的坟前。拔着坟边的草。嘴里叨叨个不停。 “那萧姐姐如今都嫁人了。” “我帮阿兄看过了,新郎长的是半点不如你的。至于品行如何,尚未来得及打听。” 她说的话,自然无人回应。 而沈婳却情绪失控了。 空荡荡的山林中,传来她的更咽质问。 “你怎么这么讨厌!不是喜欢她么,那你自己去拦啊?别想让我帮你。我不帮你的。” 陈年过往,沈婳不敢再想。 她打起精神,又在倚翠的嘴里得知朝露离开。 倚翠尤气的牙痒痒。 沈婳平静的‘哦’了一声。 倚翠:??? 她更难受了。 娘子如今的确不该树敌,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倚翠越想越心塞。就在这时,她见沈婳微微一笑。嗓音凉凉裹着冷寂。 “我倒要看看,她过去能有多威风。”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上赶着给沈薛氏当狗。 “把这药端走,闻着就不舒服。” 药苦,连带着她舌尖都是苦的。喝了这么多年,一日比一日没精神,左右也不差这一顿了。 她打了个喷嚏。小声道。 “天儿冷,再多备一盆碳火吧。” 倚翠支支吾吾。 沈婳还有什么猜不出的:“那边是断了碳火供应?” 眼见沈婳狐疑的看过来,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倚翠只能更咽的将实情道出。 “夫人身边的王婆子来了,摆了好大的威风,说丧事操办费了不少银子,只能委屈娘子自个儿熬过去。可她自个儿屋里温暖如春,烧的是最好的银骨碳。” 沈薛氏的手段是一如既往的难看。沈巍刚走,就迫不及待同沈婳撕破脸。 “我这人娇气,最是不愿意吃苦,今天断碳火,继母既有意苛待。保不齐明儿就断了药。将那颗破珠子拿去典当了吧。” 倚翠:…… 她眼眸瞪大:“所以,娘子收下见面礼,就是为了典当的?” 沈婳不以为然:“沈瞿那人不是好东西,可谁和银子过不去。记得多换几个钱。” 再见倚翠眼底的青色,沈婳轻轻一叹,意有所指道。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去桐安当铺,那儿有人守夜。” 倚翠听明白了沈婳的意图,眸光微微一亮。 “是。” 倚翠退下后,沈婳发了会儿呆。 上辈子,她一直沉于丧父之痛中,不曾和沈薛氏闹过。难得安安分分规规矩矩。躲在屋子里,自怨自艾。 也因此沈薛氏没有机会给她下马威。 桐安当铺除了晚上有人当值,那掌柜还是个嘴碎的侠义心肠。 若倚翠说的凄惨些,整个丰州就能传遍沈家绣坊继母不慈,继兄阴险。 她拢紧被褥,明明身子是暖的,却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鼻尖通红,眼睛透着茫然。瞧着像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 翌日一早,院内托关系离开的又少了几人,留下的也不安分。油嘴滑舌偷奸耍滑。分内之事并不尽心。 倚翠醒来,就发了好一通的火。 “外头的积雪将路给堵了。怎么,还要我请你们去扫?” “娘子的早膳怎么无人取?” “若不想待,那就滚,合着一个个当自己是主子爷了?” 众奴面面相觑。 被众人围着的徐婆子一向阴阳怪气,这会儿给更是拿乔。 “倚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子身子不好,你可别惊扰了她。若出了个好歹,那就又得去求公子允郎中入府了。” 她斜睨周遭一圈。 “这早膳往前都是朝露亲自去提的。她若去的晚,庖厨那边也有人送过来。可见往后府上不是先紧着我们院了。” 也有胆小怕生事的,连忙去取铲子,开出一条小道来。 徐婆子见此,冷笑一声。 “怕什么!如今宾客散去,族老也不在了,娘子左右不过只纸老虎!哪儿还敢同夫人叫嚣?且看着吧。” 沈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听见外头的动静,沉默片刻,起身穿戴好孝服。 院内,倚翠正准备训人,只听‘咯吱’一声响,身后的房门被推开。 沈婳视线轻飘飘落在外头无法承受重力而折断落地的枝桠上。 她轻轻一笑,嗓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后背一凉。 兄长阿娘去的突然,没来得及给她留下心腹。府上的奴才又在沈薛氏有意无意之下,换了又换。 这徐婆子不就是仗着她是沈薛氏拔过来的,才敢如此放肆么。 失势后,喝水都塞牙,何况这些往前捧着她的奴仆。 可她沈婳就算再落魄,也要闹得这大宅院里头谁也不安宁,哪儿轮得到这些人的欺辱。 “将牙婆子寻来。” 倚翠对上沈婳淡漠的面容,心跳倏然快了几分。 话音刚落,众人面色大变。 沈婳神情冷漠。 “我这人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等我解决了你们,再寻机会算朝露背主的账。” 章节目录 第7章 厚此薄彼 倚翠神采奕奕,背脊也直了几分。她不敢耽搁,连忙朝沈婳的吩咐去做。 眼看她沿着那条刚铲开的小道走远。满院子的奴才总算心乱如麻。 “娘子这是要发卖了我们?” 沈婳赏了说话之人你很聪慧的眼神。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大宅院里被发卖的奴仆,是贱婢。还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徐婆子仍旧立在一旁,随意瞥了眼病态的沈婳,这才垂眼冷笑。 “怕什么!如今是夫人当家,娘子即便再能耐,还能自作主张发卖你们?我这就去寻夫人做主。” 沈婳还真能。 她眼底也没有半点的动容的看着徐婆子离开。 上辈子,这些奴才一边谄媚的收着沈瞿给的赏银,一边不顾往昔主仆情分将她死死看押。 这些人,以徐婆子带头,用言语折磨她。将她逼近了尘埃。 她到现在还记得,徐婆子贪婪的咬着一枚银锭,冲她阴测测一笑。 ——娘子,州判大人虽是您二叔母的父亲,听着关系乱了些,可多少人上赶着给他做小,您怎么还不满足? ——你这样的病秧子,哪家敢娶?州判老爷若疼你,兴许各种贵重补品吊您的命,也能活的长久些。 那时,除了倚翠谁帮过她? 她凭什么要给这些人退路? 她没有理会,转身回了屋子。 而外头,闲言碎语也慢慢传开。 沈瞿改头换面以东家的身份去绣坊清点账册,更是察觉昔日的客人少了大半,来来往往的路人,路过此地总是驻足一二,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打量他好几眼。 沈瞿只觉不对。 他按耐住情绪,遣人出去打听。指尖落在往年的册上的流水数目,眉宇间占满了志高意满。 在二房,沈鹤文名下除却他还有三个儿子,他排行二,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得在嫡母沈朱氏眼皮子底下过活。 沈朱氏仗着父亲是从七品州判,就连沈鹤文都得好言好语的哄着。 可如今,他彻底翻身了。 大房的一切都是他的。 穿金戴银,他能享用最好的,就连身上这身料子,都比自诩尊贵的沈朱氏那些衣裳昂贵许多。 沈氏绣坊管事恭敬的立在一旁。 “沈氏绣坊是丰州最大的绣坊。绣娘足有千余人,苏绣、湘绣、蜀绣、汴绣皆有精通的绣娘,不过,绣坊得以名声鹊起,还是咱们的苏绣最为了得。” 沈瞿细细听着。 随后,他温声道。 “绣坊的事,往后由我全权做主,不过我尚一知半解,得从头学起。还得有劳程管事多多上心。” 管事忙道不敢。 很快,小厮急匆匆回来。 见他脸色不对,管事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沈瞿愉悦自得:“怎么了?” 小厮将头埋得低低的,做惊恐低伏之态。俨然是怕殃及池鱼。却不得不禀报。 “外头如今都在传,夫人不修不德,公子您不善不仁,双双在外一副好人面孔,实则恶毒如蛇蝎,暗中下狠手不顾念亲情,生生打算逼死府上唯一血脉。” 沈瞿嘴角的笑意拉平。 他起早就安排了施粥,为亡魂沈巍积德之由,就等着一波好名声,可他听到了什么? 他死死的捏着账本,手背上青筋暴起。 气氛顿时陷入冰窖,一片冷凝。 良久,木椅拖过地面卷起一阵尖锐刺耳。沈瞿倏然沉脸起身。 “回府!” ———— 凝韵院是沈薛氏的院子。 朝露来此,自然没得重用。不过沈薛氏看在她是王婆子未过门的儿媳的份上赏了她二两银子。 她是不大满意的。暗自腹诽沈薛氏小气了些。往常,沈婳一高兴,可是将那些精致的金簪银簪拿来赏人的。 虽是这么想,她却丝毫不含糊的握着扫帚扫地。有王婆子在,她总不可能扫一辈子的地。 她的姿势很不对,地扫的也不干净。惹来周边嘲笑。 “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也是,往常在娘子身边伺候,只需每日陪着赏赏花,听听曲儿,不知多快活,如今来我们院里,却不想沦为末等丫头。” 朝露深吸一口气:“能伺候夫人是我的心之所愿,诸位姐姐……” 一语未完,却不想这些人登时变了脸色。齐齐对着一个方向,规规矩矩行礼。 “公子。” 朝露心下一咯噔,连忙转身请安。 沈瞿没有闲心理会,径直朝主屋而去。 屋内沈薛氏正对着一匣子的华丽昂贵的首饰挑挑捡捡。 她算不得美,却自带一股风流。指尖勾起一枚珠钗细细打量。 “我啊,上半辈子没享什么福,总是顾忌这些,又顾忌那些,行事拘束的很,如今倒是今时不同往日,只可惜守丧期间,这刚买的首饰都不能佩戴。” 一旁的王婆子笑了笑。 “可夫人您的好日子总算是来了。” “整个薛氏都跟着您沾光,薛家人现今入住沈家,都是依仗您。” 薛氏听的眉飞色舞。谁说不是呢。她是彻底熬出头了。 正要再说话,就听外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公子。您在外等候片刻,奴婢进去通报夫人。”屋外婢女出声。 “闪开!” 沈瞿沉着脸呵斥了门侍,大步入内。 沈薛氏放下手中的珠钗,很快,对上沈瞿的眼。 她微微皱眉,不满意沈瞿擅闯的莽撞,可她如今和沈瞿是一根绳上的,是互助的关系。 她也有意同沈瞿培养母子感情。便笑着道。 “翟哥儿来的可巧,厨房刚送来了云雾糕。” 沈薛氏招呼他坐下,又吩咐王婆子将那一匣子首饰收走。 “这是刚从绣坊回来?正巧,我引你见见我娘家人,我那侄儿良哥儿与你年纪相仿,是个不成气候的。你自幼有小叔子教导,文采斐然,处世为人之道也通透,看在阿娘的面上,若方便可得带带他。” 沈瞿压下脾气。 “阿娘说的是。” 沈薛氏笑容真切。 “快尝尝这糕点,你若喜欢,便让厨房往你院里再送些。” 沈瞿不愿在此刻同沈薛氏上演母子情深。 他掀开眼皮。 “漾漾院里呢?” “阿娘给我送,怎可厚此薄彼缺了漾漾?” 章节目录 第8章 那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沈薛氏笑意一顿,态度也冷了下来。 “你这是教我做事?她牙尖嘴利的,吃些苦头怎么了?沈瞿,你莫不是真当自己是他亲兄长了?” 沈瞿没说话,可他身后的小厮微微俯低身子,又将外头的风声重述一遍。 沈薛氏大怒。 沈瞿稍稍收敛了情绪:“这事已然栽了跟头,虽是家事,可难免让生意场上的人笑话。” 沈薛氏眉心一皱。她对沈婳本就积怨已久。 不就是缺了碳火,沈婳竟然借此将她一军。是她管家不严,疏忽才让沈婳钻了空子。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那就更该狠狠的罚!流了血知道痛了,她也就老实了。” 沈瞿不动声色的觑了眼沈薛氏难看的脸色。 沈巍不贪女色,身边也就沈薛氏和柳姨娘一个妾室。这么多年,沈薛氏没有讨得沈巍的欢心,不是没有缘由的。 实在是蠢。 “不可。” 他温声提点。 “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沈家,在用度上,万不得亏欠她。” 沈薛氏不以为然,只当沈瞿过于谨慎:“将人拘在内院,任意发落,即便脱了一层皮,外头又怎会知晓?” “她本就是个药罐子,就算人没了,又如何?” 沈瞿的耐心一点点消耗殆尽。 “阿娘许是不知,二叔同我留着她大有用处。” 做生意,哪有不同酒和色打交道的。 沈巍迂腐,他可不是。 一听沈瞿提及沈鹤文,沈薛氏有所顾忌的住了嘴。她气的胸口跟着微微起伏,可见不顺畅,也懒得对这半路来的儿子演饰慈爱。 沈瞿见状,这才满意。 他不愿沈薛氏坏了好事。 可同理,沈婳可以养尊处优,可不能在他面前过度放肆。 他眼底暗光浮现,却好整以暇的取过云雾糕,细细品尝。 而这边。 倚翠也领着牙婆子入府。 “走快些,莫让娘子等急了。” “都是些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只会得罪人,你是个聪明的,应当知晓如何处置。” 一听这话,牙婆当即笑成一朵花。 她做这一行官卖过了明面是正经勾当。游走于丰州大户人家。 倚翠这般提点,她当即应下。还不忘谄媚应和。 “这些奴才皮厚实,都是得狠狠调教,我手下有一批老实听话眼里有活儿的奴仆,身世干净,也不会脏了娘子的眼,娘子若信的过我,我随时都可以将人送来。” 牙婆子眼珠子咕噜一转。开始打眼药。 “小的是头一遭做沈府生意,可厚道是出了名的,只可惜素来和沈府来往交易密切的是那个成牙婆,她啊,可不是什么好人。” “年轻那会儿抢我男人,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安分整日穿的粉嫩。脸上粉脂都要一尺厚了。合着当自己未出阁呢。” 倚翠笑:“你做的可不是沈府生意,是我们娘子的生意。” 牙婆子微怔。自不管沈府内部的隙罅,很快笑开。 沈家再厉害,也不过区区商贾,她和知府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私下有交情。知府买卖的生意可都是她办的,因此,也不怕得罪沈家的人。 还能恶心!那成婆子那条狗! “您这是找对人了,只管放心,小的定将事情办的熨熨贴贴。” 守卫一个激灵,眼看着人走远了,连忙推出一个人上报吴管家。 “什么,你是说娘子要将人发卖了?”吴管家大吃一惊。顿觉不好。 这是要这般不给体面,明目张胆撤走沈薛氏的眼线? “娘子的脾气实在是大。万事不计后果。只求自个儿顺心。” 他褶皱的脸犹豫一二,到底还是没敢耽搁,匆匆朝一处而去。恰逢和趾高气扬来禀告的徐婆子不期而遇。 那些奴才是沈薛氏送过去的,虽是沈婳院里的奴才,却不是沈婳的奴才。 沈婳擅自做主发落,可有将沈薛氏放在眼里? ———— 雪非但不减小,反倒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好似要将整个丰州铺满。 沈婳喉咙痒的厉害,又干又燥。 她低低的咳着,脸色愈发煞白。倚翠端了杯热茶奉上。轻轻拍抚沈婳的背,也不曾让她缓解一二。 沈婳将头抵在一翠身上,平复呼吸。 倚翠细细道:“已照娘子的吩咐,寻了住在东巷寿衣铺附近的这个牙婆。她在外头候着。也故意在守卫面前留了话。” 有心之人自会将话传到沈瞿耳里。 沈婳点点头:“整个府邸,除了你,旁的我全信不过。可院子大,若不借机准备下人,只怕凝韵院会再塞人过来。” 她忍着难受,由着倚翠扶出去。 “给娘子请安。”牙婆连忙上前行了个大礼。却不动声色的打量。 沈家娘子身子不好,整个丰州都清楚。眼前这人,气若游虚,走三步喘四声。 再看边上那些没规矩的奴才,是根本没将沈婳放在眼里。就差将蔑视二字写在脸上。 看来,外头的传闻是真的。 牙婆暗自肺腑,却不敢多看。 众多奴才相互推搡,最后推出一人。 “我们的卖身契在夫人手上,徐婆子已去请了。娘子故意来这么一出,意图将我们个个吓坏胆子。您虽说是主子,但还得跟着章程办事。” 沈婳清浅一笑。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她就怕沈薛氏不来。 沈薛氏蠢,可那沈瞿最注重名声。 倚翠搬来椅子伺候沈婳坐下:“卖身契待会交到你手上。晚些记得再送些本分的奴才过来。价钱好商量,娘子满意了,后头赏银也不会缺了你。” 说着,她取出一锭金子。送到牙婆面前。 分量重的牙婆眼睛都亮了。 “是是,小的晚些就送些人来由娘子亲自物色。” 牙婆把金子一塞。双手插腰,拔高嗓音冲那些人嚷嚷:“啧啧啧,一个下贱奴才也敢如此放肆,小的就说那成牙婆不会管教,竟还敢送到贵人眼前。” 她沾沾自喜,今日一出沈府,就放出风声。看看那些大宅院里还有几户人家敢和成牙婆交易。 一切打压成牙婆这老东西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娘子您菩萨心肠,舍不得罚以至于手下的人才敢这般叫嚣。” 牙婆:“就这些货色,我领回去几顿鞭子下去,出血了,知道疼了,不出几日,保管听话。” 会说话就多说些。 沈婳对上她的眼。 幽幽道:“那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章节目录 第9章 啊,我可真是感动坏了 正说话间,只听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沈婳心下一凛。抬头看去。 只见沈瞿走在最前头,男子同样着孝服,他容貌普通,并无出彩之处。可那身孝服料子极好,竟然将他衬的有几分风度。 沈婳记得很清楚,沈瞿本有一桩亲事,是二房主母沈朱氏定下的。 沈朱氏对这个庶子并无感情,为他寻的新妇很是不出挑。生怕这会读书的沈瞿将亲子比了下去。 而如今,沈瞿成为大房子嗣,这门亲事自然私下作罢。 前世,沈瞿好高骛远可是要娶官家小姐的。普通的女娘,他心高气傲怎么看得上。 沈薛氏落他一步,脸色看着实在不好,眉宇间隐带薄怒。 再往后的,便是吴管家,王婆子,徐婆子等奴仆浩浩荡荡而来。 “夫人,公子!” 院里头的奴才像是瞧见了救星。一个个簇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仿若来的是再生父母。 “求夫人做主。” “我等……” 告状言辞还未说出口,碰巧对上沈瞿不虞的眼神,嘴里的话语却莫名消了声。 沈婳稳稳当当的坐着,身子没有骨头似的瘫靠在楠木椅上,她翘起二郎腿,胳膊虚虚的搭在手把上。将骄横无礼展现的淋漓尽致。 “外头雪虐风饕。漾漾不在屋里待着,怎么这般不疼惜自个儿。” 沈瞿抬步走近,作担忧之状。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沈婳捏着把手的力道暗中加重。 沈瞿:“昨儿夜里,你就发了热,奈何阿兄公务繁忙,实在无法赶来,在这里同你道个不是,漾漾不说话,可是对我使小性子?” 说着,他抬手亲昵的就要去触沈婳额间的温度。 现在的沈婳,到底年幼并未张开,病殃殃的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惊心动魄的柔弱娇美。 这时候的沈瞿对她还没生出旁的心思。 沈婳厌恶的抬手,生生拍开。 ‘啪’的一声,像是扇巴掌一样清脆好听。 沈婳的眼眸温润透亮。 “继兄莫怪,我这个人不喜外人触碰,特别是你这样的。” 她的话,丝毫没客气。可院子里头,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沈家娘子,自小便是目中无人的性子! 沈薛氏都替沈瞿心更。 可沈瞿却像是个没事人般,像一条虚伪的蛇。笑意不减,似在包容着沈婳的无理取闹。 “无事,阿兄不疼。” 沈婳冲他甜甜的笑。 “也对,继兄皮糙肉厚。” 沈薛氏:??? 可一想到沈瞿路上的嘱咐,她又万分憋屈,想找面墙就这么撞了。 她僵硬的走过去。冲着沈婳高高扬起手。 要被发卖的奴才全都激动了:!!!打!快!打过去! 公子初来乍到不好罚,夫人你快教训她! 可下一瞬,他们看见沈薛氏死死抿着唇,从衣袖里掏出一叠纸出来,重重砸到沈婳腿上。 可不就是沈婳要的卖身契么。 沈婳懒得计较沈薛氏的气急败坏,反倒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悠闲垂眸的数了起来。 十五张,没有少一张。 沈瞿忍着脾气,温声道:“既然都是阿娘送过来伺候你的,不顺心只管处置打发。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你虽少不经事,可这点主意还是能做主的。” “有阿兄和阿娘在,你仍旧是府中最受宠的女娘。” 沈婳他有用,也愿意给她点甜头尝尝。 心境开阔明朗,还能多活几年,若是将她气死了,就得不偿失了。 沈薛氏死死捏着帕子,皮笑肉不笑:“是呢。” 沈瞿有意不在众人面前撕破脸,这是愿意同她演兄妹情深的戏码。 沈婳懒得看他们一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瘫着。说的话硬邦邦的,假的厉害。 “啊,我可真是感动坏了。” 饶是沈瞿,也微微一僵。 沈薛氏气的眼抽抽:啊啊啊!!!小贱蹄子! 可劲儿得意吧,总有一天让你哭! 空气凝滞几秒,不出片刻,惊慌求饶声,凄凄哭泣声,充斥整个院子。 这些人前不久还得意会被沈薛氏庇护,可现实一个反转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 十五个人倒地连滚带爬恐惧连连。积雪凝的很深,任由身子嵌入,却毫不知冷般。 “娘子,求您宽恕,我等再也不敢了。” “夫人,我们是您的人啊,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沈薛氏眼皮突突的跳。 给卖身契,已经是她被迫低头了。可如今这些个狗东西还在提醒她! 实在没脸! 她恼火的一个转身,咬牙切齿:“都是死的吗!把这些人绑起来嘴堵上!” 身后的管家连忙点头哈腰,抬手做了个指令。很快,就有奴才上前,将十五人连系一根绳,绑的严严实实的 一声声哀嚎,钻入耳底,沈婳却笑意不减。 倚翠接过她手里的卖身契,转交到牙婆手上。牙婆接过效率极高,一个个核实过去。 最后,向几人福了福身子,便牵着这些人往外走。 十五个奴才怎会愿意,死活不肯走。 可被管家手下的人推搡着扔出了沈府的门。 眼看这些人还不老实,牙婆再也不见适才的谄媚,二话不说,用随身携带多年的细棍狠狠抽了过去。 破相了就不好转卖了,细棍在空中发出‘哗’的声响,只朝身上落。 伴随着凄厉的痛呼,牙婆手上动作不停,更是没有半点动容,又狠狠抽了数下,皮笑肉不笑道。 “这些年我遇见不机灵的蠢材不说过千,也有过百了。你们是大宅院里头的,细皮嫩肉能受的住几次毒打?” “还不走!哪个不长脚了,我这就给他打折了!去街头要饭也是好的。谁让你们好好的日子不过,自找的。” 她抽不了成牙婆,抽这些人也是好的。 “那老东西自己死了男人合着就来抢我的?抢了一个还不够,现在还想勾搭我儿子。呸!老狐狸精。” “你们别借着长的不错,就给我作妖,信不信我把男的统统卖去花楼伺候铁链蜡油换着玩的爷,女的卖去最贫穷的毫无伦理的山落,不是我危言耸听,那整个村的男人凑钱只买一个媳妇,你们这小身板遭的住这种罪,就继续给我闹!” ------题外话------ 漾漾:啊,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轻轻:你好虚伪。 漾漾:你管我你管我你管我? 轻轻:崔韫,你来管! 崔韫:管不动。 章节目录 第10章 你真想是一条拼命讨好我的狗 一场闹剧终将落幕,沈薛氏灰头土脸不愿再待。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继母。” 沈婳笑吟吟叫住她。 “你还有什么事?” 沈薛氏的语气很冲。 “继母给我送了这一份大礼,我自然要体贴回去的,徐婆子原是你身边伺候的,拨过来给我,她本也大有微词。因她年纪实在大,想来不值几个钱,也卖不动去为难牙婆。你还是一并带走吧。” 徐婆子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可背脊却弯了三分。一听这话,指尖都开始哆嗦。 她得沈薛氏看重,无非是帮着监督沈婳。可如今被沈婳赶回去,夫人可还会给她好脸色? “耳聋了吗?跟上!” 沈薛氏黑着一张脸。 “还要我八抬大轿请你回去?” “继母。”沈婳又轻轻唤了一句。 沈薛氏心眼小气量更小,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 眼珠仿若簇了火,恨不得将沈婳吞灭燃烧。 你还有完没完!!! “照露是我最疼爱的婢女,她本是我身边的一把手,去您院里当扫地丫鬟实在是屈才了,她行事周到,继母可得好好待她。” 倚翠将朝露的卖身契送上。 沈薛氏:!!! 知道了!她一回去,就去折腾那什么狗屁朝露! 屈才? 从今天起,就一边折磨她,一边让她倒夜壶! “吴管家。” 沈婳的视线稍稍一转,并不友好。 吴管家汗颜,恨不得遁地消失。 “我跟着我阿爹多少年头了?” 他一顿:“二十余载了。” “是二十三年,阿爹少时捡的你,当时你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是他请医师,又带在身侧提拔。我虽年幼,也知狼心狗肺四字怎么写。” 吴管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沈巍待他是好,可这么些年他尽心伺候已经算报恩了。 沈婳语气冷淡:“听说你儿媳不日后即将生产?” “……是。” “都要做祖父的人了,我要是你,也该为子孙积点德。” 沈婳扔下这句话,这才稍稍吃力起身,没再看两人一眼,就要转身回屋。 而安静了很久像在纵容沈婳的沈瞿。总算是有了动作。 他嘴角的笑意散了不少。 “沈婳。” 终于,这人没装模作样的喊她漾漾了。 “外头的传言听说了吗?” “这里头若说没有你的手笔,阿兄是不信的。” 沈婳故意闹的满城风雨,以至于笃定他会如她所愿,让沈薛氏服软。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甚至不惜让整个沈府名声扫地。 沈婳抿着唇,不语。 沈瞿眸中狠戾一闪而过。 “东洋珍珠我赎回来了,这次我不计较。下一回可就不一定了。” 他语气尽是温柔,却俯下身子不容反抗的将珍珠塞到沈婳手上。又相当体贴的拢了拢沈婳的斗篷。 他的手擦过沈婳。明明温热,沈婳却感觉到比寒风凛冽还要刺骨的冷意。 她安安静静很是反常的接受他的服务。 “我让你舒畅出气了,你也该闹够了。到底是精贵养着的女娘,到现在还不懂仰俯由人的道理。” 男人似笑非笑,眼底暗光浮动,很是危险。 “说够了吗?” 沈婳冷冷道。 她是料准了沈瞿不能对她如何。 非但如此,他还得煞费苦心的吊着她的命。 沈薛氏低头算什么,沈婳恨的至始至终都是沈瞿和二房的人。 她对上沈瞿的眼,眼眸清澈亮堂,此等情况下,却保持原有的骄傲,说的话更是将沈瞿鄙夷到极点。 “你如今哄着我的样子,真像是一条冲我拼命摇尾巴只为讨好我的狗。” ———— 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出盛京城。积雪在车轮下传出‘吱吱’的轻响。 马车瞧着平常,可车厢却是别有洞天。 宽敞明亮。 楠木茶几上头搁着描梅紫砂茶具。松木棋盘上凌几颗乱放着白玉棋子。 织金黛紫锦缎车帘,铺虎皮的地毯…… 崔韫坐姿端正,眉目冷清疏离,君子风范尽显。骨节分明的手捧着一本书,时不时的翻上一页。 “崔韫,你可有去瞧过姬誊?” 说话之人是对面是坐姿懒散的姬纥。 崔韫没应,他也不怪罪。反倒继续道。 “又黑又瘦的,哪里像个皇子?我第一眼还以为是个猴,他当质子十余载,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得父皇半点待见。随意寻了一处破府邸就给打发了。” 姬纥心里不是什么滋味。 他的生母是小小才人,生下他后难产而亡。更不曾被追封位份。 适逢他是鬼节所生,爀帝厌弃他生来不详。从不亲近,早早驱出皇宫赐了府邸。不让他在跟前晃悠。 可和姬誊相比,他已经够幸运了!! “他睡的院子都漏水呢,府邸也没个伺候的下人,身上寻不见半个铜板,我上回偷偷瞧见他饿的在吃草根。” 姬纥长吁短叹间,崔韫又翻了一页书。 “对了,你好端端的怎么要去丰州?” 姬纥脑海中万千种猜想闪过,倏然,他坐直身子。 丰州的百花楼最近出了个千娇百媚色艺双绝的花魁!他在盛京也有所耳闻。 他嗓音不由拔高。 “可真有你的。” “我就说哪有什么不贪图女色的男人,合着你在盛京修身养性是假象,骨子里的狂野是不远千里奔赴玩花娘。你装的可真辛苦。”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看看,崔韫多成功。 盛京里头,谁不夸他? 崔韫目光不离书册,继而又翻了一页。 姬纥憋着一口气,扑过去。 ‘啪’的一声,将崔韫手里的书一合。 “你什么态度!和你说话呢!” 他说了一路了!!!口都干了! 崔韫眉心微微一皱,不明所以的看向姬纥。 这才抬手,慢条斯理的取下耳里牛皮所致的的软耳塞。里头鼓鼓的,还裹着厚实的棉花。 “你你你……” 崔韫动了动唇。不见半点羞愧。 “劳烦七皇子再说一次。” 姬纥:“我凭什么要在说一次?” 合着,他就是个傻子,自说自话了一路。而崔韫气定神闲一个字都没听见? 姬纥:很好,是我活该。 章节目录 第11章 这疯玩意连储君都敢踹! 姬纥虽不受宠,但好待是皇家血脉,宫外也受尽了阿谀奉承。此番情况下如何不恼羞成怒? 可偏偏这人是崔韫。 崔家上下铁骨铮铮,现如今,男丁多数送命沙场,只留下这么一个身份尊贵,就连爀帝也要看在他是崔家人的份上给些许薄面的嫡次子。 “我与你一道,如何也算是陪同了。可你一上马车就把我撂在一旁,合适么?” 崔家家风严苛,崔韫自幼得崔老太公亲自教导,循规蹈矩。可骨子里的傲慢是如何也藏不了的。以至于姬纥在他面前就没落过一次好。 “七皇子许是忘了。你是强行入跟随。如此行径……” 他抿了抿唇,情绪不外漏。嗓音依旧冷清。 “崔韫人微言轻,不曾请,更不敢阻。” 拉倒吧!!! 你看见本皇子的那一刻明明想把我扔出去!! 你只是懒!! 你懒得吩咐,懒得耽搁,懒得同他在盛京崔家门前闹。 姬纥气的喉咙冒烟。 他和崔韫同龄,一个皇家平庸子嗣,一个崔家卓绝后人。 这些年他听到的比较数不胜数。都是些贬他而捧崔韫的。 就连爀帝称病,任命太子监国,四皇子辅之。也不曾提及他半个字。 他也落得一身轻。 可太子出挑,又是储君,不还是照样低崔韫一头么! 比崔韫差的男人,多他一个怎么了? 姬纥嘴角残留着点心碎屑,掌心也油腻腻的:“你这话我不爱听,就好似我赖着你似的。” 崔韫拢眉。垂眸,视线落在适才读的那本书卷上,上头残留着姬纥的五指印。 他沉默不语,一个字都没说,姬纥也没在他脸上看到嫌弃。 可偏偏,他慢条斯理的擦了三次! 姬纥:…… 他两眼一闭,身子一倒。 “说真的,姬誊那厮够可怜的。” 皇家秘事崔韫自然不敢随意谈论。也就安静的听姬纥啐啐念。 “二皇兄痴傻,却因生母静妃母族势大,也能骑到姬誊头上。回回刻意蛮横冲撞,也无人敢劝拦,看戏的更是多如牛毛。就好似他的命不值钱。” “姬誊是五岁去当质子的,如今算算也有十三年了。他做的牺牲也成了外人眼里的理所当然。” 崔韫仍旧是人前芝兰玉树,凛若冰霜的模样。看不出他的悲悯,只有冷血和淡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啧! 姬纥翻了个大白眼。 要不是六岁那年亲眼看着崔韫一脚将太子踢下水,也许,他就信了。 这疯玩意连储君都敢踹! 踹了以后,还装模作样,用竹竿把人救上来。 “太子,抓住。” 水里的太子拼命触到一角,还未抓稳,这玩意不动声色的将竹竿提高一分像是在逗猫狗。 这也算了,还不忘做法隐蔽的用竹竿将人戳几下入水底。 当时听见动静的傻子姬聪跑了过来,见池中小太子尖叫喊救命狼狈的姿态,在一旁拍手叫好,还捡起石头往水里砸。 可见积怨已久。 小太子姬甀不知是崔韫下的狠手,至今都以为是不对盘的傻子姬聪所为。 当年被救上来后,许是吓着了,感恩涕零的朝崔韫一顿谢,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抡倒姬聪就要揍。 三人里头,明明崔韫最是年幼,却将两人耍的团团转。她是料准了,皇后同静妃不和,她们膝下的儿子也同仇敌忾。 这个小畜生当年才五岁啊! 姬纥当时趴在假山上看的心脏怦怦,又见两个皇兄疯狂互掐。 “七皇子,好看吗?” 一道稚嫩的嗓音,让他吓得一个激灵。蓦地对上崔韫的眼。 明明做贼心虚的该是崔韫,可撒腿就跑却是他。 他刚从假山上跳下来,就被崔韫挡了路。 他着学子服饰,得体的圆领襕衫加身。那张精致的脸带着点点婴儿肥。很是无害。 “七皇子,可有看见了什么?” 他磕磕绊绊:“我都看见了!” 很快,他回过神来。 他慌什么? 他可是捏住了崔韫的把柄。 他一翘嘴,双手叉腰,张嘴威胁:“你好大的胆子,敢推太子,你完了!我这就让人砍你的脑袋。” 他不思进取,而崔韫能将《幼学琼林》通篇背下来。他迫不及待的试图将讨人嫌的崔韫踩到脚底。 很快,两个扭成一团的皇子被内侍拉开。 他屁颠屁颠的去爀帝面前告状,却没人信他! “崔韫的品行朕还能信不过?你却因学问不及他半分就随意诬陷,我看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姬纥:? 小太子鼻青脸肿气愤质问他:“七弟这是有意包庇姬聪吗!你当我是蠢的,认不清是谁害我?” 姬纥:?? 那二皇子姬聪果然够傻,他吸着鼻涕,当着爀帝的面放狠话:“对,就是我干的,我就是要砸死你。你咬我啊!” 姬纥:??? 一时之间,将爀帝气的黑了脸。 闻讯的皇后和静妃匆匆赶来,各自护住自己的孩儿。紧接着又是一出大戏。 太子是皇后的独子,自小疼之入骨,生怕磕了碰了。现如今却被痴儿所辱。 她大怒,冷冷道:“静妃,你养的好皇子!太子也敢伤?” 静妃更不是吃素的。 她二话不说拉着姬聪跪到爀帝面前。露出一段莹莹如玉易脆弱不堪的脖颈,哭的梨花带雨。 “陛下,娘娘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戳妾心窝?聪儿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是谁下的毒手?旁人忘了娘娘如何能忘?妾忍辱至今为了顾全皇家颜面,只能将委屈往肚子里咽……” 两个女人,爀帝有所顾忌都不好随意发落,他只能双双安抚。 最后罚了嚼舌根挑拨皇子的姬纥面壁思过半月,以示惩戒。 姬纥忧伤:受伤的总是我。 而崔韫呢,因‘救太子有功’,得了嘉奖。他踱着小步来至傻了眼的姬纥跟前。 “都拦七皇子你了,怎么非是不听呢。” 那时候的崔韫真的是蔫儿坏啊! 眼下这个…… 姬纥上下打量喜形不于色的他。 自从其父兄战死,崔韫被崔老侯爷教导后,他的性情大变。克己守礼,行事和御史台的那些老古板那样。 可姬纥笃定,小混蛋内心扭曲,实则成为大混蛋了。 章节目录 第12章 不如,她亲手毁了 沈婳的用度回到了以往的标准,甚至更胜一筹。足够的银骨碳火,屋内温暖如春。再也不用担心夜里冻着。 经此一事,牙婆为了彰显本事,挑选是极为上心的,送来的奴才,的确老实本分。 沈婳扫了一眼,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她戒备心重,一等丫鬟仍旧是倚翠一人,也没有再添。 不过,二等,三等奴仆的空缺已尽数补上。院子里重新有了朝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她一一记下这些陌生的面庞。 “你们的月银不走账房,由我这里出。” 她手里有钱,生母留的,沈巍给的。那一笔偌大的钱财全都存在了钱庄。 前世,绣坊后头出了事。急需一大笔银子摆平。即便再恼,她也不愿眼睁睁看着绣坊倒下,轻信沈瞿教唆,悉数取出…… 真傻啊。 倚翠对着新奴才也免不了一阵敲打。 “认清听命于谁了吗?” “往前伺候娘子的,就是瞎了眼黑了心。认不清谁才是主子。张牙舞爪以为借了谁的势,妄想一步登天。蠢而无知。” “好好当值,且留着你们的忠心。但凡被我揪出哪个吃里爬外的……” 倚翠话音一顿,仰着下巴,就要将手里细藤条一折两段恐吓威胁。 在七八双目光炯炯略带惊恐的眼睛注视下下,她憋足了力气。 嚯! !!! 没折动。 她的胳膊却都要断骨了。 沈婳:???她替倚翠尴尬。 新奴才战战兢兢:“倚翠姐姐,要帮忙吗?” 倚翠:失算。 沈婳唇角一弯,不可否认,一切都在变好。 积雪未融,今日却是难得的艳阳天。光线静静的撒在少女病态苍白的侧脸上。 沈婳接过温热的药碗,尽数饮下。 吹了风,沈婳的脑子跟着昏昏沉沉。她踱步正要回院子,却是倏然脚步一顿。 上好的绣品,同绣地、绣线、针法和纹样脱不了干系。 而绣地多为绫、罗、绢、缎、绒、妆花……,用途不同,织物之间天壤地别。 沈家绣坊名声远扬,口碑极好。更有不少贵人二话不说,提前付定金等着成品。 而,沈瞿身为门外汉,目光短浅。只顾着眼前利益,致绣坊经营多年的规矩宗旨不顾。不听劝谏一意孤行。 织物间价格不同,有的昂贵有的却也便宜,他却以好充次,狠狠牟取了一大笔钱财。 寻常客人来买,不知其中深浅,因绣品面料触感是好的,绣花更是精美,大多给糊弄了过去。 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沾鞋。 这事到底被行家抖了出来。绣坊的订单大半退回,更有不少客人要求退货并予以赔偿。甚至有结伴在绣坊门口大闹。 那比差价赚取的不义之财都不够沈瞿赔的。 离绣坊出事还有一年之久。 可一年,沈婳却不想等了。 她活不长久,大房无后,与其让二房占尽了便宜,不如,她亲手毁了。 真想亲眼瞧瞧沈瞿无力周转的狼狈。 “倚翠,备马车。” 天地一片,携同房檐高挂的白绫一并陷入银装素裹之中。显得周遭愈发冷清寂寥。 沈婳是极爱雪景的,往年这个时候,她总要一掷千金买下各种毛皮,高调出入各色场合。 碰见二房的,直接高高在上开怼。 大恒米铺的郑三娘子同沈婳一向不合,上回吐沫横飞骂她是病秧子,命硬克死阿娘阿兄,她气的眼前发黑。 当场二话不说倒下讹钱。 “我身体素来不好,三娘子这回没准摊上的就是人命官司了。” 沈婳的脾气横的不行,野蛮刁钻,人之将死,她认。 她活一日是一日,何不在大限将至前活的肆意些。不被规矩束缚快活些。 沈巍将她捧在掌心都怕被化了,这些人凭什么说三道四? 临时出门,走的匆忙,沈婳准备的并不充足,并未来得及备上暖炉。 出了院子,走在羊肠小道上,她的手都要冻僵了。 寒风凌冽,她冷的将脑袋往下压了压。埋到毛茸茸的围脖上。 这条狐毛围脖,就是她用讹来的银子买的。穿戴头一回,就去程三娘子面前炫耀一圈。明里暗里点名后者大方。将程三娘子气了个半死。 倚翠:“娘子,您可冷?” 沈婳牙齿打颤:“不……冷。” 倚翠狠狠一皱眉,暗地指责自个儿粗心:“应该再披件斗篷的。婢子这便回去取。” 眼下都走了半道了,倚翠就算回去,天寒地冻的,她还得在此等上片刻。 沈婳又把脑袋往下压了压,只留下一双澄亮的眼眸看路。 主仆间正说着话,就同忧思重重的柳姨娘碰了个正着。 她是沈巍唯一的妾室。自痛失幼女后,再难受孕。在府中也彻底成了透明人。 她面色凄苦:“娘子身子未愈,怎可在外转悠?” 话毕,怯懦的面色一白,生怕沈婳不虞。 沈婳复杂的看着她。 “上吊脖子勒得慌,死态丑陋。毒药能侵五脏六腑,口吐鲜血白沫。楼宇而跳的话,兴许皮肉飞溅,尸骨难全存。” 柳姨娘:??? 惊恐! 她怯怯的抓着手帕。 沈婳不紧不慢的问:“你想死啊。” 她说话的语调,和平时发难如出一辙。 倚翠见状,又见柳姨娘面色凄苦,到底没忍心,只能轻声劝:“娘子,柳姨娘是个可怜人,您和她相安无事多年……” 一语未完,她听柳姨娘低低的回应。 “嗯。” 她的确考虑哪个死法最合适。 倚翠:??? 沈婳表示理解。 “那行,怎样都是死,冻死也不错,暖炉给我用呗。” 柳姨娘茫然的把暖炉送了过去。 指尖触及火热的暖意,沈婳抱在怀里,舒服的喟叹一声。 她绕过柳姨娘,朝前走了几大步,很快,眉心纠结的皱了皱。 对于柳姨娘,她其实是愧疚的。 她也记得柳姨娘是在沈巍死后不久,跟着去的。 “喂。” 柳姨娘心下一咯噔。 “我出府一趟,姨娘既然无事,不妨一道。” “妾……不愿出门。” 沈婳见状,也便为她做了抉择:“莫多言,跟上。” 章节目录 第13章 心肠最软 沈薛氏回了凝韵院,砸了不少瓷器,那股怒火仍旧未消。 “到底不是亲生的,养在名下又如何?他一颗心犹系在生母身上,沈婳适才那般刁钻,你瞧瞧,他可有给我半点颜面?” 要知道,若没有她点头,沈瞿哪有今日的风光无两。 他怕是都忘了。 王婆子连忙安抚:“夫人想来多虑了,公子是您的依靠,她那生母不过是个低贱的姨娘,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他若真对那姨娘孝顺,怎会来我们大房当哥儿。” “再说了,若公子转眼就对生母不闻不问,夫人便该忧心其凉薄了。即那般,才是大不妙。” 此话不假。 沈瞿若想长久富贵,立足脚跟,保全名声,只能和她一条心。 沈薛氏犀利的眼神闭了闭。 王婆子见她态度软化不少,忙不殊将沈婳出府的消息禀上。 “竟还捎上了柳姨娘那个木头,她阿爹才走了几天,就顾着出门快活了。”沈薛氏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又畅快沈巍的可怜。 “只怕娘子又折腾出什么事端来,公子现今不在府上,可要将消息传过去?” 沈薛氏摆了摆手:“传什么传。她越生事,便越不得体。阿爹没了,亲事又退了,如今外头都在骂我同公子不待见她,事事克扣,也让丰州城的百姓亲眼瞧瞧,她是个什么德行。” 王婆子便又恭敬退下,刚轻声掩上房门,朝外没走几步,就撞上朝露惊慌失措的脸。 她嘴里的笑意顿时浅了些。再不覆往日态度的亲和。可朝露将其视为救命稻草并未察觉。 “王妈妈,我不想倒夜壶。你可一定帮帮我。” “住嘴,夫人下的令,容得了你拒?” 王婆子扯开她的手,嫌弃的捂了捂口鼻:“行了,本以为你是个能干的,有我提点,日后定能在夫人面前得脸混个好差事,没想到如此不争气。你同我儿子的婚事,我看也暂且作罢吧。我可不要整日对着恭桶染了一身味的儿媳。” 朝露的脸骤然煞白。 ———— 马车不急不缓的驶着,车夫的动作熟稔,途中不见颠簸。 车夫是沈婳院里伺候的小厮。曾在车行做过几年。 厚重的车帘堵住车厢外的寒风瑟瑟,沈婳一上马车,就靠在倚翠肩上小憩。呼吸浅浅。 对面的柳姨娘坐立难安。 她视线小心翼翼的瞥向沈婳的睡颜。 恬静的没有半丝蛮横。 “姨娘快将我盯成花儿了。”猝不及防间,沈婳发白的唇角动了动。 她也不知何时醒的,没睁眼,反倒调整了个舒服的姿态。 柳姨娘心口一跳。支支吾吾憋不出半个字。 “府中乌烟瘴气,都是些烂人。连带着空气混浊肮脏不堪,继母蠢笨愚昧,却自诩高人一等,行事手段愚钝且拙劣。” “沈瞿眼皮子浅,风头虽盛,却利益熏心,贪婪无厌忿类无期。恨不得将所有人算计了个彻底。” “至于姨娘你……” 她掀开眼皮。见柳姨娘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 “紧张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卖了你?” 柳姨娘育有一女,名沈坠。小沈婳五岁。 沈婳自小跋扈惯了,瞧不上这个庶妹。 她原本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可沈坠出生后,便不是了。为此如何能欢喜? 然,沈坠却极爱乐颠颠的跟在她身后,阿姐的喊着。 “你烦不烦人。别跟着我,我不喜欢你!” “啊。”沈坠茫然的眨巴着眼睛。 “那我改呐,阿姐这次出门,真的没给我买奶油灯香酥吗?” 九岁的沈婳眼儿瞪得圆圆的,她高高扬起脑袋,头上的揪揪随着晃了晃,她特地强调:“我身份尊贵,自然不可能为了你,特地多走三条道买的。” 沈坠失望的低下头,眼前却多了一袋点心。 沈婳嫌弃道:“我让下人去买了,烦人精,就知道吃。” 再后来,沈淳氏,沈雉亡故,她大病一场,是沈坠日日陪着,安静的陪着她吃饭,看着她喝药。 沈婳梦魇哭着醒来要娘,她小心翼翼的爬到沈婳榻上,短短的小手抱住沈婳,在她身上蹭了蹭。奶声奶气的拍着她的背。 “阿姐莫怕,阿坠一直在。” 一直么? 可没过多久,在大雪纷飞的寒冬,沈坠落水身亡。 得到消息的沈婳正喝着药,‘啪嗒’一声脆响,药碗从手中脱落,重重砸到地上,深褐色的药汁四溅,药碗碎成好几瓣。 沈婳轻轻叹了一口气。 沈巍对柳姨娘算不得温存,而柳姨娘安守本分,一颗心都系在沈坠身上。 当年,她痛失爱女,万念俱灰,也尚且一直行尸走肉的活着。沈婳真不觉得,柳姨娘是会为了给沈巍殉情。 “姨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柳姨娘眼底一暗,紧跟着大颗大颗的泪往下滚落。她死死捂住嘴,不让哭腔溢出。 沈婳见状,不由指尖一顿。她张了张嘴,却到底没再追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低,马车随即也停在了沈家绣坊前。 沈婳刚下马车,就听柳姨娘的沙哑哀求。 “娘子,过些日子,是阿坠的忌日,妾可否去买些祭奠用品。” 沈坠身份低微,忌日又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柳姨娘院子里,都是沈薛氏的眼线,她出府不得,院内烧纸也不得。 沈婳便让车夫送她。就在柳姨娘出声言谢之际,她轻声问。 “柳姨娘,你恨我吗?若我对她好些,兴许她也不会死。” 只是,年少时,她过于顽劣凶悍,但对沈坠,她从未生过半丝陷害。 ——“天这般寒,你都穿了什么破玩意,手臂都露了一截,这是早百八年的衣裳了吧。拿着,我穿着不要的这件,便宜你了。” 明明,那件衣裳是她偷偷让人绣娘已沈坠的尺寸赶制的。 ——“喂,听说你的纸鸢断线了?到底是便宜货,瞧瞧我的纸鸢,够漂亮吧,送你了,权当给你涨涨见识。” 可,那纸鸢分明是沈雉送的,她宝贝喜欢的紧。 沈家漾漾,从未给谁低过头,她行事傲慢别扭,可谁又知,实则心肠最软。 章节目录 第14章 我本来就有病啊 “娘子怎么来了?” 程掌柜见沈婳抬步入内,连忙笑容可掬上前迎。此变故下,对沈瞿毕恭毕敬,对沈婳的态度恭顺不改。可见处事圆滑。 沈婳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却也知道,程掌柜如今是沈巍的人。 “孙管事何在?” “孙管事在内坊正忙着。” 绣坊分为两处,外坊和内坊,外坊由程掌柜负责,接待客人,事无巨细掌管日常琐事以及接融分销各地买卖往来。 而内坊就简单多了,只负责刺绣,由孙管事做主,两人各司其职。 得到回应,沈婳径直朝内坊而去。 往前,她时常来此寻沈巍,眼下这条路,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走。 “县令千金出阁,她的喜服点名要我们绣坊缝制,日子有些赶,都给我打起精神,苏绣秀丽典雅,针法活泼,讲究平齐细密匀顺和光八字。” “我再细说一次,红盖头,喜帕,腰带,布靴之物也须以鸳鸯,祥云,仙鹤,牡丹,石榴宝相花纹等喜庆好寓意之物以配。” 孙管事面色疲倦,一直来回走动,查看绣娘分工赶制的绣品,时不时停下来提点。 “孙姨。”沈婳唤。 孙掌事看清来人,忙不殊放下手里的活,快步上前,不等寒暄就领着她去了用作休息的杂货间。 阖上门,挡住外头好奇的视线,这才担忧挂念的将沈婳打量一番。 “总算是见到娘子了。” 沈家大房人口简单,但那继母沈薛氏不是好相与的,那同娘子退亲的何家,短短数日转头又多次登周家的门。 沈婳年纪尚轻,如何受得了? 她心下难安,多次去沈家门房求见,却无人通传。足足被晾了一个时辰。 “孙姨同我阿娘交情颇深,形如姊妹,如今喜得金孙,我自然要来道贺的。” 正说着,沈婳取出一枚金锁。是圆滚滚金元宝的样式,上头刻着福字,坠着铃铛,轻轻摇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正适合送幼童。 “您这是折煞我了,当年大旱,饥民遍地,家中死的死,病的病。若没有夫人提拔,哪有我今日?” 不过提起金孙,孙管事神色化为柔和柔和,眼角的细纹也跟着浅了些。 “那孩子是破晓时生的,这可是好时辰。只是我那儿媳受了罪,生产时血崩,好在大夫来的及时,救回来了。眼下得将养着。” “我那儿子在外走镖,尚未归家。如今儿媳下不得床,我分身乏术,如何能伺候她们母子?正准备请亲家母过来,照拂一二。” “不怕娘子笑话,我年纪大了,眼睛也熬坏了。早就存了归家的心思,可又舍不得绣坊。” 也舍不得沈婳。 她若留下,兴许还能帮衬到娘子。 孙管事的近况,沈婳比谁都清楚。 早年成了寡妇,拉扯儿子长大成人,实属不易。 “孙姨,我也不同你客套了。” “孙家小嫂嫂的阿娘过来,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年,你也受罪了,如今儿子出息,儿媳又孝顺,依我看,不若罢了管事一职,回去抱子弄孙,解了燃眉之急方得圆满。” “当然,期间孙姨的亏损,我会照绣坊管事的例银,每月如期遣人送上。” 孙管事:??? 这是让她继续领钱,归家不务正业? 可她一走,绣坊…… 孙管事的心思百转千回。她语气沉沉,面显严肃:“娘子可知您在做什么?” 沈婳对上她的视线。病态的脸上,忽而溢出一抹浅浅的笑。 说她破釜沉舟也罢,说她大逆不道也罢,沈婳认准一件事,那就必须做。 “知。” 一个字,足够让孙管事的心中漩起惊天骇浪。 娘子自小就有主意,脾气顽劣却从不会胡乱行事。 她多么孝顺的一个人,老爷尸骨未寒,却…… 整个沈家,没有谁比沈婳富有。每年绣坊三成红利,沈巍可都是直接存到沈婳名下钱庄的。 !! 定然娘子屋里平时需花销的银钱,让沈薛氏给贪了,若不是夜里钱庄关门,娘子得病那日,倚翠又怎会用首饰变卖银钱买药? 一切都解释通了。 夫人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在遭罪! 不过一刹,孙管事想了许多。 “都听娘子的。” 她沉默片刻,又试探到:“坊间大半的老绣娘,她们绣工精湛,也曾得夫人恩惠。入坊的,皆签了身契。” “那些身契现在何处?” “原先由夫人保管,夫人公子走后,老爷受不住打击,要不是有娘子得照顾,想来是恨不得陪着一同去了。那时老爷无力管绣坊,便交到了我手上。” 后来,沈巍也未拿回去。 只是,这些日子沈瞿多次向她施压。到底是主家之物,孙管事虽留有心眼,也只是代为收着,要不是沈婳今日来了,她终究抵不住压力会将此物送上。 若真到了沈瞿手里…… 孙管事心事重重的出了趟门,回来后,怀里抱着个小匣子。 沈婳打开,捏着厚厚一叠身契。指尖慢慢摩挲。眉眼弯弯,这里可都是最有经验的绣娘,沈婳已然能想到,沈瞿气的跳脚的画面。 “不用干活又有银子拿,想来谁也拒不了。就有劳孙姨去周旋传话了。” 她,有的是银子。 就怕死了,还挥霍不完。 办完了事,沈婳心满意得的出了绣坊。就等日后孙姨那边的结果回话了。 沈婳立在沈家绣坊牌匾下,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 倚翠环顾一圈,不曾瞧见自家马车。 “买些祭祀物品,影儿不见,怎耽搁至今?” 沈婳倒不急着回去。正要去附近的酒楼坐坐,暖暖身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妹妹。” 一道嗓音从右侧传来,沈婳闻声探过去,就对上一张阴阳怪气的脸。 呦。 老熟人。 沈婳倏然笑开。 “米姐姐。” 家中开米铺的郑三娘子黑了脸。 “米什么米,我姓郑。你是不是有病,每次都喊错。” 逮着她就讹,回回丝毫不见手软,竟然连她姓什么都记不住! 沈婳好不弱柳扶风的看着她。 “我本来就有病啊。” 章节目录 第15章 我是认她这个妹妹的 整个丰州城的女娘里头,郑千喻最瞧不上的就是沈婳了。 同是商户之女,谁也不比谁高贵,可沈婳的架子摆的比谁都大。 每次交锋,回回都让她占了上风。 怎么这会儿家里人都快死绝了,还这么高傲! “沈婳,你也应该清楚,你此前种种多厌烦惹人嫌。” 此言不假。 沈婳抱着尚且温热的暖炉,萌萌哒的朝她点了点头。 郑千喻一更:???你还挺得意。 她气的浑身都在抖,想到来此目的,又抑制情绪,压低嗓音,咬牙切齿道。 “迟东街做瓷器生意的董家,几年前死了个儿子,你可知晓。” 沈婳闻言很不高兴否认道:“我虽坏事做尽,但伤天害理的事可不沾。可董家死了人,又不是我杀害的。” 同她有何干系。 不过,郑千喻明显是话中有话。 若放到往常,兴许她还要同郑千喻打听一二。也好权当八卦消遣。 谁让那董家子不受管教,形如地痞流氓。 早些年心狠手辣染上人命官司入诏狱,本该斩首示众,然董家散尽家财同知府牵上关系,董家子在牢狱蹲了几年,就被释放了出来。 后来如何死的,沈婳不知,可死也是死得其所。是他活该。 现今沈婳自身一堆破事,也懒得对这些说三道四。 她蹙眉抬步,俨然不欲同郑千喻攀谈,绕开她就要走。 郑千喻自不愿让她离去。见状,一把擒住沈婳的胳膊,也不打哑谜了,一个字一个字飞快的往外蹦。 “谁和你说这个?” “沈家同董家定阴亲的消息,虽未传开,可我尚且听了一嘴,你别给我装糊涂。” 她一吐为快:“你们沈家够毒啊,董家这是给了多少好处,这种事都能答应。实在缺德。” 沈婳一怔。 “啊,可我还没死啊。” 她死了也不想嫁给死人啊。 郑千喻没好气道:“怎么回事,你这人时而机灵,时而也糊涂,谁说是你了!” 沈婳缓过神来,身子狠狠一僵,后背冒了一身冷汗。这股寒意迫使她停住步伐,很快,传至四肢百骸。 所有的困惑,豁然开朗。 冥婚自古违背伦理,难怪,柳姨娘会寻死。 她不过是连家谱都入不得的妾室,如何能为早已入土为安的沈坠做主? 前世,她自顾陷入自身哀凄,冥婚一事,沈董两家怕世人龃龉说嘴,瞒的极好。 沈婳耳中嗡嗡直响,眼前更是一黑。 “欸!” 郑千喻将软下去的沈婳一把扶住,气的脸通红:“沈婳!” “你讹我讹上劲儿了是吧。” 一言不合,就想装晕。 “娘子。”倚翠一惊,连忙上前。 郑千喻着急忙慌将沈婳送到倚翠怀里。 沈婳喘了几口气。面上更是没有半滴血色。却一把抓住郑千喻的衣袖。 “这事藏的严实,你如何知晓?” 郑千喻:“董家娘子醉酒说的,让我听见了。” “但凡董家子是个好的,我也不至于这般愤慨。沈坠生前不如意,难不成死了也不让她安生?” 几个呼吸间,沈婳恢复了平静。 也是为难了沈瞿了,忙着办沈巍后事,还要为了借董家同知府牵上线而同意如此损阴德一事。 而这件事,也免不了沈薛氏的出面自荐。 她似讽非讽,语气虽轻,但吐字清晰:“沈坠再如何也是沈家血脉,有我一日断不会让人这般作践她。人都死了,岂能破棺挖骨与那董家子同葬?” 董家,堪配? 仅此一遭,沈婳哪儿有喝茶的心思。 她深深看了郑千喻一眼。 郑千喻被她的眼神盯得直发毛。 看什么看,她正要继续阴阳怪气。就见沈婳泛白的唇瓣勾出一抹笑。 “多谢米三娘子告知。” 郑千喻气的掉头走人:??? 你再说一个米试试? ———— “娘子,此事定然是二房连同继公子的手笔。若继夫人也掺和其中,您又如何应对?”倚翠死死拧眉。 沈婳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又何尝不是送上门的把柄。” “那些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柳姨娘和沈坠又实在无辜。 “继母最会做表面功夫,她以贤德之名做尽刻薄之事。先前阿爹看重我,她便不敢对我下手。甚至一切哄着我。衣食住行,样样周到。” “但不说旁的,她年年送去柳姨娘院里的冬衣都是被换了的下等棉絮,如何避寒?” “往前我以为,她顶多不过就是贪了些,如今看来,同沈瞿胜似亲母子。” 沈府的马车,随之而至。 沈婳在倚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夫拉紧缰绳,提声吆喝。车轮跟着滚动。 柳姨娘脚边堆满了各种纸钱,金元宝。她局促的收了收腿,祭奠物品并未占太大的地儿,可她仍旧忧心惹沈婳不虞而朝里推。 思绪凌乱间,过往的记忆一点点将其侵蚀。 阿坠是从娘子屋里出来后落水出事的。 那年,沈婳同郑三娘子有口舌之争,急上心头回府郁结难消,也便吐了血。 她的阿坠得了消息急急就去探望。 沈婳是府上的娇娇儿,服侍她的奴仆挤满了一屋。 沈坠愣是没见着人,只能忧心忡忡的往回走。 天色黑沉如墨,她身边伺候的婆子是沈薛氏的人,如何肯尽心?冷声冷气的催促。 “二娘子,你可走快些,老奴送你回去后,还得急着去喝酒暖身。老奴就纳闷了,你上赶着巴结做什么,还让老奴跟着白走了这一趟。” 沈坠是有些怕她的,她小心翼翼的观其脸色:“我自己回去就成。” 婆子趾高气扬的走了,带着手上提着唯一照明的灯。 而沈坠本有夜盲之症,经过小池时,脚下一滑,失足落水。 打捞上来时,已然断了气。 怪只能怪她家阿坠生来命便不好。她这个生母护不住她。 这又如何能怨沈婳? 一路无话。 等马车停下,沈婳顺势提着裙摆出了车厢。 “姨娘。” 沈婳回头。 “善恶之报,若未如影随形。定然乾坤有私。” “但我坚信,遮蔽阴暗下的苟且。总会反噬其身,恶果自尝。姨娘凭什么死,你不但不能死,还得替她好好活。” 她一字一字,字字清晰。 “不论你信与否,我是认沈坠这个妹妹的。” 章节目录 第16章 你什么身份,漾漾什么身份? 沈府的宅院南北形长,东西狭窄,长而方正。俨然为财运亨通是下了功夫的。 沈婳的院子是除了主院外,府上风水最好的一处院落。 大道的积雪早被处理干净。途径曲水楼台处的那一座假山时,却有道不合时宜的嗓音色兮兮的响起。 “沈家表妹。” 倚翠认出声音的主人后,就黑了脸。 薛牧良其貌不扬快步朝沈婳走去,他身躯肥胖,囤着赘肉的大盘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线。随着他的走动,沈婳仿若能感知地面的震动。 薛牧良站定。粗短的手上,戴着三只金光闪闪的指戒。 “我如今住在沈府,早想着来探望你了。可姑母说你不日前病重,我也恐表妹传染于我,一番思量只好歇了心思。” 他嘴里的姑母就是沈薛氏。 薛牧良细细打量沈婳没有血色的脸。 “如今见你,想来也是大好了。” 沈婳沉默的看着他。 不得回应,薛牧良也未曾气馁。 他习惯了。 以往,他来沈府小住,都是看沈婳眼色过活,百依百顺。碰壁也只能将怒火往肚子里咽。生怕这祖宗不如意,将他赶了出去。 那时的沈婳也的确刁钻。说的话回回都带着刺。 ——“就凭你,也配称我一声妹妹?” ——“谁准许你进我阿兄的屋子,是继母为你做的主吗?可笑,她一个继室,住我阿娘的院子,用我阿娘的床榻,整日以我阿娘自居,本就不要脸,我讨厌她,更也讨厌你,放下,那是我阿兄的书,书再好,一册难求那也不是你的,你不准碰。” 回回他都得小声赔罪,可今时不同往日。 薛牧良摆起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表妹这大病初愈的模样,实在让我心疼。” 许是这几日受的气实在是多,对着薛牧良,沈婳竟能做到心平气和。 “你有什么事?” “这几日想来你也吃足了教训,沈表妹以往折辱于我,可表哥怜爱都不够,自然舍不得怨你,何家退婚那日我说的话,表妹考虑的怎么样?” 沈婳语气淡淡:“你想娶我?” 薛牧良翘起大拇指,指尖指向自己:“薛家虽小门小户,可我也算人中龙凤,娶的自然得是温柔贤淑的好女娘,表妹这种的,怕是做个贵妾以是绰绰有余。” 沈婳气笑了:“不通文墨德有伤,一事无成百不堪。” 薛牧良没听懂。 沈婳:“薛家小门小户,何家也是小门小户,谁也不比谁高贵。但缺德架势怕是两府为冒尖想来能比上个你死我活。” 倚翠啐了一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莫说娘子,奴婢都看不上。” “求娶娘子的话也说得出口,真是不知羞耻。” 薛牧良:??? 他勃然大怒。 “沈婳!你自身不保还什么逞能?纳你为妾已是抬举。若不然……” 他意味不明的调笑一声,肥胖的的身躯走近。 他要的,从未失过手。 沈薛氏视他为亲子,有求必应。往年是碍于沈巍,他不敢肖想,可如今,不过姑母一句话。偏沈婳给脸不要脸。 生的这般标志,若死了还是个雏儿,可真是暴殄珍物。 他的眼神化为赤裸裸的阴暗。 “你若实在不愿意也好说,同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一同陪哥哥睡上一晚,这事也就过去了。” 他阴测测一笑,抬手就冲沈婳碰去。 “住手!”闻声而来的沈薛氏急声呵斥。 沈婳为沈瞿所用,沈薛氏虽不虞,但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 她最是疼惜薛牧良这个亲侄子,可沈瞿才是给她养老送终的。 她还想让沈瞿提拔提拔薛牧良,好分一杯沈家绣坊的羹。 然,母子间情分本就薄弱,若沈婳在沈府,她的眼皮底下真让薛牧良糟蹋轻薄得逞了,莫说沈瞿怒,就连二叔沈鹤文也不放过他。 沈婳的确动不得。 她如此,薛牧良亦如此。 薛牧良见靠山来了,当下告状“姑母,您来的正巧,这小贱人……” “闭嘴!”沈薛氏气急打断。 “你什么身份,漾漾什么身份!” 沈婳:哇哦。 薛牧良:? 小贱人不是你先这么喊的吗! “良哥儿,我虽是你姑母,可我更是漾漾的阿娘。” 沈婳:谁稀罕。 薛牧良:?? 又不是你亲生的! “是,何家是退亲了,可那又如何?漾漾这般好的女娘还怕寻不到好的夫婿?这自有他阿兄操心。有你什么事?” 薛牧良:??? 明明几日前,你说沈婳随便他玩的! 姑母!您是魔怔了吗? 程管家正在不远处看着,他是沈瞿的耳目,沈薛氏的这一番话是特地说给沈瞿听的。 “我今儿就将话撂下,你若再胡言乱语造次,休怪我不念及情分,也将你撵出府去。” 薛牧良目瞪口呆,如只丧家肥鸡。再无适才的嚣张。 沈薛氏转头对上沈婳好整以暇看戏的眼眸。 “好孩子,让你受惊了。一切……” “打住。” 沈婳她满脑子都是沈坠的事,闻言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出言打断。 “继母不必假慈悲。” “我什么人你清楚,你这番耍什么把戏我更也知晓,偏我这人委实娇气,脸皮又薄,实在做不出瞧不惯你,还得与你虚与委蛇。” 沈薛氏一更。 她都给沈婳台阶下了,沈婳却乘机掴她一掌? “还有你,薛牧良。” 沈婳一言难尽。 毕竟,前世薛牧良可是丰州城的名人。 三月后,他于小巷深处调戏良家子。赤身露体,一脸狞笑。 然,未遂。 却被那娘子养的白胖护主的鹅飞奔啄坏了暴露的命根子。 没错,命根子。 鹅死死咬住不松口。 他拔也不敢拔,怕断了,疼的直抽抽。 一阵惊天哀嚎,他踢走大鹅,粗暴的举动却起了反效应。大鹅受辱,挥动翅膀急红了眼,穷追不舍要和他拼命。 “嘎!” “滚开!” 鹅毛满天飞,大鹅只逮着那儿地儿就啄。 急忙间薛牧良被石子绊住脚,摔了个踉跄,只能捂住下身,忍住疼痛,龇牙咧嘴狼狈的疯狂朝外跑。 听说,整条街的百姓都瞧见了。 沈婳愉悦的翘了翘唇瓣:“你还未有子嗣,可千万保重。” 章节目录 第17章 另有隐情 “薛家人悉数安顿在西苑,不说薛老太太唯利是图,那薛舅爷的三房妾室都跟着来了,昨儿夜里一房姨娘查出喜脉,薛老太太愣是寻继夫人要了根百年老参。” 主仆二人刚回院子,倚翠便附在沈婳耳旁道。她嘴里的薛舅爷便是薛牧良之父。 “这么一大家子,吃沈府的,用沈府的,还存心给娘子您添堵。” 沈婳抬眸看了眼天色。语气透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怅然。 “若我没记错,起先,薛家是有意迎娶二妹的。” 沈坠虽为庶女,可再如何也是沈巍的女儿,陪嫁定然丰厚。 当沈薛氏提及此事,被沈巍驳了回去。 实在沈坠过于年幼,而薛牧良整日厮混女人裙摆之下,沈巍对沈坠再不上心,也不至于将她往火坑里推。 “倚翠,你亲自走一趟,将二妹的乳娘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是,奴婢这就去寻邱娘子。” 邱娘子也是个可怜人,早年丧夫,受不得刺激早产生了个死胎,悲怆万分险些哭瞎了眼,柳姨娘生了怜悯之心,见她孤苦无依,便求了沈淳氏将人留了下来,也正因如此,她是柳姨娘身边唯一忠心的人。 前世,沈巍头七未过时,邱娘子曾来寻过沈婳。可当场让得意忘形的徐婆子将人给轰走了。想来那回邱娘子就是为了沈坠的事来的。 可她不曾如愿以偿的见到沈婳,央她做主。 柳姨娘死后,邱娘子一条白绫也跟着去了。 沈府所有心存善念的人,到最后,都没一个好下场,等待他们的,只有万念俱灰后的绝望。 “是。” 天儿冷,屋内烧着碳火,刚一入内,一股热气晕着香炉的淡香扑面而来。 空熏时暗香浮动,似雪中春信梅香入骨。 这种香,用料也极为严谨,其中含有贵如黄金的上等龙脑香少许,各种香料上捣罗细末,炼蜜和匀。 沈婳喜欢这种味道,就连衣裙都要熏上一熏,多年如此,从未更改。 沈婳舒服的眯了眯眼。 她惯来会享受,屋内的各色物件,小到女儿家的配饰钗环,大到角落摆着的装饰花瓶,都是精挑细选的。 就连入目所及之处软塌上铃铛,都由翡翠所制的。光泽细腻有度,形似钟而小的铃心精致巧妙,稍稍一晃,便是清脆的声响。 而做铃铛的玉,还是当年沈雉手上撒泼要来的。 那时,少女温润黑亮的眼睛弯弯笑起。 ——阿兄,这玉算不得好,但市面上也难寻。不让漾漾糟蹋,实在说不过去。 ——拿来做铃铛啊,我那幔帐可是金丝线所致,自然不能用街头几文钱的便宜货。 沈婳低低一笑,神色却低落了不少。 身边没有了守护的人,总能在逆境里尝尽了苦楚和酸涩,她也从矫揉做作讨人嫌成了心怀怨念的女娘。 很快,倚翠带着人入内。 邱娘子跟在倚翠身后,两手紧紧揣在腹部,她跛脚,走得也比常人慢上几步。 沈婳对她有印象,本是尽心尽力伺候沈坠的,后继母特地拨了婆子过去照顾,她也只能退位继而照顾起柳姨娘的起居。 也自那日后,沈坠身上也没那么清爽干净了。就连打扮也变得敷衍了事。 “邱娘子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不......,实则奴婢也想来寻娘子了,求您看在与二娘子是姊妹的份上,为她做主。”她扑通一声跪下,泪光闪烁。 “倚翠,扶她起来。” 沈婳半靠在贵妃榻上,清润的眼眸探去:“据我所知,董家子五年前就丧了命,董家同沈家虽是商贾,但两家并无生意往来。” 董家阴私甚多,虽富但名声极臭。 董辉尚未出世,便被道士指出其福泽绵长,果不其然,董夫人自有孕后,董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可自董辉身亡,董家的运道一落千丈。 短短几年间,名下的铺子倒闭了数十间,就连河道运往别处装满瓷器的船只,也沉了不下三艘。损失惨重。 早不阴婚,晚不阴婚,如今却动了心思,怕是有猫腻。 “你且同我细细说。” 邱娘子气的身子直发颤。却又似抓住了浪中浮萍。她不敢有所隐瞒,全部告知。 “娘子说的不错,那董辉的确是死了五年之久。” “董辉生前无妻无子,姨娘却纳了不少,待他死后,全都给活葬了。” 不少文人墨客纷纷起斥责留下诟病。 活人陪葬虽残忍,但我朝也有先例。 董家用银子摆平那些姨娘的娘家人,这事后头也不了了之了。 “去年中元节。董夫人上香祭奠,后时常梦魇,又得道士提点。说其被鬼祟缠身,其子死时年十八,无妻孤身只影,死后无庙享祭,四处飘泊,这才托梦。” “董夫人又最是信鬼神一说。这才有了阴婚的打算。” “因此,董家人请了巫师后,暗中四处打听近三年去世的女娘,问生辰八字,忌辰还要通过画像看骨相。” 沈婳若有所思,似笑非笑。 “她倒是会挑好日子。” 中元节,又称鬼节,世人最是迷信,每年这个时候,都说鬼门大开,阴气最重。 董夫人偏偏这一日去董辉坟前上香。 “二娘子八字好,凝韵院那位一口允下。后遣身边伺候的婆子告知我们姨娘。姨娘得知后胸闷气急,当晚就吐了血。” 邱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可这若真只是阴婚也便算了。” 这是另有隐情? 沈婳眉心一蹙,微微坐直身子。 “董家定了我们二娘子后,先后又定下十七户人家,甚至其中还有刚断了气的女娘。” 沈婳气笑了。 她家阿坠难不成还得由董家那种破烂货色挑挑拣拣? 正要讥讽一二,却见邱娘子声泪俱下。 沈婳一顿。 董辉是十八岁那年死的。 如今又要凑足十八名女娘。 匪夷所思的猜想一闪而过,被沈婳牢牢攥住。 她难以置信的问。 “所以,董家是打着阴亲的旗号,凑齐十八名三年内身亡的女娘,断了他们转世投胎的福泽,以巫术逆天改董家的运?” 章节目录 第18章 被你说的话恶心的 沈瞿为显孝顺,特地设了七七斋,每七日奉酒菜祭奠,诵经除灵。前后得设七次。 他也如愿的赢了些好名声。 沈婳不愿见虚伪之人,设宴当日,提着竹篮出了门。 竹篮里头是她这些时日抄的经书。打算烧了以奠亡魂。 照丰州城风俗,头七日不准去坟前。沈婳索性便去了郊外的大道。那是沈巍生前去出丰州城做生意的必经之地。 念及早去早回,她这次不曾带倚翠。 马车一路行的很稳。 她坐的晕晕乎乎,良久,提着裙裾下了马车。 郊外的空气清新,沈婳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她转头吩咐车夫:“我记得大道方圆十里内有家桃酥,店家摆摊做的是露天生意,阿爹爱吃那一口,你速速去买。” 车夫犹豫,不敢留沈婳一人:“娘子身边得有人伺候。” 沈婳瞥了眼身后几丈外牵着马,探头探脑的女娘。 她指尖一点:“无事,我同郑三娘子相识。” 郊外人烟稀少,她环视一周,寻了个空地半蹲下身子。火折子是准备好的。很快火光摇曳。 “喂,沈婳。” 身后环着手臂的女子闷声闷气。 沈婳没急着起身。只是沉静的望着一点点染成灰烬的宣纸。 那焦作不安的心也随着火光发出的噼啪声响逐渐被扶平。 “米娘子,你尾随我一路,意欲何为?” 郑千喻没好气道:“你可知何储如今同周家定亲了。定亲宴上那周芝芝炫耀的很。现在谁不知她日后是秀才娘子,得,让她给装到了。” 这丰州城,她最瞧沈婳不顺眼,其次就是那周芝芝了。 如果说沈婳是病弱做作的富贵花,那周芝芝就是附庸风雅的小白莲。 甚至这小白莲有些时候比沈婳还让她作呕。 何储秀才之身是瞎了吗? 她!郑千喻!不比周芝芝得体,更适合娶回家中么! “沈婳,那周芝芝与你也一向不合,眼看着他二人换了庚贴,你难道能咽下这口气?” 沈婳本是咽不下的。 只要她愿意,便能搞臭了何家,可她没有。 何储形如小人,何母又撒泼精明,也许,周芝芝嫁过去一年半载不会生隔阂,可何储若顶着秀才之身举步不前呢? 自命天高要做举人娘子的周芝芝能乐意? 周芝芝不沾阳春水,何家做饭烧水扫地一切粗活都是何母的做的。长久下来,何母能不生怨言? 何家的日子只怕会鸡飞狗跳。 “这可是天赐良缘了。” 沈婳在郑千喻的期待下,扳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眉眼处总算有了十四岁女娘该有的稚气。。 “论长相,我,你,最后周芝芝。” 郑千喻一听这话,这还得了。当场甩脸不乐意:“错了吧,难道不是我最靠前?” “别插话!” 郑千喻见状,也退了一步。 “行吧行吧,左右周芝芝那小白莲最后就行。” 于是,沈婳又扳出一根手指。 “论学识,我,你,最后周芝芝。” 郑千喻在容貌方面能自我麻木,但学识……她心虚的清了清嗓子。 “这就有所偏颇了,你也好意思说,周芝芝祖上可是当官的,她自小读书。若我没记错,你可是任性的气走了不下五位夫子。” 沈婳捂住胸口,尽量平心静气的问:“你是要被比下去?” “那怎么可以!” 于是,沈婳在郑千喻期待的目光下再度扳出一根手指。 “论家境,我,你,周芝芝。” 郑千喻重重点头。 沈家腰缠万贯,她郑家有一辈子吃不完的米!而周芝芝有什么? 最后,沈婳又翘出小拇指。 “至于秉性,我温顺贤淑,你这人小毛病挺多大毛病却没有,至于周芝芝,那就难说了。”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郑千喻心更。 温顺贤淑?是你沈婳? 还有,什么叫做她小毛病多! 果然,她讨厌沈婳是有理由的。 光线下,沈婳浓密的眼睫晕下一团光影。她畏寒,出门前特地将自己裹成了个球,貂毛大氅毛绒色泽光润。厚实且重。 重的沈婳小腿打颤,嗓音跟着虚浮:“一个长相学识家境秉性都不如你我的人嫁去何家,我非但不拦,还得恭贺他们喜结连理。好过祸害别人。” 郑千喻瞳孔剧缩,大大往后退了一步。 沈婳:…… 她今天没想讹人! 郑千喻纠结:“可我不能看着何秀才好不容易脱离你这个火海又跳火坑。” 沈婳·火海:…… 她紧紧锁定郑千喻:“你喜欢何储?” “你真当何储是香馍馍了?” “何母强势,唯此一子,何储却胸无主见,一味盲从。虽是秀才郎也是榜中末尾。有什么值得你亲睐的?” “见我大房大势已去,急着在我爹下葬那日退婚,可见趋权附势。” 郑千喻拧眉,忙着为心上人辩解。 “他那是遵母命不得不为。何公子一向孝顺。” 郑千喻脸一红,却未扭捏:“他是我见过温柔体贴的男子,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在此之前,我可不曾卑劣无耻撬你墙角。” 不过,她想要撬周芝芝的!!! 郑千喻心跳砰砰砰,眼里蹦出璀璨的色彩。 沈婳:…… 她荒谬的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见她脸色不对,郑千喻踌躇一二上前。 “你怎么了?” 沈婳:“想吐。” “这又是什么毛病,你忍忍,我扶你去边上。” 沈婳没动,只是幽幽的抬眸。 “被你说的话恶心的。” 郑千喻:!!!你不呛我会死吗! 她气的掉头走人。 “等等。” 沈婳难受的皱了皱眉,怅然的叹了口气,似不经意间道:“我顺风顺水多年。” “说人话” “……口渴。” “真是会使唤人,合着你当我是沈府的奴才呢!”郑千喻嘟嘟囔囔,却还是心口不一的去取水囊。 郑千喻晃了晃,空了。她耸了耸肩。 “没了,你忍着吧。我走了。” 沈婳抬眸,苍穹碧空如洗。 “我从未想过会沦落到此等田地。” 郑千喻:…… 沈婳了无生气,奄奄一息:“若我有罪,请让三清娘娘惩罚我,而不是有些人见死不救。” 郑千喻:……埋汰谁呢 不就是水吗! 她去找!!! 章节目录 第19章 崔韫,你就这般急色吗! 附近有水源,是一弘活泉,干净清甜。方便了来往游人,就连商贩都会来此特地取水。 郑千喻记得很清楚!她就是在那处初见何储的。 一群学子间,唯何储最清寒。着单薄的长衫,虽洗的发白,却清爽干净。 郑千喻目不识丁,却伸长脖子去听这些人嘴里的酸诗。她听的茫然,可愈发觉得何储文采斐然。 直到…… “何储,你怎么同沈家那沈婳定亲了?她可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听说高贵的连路都走不得,出行在外全部轿子。” “何兄,我劝你回头是岸,娶沈婳这种娇柔做作的女子,少活十余年。” 郑千喻心碎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哪里都有沈婳,她阴魂不散呢! 不过…… 她一插腰:“胡说什么呢,沈婳的确骄纵的不像话,可她不克夫。呸!靠着一张嘴比乡野村妇更会诋毁诽谤,造谣生事,我劝你们不如扒了这一身学子服,回家种田吧。” 沈婳出门做轿子怎么了! 沈家富裕,买个百顶轿子都不在话下。碍着谁了? 至于不下地走路,那是她自作孽不可活。爬树摘枣摔了腿。 郑千喻当时得知此事还特地为此上门嘲笑。 沈婳躺在榻上,生无可恋的给她塞了一颗又大又甜枣堵嘴。也就是看在枣的份上,她这才勉强为沈婳抱不平。 “这位女娘说的极是。” 那时的何储上前一步,朝郑千喻作了个揖。又冲同行学子道。 “各位兄台,人无完人,沈婳也许是有些小瑕疵,可她在我眼里却坦率无缺,还望各位兄台嘴下留情。辱她者,便是辱我。” 郑千喻碎掉的心又拼凑了起来。 她羡慕沈婳,羡慕的都要傻掉了。 可现在羡慕对象换成了周芝芝…… 郑千喻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秀才郎竟然这般愚孝。 还是说,这何储,是瞎吗? 沈婳适才的言辞翻来覆去在她耳里滚动。有种答案昭然若揭。 念及此,女儿家的情意绵绵在此刻残缺一块后彻底土崩瓦解。 连带着想起何储,他身上都不再散发异性相吸的光辉熠熠了。 爱情来的快,去的也仓促。 何储说到底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 沈婳不要的东西,她乐意捡。 至于周芝芝,她……嫌脏。 沈婳踮起足尖眺望郑千喻离去的方向,空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再无其他。 她出府时,便飘雪纷飞。 沈婳有些累,环视一周后,视线落在大道一侧平潭的石板上。 她小步上前,沉思片刻,抬手拂去那厚厚的一层雪,这才坐了下去。捂住冻僵的手心,哈了一口气。 自去绣坊那日已过了三日,孙管事那边也该有动静了。 估摸着离沈瞿声色俱厉质问她也是这几日了。 还有沈坠的事。 沈婳思绪放空。有那么一瞬间,她头疼的觉着,活着真难。 ———— “前头就是丰州城了。若再同你这木头继续待着,我迟早会疯。” 官道上,马车不紧不慢的赶着,姬纥抱怨连连,万般后悔此躺出行。 崔韫这厮无趣透顶!!! 他们上回的对话还存留在昨日。 ——崔韫,你我已到了娶亲的年纪,若同看上一个女娘。念在往日微薄的情分上,我倒愿意割让给你。 ——七皇子大度。 ——崔韫啊,话既已此,不若谈谈日后对新妇的期许。同是男子,谁不肤浅,我就喜欢俊的。 ——七皇子所言极是。 ——辅国公府的谢娇生的倒不错,却胆小如鼠,说了句重话就能吓的掉眼泪。 ——七皇子言之有理。 ——工部尚书府上的女娘韦盈盈倒是有胆量,却异常矫情,我实在受不了她那娇滴滴的德行。 ——七皇子所言非虚。 他说一句,崔韫恰到好处的应和一句。 然,崔韫的回应却是呆板到没有丝毫感情色彩。 他察觉不对,便稍稍试了一试。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女儿身!假意当了十几年的男人,哈,想不到吧!” 崔韫不见诧异,只是循规蹈矩,万般客套道。 ——七公主忍辱负重多年,辛苦了。 !!! 你去死行不行啊! 姬纥瘫在一处,撩开帘布由着寒风刮入,生无可恋。 崔韫却是若有所思。 眼下,未婚配的皇子唯三人,二皇子姬聪,七皇子姬纥还有当了数年质子的姬誊。 静妃育有二子一女,姬聪虽痴傻,但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姬妄却深得爀帝喜爱,是太子最强的威胁。 姬聪的婚事自有静妃做主相看,想嫁他的女娘必不少。 即便再不喜姬纥这个儿子,爀帝也念其到了该选七皇子妃的年纪,宣他入宫时,却偶感风寒,为此,愈发认定姬纥不详。 为其择妃的心思也搁浅了。 至于姬誊,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即便是死了,爀帝都不会多看一眼。 “停下!” 耳边传来姬纥一声低喊。 驾车的即清缓缓拉紧缰绳,马车行驶的速度愈发渐缓,很快,车轮陷入雪中,再未挪动半分。 崔韫坐姿不改,世家公子的形态必显。 这一路,姬纥实在闹腾,他也见怪不怪了。 然,这一次到底有所不同。 姬纥‘咻’的一下,坐直身子。 “崔韫!” “你看那!躺了只肥貂!” 崔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探去。只见茫茫天地间,大道一侧石板上毛绒绒蜷缩躺着的一团。 毛发雪白,若不细微观察,只怕于雪景融为一体了。 “我记得你骑射卓绝,不若活抓这貂,做灸肉吃。” 话音刚落,就见几丈之外的‘貂’,艰难的翻了个身。 动作间,木簪滑落,乌黑的墨发垂了下来。 晕晕欲睡的沈婳懒得去捡。 她畏寒,索性用围脖缠绕几圈,将没有血色的脸也缠的严严实实,不怕闷坏了。 是个全身被包裹的人半点肌肤未露的人。 还是个女娘。 崔韫:…… 姬纥:……“坊间传闻,山林总有些鬼怪化作女子形态,就为了勾来往路人的精血。” 他说着,不由后背生寒。 可就在这时,崔韫动了。 “崔韫!你怎么下马车了!” “人妖殊途,你就这么急色吗!” 章节目录 第20章 他会是个好爹 雪簌簌而下。 大道上,并不见其余人影的踪迹。 天儿寒,再过半月便是除夕。各路走镖商队也少了近大半。 崔韫提步走近,他虽未入战场,却也习武,耳目自比常人好上几倍。 女子孱弱的呼吸,似有若无。 荒郊野里,确然诡异了些。 崔韫却面不改色,视线在笨拙的‘肥貂’身上停留刹那,又平静散漫的收回。 马车内的姬纥瞪大眼。 只见崔韫微俯下身子,探出骨节分明的手。 姬纥痛心疾首! 在贴近沈婳一寸之外,崔韫直直往下落,精准的摘下石缝间,被雪覆盖仅留下指盖大小带着斑斑点点如血滴子鲜艳的蘑菇。 时刻关注的姬纥:??? 不是吧不是吧,你下马车是摘蘑菇? 崔韫取出细帕,将其保存妥当。上回恭亲王世子便是吃此物中毒,他为此翻遍《本草纲目》,却不见记录。 得巧碰见,自然要收入囊中。 至于这半死不活的女娘…… 沈婳晕晕沉沉间费力的抬手,触上一片衣角。触感莹润光滑,可见绸缎上乘。她毫不犹豫的抓住。 崔韫垂眸,骤然紧绷。寒霜临面。平静的眼眸闪过波涛,郁沉的惊起一片骇浪。 然,就在这时。 沈婳提起另一只胳膊,扒拉了一下围脖。堪堪露出一双清润的眼眸。恰到好处的捕捉到崔韫眼底浓重的阴郁。 不由的,咯噔了一下。被崔韫的眼神吓的畏缩。就连捏着他衣摆的手也跟着连忙缩回。 女子手背苍白,青筋异常分明,瞧着像是大限将至,显得脆弱又可怜。 她咳得撕心裂肺,似随时能断气而亡。嗓音嘶哑粗粝,却也虚弱透顶,听的崔韫喉咙跟着干燥。 “你是劫色吗?” 姬纥惊恐:!!!这是哪儿冒出来的鬼!!! 他劫蘑菇啊!蘑菇! 就你这样的,有什么色! 归来的郑千喻陷入凌乱,她压下眼底的惊艳。 眼前的男子着狐裘,面容清俊雅致,朗朗君子周身透着书香之气,态度不冷不热恰到好处,似疏离却不觉冒犯。 郑千喻:“水给你找来了。” 沈婳渴的难受,也顾及不了崔韫。她慢吞吞爬起来半坐着,解下厚实的围脖,风跟着灌入,没忍住打了个颤。 这才去抱郑千喻递来的水囊。 凑上前喝了一口,冰凉彻骨的泉水滑入。唇齿被冻的没了知觉。柳眉痛苦的拧在一起。 “好……冷。” 郑千喻见崔韫冷淡的一步步离开,闻言,没好气埋汰:“有的喝就不错了,别那么多毛病。” 正说着,却察觉不对。沈婳面上烧成绯红,冷汗涔涔,绝对不是捂出来的。 沈婳的身子一向差,严重起来是要命的,郑千喻心下一咯噔,抬手去触女子的额。 烫手的厉害。 她不过是离开片刻,沈婳别就要死了吧! ‘砰’的一声,突兀的在身侧响起,原先坐着喝水的沈婳,毫无预兆的倒了下去。 郑千喻手忙脚乱的去拉扯晕死过去双眸紧闭的沈婳。 “欸!你可别吓我!” 身后传来着急忙慌尖细的叫唤,崔韫上马车的动作一顿。 崔家人,只能也必须是向善的。 这些年,他也韬光养晦淡化了周身的锋芒,不是吗。 崔韫掩下眼底的情绪。 “即清,请她们入内。” “是。” ———— 许是顾及沈婳,马车行速加快。 车厢内坐着四人,却不显逼仄。 其中布置奢华。可见主人身份不同寻常。故此郑千喻眼睛不敢乱飘。 姬纥一身紫衣华服,悠哉悠哉道“天寒地冻,你们两个女娘怎在外乱跑?也不怕出了事。若不是崔公子身上有御寒丸,她怕是挨不过回城大夫诊治。” 御寒丸是太医特地研制,为宫中秘药,等闲之辈用不起。 其中一株草药还是附属国上贡的,极难种植,存活量又低。 而太医每年也堪堪能做出十余颗。天恩浩荡,尽数送去了阳陵候府。为小郡主保命。 小郡主幼年丧父,又有弱症缠身。便极爱缠着二叔崔韫,他身上有御寒丸,无非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姬纥都不曾吃过一颗,不曾想却便宜了沈婳。 郑千喻却不知其中深浅,可见沈婳身上的烧退了些,不由松了口气,忙又向两人道谢。 崔韫温声道:“小事不足挂齿。” 姬纥哼笑一声:“你这躺出门,绒姐儿怕是又闹着寻你了。” 提起她,崔韫眼底的笑意才真实了些。 父兄战死,崔家就剩下他和崔绒两条血脉。他是唯一男丁,自该撑起整个阳陵候府,而崔绒,也该在他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安乐一生。 崔韫无声勾唇一笑:“小姑娘娇气,回去有的哄了。” 的确娇气! 姬纥就没见过那般折腾人的孩子。 上回,他登阳陵候府的门,顺道给崔绒送了樱桃肉。 崔绒仰着脑袋,小小一团,说话奶声奶气:“不要。” “是不爱吃吗?” 她捧着小脸:“是大人您穿了绿油油的衣裳,我怕不吉利呢。” “你二叔难不成就没有绿裳?” “可二叔比您长的俊呀。” 他气的火冒三丈,但总归不能同孩子计较,转头换了一身。 崔绒甜甜冲他笑,说的仍旧是:“不要。” “又怎么了?” “我脑子想的还是您穿绿油油衣裳的样子。对不起。二叔说不能戳人心窝。” 都对不起了,姬纥就更不能怪罪了。 也就崔韫又当爹又当娘的事事顺之。对崔绒有求必应。 崔韫还挺会疼人,可想而知,日后是个好爹。 他却不知,如今马车上昏迷不醒的那位,比起崔绒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作,甚至时常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千喻:“两位公子不像是丰州人氏。” “不错,都说丰州娇娘徐徐,我同崔兄是闻名而来。” 他说这话却不显孟浪,眸光也干净,没有狎妓的污浊,可见不是登徒子。 ——论长相,我,你最后周芝芝。 这一句话蓦然在郑千喻耳边回响。 她端正身子,好不得意。 “公子可瞧见了,丰州城数一数二好样貌的女娘就在你面前坐着。” 姬纥一更:???你认真的。 崔韫蓦然一顿。 章节目录 第21章救我,是他的荣幸 郑千喻浑然不觉,指尖指向沈婳,很给面子的清了清嗓子。 “呐,第一。” 随后,又故作矜持的点了点自己的小圆脸。 “第二。” 郑千喻躲不过口腹之欲,别家女娘一顿吃五分饱,她却能添三次米饭。 好在吃的多,却不见胖,只是没那么苗条。 眼前的郑千喻与姬纥见过的貌美女娘相比,差的不是丁点半点,可却胜在白嫩的讨喜。 至于另外一个,旧疾缠身。周身透着一股无力破碎感。 姬纥眼角抽抽,笑的小腹直疼,而一侧的崔韫,却是公子如玉,嘴角似有若无的擒着一抹淡若飘渺的笑。如触不可及的皎间月。 马车入城朝最近的医馆而去。 这是丰州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游客络绎不绝,保险起见,即清架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便就是这般,外头几道嗓音依稀间传来。 “那沈婳本就是个顽劣之辈,要我看,她那继兄继母亏待她也是罪有应得。何必在意?” 崔韫听到沈婳二字时,不由凝神去听。 “谁说不是呢,上回我还亲眼瞧见她当街伤人,街头三岁小儿都知礼数,唯她借着是沈巍之女,绣坊名扬天下便凭地撒野,这般不省心的女娘倒不如早些死了,免得遭殃祸害他人。” “她本就恶疾缠身,兴许也活不了几年。” 姬纥闻言蹙了蹙眉。去年皇后千秋,他送的百鸟朝凤屏风便是出自沈家绣坊,由三十余名绣娘耗时一年完工。 此刻闻言,对其的印象也差了不少。 “沈家绣品是好,可沈家却不知如何教育女儿。” 郑千喻却不爽快。 沈婳是当街伤人了,可那也是对方先动的手。 怎么,就因她家大业大,刁名在外,便连还手的余地都没了? 在世人眼里,是不是沈婳做什么都是出格? 郑千喻不敢训斥姬纥,却试图想为沈婳挽回些许名声。 “公子可莫听信这些一面之词。” 说着,她叹了口气,硬挤出一颗泪。语气沉重的令人心酸:“那沈婳也异常可怜。” “亲人相继离世,留下的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肝。” “你是不知,她前不久还被当众未婚夫同其母好一翻羞辱的退了亲。” “那负心汉转头又与别家故作柔弱清高除了识几个破字一无是处的女娘纠缠。” “沈婳多要面子啊,那天,愣是挽回不得当场泪如雨下,她啊,强撑这一具残体,活的比谁都艰难。” 崔韫若有所思。却无半点接烫手山芋的为难。 与他而言,要的只是谢珣的人情,至于沈婳为人到底如何,他都不会在意分毫。 阳陵候府从不缺一间空房。可崔韫从未想过将人接入府邸。 他嫌累赘。 来投奔侯府的女娘并不在少数,阳陵候夫人尽数接纳,为此,逢年过节,他还得不厌其烦的遣人送上一份礼。 与其让沈婳入侯府,看在谢珣的面上,他还得特地关照。倒不如将人安置在他盛京名下的一处别院。 安排医侍和婢女,也就不必操心了。 眼下年关将至,他也得早早赶路回去才好。 姬却纥最是听不得人间疾苦。 “她也太惨了吧。” 郑千喻假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是啊是啊。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那她如今怎样了?” 就在此处躺着呢!你说巧不巧。嘻嘻嘻。 郑千喻并未道出沈婳身份。只是隐晦道:……“不太好。” 可她的拙劣演技也就骗骗姬纥了。 崔韫掩下郁沉的神色,并未出声,而视线却落下激烈抖着手不知何时转醒的女娘身上。 沈婳羞耻的呼吸艰难,她本就高傲别扭,更何况眼下。 她可是金银玉石里长大的,有钱的很,只是没命花!罢!了! 她惨什么! 然,那边的嗓音未断。 “沈婳她运气也不好,去树上摘枣,都能遇上野蜂攻击,摔落伤了腿养了大半年不说,脸上肿的跟包子似的,丑的她亲娘都认不出。” “还有,她……” 沈婳:郑千喻!!去死吧!!!这么丢脸的事,她提什么提! 沈婳激动的忍无可忍,费力的支起身子,准备出声制止郑千喻,却又难以抑制的咳了起来。 喉咙却愈发的痒。再也没法停下来。甚至涌起一股腥甜。 而就在这时,眼前多了杯茶盏。递茶的手骨节分明。 沈婳微愣,看向手的主人。 那双看似平静的眼波下,哪儿还有先前的刻薄锋利。就好似适才沈婳花了眼。 见她愣愣的没接,崔韫也不催。 郑千喻戳戳沈婳的腰,小声道。 “这公子也就性子看着冷,实则最是好心不过。” 这样啊。 沈婳压下疑惑,伸手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 “不必。”他的嗓音是一贯来的清冷。似山间潺潺流水,沁人心脾。 而就在这时,马车停下,外头传来即清的嗓音:“爷,到了。” 崔韫淡淡应了一声。 沈婳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润喉,就晕晕沉沉被郑千喻扶着下了马车。 车帘被掀开,崔韫只堪堪露出精致的下颌:“我并不急着赶路,眼下时辰尚早,不如在此等候,一并将你二人归送。” 果不其然,郑千喻欢欢喜喜的应下了。 “我那马儿有灵性,留它在郊外,自会同车夫一道回来。” 沈婳闷闷:“嗯。” “那锦衣公子真是个好人。模样可比丰州城的公子哥俊多了,就是难以亲近,另外一个公子也不错,就是话多了些。” 沈婳提着裙摆,走的很是小心:“嗯。” “若不是他给了药丸,想来你凶多吉少了。” 沈婳很讲道理:“我适才说了谢的。” “毕竟是救命之恩,如何只能口头言谢。” 素来霸道的沈婳拧眉,她看向郑千喻:“可救我,不是他的荣幸吗?” 她可是沈家绣坊之女,身份尊贵。而摘枣受伤那日便是何储所救。阿兄沈雉曾言。 ——我家漾漾生的好,日后定然一群公子哥抢着要,依阿兄看。这何储是救了你,是套近乎的不怀好意也是他的荣幸。 郑千喻艰难的扭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郑千喻:很好,你还是你。 章节目录 第22章 你这人,够贪 坐堂的药郎正打着瞌睡,听到动静,不由迷迷糊糊朝声源处探去。 他医术不精,算是学徒还未出师。平素也顶多望闻问切,或是在柜前照着药方抓药。 可沈婳的出现,也愣是让他倏然起了身。着急忙慌的冲后堂的方向大声叫唤。 “师傅!您快来,呼噜声震天可别睡了,有位娘子情况不大好。” 说着,又安置沈婳坐下。 药郎歉意的笑笑:“年关将至,家家都得置办年货,寻常百姓大多为图过个好年,也便舍不得在小伤小痛上买药费钱。我们慈安堂也冷清了不少。” 说着,他又忙道:“别看冷清,可我师傅的医术是整个丰州城都排的上名号的。” 沈婳神智清醒了不少,崔韫赠的药效化为一股暖流,逼去体内的寒气。 沈婳头一次未借助暖炉碳火而感受到的暖意。 可就是止不住的咳。 很快,有白胡子老者抱着药箱快速踱步而出。许是来的急,外衫松松垮垮,不曾穿戴整齐。 瞧清沈婳毫无血色的脸,他心下一凛,不由呵斥。 “呆子,愣着做甚,没听患者咳的厉害,还不去取杯润肺的杏仁茶。” 说着,在沈婳对面坐下,快速的取出脉枕。 沈婳抬手放入脉枕上,拉扯袖摆,露出一小节如玉的手腕方便把脉。 大夫细细把脉,脸色却愈发的凝重。 发热之状在弱症面前不值一提。 而观脉象,这弱症已是陈年旧疾。存活至今,无非是用各色滋补的药吊着。 可常年吃药,是药三分毒。 大夫的眉越皱越紧,最后连成一条扭曲的线。半响,惋惜歉意的朝沈婳笑笑,表示无能为力,之后只能开了些止咳的药方。 沈婳见怪不怪。左右,不出意外,她还能活三年。 三年,够做许多事了。 车厢内,姬纥双手环抱着,就这么睨着崔韫。 整个盛京,他见多了虚情假意之徒。想在官场立足脚跟,谁不是两张面孔。就连那最是清高的成阳候,还不是私下贪婪受贿。 可崔韫不同。 当年,赤城一战伤亡惨重,却也侥幸拖到朝中救援,保住城池,而阳陵候同其嫡长子身殒。 崔柏为崔家嫡子,是他们这一辈中的佼佼,超尘拔俗。嫡次子崔韫才学不逞多让,然,前者良金美玉,高尚如翠竹松柏,后者,就不好说了。 崔韫也不过是立在风口浪尖,必须以身作则,用‘赤子之心’厚德载物。 他不得不学着向崔柏靠近,学着承担崔家家主之责。学着不再做自己。 这些年,崔韫的确面面俱到让人抓不住把柄,规矩周全,端方得体。 可姬纥绝对不信,这种一脚将太子踢到水里的黑心肝,真的改头换面成好人了! 明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便要假意做尽天下仁义事,也难怪全盛京的女娘对他如痴如狂。 姬纥啧啧一声。 “崔小侯爷体贴入微,不过我说您老这么端着累不累?” 崔韫抬眸,依旧是人前的清风明月:“七皇子何意?” 行!不认是吧,可真行! 姬纥遂话锋一转:“你何时回盛京??” 姬纥说着寻花娘,却也深知,崔韫来此目的绝非为此。 崔韫看了眼时辰。这几日赶着来此,有姬纥吵嚷,他是看书不得,也休息欠佳。 他思忖一二。 “许是明后两日便启程。” 崔韫并不急着去寻沈婳,待送那两人归家,便寻思先去寻客栈休息。 出了药馆,沈婳手里提着几袋药。她裹得圆滚滚的,朝立在马车外的即清道。 “劳烦小哥往前行驶,第二个路口左转,再行一条街,通过歪脖子树后再左转,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便是了。” 即清记下。 沈婳一晃一晃上了马车。甫一入内,她的视线同崔韫撞了个正着。 许是那盏茶,她此刻没再咳嗽,不再那么难受后。视线在崔韫身上稍稍停留片刻。 那一身狐裘毛皮成色极上品。整个丰州城也少见。便是盛京里头也只有家世煊赫至极才穿戴的起。 沈婳身上的,还是沈薛见多识广,交际多。又与毛皮生意往来的商贾有交情,想方设法砸下重金等了五年,才到手这一件。 再看边上那紫衣的姬纥,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沈婳规矩的同郑千喻两人坐在角落。 她搅动着手指。念及郑千喻适才所言,她有素来不是爱欠人情,小娘子思量一番,期许的看着神色冷清的崔韫。 不同其在沈瞿面前,语气都冷硬,此刻嗓音带着女儿家的娇柔。 “都说救命之恩,不能含糊。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 姬纥:!!! 这话他熟悉啊。 几年前前,三公主也是以此为借口,跑到崔韫面前。 “都说救命之恩,不能含糊,本公主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啧啧,这小女娘也是来求爱的? 得,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向崔韫求爱,倒不如向他求。 姬纥瞅瞅崔韫,又瞅瞅沈婳,意味不明的笑笑。 崔韫黑眸瞥向缩成一个球的沈婳。 巴掌大的小脸,可怜兮兮偏有自带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但同样脆弱的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沈婳深吸一口气。 在三双目光下。 她阔绰的从怀里取出一张五百两银票。指尖白的刺目,一点点朝崔韫方向递过去。 崔韫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钱砸。 姬纥气笑了:???“你这小女娘,不是侮辱人么?” 沈婳茫然了一瞬。 她幼年丧母,沈巍心疼她事事顺之,但并未起教导之责。没彻底长歪已是万幸。 前世,所有人都利用她,没人教她人情世故,沈婳诚然现在也不懂。但她知晓钱货两讫的道理。 她转头问郑千喻:“这是侮辱人吗?” 郑千喻咬牙小声道:“给钱怎么会是侮辱?若是,我可巴不得天天有人侮辱我。” 狠狠侮辱她,不要顾忌她是朵娇花! 沈婳了然。 她为难的看着崔韫。 “我的命也的确不是区区五百两能换的。” “你是嫌我给的太少了吗?” 沈婳抿唇,有些指责:“你这人,够贪。” 章节目录 第23章 男人都喜欢腰细的 崔韫淡然的眯了眯眼。也不曾伸手去接。 “这是……” 他一顿。 “报酬?” 沈婳矜持的冲他点了点脑袋。 的确新鲜。 不过,总比追着崔韫跑的三公主姬诗月识趣多了。 姬诗月是爀帝之女,其母静妃。 崔韫不欲将整个阳陵候府陷入党派之争,同样,他也不愿同太子,四皇子交恶。 偏姬诗月仗着身份,三天两头往阳陵候府跑。 驱赶不得。 爀帝疼惜她,当年便有意下旨赐婚。 若不然,也不会纵容三公主往他跟前凑。惹来闲言碎语。 就连七夕灯会,爀帝也做主指明崔韫作陪。天子之意,不言而喻。 全盛京都以为崔韫会是三驸马。 当年,敌军来犯,善城破。赤城危矣。 善城是边塞的第一防线。 敌军俨然有准备而来。弓箭,攻城锥,抓钩,云梯步步紧逼。 而善城的副将早被其买通,里应外合下,城门很快失守。 驻善城的金将军见势头不对,急急向赤城借兵。 赤城主将阳陵候闻讯,二话不说领赤城一半的兵力奔赴。 而崔柏留在赤城,疏散百姓,八百里加急请求支援。 一番厮杀,最后金将军人头被斩,壮敌方气势。 可我朝军队不肯退让一步,以血洒路。 阳陵候府的两个男人虽护住了城池,却都死了。 朝中元气大伤,又怕蛮贼再犯,只能求谈合,又送去一箱又一箱金银细软,就连三皇子姬誊也送去当了质子。 故此,赤城一事后,赐婚圣旨也便成了另一道天恩诏书。 阳陵候赐邑追封爵位,世子崔柏追封为怀化中朗将。崔绒受封郡主,崔韫袭爵。 后,守孝丁忧期间,崔韫闭门不出。 待他出了三年孝期,姬诗月却仍旧阴魂不散。甚至围堵他。从一开始的情意绵绵到最后的威逼利诱。 “崔韫,你别不识好歹,阳陵候府已有败落颓迹,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能尚公主可是无尽的荣耀。” 崔韫耐心的隐忍布局。 同年,蛮国太子来访。爀帝恨之入骨却不得不笑脸相迎,甚至提出结秦晋之好。 姬诗月是他的爱女,爀帝自然舍不得把人送去联姻。 而,崔韫暗中做了手脚,将姬诗月的画像美化五成送到蛮国太子手上。 一切都很顺利。 终于,他的耳根清静了。 至于姬诗月在蛮国会如何,于他一个步入无用至极败落了阳陵候府的小侯爷有何干系? 沈婳的手落在半空,举着都累了。而这时,崔韫动了。 在姬纥不可置信的神色下,他收了那张银票。 沈婳松了口气。 崔韫……亦如此。 唯姬纥不怀好意的冷哼一声:“你这女娘好不讲道理?作何他有我却没有,他可不是缺银子的主儿,而可我正头疼晚些去看花娘还得一掷千金。” 沈婳缩在角落,眨了眨眼,一字一字问:“花娘?” “恩公也要去看花娘吗?” 姬纥最喜抹黑崔韫:“是啊。他这人其实最不正经了。” 崔韫懒得辩解。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腕间红润透亮的金刚菩提手串。 可即便如此,坐姿肃然端正,一举一动皆是世家礼仪。 沈婳信了,也便尽了地主之谊:“花楼里的笙儿姑娘弹琴最好,还有门绝活口技,能模仿万物之声。” 姬纥来了兴致。 崔韫念沈婳并非黏人之辈,他薄唇微动,嗓音很好听:“我是头一遭来丰州,你若真有心,不如告知些丰州的特产。” 如此,他也无需遣人打听。 沈婳不假思索:“丰州吃食颇多,其中金乳酥最为出名,可丰州本地人最爱还是合武街的奶油灯香酥还有这家店豆馅的透花滋也很不错。” 都是些不易存放的。也不好带回盛京。 崔韫遂不再言语。见他不欲攀谈,沈婳也安静了下来。 好在,沈府离药馆并不算远。 一下马车,郑千喻便小声附在沈婳耳畔纠结:“你我与他们坐了一路,怎么还要去看花娘?” 即清来前打听过沈府位置,沈婳念其外乡人,先前指路并未阐明街道名称。 而一路赶来时,刻在道口的熟悉地名让即清不得不陷入一种奇妙的缘分中。 故,他不曾急着赶马。 崔韫抬眼瞥向眼前气派富贵的府邸,门匾上刻着金光灿灿的沈府二字。 他耳力好,两个女娘的对话清楚的传到耳畔。 沈婳拾级而上,也压低嗓音:“男人都喜欢腰细,屁股翘的。你不行。” 像是证明崔韫心下猜测那般,只听蓝衣女子娇斥一声。 “沈婳!你还要不要脸。” 崔韫拢眉:沈……婳…… 郑千喻:“你怎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没有。” 沈婳适才说话可是留了心眼的,说的也只是郑千喻不行。 郑千喻气笑了,她眼神朝沈婳胸前瞥:???你此处平平,好意思? 看懂了对方眼底的鄙夷,沈婳面无表情。 “我如今才十四。葵水还未至。” 上辈子,她来了葵水后,身子抽条婀娜,模样张开,褪去稚气,娇美动人。 沈婳察觉她的视线,较真的抬起下巴。 “我这里会很大呢。” 郑千喻为此嗤之以鼻:呵呵呵。就听你吹。 “懒得同你废话,你既然死不了我就回去了。” 沈婳晃了晃提着的药材:“哦。” 崔韫常读圣贤书,府中更无通房小妾,即便兄长还在时,他肆意妄为也不曾沾过半点女色。 这些年,往他跟前凑的女娘不在少数,可从未有过一个像沈婳这般秽语大胆的。 即便,这话不是沈婳同他说的,可他听的一字不差,就好似女娘在他耳侧轻轻软语。 他呼吸一滞,不经意间将银票戳出一个洞来。 姬纥见状,心疼的取过来,痛心疾首的盯着那个洞。 “五百两啊,你这败家子!” 崔韫闭了闭眼,放下车帘:“去客栈。” 即清:“是” 姬纥才不想一同回客栈,他懒洋洋吩咐一声,下马车准备四处逛逛,顺便去见见沈婳嘴里的花娘。 “对了,你来此不是要寻人吗?” 崔韫吐出一口浊气:“已经寻到了。” 姬纥:你当我傻,会信? 章节目录 第24章 买你这条命如何? 去客栈的路上,即清减慢了车速,却仍旧有人撞了上来。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白发披散。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老年斑。 他冲了上来,动作麻溜的在一尺外躺下。就扯着嗓音叫唤。 “诶呦,都来看看啊,撞死人了。” 即清连忙收紧缰绳,马儿止步,前蹄高高扬起。 很快,看戏的人里三圈外三圈将此处包围起来。 即清冷着一张脸:“你中气十足休要胡搅蛮缠。” “伤了我不认是吗?” 老翁做作的在地上痛苦的蠕动。 “我是穷,可总不能一把年纪讹人吧?” “今儿不给我交代,你也休想走!” 即清:“你要如何?” 老者伸出粗糙的手:“这事没有一两银子,我和你没完。” 为了过个好年,他短短几日,已经坑了不下五位外乡人。 是算准了,这些富家子弟急着赶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买个过路钱。 他抱着毫发无伤的腿,凄凄惨惨的嚎叫:“我这腿啊,怕是要断了。” 人群吵嚷,个个为老翁义愤填膺。 “撞了人,不送去医馆,还想不出医药钱,这不是欺负人吗?” “真是无耻!” 即清冷笑连连,他家爷哪里是息事宁人的主儿? 果然,车厢内响起崔韫的嗓音。 “即清。” “属下在。” 男人一双眼眸黑沉如墨,威胁他的不在少数,却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他是凉薄之人。 “撞上去。” 人群彻底静了下来:??? 都这样了,不露面也就罢了,还要继续撞人? 老翁更是傻眼:“你……你这是疯了吗?” 崔韫阖眼,崔家儿子一个赛过一个的俊美,就连骨子里都透着风雅绝俗。 马车内卷帘早已在姬纥离去后落下,光线被阻拦在外,他整个人都陷入熟悉的黑暗。 明明鼻尖不见尸体腐烂之气,可崔韫浅浅呼吸着,却活的行尸走肉。 十两,与他而言不过尔尔。可被污蔑,实在不是让人愉悦之事。 他手里还捏着那薄薄的银票,神色依旧淡漠,嗓音却是难得的温柔,似珠玉落盘,可说的话,却又狠到了极致。 “我出五百两,买你这条命如何?” ———— 沈婳一回院子,倚翠便迎了上来。嘴角刚扬其的笑意在见沈婳手里的药后倏然间散去。 “娘子可是哪儿不爽利了?” “润嗓子的。” 倚翠闻言,放下心来,双手接过。 院里虽添了奴才,可所有的药都是倚翠所煎。并非不信任,而是唯有自己上手,才最是心安。 沈婳笨拙的朝里屋去,屋内碳火充足,她舒服的喟叹一声,这才褪下厚重的貂皮。 “娘子。” 倚翠关上房门。上前轻声道。 “探客那边传消息了。” 沈婳正色。 自上回见柳姨娘身边伺候的邱娘子后,沈婳便上了心。 冥婚,事事操办最讲究忌讳,观画像,算八字。缺一不可。 而这些,都要住在董家的做法巫师亲自动手。 “董家虽闭门谢客,董老爷却隔三差五要去铺子查账。这些年来,始终如一。” “这回董家做事却极为隐蔽,许是给的银子多足以封口。董老爷外出查帐行踪并无半点端倪,可见提防。” 倚翠轻声道:“那边传话过来,可要继续盯着?” 要不是这事同沈坠扯上联系,怕是他们不会听到半点风声。 也许,探客最终会查到什么,可沈婳担心时日太赶。而董家若寻齐众女娘做法…… 沈婳的视线落在刻花鸟鱼虫的雕花上。 半响,她幽幽出声:“不必了。” “不过。” 她话锋一转。 “有件事要你去办。” 倚翠忙附耳去听,等她听到沈婳所言后,面目也一寸寸化为震惊。 夕阳西斜,落日的余晖黯淡无光。悉数被暮色吞了个干净。 而迟东街道,有人赤脚而来,诡异的黑色巫师袍将其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头上都戴了顶巨大的帽兜,将脸遮住。 “娘,他装扮真有意思!比我阿爷穿寿衣还有意思。” 街头,孩童童稚的拍着手,很快,被人拧住了耳朵。 “小兔崽子!” “娘,疼!阿爷这几日怎么没回来用饭?” “你阿爷回不来了。” “定然是你烧的饭太难吃了,阿爷离家出走了,他可真小气,叫我是乖孙却都不带上我。” 他手持拐杖,无声无息的走着。 拐杖咚咚敲击地面,上头挂着的铃铛却不曾动上分毫。 直到他途径董家家宅。 那串铃铛蓦地剧烈摇晃,叮叮当当作响。 黑衣袍男子驻足,抬头去看董家紧闭的大门。风一挂过,帽兜跟着往下滑,饱经风霜的脸色,沟壑出道道皱纹。 让他愈发神秘。 他一言不发,然铃铛却不曾有半点消停。 而路人跟着看好戏般围堵而来。 就在这时,人群响起一道恰到好处的嗓音。 “都说巫师以符咒祛邪除祟,这……这莫不是怨气撞铃?” 世人最信鬼神一说。何况多年前董家可是活埋了不少人,有先例。 一句话,导致所有人变了脸色。 这是得有多大的怨气。 “董家莫非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造孽哦,董家这些年时运不济,莫不是冤魂难散?” 更有人小心翼翼去看巫师脸色:“大师,我日日经过董府,可不会染上晦气吧?” 董家的门房小厮得了消息,拉开些许缝隙。 巫师动了。 他嗓音尖细而嘶哑:“贵府作恶多端,自伤其身。收手吧。” 小厮一听,当下叉腰。 “那儿冒出来的九流三教?赶在我们董府跟前造次?” “都散了!散了!不然我报官将你们统统抓入牢狱!” 巫师深深的看了董府门匾一眼,冷笑一声,转身渐去。铃铛声不绝,叮叮当当间他的嗓音带着诡异层层叠叠的讥笑,竟一时雄雌难辨。 “董家一意孤行,罪孽深重,血债必还。” “胡说八道!”小厮重重关门。 却很快,双腿无力瘫倒地上。边上同样打扮的小厮去拉他,他却一把抚开。冷汗连连。 “去,快去告诉老爷!” 董老爷得知此事后,心里一个咯噔,他不顾往日礼数火急火燎去了西苑。 很快,里头传来他的质问。 “葛巫师,那年为我儿陪葬,您可是做了法事善后的,我对您也是万般信任,可怎么就怨气冲铃了?” “那人是谁?没准大有来头,按计划行事后,若他察觉端倪来搅乱……” 章节目录 第25章 那你算算,能活过今晚吗? 街道外‘梆梆’的打更声已尽数散去。 沈婳睡的安稳,一点一点坠入梦境。 梦里是除夕。 沈鹤文领着一家上下登门。偏要在沈家吃一顿团圆饭。 沈巍心软,到底没将人赶出。 而沈婳就没那么客气了。她直接用石子就朝那群人砸了过去。 “谁要和你们一同过节了!每次过来无非都是向阿爹要银子。” “街上小乞得钱还懂得道谢,合着在你们眼里成了我阿爹的理所当然。” “既然分家了,就不是一家人了,我阿爹凭什么养你们?” 石子在空中划出一抹漂亮的曲线,最后直直砸到沈瞿额间。 后者,他敢怒不敢言。很快额间鼓起一个包。 沈巍斥:“漾漾,再如何这也是你二叔。” 她高傲的将头抬着,两手叉腰,活脱脱的小人得志:“漾漾知道错了,可漾漾不改。” 沈鹤文伏低做小,连忙道:“不过是孩子间的玩闹,磕了碰了再正常不过,阿兄何必怪漾漾?” 其妻沈朱氏更是不以为然:“瞿哥儿只是庶子,伤了也便伤了。” 说着,她自诩很给面子的指尖一点,点向沈坠。 “庶子同这庶女才配一同玩乐。偏大哥府上这庶女整日在漾漾身后追着,别养着养着,野心大了。忘记身份尊卑。” 年夜饭是众人围着一张桌子吃的。 沈朱氏拿起官家女儿的做派:“大哥是富商,规矩许是没有我娘家学的通透,听弟媳一言,就不该同姨娘生的下贱玩意在一张桌子吃饭。” 沈坠夹着烤卤鸭的筷子畏缩的收回,她胆怯的将头压低。 沈淳氏拧眉,她冷着脸:“你父即便是大人,可再如何坠姐儿也是我们大房的女儿,弟媳也不该这般低贱?” “我不爱立规矩,柳姨娘老实本分,坠姐儿恭谨乖巧,我揪不出一个错处。弟妹若实在不喜,不如速速离去才好!” 沈婳横了沈坠一眼。却抬手将那一叠卤鸭直接送到沈坠面前。 她奶声奶气:“二婶,你是没妹妹吗?” 沈朱氏狠狠的撕着帕子。 她笑的牵强:“我的确没有。” 府上的庶妹倒是不少,可那些人,哪里配当她妹妹? 沈婳顿悟。 “合着你是没有妹妹欺负,就可劲儿欺负我的?” “就这样还做长辈呢,真不地道。” “你!”她大怒。 而护女心切的沈巍连忙道:“漾漾年幼,弟媳想来不会同她计较。” 沈淳氏也笑着打圆场:“怪我行事洒脱,教出来的女儿也没规矩。” 沈雉笑了笑,如善从流的夹了一道菜,添到沈朱氏碗里。 “小妹口无遮拦,还望二婶消消气。” 梦里的任何人都不曾出事。 许是梦境太甜,沈婳嘴里也溢出甜甜的笑。 寅时一刻,她揉着眼睛醒来。 迷迷糊糊间沈婳出了院子,被刺骨的寒风吹的一个激灵,困意褪去,彻底清醒。 “娘子?”倚翠闻声,追了出来。 沈婳跺了跺脚:“我得出去一趟。” ———— 客栈屋内掌灯,崔韫住的虽是上等房,可还是比不得侯府的精细,好在他虽养尊处优,但也没那么多毛病。 夜色朦胧,客栈不复先前喧嚣,唯有一楼柜台抱着算盘的小厮打着盹。 崔韫端坐手执白旗,同自己对弈。 巫师跪在地上,他的脸上都是泪渍。 即清恭敬立在一侧。 沈婳是爷要寻的人,他也就上了心。 却不曾想,查到了沈婳请了花楼擅长口技的笙儿姑娘在董府门口装神弄鬼。 沈婳这是故意激起百姓对董家的偏见。 即清进一步又查出董家竟然用巫术! 得至此事,即清不敢耽搁,直接去董府西苑将他掳来。 “爷,董家本定好一月后的做巫术,沈娘子今日所行,让董老爷忌惮,恐遭变故,夜长梦多,想来会推前。” 他呈上罪证。 里头赫然有董家去钱庄多次取款,高价安抚死者家眷的的票据存根。 也有画的了一副丹青,专门给董家画女娘画像的画师留下还没来得及销毁的废稿。 还有,董家提供做法巫师需要的符纸,还有做法前被取光血液而死的动物尸体。 等等。 崔韫随意的瞥了一眼。只觉得晦气。 巫师身上堪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他冻的直打颤,又被点了哑道,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惊恐的像个疯子似的往后躲。 “安分些!” 即清呵斥一声。按着他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断了他的胳膊。 巫师疼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崔韫神色淡漠,嗓音冷清裹着寒意。 “逆天妖术若横行,世道必乱。人之贪念无度,董家一旦尝了甜头……” 这次是死人做法,下一回保不齐走的是更毒的路子。 用活人生祭。 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一个商贾能如此,保不齐各世家纷纷效仿…… 崔韫来此,只为接人,他也从不想掺合旁的事,可偏偏撞上他生平最恨的巫术。 恨之入骨,犹不为过。 他不喜苍生,然,父兄皆因苍生而死。 死的壮烈。 他骨子冷漠可到底同是崔家子。也不愿见天下大乱,奸士当道。蛊惑人心,乱了朝纲。 道观的老道,劝他向善,可崔韫又怎能做到真的不沾血? 那些道貌岸然的巫师,崔韫是见一次,就要杀一次。 崔韫轻笑,嗓音颇轻,他说的很慢:“那就帮帮这手段不够狠的沈娘子。” 即清应:“是。” “既然要放火,总要添些柴,董家眼下要阴亲,喜事连连,董家子怎能不在场亲自挑?” 即清会意,很快又出门挖董辉的坟了。 巫师不知崔韫身份,可痛意钻心,又听崔韫的那一番话,只觉得惊恐。 董辉都死了,怎么挑? 不对,董家一事,他怎么知晓? “听说你占卜技术高超?” ‘哒’的一声,屋内寂静,显得格外的响亮。 崔韫搁下白子后。棋局跟着瞬息万变。 灯光下,他的侧颜显得格外柔和。可这一声,却像是一道催命符。 “那你算算,能活过今晚吗?” 章节目录 第26章 良心舍不得用,是为了留着当遗产吗? 董府的宅院占地广,门外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很是气派。 借着月色,沈婳拾级而上,毫不犹豫的将一桶鸡血泼至董府大门。 小娘子人小小的,做坏事却是相当利索。 粘稠的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流。 与此同时,丰州一处客栈。 “她也在?” 崔韫些许惊讶的抬了抬眸。 “是,沈娘子对着董家大门在泼血,想来传闻有假,她对府上的庶妹是极为上心的。” 即清连忙道。 崔韫容色冷清,不过眉目间尚有些匪夷所思:“你就回来了?” “属下扔下棺材,自然就回来复命了。” 他行事一向极有效率。 崔韫:…… 不知为何,他想起初见时,沈婳披着貂毛艰难翻身的画面。双颊发热,就连那秀气的鼻子都是红的。 俨然是一个娇生惯养,又病重难愈的女娘。 你好歹也打声招呼。 沈婳若被吓死,他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崔韫喟叹一声,这才施施然起身。 他弹了弹衣袍,熟视无睹地上吓得昏死过去的巫师,便朝外而去。 而这边沈婳很忙。她小手冷的发颤,捏着毛笔,生疏的在门上重重勾勒。 不过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有些反呕。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她一顿,动作停了下来。 “娘子,怎么了?”倚翠见状,忙小声问。 沈婳由衷轻声道:“真替董府高兴。” 倚翠:? 沈婳长吁短叹:“都能让我大半夜起来拖着病来搞他。” 来都来了,这一趟总不能敷衍了。 沈婳收笔前绕有兴趣的还不忘在门扉角落处附上一行小字。 倚翠凑上前,瞪大眼睛去努力分辨。 是这么一句话。 ——良心舍不得用,是为了留着当遗产吗? 倚翠:!!! 她家娘子,又调皮了。 沈婳做完这些,她活动了下泛酸的手腕,这才转身离开。 毕竟是不能见光的事,她可得动作快些,莫让人瞧见了。 然? 前一秒空无一物的台阶下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口棺材。在月光下发着圣洁的光芒。 好死不死在两座石狮子的正中间。不偏不倚。 而街巷,黑黝黝的一片,空无一人。 ??? 沈婳见过下雨,落雪,从未见过下棺材的。 沈婳:???她是瞎了吧? “倚翠啊。”她的嗓音有点抖,连带着身子跟着颤,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颤声问:“我的病是不是愈发严重了?” !!! 倚翠也是傻眼:“娘子,那不是幻觉,奴婢也瞧见了。” !!! 沈婳深吸一口气,壮胆往下走。她以为那是空棺。 “看来董家平素得罪的人真不少。董家还没死人,就眼巴巴送此物来了。” “也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做的?” “简直是……” 沈婳一顿,喉咙哼着愉悦的变调小曲:“干的漂亮!” 说着,她踩着绣花鞋,走近。笑容却愈来愈浅。 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又带着常年未见天日的腐味。 是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上传过来的。 她还是瞎吧。 “呜呜。” 寒风凛冽,刮动着似婴儿般的哭声。纷飞的黄符重重的刮到沈婳脸上。 沈婳:“……” “倚翠啊。” 这一次,她的小腿剧烈的抖了起来。 她平素再蛮横,可也是胆小如鼠的女娘。重活一世是蹊跷,但到底她活着,眼下,也是蹊跷,却让她毛骨悚然。 沈婳甚至不敢深思。 “奴婢扶你回去。”倚翠的脸也苍白如雪。 沈婳的心脏狠狠收紧。杏眼不免蓄泪。她想强制镇定,可这天实在太冷了。 一定是天太冷了。 只听,从远而近的脚步声,随着来人的走近,身形被夜色勾勒的愈发朦胧挺拔。 似恐惊扰,对方在沈婳察觉有人来时,便恰到好处的出声。 “沈娘子。” 嗓音清润凉薄,却也熟悉。 沈婳一怔。 崔韫提步至她身前。月色下,男子眉长入鬓,气质清癯。 皎皎立于天地间,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却让人无端踏实。 恐惧也在崔韫出现的那一霎那,烟消云散,只留余悸。 崔韫没有看那棺材一眼。只是淡淡的看着沈婳。 “天即将破晓。沈娘子不妨先跟我走。” 沈婳有种被抓包的窘迫。 她虽不清楚崔韫身份,可也知他绝非寻常之辈。 此处的确不便久留。 崔韫可有瞧见了她所为? 他是送她去官府,还是不去告发,有意包庇? 沈婳思绪凌乱,她纠结片刻,不甚情愿的跟了上去。 她想探探崔韫的口风。 沈婳走的慢,崔韫也不曾有放慢脚步等她的打算。 他信步闲庭,古板的像是个老者负手而行。 行动间,却有一股世家公子的优雅从容。 倚翠没见过崔韫,为此,面色忧虑,不等她询问,就见沈婳小步的追了上去。 “恩公也是在散步?” 崔韫未语。 沈婳:“好巧呢,我也是。” 沈婳视死如归,幽幽道:“看来董家门前最合适夜间消食游走了。” 崔韫却耿直的丝毫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你这借口委实蹩脚了些。” 沈婳:…… 她肩膀耷拉下来,整个人都蔫蔫的,瓮声瓮气:“那一副棺材,恩公瞧见没?” 崔韫喉咙里发出一声。 “嗯。” 沈婳抿了抿唇:“血是我泼的,可棺材不是我挖的。能做出此等损阴德一事的人,定然腌臜猥琐龌龊至极。你可不能把这事落到我身上。” 做了的事她认,没做的自然不可能乱认。 可眼下四处无外人,想来有嘴都说不清了。 “我知。”崔韫淡淡道。 沈婳:??? 她有些惊喜。 “你我不算相知,如今也是第二次见,我却不想,高尚品德和清雅节操让恩公窥的一清二楚。” 崔韫停下脚步。 他眸色幽深,就这么看着沈婳。 沈婳莫名有些结巴。 还不忘夸他一句:“恩……恩公,好眼力。” “我适才吓得寒毛直竖,不管棺材里躺的是谁,都是件可怕的事。” “是董辉。” “你怎知是他?” 崔韫的唇动了动。 “因为,那是我让人挖的。” 沈婳缓缓地抬手,颤巍巍的捂住心脏。 章节目录 第27章 借东风(加更) 街道逐渐热闹,商贩走卒如雨后春笋跟着多了起来。 起早买菜的妇人成群结队挎着竹篮出门。 很快,一声尖叫拉开破晓的序幕。 不出片刻,乌泱泱的人群将董府堵的水泄不通。 “真是吓死人,这董辉死了五年,怎么又被挖出来了?欸,仔细瞧瞧这棺材可是上等的紫檀木呢!” “一地的黄符,朱门上还些了大大一个‘孽’字,也不知是人血还是……。” 有人念着那行小字。 “董家这是得罪了人?” 也有人扑哧一声笑开。 “董家这些年得罪的人还算少数吗?没准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惹人忿忿。活该呦!” 倚翠在挤在人群中,捏着嗓音带动气氛:“昨儿巫师铃铛直响呢,要我看,没准是冤魂上门了。” 果不其然,众人表情变得凝重,四周蓦然变得安静,显然,成功思绪被带偏。 可,若说冤魂,他们也只能想到当年一同被活埋的那群姬妾。 时隔多年,才来寻仇? ‘砰’的一声,门匾摇摇欲坠,直直往下落,掉在地上,碎成两段。远处的即清收回捏石子的手,悄然离开。 没人瞧见是谁动的手。可议论声却又大了一倍。 董府内院,屋内仿若漏了水,滴答滴答溅了董老爷一脸,他睡的并不安稳,揉着眼看一睁眼就瞧见床顶挂着的脑袋。 落在他脸上的,哪里是谁,分明是血…… 而这颗脑袋的主人,他最熟悉不过,是他高价特地去苗族请来手段厉害的巫师。 巫师的眼瞪的大大的,表情僵硬的恐慌。也不知死了多久了,同他四目相对,眼珠子仿若随时都能脱落。 啪嗒一声,血淋淋的人头滚落掉到他怀里。 “老爷!” 外头管家跌跌撞撞而来。 “巫师莫名不见了!” 脑袋在怀里,嘻嘻嘻。 管家见房门紧闭,也不敢擅闯,便又道:“外头牌匾也被人砸了!” 董老爷浑身都冒着冷汗,他心跳如雷,忍住喉咙里的尖叫,连滚带爬的下了床,顾不得衣衫凌乱。 这些年,为了财运,他沾过不少人的血。 有死人的,也有活人的。 凑齐十八名女娘,并非易事。 时间紧迫,在巫师的提点下,他找到最后一位八字极好的女娘。 可那人还没死。 董老爷也便选好了时辰亲手送她上路。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他能做到面不改色,可冷不丁的看到巫师的头,他浑身哆嗦,一个劲的恶心呕吐。 这是谁在警告他? 管家:“公子的坟也被挖了!就在外头摆着!整个丰州城怕是都知晓了。夫人得知此事大怒,放言报官求知府大人做主,擒住歹人,千刀万剐犹不解心头之恨。” ‘咯吱’一声,董老爷踉跄而出。 “这个蠢妇!” “正值多事之秋,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入我董府,杀我巫师,可见实力不容小觑,来者在暗我在明,即便知府大人眷顾我董家,又怎能挑衅生事?” ———— “让开,惊扰衙门办案,是要掉脑袋的!” 未等董夫人报案,衙门便来了人,数十名带刀官吏凶神恶煞而来。 百姓自然畏惧官府。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平素不敢对董家如何的官吏,此刻硬气的很。 “有人报案,董家涉及命案,全部带走!” 董家可是和知府牵上线的,年年大笔银票奉上。 这小小县衙的官吏竟然如此放肆? 董夫人扑在棺材上红着眼,转身大骂。 “都瞎了眼?县老爷命尔等来抓人,就不怕知府大人怪罪?” “我儿在地府都不得安宁!我还想报官呢!” 可再如何吵闹,这群官吏也一意孤行。 董老爷浑浑噩噩间,狼狈的被依法闯入的官吏带出来。 就连董家上下伺候的奴婢,也一并押去了衙门。 茶楼雅间。 窗外往下眺望,就能将董家门前的闹剧看的清楚。 茶香袅袅,沈婳却不曾吃过一口。 沈婳拧眉,困扰又疑惑。 茶楼是崔韫带她来的,就连手里这一叠罪证也是他给的。 可崔韫将她送到,就离开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 可沈婳却强烈的认为,眼下之事是崔韫的手笔。 倚翠看了戏,神清气爽的的进了茶馆。 “那崔公子才来丰州城,却轻轻松松将困扰娘子多日的却查询不到半点的证据全部汇集。可见侠肝义胆,也不知到底是何身份?” 沈婳忧郁万千。 倒不是她杞人忧天,沈婳真的不明所以。 她和崔韫此前并无私交? 崔韫为何要帮她? 是同董家有仇,顺势帮了她,还是为了帮她,才去搞垮董家? 她侧头朝窗外看去。 “瞧见没,在知府面前阿谀奉承像条狗的县老爷,竟然都派人来了。可这一来,就同知府成了敌对路。” 沈婳:“县老爷畏畏缩缩,从不出头拔尖,这些年百姓喊冤,递送状纸,他也算尽心,可但凡涉及有权有势的人皆无果,在知府的压迫下也只能闭着眼徇私枉法的包庇。” 正说着,她垂眸,眼眸一颤,一字一字的问。 “你说,县老爷是和谁借了胆,还是,借了谁的势?” 沈婳其实也想过多种途径搞董家,可此前从未想过报官。 报官……是最没用的。 这些官员高高在上贪污受贿,拧成一股绳怎会顾忌百姓之苦? 沈婳想到的无非就是装神弄鬼让所有人都不安宁。 彻底让这些罪人的丑恶,暴于阳光之下。 既然报官无门,就让自己的方式,让董家不痛快。 可如今,崔韫一出手,竟让县官直面同知府叫嚣。 这种失控的感觉很不好。 她不知后头崔韫还会做什么? 倚翠最关心的仍旧是沈婳的身子:“娘子,您昨夜未曾休息好,眼下也憔悴了不少,不如回府歇息?” “罪恶昭昭,董家这次是碰上硬茬了,奴婢让院子里的奴才去看审,一有消息进展就知会娘子。” 沈婳却是摇了摇头。 “我在等。” “等什么?” 沈婳漂亮的眼眸一弯。 既然,借了崔韫这东风,这叠证据,她自然得亲自交到县老爷手上。 章节目录 第28章 他万一就喜欢年纪大的呢! 衙门老爷身穿官服,头戴官帽。坐高堂之上。多次抬手用方帕去擦额间细细的汗。 正局促不安的觑向堂间负手而立旁听的男子。 相比于他的心神不宁,崔韫却是淡定到了极致。 堂下,董夫人平素高高在上,可真对簿公堂比谁都惶恐,她是董老爷的身边人,最是清楚董家沾了多少人命。 若真要判罪…… 她此刻跪在地上,坚硬的地面仿若都透着一股寒气,从膝盖处凉飕飕传至四肢百骸。董夫人瑟瑟发抖,无助的去扯身边的董老爷的衣袖。 董府众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全部缩在一团,战战兢兢。 外头,挤满了一群看戏的百姓。 “这董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听说是杀了人。” “笑话!董家杀人何须偿命?那年董家子贪图女色无果,一怒之下杀害了一家老小,还不是相安无事被放了出来,今儿是怎么了?” 很快,又有人谈及了崔韫。 “那公子真俊,听说是他报的案。” 有人眼勾勾的,含羞带怯:“早知会遇见这种芝兰玉树的人物,我就不成亲了。” 很快,被人啐了一口:“拉倒吧,老媪婆!你这个年纪都能当他娘了!” 妇人双手叉腰:“他万一就喜欢我这种年纪大的呢!” 崔韫仿若被提及的不是他似的。他抬眸,波澜不惊:“刘大人,该审了。” 刘大人一个激灵,手拿案审石,对着桌面重重一敲,拿出以往的威严。 “堂下犯人害人性命,你可认?” 董老爷跪着:“草民不认。” 董夫人闻言,打着胆子扯着嗓音叫唤:“大人您怎可听信此人的一面之词?” 说着,她恶狠狠的看向崔韫。 “我家老爷平素吃斋念佛,最是善心不过!哪曾想好生生就被抓捕当成歹人,这是诬陷!” “我董家虽是商贾,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让人欺辱的!” 说着,她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肃静!” 县官斥。 很快,官吏不由分说压着她再度跪下。 刘县官故意说了场大义凛然的漂亮话。 “若无罪,查明定还你清白,倘若有罪,本官绝不放过。” 董老爷沉沉道:“我董府同知府……” “本官办案岂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知府大人在此,我也定然秉公彻查。” 他的态度,让董老爷忽而有些慌。 而此刻,外头传来骚动声。 很快,有着官府,头戴乌纱帽的知府冷着脸入内。 知县见状,下意识的狗腿起身准备去迎,下一瞬,腿僵了。 !!小侯爷要处置的人,他一个知府敢保? 往前,他得事事看知府脸色,生怕被穿了小鞋,可眼下同小侯爷相比,知府算个屁! 他眼眸算计的一转,很快,中规中矩的做了个揖。 “大人。” 知府的架子摆的很大,他高高在上看都没看知县一眼。 “依本官看,这就是一场不知所谓的闹剧。” 他是正四品官员,在丰州城,就是土皇帝。 他几步来到崔韫面前。高深莫测的沉声问。 “就是你,要治董家的罪?” 崔韫不卑不亢,背手而立,如松如鹤。 “公堂之上,并非雄辩之地,一切依律令办事。” 知府的脸色很不好。 若董家真出事,岂不是打他的脸,再者他还指望董家每年孝敬的银票呢。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没法直接将人带走。 他狠狠一甩袖子。 “无知之辈!” 知县得意的直抽抽!!! 天呐天呐,这个老东西竟然嘲笑袭爵的崔小侯爷是无知之辈。 还给崔小侯爷甩脸! 知县努力克制面部表情,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大人,您既来此,下官斗胆,请您亲自审。” 知府官位在他之上,知府在,自然没他这个县官什么事了。 当然,他想看知府打脸! 知府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字道:“本官旁听就好。” 刘县官连忙让人弄了椅子过来。这才回主审高位坐下。 刘县官时刻注意崔韫,又拿出一万分的敬业。 而此刻官吏呈上一物。 “大人,这是在董丰房中寻得的。” 刘县官瞥了一眼,吓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人群也跟着发出惊呼声。 “造孽啊,这杀人就杀人吧,怎么还将人头砍下来。” “丧心病狂,这般血淋淋的竟然还藏在屋子里,难不成得抱着睡?” 董老爷身子一抖:“大人,此事与我无关。” 刘县官:“此人你可认识?” 董老爷的表情闪过片刻的不自然:“是……是我府上请来的风水先生。” “他同你先前可有纠葛?” “不曾。” “他的死可与你有关?” “无关!” 知府听的不耐烦了。 这都问的什么话!变相定罪了? 他放下手中茶盏,冷笑一声:“刘大人。” 说着,眼睛朝崔韫那边看。 “董家众人皆跪地,此人却明目张胆的站着,公堂之上,你竟容得了他这般撒野?怎么,他的膝盖金贵?” 刘知县:是啊是啊! 阳陵候府的人,他不金贵,你金贵么? 别说崔小侯爷跪他了。以皇上对崔韫的圣宠,就算是跪了知府,知府也可以提头去见阎王爷了。 刘县官像朵小白脸:“这……于礼不合啊。” 知府眯了眯眼。 崔韫周身的气度实在是不凡,可他却不曾听说有哪个大人物来了丰州城! “什么于礼不合!” 县官继续小白莲:“大理寺卿正值三品,位列九卿,得皇上盛宠。下官如何承的了这一跪?” “要说于礼不合,大人,您适才都不曾对侯爷行礼呢。” 知府脸上的嘲讽僵硬了。 ??? 还不等他傻眼,就听崔韫淡淡道。 “丰州城知府路远道,嘉佑九年年委任复命来此,至今八载,政绩平平堪忧,官职难往上升。可知为何?” 路远道的眉抖了抖。 崔韫眉宇冷漠,说的话不疾不徐。 “既然是百姓父母官。自该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屏除奸盗,赈恤困穷。让狱讼无冤该你所为。” “路大人,董家有你撑腰怕是高枕无忧了吧?” 章节目录 第29章 可我这回没想谢你啊(加更) 路知府面色大变。 他的唇上下翁动,喉咙处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甚至眼前一黑,恨不得就这么去了。 他吓得哆哆嗦嗦起身。 崔韫顾自看了眼时辰,又淡淡道:“路大人身上这血佩,据我所知,价格足以买下丰州五座知府大院,以你的俸禄怕是……” 他一顿,没再说下去。 可在场的却已了然。 崔韫波澜不惊:“你的事,待我禀报皇上,自有检察院御史前来追责。” “刘知县,莫耽搁。” 这是不愿听路知府废话了。 刘知县正襟危坐,重重一敲案板:“董丰!休要狡辩!此人真不是你所杀?” 董丰见路知府面色煞白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来此,笃定无非是走个过场,左右身后有知府这个大靠山。 这么些年,都相安无事。 可眼下,这个靠山坐也不敢坐,站也站不稳,偏偏又不敢溜。显然是自身难保了。 董丰彻底慌了。 这种惧意一把抓住他的心脏。恶狠狠的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董夫人更是受不住打击,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是!大人真不是我,我一醒来,风水大师的人头就在我榻上了。” 他双手撑着地面,背脊隐隐发抖。神情不似假。 董丰急急道:“再者,若我是凶手,又怎会在自家府上行凶留下把柄?” “您没人证,更无物证,如何定我的罪?” 董丰绝口不认,让刘知县拧眉。 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道女声。 “我有。” 沈婳穿过看戏的人群,她犹在孝期,发间堪堪别了只小白花。 她畏寒,将自己裹成个球。走的有些吃力。 沈婳被准许后刚入大堂,就在这时,晕厥的董夫人倏然睁眼,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变故,让沈婳心口一跳。绣花鞋踩到裙摆,她微微一踉跄。 很快,右侧有人伸出手来,牢牢稳住沈婳的身子。 沈婳感激庆幸的对上手的主人。 崔韫很快收手。一如既往的高风亮节。 “不谢。”他轻声道。 沈婳反应慢的‘啊’了一声。 “可我这回没想谢你啊。” 她一身雪白的貂毛,不含半点杂质。 崔韫瞥了眼灰尘飞扬的地面。 “你不必跪了。” 这回,沈婳应对比谁都快。 “大人!你怎可因这大师死在我府上,就认定是我夫下的手?” 董夫人一醒来,就开始摆脱罪名。 “我儿的坟无辜被刨,大师又死的蹊跷,这难道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吗?您是青天大老爷,自该为我做主才是。” 沈婳有些生气。 她拍着‘砰砰砰’的心口,瞪董夫人。 “还狡辩!你晕就晕,突然醒什么?吓到我了!” “你是要死了,就想拉我当垫背吗!” 她脾气大的哼了哼。 人群继续躁动。 “这暴躁女娘是哪个府上的?” “这是沈家绣坊的千金,一向不好惹。” “小侯爷扶她做甚,难道喜欢这款的?” “呸!小侯爷适才都不曾反驳,定然喜欢我这种年纪大的,他扶沈娘子,无非他是君子罢了。” 刘知县: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沈婳侧身看向董丰:“若你是凶手,你会在何处行凶?” “自然是荒僻无人处。” 董丰脱口而出。 沈婳:“看来无人瞧见,便可安然无忧了。” “大人,我带来两名人证。” 刘知县略一点头,吩咐官吏:“将人带上来。” 很快,一对着粗布衣裳的夫妻被带了上来。 “草民张状,拜见大人。” “民妇张王氏,拜见大人。” 董丰抬眼,顿时脸色大变。 “呦,这两人我认识,是吴家村的,前不久刚死了个女儿。” 人群压低的嗓音到底还是传到了董丰耳畔,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 而他身边的董夫人,两眼再度一翻,又晕了过去。 沈婳看向人群,嘴角轻轻抿了抿,清浅一笑。 “大娘说的不错,这张家夫妻只此一女。” 提起女儿,张王氏眼角湿润,这些日子,她痛失爱女,悲恸难忍,故,嗓音也是嘶哑难听。 “大人,我家福宝生的玲珑漂亮,却常年喝药,身体不好。” “家里穷,她年幼时,我总是将人放背篓里,背去山间干活。可只要她去,总有野鸡野兔自个儿撞上来,我这孩子福运颇好,故我夫妻二人将其取名福宝。” 说着,她恶狠狠的看向身边的丈夫。像只吞人血的野兽。 “你还不说吗?” 张状眼角疲倦。他皮肤黝黑,指尖干裂,显然是做农活的。此刻却抬不起头来。 张王氏冷冷一笑。 刘县官听的云里雾里,可眼下张王氏情绪激动,俨然问不出什么。 他看向沈婳。 沈婳吐字清晰道:“张福宝,年十三,生来有哮喘之症,于八日前毙命。董老爷,你八日前,在何处?” 董丰咬着牙:“我不曾出门。” 事到如今,他还嘴硬。 “董辉死后,董丰不辞万里去苗族,请葛巫师为座上宾,安顿于府上。” 沈婳:“虽时隔多年,但董丰出远门的消息,当时知道的人并不少。而董府伺候的奴才更是心知肚明。董家上下的奴才皆在此,大人只需严加拷问。” “当然最快的,无非去葛巫师住的屋子搜一搜,照身帖,牙牌一对便知。” “我年幼不知事,实在不知董丰为何将通灵的巫师当做风水师父。” 这一番话,除却崔韫,以及恍惚的路知府,全场的人都愣了愣。 很快,刘知县回过神来。 他下令官吏去搜。 沈婳也没闲着。 “半月前,你寻上王家,奉上三百两。可有此事?” “算了,你的嘴里哪有一句真话。” 沈婳幽幽:“巫师是做什么的,想必众人皆知。苗族有一种极为阴恶的巫术,断八字极好已死还不曾经人事女娘的转世为人投胎之命,做法换气运。大人也可让人去证实我所言真伪。” “福宝样样条件都符合,董老爷心切,早早登门,以重金相诺。” 她说到这里,张状终于哭了起来。 可沈婳却不觉得他可怜。 章节目录 第30章 哎呀,真晦气 张状眼里的光亮越来越浅,最后成了失落颓然,更多的是悔恨。只见他抬手重重给自己两巴掌。 他哑着嗓音道。 “福宝那段日子身子又差了,大夫说只怕难熬这个严冬。” 家中的钱,尽数花在药材上还不够。 他只能四处筹。可这些年欠的债还没还,哪家愿意借? 就在那时董丰登门,提出阴婚。 “我见钱眼开,想着,再也不用担心药钱了。还能给她买上好的人参吃,又念着这孩子性子软,若两眼一闭,我和她阿娘也没法再照顾她,自改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而他……也的确有私心。 毕竟,那笔银子不是小数目。 足够他买大片田地,富裕一生。 明知董辉作恶多端,不堪为良配,可他却告知张王氏。 “这好姻缘万不能错过。” 张王氏从未怀疑他。 用了人参和大量补药,当时福宝脸上都有了血气,说话声也不再那么虚弱了。也许还能多活几日。不止这个严冬。 可董丰等不住了。 在张壮转身给福宝去庖厨端药时,福宝在董丰手上断了气! 张状是瞧见了的,然制止无果。 而,董丰又扔了张银票到他脸上,警告几句大步离开。 银票轻飘飘的滑落至鞋底,不远处是沾着血的刀还有福宝冷却的身子。 张状浑身血液都冷了。 “我懦弱,不配做她的阿爹,事后,窝囊的谁也不敢提。” 包括张氏。 所有人都没怀疑,一直都以为福宝儿是自杀。 都认定福宝儿自小懂事,舍不得爹娘为了她再花费银两抓药看病。 张状没有去解释,他斗不过董家,痛苦抉择后,还是捡起银票。 这事隐瞒了下来,他也无需承担其余后果。 这段日子,他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福宝死前的挣扎。用不下饭,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银票是用女儿的命换的。 若不是沈婳寻至,无情的将此事揭露张王氏…… 他神情恍惚,中年男子彻底哭的凄凄。 张王氏的心却仿若被枕边人用匕首一刀一刀重重往下割,伤的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她本就处于丧女之痛中,今儿却又得重重一击,怎能好过? 沈婳垂下眼帘,从怀里掏出那叠厚厚的证据。 “张家夫妻,是人证,而这些,是物证。” 沈婳道:“除却张家夫妻,这里还有其余十七名女娘家中的信息,大人去查。得到的只会更多。” 董丰行事的确隐密。钱也足够容易令人失了心窍,可这也让他从云端掉落地面。 死人的最最严实,偏偏,董丰不能将这些人全杀了,让人警觉发现端倪。 证据很快被官吏呈到刘知县手上。 一切的谜底,彻底被揭露。 这简直是刘知县办的最简单也最刺激的一桩案子了。 他垂眼去看,第一张就是沈婳特地放在最上面的沈家。 刘知县:…… 大义灭亲啊! 即便如此,为求稳妥和走过场,刘知县仍得将涉及的一干人等全部叫到衙门,一一核实。 可显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看戏的人意味未尽。沈婳裹着貂毛圆滚滚的挪出大堂。 外头不再逼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沈姑娘,这董家出事,你怎会现身?” 许是沈婳的这一身打扮过于孩子气的娇憨,有人大着胆子提声问了句。 原以为,她脾气大不会理会。却不想,小娘子转身,黑润透亮的眸子探过来。秀气的鼻子微皱。 小白莲的语气同头顶那朵小白花相得益彰。 “谁让我沈家也牵连其中,我那继母见钱眼开,沈家行事自认无愧于天地,断不能因她一念之差给毁了。” 众人的心思全被这句话带跑偏。 不是吧不是吧,那慈母的沈薛氏竟然是这种人? “她为了钱,竟然将死了的庶女给卖了?” “沈家大夫人,明明不缺银子。她图什么?” “你忘了?她自己不能生,怨呢!沈老爷一走,自然本性暴露,活着的沈大娘子她不放过,死了的沈二娘子更不放过。” “蛇蝎心肠,不过如此。果然继母就是继母,不是亲生,怎会心疼?” 身后的这些话,让沈婳听的飘飘然。她在大街上轻一步重一步的走着。 从穿街走巷的走卒那里,买了根糖葫芦,沈婳凑上前,粉嫩的唇探出来舔了舔。 她最爱吃这些,偏沈巍认为外头的吃食不干净,不准她吃。 细细算来,上一回偷吃也不知是几月前了。 沈婳抄近路领着倚翠沿着小巷深处而去,绕过这条小巷,便是沈府所在的那条街。 “漾漾。”有人在身后怔怔的叫住她。 何储失魂落魄的立在一处,仍旧是记忆里书生的打扮,发白的学子服干干净净。 衙门审案时,他全程都在,她还是她,从未因变故而将一身娇气的习性褪去。可到底有所不同。 今天的沈婳反倒像颗不再蒙尘的明珠,明媚而夺目。而周芝芝也被衬托成了寡淡的一滩死水。 他满意周芝芝的稳妥,他日后平步青云,身边的妻子合该如此。 可这样的沈婳,让他怅然若失。 甚至......有过刹那间的后悔。 倚翠见是他,当下冷了脸。正要将沈婳护在身后,就听小娘子蹙了蹙眉。 沈婳嘟囔一声:“哎呀,真晦气。” 何储脸色闪过片刻的难堪。 四下无人,他哪里还有退婚当日的决绝。 “你在怨我吗?” 沈婳都能猜到他后面会说什么了。 她咬着糖葫芦上头薄薄的那层糖霜,发出‘咔嚓咔嚓’是声响。 没有制止,何储顿觉有戏。 “漾漾,那是母命,为人子孝,我不得不从,可我心里只有你,你再给我些时日。” 他的视线落在沈婳的唇上,苍白的唇色沾上糖色,平添一份绯意。 若说对沈婳没有情意,是假的。 “漾漾,我也不想的,我对那周家娘子并无私情,我求阿娘了,她也允你入何家,虽是妾室,可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想娶的人。” 他期许的看着沈婳,试图得到回应。 沈婳若有所思,随后不太满意的问。 “没有了?” 这两句话,她都听腻了。 “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章节目录 第31章 你记住!在我面前你一辈子都没法坦荡(加更) 她的反应让何储一滞,指尖跟着不自然的蜷缩。 沈婳明明什么都没了,怎还会如此嚣张? 他言明愿意纳她为妾,是念旧情。而沈婳为何不揪着他这块救命稻草彻底远离沈府那个是非之地? 沈婳这样的,还有谁敢娶? “你还逞什么能?我曾在你父兄面前立誓竭尽全能照顾你,定然不负承诺。” 沈婳不为所动,然何储却沉浸在自我感动中。 他为难道。 “当年,亲事是你点了头的,你我也算是两情相悦,可漾漾,我志向远大,周芝芝的阿爹能请来丰州城最负盛名的先生提点教我才学。中举指日可待。” 沈婳:???气笑了。 “漾漾也是你能叫的?” “何储,你何必装成君子缅怀物是人非的过往?” “女娘的名声何其重要,你何家可曾给过我半点退路?别事事拿你娘和孝心当借口,你弱冠了,是你没主见不是没断奶?更别拿你自认为的康阳大道为说辞,这是你没本事心比天高在投机取巧!” 她说的很慢,却犹如凌迟。 沈婳也觉得可笑,当年,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何储。 明明从何储救她时,沈婳是极其厌恶他的。 那年,小女娘漂亮的小脸蛋被马蜂叮的红肿,一块一块的结硬红斑,这幅丑态都被他瞧了去。 “呜呜呜,好疼,我要丑死了,沈坠那个小庶女都要比我漂亮了。” “你怎么还不滚?看什么看!” “郑千渝肯定不好好卖米了,要来嘲笑我!!!她不是人!不是人!”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就连沈雉都没将人哄好。 再后来,沈婳每每做错了事,沈雉训,沈巍斥。可何储从不会说她半个不对。 神智在沈婳埋怨阿兄阿爹时,他会来一句。 ——此事,确然是你父兄严重了。漾漾受委屈了。 他为了讨好沈婳,不论对错好坏,也能盲目认可。和那些听她差遣的小厮无甚区别。 三番四次下来,沈婳竟瞧他顺眼了。 婚约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越相处,沈婳越失望。 何储同他阿兄简直没法比。 商人重利,而沈家大房却重诺,沈巍再疼沈婳,也不准她行中途悔婚之举。 ——漾漾?当时答应婚约,阿爹可有逼你?是你信誓旦旦说何储为良配,阿爹也差人去查了,他也的确不错,对你上心。你嫁给他是低嫁,有父兄在,他不敢对你不好。 ——你阿娘去的早,可自幼教你,不可戏弄他人。你忘了? ——何储就差将心挖出来让你看了,甚至你的事,他比阿爹还上心,他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你。 沈巍的一番话,让沈婳自惭形愧。至此后不敢再提。 也就是这样,沈婳越气。 她都忍了何储,准备履行婚约,何储竟然有脸嫌弃她? 沈家漾漾怎受过这种气! 若沈巍亲眼瞧瞧何储的行径,没准都能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沈婳嘴角扬起冷寂的笑意。 “这些年,你借着沈府捞了多少好处,需要我一一数给你听吗?” 先下,没了沈府的接济,周家也并不宽裕。何储读书费钱,何母为秀才娘,又不愿去做浆洗的粗活,沈婳倒要看看,他哪儿凑娶亲的银子。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字道:“你记住!在我面前你一辈子都没法坦荡!” 沈婳扔下这句话,径直离开。 欢愉的情绪跟着波动。就连糖葫芦都没了起先的甜味。 沈婳抿着唇回的府。 倚翠的脸比沈婳还难看。 “亏他也说得出口?真是不害臊。” “若没有娘子,他早些年读书的束脩都给不起,没有沈家,他能中秀才?” “秀才而已,不知情的还以为中了状元。” 沈婳的心思却不在倚翠说的话上。 甫一入府,她便察觉周围气氛的冷凝。越靠近小院,这份感觉愈发的浓烈。 刚入半月拱门,就见院内跪了一地的奴才。他们小心翼翼朝沈婳看去,面含担忧。 “娘子,继公子……”有人小声道。 沈婳脚步一顿,视线缓慢的移向半开着的房门。 “还不给我进来!”屋里的人冷冷出声。 沈婳磨磨蹭蹭,一步分成两步走。刚挪到门槛,就见青花瓷茶盏朝她的方向扔过来。 略有偏差的砸到门板上,碎瓷片乱溅,锋利的割入沈婳如玉的面颊,刮出一道血痕。 “娘子。”倚翠惊呼一声。 “拖出去!”沈瞿冷冷吩咐。 管家恐遭连累,一把捂住倚翠的嘴,将人往外拖。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倚翠担心沈婳有恙,她奋力挣脱,在管家手上抓出了好几条血痕。 管家吃痛,却也不敢放开她。 “娘子不省心,你可省点心吧!她平素会惹事,你也糊涂,竟不拦着!都是一家人,娘子是何必?沈家若不好,她也没想有安身日子。” “公子这回是真的怒了。” 管家是看着沈婳长大的,也跟着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可这次,沈婳所为实在…… “你以为公子会轻饶了你?他收拾了娘子,下一个自会轮到你!” 倚翠听到这里却笑了。 自吴管家选择沈瞿,走的就不是同一条路了。 她自然事事以沈婳为先,而吴管家是为何储考虑还是为了自身利益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们不能让娘子顺心,娘子又何须对他们低三下四?” 吴管家皱眉:“绣坊若倒了,娘子便对不起老爷夫人,怎堪为大房子孙?继夫人为嫡母,她若出事,娘子就坐实了不孝的罪名。” 倚翠冷了脸,对待吴管家,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尊重。 “吴管家!” “世人看待万物皆有偏颇,左右娘子欢心就好,随她人口舌!” 沈婳这些年,被那些人一嘴一句刁钻蛮横说的还算少吗? 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人,拘束自身继续受冤枉气? “绣坊是老爷夫人留给娘子的,却无端冒出一个继公子来。他若真心关照娘子,老爷入葬那夜,娘子浑身烧的厉害,继夫人不管不顾,我求爷爷求祖宗,才得他点头,寻来郎中!本是他该做的,最后竟成了施恩。” 章节目录 第32章 是我太给你脸了? 就在这时,门房那边的婆子匆匆而至。 “管家,有客至。不知公子……” 一语未完,就被吴管家打断:“没点眼力见!公子这些日子不见外客!” 婆子踌躇,实在来人瞧着非比寻常,可眼见吴管家不欲改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她快步离开。 沈府外,此刻,停靠着一辆马车。 崔韫离开的衙门时,落后沈婳一步,没追上。 索性在街上买了不少有趣的礼物,又亲自去买了利于存放的各种零嘴,这才慢悠悠朝沈府而来。 他该同沈婳说去盛京的事。 当然,告发继母,他也猜测沈婳会有惹来祸端。 崔韫掩下眼底暗光。 今日的心思一直费在沈婳身上。为了她甚至将整个丰州城险些搅得天翻地覆。 路知府一倒,得多少人蠢蠢欲动盯着这个位置,又有多少抗瀣一气的官员吓的生怕跟着丢官。 真是……麻烦了。 崔韫思忖沈婳在谢珣眼里的价值。值不值他今日之举。 即清立在马车外,等着那婆子气喘吁吁上前。 “实在抱歉,府中近些日子不见外客,若真有事急着拜访求见我们公子,不妨再等上几日。” 即清:? 他们爷拜访沈瞿? 沈瞿有这个脸么? 他冷着脸一声不吭,让婆子有些怵的慌。 她局促的搓了搓袖摆,就闻车厢有了动静。 骨节修长的手撩开车帘,男子俯身而出。 矜贵冷峻如皎间月,肃肃如松,更似无诟白雪。 崔韫下了马车,视线凉如秋水,他一言不发,目不斜视,拾级而上。 “公子!你这是要硬闯吗?” 婆子当下一改脸色。 眼看着他就要入沈府大门,婆子同小厮一并抬手拦。 可不等他们近崔韫的身,就听即清冷冷斥。 “皇上钦点的大理寺卿,我看谁敢拦?” 沈府的奴才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大理寺卿赫赫有名,他们听过,办案时是出了名的手腕铁血冷漠。 婆子暗叫大事不好。 她和管家都摊上大事了! 她战战兢兢就要跑去报信,颈间却是一痛,锃亮的剑抵在她喉咙处。 即清抵着剑:“带路。” 婆子吓的三魂出窍。 “是是是,贵客这边请。” 而这边,倚翠越说,积怨越深。 “树倒猢狲散,墙推众人倒,阖府上下,谁管娘子死活?” 一个二房过继的,一个是沈巍后头再娶的。都不是好人。 “若说一家人,二娘子懂事惹人怜,虽是庶女,可她和娘子才是一家人。” 沈坠给沈薛氏请的安,一个也没落下,凭什么遭她算计蹉跎? 二娘子没错。 而沈婳为沈坠做主,更没错! 若因为这事,沈婳因不敬陷害嫡母反成了千古罪人。那便是这个世道错了。 绣坊是老爷和夫人一手创立的!凭什么便宜了继夫人和继公子? 娘子是本该是大房最受宠的娇女娘,又凭什么要遭遇此等不公? 吴管家说一句,倚翠能驳十句。当场,吴管家的脸就黑了。 而地上跪着的奴才,也在两人的对话中,不同分说的全部起了身。 他们站在倚翠身后,显然要做沈婳的后盾。 好似倚翠发号施令,他们不管死活也要破门而入。 “反了!你们都反了!” 吴管家气极反笑,抬手吩咐身后的小厮:“都给我拿下!” ———— 面上刺痛,沈婳也不去擦。 伤口并不深,血渍却也足够鲜艳夺目。 沈瞿沉脸似风雪欲来,他大步逼近。滔天的怒火无处发泄。面部阴鸷,再无以往的温润而泽。 短短数日,沈婳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或者,这才是沈瞿真面目。 但凡伤其利益,他就是一匹恶狼。 “我只问你一件事!” 这段时日焦头烂额的沈瞿咬牙切齿:“绣坊的事,是你所为?” 前世他给沈婳留下不小的阴影,貂毛里兜着的手指不经意间蜷缩,可她的身子却站的比任何时候都笔直。 沈婳对上那双凉飕飕恨不得将她吞了的眼眸:“继兄来此,定早知原委,何必又假惺惺的问我?” 沈瞿不料,她认得这般坦荡。还……不知悔改。 “不过数日,数名有经验的老绣娘接二连三离开!你疯了?” “我知你荒唐娇气!这些日子也事事顺着你!还不够吗?” 沈家绣坊能有今日,和绣娘息息相关。而如今,大半的老绣娘都不做了,那些赶制一半的绣品如何交差? 显贵买主要求苛刻,但凡稍有偏差,沈家如何赔罪? 其中要的最急的还是县老爷千金的婚宴嫁衣! 沈瞿:“阿爹留下的产业你肆意妄为!如今阿娘又让县衙的人带去问话!你可真是孝女!” 沈婳没想到衙门的动作这么快。 她不由开心了。 沈婳只是遗憾,这件事一直都是沈薛氏和董家联系,而指挥之人沈瞿,轻易的逃过了此劫。 “我同继母本就不合,被我算计,也是她的命,怨不得谁。” 沈瞿冷冷一笑,一把掐住沈婳的下巴。另一只手重重的按压那刚愈合的伤口。 很快,伤口裂开再此流血。 沈婳疼的直抽气。 耳边传来沈瞿诡异的冷笑。 “是我太给你脸了?” 刺目的血涓涓顺着下颌往下流。女娘病态的脸,恍惚间,伴着那份未褪的稚气。竟多了份靡丽的美。 柔绕轻曼,晕弱纤细。她倔强的同沈瞿对视,双眸黑润透亮。 沈瞿心跳稍稍一滞,指尖跟着烫手。 “你要杀我?” 事已至此,沈婳反倒不怕了。 也许,她死在沈瞿之手,世人不会察觉端倪,毕竟她患有恶疾。 而她出事的代价,沈瞿负担不起。 “沈瞿,你不能。” “绣娘的身契在我手上。他们只会听从我的差遣。” 她的唇动了动:“而我,不会给你。” 沈瞿瞳孔巨缩,眼里的温度骤然冷却。 沈婳却笑了。 “怎么办呢?绣坊让你一筹莫展,继母的事,你也得费力奔波,偏偏两方都急不能耽误。” “继兄曾送我见面礼,这便是我的回礼。” 她一字一字的燃烧他所有的理智。 “如今的你,真可怜。” 章节目录 第33章 她!怀疑崔韫是看上她了!(加更) 闻言,沈瞿眸中凝聚一丝毒怨:“你是要毁了绣坊!” “还需让我提点么?绣坊一旦出事,便是你掌事无能,就算过继在大房名下,到头来有名无实不说,你仍旧同早前不得二叔看重的庶子没有区别。” 她讥讽笑开:“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瞿死死盯着她。 “别挑战我的耐心。” 沈婳既能站在此处,已然将身契藏到了沈瞿寻不掉的去处,她一日不给身契,绣坊一日难以运转。而眼下,离开的绣娘却一个接着一个。 屋内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很快,被一道狠绝的嗓音代替。 “沈婳!你该死。” 女娘的身子孱弱,根本站不稳,就被这沈瞿狠狠一推。如一只折了羽翼的燕雀,后背重重撞击墙壁。沈婳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腥甜味涌了上来。 沈婳的嘴一张,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她眸中的恐惧愈来愈浅,最后被鄙夷的色彩所取代。 她明明处在弱势,却依旧似沈瞿记忆里的高高在上。 沈婳抬手,纤细白的几乎透明的指尖轻轻擦过唇角的血。 屋外,吴管家听着里头的动静,眉都不曾挑上半分。反倒饶有趣味的盯着那一个个被制服还妄图挣脱的奴才们。 他就纳闷了,除却倚翠,这些奴才是不久前才伺候沈婳的。短短数日,竟这般忠心? 吴管家俯下身子,同跪在地上红了眼的倚翠道:“娘子只要还是沈家千金,未搬离沈府,一辈子都没法逃脱。” “公子得忍,可只要娘子不死,他也能攒足了劲儿折磨。娘子这般,更何况咱们这些不值钱的奴才。” “我知道你们恨我,可若不投奔公子,跪在这里的便是我了。” “娘子自顾不暇,倚翠,你合该好好想想,你该怎么活?” 倚翠愣愣,倏然间热泪盈眶。 她终于明白,几日前,沈婳为何召集院子的奴仆,当面烧毁众人的卖身契。 那晚的风很大,凛冽而刺骨,而沈婳院子里却入骨髓的暖。 娘子当时捧着一颗脆枣,一边咬着,当着众人愕然的神情,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是我的人,断不会被沈府所容,若我有恙,去留随意。 娘子让他们恢复了自由身。就好似,她早已料定会有今日。 娘子这几日心事重重,而此刻是故意激怒沈瞿,要同他鱼死网破? 倚翠愣是冒了一身冷汗,她拼了命的试图挣扎,却是无果,可就在她绝望之际,余光瞥见月牙宫门那处的一道身影。 是她今早见过的。就连路知府都吓的手足无措。 她眸光倏然亮了。 “崔公子!求您救救我们娘子!” 许是瞧见了希望,倚翠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竟挣脱了桎梏。她踉踉跄跄跑向崔韫,扑通跪地。 崔韫微微拢眉,一改适才的漫不经心。周身疏离感携带寒意。 难怪谢珣急切寻他求助,沈婳在沈府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吴管家刚要冷声质问,就被崔韫身后的即清扔过来的匕首削秃额前的发丝。 一大撮发丝往下落。 秃头吴:!!! 捂着脖间瑟瑟发抖的领路婆子:??? 又是匕首又是剑的,你身上还有什么武器? 崔韫上前,沉着脸眸光如春水粹冰。踢开了紧闭的房门。 还不待他提步入内,就听那虚弱却又嚣张的女声传来。 “沈瞿,你合该拿出些求人的态度。” 沈婳仰着脸,就听‘砰’的一声,房门承受不住力,摇摇欲坠,彻底倒塌。 她闪过瞬间的茫然,转头看向崔韫。 沈婳:“......” 崔韫:“......” 沈婳毫不犹豫的决定将没讲完的话说完。 她又将脑袋转了回去。 “还没考虑好吗?给我嗑个响头,挤几颗眼泪,没准我就答应了。” 沈瞿的尊严自小被践踏。可他从未想过,沈婳是直接将其踩的稀巴烂。 “你是谁!”他的脸色沉的如墨。看向不速之客。 崔韫自然不会降低身份去搭理他。他的视线落在一处。 沈婳的脸上都是血,脏兮兮的实在让人没法想象同先前放狠话的女娘是同一人。 崔韫缓步走近沈婳,眸光一寸一寸在沈婳脸上游离。 见她脸上的伤并不重,若好生养着,也不会留疤。眉宇间这才松了松。 不然,无法同谢珣交差。 “沈娘子。” 沈婳弯唇丝毫不吝啬的冲他一笑。 “是你啊。” “你怎么来了?” 不等崔韫出声,沈婳又正色。 “衙门的事还没谢恩公,既然来了,开个价吧。” 崔韫敛眸。 “不要钱。” 他拒绝的果断,沈婳继续茫然。 她猜不透,为什么有人对钱不感兴趣? “可你在我身上也讨不到别的好处。” 这世上真的有做好事不求任何回报的君子? 沈婳:“你图什么?” 沈瞿:???你们就唠嗑上了是吧? 崔韫无视碍眼的沈瞿,淡声道:“给你时间收拾,同我去客栈歇下,明儿一早接你去盛京。” 沈婳倏然瞪大了眼。 她!怀疑崔韫是看上她了! 沈婳也不是头一次被人喜欢,就算崔韫生的俊,可她也不至于被男色昏了头。 小娘子仰着下巴,冷静异常:“哦,你要我的人?” 这是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娘说得出口的? 崔韫仿若听到了可笑的言辞,一时间竟不知该给出何等反应。 他平素再成稳,也有过片刻的荒谬。 他来丰州城舟车劳顿,绝非是同沈婳废话的,身侧又有姬纥作乱难得安宁,偏如今沈婳还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 所有的解释如鲠在喉。 崔韫耐着脾气正要提及谢珣。 沈婳却不愿听那些浪荡子用来哄骗女娘的酸词。 她为难的摊了摊手:“你虽是我恩公,也不该得寸进尺。” 有生怕将人得罪了,沈婳紧接给他台阶下。 “你可知我最宝贝的是什么?” 崔韫:…… 见他沉默,沈婳给倚翠使了个眼色。 倚翠大声答:“我们娘子最宝贝的是脸!” 以前的确是…… 沈婳拧眉,坚定的表明立场,幽幽道:“错了,是贞操!” 章节目录 第34章 我还能让你在眼皮子底下跟人私奔? 空气凝滞,让人喘不过气来。 崔韫淡淡的睨着她。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却让沈婳倍感压力。 作天作地的她不安的抿了抿唇。 也是,话说的过于直白,像崔韫这种公子哥,定然恼羞成怒,可他的涵养极好,并未强人所难给沈婳难堪。 其实,若能借崔韫离开沈府,天高海阔,沈瞿能耐她何? 沈瞿的根基并不稳,他的手什不了多长。 一番深思下,崔韫的那点情爱小心思和逃离沈瞿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沈瞿闭了闭眼,无处发泄的怒火揉成团,他神色不明的对上崔韫的眼。盛怒之余,气势却轻轻松松被后者压制。 “未经通报就让生人登堂入室,门房都是死的吗!” 外头的婆子战战兢兢,吴秃头的脸色也不大好。 他压低嗓音质问:“你是如何办事的?” 竟然将人放进来? 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管家,老奴是被挟持的,更何况此人的身份没法拦啊!” 说着,婆子眼珠子一转,凑近吴秃头。 “这是盛京来的大官。” 说着,又在吴管家耳边轻声一句。 吴秃头心下一咯噔。暗叫不妙。 他急匆匆就要入室耳语将崔韫身份告知沈瞿,却到底晚了一步。刚迈入门槛吗,就听沈瞿黑着脸斥。 “沈家女岂是你能带走的?” “沈婳,阿爹虽不在了,可长兄为父,我还能让你在眼皮子底下跟人私奔?” “简直可笑!” 沈瞿严重怀疑此人是故意接近沈婳。兴许将心思打在绣坊上。 怪他这些时日,对沈婳疏于管教,以至于遭此种种祸端,又让眼前之人有机可乘。 “无媒无聘,你的身份尚未可知,她虽年幼,还能无知被你蛊惑?” 那句冷冰冰的——管家送客。刚卡在喉咙处,就听沈婳拆台欢呼雀跃。 “哇哦!” “倚翠,快收拾包袱!” 沈瞿:? 崔韫善揣测人心,可沈婳一连串的反常的反应实在让他捉摸不透。 他敛眉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红润透亮的金刚菩提手串。触感细腻,光泽诱人。 他并无过多的举动,神情寡淡。瞥向沈瞿的视线,不骄不躁,却让沈瞿卑微至尘埃。 沈瞿:?? 沈婳的话,倚翠就没有不听的。 “欸!” 沈婳眉目间都淌着欢愉。 她开始指挥。 “衣裙带几身素的就成,绫罗绸缎我尚在孝期穿不得,可左右来年就过时了。” “首饰款式也容易过时,仔细盘点,除了黑檀木匣子里头的,其余你们一并拿去分了。” 她踩着绣花鞋,慢慢挪到足有她半个高的花瓶前,爱惜的摸了摸。 “这是我七岁生辰,阿兄送的。带走!” 倚翠一挥手,就有奴才上前搬。 沈婳说一句,她连连点头,还不忘体贴附和:“娘子睡前都要抱着先夫人亲手缝制的兔子玩偶,不能落下。” 不过眨眼功夫,就收拾了几大箱。 而沈婳却还不满意。她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后,最后站在僵硬的沈瞿面前。 沈婳睨着她。 沈瞿的眉拧成一条线。 沈婳撇嘴,真是不知好歹的男人。 “让让,挡我路了。” 沈瞿咬着牙,面目跟着扭曲:“沈婳,你是要一意孤行与我作对?就不怕我在族谱上去你的名吗!” 这话一出,喜庆搬家的满屋子奴才都不由分说停下手里的动作。 崔韫的指尖一顿。却并不打算插手此事,他的视线落在沈婳身上,而沈婳也没让他失望。 沈婳:“我好怕呢。” 说着,她敷衍的拍了拍胸脯。很是应景的小身子跟着颤了一颤。 随后,探出纤细的指腹,玩弄人心的点了点沈瞿心脏的位置。她冷寂一笑,嗓音幽幽。 “又蠢了不是。” “你能过继,是给了族老好处,眼下却连个绣坊都难保,你以为族老还会卖力为你做事?” 说着,她又咻一下收回手。绕过数十箱箱子,拖着厚重的貂毛,走到崔韫身前。 “可以走了吗?” 崔韫呼吸快了一份,语气也透着股僵硬:“这些都要带走?” 沈婳像只被放飞的鸟儿,探头探尾摆脱沈瞿给的枷锁和桎梏,她为难又遗憾:“时间仓促,勉强就带这些吧。” 即清:这可真是为难你了...... 且不说沈婳要留着孝敬知州大人,单凭她手系绣坊命脉这一点,沈瞿也不会让她走。 “全部给我拦下!” 即清从怀里取出磨制成尖峰的石镞,随手朝沈瞿的方向投掷而去,石镞势不可挡,直直插入沈瞿发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发冠‘哐当’一声落地,梳的整齐的发跟着散落。 “扰我家爷清净了。” 管家面如死灰。 沈瞿遭此变故心头一骇。 他阴森森的看向崔韫,厉声道:“你和强盗有甚区别!” “你要带她去何处?来人,全给我拦下!报官!” 可他发号施令,手下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动崔韫半分。 崔韫不咸不淡的看着地上的发冠:“这是小惩,她脸上的伤,后自会有人与你清算。” “你到底是谁?” “外乡来做生意的?你可知得罪了沈家,丰州城势必没你立足之地!” 沈家还没倒呢,在此之前,他也足够能让没权没势的外乡人吃不了兜着走。 崔韫却让他死的很明白。他扔下一句话,这才朝外走去。 “阳陵侯府崔韫,宿丰州城同福客栈,沈公子若实在不服,报官也好,打斗也罢,我随时恭候。” 沈婳早就出了屋子,在院内看着奴才扛着箱子风风火火朝外搬,就连倚翠也不得空。 她蹲在花丛旁等了片刻,才看见崔韫出来,再往后,是敢怒不敢言,陪着小心,假笑挫败的沈瞿。 同前面举止矜贵肃肃的崔韫相比,此刻的沈瞿丑的沈婳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崔韫提步至沈婳生前:“怎么?” 沈婳缩着圆滚滚的一团。忧郁的语气都带着闷闷。 “这些花是我花了百两银子买的珍品。我想摘下来晒干泡茶喝。” “我的人都在忙。没人使唤了。” 即清莫名一个激灵。 果然,沈婳的视线下一瞬落到即清身上。 即清:??? 太作了! 就没人管管吗? 章节目录 第35章 沈婳有礼貌,但不多(加更) 崔韫照顾崔绒向来纵容放任,更何况沈婳的要求,并不过分。箱子都搬了,也不差这些名贵的花。 于是,即清又收到了一道视线。 摘!他这就去摘! 即清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有沈娘子在,回盛京的路上,不会太平。 沈婳见他摘花,这才心满意足的朝外走,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她不放心的叮嘱:“摘得时候切记小心仔细些,花瓣要成片的。” 即清:“沈娘子,若扯破损了会如何?” “碍美观。” “这只是用来泡茶的。” 沈婳:“可我喝着会不高兴。” 即清:......得! 他一个拿刀拿剑的人,手里怎会有轻重?他斟酌一二,还不待开口,就听崔韫淡淡道。 “动作快些。” 即清忙不殊应下:“爷。属下办事您且放心。” 沿着曲廊,沈婳走得很慢。 她自幼在沈府长大,一花一树一草一木,这里承载了她所有的回忆。她的思绪跟着放空。耳边仿若传来悠远空灵的对话。 ——漾漾,年长一岁,你怎还未长个儿,别再过几载,坠姐儿都追上你了。 ——你再说我矮,我就告诉阿娘你揍我,让她拿木棍狠狠抽你! ——嘿!你这没良心的,我何时揍过你了,这种话得亏你也说的出口。怎么遇到事就想着告状? ——我不但要告状,我还要和阿娘说你喜欢萧家姐姐,哼,看着吧,我要让她当不了我阿嫂! 那时将沈雉气的脸一块青一块红。 好的,坏的......皆是过往云烟。 可这些记忆却深入骨髓。 那双黑润透亮的眸子暗淡几分,沈婳将头埋低,指尖紧紧的揉搓衣摆,眼圈有些红。 真是好讨厌沈雉。 所以,一想起他就想哭。 崔韫走在她身侧,却极守规矩,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一尺。 而他们身后,传来吴管家和婆子的求饶声。 “公子,事先老奴通报了,是管家说您不见客。” 吴管家顶着那一块露出来的头皮,跪在地上姿态滑稽。 “你若告知来人身份,我怎会说不见?” 婆子讪讪:“老奴也想啊,可这不是来不及吗?那公子彬彬有礼,谁知道后头说闯就闯了。” 沈瞿不想再听这些争辩。 他的脑袋都要炸了。 “住嘴!” 他吼了一声。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已让他心力交瘁。 偏偏,他只能眼睁睁的目送沈婳被带走。甚至要庆幸崔韫不曾降罪于他。 果然,权势是个好东西。 后面还说了什么,沈婳已听不真切了。可也正因此,她蓦然又欢喜了起来。 小女娘侧头看向一言不发,端方自持的崔韫。 “既然能闯,为何先前还要通报?” 沈婳有礼貌,但不多。 像沈瞿那样的人,崔韫身份高贵,何必给他脸。 崔韫接受她的打量,张嘴所言却是个老古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沈婳:......可你的手下,比我还嚣张! 若不是崔韫授意,即清敢如此? 沈婳看向崔韫的神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盛京的侯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大人物。这样的人,别是比沈瞿还可怕吧? 可崔韫长得比沈瞿顺眼,应当不是阴险狡诈之辈。 是了,他还几番救自己。 沈婳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她说的话能气死人,同样能将崔韫捧到天上。 “侯爷英明,先礼后兵,如此下来,错处定然不再您身上。” 崔韫:...... 不,他只是习惯了装君子。 沈府门前有不少围观之众。 “这沈家又出什么事了?” “这沈夫人前脚才去衙门,后脚就被沈公子以家主身份为父休了这继室?” 也不怪他们怀疑,实在门前奴仆搬着的箱子太多。 “沈公子真不地道,一个继子竟然这般猖狂?” 可没有一个人为沈薛氏道不平。 他们也有子女,家中富裕些,恨不得好吃的好喝的养着,若实在穷苦,勒紧裤带也要让孩子吃饱。而陷害继女的沈薛氏,实在让人所不耻。 说句丧尽天良都是便宜她的了。 也有人‘噗嗤’一声笑开:“董家夫妻一场牢狱是逃不开了,可门前的棺材这会儿还摆着。” 说笑间,他们瞧见素日里娇蛮的沈婳顶着一脸早已干涸血渍的脸出现在眼帘。 那洁白昂贵的貂毛,此刻脏兮兮的染上尘埃,就连前襟处都沾着血。 小女娘走路一步三晃,很快,丫鬟打扮的倚翠跑上前将人扶住。 众人哑言的看着像是逃荒来的沈婳。 若是没记错,几刻钟前,她还在衙门里镇定的大放光彩。所以,就因为她仁义公正,就被继子打成这幅鬼样子? 他们看向沈婳的眼神里充满了为之忿忿和怜爱。 高傲的沈婳: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正要解释,就听身后的泫然欲泣的一声:“娘子。” 柳姨娘快步追了上来。她指尖颤抖的覆上沈婳惨不忍睹的脸。 沈家漾漾最爱美了,就连她的坠儿都知道。十句话里头,总有一句会提起沈婳。 ——姨娘,我今儿偷偷瞧见阿姐手里举着铜镜孤芳自赏。您可别说出去,回头她该恼了。 “公子竟将您伤成如此?好狠的手!他是要将大房真心的血脉也给毁了,往昔老爷夫人都舍不得娘子您嗑一块皮。” 她嘴里的夫人,自然是沈婳生母沈淳氏。 柳姨娘扑通一声跪地,泣不成声:“坠儿一事,多亏娘子。” 崔韫最不耐烦哭哭啼啼的场面,他拢了拢眉,顾自就要先上马车,可就在这时,一丈之外的沈婳虚弱的像是随是要晕厥。 忘记洗脸的沈婳准备再送沈瞿一份大礼。 她更咽了一声。 “我知继兄不容我。” 崔韫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看向沈婳。 围堵的路人眼神刷刷如炬。 “沈娘子,你这是受气,故此要离家出走吗?” 沈婳湿漉漉的眼圈薄红,鼻子也是红的,可怜至极。她的嗓音无辜却又凄凉。 “是我惹恼了继兄,才被扫地出门。”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气炸了。为沈婳抱不平,沈婳却听到从崔韫嘴里溢出来的一声轻笑。 沈婳:??? 章节目录 第36章 我美的过分,本来招人嫉妒就很烦! 沈婳拘谨的缩在马车一角。 帕子蘸了温热的水后,这才细细擦去面上血渍。 那道伤痕长长的延伸至唇角,沈婳生的白,也便显的很是骇人。 沈婳死死咬着唇,眸中含着雾气。身子因疼痛而小幅度瑟缩。 “伤口不算深,已让医侍研制膏药。” 崔韫嗓音清冷,却难得带了些许安抚之意。 什么叫不算深?沈婳幽怨的瞥他一眼。 她这个金疙瘩,都出血了! 沈婳的情绪总是来的也快,消失的也快,崔韫从未见过有人能迅速变脸。 小娘子这会儿鼓着脸颊,蔫蔫的垂头丧脸,精致的绣花鞋从裙裾下探了出来,上头绣着梅花暗纹。 足尖正摇头晃脑的转了个圈。 沈婳思绪放空,她想买个宅子,在此之前,也只能在客栈歇下。 丰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为避免沈瞿使手段,沈婳必须找个安全的宅院,最好同刘知县的府邸紧挨着。 等安顿好奴仆,待身子再好些,便出丰州城。 盛京的繁华,衡州的秀美......,她都想去亲眼去瞧瞧。 念及此,她喉咙里哼出一段愉悦的小曲。然,一抬头就撞上了崔韫晦暗不明的眼。 沈婳歪头眨眨眼。 崔韫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其实没看沈婳,只是在想大理寺的案件。 出发时,是得了爀帝首肯的。 公务不敢懈怠,回去后,案板上堆积的公文想来定又要忙上一阵子。 “恩公。” 女儿家细细软软的嗓音传来。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出去。 崔韫眸光汇聚。 沈婳显摆的足尖动了动,又转了个圈。兴致冲冲的问:“我画的圆不圆?” 她这个样子像极了讨糖的崔绒,崔韫的目光也难得柔和。 “沈娘子慧心巧思。” 花言巧语,男人的嘴啊,真是沾了蜜。 沈婳暗自肺腑,可唇瓣却没忍住往上翘了翘,透露她的得意。 她慧心巧思,这话……也没毛病。 ———— 刚入客栈,崔韫让小二开了几间房,以便安顿沈婳的人住下。 做完这些,正要提点几句,却不料转眼间身后的沈婳叉着腰跑去观望奴仆搬花瓶,生怕磕了碰了。 “小心点,搬去我住的屋子。” 她的一举一动的确还像个孩子。 凶悍时机警,可本性有时也迷糊。 崔韫兀自一笑,抬步回屋。 倚翠抱着兔子玩偶,见崔韫离开后,没忍住小心翼翼的询问。 “娘子,我们真的要跟侯爷走?” 倚翠年长沈婳,此刻忧心忡忡。 这种身份显赫的贵人,依附一时却终归不能依附一世。若对娘子只是一时新鲜,男子薄幸,待他厌倦后,娘子又该如何自处? 毕竟,娘子已经无人庇护了。 “不走。” 沈婳揉了揉冻的发冷的脸。便开始上药。 天儿冷,说话吐出的气息都仿若能结冰。 她视线一转,落到一身干净利落棉布婆子身上。 这是上回牙婆送来的,也是她手下最年长的婆子。 “成妈妈老实本分,是个经得住事的,近些日子,你且同她在县太爷住的刘府四周转转,看看可有房屋出卖。成妈妈应当知晓房价,你记得与她商量着来。” 沈婳是有钱,却不愿意被人坑。 倚翠眼儿一亮。也等不及了,忙道。 “奴婢这就去。” 她行事可靠,走前还不忘招呼个小丫鬟过来伺候沈婳。 沈婳目送两人走远,这才面露疲倦准备回房歇息。 “沈婳!” 身后有人将她叫住。 沈婳转身,对上一身藕粉色穿搭的周芝芝。 周芝芝长相平平,唯一的亮点,便是那股书香之气。 她身上并无过多配饰,显得寒酸又清爽,而腰间的玉珏,沈婳最眼熟不过。 正是几年前何储送给她的信物,几日前退婚,沈婳扔了回去,如今,已让周芝芝戴着招摇过市。 周芝芝环顾四周,客栈门前车水马龙,许是年关将至,客栈内生意却一日比一日冷清。 “我有事寻你。不知可否一叙?” 沈婳懒得搭理她。 见沈婳不语,周芝芝连忙又补了一句。 “就一小会儿,不会耽误你太久。” 周芝芝细声细气,举止大方。丝毫没有被不待见的窘况。 沈婳最瞧不上的就是周芝芝行事得体好似没有脾气这副德行。 还记得那年,郑千喻就指着周芝芝的鼻子。 “你装不装啊!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憋着不难受?” 周芝芝淡笑:“郑三娘子,你误会我了。” “周芝芝,我最烦你这样的人了,我阿爹刚纳的小妾,就和你五成相似,整日自命清高合着当自己是喝花露的仙女。” 周芝芝微笑:“是我恼了三娘子,不若同你赔个不是?” “来吧,和我对骂,你这样让我很不爽。” “三娘子,你说笑了。” 当时,把郑千喻气的火冒三丈。转头找上沈婳。 “沈婳,你装不装啊。” 沈婳当场炸毛。 郑千喻把送给周芝芝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沈婳。 “我最烦你这样的人了,我阿爹刚纳的小妾,就和你五成像,整日自命清高合着当自己是喝花露水的仙女。” 沈婳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场追着郑千喻跑。偏偏身子不允许,跑了几步,就停下来喘气。 “小妾?我!沈家千金!你把我和小妾相提并论?” “我美的过分,本来招人嫉妒就很烦!” 仙女碍着你眼了? “你个卖米的,你将脸凑过来,让我打一巴掌,还是我走过去,打你一巴掌?” 郑千喻:这才是正常人有的表现啊!!!在周芝芝那里受得气,在沈婳这边她终于爽了。 故,这样的周芝芝,沈婳也着实不喜。 她更不喜的是被城中百姓,拿去同周芝芝对比。 ——周家娘子温柔体贴,说话都软声软气的,又是热心肠。 ——嘁!那沈家娘子可不得了。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 ——也不知谁家有福气娶了周娘子? ——可别让好人家被沈娘子糟践了。 呵呵。 她糟践的何储,如今是周芝芝的未婚夫呢。 “不成,我困了,要睡。” 沈婳高贵的斜视她。拒绝的理所当然。 章节目录 第37章 我就知道!你见色起意(加更) 周芝芝却神色如常,好似天塌下来都不会慌乱。 她自小,就是以宗妇的规矩教养的。 “你的处境天翻地覆,无处可去,我也深知你不愿见我。” 周芝芝柔柔一笑。 沈婳当下冷了脸。 什么叫做无处可去? “沈娘子,你我虽不是至交,也算自幼相识。若我是你,是绝对不会触怒阿兄,更不会加害阿娘。沈伯母即便又错,可沈家的荣辱系你一身,断不该如此。” 周芝芝劝:“沈伯母还在衙门,你不妨亲自请罪去接,她为人大度,想来见你心诚不会怪罪。” “一家人,怎会有隔夜仇。” 她说话的语气不急不缓,好似真切的为沈婳考量。却也将沈婳推入了不孝专横跋扈的深渊。 是了,大宅子里头,腌臜的事多了去了。 一家子再不和睦,也总会为了声誉相互遮掩丑事,偏偏沈婳闹的人尽皆知。 实在不像话。 沈婳在沈府门前的娇柔做作和眼前的周芝芝,简直没法比。 她气笑了。 “周芝芝,我有没有说过……” 她一顿。 “你的脸很大。” 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下。 “街头那条狗瞧见了没。” 周芝芝顺着沈婳的手指的方向探过去。街道口的确趴着条恶犬,许是染病也许是脱毛,背上光秃秃的。牙齿锋利的正咀嚼食物。 沈婳:“你都脸比它吃的那张饼还大。” 沈婳也不急着回房了,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说的话也尽是刻薄。 “你不会只是来说教的吧?” 周芝芝安然自若的跟着坐下,她举止优雅,端坐的姿态很漂亮,像是位官家小姐。 她抬手将腰间的玉珏理了理。就听对面的沈婳嫌弃。 “桌子好油。” 身后的小丫鬟忙取过帕子去擦:“娘子且忍耐一二。” 沈婳取过茶盏,凑到鼻尖闻了闻。 “陈茶便罢了,茶叶都是碎的尽是茶沫。” 丫鬟笑:“客栈里的茶大多如此,娘子平素喝的茶都是新鲜炒制,没法比。奴婢也会炒茶,下回娘子试试奴婢的手艺。” 周芝芝喝了一口,舌尖的味道叫嚣的满足,茶叶碎,可也是毛尖。 周府可从来不会为口腹之欲花钱去买这些。 她不认同道。 “沈娘子,你如此作为,是要不得了。” 周芝芝上头有两个兄长,却不堪大用。实在辱没周家门风,至今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而沈婳的兄长,却是出了名的神童。 只可惜沈雉死了,他的荣誉也一并埋入土里。而眼前的沈婳,一切值得炫耀的都化为泡影。 沈婳当下沉声:“你到底要说什么?” “今日何储找你了?” 周芝芝语气很平静。 “我的人看见你拉着他去小巷说话。” 沈婳:? 谁拉谁啊!!! 是何储臭不要脸找她!! 她被这倒打一耙的言辞,震惊到不能言语。 周芝芝叹了口气,温温柔柔的劝。 “你虽落魄至此,也该坦荡。” “他性情随和不会拒绝人,可沈婳,他如今和我有了婚约。你也该避嫌,不再同他相见。” “我来此是不愿将此事闹大,也不是特地来指责你,只是望你自重自怜。也好彼此也能留下体面。” 沈婳:??? 是周芝芝疯了,还是她聋了。 ———— 午时,街道的人少了尽数大半。 姬纥吊儿郎当的朝客栈而去。他昨夜逛了一宿的窑子。 只是可惜,掷千金也没见上花楼里会口技的笙儿姑娘。 还挺清高。 他模样俊朗,又舍得砸钱,其余的花娘狠不得往他身上扑。 他想,那叫笙儿的,将欲擒故纵玩的通透,偏偏就他吃这一套! 得不到就是最好的!!! 姬纥决定今晚再去砸千金!他就不信了! “准备几道招牌菜,送入三楼二号房。” 他向小二扔了赏银后,大摇大摆准备上楼。 就在这时。 “周芝芝,你有病就去治,何储是我不要的,你捡了就捡了。别杵在我眼前膈应人。” “我没你高尚,也没你不要脸,你这不是上赶着找骂?” 姬纥脚步一顿,沸腾:!!!八卦!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一看,呦,眼熟。这不是病殃殃的沈娘子么。 姬纥兴致冲冲的走过去,打算走近观望。 “周芝芝,你还不知道吧。” 沈婳清了清嗓子,气场大开。她翘起小拇指。 “盛京阳陵侯府的侯爷,都心悦我。” 姬纥险些踩滑,形如雷劈。 阳陵侯府? 盛京还有第二个阳陵侯府么? 他错过了什么? 周芝芝温柔的脸上终于闪过错愕。她不可置信的对上沈婳的眼。试图从里头窥视出说谎的闪躲。 “什么?” 沈婳:“不然,你当我有什么本事搞垮董家?” 她双手撑在桌面,俯视着周芝芝。 “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在一块烂石头面前栽两回。当年答应婚约,是我年少无知,是我瞎。” “一个是崔家侯爷,身负官职,一个只是不起眼的小小秀才。是个人也知道该选谁。” 周芝芝来时的淡定散了几分,笑容也变得勉强。 沈婳有贵人相助又如何,总归做不了正房娘子?更别提,她这孱弱的身子活不了多久。 可那是侯府啊! 沈婳成了姨娘,照样穿金戴银,下回若再见,她周芝芝即便成了举人夫人,也低沈婳一头,甚至还得向她请安。 沈婳:“我若是你,寻的问罪之人也该是他,而不是丢人现眼跑到我面前。” 说着,她话锋一改,颇为苦恼:“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毕竟我对侯爷他没有男女之情。” 周芝芝:麻了。 姬纥跟丢了魂似的转身去了三楼,对着崔韫的房门平心静气,随后一脚踹开。 “砰!” 刚有几分睡意的崔韫倏然睁眼:…… 若是可以,他第一个杀的就是姬纥。 “七皇子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男人撑起身子,神色平静无波,嗓音如春水粹冰。 姬纥跑上前。 “崔韫!” “我就知道!那日雪地,你就是见色起意!” “你怎么回事!人小娘子看不上你,你还眼巴巴的上赶着?” 章节目录 第38章 还没到非要我不可的地步 沈婳达到目的后满意的收回视线,也没倒胃口的再去看周芝芝僵硬的脸。 她端着高贵冷艳,站直身子, 先前的那身貂毛沾了污渍已让人拿去浆洗了,她这会儿身上披了件厚实的瓦罐灰裘皮。 虽不及貂毛,可裘皮也万分珍贵,保暖可沈婳一直嫌丑,压至箱底,这还是头一回穿。 “沈娘子。” 即清不知何时立于楼道台阶处,他朝沈婳做了个请的姿势。 “爷有请,属下给您带路。” 他的出现沈婳并无意外,她抿了抿唇,实则崔韫若不寻她,她也该和他彻底讲清楚。 只望此后尘归尘,路归路。着实没必要不清不白。 “这就来。” 沈婳提步,却在经过周芝芝时,稍稍一顿,她侧脸倨傲的睨着后者,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怕即清听了去,嗓音也刻意压低一二:“瞧见了吧。” 她微微叹气。 “侯爷身边压根离不开我,才多久就让身边的人过来催。黏人的紧。” 周芝芝袖下的手紧紧攥起,万般克制的她倏然起身,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强忍着没将人前的岁月静好打破。 “那我便不叨扰沈娘子了。” 说着,她匆匆快步离开,倒有落荒而逃之态。 小样。 就这样还敢到她面前装腔作势。 沈婳神清气爽,是胜利者的姿态,就连走路都比往日轻快了不少。 耳力极好的即清,神情隐隐崩溃。 而这边,崔韫已等候多时了。 屋内染着碳火,他着一件垂感极好的黑色直缀,腰间挂了块墨玉。袖口缀有流云暗纹。气度逼人。 见只是闹了场乌龙,姬纥化为讪讪。踹门的底气消失殆尽。 “这……也怨不得我。” 谁让那沈婳说的实在有板有眼。 好好的小娘子,想的可真够美的,还把他给骗了! 崔韫懒得在同他多言,也便提起明日启程一事。 姬纥登时黑了脸。 “我不回!去年宫宴都没我的位置!” 宫宴历年由皇后操办,礼部辅之,怎会出此纰漏,无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可没人为他做主。 当时,他只能孤零零的站着,眼前是座无虚席的杯觥交错,偌大的宫殿,却无他的一席之地。 毫无半点皇子尊严。 而该给他做主的爀帝,却从未怪罪皇后。惩罚礼部。甚至在宴会结束后将他叫去身边,沉声斥道。 “你母后操办定然泛累,你也得为她多思量。” “左右不过寻宫婢再取一张案板的事,偏你呈威风?你这是让众臣笑话还是给你母后难堪?” 他说的轻巧,可宫中规矩森严,按照礼制,所排的位置也是极为重要的。 他一个皇子难不成要坐到最末席? 爀帝无非只是对姬纥不上心罢了,又怎会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 姬纥好不容易挣脱牢笼,才有了此刻的喘息之地。就算除夕没在爀帝眼前晃荡,爀帝也不会记起还有他这个儿子。 姬纥掩下眼底的落寞。 “去年你也在场,我都沦为笑柄了。” 崔韫神色不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刹那间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 “按祖制,你该到场,按规矩,你更不可缺席。” “除夕过后,百僚联辔入宫城,簇拥皆从殿庑行,你照样不能落人口舌。何必意气用事呈一时之快?” 最后被罚的还是他。 姬纥一直以为去年席位是皇后的手段,崔韫也不曾告知,那其实是静妃的主意。 静妃买通了礼部的人。 而原因无非是几日前姬纥同姬聪起了口舌之争。 姬聪无意间撞见姬纥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顽劣索要。 若是别的物件,姬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便给了,偏偏这平安符是他生母生前所赠。 是姬纥唯一可以睹物思念生母之物。 他自然不愿。 而姬聪又被静妃纵的无法无天,见不如其所愿后,如何能依? 说是争吵,也无非是姬聪一个劲的指着姬纥骂。 这事闹大,又被常年礼佛的太后撞见。 太后不喜姬纥,更不喜姬聪。 ——“不过是一道平安符,如何比得过手足之情?他要你给便是。闹成这样,如何收场?” 训斥了姬纥,她又转眼训斥姬聪。 ——“静妃是如何教导你的?本就痴傻,丢皇家颜面,什么宝贝没见过,眼皮子竟还这般浅!眼落之处你若都想要,同强盗何异?” 因此一事,静妃也就记恨上了姬纥。 而皇后也不过是顺手推舟,睁只眼闭只眼。 事可一,却不能二。 静妃做一次,爀帝尚且能允,可若再犯,天子必怒。 毕竟,丢脸的归根究底还是皇家。 今年席宴,大抵无人敢玩弄姬纥了。 更何况,这是三皇子姬誊回朝后的第一个年关。 姬纥沉沉的吐了口气。 “行吧行吧,听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被外头的人敲了敲。随后是即清恭敬的唤。 “爷。” 崔韫淡淡:“进。” 刺耳的‘咯吱’一声,是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这间客栈开了足有十余年,虽每年修葺,可被姬纥适才那么一踢,开门时都带着震颤。 沈婳若有所思抬步而进。 “沈娘子,坐。” 崔韫气韵沉稳。 沈婳不曾想屋中还有旁人,崔韫见他,却不是单独见,果然是君子之风,注重世家礼仪和规矩。她无疑松了口气。 “恩公,有些话你许是不爱听,可我也不得不说。” 刚落座,沈婳便快崔韫一步。 “可这事须快刀斩乱麻。” 崔韫嗓音冷清:“沈娘子,你怕是误会了。” 她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措辞委婉。 “乘着您对我的兴致还没到非要我不可的地步,不如就此收手?开个价吧。” 崔韫:…… 沈婳:“你若不开也行,我必承您的恩情,不若用金子给您做一道牌匾。红绸包裹这次派人敲锣打鼓跟在马车后,一路送您回盛京。” 这场面,够气派。 这感谢,也够诚心。 沈婳星星眼的等着崔韫同意。 崔韫的唇动了动。 “是我之过,未曾及时解释,才让你有了此等风趣横生的想法。” ‘轰’的一声,沈婳耳畔仿若,响起一道惊雷。 章节目录 第39章 可是!真的!好丢脸啊! “沈娘子可识谢珣?” 沈婳耳边嗡嗡直响,鸣的她难受。至于崔韫问什么,她都听不见了。 巴掌大的小脸眼眸瞪大,小娘子此刻松怔,表情有点呆。 崔韫撩起袖摆,行云流水的给斟茶。给了沈婳一定的缓冲,这才不疾不徐道。 “他与你兄长相识,刚从边塞回盛京,许是回朝中途遣人打探,得知你阿兄噩耗,又怜你一人。他无法脱身这才托我来寻。” 沈婳仿若忘记了先前窘迫,一个激灵间,险些打翻崔韫递过来的茶。 她失魂落魄的喃喃:“认识我阿兄?” 崔韫倒没去怪她的失礼。说着,他转眼看向手边的信笺。 “恐你不信,我特地带了信物,你瞧瞧,这字可熟悉?” 沈婳僵硬的接过。 她咬着下唇,指尖有点抖的打开。 信笺虽说有些年头了,可主人极为爱惜,保存的极好。不见半点褶皱。 沈婳不学无术,可前世为了消磨时光,她是识字的。 的确是阿兄的字迹。 沈雉这人有个毛病,最后收笔为显飘逸,总是拉长半截。 信中说话口吻熟络,可依稀能辨写信的人心事重重,连字迹都带着浮躁。 沈雉在信中提出想见谢珣一眼。 沈婳虽未曾在沈雉嘴里提及谢珣半句,却知他有个常年联系的信友。 小娘子捏着信的力道渐渐加大,回过神来,又视若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抚平。 原来,她的阿兄即便死了,都在暗暗帮她。 “来时,也知你身子不好,却不想亏空至此。” 崔韫温声道:“好在府上有位医者,医术高超,届时让他亲自给你把脉瞧瞧。” “我的病是没法治的。”沈婳已经不抱有希望了。 姬纥啧啧一声,连忙道。 “是了,倪康那老东西的确有点本事。” “沈娘子,你是不知,那医者脾气虽大,可几针下去,就将吊着气的人给救活了。” “他行踪不定,追着想让他医治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崔韫为了他那侄女,三番四次的请,好不容易才将人请出山,没准他看一眼,你吃几服药,就痊愈了。” 倪……康? 沈婳听过,阿娘那年去盛京请的便是他。 沈淳氏刚打听盛京有倪康的踪迹,匆匆便出了丰州城,可惜,等她到盛京,倪康已经离开了。 事后,阿娘总是长吁短叹。 ——我家漾漾若让倪大夫亲自瞧瞧,可有多好。 沈婳的眼眸一颤。 所以,她也许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的长久? 崔韫安静的听姬纥说完,见沈婳不语,又道:“你愿意也罢,不愿也罢。我既来此,是定要带你走的。” “只是舟车劳顿,不知你……” “我愿意的。” 沈婳连忙道。 怕崔韫没听见,她对上男子的眼,又重复一次。 “我愿意的。” 崔韫淡笑。 “谢珣许是年前难归,故,由我安顿你。” 沈婳眼巴巴的望着他,小声问:“那我是同你回府吗?” 她这样子,倒不像崔绒,反倒同崔韫六年前养的那只奶猫如出一辙。 “府上人多事杂,规矩森严。好在我名下有座空院子,届时让你入住。” 姬纥:??? 人多事杂? 阳陵侯府没有分支,除了那些个表妹,在京中算是人口简单的了。 至于规矩…… 整个府邸,除了崔老太爷,便是崔韫端言庄重了。 沈婳忙不殊的应下。欢欢喜喜的她离开。 姬纥:“要不要脸,这种谎话你也说得出口。” 崔韫抬起茶盏,难得悠闲。 “你不觉得这沈娘子很香雪团吗?” 姬纥:…… “你养的那只猫。” 姬纥语气艰难:“还是被你养死,亲手埋的那只吗?” 姬纥气笑了,他跟着离开了屋子。 他得乘着回去前,想法设法见那笙儿花娘一面!!! 即清阖上门。敬业的将适才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告知。 崔韫面色如常。 再听到这一句话。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毕竟我对侯爷他没有男女之情。】 事事体贴的君子穆若清风的崔韫密密的眼睫在眼底化为浓翳。嘴里终于发出一声轻嘲。 如果不是谢珣的人,他也许不介意再养只猫儿。 沈婳头重脚轻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空宅子好啊! 没有主子,也就没有约束。 小丫鬟跟在沈婳身后:“娘子,崔小侯爷向您言明心意了吗?” 沉浸在突如其来喜悦下的沈婳,似淋面被泼了冷水。 沈婳:“不……曾。” “娘子您的脸色怎么有些差?” 沈婳故作端庄:“我只是乏了。” “那娘子先歇息,若有事,您唤奴婢。” 小丫鬟一走,沈婳就垮了脸。 她将头磕在墙上,指尖无意识的扣着墙面。 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公子,事事体贴。面冷心热。 未曾怪罪她自作多情,却顾及女娘面皮薄,以‘风趣横生’一笔带过。 沈婳继续扣墙面,脸却越来越烫,绯红霞色潋滟生姿,宛若一株盛开的海棠。 可是!真的!好丢脸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要窒息了。 ———— 倚翠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娘子,得巧刘大人对面的一座宅子出售,我去瞧了,院子三进三出,很是不错,恐让人捷足先登,不若娘子去瞧瞧,若行,便能直接买下。” 沈婳跟丢了魂似的。 “不买了。” 倚翠:? “我要去盛京。” 倚翠:?? “崔公子高风亮节。担心我在侯府寄人篱下住的不习惯,提出将空闲的宅院给我借住。” 她只离开片刻,怎么娘子就改了决定。 不明前后经过的倚翠惊呼一声:“这怎么行!” 沈婳:“你无需挂忧,这是他自个儿提的,我可没逼他。” 沈婳歪理很多,她也不觉得崔韫为了她忙前忙后,会亏欠他,左右这是谢珣提的,还恩情也是谢珣去还。 至于,这素未谋面的谢珣…… 沈婳感激他。 她愿意给谢珣银票。若他不收,便去找沈雉去还吧。 倚翠支支吾吾,急的说话都不利索。 “娘……子!” “您莫被哄骗了。” “这崔公子无非诡计多端把您当见不得人的外室养呢!” 沈婳抓住重点:!!! 她瞪大圆溜溜的杏眼。 “胡说,我怎会见不得人?” 章节目录 第40章 娶妻又不是娶祖宗 许是昨日见了风,沈婳捏着帕子小声小声的咳,喉咙又痒又疼。好不容易舒缓了些,便又取过倚翠奉上的黑乎乎药汁。 临最后,她到底还是让倚翠将宅子给买了。 这次出远门,也只准备带倚翠,成妈妈,小丫鬟凝珠,还有小厮成贵。 从沈府带出来的物件和其余的奴才一并安置在新宅。 沈婳让成贵私下寻了柳姨娘,本想让她也住进去,彼此也有照应。 可柳姨娘婉拒了。 ——有劳娘子挂念,妾半生飘零,得夫人爱怜,才在沈府有一席之地,余下半生,只为缅怀阿坠,再为娘子祈福。 沈婳也没强求。 左右,沈瞿,沈薛氏的名声彻底臭了。 全丰州城的百姓都盯着呢,他们也不会再去为难柳姨娘。 翌日, 早市大开,街道车水马龙。 姬纥随意的瞥了眼车厢内各色包装礼盒:“你倒是真疼绒姐儿。” 崔韫指尖轻轻摩挲纸张,翻看书卷。闻言只是平淡的应了一声。 说他倨傲吧,他也回应了,说他古板沉稳吧,姬纥还真没见崔韫在他面前多墨守成规。 偏偏,左右拿捏不出一个错来。 在花楼又吃闭门羹的姬纥咬了咬牙。 他气不顺又怎会让崔韫好过?沿途漫漫,总归要寻些乐处。 “上回去你府上拜访,我听你阿娘的意思,是相中了提督府上的三娘子,那颜宓知书达理,模样周正,与你倒是匹配。” 九门提督步军巡捕五营,可半点不曾辱没阳陵侯府。 这事,只要崔韫点头,八成就成了。 姬纥出馊主意:“你是有主意的,可到底没见过颜宓,不若,下回得空,你我偷偷闯进提督府,亲眼去瞧瞧?” 沈婳正捂着嘴打哈气,怀里抱着兔子玩偶,小脑袋一点一点,睡眼惺忪。 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崔韫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你为人不行,可娶妻娶贤,这侯夫人的人选不能马虎。” 说着,姬纥还不忘征求意见的问向探头探脑的沈婳。 “沈娘子,你说呢?” 沈婳毫不犹豫的点头。 “恩公这样的,要寻自然得最好的。” 说着,她想起了周芝芝那小贱人。拧着眉道:“自古娶妻娶贤,那一无是处,又总爱附庸风雅的女娘要不得。” 想起周芝芝,又想起郑千喻。 “为求家宅安宁,那种作天作地,尽惹是生非,只会落进下石,头脑不清醒的也不能要。” 姬纥:“没错!” 姬纥:“娶妻又不是娶祖宗。” 沈婳:“我也觉得。” 姬纥越看沈婳越顺眼,这女娘为了让崔韫有明确目标,不惜特地贬低自身。姬纥便劝沈婳:“既然如此,你也该将这些臭毛病改改,日后嫁个好郎婿。” 这句话换来沈婳狠狠蹙眉。 小娘子茫然一瞬,转即化为薄怒。可俨然姬纥身份尊贵,她只能化为忿忿。捏紧小拳头,识时务者的撇嘴。 “你好端端骂我做甚?” “……?” 沈婳说的很认真:“我可是端庄贤淑的好女娘。” 姬纥窒息。 你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崔韫眉心狠狠一跳。 他一言难尽的看向没有骨头懒散倒着的沈婳。 姬纥:“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婳一听笑声愈发不虞,偏敢怒不敢言,这一路上还得仰仗二人。只能气呼呼的耷拉着脑袋。 发间的雪绒花,跟着她的举动小幅度的摇摇晃晃。 瓦罐灰裘皮让她愈发的楚楚可怜。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半点血色…… 因常年喝药,身上都带了淡淡的药香,并不算难闻。 崔韫若有所思。 不多时,膝下一重,沈婳低头去看,是一袋核桃酥。 “早膳未见你用多少,定然会饿。吃吧。” 崔韫的嗓音虽平静无波,可一番对比之下,他是皎间月,而姬纥是一滩说不出一字好话的烂泥! 核桃酥脆脆香香,沈婳喜欢却很少用,只因吞咽间会噎得慌。 不过……她的确有些饿,倚翠倒是带了干粮,却忘了给她,一并带去了后面的马车。 沈婳想了想,到底道谢伸手去取。 小娘子捧起一块,小口小口的咬着,腮帮子鼓起,眼眸跟着璀璨。她吃的很慢,满心满眼都在核桃酥上。 男人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也没去看书卷了,漫不经心的仿若在看极为赏心悦目的事。 沈婳吃了一块,刚要用帕子擦手。 崔韫嗓音淡淡:“若合胃口,不若再吃一块。” 沈婳愣是没舍得拒绝崔韫的好意。 她只能又吃了一块。刚咽下最后一口。 “莫见外,吃罢。” 沈婳有点撑。 “不……”了吧。 崔韫:“我买的多,不差这一份糕点。” 沈婳愣了愣,感动的鬼使神差又捧起一块。 崔韫见状微笑:“沈娘子慢慢吃,这一袋都是你的。” “咳咳。” 不会拒绝崔韫的沈婳被吓到了,她痛苦的柳眉蹙气,喉咙处卡的难受。 “喝水。” 眼前出现了一盏茶。 这样体贴的崔韫,姬纥见过。 雪团就是在他的不停投喂下,活生生撑死的!!! 那年也是这样。 ——“吃罢,你最爱的肉脯干。” ——“听说猫儿爱吃鱼,你倒是挑剔,只吃熟的。” ——“进贡的荔枝,我得了一篮。分了阿娘和绒姐儿,这些都是你的。” 甚至离谱的是!! 崔韫有日上朝,面带忧色。特地寻了宫里照料金贵猫儿的内恃。 ——“雪团背着我吃了寻常饭菜,会死吗?” 章节目录 第41章 你不是最疼漾漾了吗(加更) 人群相互奔走,喧嚣此起彼伏,涌动的人潮堵住了去路,马车被迫停下。前方似有异动。 车外是尖锐变了音嘶嚎。 “啊,滚开!” “嘎!” 大白鹅挥动翅膀,一步三跃,对着前面慌不择路的男子,红红的嘴巴又尖又宽,猛烈攻击。 薛牧良捂住下身,身上没有半块布料。白花花的赘肉疯狂抖动。 “光天日下!真是不要脸!” “他那姑母尚且在牢狱,沈公子跑了几趟,也没将人接回来。这薛牧良更是个孝顺的,不见担忧,反倒还出来闹事。” 沈婳一顿,她茫然的指尖一僵。 她记得,这件事明明该在三月后才发生。 这是,提前了? 姬纥靠窗,不由抬手撩开车帘。 雪粒子从缝隙钻入。凌冽寒风刺骨,沈婳不由将脑袋往下压了压。 “嘶!”是姬纥长长的吸气声。 只见大白鹅一个猛扑,啄上薛牧良的手,他吃痛,连连甩开。 而就在这时,大白鹅抓住机会,对着一处咬了上去。 “嗷!”一身惨烈的嚎叫。 有人痛心疾首:“那玩意儿还没我拇指长呢,这可不得咬断了,街上的年轻女娘速速离开,免得看了污秽。” 这句话惹来一群男人粗俗的讥笑。 “这话不假,霏儿是我在花楼里的相好,说花娘最不愿意伺候的就是他,给银子扣扣搜搜也便罢了,做那事刚进去就完事了。” 一群人围着看戏,却没有一人上前将鹅拉开。 姬纥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崔韫!快看啊!” 崔韫冷着脸。 沈婳厌恶薛牧良,可她也想亲眼瞧瞧那人痛哭流涕的惨状,当下将身子小幅度挪过去。 ‘啪’的一声,崔韫手里的书砸到姬纥身上。 姬纥一抖,车帘跟着落下,遮住外头的污浊。 不等他质问,就听崔韫的嗓音凉薄:“你别忘了身份!若真想体察明情,崔某亲自送您下车。皇上得知您这般上进,没准赐下一官半职!” 听他这语气,姬纥怀疑是亲自送他见阎王。 他缩了缩脑袋。老实了。 “沈娘子适才要做什么?”崔韫淡漠的看向沈婳。 即便沈婳同他并无干系,崔韫也有责教她何为男女有别。 沈婳莫名心虚。 她正襟危坐。坐姿比任何时候都笔直标准规范。 沈婳很冷静的憋出一句话:“我只是想再拿一块核桃酥。” 崔韫似笑非笑。可眼底却无多少温度。 “是么?” 他总是带给沈婳身在迟尺却远在天际的疏离。 姬纥一看被训的换人了,当下散漫的看戏。 沈婳又何尝是吃亏的主儿,蓦地朝他一笑。姬纥只觉阴风阵阵。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纥公子想来也是读过书的。遇见这些小事,合该稳重些才是。” 姬纥:……你知道我是谁吗! 即清以雷霆势驶出人潮,很快,出了丰州城。官道一路畅通无阻。 沈婳睫毛微颤,指尖跟着隐隐泛白,却在下一瞬,倏然放松。 至此,过往攀附路途渐随远去。而来日……可期。 女娘远走故乡,无措之余却也足够大胆。 她已没有什么是豁不出去的了。 途中,沈婳白日近一般的时间在闭着眼小憩。 车内摆件一应俱全,可到底坐久了,浑身不爽利酸痛。 不过,崔韫处事熨贴,白日赶路没法避免只能同一辆马车,可夜里,总会避嫌,让沈婳身边伺候的女仆去车内,而他和姬纥去了后面那辆马车歇息。 可即便如此,沈婳的脸色也跟着一日比一日苍白。胃口浅了,人也削瘦了不少。整个人蔫蔫的。 姬纥见状,说话声都压低了不少。 有回,沈婳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睡了两个时辰。 崔韫的耳里过人,能听见女娘孱弱的呼吸,可姬纥不能。 “崔韫,她不会死了吧。” “七皇子慎言。” “好歹是你找的人,平日都没我上心。”姬纥嘟嚷一声,也不怪他如此,实在,崔韫的微弱善意全部用在了给沈婳的吃食上。 他踌躇一二,到底靠近。纠结提起女娘遮住脸的帽兜。探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嗯。 活着。 但也半死不活了。 姬纥又回了自己的位置。‘砰’的一声合起了崔韫的书。 “连走了三日,我尚能凑合,可她这样实在让人不放心。” 崔韫不愿为此耽搁下行程,说了好一番让人无法反驳的道貌岸然之语,好似全在为沈婳考量。 “出丰州,卯时行,亥时歇,若不耽搁,需五日才能经平城。眼下所过之处皆荒林,最是偏僻不过,白日尚寒,夜温更是骤然下滑,七皇子倒不如说说,眼下该停吗?” 姬纥一更。 “你身上应当还有避寒丸,依我瞧,不若给她吃了?” “那药是不可多得,可你也莫吝啬。” 崔韫身上的确还有一颗。 然,闻言,他依旧岿然不动。 “药岂能乱吃。” 此言不假。 避寒丸药效极好,可烈的很,上秋之际,倪康开了更温和的药,已极少不让崔绒吃了。 上回给沈婳服用也是迫在眉睫的无奈之举。 崔韫慢条斯理道:“想来沈娘子是吃的起这些苦的,早些回去,也早些医治。” 啧啧。 姬纥服了。 他就不信崔韫没有私心!!! 而沈婳俨然是吃不起苦的,当夜就发了热。浑身如灼烧的铁那般炙热滚烫,吓得倚翠六神无主。 只能一遍又一遍面色愁苦的用沾了水的帕子,给沈婳擦身。 姬纥:“我说说吧,我就说吧,你看眼下,怎么办?” 崔韫仍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神色,在倚翠给沈婳穿好罗裙后,去了马车外站定。问候一声,这才上了马车。 在所有人无助的视线下,探出手欲为其把脉。 他是略懂医术的。 男子从外头入内,身上带着寒气,指尖冰凉。 沈婳小脸通红,冒了一身湿汗。腕间的凉意,让她迫切靠近。 她双眸紧闭,死死抓住崔韫的袖摆。崔韫眯了眯眼,刚要抽身。就见沈婳委屈间带着猫儿似的哭腔。 “阿娘,别走。” 她一边难受的抽泣,鼻音很重,眼角的泪更着滑落。 “你不是最疼漾漾了吗。” 章节目录 第42章 哭的多可怜啊 人事百态多有丑恶。崔韫审视着沈婳。眼里不见半丝怜惜。随即,他端起疏离的笑意,显得愈发清隽嶙峋的威仪来。 哭的多可怜啊。 嫩生泪痕的脸蛋,纤弱莹白的脖颈,还有生怕他抽身而攥到泛白,衬托出细细青筋的手。 可怜到让他想摧毁。 “娘。” 她含糊不清的喊着,是生怕被抛弃的绝望。 崔韫却果断抽回袖摆。 绣着精致暗纹的衣料,蓦地摩擦,沈婳的掌心也留下红印。她怕疼,却也一抽一抽更咽的知道收手。 姬纥:“你轻点!” “就你这样的,提督怎舍得将女儿许给你?” “整日不是在大理寺,就是读那些圣贤书,出息是有了,可脾气冷硬,只知端方自持,人情世故你是半点比不得我。” 要姬纥看,崔韫现在就是虚伪。 换成以前的他,恶劣也好,诡计多端也罢,喜怒皆言于表。 倚翠和成妈妈面面相觑,却到底不敢多言。 崔韫抚平袖摆的褶皱。好似即便天崩地塌,也能从容不迫。 “七皇子数落的是。崔某自当谨言慎行。” 说着,他镇定自若的从怀里取出精致小巧的玉瓶,倒出一颗乳白色药丸。 “给她服下。” 成妈妈连忙接过,却没敢喂给沈婳:“这……” 实在是沈婳的身子太差了,恐药相冲,就连入嘴的吃食都要问过医侍。 成妈妈不敢乱喂。 极少有人违背崔韫吩咐。 当年,一道圣旨下来,崔韫任命大理寺卿,大理寺多数人不服。 其一:崔韫尚未弱冠,并无功绩。即便文采斐然,可提及崔韫,世人谈的无非是其父兄英勇善战。 其二,二把手姜兆,在大理寺少卿一位上已有十载,他是已致仕的前大理寺卿一手提拔的。也该往上升一升了。而空降的崔韫,焉能服众? 姜兆更是放言:“黄毛小儿,如何堪用?” 当时,反对的奏疏,堆满了龙案。就连姬纥也为崔韫捏把汗。 崔韫一上任,也的确收到了大理寺的排挤。而他不骄不躁,却一声不吭的将大理寺积压八年的那桩无厘头案给破了。 轰动朝野,这怎会是侥幸? 而如今,以姜兆带头,大理寺那些人更是被他驯的服服帖帖。 成妈妈一脸为难,崔韫也不曾怪罪。 “这是养神丹。安心服用。” 姬纥:是他知道的养神丹吗??? 为什么价值千金的药,他一颗难买,而崔韫多如牛毛? 你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 早拿出来,不就没眼下这糟心事了吗!!! 姬纥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 “你倒是多给几颗啊!!” ———— 沈婳的身子附在半空。她愣愣的看着榻上的肉身,想触却摸了个空。 还不等她惶恐,就有一股浓稠的黑暗带着极强的吸力,将她彻底淹没。 她被甩了出去。 视线一转,眼前的景象倏然变换。 是一间极大的书房,卷帙浩繁,书盈四壁。 “爷!府内传信,雪团那边情况不大好。” 沈婳顺着声响,轻飘飘穿过书架。 她还没瞧清那人的模样,只听‘啪嗒’一声,有重物落地。 “什么叫不大好?”男人一字一字,嗓音是克制不住的愠怒。 这嗓音很熟悉,却也陌生。 声线明明是沈婳听过的,可却有上位者的压迫,男人眸中闪着凌厉,似寒霜临面。让沈婳莫名一抖。 她不可置信的,对上了属于皎间月崔韫的脸。 即清恭敬的将头压低。 “雪团自您离开后,吐了一回。禽医说……。” 他顶着压力:“是喂了太多吃食。” 在饭食方面,崔韫从未假借旁人之手。 可小奶猫的胃又有多大? 崔韫紧紧抿着唇,大步朝外走。 沈婳眼下只识得崔韫,惊慌之余,又连忙追上。 崔韫走的很快,而沈婳丝毫不费力追上。 挂着阳陵侯府四字的门匾,在光线下熠熠生辉。一路而来,街上的女娘都穿着好几年前的春衫款式。 正值酷暑。 沈婳未察觉半丝暖意,只是浑身冷的发颤。 侯府宅院内,雕甍绣槛,池馆?廊,?桥三港端显气派,可沈婳丝毫没有闲心去观赏这华贵的摆设,她跟着崔韫去。 而崔韫已然归晚了。 内室的下塌处摆着精雕细琢的镶?小?床。幔纱上追有拇指大的丝线小球。帘钩上还挂着??的铃铛。 衾被小幅度凸起,沈婳凑近去瞧,那儿躺了只毛色雪白的小奶猫。 小奶猫的身体已经僵硬了。 它死了。 崔韫似接受不了这一点。 他在下塌处坐下。 “雪团。” 没人应他。 “雪团。” 再没有一直蠢笨蠢笨的猫儿迈着着小短腿朝他扑来。 崔韫阖了阖眼,面色凝重而难看。 那股难受的悲恸不知何时,竟让沈婳感同身受。她不太舒服的将自己蜷缩一处。 而就在这时,崔韫动了。 他指尖颤动的打开一瓶又一瓶珍贵的药。 有乳白色的养神丹,也有回魂丸…… 像不值钱那般,一颗又一颗塞到奶猫嘴里。 沈婳看的很仔细,崔韫的手剧烈抖动,似什么也拿不稳,可扳开雪团嘴的动作,却异常温柔,深怕惊扰了它,也深怕弄疼了它。 “它死了,已是回天乏术。” 沈婳知崔韫听不见,却还是小声道。 “别再浪费药丸,给雪团安葬吧。” 回应他的,是男子越来越冷的脸,和越抿越紧的唇。 “娘子。” “这烧已退,怎还不曾醒?” “娘子,娘子。” 有谁在喊她。 沈婳猛然转身,朝着呼喊她的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人睁了眼。 倚翠大喜,连忙对煮药的成妈妈大喊:“娘子醒了。快取一杯温茶来。” 沈婳捏紧被褥。 倚翠喜形于色:“侯爷的药真有奇效。上回避寒丸救了娘子,这回养神丹又救了娘子。” “纥公子说侯爷小气舍不得多给。可奴婢琢磨着,那药大抵很是珍贵。” 沈婳思绪正乱着,一听这话,倒是忙点了点头。 “是如此。” 毕竟,崔韫救只猫儿眼儿都不眨。 沈婳:“也不怪他,没准给我的就是最后一颗了。” 章节目录 第43章 那小娘子生的不错,就是没几年活头了 仅此一遭,途径平城时,一行人特地歇了一晚。 沈婳也再不曾发热。 不过有一会夜里,她咳了血,怕倚翠哭,沈婳处理了带着血迹的帕子,谁也没说。 但她清楚,自那日魂魄离体后,她的身子愈发虚弱了。 崔府的马车,总算在年前抵达盛京。 不亏是天子脚下的盛京,可比丰州城繁华多了。就连路人穿的棉衣,都极少见有补丁的。 沈婳撩开车帘,失神的看向陌生的街道。 马车‘哒哒哒’朝一处而去,估摸着半炷香,总算停下。 崔韫率先下的马车。 沈婳随即跟上,她提着裙摆,借助即清搬来的踩脚凳落地。 视线往上抬。 门匾上是烫金飘逸的‘梨园’二字。 这便是沈婳以后住的地方。 “此处静谧,适合你养病。” “劳恩公费心了。” 崔韫俨然让人专门来打扫过。道上的雪早已铲平,堆积两侧。 梨园宽敞明亮,虽无人住,可摆设明显是用了心的。 所有的一应俱全。 挑剔的沈婳很喜欢。 “磨蹭什么呢,还看不看病了?” 凉亭处一头白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倪康早已等候多时。 石桌上放着药箱。和早已冷透了的茶水。 几人走过去。 沈婳紧张的在垫着厚实坐垫的石凳上坐下。 倪康眯着眼打量沈婳,观她气色后,背脊不由直了些。 他倒没急着诊脉。 “这月嗑几次血了?” 倚翠忙到:“半月前有一次。” 倪康只是看向沈婳。 小娘子小声道:“三次。” “嗜睡?夜惊?” “是。” 倪康不再问,将脉诊取出,沈婳将手腕搭了上去。 他所问,让沈婳心跳如雷。说是期期艾艾也不为过。 “莫紧张。” 倪康温声道,随意又问。 “平素吃药的方子可带了。” “带了。”倚翠忙取出,双手奉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倪康收回手,捏着药方一目十行。 在沈婳期待的神色下,倪康斟酌一二,又道。 “到底是陈年旧疾,这事也急不得,总该徐徐图之。” 说着,他抽出一根银针,捏起沈婳的食指,刺了上去。 血珠鲜艳而夺目。 倪康的身子又坐直了些。他眼眸蹦出亮色。 熟悉他的皆知,这是他遇到疑难杂症而发自内心钻研解答的喜悦。 倪康看向沈婳的目光,也变可蔼可亲。 “沈娘子放宽心,我定不会让你有事。” 他得稳住沈婳,消极情绪要不得。 “娘子先前这药开的不错,只是烈了些,待我改几味药,娘子接着吃便是。” “需隔三日,一次药浴。有几味药材难寻,就拜托侯爷了。” 倪康提笔刷刷刷写下几样药材,交给崔韫。 崔韫顺势看过去。 沈婳先前吃的药方,他看过。而准备的药浴,所需药材也无非只是强身健体之效。 不过,他很配合。 “嗯。” “行,那药材备齐我再过来。” 说着,倪康也不停留,收拾药箱就走。他得回去翻看医术。去瞧可有疑似记载的。 “爷。” 即清大步而至。 “皇上宣您进宫。” 崔韫颔了颔首,以作回应。他看向沈婳。 “梨园你安心住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万事也该求个稳妥。我会派几名会拳脚功夫的人过来,护你周全。” 以为能活命的沈婳,此刻眉眼弯弯:“好。” 她笑的很好看,只是太瘦了。 崔韫收回目光。 姬纥深怕崔韫将他一并带入皇宫,连忙轰他:“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叮嘱,那边若等急了,怕是开罪不起。” “倪老头我会送回去。” 崔韫也不欲在此地久留,他朝几人礼节示意,这才离开。 他一走,姬纥和倪康也跟着告辞。 自入城门,姬纥的笑容显而易见的淡了不少。此刻,也有些心不在焉。 “我那三哥不知有没有挨饿。他又不是牲畜,日日啃草怎么成?” “他那破府都是些偷奸耍滑的奴才,可别被欺负死了。倪老头,你顺便也给我三哥瞧瞧。” 倪康沉下脸。他不厌其烦的指着自己雪白的头发。 “它只是长的急了些。” 沉浸在喜悦中的沈婳,眉眼间都是笑意。就连赶路的风尘仆仆的疲倦,在此刻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有救了! 这一趟的确没白来。 沈婳看向倪康的眼神仿若在看救世主。 很快,她察觉出了什么,倪康除了头发花白,实在不像是个年入古稀的老头。 这就是有养颜术的世外高人? “倪大夫,您如今贵庚?” “我和侯爷一般年纪。” 沈婳一更。 姬纥又催了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做他爷爷呢。” 倪康冷冷道:“那些央我办事的人,就知道用几个破钱砸我,我尚不理会,何况是你这种的。” 他气愤的大步离开。 姬纥连忙追上去,还不忘回头。 “沈妹妹,我就先走了,下回再来瞧你。” 这一路,他对沈婳的称呼也从沈娘子成了沈妹妹。 沈婳乖乖的抬起手,对着姬纥的背景挥了挥手。 姬纥挺照顾她的。 唤她妹妹,也没有半点调戏之意,因此,沈婳也不觉得有古怪。 忽而,想起一事,她忙转头吩咐倚翠去取银子。 成妈妈:“倪大夫适才所言,可见娘子若给银子,实在是辱没了他。” 爱砸银子的沈婳拧眉。 “不会。” 她很认真:“文想,定然是那些人给的不够多。” 远离凉亭时,姬纥没忍住:“行了,知道你这老头装腔作势,一贯扯谎不眨眼。” “你给我个准信,到底能不能医?” 若倪康都无策,这世上怕是无人…… 倪康却是答非所问:“崔候这种人,竟然也会金屋藏娇?” 姬纥最喜的便是搞臭崔韫的名声,他忙不殊颔首。 “谁说不是呢。我得知此事也吓了一跳。” 倪康:“那小娘子生的不错,就是没几年活头了。” 身后拐角处追上来,要付诊金的沈婳见倪康朝姬纥伸出一只手。 “保守估计,顶多五年。” “我也只能说尽力而为,她的脉象实在太乱。” 她的笑容幻若虚影,无力的裂成两瓣。 章节目录 第44章 无所谓,这才不在乎 夕阳残红,暮色隔着重叠的山峦一阵阵袭来。 路上的行人尽数往家赶,除却顽劣孩童不知暮色晚。剑拔弩张的正吵着激烈。 “我阿爹每月赚八两银子,厉害吧!” “有什么可得意的,我阿爹十两,比你爹多。他全部交到我阿娘手里,我阿娘转头还给我买了新衣裳呢。” “我的阿爹最厉害。” “胡说!” “别争了,别争了。我阿爹有五房小妾,你们爹有吗?” 道外马蹄渐起,眺眼望去,只见马背上的人英姿飒爽,袖摆被风吹的鼓起。 崔韫在阳陵侯府停下,翻车下马,缰绳扔置上前的守卫手中,这才拾级而上,去了正院。 “侯爷总算回来了。”院内的婆子小跑而至,举着一把伞,遮住漫天的雪花。 “太夫人正和老夫人念叨您呢。” 屋外立着的婢女,忙撩起厚重的帘布,请崔韫入内。 屋里烧了地龙,热气迎面扑来,大氅上的霜雪霎时化成了水汽。 崔韫不爱让人近身,他褪下大氅,接过侍从递上前的巾布,擦拭一二。 里头说话的动静稍稍停下。 太夫人头戴繁琐鱼兽抹额,头上挽了一个盘福髻穿一身驼色穿枝大理花纹褙子。 隔着那道珠帘,依稀能瞧出男子笔挺的身形。 “可是韫哥儿回来了?” 崔韫闻声上前,规规矩矩请安。 “祖母近日身子如何?” 太夫人育有二子,大儿便是崔韫亡父,天人永隔,小儿远在汇州任职,已有三年未见。 大儿死了,长孙也去了,太夫人闻此噩耗,病了一场,身子也没了往前的爽利。 “好,倪康隔日就给我请平安脉,怎能不好。” “崔哥儿,快来祖母这边坐下。” 崔韫又向太夫人身边的妇人请安。 崔宣氏美貌不减,风韵犹存。她年轻那会儿是盛京出了名的天香国色。 她给太夫人添了杯茶,问:“途中可顺利?” 也不怪她这般问,崔韫出门前就言明归期,她这个儿子一向稳妥,偏这次迟了两日。 他离开盛京并非为了公务,至于为了什么,阳陵侯府没人过问,包括崔老太爷从未拘束他。 “是儿子不是,让阿娘挂忧了。” 崔宣氏见他这样,心口一堵。也便没再问话。 “若不想让我同你阿娘忧心,你也该近早娶妻。府上许久没热闹了,也好添些喜气。” 崔韫笑:“是。” 太夫人叹了口气:“你二叔来信,今年也无法回来过年,好在你赶了回来,不然府上更是冷清。” 她见崔韫对成家一事并无抵触,不由绽开笑意。 “侯府子嗣单薄,绒姐儿一人孤零零的。祖母就盼着你和新妇开枝散叶了。” 她提起崔绒,崔韫不免视线打转一圈。 太夫人嗔他一眼。 “别找了,那疯丫头玩累了,让你阿嫂抱回去睡了。祖母同你说的,你可听清了?” 崔韫无奈。 “是。” “是是是,整日就知道敷衍我。提督府的娘子,你阿娘可亲眼瞧过了,就是不知你的意思……” 一语未完。 崔韫听的头疼,忙不殊起身。 他对情爱从未悸动过,夜里也不曾对任何女娘有过绮丽的幻想。因此,对未来新妇不曾有期待。 可他也的确得成婚。 崔宣氏的眼光自然也是好的。她为阿兄择的阿嫂便得体贤惠。 崔韫施施然道,朝两人行了个大礼:“一切祖母和阿娘做主便是。” 崔宣氏拧眉不虞。话到嘴边,却到底没说出口。 等她服侍太夫人歇下后,这才心事重重的沿着长廊回院子。 身边心腹婆子提着灯笼,宽慰:“侯爷这次回应爽快,想来要不得多久,就有新妇给您敬媳妇茶了,大娘子还忧心什么?” 崔宣氏叹了口气。 “我膝下只剩这个儿子了,往前柏哥儿最让我省心,韫哥儿就知道使坏。我,总盼着他稳重些,再稳重些,可他如今如我所盼,我却怀念他以前闹腾的样子。你瞧瞧,眼下这孩子活成什么样了?” 她不是没有心疼过。 教导崔韫的老太爷又怎会不心疼? 崔宣氏眼前仿若还能浮现兄弟俩在一处的画面。 那年崔柏还是少年郎的模样,他眉心稚气未退,背上背着崔韫。 “阿娘,韫哥儿累了,我先送他回去歇息。” 崔宣氏对上崔韫婴儿肥的脸,孩童的眼睛乌溜溜的四处转着。 两个儿子,她从不偏颇:“他自己没腿吗?也就你惯着,韫哥儿,自己下来走。” 崔韫搂着崔柏的脖子,奶声奶气。 “阿娘,你怎么总拦得阿兄疼我?” 崔柏怕崔宣氏罚弟弟,忙道:“阿娘,韫哥儿才多重?我不累。” 崔韫顺势往上爬,洋洋得意:“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连小儿子的醋都吃。” 可是呢。 现在的崔韫请安行礼做的比谁都标准。 什么儿子不是,让阿娘挂忧了。崔宣氏宁愿崔韫在她耳边叨叨的不厌其烦。夸大其词的说着一路上的不易。 “眼下阳陵侯府兴衰系他一人,是荣誉,也是枷锁。韫哥儿韬光养晦后的小小初展锋芒,没让府上任何一个人失望。” 这个年纪爬上那个位子,是风光,可背后要付出的艰辛无人可知。 “我如何再舍得,连枕边人都不如他心中所意?” 偏偏,崔韫隐瞒的太深了。 崔宣氏至今未琢磨出他喜欢的女娘是娇俏,温柔,还是端庄的? “提督府上的颜娘子是好,可他若不称心意,再好也是徒劳。” 崔宣氏看着天上挂的皎间月,又想起世人对崔韫的赞许。紧皱的眉头不免舒展开来。 “提督府那边我看也算了吧。待找个合适的时机,同婆母说清楚。” ”我看眼下他啊,就未碰见喜欢的女娘。” 若不是他在几年前养过一只猫儿,崔宣氏当真要以为崔韫当真只为往上爬,无欲无求了。 所以,无所谓,这才不在乎。 婆子忙道:“侯爷未尝过儿女情长的滋味,颜娘子秉性模样是没得挑的,兴许侯爷见上一眼,便心悦上了。” 此言不假,崔宣氏得到了些许安慰。 她也有了主意。 “这有何难,那就让他见见。” 章节目录 第45章 娘子是有双身子的人 崔韫又去见了崔老太爷,停留足有半炷香,回了书房后,倒没急着去翻阅案牍上的堆积如山的案文。 他阖眼疲色的按了按隐隐作疼的眉心。 即馨从厨房端来一碗参茶,交到即清手上。见四下无人小声捂着嘴道。 “爷回来的消息传开,府上又有的热闹了,今儿就来了三个表姑娘,明里暗里向我打听。最精明的那位还将腕上的镯子往我手上套。” 即清拧眉,免不了对她细细叮嘱。 “你若生了二心,别说爷罚,我第一个不容你。” “知道了,我自然是不会收的。” 爷若喜欢,她自会将人给供起来,爷若不喜,别说镯子了,就算将全部家当砸她身上,她若动摇的眨一下眼,都算她输。 即清见状放心了,这才端着参茶入内。 崔韫在书房,一向无需人伺候,即清刚要退下,就听男人淡淡吩咐。 “将倪康寻来。” 即清忙不殊应下。 倪康早有预料崔韫会找,来的也快。不等崔韫问,一入内,他便主动交代了。 “想来侯爷你也给沈娘子把过脉,她的情况您应该也有数,诚然,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怪异脉象。” 若照孱弱的脉象而言,沈婳应当油灯枯尽,卧病在床。 可沈婳从丰州而来,也堪堪只吐了几回血。 崔韫在来的路上,也有观察沈婳。 她嗜睡严重,可一旦休息好了,就如枯竭干涸的草地,有了新生的痕迹。即便依旧虚弱的楚楚可怜,可精神气到底好转不少。 也许,这一点,沈婳自己都没发觉。 倪康:“我本以为是中毒,可她的血并无异常。” 崔韫身子往后一靠,垂眸沉思。 倪康见崔韫不语,只当他心疼坏了 “她的状态,也绝对不像是中蛊。” 话至此,倪康念着那位是崔韫养着的心娇娇,也便忍住让他准备后事的冲动。 “上好药材温补着,不出意外还有五年。当然,在此期间我会再想想法子,也未必会没头绪。” 五年。 崔韫的神色轻松了不少。 只要谢珣回来,沈婳还活着就行。至于沈婳能活多久,说句心狠的,与他何干? ———— 梨园于小巷深处,可再僻静也不是郊外庄园,周边也住着几户人家。 宅子是常年锁着的,不过有人留意几日前有奴仆过来打扫。 谈起这事,小巷内纳鞋的妇人忍不住将今早的事一一道来。 “得巧家中包了饺子,便好心好意送过去,权当街坊之间的往来了,谁料想,门都没进去,就被两名随从给堵了路。” 她其实也有私心,这小巷里头,就属梨园最气派。他们几户人家加起来都没半个梨园大。 住进来的人,身份能简单? 就算得不了好处,也总比得罪强。 可偏偏吃了闭门羹。 她哼了一声:“不收便不收,何必糟践人?那随从竟然问我饺子里面什么馅儿的。” 边上的人一听这话,跟着蹙眉。 “谁不知道曹嫂子您的好手艺,怎么着,难不成是下毒了还是那娘子的胃金贵?” “算了算了,这种人日后碰见也避着些。” 几人说着话,就听不远处的梨园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少女裹着一身圆滚滚的貂毛,帽兜遮住她半张脸,她看着地面,走得又慢又小心。身后跟着婆子和婢女,还有两名崔韫派来的随从。 “天儿冷,娘子何必出门?您列个单子,交给奴婢和成贵去采买就好。” 眼下没有轿子和马车,可不得步行? 倚翠舍不得沈婳吃苦。 成妈妈反倒笑:“娘子走动走动也好,总比整日憋在屋里强。” 沈婳昨夜背着几人偷偷哭了一场。将倪康和姬纥的对话也隐瞒了下来。 没事的,她可以自己调整情绪。 多活一日,都是重生的恩惠,她不该太贪心。 想的通透,沈婳早间用了不少膳食,这会儿撑的难受,她将手搭在小腹前,怕踩滑走得很仔细。 小女娘下巴尖尖,却莹白甚至剔透,未显气色,她一早醒来对着铜镜,废了好大的功夫,抹上薄薄的胭脂。 待走得近了,几人看得也清晰了些。 朱唇黑发雪肤,似玉生香,若再过几年,那可得了? 沈婳冲这群纳鞋的妇人弯了弯唇瓣。她只要不怼人,身上的冷清味都淡了。 “我初来乍到,不知可否告知盛京最好的成衣铺在何处。” 她除了给自己置办衣裳,还要给倚翠他们添置。 几人前一秒还在论其是非,见状,不由讪讪。 送饺子的妇人许是心虚,忙道:“娘子可去拱辰街的云想阁瞧瞧。” 沈婳记下,许是这会儿精神,她不忘嘴甜道:“多谢嫂嫂。” 妇人:...... 这样的标志的小娘子,过嘴的吃食谨慎些怎么了?看不上她的饺子又怎么了? 她的视线往下,是一身貂毛。瞧不清沈婳的纤细身姿,不过她捂着小腹的动作...... 妇人:“娘子几个月了?” 沈婳愣了愣。 “雪天路滑,娘子是双身子的人,可得仔细些。” 妇人的关怀再真诚不过,没有半点嘲笑意味,沈婳是个讲道理的女娘,又怎会恼。 既来此,沈婳自要见见谢珣这个人。少不得要在此处住上些时日。 她按照话本子给自己按了个身份。 “家道中落生意难做,为了填补亏空老宅也变卖了,这才急急搬过来,以后少不到叨扰各位嫂嫂。” 小巷的人闻言善意的笑了笑:“那你夫君呢?” 沈婳跟着笑:“死了。” 倚翠:...... 成妈妈:...... 众人看向沈婳的眼神都充斥着道不明的怜爱。 沈婳开怀的笑,也成了他们眼里的强颜欢笑。 卖饺子的妇人想着年轻的女娘孤零零的,便拿出养胎的经验,传授给她。 “娘子叫我王嫂便是,这养胎马虎不得,尤其是头胎。” “稳婆可有眉目了?这可得早些选,好的稳婆别人都是提前半年就定下的。” 沈婳也很配合。 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为了维持家道中落的人设,金子掉脚边都懒得看一眼的女娘很努力的在问。 “贵吗?” 章节目录 第46章 我都要死了,地府见吗 云想阁是盛京最大的成衣铺子。 沈婳到时,外头已停满了华盖马车。 沈婳往里走,店里的伙计哪个不是人精,一见貂毛眼前一亮。忙上前迎。 讨喜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瞧娘子眼生,想来是头一次来云想阁。您小心台阶。” “我们铺子衣裳的款式可是最时兴的,盛京可找不出第二家,敢问娘子可是自己穿?小的也好为您参谋。” 沈婳见惯的这种殷勤,她环视一周,多是绫罗珠钗加身的妇人和女娘,香风阵阵,娇嗔可闻。 她的视线朝上。 伙计忙道:“二楼衣裳更精美些,三楼衣裳料子朝上品,款式更是独一件,绝对不会同别的女娘撞上,这会儿提督府上的娘子正在上面呢。” “只是铺子有规矩,去二楼的须在铺子花销足百两,三楼得足千两。” 而沈婳没在云想阁消费过,自然是不够格的。 “娘子不防先在一楼转转,近日刚上了......”伙计卖力的介绍。 女娘幽幽:“我要去三楼。” 伙计:“娘子您瞧瞧我手上这件,极衬您的肤色。......” 沈婳亮晶晶的眸子:“要去三楼。” 伙计搓了搓手:“娘子,您莫让小的为难。” 沈婳:“去三楼” 伙计:“……” 沈婳不厌其烦:“三楼。” 她自然要最好的!!! 给倚翠她们买的也要最好的! 她有钱。 伙计:“您......” 王妈妈从怀里掏出几张五百两的银票,对着伙计晃了晃。 沈婳:“眼下,我能去三楼了吗?” “......” 诚然,想去云想阁三楼的贵人并不少,可大多数量以府计算。也就是说,一个府邸内不管几位夫人娘子,只要总花销达到要求,便是上楼的登云梯。 他们铺子就是以此打响的名声。 独一件的衣裳,谁不想要?有头有脸的人家更是心心念念。 若要,就得拿出诚心花销。 不说别的,就连楼上的颜宓用的都是提督府的名才得以上去。 可眼下...... 确认过眼神,是舍得花钱的贵客。 伙计不敢耽误,忙去请了掌柜。掌柜思忖一二,亲自接待像请财神爷似的请沈婳上了三楼。 越往上,楼下的动静就越模糊。而上面女娘之间的对话也传了过来。 “盈盈,可要将你六妹叫上来?” 一道温温柔柔的嗓音,听的沈婳浑身舒畅。 三楼的待遇是最好的,茶点,休息的软椅一应俱全,颜宓择好了要买的衣裳,坐下品茶。 “叫她做什么?我是来陪颜姐姐你的,偏她瞎凑热闹,一个庶女竟也厚着脸皮跟着。” 工部尚书之女韦盈盈郁气浓烈。 她是尚书夫人膝下的幺女,身份尊贵,平素最不愿意同庶女站在一块,恐失了身份。 “明明原先她会看脸色,也极少往我跟前凑。今日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颜宓柔柔一笑:“你阿娘忙着给你择婿。她也到了婚配年纪,想来你的婚事谈妥,便轮到她了,你这妹妹自该在穿着上下点功夫。” 韦盈盈不屑。 “她庶女出身,也不知折腾什么,左右嫁的也是庶子。” 庶女为姨娘所生,嫁的好,娘家脸上也有光。更是拉拢势力相当的府邸,这便是利害关系。 若换成别的府邸大夫人,为了彰显大度,总会给庶女备上一副头面。 可尚书夫人是个沾酸吃醋容不下人的。又怎舍得补贴? 而韦盈盈娇气,又学了其母的小肚鸡肠,带着韦珠珠出门本就不悦,自然不会为她花银子。 韦珠珠能去一楼,想来自掏腰包也是豁出去了。 三楼各色罗裙琳琅满目,同一楼而言,绝非在一个档次。 沈婳小腿酸涩,没在说话的两位女娘身上停留半分,寻了最近的椅子坐下。 她没有骨头的瘫着,和颜韦二人姿态优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沈娘子且喝杯茶,润润嗓子,你若嫌挑选麻烦,不若说说喜欢什么款式的,什么花纹的,和什么颜色,民妇顺着要求给您取来。” 掌柜摆着一张笑脸。 沈婳也不急,她准备先休息休息。 于是,只见圆滚滚的女娘懒洋洋的对着身后的两名奴仆道。 “去挑喜欢的,每人两套,平素也好换着穿,别想着给我省钱。” “对了,成妈妈记得给成贵也挑一挑。” 沈婳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倚翠欢欢喜喜的给沈婳福了福身子:“娘子最好了。” 说着,她拉着惶恐至不知所措的成妈妈离开。 成妈妈腿都是软的,六神无主道:“可这也太贵重了,干粗活时穿着岂不是糟蹋?” “不是贵重的,娘子才不会送。” 倚翠:“你我日后穿着娘子买的衣裳,尽心伺候娘子,娘子见了,才能欢喜呢。” 掌柜的笑,在刹那间崩裂。 三楼的衣裳,多少官宦家的千金眼巴巴的望穿秋水,每次来却舍不得多买。 而眼下这位,给身边的奴才买? 这是人做的事? 她险些都要怀疑三楼的衣裳是便宜货色。 不止是她,就连颜宓都稍有诧色,没忍住朝沈婳多看了两眼。 韦盈盈更是紧紧皱起了眉。 她囊中羞涩,故来此也只是陪颜宓,顺便一饱眼福。 偏偏沈婳给奴仆买衣裳,不是打她的脸?韦盈盈焉能顺心?由此,看沈婳的视线也变得隐晦。 还没楼下那个庶女顺眼! 盛京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娘,她都识得。可眼前这位阔气的主儿,她没见过。 尤其她身上裹着的貂…… 沈婳丝毫不见怯的打量回去。 见韦盈盈的视线似在朝她小腹方向打量。 女娘慢半拍的‘啊’了一声,很敷衍道:“别看了,三个月了。” 沈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瘫着:“对我客气些,我这人脾气不好。” 韦盈盈气笑了,她倏然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问:“你知道我阿爹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 “得罪了我,你就不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我都要死了,地府见吗?” “……” 沈婳很认真思量一番,又和她讲道理。 “你阿爹再尊贵,阴间的事也轮不到他管吧。” 章节目录 第47章 崔韫的头上有点绿 哪有自个儿咒自个儿的? 管事生怕这几位尊贵的主儿打起来,可眼下,韦盈盈气的浑身再抖,尚书府上的千金他小小管事如何开罪的起?而沈婳是挥金如土的大主客,她自然不能站到韦家女娘身边。 是劝谁都是错。 惹不起,但躲得起。 她讪笑的连忙退下,不敢掺和。 沈婳唇红齿白,可半点没有要死的模样。 颜宓安抚住韦盈盈后,略有些诧异的看着沈婳。 沈婳气场全开,显然,多一个颜宓她照样骂,可她左等右等,却等来颜宓艳羡的目光。 漾漾茫然,但漾漾不说。 空气里剑拔弩张的硝烟味也尽数散去,沈婳意犹未尽的继续瘫着。视线去看远处欢快的挑选衣裳的倚翠。 她眸中荡起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复杂沉痛。 倚翠是大旱那年,阿娘从流民手里救下的。 沈淳氏安排倚翠同沈婳作伴。 那几年河水枯竭,农作物颗粒无收,灾民无数。 倚翠的生母饿的瘦骨嶙峋,啃树皮,吃草根,混着少量的沙土,能吃的都吃了,可等树皮草根都没了之后,只能咬牙同另一位人家彼此交换了孩子。 谁不想活下去? 亲生的女儿,即便心狠,可又怎么忍心杀了吃,也只能同未曾见过的人家交换。 饿殍千里,易子而食的现象并不少见。 再后来,倚翠一直陪着沈婳。 倚翠自幼被指腹为婚,不过经过这么一场大旱,对方死了还是活着,又有谁能预测?这门婚事也不了了之了。 可沈婳知道,前世,倚翠的未婚夫跋山涉水的寻了过来。 那人双亲已故,踽踽独行寻了倚翠整整十年。 那时的沈婳不日后就要被沈瞿送去伺候州判,绝望如斯却打起精神做主给他们完婚,甚至给倚翠备了份嫁妆,让她安心去过好日子。 而倚翠放不下沈婳,没跟他走。 她头一回对沈婳发脾气:“娘子凭什么轰奴婢?奴婢死皮赖脸就要跟着您!娘子也别说身子差活不长久的晦气话,您活着奴婢伺候您,您若真没了,奴婢给您烧最漂亮精致的衣裳首饰,再下去陪您。” 她又对那重情重义的男人狠心道:“你一介白丁,就连衣裳都穿旧的,可见穷的厉害,我是娘子身边最体面的丫鬟,如何看得上你?若不想颜面尽失,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那人失魂落魄的离开,如何得知倚翠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最后眼圈都红了。 “颜姐姐,昨儿恭亲王府的人上门向我提亲了。” 颜宓有些意外的给她递了一盏茶,随后温婉的笑笑:“谁让你合恭亲王妃的眼缘,每回你生辰,她所赠之物不知眼红了多少女娘。” “可姬霍那人贪恋女色,后院养了一群侍妾,便是世子又如何?恭亲王妃待我再好,我也不愿嫁。” 韦盈盈说着,又酸里酸气的道:“说起眼红,谁比的上姐姐。能嫁给崔侯爷。” 颜宓有些无奈,又不爱听这些。 更何况,此处还有外人,若她真的嫁了,也便罢了,若不曾,岂不是成了沈婳眼里的笑料? 提督府丢不起这个人,她更丢不起。 所以,崔宣氏亲近她,只要阳陵侯府没请媒婆上门,她都不会认定,她会嫁给崔韫。 而,嫁给崔韫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好的呢? “莫胡说。” “哪里胡说了?上回宴席,阳陵侯府的主母都特地拉着姐姐说话。” 沈婳姿势不改,黑润透亮的眸子骨碌碌的转着,恨不得将耳附上前听。 这便是恩公未来的娘子?虽生的比她差些,但也花容月貌。 说话温温柔柔的,如沐春风,可却不是周芝芝那种白莲花。莫说男人会心动,沈婳听久了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样的女子,娶回去可不得供起来? 韦盈盈:“想来要不了多久,我就该称你一声侯夫人了。” 沈婳小脸冷静的挪了挪椅子。 “这盛京有一半的女娘都对侯爷芳心暗许,我那楼下的庶妹上回瞧见侯爷纵马而过,眼珠子就差掉侯爷身上了。哼!丝毫不见矜持,简直丢我尚书府的脸。” 她绝对不会承认,那一天她心头小鹿也乱撞过。 颜宓的命可真好。 沈婳又挪了挪椅子, 颜宓抿着唇,不再言语,而韦盈盈却不曾收敛:“若说能同侯爷比上一比的,便是辅国公世子谢珣了。战绩赫赫,模样也俊。” 颜宓端着茶盏的手稍稍一抖,她眸中闪过片刻的失落,就连舌尖甘甜醇厚的茶水,也尽是苦涩。 谢珣啊。 那是她见过最温柔的男子了。 不同崔韫隔着距离感的冷漠疏离,谢珣骨子里都透着温润,偏偏这个少年,提剑穿着盔甲的模样,血气方刚。更是丝毫不逊色。 优秀到让她仰慕。 像是想到了什么,韦盈盈的语气又染上了兴奋。 “对了,他也不曾娶妻。归京那日,身上不知被多少思慕的女娘砸了荷包和手绢。” 她娇滴滴还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下多了颗毛茸茸的脑袋。她心头一骇。 沈婳搬着椅子坐下,亮晶晶的看着她。 “还继续说吗?” 说什么说!她又不是说书的! “你过来作甚?”韦盈盈满是不欢迎。 沈婳:“这边茶几的点心好吃。” “和你桌上的有何不同?” 沈婳幽幽的看她一眼。 “哦,是吗?” 韦盈盈气的半死。 沈婳又问:“崔侯爷可曾被砸过荷包?” 韦盈盈自然不理沈婳。 沈婳不得回应,心痒痒的苗儿破土而出。蔫巴巴的垂下脑袋和之前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 颜宓见她这般,不免好笑又心疼。她温声道:“有过一次。” 沈婳眨眨眼,不可置信:“一次?” 恩公凭什么只有一次! “不错,崔侯爷当年以干扰公务之由,将那些女娘送去了衙门,自此后,谁还敢造次?” “……” 沈婳:“那谢世子收了吗?” 颜宓嗓音更柔了,她说的很轻。 “他谦谦公子,自然没收。” 沈婳觉着,崔韫的头上有点绿。 章节目录 第48章 来信 花了数日,沈婳将屋里添置的满满当当,尽显奢华。倚翠和成妈妈整日往外跑,即便再外,也准备给沈婳过个好年。 好在买了牛车也方便,巷子里的各位嫂子只见成贵忙里忙外将一车又一车的年货往梨园拉。 “这沈娘子可真舍得,我适才瞥了眼,满满当当一车的补品。” 王嫂:“她怀有身孕,自该吃的好些。前些日子我撞见沈娘子正坐在院内,你们是没瞧见,那小脸白的像是动了胎气。” 说着,她沉沉叹了口气:“她男人走了,丧期吃肉犯忌讳,可大人不补,孩子能不补吗?莫说吃些补品,要我说,沈娘子若炖鸡汤喝,也应该。” 她又开始愧疚:“也怪我,上回送的是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难怪,随从会问是什么馅儿的。 是她心眼小,那时才会生了怨。 沈婳刚泡了药浴,眼下正躺在床榻上,屋内染着碳火,身上厚实的锦被。向来畏寒的她都暖和的面上有了红晕。 “娘子!” 小丫鬟凝珠从外头小跑入内。 她年纪小,成妈妈和倚翠留她伺候沈婳。 凝珠关上门,挡去刺骨的寒风,又抖了抖身上的雪,等身子暖和了,这才抱着包裹跑上前。 “这是孙管事的信,还有柳姨娘亲手缝制的皮毛手捂。” 沈婳半支起身子。打开包裹。 柳姨娘有一双巧手,沈淳氏还在时,每年送去的布料都是足额的,柳姨娘都是亲手给沈坠做得衣裳,时不时还会给沈婳做几件。 手捂绣着漂亮的玉兰花,是最寻常不过橙红色的狐狸皮。 柳姨娘身上并无过多积蓄,与她而言,这是她能给沈婳最好的年礼。 自来挑剔的沈婳不咸不淡:“我如何缺这些了,柳姨娘就是瞎折腾。” 凝珠还未摸透沈婳的脾气,闻言只当她生气了。 也是,就连娘子榻上挂着的幔帐都是湖水色秋罗鲛绡帐,两相对比下,手捂实在太寒酸了些。 小丫鬟紧张之余,又怕沈婳发怒。 可下一瞬,沈婳当着她的面戴上。若有所思的看了许久。 语气嫌弃:“勉强也凑合。” 正说着,沈婳吩咐:“把信给我。” 凝珠连忙奉上。 沈婳看得很慢。嘴角翘出抹笑意。 “信上说沈薛氏从牢狱回去后,想来是受了惊吓,大病一场,至今还未好全。” 凝珠闻言立即笑开:“这可是大喜事。” “还不止呢。” 孙管事实在知道什么能让沈婳开怀。 沈婳翘了翘小拇指:“薛牧良那好色之徒,身子也废了。” 面子里子全丢了,像只过街老鼠,自那日后,就没再出门。 没了子孙根的儿子同宫里的公公有甚区别?薛老爷是见一眼都嫌脏。而最疼他的薛老夫人,是见也不见薛牧良了,整日念经,就指望那怀了孕的妾室肚子里的是男胎。 沈婳往下看。身子不由坐直了些。 “沈瞿亲自去刘县官跟前请罪了。” 县令之女大婚点名要的喜服本就赶,一大批老绣娘离开,自然无法及时完工。 刘县官嫁女是喜事,眼瞧着婚期将至,出此事,他见了沈瞿能有好脸色? 途中生波折,这可是大不吉! 刘县官处置了董家一案后,涨了声望不说,同路知府有勾结的官员又一个个被御史台盯上,眼下他安然无恙,又是庆幸的舒了口气。 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偏偏沈瞿来闹心。 沈婳愉悦:“我这个便宜继兄赔了不少银子,在刘县官面前像个孙子一样。” 不过沈瞿也算有点能耐,事后四处招绣娘,废了好大的功夫又从对家绣坊高价收了不少绣娘。 也算是将眼下这关给过了。 可这又如何? 沈瞿又能平顺到何时? 孙掌事在信结尾处,特地提了。让沈婳莫忧心。 完成一幅绣品,越是做工精细,所需时间就越长,一年两年都是正常的。而绣坊年后夏末时分,得交一批货。 外行也许买的只是沈家绣坊的一个招牌,如何能分辨这些? 而内行懂得可就多了。 更别说,这批货中有一份是四皇子给生母静妃的生辰礼。 静妃若不满意,沈瞿可不是再当孙子那么简单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沈婳很期待。 她仔细的将信折叠好,准备晚膳再看一次。还能多用一碗饭。 章节目录 第49章 打秋风 崔韫也在年前及时处理好积压下来的公务。 “这段时日你也忙,瞧着人都瘦了,这是厨房炖的汤,加了不少药材,趁热喝了。” 崔宣氏抽时间来了书房,亲手给他盛了一碗。 崔韫温声道:“让娘费心了。” 崔宣氏面带倦容,提起精神:“明儿便过年了,你可有给西苑那边备上年礼?她们来投奔崔家,这亲隔的远你为表兄也不该失礼。娘恐你忙,抽不出闲暇将这事给忘了。” 西苑正是数位表姑娘住的地方。 崔宣氏出主意:“不过我那儿备了几块玉,若没准备,晚些我让下人送来,你也无需再费神。” 崔韫恍然,随即轻笑。 “多亏娘记着,儿子的确忘了。” 崔宣氏嗔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忙起来晚膳都能随便应付,如何能记起这些琐事?你若娶了妻,阿娘就省事了。” “不过你祖父祖母那儿,该准备的必须亲手备上,这是孝心。” 崔府人口最简单,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多,要准备的并不少。崔宣氏上下都得操劳,大儿媳即便有心帮衬,可要照顾绒姐儿这个魔王,也分身乏术。 可即便如此,她也腾出空特意跑了这一趟,儿子即便再周全,可不还是需要娘的提点。 崔宣氏念及此,竟有些欢喜。她后头还有事也不久留,崔韫送她出了屋。 崔宣氏领着众奴仆出了院子,只见最得力的婆子匆匆而至,欠身上前轻声在她耳语几声。 崔宣氏当即冷了脸。 “当真?” 婆子恭声道:“吴娘子只身一人在外候着背着包袱,这寒冬腊月的,府门那处人来人往。她一见奴婢,就好不可怜的哭诉。说求大娘子您给她一条生路。” 闻言,崔宣氏的脸色并不好看。 “打了这么多年的秋风,如今又要作什么妖?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将她如何施虐了。先前老侯爷在时,我得忍着,老侯爷去了,我还得忍着。” 婆子也恼,却不得不细细道来:“她大老远从怀郡过来,听着意思,是想在此住下。” “算的比谁都精明。要是住下,想来这回是不准备回去了,怕是她爹娘的意思,特地求着我在盛京给她寻门好亲事呢!” 崔宣氏冷嘲热讽:“吴家当年站错了队,簇拥错了人,皇上登基如何不怨?当年,要不是吴老太爷在圣前哭诉一番,又辞官告老回乡阖家离开盛京,兴许我们阳陵侯府都能被牵连。” 婆子面露愁色:“时隔多年,吴家的事皇上也忘了。可吴家已无根基。高门显贵又哪里瞧得上吴娘子?偏偏她又是……先夫人的亲侄女,人赶不得,恐遭闲话,老奴斗胆做主将她请到了待客厅,便来寻大娘子了。” 崔宣氏是老侯爷后娶的继室。原配正是吴老太爷的幺女。 崔吴氏嫁给老侯爷不过一年,便恶疾缠身,未留下一儿半女便撒手人寰了。 吴老太爷当年是明哲保身,功勋名利毫不犹豫的弃了,他算是吴家里头,崔宣氏唯一敬重的人。 可那些后辈又如何甘愿在乡下野居。 吴老太爷一去,底下那些不安分果然寻上门了。 起初,她刚入府为新妇,太夫人放权直接交付中馈。她行掌家之权。 可吴家的人次次上门哭穷要钱。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但阳陵侯府各主子的月银,公爹和老侯爷的应酬请客吃酒,各个府邸的宴会送礼,府上的开支哪个不要钱? 当时,她抹不开脸拒绝,若求到婆母面前便是她掌事无能,她只能抹下脸找上了老侯爷。 却得来枕边人的一顿斥。 “不过是些银钱,也值得你这般计较?” 不说别的,那吴娘子前前后后已来了四次了! 半响,崔宣氏沉沉吐了口气。 “做的不错。” 她语气是说不出的淡:“我给老侯爷生了两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我孝顺公婆,料理内宅多年。他念的想的念的仍是姐姐。” 活人终究比不得一个死人啊。 “他倒是安安心心去寻姐姐了,却留下所有的烂摊子丢给我。” 崔宣氏沉沉的闭了闭眼。 “让人去西苑住下吧。” “双亲皆在,却来投奔,果然是乡野长大的,真是好规矩教养。让下面的人盯紧了,别让什么人都往哥儿面前凑。” “府上的几个娘子各有心思,可到底有分万不敢在我眼皮底下行龌龊事,这从乡下来的,可就不好说了。” 崔宣氏离去后,崔韫立在院内,望着连下了数日的雪。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 “爷。”即清上前。 他手里抱匣盒,里头装着范承先生的字画。共三份,刚好分给府上的三位娘子。 正是一早崔韫让他去取库房的。 眼下,是用不上了。 崔韫的视线淡淡收回。 “爷,沈娘子那边,可需要属下去一趟?” 即清若不提,崔韫都要忘了,还有沈婳这个人。 虽说是他要代为照看的娘子。崔韫却懒得花半点心思,语气平淡无波,随意道:“就将那一匣子全送去吧。” 章节目录 第50章 我很喜欢呢 梨园。 成妈妈和倚翠正包着粽子。 有蜜枣粽,桂花红豆棕,都是甜口的,成妈妈又去调了咸的芋头粽。 成贵正对着石臼打着糍粑。这是体力活,他不爱说话,做事却极为干练。 沈婳允成家母子一同来盛京,无非是两点。成妈妈做事沉稳,其子成贵又是个地道不过的老实人。 成妈妈同倚翠合力将粽子煮熟。期间倚翠走了出来。 “王家婶子送了素饺子,张家嫂子送了蜜饯,各家多少也提着自做的小食上门,丰州也有这种风俗。娘子可要送些粽子去?” “送吧,挨家送去。” 倚翠应下。 踌躇一二,又在沈婳耳旁小声道:“今早,奴婢瞧见成妈妈在哭呢。” 沈婳倏然抬头,拧眉:“是谁欺她?” “自是没的。只是王婶子来时,很是随意的问了成贵的爹,成妈妈起先还好好的,后头背着人眼儿都红了,还硬说是风大迷了眼。” 沈婳蹙眉。眼底划过厌恶。 “这事以后莫在成妈妈跟前提了。” 倚翠不知,她却是清楚的,当时从牙婆手里买人,沈婳自然得知道这些人的底细,牙婆有意办好差事,知无不言的透露。 寻常百姓若非走投无路怎甘为奴? 成妈妈年轻那会儿,生的不错,力气大会干活。乡野里的妇人谁都想让她当儿媳。偏最后便宜了嘴甜的成父。 起先,日子也算美满。 而在成贵四岁时,成父被做暗门皮肉生意的女子哄的团团转,也是糊涂,为迎那大了肚子的娼妇进门。 不惜将正经娶来的妻子休了,就连儿子也不要了。狠心一并卖给牙婆。 买了他们的牙婆,见孤儿寡母,又最瞧不起负心汉。到底还算有点良心,没将两人分开卖,闹的骨肉分离。 再过了几年,成父又要带母子两人回去。 只因,那娼妇背着他还和以前恩客纠缠不清,而生下来的儿子,却越长越不像他。 成妈妈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她虽是奴婢,可运气好,沈婳之前的那位主子,是个宽厚之辈。 若不是后头得罪了青天老爷,举家入狱,成妈妈又并非自由身,想来不会再度被卖…… 提起丧天良的成父,又如何不怨? 沈婳扒拉着脚底刚燃尽还冒着热气的碳灰。她在里头埋了栗子和红薯。 闻着清甜的味,大抵是烤熟了。 她先用长细棍拨出几颗表皮焦黑的栗子去雪地滚了一圈,待不那么烫了,再放下手捂,最后用帕子拾起。 一热一冷间,栗子很快将帕子染成了黑布。 粽子也便煮好了。成妈妈手巧,用席草六个一捆。提着出了门。 沈婳看着她一个一个敲门。 “自己包的粽子,张嫂子尝尝?” 张嫂笑:“哎呦,这粽子包的水灵。瞧着就好吃。那我就不客气了。” 刘嫂:“我家小子早就闻着味了,今年事多,来不及做这些。我正想着腆着脸讨要呢。” 最后一个是王嫂。 她收了粽子,又眼尖的余光瞥见倚在门口的沈婳。 “沈娘子怎又在外吹风?” 沈婳弯唇笑:“又不是水做的娃娃,风一吹就到。”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的一声尖叫。 王嫂子当场就白了脸,不多时,离梨园最近的刘嫂张嫂又再一次开了门。 王嫂热心肠,连忙大步朝严家而去:“这……严家又吵了?喝醉酒就打女人,上回严嫂子一头血呢,这回可别闹出人命来。” 刘嫂子却不愿去掺和,啐了一口:“她也是活该,偷汉子偷到公爹头上,严雄早就想送她沉塘了,偏偏严老爷子心疼舍不得。也难怪严雄吃醉酒,严嫂子就免不了一场毒打。” 这日子也便糊弄的过下去。 妻不成妻,母不成母。 沈婳慢慢挪了过去。 “谁说不是呢,上回严雄打累了歇下,严大爷才回去,我上回还撞见这老头抱着严嫂子,好生哄呢。眼下定然又跑的没影了。一条巷子里,再龌龊肮脏也低头不见抬头见,晦气的很。”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贬低。 沈婳从她们身边挪过。 “沈娘子,你去何处?” 沈婳微微一笑:“随便走走。” “娘子。” 成妈妈连忙把人拦住。她也不劝,只是说。 “栗子和红薯冷却就不好吃了。” 沈婳失望的伸长脖子朝严家那个方向探,她看着王嫂在敲门。 “严兄弟,严兄弟。” 下一瞬她又觉着冷,连忙又缩了过去,只能故作冷贵高艳的往回走。 再度回杌子上坐下。 不多时。 “娘子,侯爷那边来了人。” 凝珠领着一张生面孔走来。 来的是即馨。 她比即清会来事,当下福了福身子:“沈娘子,小的奉爷的令给您送年礼了。” “爷这些日子脱不开身,可也是极挂念娘子的。这不,特地寻了市面上难求的三副范承先生的字画。” 即馨笑:“小的也提前给娘子您拜年了。” 沈婳正费力的剥着栗子。一个没拿稳。骨肉饱满的栗子从手中脱落,又在地上滚了几圈。 闻言,她也没顾着去捡。只是仰头去看即馨。 她手上黑乎乎的,就连脸上也不知何时粘了碳灰。像只较劲的猫儿。 沈婳求知若渴:“范承先生是谁?” 即馨一愣。 沈婳维持笑容:“虽然我不认识,可很喜欢呢。” 即馨都要信了。 沈婳同她对视几眼,起身。 “你等等。” 说着,裹成球的她费力朝屋里去。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再自然不过的抱住即馨怀里的匣子。像是不经意的问凝珠。 “外头那边如何了?” “娘子,已没动静了。” 匣子不重,她抱着不算费力。沈婳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回屋。 等她再出来后,匣子不见了,手里提着红喜袋。长长的系带挂在弯曲的食指上,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的。 沈婳在即馨跟前站定。 “我这边也没提前准备。” “这是回礼。劳烦你交给恩公。” 即馨表情古怪。 若沈婳不说是回礼,她险些以为这是长辈包给爷的红封了。 “……是,小的定然送到。” 章节目录 第51章 谁也不比谁上心 吴娘子来的消息很快在侯府传开。 崔宣氏随意将人打发住下后,刚回院子,就见素色罗裙的小妇人立在院内。 眉目温婉,眉宇间却裹着一层愁容。便是崔柏之妻,侯府的大少奶奶。 “婆母。” 乔姒欠身请安。 崔宣氏对这个儿媳又是喜欢又是心疼,拉住她冰冰凉的手。 “怎在外等着,若是冻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说着,她不免又对院内伺候的奴才一顿斥。 “大少奶奶站着不知道请进去?一个个是瞎了?她若有个好歹,我唯你们是问。” 乔姒将崔宣氏扶着往屋里走。 “婆母可别怪她们,是我执意在外等的。” 说着,她轻声道。 “吴娘子还是得趁早送回去的好。” “婆母莫怪儿媳多言,这些年,她年年来此,想来当侯府成吴家后院了。吴家眼下并不成器,想来再过几个小辈也难翻身。故此,将主意打到了姻亲上。” 即便配不上勋贵子弟,可有阳陵侯府牵线,嫁给小门小户当正房夫人可比留在乡野,嫁给泥腿子强。 乔姒:“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可贪心不足。若真帮吴娘子寻了门不错的亲事,难保他们不会送第二个第三个女儿过来。” 她是说到点上了。 不帮,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容不下人,可若帮了,却更是数不尽的麻烦。 崔宣氏:“我知你的意思。可……” “她那边交给儿媳。先将这个年过了,总有机会将人妥善送走。”。 灯光下,乔姒的模样愈发温婉贤淑。 所有人都以为乔姒是她做主给崔柏寻得新妇,却无人可知,乔姒实则是崔柏自个儿定下的。 崔宣氏还记得,那年崔柏跪在她身前。 “阿娘,儿子有罪。不愿娶攸宁郡主。” 攸宁郡主是老侯爷有意给崔柏定下的女娘。这也是崔柏第一次反抗父命。更是第一次求崔宣氏。 他跪的没有半点狼狈。 “若儿子无意中人必当遵父命。可……” 少年郎的思慕在亲娘面前无半点掩藏。 “儿子已有心悦的女娘,乔娘子的出身不好,可儿子只想要她。无法违背己心同旁人做夫妻。” 崔宣氏当时沉默了很久。她没有去扶崔柏,也未让他起身。 “你何错之有?” 崔宣氏:“我儿坦坦荡荡,便是大丈夫所谓,你有真才实学,自会有一番天地,何须靠着你阿爹和岳家?” “你瞧上的娘子,定不会差。出身差又如何?内宅之事她不懂的阿娘教,人际社交也有阿娘带。你在皇上面前得脸,岂需忧心乔娘子在各府世家娘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当时,她和老侯爷已有隔阂。 她心已凉,再不是对着郎婿说句话也能红半张脸的妇人。在他面前也从事事都能说上半日的聒噪成了无话可说。 她去了书房。 老侯爷见她来,冷硬的眉宇难得带上几缕温和。崔宣氏到最后才知道。他这样温和无非不过是给继室的体面罢了。 “攸宁郡主同柏哥儿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许。” “可是柏哥儿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她眸中太平淡了,好似除了两个哥儿的事,也不会来寻他。 “侯爷,嫁你前我有婚约,是你要娶我,而我爹娘满天欢喜。不顾我意愿,迫我做崔家妇。” “我本以为你娶我,到底是存有喜欢的,也抛下一切不该有杂念,好好做你的夫人。” 她正要跪,却被老侯爷扶住,动弹不得。 “你来寻我,只是说这些?” 崔宣氏:“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哥儿如何再步我的后尘?望你看在我为侯府开枝散叶的份上,放过柏哥儿。” 诛心之语,伤己伤身,可也有用。好在老侯爷最后到底没再插手崔柏的婚事了。 乔姒的确是个好儿媳。 这些年,崔宣氏已将她当亲身女儿对待。 可她还这么年轻,余生漫漫,可怎么熬? —— 等送完粽子,沈婳便再坐下拨栗子。 “娘子,您不去瞧瞧侯爷送的书画吗?”凝珠的手很巧,三五下剥出果肉,再喂到沈婳嘴里。 沈婳被塞的鼓鼓嚷嚷的,含糊不清道。 “没什么好看的。” 凝珠小声道:“侯爷所赠应当万分珍贵。” 沈婳表示:“我给的银票也不少啊。” “他若不是我恩公,我是如何也不收的。什么字画,我又不懂欣赏。再珍贵又如何,还不是不衬我心意。” 有这闲情逸致的功夫不如去数银票。 这书画,倒是适合给颜娘子。她定然喜欢的。 “即是年礼,自该用心的,不然还不如不送。” “可侯爷想来也不缺银子。” 沈婳理所当然:“所以,我给够了钱,让他自己去买。有错吗?” 很快,阳陵侯府书房的案桌上,正扔着一份红喜袋。端坐的男子不喜不怒。 更无错愕。 这的确是沈婳能做出来的事。 他送去的物件,是随意打发。 而显然,沈婳比他还敷衍。 谁也不比谁上心。 他自不会为了这些小事恼。 他放下手里的书,提步朝外走,院外的即馨正倚着柱子,正在开红喜袋。 她手里的红喜袋和桌上那枚如出一辙。 崔韫脚步一顿,朝她而去。 “爷有什么吩咐?”即馨忙问。 “哪儿来的?” 即馨发觉崔韫的视线在她的红喜袋上过分停留。 她恍然,自然如实道。 “奴婢今儿向沈娘子拜年了,沈娘子给的。她那会儿正吃着栗子呢,半点没有架子。” “她遣奴回来问爷,说明儿除夕阖家团圆,断没有拘着两名随从还在梨园伺候的道理,若爷准许,可放两人归家。” “随从许她了,便是她的人,无需问我。” 而就在这时,即清从外头进院,有要事禀告崔韫。 他一身黑衣,愈发的突出腰间挂着的红喜袋。 即馨欢喜道:“沈娘子很是大方,知道即清是奴婢兄长,特地又多给了一个。” 崔韫陷入沉默。 “爷,兄长,奴婢都有呢。” 崔韫的沉默散尽,他蓦地吐出一声冷笑。 他是不是该庆幸,他的那枚喜袋比这两枚加起来还重。 章节目录 第52章 送走,送走,快送走 翌日,辞旧迎新。 沈婳醒的很早,很是有兴致的将对联贴的歪歪扭扭,手上还沾了不少浆糊。 对联是前几日买的,而花样繁琐的剪纸是倚翠亲手剪的。灯笼高挂。全是孝期该有的素白色。 沈婳下了踩脚的凳子,受不了那黏腻触感,突发的一时兴起也跟着散去。便转眼将这些交给成贵。 她仔仔细细的洗着手。 小巷的孩子个个带着面具,手牵手嘻嘻哈哈。见沈婳,还特地走过来。 “沈姐姐。你家对联谁贴的?” 沈婳正要得意的指向自己。 “贴的太丑了,若我这样贴,少不得又要被阿娘一顿揍。” 腰间挂着的荷包是沈婳特地准备的糖,她银子多,时不时就会买些吃食,也总会分些给小巷的孩子吃。 每每这时,总能听到他们一句沈姐姐,一句漂亮的夸。 沈婳听过很多话。恭维的,温柔的,讨好的,这还是第一次被说丑。 她贴的对联丑和她丑有什么区别? 小娘子抿唇。 若说有的选择。一个是假惺惺的说贴的好,一个是实事求是,沈婳虚伪,就愿意选第一个。 “这糖是给我们的吗,下回沈姐姐可以找我,我最会贴了。” 沈婳在孩童期待的目光下,做了件最可恶不过的事。 她取出一块糖,当着所有人的面塞到嘴里,又将荷包严严实实的系紧。俨然是最恶毒的坏女娘。 “姐姐是自己吃的。真甜,可惜没有你们的份哦。” 成功将一群孩子气走了。 沈婳轻哼一声,转身:“他们的面具倒是有意思。” “今儿街上会有驱傩游街,吹拉弹唱,除妖孽,保祥瑞。傩翁傩母身边围着千儿八百个带着面具的护僮侲子,这些孩子想来是要跟着队伍游街了,娘子可要去看看?” 沈婳倒没见过,闻言,有了兴致。 “成,快让成妈妈她们别忙活了,左右看了热闹再回来准备膳食也不迟。” “欸。”凝露应下,连忙去叫人。 成妈妈正处理鸡鸭,这是为祭先祖,迎灶君准备的。 “娘子让老奴去,是娘子体恤,这是您在外过的第一个年,自然不能过于草率随便。老奴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街上孩子多,跟着傩翁傩母跑,你们万照看好娘子。” 沈婳便带着两位婢女和成贵出了门。 街上熙熙攘攘,锣鼓喧天,沈婳瞧什么都新鲜。 她还特意挑了面具。还不忘招呼三人。 “你们也来选选。” 取钱时,却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肩。 女娘的身子被撞的不由往后踉跄几步,险些摔倒。而那人见闯了祸,只顾着埋头匆匆就走。 “娘子,您可还好?”倚翠忙问。 沈婳气恼:“站住!” 成贵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牵着孩童的尖嘴猴腮男人。他是做粗活的,力气也大,很快将人压制。 沈婳也不顾面具了,气呼呼的踩着绵绣花鞋上前。食指就差怼到中年男子的脸了。 是一贯来的娇气又蛮横。 “你知道我多金贵吗?我若倒地,没缓过来死了你赔啊!” “大道这么宽,撞谁不好偏撞我?” 中年男子面带疑虑又有些焦躁。显然不愿同沈婳纠缠。 他挣了挣,却仍旧动弹不得。 “这位娘子您眼下并无大碍,总不能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寻常百姓?” 见沈婳不说话,他只能浮躁道:“行,您说个价,我赔还不成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沈婳气笑了。 她讥讽的上下打量男人一眼。 最后落在那一动不动仿若被吓着带着面具的孩童身上。 “不过是个走卒打扮的,你能给的了几个银子?” “起先,你若好声道个歉被我骂几句,看在今儿除夕的份上,这事也便算了。眼下,这事绝不能私了。” “倚翠,把那小鬼带过来。” 男子一下子激动起来,面目也变得扭曲。 “你这是作甚!再如何有错也是我,哪有抢我女儿的道理?” 周围跟街的百姓纷纷围了过来。 一强一弱,对比鲜明。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潜意识的认定总是弱势一方受尽了委屈,也便将那自以为的仗义之心站到强势之人的对立面。 “你这女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人活一世,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大过节的,我看这件事也便罢了,你看看,孩子可怜的都吓傻了。” 沈婳没说放,成贵自不会放人。 双方僵持着,眼看着指指点点的人愈来愈多。而中年男子的脸愈涨逾红。 “你的女儿?” 沈婳嘲笑。 “你一身打扮最是寻常不过,这身冬衣想来洗了又洗,已褪色,瞧着也不保暖了。” “这孩子的一身,是云想阁的新品,上头的绣花我更熟悉,出自丰州沈家绣坊。” “若说她是皇家子弟我都信,可说他是你女儿,我倒想问问你是哪儿偷的?” 话音一落,周边一静。 成贵一脚将人踢到地上。男子死死不肯松手,连带着女童被带的往前踉跄。 她一声不吭,实在不对劲。 倚翠顿时变了脸,同凝珠合力将女童拉倒自己怀里。 沈婳走上前,打开女童的面具。 小女娘模样再娇憨不过,俨然是被精细养大的。也不眨眼,就这样呆呆的。眼神没有焦距。 中年男子嘶声:“你休要污蔑我!” “污不污蔑自有京兆府定夺。” 沈婳淡淡道:“成贵,报官。” “呸!丧尽天良的狗东西!”百姓纷纷开始骂。 “报官,这事必须报官,要不是这位娘子,想来孩子都被拐走了!这些年盛京丢的孩子还算少吗?这些拐子就不怕天打雷劈!” 倚翠:“娘子,那这小女娘。” 沈婳最怕这些:“一同送去。顺便打听打听谁家丢了孩子。” 说着,她正要将面具重新给女童带上。就见她混沌茫然的眨眨眼,似有了意识。 沈婳:“喂!你是哪家的女娘?” 崔绒浑身都在抖。 “哇!”哭声惊天动地。 看着就让人心疼。 沈婳被吵的耳朵疼,连忙对倚翠道:“送走,送走,快送走。” 章节目录 第53章 你现在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 崔绒眼圈通红。她年幼,脾气也拗。即便不明适才多艰险,她却抱着倚翠:“我不走!” 嗓音又哑又奶,配着她肥嘟嘟的精致脸蛋,异常可爱。 倚翠便也瞧见她手腕处被捏出的红痕。她蹲下身子痛崔绒平齐。 “疼吗?” 崔绒顺着倚翠的视线看过去。 那后知后觉的痛觉,一下下卷席小女童迟到的神经。 她伸出指尖,明明只是个粉粉糯糯的团子,这会儿,气势凌人的指着中年男子。 “你是谁,胆敢伤我?” “我要让二叔杀了你!” 她一字一字的恐吓:“你!完!蛋!了!” 沈婳那双眸子,仿若能洞察人心。 她担忧的只此一点。 若真是拐子,见这小娃娃能卖个好价钱也便算了。 毕竟沈家不过商户,内宅却皆阴谋算计,何况盛京里头的数不尽的妖魔鬼怪。若这中年男子是拿钱为人办事…… 那涉及的便是高门显贵的腌臜事。若再往上大胆猜测,也许同党派皇位纷争有关。 不管是非与否,将算计用到娃娃身上,手段实在是恶劣且令人不齿。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 如今的沈婳,看什么都用最坏的角度揣测结果。 她难得耐着性子:“不去衙门也行,你二叔是哪位?我让人送你回去。” 崔绒却是警惕的看着沈婳:“你为什么要问我二叔,你是不是也想做我二婶?” 崔绒仰着脸,眉毛皱起又松开。 “你这样的,不行。” 游玩的心思搁浅,她转身踩着绣花鞋往回走。背影可见气势汹汹。 崔绒:“恼羞成怒了。” “可没办法啊,谁都想嫁我二叔,我二叔娶不过来。” “要不你排个队?” 沈婳:??? 一直以来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哪有轮到他人挑挑捡捡? 哪儿冒出来的二叔,就算人在她面前,她都懒得多看一眼。 她气笑了。小鬼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成贵见状,只好压着男人离开,与之陪同的,是自告奋勇的几名群众去作证。 “沈娘子。” 走近小巷,有藏色耐脏袄子的妇人细声唤她。妇人身姿窈窕,唇上还点了胭脂。 小巷住的也就这么几户人家,即便妇人眼生,沈婳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正是不久前被打的严嫂子。 若仔细去了瞧,她眼皮那处还带着青紫。 沈婳看戏归看戏,让她同这种女子打交道却是不愿的。 她抿唇,随意的点头迎合,便朝梨园而去。 女娘浑身上下都带着娇气和精致。如天上的云那般,高不可攀。严嫂子羡慕又讪讪的收回视线,唯恐脏了沈婳的眼。 她晦暗的咬唇往回走。 “人家是富贵身份,即便落魄住的也是梨园,身上的穿戴哪个是便宜货,你也是自找没趣,瞧瞧,她可搭理你了?” 严雄讥笑讽刺。 “梨园的人挨家都送了粽子,独独咱家没有,你说,是不是觉得你脏?” 严嫂子眼圈一红,不愿听这些,就准备去厨房。经过他时,却被严雄一把攥住手腕。所碰之处,是上回用细柳树条抽出的血痕,她当即疼的白了脸。 男人靠近她,在她唇上咬了咬:“同你说话聋了不是?听话些,莫总让我罚你。” “都说了,我是喝酒没忍住,往后定然不会在喝了。今天也买了药赔罪,你也莫同我置气了。” 不会再喝? 这种话,她听多了,也彻底不信了。 “我不知能和你说什么?” 严嫂子是挣扎的恨意:“你离我远些。” 严雄倏然黑了脸。 “你还真当自己是良家子了?你是我从窑子里买的,伺候过的男人一只手都数不清,我赎你出虎狼窝,又娶你进门,哪点对不住你了?” “你扪心自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严嫂子难堪的抽泣一声。 她浑身充斥着最低贱底层的无助,和那深陷泥泞的悲凉。 严雄身形瘦弱,皮肤黝黑,同严嫂子站在一处,甚是不匹配。 可严嫂子也曾视他为后半生的依靠。 她嘶哑道:“良家女谁又甘愿自轻自贱,继母不慈,我爹懦弱,入那种腌臜之地非我所愿,你赎我娶我,我该感激,前半生我活的不人不鬼,得以再生......” 她看向严雄,嗓音都带着颤:“可你为何还要折辱着逼我伺候公爹?” 严雄冷笑:“你当什么贞洁烈妇?以前在窑子里都没觅死寻活。” “我凭什么死?” 严嫂子当即激动了起来:“被卖去花楼不是我之过!命不好也不是我之过!” 那种地方,进去后寻死都难,就连如厕都有人死死跟着。不服从便是一顿毒打,老鸨有的是法子让她们生不如死,既然死不了,她也只能求生。 一年两年……,就这样熬了过来。 “眼下,我只想坦坦荡荡的活着,行不行?” 回应她的,是枕边人的不容置喙。 “不行!” 还有一句。 “今夜记得去爹的屋。主动些,莫扫了他老人家的兴致。在那种地方待过,你应当知道不少花样。” ———— 沈婳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吃力。 她捏起帕子擦了擦汗,对着身后的小尾巴并无半点好脸色。 “小鬼,回你自个儿府上。” 崔绒小脸抬得高高的:“我不识得路。但我二叔一定会来寻我的。” 她是不愿再去街上了,经此一遭甚至有些许恐惧。也只能纡尊降贵:“我去你那里坐坐客。” 沈婳冷笑:“不欢迎。” 崔绒:!!! 崔绒愤怒的跺跺脚。 “谁稀罕啊!”她转头大步走。 倚翠和凝珠面面相觑。 崔绒走了几步,还特地放缓了脚步,也没等到人来劝喊。 崔绒气的涨红了脸。不过片刻,她又趾高气扬的跑回去。 从未被人拒绝的崔绒愤怒是看着沈婳:“不行!我不管,我就跟着,我气死你。” 沈婳:“......” 呵呵! 她一把捏起崔绒的脸,揉面团似的往外扯了扯。 “小鬼,你现在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 “跟我走可以,给我老实点,不然姐姐真怕没忍住揍你。听到了吗,死小孩!” 章节目录 第54章 她还能治不了一个小鬼? 还未黄昏,只闻爆竹声阵阵,而阳陵侯府已经彻底乱了套。 “大娘子大少奶奶,竹苑寻遍了,也没寻着小郡主。” “不敢惊动太夫人,然问了主院的奴才,并未见小郡主。” “侯爷那儿也寻了。” “……” 听着奴才一个个禀报,乔姒有些心慌。不由来回走动。不说是她,就连崔宣氏都紧紧捏着帕子。 她冷冷对着跪在地上伺候崔绒的奶妈子质问。 “你是怎么伺候的?好好的姐儿都能跟丢了?” “混账东西!你怕被罚,便自作主张将此事瞒下来,自个儿在府上没头没脑的寻,眼下足有一刻钟,要不是我要见绒姐儿,你还要瞒多久?” “还跪着作甚,去寻!若娘子有半个好歹,你且仔细你的皮!” “是,是,奴这便去。” 乔姒压住莫名的心慌。却仍旧安抚崔宣氏。 “婆母,小叔和祖父参加宫宴,指不定何时回来,绒姐儿这儿有儿媳顾着。左右没出府,定然在府里哪个角落睡了去。反倒是祖母见不着您,儿媳又迟迟未去主院,老人家难免察觉端倪。” 崔宣氏也这般想。 太夫人身子骨并不好,还是莫让她挂忧的好。 可乔姒的话音刚落,就见身边伺候的婆子脚步匆匆从外头进来。 “大少奶奶。” “适才有奴才禀报,曾见小郡主朝偏院的方向去。” 乔姒:“让偏院的门房婆子来回话。” 婆子吸了口气,急切道:“那老媪沾酒便醉,这会人事不省,而偏门大开。” 说着,她垂下脸,似有不忍:“街上小乞说今儿曾见半大的小女娘被粗布男子用一根糖葫芦给哄骗走了,奴婢觉着不安便问了问,说是穿的正红色裙袄的小娘子。” 乔姒的脸色煞白。 绒姐儿才五岁。正是好动年纪。夫君亡故,只留下这一个女儿。 阖府都捧在掌心疼,生怕磕了碰了。也便纵的她无法无天。 乔姒的身子晃了晃,被身侧丫鬟扶住,这才不至于倒了去。 崔宣氏面色也沉的厉害。 “报官!” “速去皇宫!将此事告知侯爷。” ———— 不同于阳陵侯府的人仰马翻。梨园却是惬意的很。沈婳躺在摇椅上,身上垫着厚厚的毛毯。 凝珠在一旁,喂着她吃核桃。 崔绒见倚翠去庖厨,不愿同恶劣的沈婳待在一处,也便要跟去,却被成妈妈笑着阻了。 “油烟大,小娘子可莫进来。” 崔绒只能去沈婳边上坐下。 她是闲不住的,左右打量这座宅子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我二叔也有一座差不多的宅子。” 沈婳没理她。 崔绒撅嘴:“我都会自己吃了。” “二叔说了,寒偎慵堕是最要不得的。” 沈婳眼皮都懒得抬上一抬。 “你若勤快不如去将院里的雪给铲一铲?” 崔绒抿唇。 她真的太讨厌沈婳了!她是郡主可不是奴才。 沈婳让凝珠去取擦伤药膏。 “小鬼。” “别这么叫我!” “除了手腕,还有哪里不适?” 崔绒闻言,有些害怕的舔了舔唇。不过,倒是没有隐瞒。 “头有些晕。” 沈婳探出指尖朝崔绒勾了勾手。 崔绒见状,毫不犹豫的抱着小杌子靠近沈婳。做好这些,她又有些羞恼。因为二叔就是这般招呼雪团的。 “放肆!”她瞪着眼,偏偏奶声奶气,没有半点震慑力。 下一瞬,淡淡花香飘过,额间一凉,沈婳的手背贴了上去。 不烫,俨然不是发热。又念起崔绒起先似丢了心智的反常。 “可还记得为何同那人走?” 她难得嗓音轻柔,盖过了崔绒的恐惧。 崔绒开始回忆。 “他给的糖葫芦不甜,我吃了就头晕了。” 沈婳原以为是迷药在肆意为非作歹。却不想是过嘴的吃食有猫腻。 这事,马虎不得。 尤其,小鬼还这么小。 谁知道那糖葫芦里掺了什么。 沈婳正色:“凝珠。去请医侍过来。” “是。” “欸,你是病了吗?”离得近,崔绒自然瞧清沈婳眼底的憔悴和疲倦,这是她抹了胭脂也没法遮掩的。 “恩。” “严重吗?” 沈婳不咸不淡。 “不严重,也就快死了吧。” 崔绒一怔。她虽年幼,但也是什么是死。 她的阿爹便是死了的。年年她都要随阿娘去坟前烧纸。 阿娘也总说阿爹是世上最疼绒姐儿的。她没见过,实在不知此话真假。但阿娘一向不说谎。 “我府上有大夫,我央他来给你瞧瞧。” “得了,用得着你这小鬼瞎操心?” 沈婳不领情的继续躺下。 她翻了个身:“你二叔……” 崔绒当即再度警惕。 “怎么还不来将你带走。” 沈婳难得良心发现,幽幽:“欺负你一个小鬼,怪没有意思的。” 崔绒这会儿还气沈婳捏她脸,当即抬着下巴:“你知道就好,我来此你这宅子都蓬荜生辉了。我可是……” 真的是给把梯子就能往上爬。 “小鬼。”沈婳的嗓音将她盖过。 “凝珠不在,你来剥核桃吧。” 崔绒:??? 她噔噔噔上前,肥嘟嘟的脸蛋满是不可置信。 “你差遣我?” 沈婳对上她的眼,也不客气手痒的去扯崔绒的脸,一顿揉捏:“还有些渴了。” 崔绒被捏成包子脸,气的火冒三丈:“我二叔不会放过你的!” 沈婳:“我好怕哦。” 年夜饭寻常都是用的极早的,沈婳如偿所愿喝了水后。又去看倚翠放爆竹。 噼里啪啦的一顿响。 沈婳捂住耳朵,这才回了餐桌。 崔绒人矮,被倚翠抱着上了凳子。 “我要吃排骨。” 沈婳用公筷给她夹了块。 崔绒却不满,她一口没尝却霸道极了。 “那一盘我都要。” 沈婳笑了。 她在崔绒理所当然的视线下,端起那一盘排骨。全部夹到了自己碗里。 “小鬼。你还想吃什么?” 崔绒五年来受的气都没有今天多。 沈婳:“青菜爱吃吗。” “……不。” 沈婳将她的碗堆满:“那就多吃点。” 随后,温温柔柔的问:“还折腾吗?” 她还能治不了一个小鬼? 章节目录 第55章 你真是淘气的可爱呢 天边余晖晕染一片。光线随之暗淡。烟火小巷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 马蹄阵阵。 崔韫身上的官服还未换下。 俨然是一得消息,就禀报皇上,再得圣恩,出了皇宫。 莫说祖父,就连他在得知崔绒被拐的那一瞬间,恼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好在有惊无险。到底是阳陵侯府的金疙瘩,不得他出手,官府那处就传了消息。 崔韫也顾不得惊讶,连忙骑马往梨园这边赶。 他速度很快,来时成贵还没回来。男子翻车下马。动作流畅却又自然。 “小兔崽子,我让你买盐,你拿着铜板买面具?盐呢!这是盐吗!” 隔壁张婶气急败坏的拧着儿子耳朵。 不过多时,传来刘婶隔着墙的打趣嗓音:“别骂了,孩子哪个不调皮。行了,除夕这个日子,且饶他一次。” “是啊,阿娘,你学学刘婶,买面具的又不止是我,他家栓哥儿还偷了钱买。特地买了一对,转头送给别家小女娘了。刘婶都没舍得骂他。” 刘婶笑意一顿,收起看戏的心思,很快四处找鸡毛掸子。追着栓子满院的跑。 “偷钱?我送你去学堂是让夫子教你识字成才的!你学到狗肚子里了?” 这会儿轮到张婶打趣了。将刘婶的话一字不差的还了回去。 “孩子哪个不调皮。行了,除夕这个日子,且饶他一次。” 说着,又不得劲,继续拧儿子的耳:“人栓子比你小数月,都知道讨女孩子喜欢了!你再看看你!没出息!” 实在聒噪了。 不过,也是他耳力过人。 崔韫立在侯府门前,他抬手触门环。 “侯爷?”刚回的凝珠有些意外,在崔韫看过来时,连忙福了福身子。 崔韫喝了不少酒那冷然疏离的面容带着少许的温度。让他变得亲近了不少。 凝珠忙请人进去,又急匆匆的去屋内禀报。 这边,沈婳挑剔的看着对面挑葱段的崔绒。 眼前却浮现出另外一段画面。 席宴上,也有那么一位女娘,仔仔细细的挑着汤碗里的葱丝。那是一道猴头菇煲竹丝鸡汤。 汤很鲜美,唯一不足的就是有葱丝,葱丝切的细细的,挑着也很不不方便。 到底是外头的席宴,许多女娘宁愿不吃,也不愿挑三拣四惹人诟病。 这种做法实在难看了些。 而沈婳自来没那么多顾虑。 半大的沈雉拧眉:“也就你毛病多。你仔细瞧瞧周围的女娘哪个似你这般?” “可我不爱吃。” “挑嘴还有理了?” 沈雉一边斥,一边又万分熟稔的将那碗汤端到面前,用公筷挑起了葱丝。 “柏舟,你这是作甚。也不怕夫子见了?” 柏舟是沈雉的字。 问话的人是沈雉的同窗。而这场筵席正是夫子之女的婚宴。 沈雉为夫子的得意门生,自来赴宴,而沈婳却是硬要跟来的,她小,玩心又大,不过沈雉眼里的妹妹,最是乖巧懂事,也便随她愿了。 少年一边让沈婳安分些,一边又抱怨。 “这厨子也太粗心了,汤里放什么葱丝?” 同窗:“……” 沈雉做完,又将汤送回去。 “喝吧,祖宗。” 念及此,沈婳眼里淌过温情,再抬眼却是凉凉的道:“什么都不吃,如何长个儿?” 崔绒:……我挑葱丝怎么又碍着你眼了? 她不服气的点着沈婳桌前挑出来的葱丝:“你不也是吗!” “你也没见多高,比我阿娘矮多了!” “小鬼……” 话音未落。就被外头的动静打断。 “娘子!”凝珠小跑入内,嗓音这会儿有点喘。 还不等她说完,沈婳的视线顺着倚翠网其身后探。随之而来是略急切的脚步声。 亲眼瞧见崔绒,崔韫心下彻底一定。 男子绯袍微拂,如松如鹤,做无诟白雪。皎如玉树,内敛而沉稳。 “绒姐儿。” 崔绒的眸光蹭亮。转头时,嘴里还叼着根青菜。她连忙将青菜咽下。 “二叔!” 沈婳沉默。 她匪夷所思。 那句被打断的:“小鬼,你这是挑衅吗?” 成了干巴巴又虚假的一句。 “你真是淘气的可爱呢。” 崔韫上前,朝沈婳作揖。依旧是她眼里谦谦君子:“叨扰沈娘子了。家中小儿顽劣,崔韫代阳陵侯府在此答谢。” 沈婳也没忸怩倒是受了他这一礼。 即便小鬼一家权势滔天,她也的确受得起。 “恩公严重了。留下来用饭吗。” 沈婳处于礼节随口一问,俨然是料定崔韫绝不会久留。 毕竟,他若应下,便很不合规矩。 然,注定,她会失望。 崔韫的视线在崔绒碗里的堆成小山的青菜上微微停留。 “我便不必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绒姐儿想来是饿了。” 他说的话在崔绒耳里成了一道惊雷。 “你祖母平素哄你吃口素菜,难于登天,今儿倒是难得转性了。吃罢,吃完回府。” 崔韫来时,已让即清回府传信,想来崔宣氏和乔姒也能宽心。 因此,对于早点送崔绒回去,和让她吃素菜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种。 沈婳明白了。看着崔绒垮下来的脸当下幸灾乐祸。 “成妈妈最会做素斋。小鬼排骨都不吃了,也无需人喂,只埋头吃素食。” 崔绒:你胡说!!! 她正要炸毛,就见沈婳冲他一笑:“对吗?” 这种笑很熟悉,崔绒的脸莫名生疼。 她气的红了眼,手都是抖的,万分不甘愿:“对。” 崔韫:…… 沈婳也便没捉弄她了。她请崔韫坐下,正色道。 “她手腕上的伤已上了药,至于他处,并无伤痕,不过据我所知。小鬼是吃了糖葫芦,我寻思着其中定然有蛊惑操控人心的药物,本让丫鬟去请医侍,却不料药坊皆关门。” 崔韫闻言,伸手圈起崔绒的袖子。藕白的手臂确有勒伤。也不知那人用了多大的劲儿。 崔绒白,肿胀的伤口触目惊心。 崔韫眯了眯眼,幽深的眼眸在无人之处闪过厉色。 他把脉并无异常。 “我会让倪康给她瞧瞧。” “至于沈娘子说的药物,无非是那几样不入流的。” 章节目录 第56章 女娘那么多,你不会让她插队的 许是看在崔绒的面上,崔韫也愿意同沈婳多说几句。 “我所知便有两种,绒姐儿中的便是’不霍’,前朝太子便是被此药操控心智,闻此迷香后,除却双目无神,其余于旁人无异。本该稳战最后却兵刃相交时大败。只是书中对其描写所提不过寥寥数语,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失传已久,后,也再未闻。” 崔韫略一沉吟,这才继续道。 “嘉佑年间,京兆府存有数千起失踪案,皆幼童和女娘,盛京城门看管森严,能出入必然有造假的文书还有的便是‘不惑’。” 也只有这样,才能顺利接受城门吏的搜查,成功出城。 数千起? 这人数听着很多。只是时间跨越长达十七年。 就连丰州城,沈婳时不时都能听到幼童被拐的事,可见盛京天子脚下,管制是极好的。 他难得说这么多字。 沈婳竟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崔韫没有告知沈婳,研制不霍的药,很是珍贵。 而失踪的那些人,皆是显贵人家。 这其中,涉及到的实在…… 侯府若处在弱势,便只有被欺凌,任谁都能上前踩一脚的份,可眼下阳陵侯府如日中天,又怎么不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 触不得,碰不得,偏偏总能鲜血淋漓。 这条路,注定荆棘重重。崔韫走过来了。而一切沉重和反噬该他背负,绝不该指向除他之外侯府的任何一个人。 至于这些,他不欲多提,沈婳也便识趣没问。 自药方改动后,沈婳能明显的察觉她比以往都容易饿。 她用餐讲究,吐出的骨头还不忘优优雅雅的整齐排成一排。 吃了三块,便腻了。 三,却是单数。 崔韫落在崔绒身上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到沈婳那边。 小娘子苦大仇深的盯着那几块骨头陷入两难的境地,她显然在纠结。 也不知多了多久,沈婳总算有了动作。 玉筷再度朝排骨夹去,她吃的有些艰难,吐出骨头后,又整整齐齐的排好。这才有了释然的笑意。 崔韫薄唇微抿,似有恍然。 崔绒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唤他:“二叔。” “你快告诉她,有些事没法强求。女娘那么多,你不会让她插队的。” 苛待她,是绝对做不了二嫂的! 这句话也许会让外人捉摸不透,可沈婳却一个激灵。 她顶着压力对上崔韫沉静又换成似笑非笑的眼。 显然,他猜出来了。 沈婳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苍白而无力道:“童言无忌。” “恩,我没当真。”崔韫笑容寡淡却也单薄。 沈婳:…… 气氛变得安静又透着一层诡异。 崔绒磨磨蹭蹭苦着脸将青菜味同嚼蜡一根根给吃了。好不容易解决完,整个人就像是枯萎不带半分朝气的花儿。 崔韫见状,熟稔的从怀里取出帕子,动作轻柔去擦她油汪汪的嘴儿。 做好这些,这才崔绒抱起,告辞。 不过,他离开前,曾留下一句话。 “沈娘子不必相送,日后若有所求,崔某必然不辞。” 君子一诺,这句话的分量很重。 沈婳让倚翠送去盏灯,若有所思。 她再想,要不要让崔韫鲨了沈瞿那狗东西。 可崔韫这种世家矜贵公子哥,怎么能沾上丑恶之人的鲜血? “娘子。” 成贵被衙门扣留许久,将来去经过提了又提,最后在诉讼纸上扣上手印。 他回梨园后,天色已晚。 成贵脚步匆匆,面色凝重。 他说。 “那拐子自知罪孽深重,刚入牢狱便以服毒自尽。” 沈婳的眉紧紧蹙起。 一瞬间思虑万千,却很快被压下来。 “总归与我们无关,同寻常一般过自己日子便是。” 而这边,不同来时的策马飞驰,崔韫这会儿顾及崔绒,架马的速度并不快。 “可知道错了?” 崔韫的嗓音很淡。俨然是酒后算账的架势。 崔绒很喜欢这个二叔,也最粘他。 可崔韫每次动怒,虽不会动辄打骂,却总能让她害怕。 崔绒讨好的小声道:“我吃了好多素菜。” 平时有崔韫监督,她也只吃一点点。 “所以,罚过了,便不罚了吗?” 夜里寒气重,崔韫索性将身上的大氅褪下,将崔绒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她吹上半丝风。 “不行吗?” “那你错了,又再错该如何?” 月色皎皎,将男子的下颌勾勒的愈发精致。 他嗓音清冷,身上的酒味也不浓烈。 “偷跑出府,未告知你阿娘,让其忧思,为一错。” “曾祖母身子不好,上回你爬上屋顶,她老人家吓得晕厥,你为小辈,自改孝顺慎行,却明知故犯,为二错。” 崔绒的头越压越低。 可崔韫未停。 “人心险恶,平素教你的提防,是半点没用上。你将自身陷入安危。是错上加错。” 崔韫忍住怒火。 他实在不敢想,若崔绒出了事,他该如何,又能如何? 上,愧于父兄,下,愧于己心。 过了除夕,崔绒便六岁了。 他想让她明白人世间的一切丑恶,却又不忍折她的羽翼,好把天真封存。 优柔寡淡的不像他。 寒风呼啸。 乔姒在府门前来来回回的走,时不时伸长纤细的脖子眺望。 哒哒哒。 乔姒焦急不已,而黑暗中随着马蹄的渐响,能瞧清来人的轮廓。 崔韫怀里坐着的垂头丧气,眉眼像极了崔柏的小女娘正是绒姐儿不会错。 乔姒眼角湿润,顾不得失态,跑上前紧紧把住崔绒。 “你真是!” 她长长一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吓坏阿娘了。” “阿嫂,入府吧。” 崔韫没提不霍,只是温声道道:“绒姐儿受惊,且让倪康瞧瞧。” “小叔说的是。” 崔韫有意落乔姒几步,保持着不近也不远的距离,一同朝太夫人的院子而去。 “爷。”即清唤。 崔韫见是他,脚步一顿:“人处理干净了?” “是。” 崔韫漫不经心的摩挲腕间红润剔透的金刚菩提手串。 月色冷清凉如水,树影摇曳生姿。 男子身姿颀长。说的话可闻讥讽。 “我崔家为求太平安分守己多年,竟让群不知所谓的鼠蚁之辈误己可欺?荒唐。” 章节目录 第57章 别说什么忠义两难全 夜色侵霜。街上少有人迹。 繁华的盛京难得早早陷入静谧。梨园内耀眼的火光噼里啪啦的发着声响。 沈婳围着炭盆。给每人赏了块金元宝。 “竟不想,那小女娘是扬名天下的崔大公子之女。” 沈婳兴致平平,却仍旧问了问。 “崔大公子很出名吗?” “崔大公子文能圣前辩论,武能奋战杀敌。没娶妻前怕是全天下的女娘都前仆后继。都说崔家二子如玉绝世,崔侯爷不负虚名,女肖父,小郡主模样难寻,可见大公子绝不会比崔侯爷差分毫。” 说着,她微微一叹。 “可他临到头却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娘。世人皆哗然。娘子许是不知,大公子离世时这小郡主尚未出生。自小没阿爹,小郡主也怪可怜的。” 沈婳端起烫好的酒,高傲的翘起小拇指,又吹了吹。 小酌几口。 “这也不难怪阖府上下宠着这小鬼。” 她垂下眼帘:“也该宠她。” 骄纵些如何?又有多少女娘有骄纵的资格。 只要本性不坏,崔韫那种人,又怎舍得将兄长留下来的女儿养废。 在一点上,他和沈雉何其相似。只不过在无伤大雅的事上,无非是想让小女娘过得好些,再好些。 火光摇曳,沈婳若有所思。她将药汁尽数饮下。想到小鬼那股骄纵味,没忍住笑出了声。 倚翠见沈婳眉宇间的疲态,忙道:“娘子若困了,不若去歇息,奴婢几人为您守岁,定然佑您一世平安顺遂。” 沈婳却是蹙了蹙眉。 “我总觉得……” 她一顿,嗓音渐渐散去。最后化为无声。 “有些不安。” 这种情绪来的浓烈,消失的也快。她也并未理会,起身缓步朝屋舍而去。 盥洗一番,上了柔软不已的榻,沈婳抱住生母留下的兔儿玩偶,如往常那般,将头埋了进去,一夜好眠。 而平时安静的小巷,在晨曦的一缕光芒平扫大地时,异常的走动吵闹。 梨园大,再大的噪音也难以惊动安稳沉睡的沈婳。等她睡醒起身,刚去小院坐下,就听有人急促敲门。 倚翠忙上前。 是王嫂子。只见她面色凝重。 “昨儿夜里,严嫂子没了。” 倚翠同严嫂子没有交集,可听的风言风语多了,对这个同公公不清不楚的妇人,到底存一份鄙夷。 不过,再如何也是一条人命。 王嫂子拧眉:“严家外头丧幡都挂起来了,这种日子死了人,也实在犯忌讳。” “娘子有孕今日莫出去,以免撞见了不吉利。” 沈婳微微一愣。 哦。 她险些都忘了,她是个死了夫君的可怜妇人。 王嫂子说着,没忍住唏嘘多舌几句。 “她这人虽品行不端,但每次见着人也是客客气气。谁料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 “她刚嫁入严家时,逢人就笑,谁曾想不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平素也没见她有恶疾缠身,要我看,是自个儿没脸活了,严雄也惨,摊上这么个娘子,眼下却还能将她的丧事办的体体面面。” 今儿一早,还在那哭呢,被她撞见了。 而严父更像个失了魂的。 实在荒唐。 别家的事,沈婳自顾不暇,不会去掺和。 她身边伺候的人即便瞧不起严嫂子所为,但都是些规矩的,不会对之进行批判。 成妈妈经历过坎坷,遇着事总会多加思量。在王嫂子走了以后。 “娘子,此事只怕另有隐情。那严嫂子昨儿可半点没寻死的迹象。” 而且, 都说严雄为人老实,却也不尽然。 别说什么忠义两难全,他无法对生父如何。 要知再老实的男人,也有血性,不能容许枕边人同别的男子有染。更遑论此人是生父。 可偏偏,严雄唯一发泄只是喝醉酒的打骂。醉醒时,还要给严嫂子买伤药。 沈婳嗓音淡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浮和稳重。 “严嫂子在烟花柳巷待过,那里的人,一种是看淡生死到自轻自贱,早已习惯了卖身因此随波逐流,一种是凭着信念用贞洁熬出的出头之日。” 沈婳虽不知严嫂子属于哪一种。 可再如何,这两种人都不会无故寻死。 再艰难的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见沈婳的语气在笃定不过,凝珠惊愕:“娘子怎知她是烟花柳巷出身?” 不过,这话一出,便被成妈妈斥。 “不可多嘴。” 也不怪她如此,实在正经人家的娘子,是极度忌讳谈及这些的。 不管沈婳所言真假,亦是她当真知道些什么,做奴婢的当谨言慎行,甚至力所能及的劝阻,绝不该多问。 在丰州,娘子就同那口技超绝的笙儿花娘有交情,成妈妈虽觉不妥,但沈婳不欲多提,她便不多问。 多问即多错。 凝珠连忙住嘴,将头压低。 “这不值当什么。” 沈婳倒真不在意。 “盛京的烟花之地当属‘燕归坊’为一绝。坊间女子吃喝用度于闺阁娘子无异,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肌肤凝脂,身姿曼妙。” “同别的花楼相比,燕归坊玩的是雅。” 试问,这样的花楼,哪个男人不心生向往? 尝过了这样的花娘,又怎瞧得起别处的胭脂俗粉。 沈婳的视线闪过一瞬间的迷离。 “我记得……” 她长长的溢出一口气。 神色淡到不能再淡,语气也没有半点情绪。 “燕归坊的女娘手腕处从进坊起,便要烙一朵娇艳无比的梅花印记。” 那日,严嫂子的袖子往上滑,无意间,她便瞧见了。几道伤痕下,那枚熟悉的却又似噩梦的梅花。 是啊,又怎么不是噩梦。 那是她最耻辱的一段记忆。 前世,沈瞿同她撕破脸后,特地寻人过来叫她规矩。 说是规矩,倒不如说是床事。 沈瞿要将沈婳这个继妹调教好,送去他本该唤一身外祖的州判榻上。 而寻来的人,便是燕归坊的教养嬷嬷。 “娘子身子不好,以老奴看,却是极好的,男人啊,就喜欢这种柔弱如柳的女娘。” “您啊,放心跟着老奴学,可别耍滑头,恨我的女娘多如牛毛,可伺候的男人多了,各凭本事尝到甜头了,回头都得谢我。” 章节目录 第58章 我凭什么要陪一个糟老头子喝酒 教养嬷嬷虽老了,可风韵犹存。一言一行夹带风情。她手腕处正有绽放的梅花印记。和严嫂子身上的一般无二。 那是燕归坊独有的标记。 授课的第一日,教养嬷嬷取出一段又粗又长的玉势。笑意颇深的睨向沈婳。 “沈公子已下令,娘子并无退路,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此事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她走近。 “娘子这张小嘴生的漂亮,也不知含不含的下?” 说着,她就要将玉势往沈婳嘴里送。 倚翠年长沈婳,她虽未经人事,但也听些粗鄙婆子不知收敛的说过些污秽之词,隐约间似猜出了什么。当即黑着脸,一把将人推开:“放肆!此等肮脏之物,也敢拿出来污了娘子的眼!” 倚翠恨沈瞿恨到了骨子里。 “他当娘子是任人羞辱的玩物吗!我敬他,才喊一声公子,若没有大房,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人贵在自知自重。而你,伺候的男人成千上万,我恶心想吐,你自个儿却得意起来了。不知所谓!” 倚翠所言掷地有声:“我们娘子再落魄,也是大房唯一的血脉!岂容他这般凌辱?滚!” “腌臜老货色,速滚出去!” 沈婳虽不知那是何物,可见倚翠这般激动的言辞,全身跟着都在抖。 她娇气又恼火。 “你用手摸过,就想塞给我,你脏不脏?” 沈婳沉脸:“这硬邦邦的不像点心,能吃吗?你告诉我这能吃吗!沈瞿他倒是好啊!这就已经在吃食方面苛待我了?” 她俨然不知那是何物。 只是火冒三丈的胸脯在不停上下起伏。 “想让我听话?就因他沈瞿姓沈吗?脸真大。” 正说着,即端起滚烫的茶盏朝教养嬷嬷头上直直砸了过去。 眼见着,给对方头上砸出个血窟窿,后者疼的哀嚎直翻白眼。沈婳闪过一瞬间的惧色,难得愧疚一秒后,又将她同沈瞿归于畜生一类。 她病殃殃捧起红通通的指尖。好不可怜的冲倚翠吸了吸鼻子催促。 “好烫好烫。快给我上药。” 当夜,沈瞿就来了。携同他一起的是阴寒的冷风。 “沈婳!你又闹什么!” 沈婳正忧郁的端详着那被白纱布包裹的肥嘟嘟完全不能再合拢的几根手指。 伤势看着异常可怖。可只有倚翠清楚,那儿莫说水泡了,连红肿都没有。 而沈瞿不知,他脚步一顿,眸中掀起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情绪。很快,他大步上前。 “谁伤的?” 沈婳见是他,当即沉脸,是一眼也不想见他了。 她转身正要回屋,却被男人手疾眼快的堵了路。 沈婳从未如此憎恨一人。 她苍白的唇瓣上下启动:“一个过继的,竟敢这般怠慢我?我沈婳大不了一死,可保不齐哪日整个丰州城都传遍了你的狼子野心,鱼死网破,左右,谁也别想安生。” 沈瞿仿若未闻,仍旧是骨子里的冷漠却也有一股迫切:“我问你是谁伤的!” 沈婳实在不明白,沈瞿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他风头正盛,自身越不好,沈瞿该更春风得意,不是吗? “当然是你找来的人!” “她若不无端发病,我怎会急上心头用茶砸她?” 沈瞿一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沈婳时,眸色很深,语气低了下来。 “很疼吗?” 沈婳似笑非笑:“你又何须装腔作势假慈悲?想尝尝滋味,将手在滚烫的茶水上煮一煮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轻飘飘的扫视他一眼。 “沈瞿,你这就没意思了,又想将我送出去取悦他人,有一面止不住对我动贪念。” 沈瞿的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合,最后化为无声。 这话的确不存在争议。 他也在无时不刻的矛盾。 利用沈婳这种目中无人的女娘,明明该是他的计划。可眼看着约定送沈婳离开的时间逼近,他却愈发焦躁不安。 不该是这样的。 他对她不该仁慈。 理智回归后,他的眸色也转为坚定。 “是她教的不好吗?想来,盛京燕归坊最好的教养嬷嬷也不过徒负虚名。” 他温柔又虚伪。 “漾漾,你若不喜,我大可换一人来教。总会能挑到你满意的。” 他视线沉沉的盯着沈婳的唇看了好一会儿。压下一切躁动的情绪。 若是可以…… 他看了许久,眸色忽明忽暗,沈婳被盯得直发毛。不由后退几步。 沈瞿见状,回神微叹一声:“我请人来,无非也是为你好,偏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你若学的好了,日后也能少吃些苦头。” 州判年纪虽大,可老当益壮。据他所知,前不久还有女娘走着进去,被抬着出来,那处养了半月的伤。 他爱怜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该肖想的女娘。挣扎万千,似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良久, “他年事已高,阿兄答应你,州判一旦去世,定接你回来,不会让你在外受半点苦。” 这句话,好似是他权衡一番后的体贴。 自那日过后,登门的婆子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沈婳再也没见那根棍子。可仍旧膈应。 这些人每日都在教她如何讨好男人,又如何恰到好处的蛊惑。 比如, ——“沈娘子,你得温顺,偶尔使使小性子便是情趣,若一直这样,只有被生嫌的份。” 沈婳不耐烦。 ——“你的头也想被磕个洞吗?” 再比如, ——沈娘子,走路时您得走的再妩媚些,臀部稍稍摇起来。依老奴看,得给你裁些紧些的衣裳,如此才会身姿婀娜动人。” 沈婳继续不耐烦。 ——“你倒是也给自己裁一身,一层又一层的肉堆叠都掩盖不住你的身姿肥硕了。” 还有, ——“沈娘子,州判大人好酒,若非要让您同他共饮,……” 沈婳这会到时难得给面子思忖一二。她不乏小骄傲。 ——“我能把这老头干趴下。不是我自夸,没几个人的酒力比的过我。” ——“若您不胜酒力……” ——“你闭嘴,你想让我装醉?不可能,在对决方面我不会输。更遑论我凭什么要陪一个糟老头子喝酒?” 而那些成堆成堆的春宫图,沈婳是一页也没翻。 这些回忆,是沈婳在最不堪的岁月里,最无奈的画面。 章节目录 第59章 这世道总归是好人命短 沈婳有些不适,更想要逃避。 可在沈府同倚翠的相依为命绝对不是一场梦魇那么简单,与她而言日日夜夜都是煎熬。 袖下的手收紧再收紧。而空气却变得稀薄,沈婳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娘子露出来的侧脸白如纸,眸中闪烁着痛苦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抹嫣红顺着唇角往下淌。 滴答滴答,坠到衣角,开出一朵朵血花。 喉咙,口腔,鼻尖皆是一片腥甜。 “娘子!”众人大惊失色。 倚翠愣愣的,浑身都在发抖发寒。慌乱间,也不知谁破声喊了一句:“去!快去寻大夫!” 成贵调头就往外冲。 “站住!” 沈婳呵斥,嗓音却虚浮无力。说话间,嘴里的铜臭味更重。她一阵晕眩,踉跄的被成妈妈扶住。 她虚弱不已的将头压在成妈妈肩上,缓了片刻,又轻声道。 “倪大夫都束手无策,医馆的医侍又能如何?” 倚翠急的眼泪都往下砸,病急乱投医的眼前一亮:“对,去寻侯爷。” 去求崔韫出面请倪康大夫。 娘子前些日子喝倪康大夫给的药方,眼瞧着是精神不少,倚翠怎怎会不心生希冀,可亲眼目睹沈婳吐血的场面…… 可她一个小小侍女,没有信物,别说见崔韫,怕是侯府的大门也入不得。 成妈妈:“速去!那两名随从是侯爷派来的,你也一并带上,再如何,人家也比我们有门路能见上侯爷。” “不必了。”沈婳狼狈吐了血,舒服多了。安然自若的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倪康上回说了,搁五日会来给沈婳请一次脉,算着时间,也就是三日后。 她也不是头一回吐血了,左右也不差这几天。 “去打盆水来。” “娘子。”成妈妈正要劝。 沈婳似想到了什么,不容置疑道:“几日前我特地寻街上的算命先生算了算,正月初一最适宜出门。” “寻常丧事,需得停灵三日以上,难不成这些日子,我都得窝在家中?” “我有要事得办,万不能耽搁了,倚翠,你收拾收拾,晚些同我出去一趟。” 说完这句话,沈婳未看众人各异的神色,径直回了屋。对着铜镜,点上胭脂。她动作很快,哪里还有往昔废一个时辰从头到脚精致的打扮。 遮去脸上病态的惨白,又抹了些许口脂。气色跟着好了不少。 等她再出屋子,倚翠早以准备妥当。 梨园在小巷最深处,而严家却是最接近街道口的。进进出出都得经过。 “老奴都打听清楚了,娘子绕些路走。王家离严家最近,中间有条小道,娘子且往那儿走。” “老奴的话许是不中听,可绝不含半点虚假,还不曾为奴时,隔壁住的小娘子以打猎为生。” 那娘子可不比男儿差,回回上山总能逮着野味。 “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偏有回下雨,山路泥泞,她便在破旧的庙宇住了一夜。” 那庙宇久未经修,里头供奉着神明,十多年前,香火不绝,可自从一夜之间死了八人后,这才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破旧庙。 神明的石像都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官府未破的案。轰动一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很快被世人淡忘,直到,那小娘子再下山时,疯疯癫癫,已是痴傻。逢人便尖叫。众人都说她是被鬼怪缠了身。” 成妈妈絮絮叨叨。 她年纪大了,也最迷信。 严嫂子死的不简单,没准含怨而死。娘子身子不好,若冲撞了…… 她说的那条小巷很窄,无法马车通行。寻常是无人走的,沈婳只能步行。 这次出门,除了倚翠,还有两名随从。 小巷有些暗,沈婳走在最前面。 直到走到深处,那似有若无的哭啼声伴着刮进来的寒风,让沈婳蓦地有些背后生寒。 而在前面,有人跪在地上,背对着沈婳,在烧纸钱。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话。 “我给你备点纸钱,你拿了好上路。” “丹娘啊,公爹我同你一样,与你同房也是被逼的。你死了可千万不要寻我。” 耳背严重的严父未察觉身后的动静,只是埋头痛苦的哭了起来。在报委屈。 “我是瞒着他来的,雄哥儿他又喝酒了,你如今没了,他有那病无处发泄也就追着我打。” “没你在我面前挡着,我被打死可怎么办啊。不行,再过些时日,我得给他寻一名新妇,这样,我身上就不会有伤了。你们这些女人就该是给爷们消灾的。” 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口。 沈婳都要听吐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老男人弓起来的驼背。耳边都是他嘶哑的像只公鸭的嗓音。 她想,那严嫂子是疯了,才会和严父有私情。 而严雄的孝顺也是假的。 至于他的病,和严嫂子的死…… 沈婳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她的心肠已经很难软下来了。 与她何干? 阿兄阿娘当了一辈子的善人,却不得善终。这世道总归是好人命短。 这边,严父烧了纸,这才呜咽起身。 沈婳也瞧清了他的全貌。 整张脸像颗枯树皮般坑洼粗糙,五官说不上难看,也算不得好,偏偏凑在一起,瞧着很是不舒服。 沈婳继续面无表情同他对视。 严父却是心下一骇!再定神一看,只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女娘。 他大男子主义,是一万个看不起女娘的。偏偏又是个只会在外强势,在家懦弱的怂货。 “哪家的女娘这般没规矩,竟然像个贼一样偷听!” 不想多管闲事的沈婳:??? 很好。 你完了。 她紧绷着脸二话不说往回走。 严父眼皮直跳,生怕会坏事,连忙一瘸一拐往上追,可有随从在,他又如何能追上。 “沈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沈婳出了小巷,就撞上了刚要出门的王嫂子。 严父眼睁睁看着前一秒气势汹汹的沈婳变脸似的。好不可怜的呜咽一声,然后腾出一只颤巍巍点手,指向他。 “他见严嫂子没了,转头将心思大打在这小巷的诸多女娘身上,大言不惭的说他都敢肖想。” 章节目录 第60章 我虽守寡,可对亡夫忠贞不二 王嫂子:??? “这……这不会吧。” 严家老爷子如何这般不要脸了? 不对,他都能和儿媳在一张榻上,还留有甚脸皮? 她抱有狐疑的态度,可以将沈婳所言信了大半。 沈婳轻轻叹息做担忧之状:“我记得王嫂子你的大女儿在说亲了,你也正值年轻韶华。我身边尚有随从,如何都能脱身,总归安全,可若是……” 说着,她一顿不再言。 而后受惊的捂住小腹:“王嫂子,我虽守寡,可对亡夫忠贞不二。” 王嫂子顿时变了脸。 被随从死死扣押的严父见状有些急:“你休在这里胡搅蛮缠!王家的,你可别听她乱说!我当你家大女儿,一直是亲孙女。” 倚翠不亏是沈婳身边伺候的,当即冷笑。 “一把年纪了,你不是照样当严嫂子是儿媳!可笑,我们娘子需要胡编乱造?严嫂子尸骨未寒,你转眼却想在小巷里围堵我们娘子,你什么身份,我们娘子什么身份!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 “成贵前些日子往外跑,多次提及你总是攀在墙头,看小巷里的几位嫂嫂进进出出,我原先还纳闷呢,却不曾想,打招呼是假,心存污秽才是真!” 这事,王嫂子是知道的,严父是有趴在墙头的癖好,好好的门不用,偏偏将墙当窝。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一阵恶寒。 严父窥视外头,无非是瞧瞧严雄回来时有没有喝酒,若喝了酒,他就提前离开,这样才不会受伤。 而等待的路上,他也的确会留意路过的女娘。 王嫂子,寻常他是懒得看的,毕竟最是肥胖。不过她的大女儿的确生的不错。 每回瞧见她,总要乖巧的喊上一声严爷爷,喊的他心口发烫。 严父顿时百嘴莫辩:“没有!” “那你在无人经过的小巷里做什么?” 严父神情闪烁,却死活不认:“我只是路过!” 倚翠恰到好处:“这巷子是不能再待了,他若在,就膈应人。娘子,婢子看还得另寻住处。” 王嫂子听进去了。 沈婳有地方换着住,她没有啊! 她家男人做生意,夜夜归的晚,这严父若真对他们母子起了心思,家里没个男人…… 一想到这,她怒不可遏,也顾不得安抚沈婳了。急急回了自己屋,揪出自家男人。又健步如飞的去敲张嫂刘嫂的门。 “诶呦,快叫上你们的男人。” “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严家那老匹夫……” 很快,所有人看像严父的眼神都很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报官吧!” “不能,毕竟没出事,给不了证据,官府那边不会管。更何况,这事如何说?名声不要了吗?你女儿在说亲,我儿子也在相看人家,闹大的话,谁敢和小巷的人结亲家。” 几个面面相觑间,只见王婶的男人站了出来。 “难不成就吃了这哑巴亏?若真出了事,日后有的哭。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没安好心!没准那严嫂子都是他逼迫的。” 另外的两个男人也齐齐站了出来,小声议论:“要我看,找个时机,打断他的腿,如此解恨,他也在无法生事。” 他们是避着沈婳商量的。 沈婳达到目的也趁机再度入那狭窄小巷,出巷后。外头停着马车,架车的成贵早已等候多时。 上马车前,沈婳高贵冷艳的吩咐随从:“去报官,官府没法管,但命案总得管的。” 烧纸留下的痕迹,只要去小巷一看便知。 阳陵侯府 崔宣氏手里捏着刚送上来的请帖。乔姒牵着崔绒来给她请安。 “婆母,这是……” 崔宣氏放下,又将崔绒抱在膝上。 “我娘家那边送来的喜帖,我那侄子沉哥儿,一月后要娶新妇了。” 乔姒便笑:“这可是好事。” 崔宣氏不知该喜还是该恼。 “沉哥儿两年前娶的新妇是个没福气的,生下一个女儿就这么去了,他也着实沉闷了一段日子。眼下同意再娶,想来我那嫂嫂都能松一口气。” “可他和韫哥儿同龄!妻都娶两个了,膝下还有个女儿,你看看你小叔,他有什么?” 那颜家小娘子…… 她家哥儿若见了,也不知能不能开窍。但总归要见一见才好。 崔宣氏原想着过段日子,再去想这些,可收了这份请帖,又顿时迫在眉睫。 看来,得安排了。 ———— 沈婳下了马车,准备去钱庄取钱,却眼尖的碰见了熟人。 她记得很清楚,是崔韫的未婚妻。 “颜娘子也来取钱?”她踩着小碎步上前。 颜宓一见是她,眸光跟着一亮。她的嗓音依旧温柔似水。 “我是来还钱的。” 说着,她有些紧张,生怕沈婳再问,毕竟,她实在不会扯谎。 可这也不是光彩的事。 好在,沈婳看出了她的窘迫。 她虽不知,能在云想阁三楼买衣裳的人大年初一为何还会来钱庄还钱,不过,不该问的,她一句也没问。 两人齐齐入了钱庄,不多时,一辆带着阳陵侯府牌子的马车跟着停了下来。 “我早就谴人打听了,颜娘子每年这个日子都要来一趟钱庄。她也不容易……” 崔宣氏低头看向崔绒。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子。 “绒姐儿,你帮祖母一个忙。” 说着,她撩开布帘,指向一处。 “你且进去,跟着里头最漂亮的女娘,等你二叔过来。她温顺体贴,自不会驱你,你不是想吃一线天酒楼的黄焖鱼翅吗?午间让你二叔带你去。” 崔宣氏亲眼目睹崔绒下了马车朝钱庄去,转头吩咐:“去告诉侯爷,绒姐儿又不见了,让他去寻。” 一旁的乔姒低头轻笑。 这边,崔绒哒哒哒的在钱庄晃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的颜宓身上。 那人一身打扮很是得体,妆容温婉,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的确美。 崔绒正要走过去,余光却瞧见了那熟悉的貂毛。 崔绒:……脸疼。 她纠结一二,又往颜宓那处走了几步。 可一想到黄焖鱼翅,嘴馋的跺了跺脚,毫不犹豫的转了个头,直奔沈婳而去。 章节目录 第61章 不行,不准,不能够! 沈婳取的不是绝非小数目。 好在,兴宝盛钱庄是爀帝认可的钱庄,各地都有,她在丰州城存的钱,盛京也能取。 很快,钱庄掌柜得信后亲自接待。数完银票又写好收据。这才将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奉上。 茶水,点心紧接着摆上。 沈婳坐姿懒散,虽穿的素,身上除却那一朵小白花并无配饰,可识货的人只需一眼,就认出来她身上是上乘的蜀锦料子,上头的绣花雕工更不简单。 掌柜便有意攀谈。 “娘子是准备盘下几间铺子,在盛京做生意吗?” 沈婳抿了口茶。 费那些心思,没有人脉门路撑死就赚几个钱,也许还是赔本买卖,她可不做。 倚翠收下钱:“我们娘子暂且支五万两,若不够,届时再来,掌柜若愿意送个人情,下回不如寻个安静处,免得人来人往,取得多了,平白遭人眼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于有钱的主顾,掌柜的点头哈腰,连带着倚翠这个婢子都万分客气:“这是自然!这回也是我的疏忽,下回定然好好招待沈娘子。” 茶,沈婳也只喝了一口,便不再用,桌上精致的点心,更是没尝半嘴。 她口味刁,等闲之物是瞧不上眼的。 蓦地,余光瞥见一抹红色小身影。朝她这边努力的迈着小短腿。 沈婳眯了眯眼,定神看过去。 好家伙。 她左右去瞧,周围没人,崔绒是来寻她的? 她可不要和这种娇气小女娘走太近。 崔韫帮她,是为谢珣。 从昨日崔韫对崔绒的百般体贴,沈婳很是清楚,他多看重兄长的女儿。 崔韫是循规蹈矩的君子,可走到这个地位,再如何,也有一定的警惕和城腑。 她若实在同崔绒走的近了,难免会让人生起攀高枝的心思。 所以,你不要过来啊! 她也不歇息了,甚至都没同颜宓告辞,倏然起身就要走。 “喂!” 崔绒见状很不舒坦。她一把扯住沈婳的衣摆。 “看见我就走,你是不待见本郡主吗?” “是啊。” 沈婳走不得,只能坦诚的看着她。 “小鬼,你别是想赖上我吧,不行,不准,不能够。” 她一连说了三个‘不’字,可见意志坚定。这也让崔绒很是受挫。 颜宓那边刚交了银票,见这边有动静,缓步而来,一言一行皆是世家贵女的姿态,裙摆小幅度晃动,仿若步步生莲。 崔绒拧着眉:“可我迷路了!你不能不管我!” 沈婳:……又是被拐又是迷路,怎么听着这么惨。 阳陵侯府看管她的婆子一个个都是死的吗! “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 沈婳磨了磨牙:“我通知你府上的人来接你!” “……也不。” 沈婳气笑了:“小鬼,你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吧!” “沈娘子,这是怎么了。”颜宓柔声问。 她嗓音是真好听,沈婳躁动的心,很容易的被颜宓抚平。 她有些无奈:“就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小鬼。” 颜宓是头一回见崔绒。见她生的实在漂亮,不由露出善意的笑来。 “这是哪家的小女娘?” 她一问,沈婳灵光一闪,有什么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很快,被她轻而易举的抓捕。 对啊,交给颜宓这个未来二婶婶,不就能脱身了吗。 沈婳嘴角上扬,明媚生艳。 “正是阳陵侯府的小郡主。” 果然,颜宓一怔。 沈婳才不管这些,她将崔绒往颜宓跟前送。 “颜娘子,人我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 颜宓僵硬的无措。 崔绒是茫然后的愤怒。 颜宓忙推辞:“我哪里会照顾郡主,来也是走路来的,阳陵侯府实在远,沈娘子你有马车,不若送她一送?” 颜宓只有往后退没有半点亲近的意思。 她心中有人是一回事,守礼又是另一回事。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在两府未彻底出结果前,同崔家有过多纠缠。免得遭人说闲话。 崔绒瞪沈婳:“你把我推给别人作何?你不准走。” 她撅起嘴。俨然是觉得委屈。 “我今儿就要黏着你,你有事去办,我又不拦!你若怕我坏你好事,大不了我不说话就是!还不行吗!” 她甚至屈辱的让出一大步。 “你喜欢黄焖鱼翅吗?我勉强可以分你几块肉!” 沈婳匪夷所思:“……” 颜宓即便不愿,也知沈婳更加不情愿,她虽不知为何崔绒缠上沈婳,可……到底,送崔绒回去,她比沈婳更适合。 好一番纠结,又不想为难沈婳她这才蹲下身子与崔绒平齐,轻声道:“小郡主,我是提督府的,曾给你祖母请过安。” 崔绒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你见过我祖母?” “我也见过府上的太夫人。” 沈婳松了口气:对嘛!这样才像话! 她明媚无双的朝外而去,很快,嘴角的笑意逐渐拉平,最后垮了下来。 不久前才和颜宓相谈甚欢的崔绒娇气的抬着下巴,冲沈婳威胁。 “你若不带上我,我就告诉二叔你打我!” 沈婳:??? 你真找打你就直说!有本事别搬出你二叔吓我! 倚翠见状,也忙小声道:“娘子,我们还要请倪康大夫,走的是侯爷的人情。带上小郡主也无妨。” 钱庄外,一辆低调的马车被掀起一角,乔姒看着崔绒死死扯着一位女娘的衣摆。 光线下,女娘美玉莹光,如明珠生晕。一身貂毛将她裹着严严实实。 她板着脸,很是不情愿的小步小步往外挪,而她的傲慢女儿小步小步的跟。 最后,崔绒得逞的爬上马车,沈婳小声朝倚翠抱怨。 “你看看!你看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倚翠只能又好生好气的哄了一番。 这场面,实在有趣。 乔姒对沈婳不由好奇了起来。 她吩咐随从:“你且跟上去,保护郡主安危。” 崔宣氏喟叹一声:“这颜娘子如何?” 乔姒:“是个有趣的女娘。” 崔宣氏困惑,毕竟颜宓该是端庄更为贴切。 她朝乔姒撩开的车帘往外探,留给她的只有马车离去的影子。 包括…… 从账房缓步而出的颜宓。 崔宣氏:??? 章节目录 第62章 他真是好深的心机! 茗庭雅阁是盛京最有名的茶肆。 二楼雅间,姬纥正姿态悠闲的喝着茶,他对面坐的是恭亲王世子姬霍。 两人臭味相投,唯一不同的是,姬纥惧爀帝,不敢在成亲前,过度放肆。而姬霍后院的女娘多的叫人看花眼。 姬霍:“你这人忒没意思,去丰州竟不叫我!亏我平素好弟弟的待你。” “叫你?你也不怕崔韫转头找上恭亲王,回头你免不了一顿责罚。” 姬霍心虚。 他身上被恭亲王抽打的伤至今还未好全呢。 “我父王隔三差五在我面前念叨,若有崔韫的一半,就是祖上庇佑。我就不明白了,崔韫有什么好?偏我曾蠢的试图同他交好,去年,废了好大的功夫,送他一对扬州来的瘦马。” 都生的异常水灵,姐姐娇媚,妹妹可人,若收下便是坐享齐人之福。 “而后,我无端被父王禁足一月,抄了十几卷佛经。手险些断了!” 姬霍越讲越愤怒。 “好不容易出去,就被得知所受之苦皆是崔韫作为。而那对姐妹花,也被他送回恭亲王府。” 姬纥乐不可支:“然后呢,真这么美?你若是我兄弟便引我见见。” 姬霍黑脸:“见什么见,我那老头又是什么正经人,他前脚罚我,后脚就将那两人收了房,疼爱有加。我阿娘至今都不愿搭理我。” “还有前年,我嫌他古板不近女色,连老僧都要膜拜敬仰,索性做东拉着他逛花楼。” “他不想去大可直说!偏他未说。” 姬誊便以为崔韫也是乐意的。 “可他呢!转头不知那儿搜出一本账册,交给皇伯伯后,整座花楼连根给被拔了。” “这童子,鸡利用我!” “他真是好深的心机!” 姬纥又是心疼姬霍,又是庆幸崔韫从来没那么狠的算计他。 说着,姬霍又怨怼:“我也就奇怪了,皇伯伯眼里容不得沙子,怎么这回你出盛京,他竟没罚你。” 姬纥笑意散了些:“他哪里顾得上我。” 姬霍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笑笑:“昨儿宫宴,莫说皇伯伯,就连宫里那几个妃子都未给你半点难堪,反倒是对姬誊有不少敌意。” “真是可怜,他当质子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竟这般不遭待见。” 可不是吗,别说妃子,就连一国之母都趁着机会踩一脚。 也不怪她如此,姬誊的生母邵贵妃名冠天下,都说如今的丽妃最得盛宠,可比起邵贵妃,差的可不是一截两截。 就连皇后也比不得。 当时,后宫的人哪个不是对邵贵妃恨的牙痒痒。 “欸!” 姬纥的视线往窗外探。 “那不是崔韫吗!” 姬霍听到崔韫就没个好脸。 姬纥:“等等,他去木材铺作何!难不成涉及近日的案子?” 姬霍闻言,也顾不得积攒多年的怨气了,往下看。 果然,街上的男子神采清朗,风骨俊秀,大步朝木材铺而去。 这是盛京最大的木材铺。有各种实打实的好木材,平种齐全,虽说昂贵了些,可物有所值。 买者可亲自挑选,大的或做帆船,房梁。小的可雕成随时把玩的木雕。 铺中有画图纸的师傅,也有雕刻师傅,可谓是十分周全。 沈婳身后跟着小尾巴。她满意的对着那上等的紫檀木,金丝楠木……,挑挑拣拣。 品质好的出乎她意料。 店家抱着一本厚厚的图册,供沈婳翻阅查看。 “我们店做的都是良心生意,要价虽贵,可物有所值,您瞧瞧,这是往前做的图纸,娘子若诚意想买,小的便请出师傅,娘子只管说出要求,他们都能做。” 图纸精美,实在挑不出错来。 “只是不知娘子买木的用途?” 沈婳转头兴奋对店家道。 “做棺材。” 店家的笑容凝滞。 沈婳:“我要的棺材,必须是独一件的!棺材上无须雕刻那些飞禽走兽,见的多了也实在没意思,我要求也简单,就雕盛京大街的夜景吧。” 盛京的夜,实在美。 万家灯火,街上张灯结彩。 沈婳回回见了,都忍不住唏嘘一二。 “不用做太难的,不过也不能敷衍,街上的人物,头发丝都该根根分明。” 店家呼吸困难。 店家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苛责的要求。 “不做,娘子请回。” “铺子什么都做,可同死人沾边的,绝对不做。” “也不算是死人。” 沈婳抬手,食指指向自己。 “我给自己买的。时间不赶,左右五年,让师傅慢慢琢磨,雕工越繁琐,便越精致。价格都好谈。这五万两是定金。” 店家仿若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娘子在开什么玩笑。” 崔韫入内,便是这时。 崔绒松了口气,比谁都欢喜。 “二叔!” 沈婳沉浸在被拒绝的痛苦里。她看都没看崔韫一眼。 “真的不行吗?” “你若答应,我非但会给丰厚的赏钱,还会以铺子的名头去修筑一座桥。这可是天大的功德。” 店家很坚决:“娘子放过我们吧。做了棺材,以后谁还关照我们的生意。” 崔韫在铺子门口就瞧见了崔宣氏身边伺候的小厮,转眼一想,便知这趟是崔宣氏的主意。 若是阿娘,此刻站在这里的女娘只会是颜家娘子。至于为何会是沈婳,定然是中途出了差错。 他目睹沈婳为自己挑棺材的一幕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斥崔绒。 甚至不知为何,无端萌生看戏的心思。 他提步走近沈婳,做了件十余年前才会做的事。 “沈娘子若要买,崔韫倒有处铺子推荐。” 沈婳噌一下看向崔韫。 很快,在店家送瘟疫的眼神下离开木材铺子,转头跟着崔韫废了半炷香,进了棺材铺子。 崔韫:“此处做的是皇家同四品官以上的生意。沈娘子若要,我可帮忙。” 沈婳仿若看见了后半生的依靠。 她这人挑剔,死了自然要最好的棺材。却不能马马虎虎过去。唯有自己挑,才会最合心意。 沈婳的眼眸坠满耀眼的星辰。 她选中了一副早以完工的帝王木棺材,棺面温润细腻,光洁如玉。还带有一缕清幽的楠香。 她快步上前,红着脸冲崔韫提了个小小的要求。 “我能进去躺躺试试吗?” 章节目录 第63章 我决定报答你 沈婳是崔韫带来的,即便合规矩,掌柜也不敢出言驳回。 铺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棺材,场面也足够壮观,有成品,半成品……,以及还未来得及动工的木材。 掌柜只是立在一侧,麻木的看着为自己定制棺材的女娘。 而后,余光瞧见,阳陵侯府的侯爷似笑非笑的对沈婳颔了颔首。 崔韫甚至很是友好的给了意见。他施施然抬手,指了指边上的一副。 “此棺外为檀木,内为白玉。倒是别出心载。” 沈婳闻言,连忙仔细打量。 她好喜欢白玉! 不过,小娘子蹙了蹙眉:“这檀木瞧着普通了些。上头的雕花也不尽如意。” “这有何难?” 崔韫:“你若喜那帝王木,左右花些银子换了去。若满意适才铺子的紫檀木,便使些银子,买来做。” 沈婳意动,望向崔韫的美眸,璀璨如星河。 她提起裙摆,迫不及待的在倚翠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爬入棺材。 沈婳坐下,随后躺平。 棺材并不算大,但也不算狭窄。足够沈婳滚上两圈。 她没让人将棺材盖合上,只是闭了闭眼。 沈婳难以想象,打上钉子入土后,周身会有多暗。 也许用不了几日,她最引以为傲的脸蛋会僵硬丑陋,而那如凝脂的皮肤会跟着腐烂,发臭。 沈婳睫毛微颤。 也许,阿娘和阿兄在另一个世间等她很久了。 所以,她亲手操办,将那些该考虑的,该准备的,准备妥当。 她出生时,沈家上下可是在丰州城摆了近七日的流水席呢。来时喧嚣热烈,走时也不该过于冷清。 沈家漾漾的丧事,排面绝对不能含糊了。 可,死了便是永远的被遗忘,就好似她没在这个世间留过半点痕迹,又怎么不怕呢。 袖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沈婳慢吞吞的抱膝而坐。 崔韫尽收眼底,他见过不少死刑犯,再凶神恶煞,临死前,便是这般。 她没有安全感……在惧。 果然,沈婳的嗓音也缺了不久前的那股朝气。但面面俱到的吩咐。将木材铺所言,一一重复。 最后又道。 “就定外棺帝王木,内棺紫檀木,棺材板为铺上白玉吧。” “棺材内需镶嵌几颗夜明珠。都说东海那边的珠子,有拳头大小。亮如白昼。凑足六颗,双数,单的不吉利。” 掌柜:……都死了,还怕什么不吉利。 “我会让人送些铃铛过来,也一并给点缀上,死后也该寻个消遣。免得寂寞。” “定制我不算挑剔也不会为难人,先让铺子里的师傅出二十张图纸,好让我择上一择。” 掌柜:…… 他一把年纪了,真的受不了刺激。 沈婳:“对了,金银翡翠各种玉饰,只要弄的华贵,以彰显我的身份。我都出得了价钱。” 掌柜为难,眼神觑向崔韫,奢望他出面制止。 可崔韫只是漫不经心的转动腕间红润的金刚菩提手串。薄唇动了动,淡漠如常。 “她所求,很难吗?” 这话显然是对他问的。 掌柜:……不难,只是要命。 你听听这都是些是些什么要求! 这是棺材,不是打造天堂! 沈婳拧眉跟着看向掌柜:“我已经尽量降低要求了,这都做不了吗?” 掌柜只能咬牙。笑的勉强又僵硬。 “自然是能的,我们定然按照娘子的吩咐,包你满意。” 说着,又叫来图纸师傅。方便沈婳当场交代。 沈婳的心情稍稍回转了不少。她看向崔韫。 崔韫也冲她点了点头。 沈婳悬着的心落定。 图纸师傅来的很快。 那人留了一脸胡子,已是花甲之年,却很是精神。 他可是亲手给先皇花过图纸的!处处隆重奢华,偏新皇登基,提倡节俭,来此买棺的达官显贵,为此极少铺张浪费。 样式也逐步大同,他甚至没有发挥的余地,直到!他和沈婳交涉后! 师傅激动的老脸通红,拍拍胸脯下保证。 “娘子且放心,小老头自然拿出看家本领!” “盛京街道?行!我能画!不过铺子里的雕刻师是刚来的新人,可娘子宽心,我有认识的人,他以前可是专门在宫里雕刻的,交给他,准没错。” “夜明珠啊,六颗不多不少,不过娘子若真能寻到,不若再寻些小颗的过来,各色的玉石也多寻些。我一并嵌入内馆,配合雕刻,做星辰大海之景。您看如何。” 外是盛京大街,内是星辰大海。 沈婳和老头简直相见恨晚! 听的掌柜眼皮直跳,这大工程师傅必然得撂下铺子的事,专门为沈婳忙活了?他下意识拉了拉老头。 “别说了,你可悠着些。” 老头:“别扒拉我。忙呢!” “沈娘子啊,我觉得此处还需添置……” 沈婳:“对对对,依你说着办!” “小老头我不但会画图纸,风水也略懂,这棺木布景,内置也是门学问,您将八字一并报给我,我自然给您画一副最适合的图纸。” 沈婳看着老头的眼神都变了。 她又在倚翠的帮助下出了棺材。 崔绒哒哒哒上前,小短手扒拉在板上。她听的可仔细了。什么翡翠珍珠宝石,听的她心痒痒。 “二叔!” 她兴致冲冲转头:“我也要!” 崔韫的视线从沈婳身上挪开,这才对崔绒淡淡道:“莫胡闹。” 崔绒委屈的瘪嘴。眼圈顿时弥漫上水雾。 沈婳见状,没忍住。 “哈!” 崔绒:? 沈婳转头问价钱。 “娘子定制一副价格都是死的,不会优惠,不过您若定制两幅,小的可便宜些。” 沈婳从来不是个会爱贪小便宜的人。可眼瞅着又是崔韫帮的忙。 她抿了抿。下了个决定。 “恩公,我决定报答你。” 崔韫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眯了眯眼。 就见小女娘仰着头,妆容精致,满是诚恳。 “按照我的标准,给你也打造一副?” 说着,她也察觉此言不妥。 连忙要解释,偏偏急起来的解释之词更容易让人曲解。 “不是咒你,只是这好木存放时间长,买了也能以备不时之需。” 章节目录 第64章 别逼我求你 空气凝滞。 掌柜的眼皮抽了抽。 见过送礼的,没见过能将送棺材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而崔韫也没过多的诧异。他甚至未有不虞怒火。只是审视的看着沈婳,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什么。 但女娘的眼眸很纯粹干净。 男人平淡的神色难得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浅但褪去疏离多了股暖色温润。 “沈娘子破费了。” 沈婳:“别客气!” 她甚至难得热情:“你若哪里需改动,同师傅说便是。” 崔韫眸色幽深,沉吟片刻倒是配合。 “夜明珠就不用了,若我故去,劳师傅将我腕上的金刚菩提手串取下,点缀其上。” 他循规蹈矩多年,不知为何,许是这样的沈婳取悦了他,他便无伤大雅的陪小娘子胡闹一番人前放纵一次。 崔韫嗓音仍旧淡淡。 男子与身俱来的贵气,总是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他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俨然是办公的神态,谁能想到他在交代身后事。 “至于雕刻,便雕些经文吧。” 即将退下颐养天年,还能在前接上两笔大单子的师傅激动:“是!” 掌柜麻木:“……” 真是一个敢给,一个敢要,一个……敢做。 崔绒气的跺脚:你们都欺负我!!! 谈完了这些,又交了定金,出了铺子后,沈婳一身轻松。 她便要同崔韫告别。 就听崔韫睨着生闷气的崔绒:“一线天酒楼还去吗?” 崔绒怎么可能这般轻松被哄好。 她抬着下巴,高傲:“不去。” 崔韫也不急,语调不急不缓:“酒楼最近出了不少新菜色,奶油松瓤卷酥,燕窝溜鸭条,随上荷叶卷的?烤狍?,还有你最爱的黄焖鱼翅。” “你也知酒楼的规矩,招牌菜色一日只招待五十桌。若去的晚了,可就没了。” 崔绒有没有咽口水沈婳不知,但她是咽了。 沈婳……好饿。 时刻留意沈婳的倚翠,心下一凛,连忙拉住她,附其耳小声道。 “娘子,成妈妈已在家中做好饭菜了。更何况,您入嘴的吃食得小心谨慎些。” 沈婳遗憾,但她很讲道理的不容反驳。女娘娇气又弱不禁风:“我就要吃。” 倚翠无奈:“去去去,奴婢这便吩咐成贵。” 沈婳当即笑开。 而,崔绒急了。 “二叔,我们快去,别让她抢了名额。” 沈婳:??? 她也不告辞了,蹭蹭蹭上马车。丝毫看不出时间是重症未愈的人。只听她发号施令。 “成贵快走,去抢小鬼的名额。” 崔韫亲眼目睹车轮滚动,他的心口早已沉寂枯涸。已是许久未见如此鲜活的生命了。 明明命不久矣,唯有等死的份,一个娇柔做作的女娘,不该日日以泪洗面?为何沈婳反将每一日过的异常精彩。 这晦暗的人世间,难到有那么值得留恋的吗? 反应过来的崔绒愤怒:???你是人吗是人吗是人吗? “二叔!走。” 回应她的,是男子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 送走了两名瘟神,掌柜冲老头一顿斥。 “你说说你应什么?那种要求我活这么久头一次见!你也不嫌麻烦。” 老头笑意收敛,他也绝非是吃素的。 “阳陵侯府的侯爷,御前红人大理寺卿你能拒?” “这种活我就乐意接,怎么,你辞退我啊!” 说着,他大摇大摆的回了内室做图,管事挫败的长吁短叹。 姬纥同姬霍便是此刻来的。 姬霍心口怦怦跳,险些连道都走歪了。激动连连:“那小女娘你认识?我阅女无数,假以时日,她定然美的惊人。” “都说那颜家女娘温婉美如玉,她,我是没法肖想了,也无缘分,可方才那个娇气又懵懂,也不知……” 掌柜听见动静连忙上前迎。 姬纥心事重重问的艰难:“适才走的两人,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贵人关照小店生意。” 姬纥想到沈婳的身子,不由拧眉。 这些日子他忙的热火朝天,还时不时抽空跑去陪姬誊用饭,甚至罚了他府上不尽心的奴才,只为让姬誊过的稍微好些。 实在抽不出空去见沈婳。 没想到! 她已严重到如此地步! 他转头,没好气的打断姬霍的幻想:“我沈妹妹都准备入土为安了,还假以时日?” “你个花花公子,可别往她跟前凑!” 姬纥扔下一枚金锭:“掌柜,劳你费心了。” 掌柜虽不知姬纥何身份,可见他气宇轩昂,绝非寻常之辈,即便愁的很,也换成一张笑脸。 “小的必须上心,不止是侯爷的,就连沈娘子的,也不敢缺斤少两,坏铺子声誉。” 姬纥刚要颔首,可抓住某个字眼。 他不可置信的险些腿一软。 “你说什么?” 崔韫也要? 这种事上,他凑什么热闹。 姬霍更激动了。 “崔韫那厮,是不是也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掌柜:别说你们吃惊了,他也吃惊啊。 “……正是。” 姬纥一拳砸到最近的棺材上。 ‘砰’的一声。 “爷,您轻点。”掌柜失声。 姬纥铿锵有力感动不已:“我竟不知!他果真心悦沈妹妹,如此用情至深!不能同生,便求同死?” ———— 这边,酒楼雅间已满,沈婳只能在大堂坐下,好在名额还有。沈婳大手一挥:“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全上了。” 酒楼上菜速度很快,崔绒来时,桌上已摆了三道菜了。 崔韫低调从不会因身份而为难酒楼必须给出雅间。崔绒习以为常的拉着崔韫去了离沈婳最远的位置坐下。 “沈娘子,您要的菜厨房都在准备了,总共两百两。” 酒楼的规矩从不是用完膳付账。 倚翠一听价格,当场变了脸。 她小声对沈婳道:“娘子,一线天酒楼菜肴比别家酒楼贵上五成,银子不够了。” 她身上只有九十两。 沈婳咬着肉的动作一顿。 倚翠:“娘子安心吃,我这便让成贵去取。” 眼见,她要离席,小二不干了。 “不成,谁知你会不会中途跑路?来我们酒楼,哪个不是带足了银钱。” 他上下打量沈婳一眼:“瞧娘子的打扮,不像是吃白食的。小店也可用首饰抵用。” 连耳坠都没戴的沈婳:…… 眼瞧着周边鄙夷的视线投过来,高贵冷艳的沈婳一下子不好了。 她!沈家漾漾绝对不能丢人! 她环视一周,视线落在背对她端坐的崔韫身上。 沈婳来不及纠结,她倏然起身。走过去。随后在崔韫对面坐下。 崔韫纳闷:“沈娘子。” 沈婳:“借我一千两。” 崔绒:“哈!” 这小兔崽子。 都是一起买棺材的人了,再如何,也总比往前亲密些。 再说若不是崔韫,她也不会多付一样定金,造成此局面。 沈婳生无可恋的端着她的高傲。一字一字道。 “别逼我求你。” 章节目录 第65章 你二叔的运道是极好的 明该落下风,可她的所言所行,实在不见伏低做小。 也不怪她如此,毕竟,沈婳实在找不出崔韫会拒绝的理由。 “二叔。” 崔绒为难又小声警惕的瞅了沈婳好几眼道:“别借她。” 崔绒操心:“祖母说了府上家底虽厚,但二叔你从未出门花天酒地,是要将俸禄存起来娶婶婶的。” 在崔宣氏的耳濡目染下,崔绒自是清楚,娶妻是府上的大喜事。不能出半点差池。 沈婳:“我又不是不还。” “可我二叔若今儿就娶婶婶呢。如此一来,银票不够,岂不是耽搁了。” 沈婳:“嫁娶又不是一锤子买卖。” 她斜睨人小鬼大的崔绒一眼。 “何况,你也太看得起你二叔了。” 颜宓对崔韫避之三舍,崔韫若想娶她,可得拿出一万个诚心。 崔韫正不疾不徐的撩起袖摆,端起茶壶,倒出滚烫的茶水,烟雾袅袅间,他在烫着瓷碗。 明明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偏他的一举一动,极雅。 他抬了抬眼皮:“沈娘子便是这般求人的?” 沈婳的心凉了大半。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眼睛跟着酸涩,神色也从理所当然转为茫然。 她狐疑的抿唇,似难以置信。 “你莫非还要乘人之危,让我给你跪下?”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崔韫! 你不是君子吗! 崔韫神色不明,嗓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沈娘子当我是什么人,只是崔某此次出门,所带银两不多。” 沈婳舒了口气,只好万般忸怩道:“我点了一桌菜,一同吃便是了。若没一千两,两百两也是成的。” 崔韫温声道:“不妥,男女有别。” “世间喧嚣,说闲话的大有人在,缄默于口的更不在少数,侯爷即便金尊玉贵,刚任大理寺卿时又何曾不是艰难险阻。” 沈婳大道理说的一套又一套。 “我只是女娘,做不到圣贤的心怀天下,私心杂念重,便只知无需太看重旁人的看法而委屈自身,所以,便只能委屈侯爷了。” 她转头好不得意的冲小二道。 “计他账上,将菜端过来吧。” 沈婳见崔韫烫好了崔绒的碗,再自然不过的将面前的碗推过去:“这一顿!我请!” 崔韫:…… 这是将他当小厮使唤了。他一时间不知该恼还是该笑。 沈婳真的能一次又一次的拉低他的底线。 即她都不怕名声,他何须为他担忧? 男人眯了眯眼,周身的温度骤然跟着降了几度,偏薄唇微勾,最是凉薄。嗓音冷清又好听。 “那就……” “有劳沈娘子破费了。” 菜是有些辣的,崔绒吃的满头的汗,桌上的茶水滚烫,而小二跑上跑下,忙碌不已,崔韫起身,准备去柜前要些温水。 中途,被姬纥死死拦住路。 崔韫见是他,丝毫不见意外。 “七皇子尾随一路,不知情的还以为您其心不轨。” 姬纥藏了一肚子的话:“崔韫啊崔韫,我往前当你只是虚伪,没曾想你还不要脸,别的我也不提了,怎么用饭也是沈妹妹请?” “什么银钱不够,这种屁话也就她信!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这酒楼是你名下!你就是故意的!” “我就问你,心里可愧疚?” 崔韫眉眼闪烁几下,划过一丝深寒诡谲。 “头一次吃软饭。” 男子难得眉宇微松,嘴角噙着一丝嘲笑。 “……滋味还不错。” 姬纥:???你哪里是虚伪,你是憋到变态了吧。 沈婳见崔韫迟迟未归,不由幽幽长吁短叹。 崔绒吃的一嘴油,辣的直吸气:“你怎么了?” 沈婳:“就是羡慕。” 崔绒:??? “羡慕有的人呢,蹭吃蹭喝还能蹭棺材。” 沈婳:“不得不说,你二叔的运道是极好的。” 章节目录 第66章 清白,人命到底不值钱 沈婳着回了梨园,严家那边的事,也是从成妈妈嘴里得知的。 “娘子不知,您离开后不出半炷香官府的人便带着仵作来了,个个腰间挂着刀,实在凶神恶煞。” “当场开棺验尸,断定严嫂子为他杀,那些衣裳下的肌肤没一处是好肉,听说青紫青紫的,有些是旧伤,有些却是新添。严家父子当场便被提着去官府审讯了。” 到底是天子脚下,盛京的官吏,动作倒是快。 沈婳垂下眼眸,严父那般怂,只需官吏稍一恐吓,定然什么都招了。也许明日便将案子彻底破了。 可她到底是高看严父了。 傍晚时分,暮色将斜。 几位嫂子便登了梨园的门。个个面色愁苦,却又愤然。 自严家二人被官府传召后。她们便跟着去衙门外等消息了。 却不想,所听到的…… 能不愁吗? 杀害严嫂子是严雄所为。 严雄这般老实肯干的人,小巷里谁不为他遗憾其妇如此不守女德。 难以想象,他前脚抽打严嫂子至死,后脚还能那般失去爱妻般跪在灵前哭丧。 张嫂子嗓音却在发颤:“前些日子,我家男人念严雄凄苦,特地请上门用饭,好生款待,小儿子更是一嘴一个叔叔的往他跟前凑。想到这里我便一阵后怕,他连枕边人都杀的,若一个不顺心,岂不是将我家哥儿也给杀了?” 不止是她,想来小巷的人,心情皆大起大落。 也不等沈婳问,几人便将严家的那点见不得人的阴私一并告知了。 “沈娘子不知,这严雄也就面上看着老实。” “他无法人道,床榻上不行,也就看着是个男人,为此,对严嫂子非打即骂。” 眼看着一年又一年。周边的人都当了爹,他也不知怎的,许是怕人知起见不得人的病。抓狂也想要个儿子。 “严父本就好色,这回在衙门什么都找了,他曾欺辱过不少女娘,甚至最小的才八岁。” 偏偏那些女娘不敢吭声,再不甘只能认了这委屈。 即便她们没错,可失了清白,若事情一抖搂,只能以死明鉴,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王嫂子啐了一口。 “父子一拍即合,当夜,就将严嫂子给……” 一次不行,便两次。 “严嫂子也算个烈性子,为此寻过死,偏偏没死成。” 她只要反抗便是一顿打,同严父同房后,也会挨上一顿打。打后严雄又会跪在严嫂子脚前。 ——我只是没控制住,是我的错,你怪我也好,狠我也好,可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娘子,我保证,只要你怀上了,我就不会再逼你了。 严嫂子信了。 可她却忘了,她做过花娘,伺候的人也多,事后总要喝上一碗避子汤,身子也许早就废了。 一年,两年,肚子都没动静。 刘嫂子沉沉叹了口气:“她也算个可怜人。没有娘家,没有底气,这个世道,自然被苛刻以待。” “两人在牢狱没个十年八载是出不来了。清白,人命,到底不值钱,这律法总是站在男人那边。” 沈婳听着难受,垂眸:“二者被扣押,严嫂子的灵柩想来是无人管了。若要出钱的,能帮我会帮。” 没想到她这般好说话,几个嫂子过来也是为了这事,严家父子会被定什么罪暂且不提,总该先让严嫂子入土为安。 沈婳唏嘘:“也不怪几位嫂嫂,谁肯相信他手里沾着血。却总是以受害者的姿态以博同情。” 说着,她不适的压住心口,用帕子抵在唇间。 “娘子!”倚翠眼圈登时红了, “沈娘子这是怎么了?”几个嫂嫂间沈婳小脸白如纸,也顿觉不安。 沈婳缓了半响,不动声色将沾了血的帕子捏在掌心。 她吐血……变得频繁了。 女娘仍旧盈盈而立,瞧不出破绽道的笑了笑:“没事,有些想吐,就是害喜了。” 章节目录 第67章 和我抢吃的很光荣吗! 见是这般,几人没有怀疑,也没多待,让沈婳多休息后告辞离开。 出了梨园。 王嫂子唏嘘:“沈娘子的反应可真大。这怀着孩子即便身边有伺候的人,可没有男人,到底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隔三日就有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来把脉,适才一入院便是浓重的药香味,沈娘子身子骨又弱,许是这胎难保。我们早些将严嫂子的事给解决了,再请道士做法,可别让阴气太重,冲撞了其腹中胎儿。” 此言一出,无人反驳。 几人为沈婳挂忧,而沈婳在倚翠,成妈妈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回了里屋。 凝珠的伺候她喝了药,沈婳便在柔软的床榻上躺下。晕厥感尚未抽离。 意识混沌间,只闻‘啪’的一声脆响,好似是瓷器碎的轻响。 随即是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再是有人在她耳畔轻唤。嗓音却甚是飘虚。有些含糊,听的不太真切。 这一次,她睡的虽不安稳,可没有魂魄离体。 翌日,睡足后,沈婳精神又是大好。 不出门,她也未曾打扮。 倪康来时,沈婳正捏着瓷勺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粥。却不见喝。 自昨儿在酒楼用了饭后,沈婳对平素的膳食也变得不满意起来,实在太清淡了。 味道是不错,可吃多了,即便又爽口小菜,也总是会腻。 倪康看了眼餐桌。 上头摆满了膳食,光是点心就足有五道。 奢靡至极。 他若是没记错,崔韫并不重口腹之欲,早膳很简单。 莫说他,自阳陵侯府出了事后,太夫人改吃素,崔宣氏乔姒在吃食方面也没那般精细了。 杏仁饧粥、豆腐皮的包子、佛手酥、长春卷,螃蟹馅小饺儿…… 样样精致! 倪康狠狠咽口水。 沈婳:“倪大夫可用了早膳。” 倪康违心:“没有。” 沈婳放下瓷勺。倪康一头白发,她实在没法将他当同崔韫那般年纪的儿郎对待。 看着倪康,沈婳就想到了早就死了的祖父!! 他的祖父死时安详,死前身子康健,就是倪康的那个康。 细细一看,白发真是一样的密。 “若是不嫌弃,不若用些。” “那怎么好意思。”倪康一屁股坐下。冲一旁的倚翠笑:“劳烦取一副碗筷。” 见他提筷,头一个夹的便是祖父最爱的长春卷。 沈婳更忧郁了。 “早知你来,我该让成妈妈多准备几道的。我没什么胃口,故此早膳也敷衍了些。” 倪康:??你这样还算敷衍?若不敷衍的时候,是要满汉全席吗? 还好!崔韫养得起! 虽置于外宅,但让他来给沈婳看病,又愿意让沈婳活的这般细致,看来崔韫是真陷进去了!! 短短一瞬,倪康顿悟许多。 倪康一嘴一个饺子,美滋滋。甚至动起了打包带走的念头。 “沈娘子。” “这些若用不完,实在可惜了,我……” 沈婳摆摆手:“不可惜。” 她抬了抬下巴,娇气道:“我从来不浪费。” “吃不完的会让倚翠送去给街上的乞丐。” 倪康:不知为何,总觉得被侮辱了。 他沉默几秒,费劲将这个念头抛开。 “倪大夫怎么不说话了?” 倪康:…… 他说的有些艰难:“我只是再想,和乞丐抢饭食,会不会遭天谴。” 他虽看着不靠谱,可把脉时却是万般上心的,好一番望闻问切后,得知沈婳今日又吐了血,也没有意外。 脉象依旧很乱。 “药浴继续泡。若长久下来,还是有一定显著的。” “念沈娘子畏寒容易发热,这些时日,我研制了几种药丸,身子不适可食。” 他将药瓶奉上。 虽比不得崔韫手里的药丸,可也够用了。 “无需挂忧,保持愉悦。我自会想法子为你医治。” 至于别的,他没再提,沈婳也没问。两人都很配合,实则,又配合多少? 倪康三日来一次把脉的规律未变,不过,来时总能恰到好处的在沈婳用早膳时辰。 ‘推辞’不了后用一顿早膳,还能后心满意足的提着离开。 他也明显的察觉,离开小巷后,街道蹲着的乞丐总能用仇敌的目光在在他怀里的食盒上停留。 倪康用胜利者的姿态大摇大摆的离开。 乞丐逢别的乞丐便道:看见了吗?就是他,仗着年纪大,还要显摆! 和我抢吃的很光荣吗! 造孽啊! 章节目录 第68章 天凉了,卫家也该倾家荡产了 沈婳是在年初四这日,收到郑千喻的信。 凝珠从外头小跑进来,笑着呈上。 沈婳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膝上放着本早就被她翻烂的绣法典籍。 闻言,她只是抬了抬眼皮。 “放下吧。” “娘子不看么?” “我同米三娘子并无交情,别人的信年前便至,偏她高贵。怎么,难不成我还眼巴巴的打开瞧吗?” 别人不明白,倚翠焉能不知沈婳这是在别扭。 她放下手里的绣活,忙道:“娘子可莫置气,这郑三娘子虽一向不着调,可您来了盛京,丰州还能有第二个能忍受她那臭脾气的女娘?” “她啊,想来连个说话人都没了。” 沈婳面容缓和。 倚翠又道:“您再瞧瞧,这信可厚着呢,也不知写了几张纸。” 沈婳哼了一声,勉强的接了过来。感受了厚度后,唇瓣没忍住一扬,怕被人瞧见,连忙克制的拉平。 她抽出信纸,摊平。 然后……沉默。 她的眼脏了。 这字写的是真别致…… 墨渍成团,字大小不一,沈婳就差将脸凑上去分辨。 女娘绷着脸:“一手破字,歪歪扭扭就连七岁的孩童都比不过,也好意思给我写信?” 别人一张纸能写的清清楚楚,偏她删删改改要八张。 沈婳漠然抬眸,冷笑:“所以,隔了这么远,她也要折磨我是吗?” 她和郑千喻之间的恩怨是数不清了。 沈婳随便说上几件,就能气的要死 “嘉佑十三年,她二哥即将娶妻,她怕未来嫂嫂不好相与,便执意拉着我在成亲前一日同新娘子把酒言欢,姑嫂情分倒是有了,新娘子倒是醉倒了,险些过了吉时。” 郑千喻怕被罚,厚着脸皮,将她推了出去。最后她相安无事,而沈婳被沈巍一顿斥,禁足半月。 后,郑家的米卖给沈家都要比旁人贵三成! “同月,她来请罪。伏低做小的派头倒是有了。” 第一次寻沈婳。 沈婳让小厮将她给轰出去了。 第二次寻沈婳,面也没见上,甚至沈府大门都没入。 “不过碰了两次壁,她便不来了。还敢说我难伺候!” 她难道有这么好哄吗! 沈婳抿唇,暗自较劲。数落一番后,复捏其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过去。 面上的怒容随之散去,复杂神色卷席而来。 还在丰州时,郑千喻曾特地来寻过沈婳。 ——萧家婚宴,你去了? ——你若真放不下,可要我帮着去查查萧姐姐嫁的是何人? 她当时刚从沈雉坟前哭过,眼圈还是红的,为了掩下憔悴,便高高在上对郑千喻也没个好脸。 ——用得着你瞎操心? 晶莹的泪珠往下砸,她胡乱的用袖子擦了擦。 ——我承认说不怨是假的。凭什么我阿兄没了,她能凤冠霞帔的嫁人?可我拿什么去怨?阿兄在时,也没来得及同她谈婚论嫁不是吗?郑千喻,你应当知晓,在她面前,我是矮一头的。 沈婳比谁都盼着她能嫁给良人,安度一生。 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没曾想,又被郑千喻提起。 沈婳身子坐直,等将一封信读毕,唇越抿越紧,很不得在上头盯出两个洞来。 见她神色晦暗不明,倚翠的心都揪了起来。 “娘子,怎么了?” 沈婳心里的浊气久久难以平息。空气紧接着稀薄。 “萧姐姐是被逼着上花轿的。” 萧家算不得殷实,但到底也略有家底。 沈婳却从不知,萧瑟瑟的处境会这般艰难。 萧瑟瑟娴静,比不得妹妹嘴甜,更比不得上头的姐姐圆滑,是以,永远是父母眼里被忽略的那个。 可她生的好。萧家长辈也是人精,在得知沈雉心思后,便对萧瑟瑟嘘寒问暖起来。 甚至不惜推了那些上门提亲的人。直到沈雉亡故。夫妻二人转头便盘算了萧瑟瑟的亲事,虽不至于卖女儿,可自然是往殷实人家那边择。 如此,无非是吸着女儿的血,让她好帮衬娘家。 萧瑟瑟但凡抵触不愿,耳边便是顿顿斥责其不孝。 “萧娘子现在可好?”倚翠问。 沈婳舌尖微苦:“萧姐姐夫家性卫,未入门时,府内已有妾室数名。卫家不在丰州,郑千喻能查到的便是这些了。” 她抬着下巴,气急败坏高傲的像只孔雀。 “我阿兄得不到的女娘,凭什么给一个滥情的男子糟蹋了?” “家中无非是做些小本买卖,混口饭吃罢了。什么卫家大郎?可有中举?可能七步成诗?样貌才学皆不比得我阿兄,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 她愤愤的说着气话:“天凉了,卫家也该倾家荡产了。” 章节目录 第69章 世间有情人,哪里来的终成眷属? 发泄一通,沈婳又松怔半响,她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字仿若用了所有的力气。 嗓音很轻,仿若风一吹就散。 “阿兄去后,萧姐姐大病一场后,原想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不愿……嫁人了。” 她对阿兄,竟情深至此。 沈婳拖着沉重的身子站起来,任由褥子滑落在地,她缓步来到烛火前。 灯火摇曳下,衬着她的脸愈发惨白。女娘苍凉一笑。 “世间有情人,哪里来的终成眷属?男子道貌岸然有之,寡情薄幸有之,偏我阿兄是个痴的。明明,后来他如愿考中举人了,年少成才,本就世间少有。阿娘也请道士算好了良辰吉日,就差喜婆去敲萧家的门了。” 谁曾想,沈家为庆贺摆出的流水宴,到头来却成了丧宴。 屋内烧着炭火,沈婳身上未裹着貂毛,女子柔情绰态,楚腰卫鬓。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噼里啪啦的烛火燃烧,侵入沉闷。 她毫不疑迟的抬手,任由火光吞噬,将带有卫家住址的信纸烧了个干净。 倚翠低呼:“娘子。” 沈婳的眸子却清澈通透:“卫家并非高门显贵,想要查也并非难事。左右不过费些银子。” 她说的很轻,却很坚定:“可我不会查。” 倚翠一怔。 沈婳无力道:“萧姐姐过得好,我便为她祈愿。她的日子即便不好,我也断不会只顾着脾气而横插一脚,这令她如何自处?我姓沈,她姓萧,用何身份谈何帮她?沈雉的妹妹吗?若让她夫家知晓,想来处境愈发艰难。” 她说的很慢,却也是深思熟虑。 “后院即便妾室成群,可萧姐姐是正妻,上了宗谱的。姨娘妾室在萧姐姐面前也得老老实实的请安奉茶。她若聪慧,何须再缅怀一个死人?” 一辈子太长了,没必要同她这般徘徊原地,也该向前看了。 “她样貌不俗,举止娴雅,这样的女娘,卫家大郎但凡不是瞎的,也不会亏待了她。” 这事,她得顾及萧瑟瑟。毕竟,萧瑟瑟已是卫家妇。 意难平又如何? 世间又有几桩事皆如已所愿? 她没法去撞这个南墙,只为求一个痛快。 沈婳故作轻松:“去取笔墨纸砚吧。” 她得给郑千喻回信。 估摸着半炷香,沈婳来到书桌前。香炉正烧着,袅袅烟雾,暗香浮动。 倚翠研墨,沈婳将宣纸摊平。 沈婳写的一手簪花小楷,自形紧凑,柔美清丽。 先是让郑千喻莫在留意萧瑟瑟的事了。 再是很难得的问候了郑千喻的嫂嫂,又稍稍提了提,卖给沈瞿及二房的米可以再贵一成。 然后,不留情面的嘲讽。 ——去街头请个乞丐,没准人家的字都比你写的好。 ——看到我的回信,可有自行惭愧? ——奉劝你寻本字帖,好生的练,写给我便罢了,日后若写给心仪的男子,你这辈子也甭想嫁人了,在郑家卖一辈子的米吧。 刻薄如斯。 最后,她又提了提盛京的风土人情。 落笔时,略一思忖到底在结尾留下一句话。 ——身子无恙,勿念。 ———— 大理寺 牢狱一片昏暗,只余壁上几盏微弱的灯光。官吏拖着僵硬发臭的尸首,路过崔韫时,恭敬的喊:“大人。” 崔韫颔了颔首,目不斜视朝里而去,最后进了鞠问室。 姜兆正愁眉不展。听见动静,抬眸看清来人,忙起身。 他的年纪都能做崔韫的爹了,平素尽板着脸,也就在崔韫面前,能笑的跟朵菊花似的。 可见对这个年轻的大理寺卿,心悦(本章未完!) 第69章 世间有情人,哪里来的终成眷属? 诚服。 “正要向您禀报,刑部尚书午时亲自递了中储案宗,恰逢您不在,下官琢磨其意,想来是只要咱们大理寺睁只眼闭只眼,都察院那边也不会揪着不放。” 崔韫抬了抬眼皮。嘴角擒住一抹嘲讽。 中储为太子部下,中饱私囊。贪污受贿。 审讯案件的本是巡抚,他不敢得罪太子。也便圆滑的移交至刑部。 而刑部,都察院弯了脊梁骨,有意向东宫卖好。 崔韫不疾不徐,凉薄至极:“中储所犯之罪,照律令当诛,如何偏袒?” “太子妄图一手遮天,可大理寺遵的是圣命。”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并立,为的无非是纠劾百官,辨明冤枉。太子即便寻了替罪羔羊,然,审录罪囚、吊刷案卷,如何无罪释放?中储一事,应予重审。” 他的态度很明确,死板却又循规蹈矩的强硬。 前大理寺卿,虽一手提拔了姜兆,可姜兆也无法违心否认,前大理寺卿行事也会有所偏颇。 官场之路浑浊又脏,谁能独善其身,而淤泥不染? 崔韫任职至今,无愧于心,可又能坚持多久? 姜兆不知,可至少此刻在崔韫手下办案,无需虚假应酬,即便品级高他之人,又意施威让他糊弄案件,也有崔韫兜着。 他要做的就是办案!将一切丑恶揭开。 崔韫道明来意:“中储的事先不急。暂且隔一隔。” 左右急的只会是太子姬甀。 他神色平静,说的话,却让姜兆一咯噔。 “工部尚书之女未盈盈失踪,她的屋里残留药物“不惑”。” 姜兆惊:“怎么又是不惑!” 也不怪他如此。 宫里十多年前便出现过不霍,当时他被前大理寺卿带上一并调查。故知些宫中秘事。 这事,却调查无果,当年不知多少官员被迁怒降了职,就连前大理寺卿也被爀帝当着重大臣的面,斥其无能。 姜兆已能想象:“皇上定然盛怒。” 崔韫颔首:“不错,因此天子特命大理寺刑部放下一切事物,着重调查。” 姜兆:“属下知晓。” 崔韫吩咐了事后,又听姜兆禀报了几件大理寺不大不小的事后,未逗留太久。出了大理寺,正要回府,就被满脸阴柔的彭公公好大的派头的拦住。 “崔侯爷,太子爷要见你。请吧。” 他说的是不容拒绝的要,而不是想。 崔韫神色平静。 论稳重,姬甀到底比不得四皇子姬妄。竟这般迫不及待。 若论手段,更是不及。 也不怪爀帝更偏袒四皇子。 第69章 世间有情人,哪里来的终成眷属? 章节目录 第70章 兴师动众 太监见他无动于衷,便有些不耐:“给您备了马车,请吧。” 接他的马车不算寒酸,可和阳陵侯府的还是差了不少。 崔韫歉意一笑:“车中可备点心?” “……不。” “崔某午间未用饭。” 太监:?怎么,还要我们太子爷请你吃饭? “车中可备暖炉?” “……不。” “崔某近些日子畏寒。” 你可真是事多! 彭公公虽是阉人,却是姬甀身边最体面的太监。平素也得脸,走到哪里都有人敬着。见崔韫这般,如何不恼。 “侯爷是难伺候?还是有意在太子面前摆谱?” 崔韫眸光淡如水,月色下身姿颀长。 “不敢。” “太子为储君,世人最是敬重,然,中储一案尚未有结论,故此下官斗胆特地避嫌。” 太监:??? 他气的手指在抖。 然,莫说是他了,就连太子在场,也不能指责崔韫尽责的公事公办。 可念着姬甀有意拉拢崔韫,他便只能摆出一张僵硬的脸。 “行吧,那侯爷慢走。” 茗庭雅阁。 姬甀已等候多时。 他生的像皇后,周身气息虽威严,可面相阴柔。这是他最大的痛点,而四皇子姬妄,同爀帝有五分相像,因此爀帝对姬妄的上心程度自小多于他这个储君! 这些日子,为了中储的事,他废了不少功夫,一切都打点妥当,除了油盐不进的大理寺! 中储这人是贪了些,可手腕能力忠心,皆是姬甀所需,为此,他也必须保住他。 “爷。” 彭公公入内行了个大礼。 姬甀未在他身后看见崔韫,眸光隐晦不明。隐有怒火。 彭公公不敢有半点隐瞒,将适才一切一一述之。 最后又用尖细的嗓音道:“奴才实在不知,侯爷既然不来,为何还问点心暖炉?” 姬甀眼底的冷意却是散了些。 崔韫从来不是会说废话的人,他此举自有深意。就好似告诉姬甀,待此事毕,下回马车备上点心暖炉,他必不推辞。 姬甀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怒还是平静处之。 “他只认死理无非是告知孤,他不为我所用,同样,也不曾为姬妄卖命。” 倒是个两头不得罪的。 这边, 崔韫回了阳陵侯府。便沉声吩咐即馨:“将主母,大少奶奶请去老太爷书房。” “是!” 崔韫很少这般,得了信的崔宣氏和乔姒不敢耽搁,很快便赶至。 崔宣氏见这个儿子后欲言又止,想问上回酒楼的事,偏她尚且无法从崔绒嘴里套出话,更别提早已提点崔绒的崔韫了。 绒姐儿对这个二叔,向来言听计从。更别说一线天酒楼的小厮了。 可便是这般,崔宣氏愈发觉着事情不简单。 时过多日,她至今不知那一同用饭女娘的身份,住处以及可有婚配。 老太爷拧着眉:“到底发生了何事,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崔韫一反常态未曾请安行礼,只是沉声道:“出了失踪案,又是“不惑”,绒姐儿爱往外跑,阿娘和嫂嫂这些日子切记看住她。” 崔宣氏一怔。 乔姒心下一紧。 就连老太爷都倏然起身。 崔韫公务上的事,除了老太爷,府上无人过问。可又一次涉及了失踪案,如何不让她们戒备? 上一回绒姐儿险些被拐便是中了不惑!就连现在去想,都是一阵后怕。 眼下,下手之人见未得逞,阳陵侯府这些日子又将崔绒护的紧。便将手伸到了别家女娘身上(本章未完!) 第70章 兴师动众 ? 崔韫淡声道:“宫里那次是他们第一次失手,不过数日功夫,二皇子无端痴傻,这是对皇家的警告。可见其报复心极重。绒姐儿这儿是第二次失手了。” 崔宣氏心肝都在颤。 她同乔姒对视一眼后,皆心神不宁。 “小叔。”乔姒道。 自从崔绒嘴里得知,救女儿的是位女娘。于情于理她都该亲自登门恩谢。 可崔韫一向是最守礼之人,这件事上,出面的小叔却只字不提,可见他并不希望崔家同那女娘有过多接触。 即使如此,她也只能歇了心思。毕竟,崔韫这人,不会让阳陵侯府欠人情。 可…… “还得劳烦小叔将那沈娘子也一并庇佑了。” 崔韫颔首。 “阿嫂放心,除夕那夜,我便吩咐了影五过去暗中保护。” 更何况,沈婳现在还不能死呢。 先前,他派给沈婳的随从无非只是会些拳脚功夫,遇些平常事,也能应付,可若对上不惑身后的人,骨头都不够对方啃的。 至于为何没能阻止韦盈盈失踪一事,原因有二。 一,他为明,对方为暗。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便冷血了,他需要一件足够让爀帝大发雷霆的事来压下中储一事,也有足够的理由,驳了太子,好让事情不要闹的太难堪。 崔宣氏拧眉:“你派谁不好,派影五?” 崔宣氏:“影五功夫好,也是你手下最厉害的女影卫,有她在,的确放心。” 崔韫淡笑不语。 “阿娘和嫂嫂近些日子也莫出门,非要出门,还是吩咐一声,我若空闲,定然陪同。” 老太爷认同:“是这个理。” “孙儿已命即清,将身边的影卫一并诏齐,分为三批,轮班巡逻,以护周全。” “正门,偏门,也会多派几名官吏严加看管。” 这次出事,想来不少府邸都会有所行动,崔韫所为,也实在不算兴师动众。 老太爷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崔韫已经上下打点完毕,当即问:“哪家的?” “工部尚书府上。” 老太爷:“下作手段实在狡猾卑劣!可有线索?” “刑部大理寺已全部出动,为避免百姓恐慌,造成大乱,便不曾紧关锁城门。” 对方的作案手段已然熟稔。 实则崔韫除了阳陵侯府和沈婳那边,别处并未提早布局,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一盘死局,城门看守更为森严唯一能确保的,只是韦盈盈至今不曾被带出盛京。 崔老太爷也是想到了这一茬,他半响无言,随后叹道。 “能用昂贵药材研制不惑,每次都用在朝中重臣女眷,孩童身上。失踪后再无音讯,次次如此,已不是一起两起这般简单。” 对方是谁,到底再盘算什么阴谋? 第70章 兴师动众 章节目录 第71章 做贼就要有做贼的样子! 韦盈盈失踪一事,也只是在官宦圈子传开,沈婳是一点风声都未曾听见的。 刑部,大理寺,甚至爀帝手下的金吾卫都出动了,对外只道突厥的使臣即将来朝见君子,因此森严了些。 无人生疑。毕竟早就有风声在传突厥使臣要来。 小巷内严嫂子已被安排下葬,沈婳犯了懒症,不曾出门。 倚翠愤愤从外头进来:“娘子!灶头的贼抓到了!” 这些日子,庖厨那边总会少吃的,就连锅里的菜,她一转头都能少。 一回两回倒不容易察觉,可次数多了,如何不让多疑? 这回!终于让她给逮到了! 沈婳闻声望去,就见五大三粗的成妈妈押着一人入内。 是个穿的很单薄的女娘。头发盘起。手里还抱着一只肘子。 孝期不能吃肉,这是倚翠专门做好送给街坊的以示答谢和照顾。 成妈妈押着影五的力道很重,影五却浑然不知疼般,以奇怪的姿势大口的吃着肘子。 沈婳的眼儿瞪圆。 她眸中泛着亮光,仰头去看倚翠,抓住重点:“吃肘子啊?” 倚翠:??? “娘子!” 沈婳只好穿好绣花鞋起身,哒哒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影五一眼后,视线落到软软糯糯肥而不腻的肘子上。 没出息的深吸一口气。 前世她守孝,三年不曾吃素,除服后倒是能吃了,可身子已沾不得半点荤腥,吃了便吐。 细细算来,她已经许久没吃肉了。又见对方吃的香,怎能不馋? 沈婳眼巴巴:“好吃吗?” 影五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比一线天酒楼还差那么点意思。” 成妈妈却是冷着脸:“模样不错做什么不好,非要当贼?” 沈婳也收了笑意,她在影五面前来回走动两圈后。语气也淡了起来。 “这些日子,成妈妈倚翠一同守着厨房,却仍旧让你轻而易举的取了吃食,且不留下丝毫破绽,可见要么是个惯偷,要么是受命来此。” 沈婳拧眉,总觉得有人要害她:“说!你是不是沈瞿派来的,想在我膳食里头下手脚?” 沈瞿?不认识。 影五从昨儿到现在,都没进一粒米,实在饿的不行,她难得买了个惨:“娘子让我吃完,必一一告知。” 见她态度不错,沈婳心想,沈瞿也不会派这么个贪吃的玩意过来闹心,当下也很友善:“吃吧,吃完送你去见官府。” 成妈妈却不敢松懈半分,继续押着她。生怕让这小贼逮着机会跑了。 沈婳看了她许久,点了点脑袋,小声对倚翠道:“左看右看总觉得她这里有毛病。” 她也曾见过贼。 多年前,街上曾有贼人偷她钱袋。被跟着的小厮一把降服。 沈婳当即怒火中烧,脾气发作。奶声奶气的骂。 “我的钱袋即便是扔了,也不是你这种指甲缝里有脏泥的人能碰的!” 那人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痛苦不已。 “小娘子,是我犯了傻!” 对方当行很深,俨然念着小女娘最是好哄骗。便利用了世人的同情心,好一番哭诉。 “我阿娘病入膏肓,大夫说也就这三日了,她死前就想再尝一尝童记的梅花饼,可小的囊中羞涩,这才……” 身后的沈坠闻言,小心翼翼的扯着阿姐的衣摆:“他好可怜哦。” 沈婳闻言,气鼓鼓的冲沈坠没好气道:“那是他阿娘又不是我阿娘。他可怜就来偷我的?这是什么道理?” “天下可怜人不止他一人,难不成个个都要来偷我钱袋?” 沈坠吓得一颤,连忙埋头,将手缩了回来。 沈婳(本章未完!) 第71章 做贼就要有做贼的样子! 最瞧不起她这样。 沈坠虽是庶女,可也是沈家有头有脸的二娘子,怎可如此怯懦? 她也只能没好气道:“你怕什么?我很凶吗?还是你觉得我冷血不厚道?” “沈坠,他可怜也是自己没本事。他同阿爹差不多岁数,偷我的钱,本就令人不齿。” “至于孝心,我未曾瞧见!” 小沈婳哼了一声:“我阿娘生辰,阿兄用抄书赚的银子,买的生辰礼,这才是孝心,他有胳膊有手,就算去码头搬物,都能得几个钱,你看看他,为了一个饼,非要来做这种勾当。” 这些话,将小沈坠说的一愣一愣的。 就连地上的贼也跟着傻眼。等小厮架着他去衙门时,挣扎求饶。 “小娘子,我错了,也不说谎了。再也不敢了,您菩萨心肠,就放我这一回!” 再看看眼前人赃并获的影五。就知道吃吃吃! 做贼就要有做贼的样子! 不敬业! 沈婳不再留意她,又念起一事。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气。 “里屋的青釉梅瓶即是碎了,回头得买,我还想摘几支寒梅插上应景。” 凝珠疑惑:“娘子忘了?前些日子您嫌那青釉梅瓶颈长、不够丰肩,便让婢子搬出去了。” 沈婳一顿,就连瞌睡也跟着散去。 凝珠一提,她也记起了这件事。 可那夜半梦半醒时,她的确听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瓷器落地的轻响。 因着里屋只少了这梅瓶,便下意识觉着是伺候的人不小心将瓶给撞碎了。 沈婳拧眉,后背莫名有些凉。 凝珠说着,将剥好的完整的糖炒栗子送到沈婳嘴角。 沈婳咬住。 凝珠笑:“都说鉴山的梅花开的最好,娘子若要,下回婢子去摘。只是这些日子路上官兵实在太多,今儿成妈妈出去买菜,就连卖菜的商贩都少了许多。” 沈婳:“都说突厥人阔面碧眼,也不知真的假的。” “婢子听说,这次除了使臣,就连突厥公主也来了,听说她一舞倾城,总能招来蝴蝶。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娘子,到时候我们去瞧瞧可好?” 沈婳忽而捧住凝珠的脸。 “你看我。” 凝珠:?啊? 沈婳幽幽:“是看腻了吗?” 凝珠瑟瑟发抖。 沈婳哼了一声:“是我的不是,整日在你面前晃,却不想你还惦记别的女娘?” 凝珠小声道:“可她能招蝴蝶啊。” “郑千喻的米仓只要看管不当,还能招老鼠呢。” 也不曾见你对她这般热情! 怎么,是老鼠不配吗? 第71章 做贼就要有做贼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72章 沈家漾漾也要学! 沈婳也不再闹她,得逞后又慢悠悠的收回手:“突厥使臣抵达盛京估莫也要些时日,逗留的时间许会更长。且瞧着吧。好好的公主,不在自己地盘待着,除却和亲还能是什么?” 结秦晋之好重于两国邦交。突厥送来最得宠的公主,俨然是带着诚意来的。 而和亲的好处太多。 士卒疲于征战,两国言和,百姓不会再流连失所,再无硝烟。 爀帝又怎会拒? 沈婳:“宫里的皇子也就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尚未婚配。”jj.br> “然二皇子痴傻,三皇子却是弃子,七皇子不得圣宠。想来都不是皇上眼里最适合的人选。” 若选的人不合适,想来突厥那边也不满。 沈婳随意道:“朝中放眼看去,出色的臣子并不少,想来会从其中择。” “朝中局势我并不知,这盛京认识的男儿郎也少,不过辅国公府谢世子,阳陵侯府的崔侯爷,想来都在皇上的考虑名单内。” 谈起这些,凝露又来了劲儿。 “这两位可是盛京女娘最想嫁的郎君,若最后便宜给了突然冒出来的突厥公主,想来不少女娘能扯碎帕子心碎一地。” 想到这个场面,沈婳莫名有些乐。 突厥公主再美又如何,还能比的了颜宓? 可转念一想,颜宓心悦谢珣,谢珣又是个不错的男儿郎,若是两两对上眼,也算是缔结了一门好姻缘。 至于崔韫…… “崔侯爷是圣前红人,平素皇上对他百般照拂,想来这一次也会优先考虑他。” 她站着说话丝毫不腰疼:“为了家国百姓做出些牺牲怎么了?” 别人想娶突厥公主,还娶不了呢! 影五肘子也顾不得吃了。 “不行!突厥人在情爱上性情豪放,那公主同其阿兄关系匪浅。可不是正经宗妇人选。” 沈婳:??? 哇哦哇哦! 还有这种事? 她星星眼的搬来小杌子,在被押着的影五面前坐下。女娘软软一团,黑眸清澈明亮,眼巴巴的看着她。 影五:??? 沈婳催促:“你继续说啊。” 这是个奇奇怪怪的发展。 影五艰难:……“突厥流传一句有悖伦常的话,父死娶母,兄死娶嫂。这位公主便是突厥王上同其嫂嫂所生。” “她与突厥太子算是兄妹,可在此之前,太子曾多次求情其父王,欲娶公主为妻。” 这种行为很突厥。 偏偏王上膝下的那些公主里头,只有这一位生的最漂亮,也最拿得出手。自然得留着和亲。 沈婳又知道了根本没什么用的知识。她很满足的消化半响。 等等! 沈婳眯眼:“你对突厥秘事知道的倒是清楚!” 影五:“我知道的可不少,盛京里头,娘子想打听谁?” 沈婳的敌意被蛊惑散去。 她扭了扭帕子:“真的吗?” 倚翠跺脚:“娘子!她是贼!贼!” 能给她讲八卦,沈婳也认了。 她似笑非笑,视线朝半开的房门往外探,那里不经意间留着一小段灰褐色衣摆。 倚翠他们过来时,闹出的动静并不小,两位随从闻声追过来,看清影五时,却选择了在外候着。 他们的反应便不正常! 沈婳:“你真以为成妈妈将她治服了?怕是在来三个成贵,都不是她的对手。” 沈婳话音刚落,就见影五随意的抬手点了点,一身蛮劲的成妈妈手臂发麻,不自觉的松了手。 成妈妈:? 倚翠:?? 凝珠:??? 沈婳继续星星眼。 哇(本章未完!) 第72章 沈家漾漾也要学! 哦哇哦! “你这一招能教我吗?” 好厉害哦! 沈家漾漾也要学! 影五:“娘子并无练武的根骨。属下影五,特奉侯爷之令,护沈娘子周全。娘子若不信,可叫那两人进来问话。” 周全没看见,庖厨的饭菜倒没了不少。 崔韫派了随从,已然够了,却突然又派人过来,且看这样子,那两名随从还得听从影五的吩咐。 可见事情不简单。 她不由多想,是不是同外头的官兵有关,或者…… 突厥和亲只是朝中故意放出来为了掩盖什么? 沈婳指尖一颤。庖厨少吃食是从除夕那夜后开始的。 而那日曾发生…… 是……崔绒。 沈婳心下巨浪滔天,说话时却很平静:“你很厉害?” 影五不乏小骄傲:“侯爷手下的影卫里头排第五。” “既然如此,你是故意让成妈妈抓住的?” 说起这事,影五也很无奈。 她是影卫,自然暗中保护,若非事出有因,又怎会现身。 她有些委屈:“饿。” “娘子出门,属下能在街上买些吃的,娘子不出门,属下便去庖厨翻。” 左右沈婳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影五磨了磨牙:“昨儿倪康来了,将早膳一个不留全带走,还厚着脸皮用了午膳!庖厨的晚膳属下还没来得及拿,街上的乞丐全给求走了!” “与其饿肚子,倒不如现身,也好混口饭吃。” 说的好沧桑。 崔韫那边风风光光的影卫在她这里都得饿肚子。 沈婳沉默。 她瞥向影五。 “你真不容易哦。” 影五惆怅:“庖厨还有两个肘子,娘子若可怜我,一并都赏给我吧。” 沈婳一秒收回怜意。 “那不行。” 倚翠和成妈妈讪讪,连忙去厨房给影五送些吃的。 期间,沈婳很不经意的假意咳了咳嗽。她虚伪做作的端起一杯茶,吹了吹。轻呷一口,满齿留香。 “盛京的事我果真谁都能打听?” 影五明白了。 毕竟向她打听崔韫的女娘不计其数。 她张嘴就来,大有说上三天三夜的架势。 “除却爷的私事属下无可奉告,娘子是要听爷屡破奇案的事,还是听爷……” 沈婳困惑:“你同我说他作甚?” “我想问问谢珣的事。” 影五收笑。很配合想了很久,实在不明白,沈婳掠过崔韫打听什么谢珣。她最后真诚道。 “哦,谢世子也还行吧。与爷相别,他没法夸。” 知道了知道了! 沈婳:“那你夸我。” 影五抿唇,不说话了。 夸你娇气吗? 夜里困的再厉害也要折腾爬起来浑身上下都要抹一遍香膏? 还是夸你演技不错? 怀着孕寡妇的身份玩的乐此不彼? 第72章 沈家漾漾也要学! 章节目录 第73章 救命,又是被演技折服的一日 大理寺 崔韫多日不曾归家,他在翻看以往的失踪卷宗。 他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姜兆及时送上一盏热茶。 “大人不若歇歇。” 他无奈道:“说句丧气话,以往的女娘失踪,上报也及时。” 得了爀帝令后,大理寺当时比这次还兴师动众,封了城门,甚至挨家挨户的搜了。 “便是那般,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这回,姜兆其实并不抱有希望。 崔韫往后靠,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往下。暖了身子。 他淡淡睨了姜兆一眼。 “我从不认为这次能将人捕获。” 姜兆一愣。 崔韫嗓音冷清:“对方暗中布棋多年,是一人所为?还是多人组织?能屡次躲过搜捕,走的是何门道?还是背后有官员掩护?我们皆一无所知。” 姜兆羞愧的低下头。 “那您这是?” 崔韫指尖摩挲着茶壁的纹路。 前朝留下来的史册便有迷香不惑的记载。 时过境迁已是数百年,人和事早已成一坯黄土。崔韫并不想去追究前朝的事。 “嘉佑年间,因不惑导致的失踪案,加上韦盈盈,正是十起。” “嘉佑二年,嘉佑六年,嘉佑十年,皆一起。共三起。” 崔韫一顿。接着往下道。 “嘉佑十三年,一起。” “嘉佑十六年两起,十七年三起。” 眼下,新的一年,为嘉佑十八年,年初韦盈盈便又是一起。 姜兆眉心狠狠一跳。 “往年还隔着几年,可如今接连三年都有了,人数也是往上加的趋势。” 崔韫颔首:“不错。” “皆是幼童或是女娘。但绝非为了为了贩卖,对方实在没有必要走这种风险。” “此举倒是像是报复。” 他忽而轻晒:“且看着吧,韦盈盈只是开始。” 姜兆倏然抬头:“大人的意思是?” 崔韫:“若这件事不了了之,今年丢的人只会更多,若韦盈盈不日后出现,便是背后之人送出的收网讯号。” 他倒也想知道,下了这么一大盘棋,对方到底图的是什么。 若没将主意达到崔绒身上,他倒是愿意推波助澜,让这把火彻底燎原。 总归,爀帝统治的江山不过是华而不实,内里早就腐臭了。 动荡了如何? 毁了又如何? 一刻钟后,有官吏匆匆来禀。 “大人!” 姜兆自听崔韫所言,沉重万千,此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韦家娘子回来了。” 姜兆倏然睁大眼,看看崔韫,又看向官吏:“什么意思!如何回来的?” “是工部尚书府那边亲自传的消息,至于旁的,小的并不知。” 崔韫淡淡收回视线。 姜兆焦灼不敢耽搁:“大人,可要去亲自审问。” “不必。”崔韫不疾不徐。。 “皇上会亲自盘问。” 果不其然,爀帝得知此事后,特地宣韦盈盈入宫。 然,韦盈盈却是一问三不知。 爀帝一身龙袍,不怒自威。身子稍稍往前倾。 “这几日你在何处?是谁抓了你?为何又放你回来?将全部经过一一述明,任何细枝末节都不要放过。” 也不怪他如此。倒不是关心韦盈盈,而是这件事严重的触犯了皇家天威。 他为登基,曾手刃亲弟,这一路腥风血雨,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爀帝甚至认定,是谁在报血海深仇? 眼下他却只能被玩弄股掌,偏偏他手下能人(本章未完!) 第73章 救命,又是被演技折服的一日 干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眼下韦盈盈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韦盈盈跪在地上,浑身脱力。吓的眼泪汪汪。 她虽是尚书府最受宠的嫡女,可面见爀帝的次数,少之又少。在见殿内面色凝重的许多众臣,此刻脑中唯有一片混乱。 “皇上,臣女不知。” 她结结巴巴,甚至不雅的打了个嗝。 “臣……臣女,明明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也在闺房榻上,与平素……无甚区别。可阿爹阿娘和身边的婢女,都说臣女失踪数日。”jj.br> 她到现在还不信呢。 可兹事体大,事关女娘名节,她不信也得信。 韦盈盈神色恍惚,跟着眼泪大把大把往下砸,她不敢哭出声,实在我见犹怜。 爀帝拧眉:“这几日的事,你半点没有印象?” “……没。” 爀帝不悦。偏又无法,无力感顿生。 ———— 影五当夜,就在沈婳屋里打起了地铺。 多了个人后,众人适应的很快,她每日只需做两件事,用膳和盯着沈婳。带动倚翠他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而沈婳却像个没事人般,该吃吃该睡睡,还有去小巷那颗歪脖子树底下唠嗑。听听八卦还有谈谈有孕心得。 比如 “东街铁匠的媳妇临盆,这是第三个女婴了,她婆母是个厉害的,从早骂到晚。昨儿夜里,匆匆忙忙跑出去,似要寻处山给扔了。” 沈婳手里的核桃都忘记剥了。却很矜持的忍住不问,等着下文。 “这几日官府那边看管严,可不得让官吏一把抓了。送到衙门好一番的审讯。” “那老媪婆实在心狠,家中如何短一张口粮了?这一次被阻,回头可不得又将气撒到儿媳身上,且看着吧,一次没丢成,总有第二次。天儿寒,那女婴必死无疑。” 沈婳:“恶毒。” 沈婳:“孩子多可爱啊,我的骨肉是一万个舍不得让他受半点伤的。” 假话。 孩子就是讨债鬼,沈婳可没有耐心。 影五面无表情。 王嫂不厌其烦道:“沈娘子模样好,这孩子定然生的也周正。” 那是当然! 一切夸赞,沈婳尽数收下。 更不忘娴熟的张嘴就来:“我那亡夫也俊,十里八乡里也找不出第二个。” 她沈婳要么不生,要生就要生最漂亮的! 影五面无表情。 你继续编! 刘嫂子:“四个月左右,就胎动了。” 沈婳甜甜一笑:“是吗,我昨儿也察觉到了。” “可沈娘子不是前头才说,你有孕才两个月?” 逼逼赖赖的话,她说了也就忘了,如何还记得。 沈婳都以为自己要临盆了呢。 沈婳周身都透着母爱的光辉:“可能我腹中孩儿聪慧。” 她又补充一句:“随我。” 回了小院后,沈婳瘫倒了在椅子上。半响没有动静,就在影五以为她睡入眠时。 沈婳:“救命,又是被演技折服的一日。” 第73章 救命,又是被演技折服的一日 章节目录 第74章 她好无辜!! 上元节跟着如期而至,除却乌云密布的工部尚书府,街道一改沉闷,紧张的氛围也逐渐散去。 突厥使臣便是今日抵达盛京的。 带刀金吾卫清出街道,百姓个个伸长脖子等着。 沈婳去了一线天酒楼,那里的雅间是她早就预定的,推开窗往下探便是车队要经过的街道。 刚上二楼,就听右侧雅间细细的抽噎声。 沈婳脚步一顿。 “韦珠珠那个小***!也敢拦我出门,口口声声说我遭此大难,明里暗里的打探,我露了手臂给她看了守宫砂还不消停,状似无意却字字诛心。我看她是把不得我丢了清白。” 韦盈盈气的心肝疼。 遭此一事,她本就心有余悸,就连阿娘为她一事,眼睛都要哭瞎了!偏偏韦珠珠日日在她眼前转悠,存的是什么心! 疼爱他的阿爹,竟也迁怒她,说她是让尚书府蒙羞。 就连祖母,也对她颇有微词。 “我凭什么不出门,一没偷二没抢,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是受害者。夜里老实在闺房睡,睡醒了周边都在提醒我失踪。那韦珠珠想借着机会让我无地自容,我便不如她所愿。” 她就要出门,坦坦荡荡的出门。 她要让那些等着嘲笑她的女娘全都闭上嘴。 颜宓忙柔声道:“你是嫡,她是庶,永远压她一头,女娘名节兹事体大,她也实在不像话。” “你这几日,的确受苦了,好在平安归来。” 沈婳听着这嗓音心都要化了。她眯了眯眼,她转身看了眼影五,刹那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沈娘子,您的雅间在前面,这边请。”小二恭敬道。 沈婳没听到,她装聋。 偏偏她最爱面子又做不到趴在门上偷听墙角,于是,她没纠结毫不犹豫的推开那扇门。 韦盈盈瞳孔一缩:“谁!” 沈婳丝毫不见外。她穿的圆滚滚的笨拙走上前。又搬了椅子卡在颜宓和韦盈盈中间,故作冷艳的坐下。 指尖点了点自己。 “我。” 沈婳仍旧是那敷衍的模样:“我知道你没邀请我,所以我是不请自来。” 你还知道你不请自来啊! 沈婳幽幽:“但你不能轰我出去。” “凭什么不能轰你!” 沈婳虚弱间不乏得意:“我躺下讹你信不信?” 眼圈通红的韦盈盈愣是一更。 她气急败坏:“怎么,我这间雅间饭菜是要香一点吗!” 沈婳没想到韦盈盈这般心善,还给她找到了理由。 她萌萌的朝韦盈盈点了点脑袋。 颜宓没忍住轻笑出声。 韦盈盈却压抑许久,直接气哭了。 “哇!都欺负我!” 她一抽一抽的:“整个盛京,女娘多的事,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承认嫉妒心重,和颜宓结交,总是时不时会酸上几句,可她也承认颜宓足够优秀,她当配得崔侯爷。 除了这一点,她也没有别的毛病,怎就这般走霉运?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你和韦珠珠那个小***没有区别!” 颜宓忙道:“沈娘子不是这样的人,你也莫哭了。” 沈婳拧眉鄙夷道。 “一个庶女,怎能和我相提并论?” 韦盈盈莫名被治愈。 虽然沈婳只是粗俗的商户女,可是,她说韦珠珠还比不得她! 这不是自己人吗! 她哭声小了些:“你也觉得她不是好东西?” 沈婳:“大家族里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却有意借此嘲讽你,是不知所谓。你再如何,只要尚书府屹立不倒,即便往下了挑,何愁没有好姻缘。她是庶(本章未完!) 第74章 她好无辜!! 女,还能跃了你去?认不清身份,是为蠢。” 颜宓赞同的颔了颔首。 “不错,你阿娘是当家主母,后院皆由她管束,抬抬手便能刁难她的亲事。她到底过于喜形于色了。” 韦盈盈舒坦!看着沈婳也顺眼了。 她解气道:“是了,我的婚事若没有着落,也便轮不到她身上。我就一辈子不嫁人,我急死她!” 沈婳茫然。 不是吧不是吧,竟然有人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笨蛋? 有病哦。 她慢吞吞的挪动椅子,挨近颜宓。 还是颜宓得她心。 菜一盘盘送上来。 好在雅间足够大,沈婳颜宓韦盈盈三人一桌,几人的婢女以及影五在另外一桌。 楼下人声鼎沸。一声盖过一声。 “来了来了。” 沈婳也不吃饭了,支起窗户,就往下探。 浩浩汤汤的队伍,清一色的穿着打扮,带着异地风情。 穿了一身红的公主,带着面纱,坐在三匹骏马拉着的轿辇上。幔纱轻拂,透着神秘之感。 而迎接突厥的,除了礼部,鸿胪寺的人,还有刑部,大理寺维持安全秩序。 可见和亲一事,两国都很愿意。 “崔侯爷。”韦盈盈眼儿一亮。手往下一指。 崔韫坐于骏马之上,官服加身,气质矜贵,疏离却又守礼。显得愈发沉稳挺拔。如皎间月在人群中最是出挑。 沈婳一眼就瞧见了。 许是有感应般,男子抬眸望来。 冷清的气息如寒霜临面,淡漠而绝尘。 窗前的女娘发间别着一朵小白花,巴掌大的小脸惨白透着可怜兮兮,杏眼黑润清亮。 和雪团真的很像。 看清人后,崔韫蹙眉。 这个节骨眼上。沈婳竟然还要出来凑热闹,是当真是不怕死? 还是他派了人过去,所以有恃无恐? 他黑眸幽深,压下情绪,不动声色的又收回视线。 韦盈盈尖叫:“颜姐姐,他适才是在看你吗?这就叫眉目传情!!只是崔家怎么还没去提督府提亲?” 见颜宓不说话,韦盈盈又遗憾:“我听说谢家也要开始相看新妇了。” 颜宓揪着帕子的手一抖。 他的新妇应当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女娘了吧。 韦盈盈:“好气哦,崔韫我没本事肖想,谢珣我也没法高攀。” 沈婳没忍住:“哈!” “你为人是真不行,但也不算一无是处,至少很认得清。” 韦盈盈扭曲。 沈婳说完,又想起崔韫刚从的轻飘飘的一记眼神,莫名的打了个颤。 她有些不情愿,看向颜宓:“他看你的表情有点凶。都冷到边上的我了。” 她好无辜。 第74章 她好无辜!! 章节目录 第75章 沈婳觉得自己好多余! 华灯初上,天色昏暗时,全城挂满张灯结彩的彩灯。街边酒楼茶肆渐次亮起。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照旧俗,上元节这日,并无宵禁。可纵情欢乐。街上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韦盈盈是第一个离开的。工部尚书夫人特地派人来接,可见几日前的事,让她实在受惊。 沈婳头一次逛灯会,自然不急着回去,颜宓本想告辞见她眼儿亮亮,所言所行都透着一股可爱的稚气。 在他眼里,沈婳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 说起大道理,比谁都通透,可幼稚起来,玩心却又比谁都大。 颜宓提出陪同。 她对盛京熟,沈婳自然不拒绝。 夜色浓稠,而盛京街道亮如白昼。 颜宓轻声道:“去年上元节,上千盏花灯将护城河点缀的极美,如空中银星。许多女娘总会将心愿些在纸条上,再置于花灯上,让其沿着水流游走。都说花灯走的越远,所求越容易实现。” 说道后面,她眼里的光逐渐暗淡。 去年,她其实也去放了。 先写上颜宓二字,又怕被边上的女娘瞧见,偷偷摸摸的在边上又写下那人的名字,心跳如雷。 她全程小心翼翼的,像是做贼般怀揣着女娘所有的心思。 那个心思无非都是惊艳她多年的少年郎身上。 她希望花灯走的远些,再远些。 即便她和谢珣没可能,可心底总能留下些许慰藉。 就好似,曾经拥有过。 可没有。 她挑了许久的花灯。还没游出一丈远,就让别的花灯给打翻了。 不过,她在沈婳面前打起精神。 “护城河离这边不远,沈娘子不妨去试试。” 沈婳跃跃欲试:“好。” 两人出了雅间,往下走。 还未出一线天酒楼,就撞上迎面而来的崔韫。 他已褪下官服,穿上便服。贵气难掩。 光线下,男子眉眼惊艳,下颌线流畅,提步走近时如一株峥嵘挺拔的松柏。 俊的有些想她那日吹嘘的亡夫。 不由让沈婳看愣了小许片刻。 崔韫的视线从沈婳身上划到颜宓这边,淡声道。 “颜娘子。” 颜宓一愣,受宠若惊的福了福身子:“侯爷安好。” 沈婳觉得自己好多余! 懂事的人也许早就寻个理由离开给两人腾出空了,可她俨然是不懂事的。 她还想着颜宓带她放花灯呢! 沈婳厚着脸皮一动不动。 “提督大人在宫里突发旧疾,崔某得圣令,送大人归府。提督夫人急上心头,特拜托我来寻颜娘子。” 沈婳琢磨出来,此话的耐人深味。 崔韫寥寥几语,都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如今所为与他本人无关。送颜大人回府,是爀帝下令。来寻颜宓,也是提督夫人所求。 看来爀帝,提督夫人都在有意撮合,偏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男人好冷漠。 若换成别家男儿,早就说得一场漂亮话,以此俘获美人心了。 颜宓一急:“我阿爹可好。” 崔韫淡淡:“已无大碍。” 颜宓如何放的下心? 她带着歉意对沈婳道:“今日怕是无法陪娘子了,改日我自当请罪。” 沈婳:“孰轻孰重我省得,颜娘子快回去吧。” 说着,她眸光亮亮的看向崔韫。 去吧!送她回去的机会来了! 女娘灼热的视线,像个讨糖的猫儿。崔韫眉眼温柔下来,转头吩咐即清:“送颜娘子回去。” 即清:“是!” 颜宓谢过,急急(本章未完!) 第75章 沈婳觉得自己好多余! 离开。 沈婳:?? 你活该比不上谢珣。 她顿觉没趣,蔫巴巴的往外走。她走路的姿势,稚拙又透着一股丧气。 崔韫不由轻笑一声。 “沈娘子。” 沈婳警惕:“上回的银子我还你了!” “近些日子不太平,沈娘子还是莫出门的好。” 说着,崔韫淡淡瞥了影五一眼。 影五:“属下知错。” 沈婳的良心有点痛。 因为出门前,影五也拦过。 ——上元灯会人多眼杂。瞧着平静,可谁知不会是危机重重? ——你不是很厉害么。 ——可属下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 ——不,你可以,你可是排名第五的影卫,我都信你,难不成你对自己的本事有质疑? ——属下自然也信自己。 ——那还等什么?走吧! 影五被激了斗志,她拍拍胸脯。 ——沈娘子放心,有属下在,谁也近不了你的身。 沈婳瞅了眼影五。又瞅了瞅不怒自威的崔韫。 她惭愧! 沈婳决定晚上给影五再加一只大肘子! “没错,就是影五的错。” 影五错愕。 她真的没见过沈婳这种逃之夭夭的女娘。 崔韫一时间无言。看属下的表情,也知是被沈婳忽悠出来的。 “我送你回梨园。” 沈婳很感动。 她小声道:“可我还没放花灯。” 崔韫有些不耐,眸色沉沉:“所以……” 沈婳无辜的看着他。 “我怕死。” 她在崔韫面前丢脸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索性也不怕多这一次。 “所以,侯爷不如陪我放了花灯,在送我回去吧。” 沈婳有求于他,所以嘴很甜:“听说放花灯灵验,侯爷何不求一段……。” 沈婳一顿。 崔韫家世有了,银子也有了,又是大理寺卿! 他还缺什么? 很快,沈婳找到了答案。 “求一段好姻缘。” 崔韫眯了眯眼。 沈婳是不是真的以为他是好脾气的人? “既然怕出事,何必出来?” 他嘲弄一笑,凉如秋水般冷漠,一字一字都在无情提醒。 “沈娘子,你应当清楚,你于绒姐儿有恩,故,我才派了影五前来,甚至允诺,日后你若有所求,必然不辞。” “而我已多次提点,已仁至义尽。你一意孤行后的安危与否,与我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我并不闲。所以沈娘子确定要讲那一诺用在此事上?” 他说的凉薄至极,偏偏却又最是真诚。 闻言,沈婳不太高兴。 她抿唇:“你凶什么,我棺材还没做好,暂时还不能死的。” “我也不想出门。” 她又有些恼怒,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儿。 “我本来想忍的。” 可她不是没忍住吗! 崔韫头有些疼。 这小女娘命没多久,脾气还挺大。 真是被惯的。 他嘴角溢出一丝轻叹。 “走。” “我不走。” 崔韫寡淡,妥协:“去买花灯。” 第75章 沈婳觉得自己好多余! 章节目录 第76章 赠灯 街上实在拥挤万分,可也万分有趣。 灯烛华丽,百戏陈设。 《梨园戏》中,陈三和五娘便是花灯下相遇,一见钟情。 故,上元节这日,就连那些平素足不出户的女娘都会夜游灯会,若是运气好些,兴许能碰上一段好姻缘。 而定有婚约的男女,在今夜,可一同逛灯花,猜哑谜。双方长辈也格外开了恩典。 “燕燕,我能牵着你走吗?” “这不妥。” “那就牵一下。你我都要成婚了,这如何也不算轻薄。” 右前方,沈婳听见动静,伸长脖子看过去。 在崔韫的视线里,女娘脖颈纤细,莹白又脆弱。她好似很怕冷,稍一会儿,又缩了回来。又凝神看了许久后。还不忘同身后的婢女,小声道。 “快看,登徒子。” 怕忽略的崔韫,沈婳还很体贴,还不忘一脸严肃的问崔韫意见。 “侯爷觉得呢?” 简直离谱。 有了一次妥协后,第二次第三次俨然已经没那么难接受了。 崔韫也不催沈婳。嗓音冷清而低沉。 “发乎情止乎礼,即便是夫妻在街上也不该过度亲昵。此举非君子所为,其合该适可而止。” 沈婳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转头又对倚翠道:“我方才瞧见两名男子勾肩搭背,我怀疑他们是断袖。” 崔韫:…… 沈婳仍旧不忘崔韫。她还客套的抬手朝一处点了点。 “你看,就在那儿,像不像。” 崔韫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 像不像断袖他不知,可那两人,他认识。 下一瞬,右前方的姬纥也发现了崔韫,开始大力挥手大喊。 “崔韫!” “沈妹妹!你怎么也在!” 说着,姬纥拉着边上的男人费力的挤过人潮。 崔韫看向沈婳。 “这就是你说的……” 沈婳打断:“我不是,我没有!” 姬纥走过来听到两人对话,好奇心倒是很重:“说的什么?” 崔韫似笑非笑的睨着女娘:“说你……” 沈婳颤巍巍继续打断。 “说今天的月真是又大又圆!想极了我去西瓜地偷的寒瓜。” 崔韫薄唇微扬。 姬纥有些意外,却信了。 “你还偷过寒瓜啊!” 沈婳抿唇,不说话了。 她绝对不会承认,偷寒瓜时,慌乱逃跑之余还摔了一跤。磕碎了个门牙,让沈雉笑话不停。 若不是后头又重新长了牙,想来她这辈子都不爱说话了。 崔韫的视线落在姬纥身边的男子身上。是当了多年质子回朝的三皇子姬誊。 在这里看见两位皇子,崔韫也并不意外。 宫里上元节,两个不受宠的皇子的确可有可无。 他可以无视姬纥,却不会无视受苦十三载的姬誊。 崔韫正要拱手。 姬誊一慌,下意识的揉搓衣角。 姬纥从未在沈婳面前言明身份,怕姬誊拘谨,他便道。 “无需在意礼数。” “沈妹妹,这是我三哥。” 姬纥:“我三哥不爱说话,你们担待些。” 沈婳看过去。 姬誊很瘦弱,面色枯黄,他矮姬纥一个头,若姬纥不说是三哥,沈婳会认为这是姬纥发善心买来的小厮。 也难怪姬纥多次提到他三哥可怜。 身上的布料也是过时的,甚至……不合身。 这哪里是不爱说话啊,姬誊站在那里就是个小可怜。就好似,来往的人群随时会冒出一个拿着鞭子抽打他的恶人。 崔韫(本章未完!) 第76章 赠灯 毫不怀疑,若又要选一名皇子交出去当质子。爀帝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姬誊,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他还有这么一个皇子。 也是,弃子就是弃子,回来了也逃脱不了不受代价的命。 可谁还记得,姬誊刚出生时,爀帝曾大喜,太子,四皇子出生他都没抱过,却抱过姬誊。 当年,姬誊生母邵贵妃多受宠,导致整个后宫忌惮。 可转眼间,他却心狠手辣亲手灭了邵贵妃的整个母族。 这便是虚情假意的天子。 姬誊小声道:“七弟,我想回去了。” “我们这才刚来。晚膳也不曾用,你府上那些狗东西还会给你留饭?” 姬誊无助的都要哭了。 “可……可我……” 姬纥指指崔韫:“这是阳陵侯府侯爷,前不久三哥也见过,他看着不好相与,可人还算不错。” 姬纥:“他又大方,还说要请三哥去一线天酒楼用饭呢!崔韫你说是吧?” 沈婳:…… 泰山崩于前,崔韫也能色不变。 闻言,他也只是摩挲着腕间的金刚菩提手串。 姬誊:“这如何好意思?” 崔韫淡笑:“三公子得以归来,是喜事,我合该为你接风洗尘,却诸多杂事缠身。不知你明日可得空?” 姬纥最清楚崔韫的德行。 他的那张嘴,有时能气人,有时却也面面俱到。 但这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姬誊这人实在胆小,更何况崔韫毛病多。何必凑一起用一顿别扭的饭食? 何况,他也目的达到。 “不用了不用了,我和三哥现在去酒楼,回头记你账上,也是一样的。” 崔韫淡笑:“即是如此,维桢不强求。三公子七公子慢走。” 姬纥得逞,亲亲密密的拉着姬誊离开。 姬誊:“这如何使得,我听说一线天酒楼用饭昂贵。” 姬纥:“你别和他客气,我就喜欢从他身上抠些便宜。去便宜的酒楼我还不答应呢。” 沈婳:……但凡你嗓门轻点,我也不会觉着你不要脸。 而崔韫神色不变,平静处之。就连嗓音也不急不缓,语调刚刚好:“走吧。” 沈婳:“好。” “娘子,你瞧瞧花灯,十文钱一盏。”摊贩笑容可掬,摊位上摆着的花花灯样繁多,新颖别致。 沈婳驻足。 她选了盏兔儿样式的,花灯小巧精致,提着并不费力。 而就在这里,崔韫抬手,取下一盏花灯。是慵懒猫儿的样式。 他一个男子,提着花灯的模样从容而优雅,却又多了一份烟火气。 沈婳以为他是给崔绒买的。 却不想,下一瞬,男子将花灯递了过来。 沈婳:“我有了。” 是她最喜欢的兔子! 同阿娘给她缝制的玩偶有五分相像。 崔韫眼眸深邃,好似透过沈婳在看别的。 他的唇动了动。恍惚间有足够的温情。 他说了五个字。 “这盏更称你。” 第76章 赠灯 章节目录 第77章 她真是好意外 男子萧萧肃肃立于尘世喧哗寒风中。 他身上没有沈雉那样的爱慕,更没有沈瞿的偏执隐忍。送花灯的表情再自然不过。 沈婳的视线短暂在猫儿灯花上游离,的确精致出挑,可她还是更中意兔儿样式的。 小女娘有些为难。 她甚至难得费力的想,拒绝崔韫,是不是不知好歹。 得出结论。 不会。 谁让她从来只顾自个儿,不是个在意旁人情绪的好女娘。 “我不……” 话音未落,就见崔韫如善从流的付了银子。 男子侧颜精致,稍稍朝她这边看过来。 “绒姐儿喜欢你手上的。只能求沈娘子割爱了。” 沈婳一愣。 “凭什么?” 倚翠有些头疼。 她伺候沈婳多年,主子趾高气扬,极少会让出心爱之物。 就连沈坠还在时,沈婳也只让过一只风筝。 而那,已是很了不得了。 倚翠还记得,当年沈巍带回来两件西洋玩意。 沈巍让两姐妹一人选一件。 沈坠对其中的千里镜情有独钟,眼巴巴的瞅着。却也知此物稀罕。好的东西,就该给骄傲的阿姐。 “我不要,都给阿姐。” 沈婳是真不会客气:“行,那我收起来了。” 沈淳氏得知后,将沈婳招入屋,蹙眉:“漾漾,你是长姐,合该让着你二妹。怎就这般霸道?” “可这是二妹孝敬我的,我可没逼她。” 倚翠清楚,沈婳是喜欢二娘子的。 不然,也不会允许二娘子随意玩她屋里的物件。而二娘子去后,两件西洋物,包括那千里镜一同陪着入了葬。 眼下,倚翠只觉气氛不对,连忙小声道:“娘子,小郡主年纪尚幼。兔子灯就这最后一盏了,您若实在喜欢,奴婢去别的摊位买来。” 沈婳紧紧抱着灯:“一路走来,就属这家摊位的灯卖的最好,可见是别家比不起的。” 说着,她又飞快的瞥了崔韫一眼。瘪嘴小声道:“年幼怎么了,我也未及笄呢。” “何况我还是病秧子。” “该是小鬼让我。” 倚翠心疼的不得了。可这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在盛京里头,该仰仗崔韫。她的嗓音又压低安抚:“我们得侯爷照拂,该让。” “成妈妈手巧,回头让她给您做一个。” 沈婳一堵。只能将不满的话音给吞了回去。 行吧行吧,拿人手短。 她就知道和那小鬼犯冲。 她抿着唇相当不甘不愿的换了灯。很是隐晦的瞪了崔韫一眼,不愿再同他说话了。转身朝护城河而去。 盛京她并不熟。 可街道里大半的人都往护城河而去,沈婳跟着人群总没有错。 沈婳走的并不快,甚至身子虚弱,走三步喘四声。俨然是怕被人潮吞没。 凝珠和倚翠二人护着沈婳,为其开路,也避免游人撞到她。 女娘的背影仿若都带着蔫蔫枯萎的情绪。 将沈婳那些表情尽收眼底的崔韫,毫无怜惜之意,甚至起了还想继续欺负,甚至让她哭的念头。 崔韫敛眉,雪团每次吃瘪总是蹲到窗户上,留给他一个猫影。小尾巴一甩一甩的,明明不会说话,一举一动却总散发着可怜的意味。 那年,他念其顽劣,便有意不冷不淡的压制。那时的他,将它逐出屋,即便派了侍从照顾,却狠下心数日不曾寻它。 也不见它。 效果颇为不错,雪团也的确安分了几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忍不住对沈婳包容些,再包容些。 所以,她也该用猫儿灯不是吗? 崔韫不咸不淡的跟上去,面上却毫无强人所难之意,他落沈婳一步,保持该有的距离。 好在,沈婳的坏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不过多时,又绽出一抹笑来。同奴婢有说有笑。 “你都嫁得良人了,怎么还来这里放花灯?” 边上,传来女娘间的说话声。 “去年,我便是此处遇见郎君的,自然得过来还愿。” “要我说,这可比三清真人那边灵多了。我嫂嫂入门,多年不曾有孕,也是上回放花灯许愿,不出半月,便诊断出了身孕。” “当真这般?那我也得试试。” 沈婳若有所思。 上元节,女娘来此所求,多为二事。一父母康健,二姻缘顺遂。 这两件事,沈婳都求不了。 那……求疾病消除? 她比谁都知道,她会死。 好像,作为沈家漾漾,她此生再无所求。 不过, 既到此处,怎能又回去? 女娘若有所思,很快,眼睛一亮。她捏着毛笔,手里是空白的字条。沈婳一笔一笔写的很虔诚。 漫天的雪花跟着飘落,洋洋洒洒。落在沈婳的手背,她跟着稍稍一颤。 崔韫立在一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一道风景。他长的俊,不少女娘羞羞答答的看过来,视线情意绵长。 沈婳收笔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不远处女娘的蠢蠢欲动又羞涩的言辞。 “媛娘,你写好了吗?” “写好了写好了,偷偷告诉你,我写的是和那白衣公子能有姻缘,最好他明日就来提亲。” “你怎么也写了这个?如此一来,河神帮你还是帮我?” 崔韫好忙,要忙的娶不过来了。 沈婳幸灾乐祸的想着,而后对上崔韫淡淡仿若能洞察一切的黑眸。 沈婳的笑莫名收敛。 她张了张嘴:“我要去放花灯了。” 崔韫仿若不知落在身上那些目光的异常灼热。他仍旧是那副疏离而又公子如玉之态。 他淡淡一笑:“去吧。” 沈婳满怀希冀,在河边半蹲下。 适才觊觎崔韫的两个女娘也在。 看着花灯远走,两人念念有词:“河神保佑,信女愿吃斋念佛……” 护城河上飘着数不清的花灯,沈婳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那盏置于河面,轻轻朝前推去。目送它飘远。 也不难嘛!! 然后一股妖风吹来。 猫儿花灯凭借一己之力将前面两盏花灯撞翻。灯身晃了晃,又恢复平稳,朝前流去。 沈婳眼皮子跟着跳了跳。 真是……好意外。 果不其然,适才觊觎崔韫的两名女娘愣了片刻后,双双含怨的看着沈婳。 章节目录 第78章 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很舒服 沈婳起身。 她高贵冷艳的看过去,说了三个字。 “风吹的。” 两个女娘:就是知道风吹的,才更可气!!! 偏偏也无法怪罪沈婳,毕竟……她真好看。 两人悲痛万分的又看了眼崔韫。男子的视线松怔,平静的落在湖面上,准确而言,是那盏猫儿花灯上。 而后,他似见了趣,哑然失笑。 女娘见状,心碎一地只能哭哭啼啼的走。 沈婳往回走,最后在崔韫身前立定。她抬了抬下巴,不乏骄傲:“不用谢。” 崔韫:“送你回去。” 都不夸她,没劲。 马车朝梨园而去,沈婳也乏了,她绷着小脸,克制不睡,可眼皮子却越来越沉。 崔韫视线淡淡,目睹沈婳身子往右倒,丝毫没有上前托住她的意思。 他眼睁睁看着她砸了下去。 车厢内全部垫着厚厚的褥子。便是这般,沈婳都没醒,只是不舒服的哼了哼。 又娇又奶。 半张脸陷入褥子,几缕发丝划到嫣红的嘴角。熟睡时的沈婳安静又稚嫩。 她嗜睡好似更严重了。 不过药浴到底是有效果的,至少女娘此刻的呼吸不再那般孱弱。 崔韫收回视线。不再看沈婳。思绪跟着游走。 宫里发生的事,实在令人啼笑皆非。偏偏那人是爀帝。 不止崔韫觉着荒唐,一线天酒楼雅间也有人谈及此事。 是姬纥还有后头寻来的恭亲王世子姬霍。 至于姬誊,一如既往的话少,嘴又笨,只是安静的用着饭。 姬霍闷闷不乐的喝着酒。 都说乐伽公主是突厥那边最美的公主。他可是特地打听过的。 “我虽后院姬妾成群,可正妻一位还空着,原想着那公主若真美,就去求皇伯伯讨了她。” 乐伽公主自然是献了舞的。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突厥那边薄薄的舞裙,腰身纤细扭动柔活,就将姬霍迷的不要不要的。 姬纥啧了一声:“就你这样的,可别想了。人好歹是公主,也别说弟弟我瞧不上你,你一没功名,二无功勋。” 姬霍:在场的三个人都差不多的料,不是吗! 姬纥意味深长:“父皇早已有了适合的人选。谢珣,崔韫,还有武陵侯府的,兵部侍郎府的,估摸着数十人。” 当然,最出众的便是前面两位。 然,谢珣人不在盛京。 中途提督大人正逢旧疾发作,崔韫会医术,在太医赶来之前稳定其病情。也正是因为如此,爀帝命崔韫亲自护送提督归府。 姬纥冷哼:“你信不信?就崔韫那种死德行,若非今日是为公主择婿,他还能站起来医治提督?” 提督就算死了,他也许都会无动于衷。 毕竟,宫中有御医,而崔韫并不是。 他不出手,也无人敢置喙多嘴。 崔韫就是算准这一切,顺水推舟的离开。 姬霍极度厌恶崔韫。可也不得不为崔韫多说一句。 “他倒没那么丧心病狂。” “他为人还是好的,只是过于死板正直。” 姬霍:“他出手救人在我意料之中。” 姬霍:“不过你骂他,我还是很高兴的。” 姬纥:??? 你们都被崔韫那玩意欺骗了!!! 姬霍继续喝酒,他忽然勾住吃饭的姬誊:“三皇子!你说乐伽公主美不美?” “武陵侯府的,兵部侍郎府的那些人,在进宫之前视她为瘟疫,个个不想同公主沾上关系。” 毕竟,权贵子弟娶妻,首先看的是家世。强强联合,以此稳固势力。 而突厥势力是有了,却为爀帝所用。娶了乐伽的,还得将她供起来。 那些人自然不愿意。 可姬霍愿意。他就是看脸的。 “她面纱摘去后,鼻梁高挺,五官虽同盛京女娘有很大的诧异,可也实在精致。那几人都看傻了!在场的,又有几个人没动心思?” 姬誊一颤,筷子跟着落地。 他不适姬霍的亲昵,却实在不敢大着胆子将人推开。 姬誊憋出一句话:“她已是父皇的人了,世子不该再谈论了。” 爀帝见了乐伽真容,一改先前打算,直接将人收进后宫。 真的,乐伽都能做她女儿了。 和亲的对象是天子,年纪大了又如何?他可是最有权利的人, 这个决定,皇上很满意,突厥使臣很满意。姬霍不满意! 姬霍恨!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姬纥却嗤笑一声:“母后为了这场宴席,大费周章,当时脸都是绿的。她这人最是善妒,偏偏就要装大度,还要起身恭贺后宫再添新人。她越膈应,我这心里就越畅快。” 说着,他转头看向姬誊。 “三哥,是么?” 姬纥曾被皇后为难,吃了不少苦头。 更何况姬誊了。他府上的那些奴才尽数一半都是皇后派来的。 姬誊已是这般惨状,偏偏皇后还要继续踩几脚,若说没有私怨,谁信呢。 而这私怨,来自姬誊生母邵贵妃。 姬誊手里握着一根筷子。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 “恩。” ———— 这边,马车停在梨园门口。 成妈妈在外头挂了两盏灯,便是方便沈婳他们回来时好看路。 沈婳迷迷糊糊下了马车。半靠在倚翠身上。 崔韫淡声吩咐:“今夜风大,又下了雪,你们娘子身子娇弱,回去后记得药浴。” 倚翠连忙道:“是。” “倪康上回送的药,记得给她服下。” 男子的嗓音冷清,在夜里却足够安定人心。 沈婳不适的扶了扶心口,好似那边有什么要跳出来般。就连上了妆的脸,都有些惨白。 崔韫眯了眯眼。 “伸手。” 沈婳:“啊?” 倚翠利落的抬起沈婳的手。 崔韫:“冒犯了。” 他触上,细细把脉。 下一瞬,沈婳:“呕!” 她身子晃了晃,愣是吐出一口血。尽数洒在崔韫平素从不离身的金刚菩提手串上。 染红一片。 崔韫的脸一沉。 他死死拧眉。 倚翠的心都在颤。 沈婳却是清醒了不少。而心口的闷意尽数散去。 女娘有些慌乱:“我不是有意的。” 说着,她就要取出帕子去擦。 崔韫躲了过去,眼底的温度逐渐散去,有些凉。 他虚伪的问。 “你可还好?” 沈婳像是做了坏事般,不敢去看崔韫的脸,实事求是道:“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很舒服。” 章节目录 第79章 不出去惹是生非,她会难受死的 怕崔韫不信,沈婳擦去嘴角的雪渍后,甚至很活泼的蹦了两下。 她其实很清楚,身子的反常。然,前世一年后才吐血频繁。 这是提前了。 而不同的是,这些日子,但凡她吐一回血,身子像是解除枷锁般,总能松快不少。即便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太久。 这一点沈婳很困惑,她也同倪康提起。然,倪康比她更困惑。 崔韫沉默。 皎洁夜色下,他的眉眼格外温柔,温柔似虚幻。 “谢珣那边暂无消息,梨园你放心住下,无人扰你清静。” 沈婳恹恹的抿着唇。 “那我何时能出门?总不能日日困在此处,人一日抓不到,我就得呆一日?若这一年抓不到,我岂不是要呆一年?” 沈婳语气幽幽。 “一年也便算了,五年六年十年呢,我早就成一座坟了,哪里熬得过人家。” 不出去惹是生非,她会难受死的。 崔韫:“我若得闲,会带绒姐儿来瞧你,权当解闷。” 小娘子双手合十,眼儿的光亮有些暗淡,她仰着头去看崔韫。 “你且同我说实话,能抓到人吗?” 崔韫倒是没想她这般刨根问底,许是她的适才的一番言辞取悦了他,男子竟然愿意同她说实话:“不能。” 沈婳:说了这么多,合着你是给我画饼呢! “沈娘子是个聪明人,酒楼你同工部尚书之女一同用饭,定也有所耳闻。” “突厥至,此事涉及皇室颜面,搜查的密令虽未撤回,可官兵只能暗中行事。” 沈婳小脸一跨,闷声道。 “你回去吧!” 她开始赶人。 而崔韫早就想走了。 男子俯身入马车的那一瞬,女娘又有些不甘心的喊住他。 “你下回来,我让倚翠准备黄焖鸡翅。” 她绝口不提崔绒,可俨然这是为崔绒准备的。既然无事打发,沈婳愿意教那小鬼做人。 崔韫自然没拆穿沈婳的小心思。他垂下眼眸莞尔:“好。” 很快,马车慢悠悠离开小巷。 男人嘴角的笑意却换成了讥讽。他视线一寸一寸往下落,最后借着车厢内微弱的灯光,瞧清那黏腻的袖摆。 真脏。 肌肤所触之处,湿濡冰凉。 眉眼的温度坠入冰窖,崔韫拢眉不耐的三两下退去外袍,像是扔污秽之物弃之在地。 就连那红润光泽的金刚菩提手串,也被他褪下,随意扔置一处。 男人阖眼,遮去眼角的冷戾。 手串上的血早已凝固,竟不知是血更为鲜艳,还是珠子本身更出彩。 车厢内陷入死寂,只留下车轮滚动地面的声响。 无人瞧见,手串闪过不正常的光泽,好似同血渍彻底融为一体。 ———— 而这边,沈婳搓了搓僵硬冰冷的胳膊。同刚回来的张嫂子打了招呼后回了梨园。 成妈妈早已备好了药浴。 梨园落锁。 夜色朦胧,折腾一番后,沈婳才上榻,顶着床顶看了半响,困意渐渐袭来,而她的身子却越来越轻。 沈婳看着自己飘了起来。 第二次离魂,她淡定不少。甚至去看榻上女娘苍白的睡眼。 她真好看! 所以天妒红颜? 还没等她琢磨出点意思,身子被一种怪力提起,随后扔向深渊。 再一睁眼,入目的是一条通体雪白,四爪朝天挣扎的猫儿。 它的爪子红扑扑的呈心形。 小奶猫被养的圆滚滚的,以至于保持这个姿态,怎样费劲都没法翻身。 沈婳嫌弃,想要伸手将她拨正,却触了个空。 “喵呜。”雪团只能伸出短脖子,朝右侧方向奶萌奶萌的呼唤。 而那边站着两个小女娘。 黛色罗裙那位是太夫人手帕交的亲孙女。家道中落,长辈皆亡故。太夫人心疼她孤身一人,将其安顿府上。名薛疏月。 鹅黄罗裙那位来头可就大了。是已故先夫人的亲侄女,吴家小娘子,吴韶音。 吴家隔三差五总会将吴韶音送过来,偏偏崔宣氏不能送其回去,还得笑着迎。 先夫人明明死了,可吴家仗着这一点,无孔不入的在提醒侯爷崔旸莫忘记亡妻。 薛疏月惊喜:“这就是二表哥养的猫儿?还是头一次见他屋里养活物。真可爱。” 不同于她的拘束,吴韶音却是直接伸手摸了摸雪团。 她是吴家人,身份尊贵,自然不是薛疏月能比的。 薛疏月也好意思喊崔韫二表哥?要不是太夫人心善,她哪里有资格站在这里。 而她可是名正言顺的亲表妹! 崔宣氏得喊她姑母一身姐姐呢!逢年还得在姑母排位前奉茶。 “吴娘子,爷不喜旁人碰雪团。” 即馨跑过来,她头上很随便的扎了两个揪揪。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沈婳眯了眯眼。将人认了出来。毕竟还赏过她银钱。 可眼前的即清还很小。像是缩水了五六岁。 即馨就要抱起雪团,可吴韶音却快她一步。 “喵喵喵!” 她手下没个轻重,雪团毛都竖了起来惨叫。 偏偏她小,叫起来很奶。 吴韶音还很得意。 “它很喜欢我。” 沈婳一顿,没忍住绕着吴韶音走了一圈。 喜欢没瞧见,但你够给脸上贴金的。 即馨急的都要哭了。 “吴娘子,您轻些,雪团最是娇贵了。” 薛疏月也小声道:“吴姐姐,你将猫儿给她吧。” 吴韶音自小被吴家宠惯了。在阳陵侯府住下后,崔宣氏都没同她说上一句重话,更是收拾出最好的院子给她住。 以至于,让她以为自己多么了不得。 她没好气的瞪了薛疏月一眼。 “我要如何,轮得到你插嘴?” 到底念着即馨是崔韫院子里的奴婢,她也没给对方太多难堪。只是鼻孔朝天。 “不就是一只猫,总归只是畜生。又不是什么宝贝,也值得你如此?” “在侯府我要什么没有?而他可是我表哥,回头我提一声,还能不会将猫儿给我养?哼!” 沈婳见她盛气凌人的德行,不由微微一愣。 这是!同类的味道。 但凡这吴韶音去丰州城呆几日,那些难听点骂名还有她沈婳什么事? 至少,沈家漾漾从来不屑夺人所好。 章节目录 第80章 男人呐,也就这样! 吴韶音抱着喵喵直叫的雪团趾高气扬好不得意的走了。 即馨跺跺脚只能撒腿去找崔韫。 也不怪她如此,毕竟吴韶音在侯府的确特殊,她没法硬气的将脸甩过去。 沈婳连忙追上去,迫不及待等着吴韶音遭殃。 而崔韫正在崔宣氏屋里用茶点。 屋内点着安神香。 崔宣氏眉目含喜,笑着吩咐身边伺候的婆子。 “你去大少奶奶那里跑一趟,她如今刚有身孕,就无需折腾再过来陪我用膳了,头三月可得仔细些。” “对了,将何婆子一并拨过去伺候,她懂药膳。我当年有孕都是她伺候的,有她照顾阿姒,我也放心。” 婆子恭敬应:“是。” 她退下后,崔宣氏宽慰的呷了口茶水。 崔柏娶回来的新妇,她是真心喜欢。懂事又知进退。还最是孝心。 她这一生,只得两子,崔柏忙碌,崔韫又是整日见不着影儿,好在如今乔姒日日陪着。 这哪里是娶的儿媳,明明是多了个贴心的女儿。 崔柏和乔姒成亲不过三月,便得了皇令同崔旸去了边关。年少夫妻聚少离多,可乔姒没有半点埋怨。 甚至在崔柏离去半个月后,诊断出了身孕。 如何让她不喜? 崔宣氏看向崔韫。 崔韫坐姿慵懒,带着股年少桀骜。在崔柏未出事前,他便是如此德行。 他冷不丁的出声:“阿娘与其吩咐这些,倒不如让人盯紧吴家那位。免得她跑到阿嫂跟前寻晦气。” “阿嫂是个好脾气的,可别受了吴家那位的气。” 崔宣氏一顿,面上有了愁色。 崔韫仿若再说一件可笑的事:“吴家特地写信过来,通知阿娘,将人精贵养着。” “她爱吃扬州菜,阿娘特地去扬州请了厨子,她穿衣挑剔,阿娘将宫里赏赐的料子,全部给他做春衣。吴家人,可受得起?” 崔宣氏无奈叹了口气。 “不过是些小事,如何还传到你耳里了?” 她也不愿纵着吴韶音。 崔旸还在盛京时,她也曾稍稍提过,吴韶音登门登的勤了些。可崔旸却是当场职责他失了当家主母的风度。 ——你同她一个小女娘计较这些作甚?她要什么吩咐下人去做便是。这些小事,何须禀报本侯? 她哪里是和吴韶音计较,她是和吴家计较。 可枕边人都未曾体恤的站在她这边。 崔韫嗤笑:“也是有趣,不知情的还以为,吴家是养不起女儿了。还是他们以为整个侯府是囊中之物?” 崔旸是武将粗人,也许念着亡妻故有所偏颇,也许只是处事不细腻。所以,从未察觉崔宣氏委屈而心下不畅快。 崔宣氏能忍,崔韫却不想忍。 他起身,又抽出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提步朝外而去。 崔宣氏嗔他一眼:“去哪儿?” “将人赶出去。” 就在这时,有婆子领着气喘吁吁的即馨上前。 崔韫看过去,拧了拧眉。 即馨‘砰’一声跪到地上。 “爷,吴家娘子将雪团抢走了。” 一个抢字,可见说话的精髓。 崔韫当即沉了脸,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沈婳打量这年少的崔韫。有些陌生,却不知为何格外真实。倒显得不久前被她吐了血的那位,有点假。 沈婳凑近,再凑近。 崔韫身上这件衣裳的花纹,出自沈家绣坊,再细细一瞧,若是没看错的话,是孙姨之手。 沈婳不由骄傲。 此刻,莫说崔韫,就连崔宣氏都面带不虞。 她这儿子,难得屋里养个活物,吴韶音都要抢?本要呵斥崔韫的话,也更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 只能目送崔韫离开。 身边的奴婢忧心忡忡:“夫人,这如何使得?若是侯爷回来,定要怪罪您。” 崔宣氏叹了口气。 “怪便怪吧,侯爷娶我也不过是侯府需要个主母罢了。” “我也看开了,不求他疼惜。” “这里是侯府,韫哥儿是崔家嫡次子,如何使不得?” “韫哥儿虽不及柏哥儿沉稳,可他啊,有数着呢。” 沈婳又跟在有数的崔韫身后。 她一边飘,一边碎碎念。 “那女娘手劲儿可大了,愣是揪住好大一撮毛。也不怕揪秃了。” “指甲也长,难怪你的猫惨叫。” “不过……” 沈婳陷入深思。 “她的蔻丹真好看。” 她努力回想,自言自语:“似朱色,却又偏红绯。” 说着,沈婳去看自己的柔荑。 “不过她不够白,手又短,这蔻丹用了瞧着显黑,我就不一样了,我涂着定比她好看千百倍。” 崔韫自是听不见的。中途,他脚步一顿。似在沉思。 赶走一次,吴家又怎会善罢甘休?届时,受罪的还是阿娘。 斩草还是要除根。 一个吴韶音,何须他动手? 半响后,他才去了吴韶音的院子。 “二表哥。”吴韶音像只花蝴蝶朝崔韫奔来。 她笑的像个天使。 毕竟,阿爹说了,二表哥同她年纪相仿,日后可结儿女亲家。 姑父娶了继室,可心里念着姑母,自然会愿意亲上加亲。 二表哥这般俊,她是愿意的! 崔韫没看她:“我的猫呢。” “二表哥不能送给我吗?我很喜欢呢。” 崔韫已经懒得理她了。 他吩咐即清:“去搜。” 沈婳看的好开心。 可是很快,她又不满意起来。 因为,崔韫没有赶吴韶音!!! 他从即清手里抱过了雪团。雪团直直往崔韫怀里钻。一颤一颤发着抖。 崔韫动作轻唤的抚着它的毛,就离开了!! 沈婳对崔韫很失望。 “还以为你多疼这猫。” “男人呐,也就这样!” 回了院子,崔韫一边给雪团喂着猫食,身子往后靠。眸色沉沉。 爀帝登基前,当年吴家站的可是现被幽禁的端王爷。爀帝又怎会不心生怨言。 故,吴家夹着尾巴多年。唯恐爀帝旧事重提。 对付吴家,何须自己动手? 崔韫的指尖落在雪团那少了一戳毛的地方。 他看向即清。只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 “吴家同端王尚有联系。” 即清:“属下这就吩咐下去,保管不出一日,盛京传的沸沸扬扬。” 而消息也能传到皇宫。 帝王多疑,即便是假的,到了他耳里也便成了真的。 崔韫还是很仁慈的。 吴老太爷但凡是个聪明的。也会权衡利弊。 一面许是面临被抄家的风险。 一面是破釜沉舟速速入宫请辞,带着阖家老小一并离开盛京。 章节目录 第81章 弃皇子再如何,那也是皇子 “喵呜。” 雪团软绵绵的打了个滚,将明显秃了一块毛的小腹露出来给崔韫瞧,爪子一点一点像是在控诉。 它被养的实在娇了些,崔韫取过药瓶,慢条斯理的在那丢了毛而明显的肿胀之处上了药。 “平素说你几句便张牙舞爪同我恼,如今被欺负了。” 崔韫的的视线往下移,落在那锋利的爪子上。 “白长的?” 他的眉眼是生的极好的,而不等沈婳细瞧,视线却转为混沌,崔韫的身影被漫天的白茫茫迷雾笼罩,模糊而朦胧,那刺目的光线转为暗淡,很快,她眼前一黑。 回归现实。 ———— 阳陵侯府 崔绒冷的只哈气。她急的直跺脚。 “二叔骗人!” “他说宫里回来就带我出门买花灯的。可曾祖父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 乔姒闻言,柔声道:“莫胡说,你二叔何曾诓骗你?他公务繁忙定然有事耽搁了。夜已深,和阿娘回屋。” 说着,她看了眼天色。倒几分忧心不安。 崔韫行事稳妥,素来脱不开身也会让下头传话过来,这次莫不是大理寺又出了事? 就在崔绒委屈巴巴的被乔姒牵回屋时,就见门房那边的婆子跑过来。 “小郡主,侯爷回来了。” 崔绒一喜,连忙挣脱乔姒的手,飞奔朝外跑去。 乔姒看着小女娘的背影,无奈。 “这孩子。” 都说女肖父,崔柏的稳重崔绒身上是半点没有。 她吩咐小厮:“快去跟上,雪天路滑,可别又摔一跤,哭着说疼了。” 崔绒跑的很快,待瞧见前头信步庭闲的崔韫,眼儿一亮生生扑了上去。 “二叔!” 崔韫走的快了些,将崔绒接住。 “你怎么才回来啊!” 崔韫眯了眯眼,这才恍然。许是这几日忙的昏了头,竟全部陪着沈婳了。 他一怔,唇齿间溢出一丝轻叹。 “让绒姐儿等急了,是二叔的不是。” 崔绒本来很委屈,一听这话,倒不气了。 “二叔忙,我懂事的。” 随后,惊喜的点着崔韫手里提着的花灯。 “是给我的吗?” 崔韫颔了颔首。 看清图纹样式,她又撇嘴。 “二叔怎么忘了,我喜欢狮子。” 崔韫不语。 崔绒给他找了理由:“我知道了,定然是狮子卖完了。” 崔韫眸色沉沉,半响‘嗯’了一声。 “那我原谅二叔了。” 即清:…… 小郡主,摊上狮子多的很呢。 只是主子破天荒和沈家娘子对上了。非要这兔子。 将崔绒送回去后,崔韫回了书房。书房掌灯,亮如白昼。还不等入内,就见即馨规矩的守在外头, 崔韫神色不变,缓步入内。 “祖父。” 老太爷手里捧着沏好的茶,立于一侧,静静看着墙上的画。听见脚步声,也未曾回头。 “墨笔丹青行云流水,你的画功又长进了不少。” 崔韫淡笑不语。 老太爷呷了口茶,沉吟片刻道:“皇上今日所为,重臣虽不言,但私底下到底埋怨,舒御史当场便要离席谏言,被身边的文官给拉住了。” 他所言,自然是和亲一事。 崔韫对此,并无看法。 左右,别将乱七八糟的人塞给他就成。乐伽公主私下那些事,寻常人也无福消受。 “我今儿见到三皇子了。” 崔老太爷嗓音淡了下来。 “淮安王府当年何等气魄,淮安王是先帝在时亲封的异性王爷,他生性洒脱最是义气。曾救你阿爹一命。” “他若知晓三皇子过的是这种日子,当初还不如反了。” 三皇子的生母邵贵妃便是邵婺的嫡亲妹妹。 当年,邵贵妃宠冠六宫,姬誊可是比太子还精贵的皇子。 若淮安王要反,当年朝中势力定有一半倒戈于他,就连江湖侠士都簇拥淮安王,这天下还会有爀帝什么事?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太晚了。 淮安候府已倒。 崔老太爷心事重重,看向崔韫的神情跟着恍惚。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你替你阿爹多关照三皇子吧。至少让他别穿那般单薄了。” 今夜宴席上,就连宫里的太监都比姬誊穿的暖和。 崔韫下意识要去抚腕间手串,却触了个空。 不出意外,乐伽公主也是要封妃的,由司天监择吉时,行封妃大典。而使臣自要大典结束才会回去。 他不由拢了拢眉心:“皇后将延禧宫腾了出来。” 延禧宫是邵贵妃往前所居,她出事后,延禧宫也一直空着,无人打理,比冷宫还清静。 皇后这是故意为之。 她想让死了的邵贵妃亲眼看看,她的荣宠到最后只是一场空。 而眼下,却收拾出来给乐伽公主。 要知道延禧宫金碧辉煌,就连一砖一瓦都是工部那边的多年的煞费苦心。 “她有何用心?”崔老太爷拧眉。 崔韫垂眸:“三皇子已归,又是该成亲的年纪,皇后自不会再同死人置气。” 所以,她当着姬誊的面,抹去姬誊年少仅存的,对生母和延禧宫的记忆。 崔韫嗓音听不出半点喜怒,他说:“皇子娶妻,新妇人选低不得,高不得。” 皇后怎舍得将好家世的女娘送给姬誊?可她偏又爱做表面功夫,处慈母姿态。 自然也不能择小门小户的女娘或者高门大户的庶女。 若这般,百官必弹劾。 此事涉及皇家颜面,即便皇后愿意,爀帝也不愿意。 “眼下,有个合适的人选。” 崔老太爷琢磨出点意思。 他面上有了怒容。 “你是说工部尚书之女?” 不错,是韦盈盈。 崔韫颔了颔首。 他说的很慢,却醍醐灌顶,仿若冷玉击石。 “她因不惑被掳走数日,虽还是清白之身,但名声尽毁,足够凌辱三皇子。” 谁会在意韦盈盈是真清白还是假清白,她被掳走,那在世人眼里,便就是脏了。 残花败柳之身的工部尚书嫡女谈何尊贵,配一个弃皇子绰绰有余。 这件事,爀帝自然不会反对。 而皇后所为,更能得美名一片。 毕竟,皇家如此体恤受惊的朝臣女眷,不惜特地下旨赐婚安抚。 弃皇子再如何,那也是皇子。 这是天恩。 章节目录 第82章 他娘的离谱要求也满足? 翌日一早,天色泛起鱼肚白。 果然不出崔韫所料。 宫门大开,爀帝身边最得脸的应公公大摇大摆的抱着圣旨一路朝工部尚书府而去。 不出片刻,盛京权贵都传遍了。 韦家嫡女是要嫁给三皇子的。 窃窃私语有之,念皇恩浩荡有之。 韦盈盈在应公公走后大哭了一顿。工部尚书夫人更是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 “我不要嫁给姬誊!” 工部尚书捧着圣旨,耳边尽都是韦盈盈的哭哭啼啼。 “住嘴!这难不成还辱没你了?圣旨已至,容得了你不愿?” 工部尚书斥毕,又喜形于色对着皇宫位的置,跪下拜了又拜。甚至热泪盈眶。 “为父任职多年,可见皇上还是看在眼里的。若非如此,盈盈你哪儿还能找到比三皇子好的郎婿?” 韦盈盈看在眼里浑身都在发寒。 她原以为阿爹疼她,可显然自她出了事后,阿爹就变了。若是之前,皇上下旨,阿爹定然不虞。又怎会如此? 阿爹疼的,无非是嫡女这个身份罢了。 她默默抹着眼泪。 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回走,却被韦珠珠拦下。 韦珠珠递上帕子:“嫡姐喜得良缘,怎么还哭了?” 韦盈盈冷冷的看着她。 韦珠珠长吁短叹,仿若替韦盈盈忧心:“他当质子那些年,听说就是被当畜生养的。” ‘啪’的一声,韦盈盈送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这是糟践谁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不清楚,大可缝了这张嘴!免得祸害阖府遭殃!” 她再落魄也不是韦珠珠这庶女能踩一脚的。 “三皇子再不堪也是皇子,他当质子坦坦荡荡忍辱负重,若说对不住也只有皇家亏欠他。” “一个庶女,真当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她冷冷一字一字道:“在尚书府,你得恭恭敬敬喊我嫡姐被我差遣,我出嫁后,你再见我,还得跪下喊一句三皇子妃。” 韦珠珠血色尽失。 而韦盈盈却欢快不了。 她对姬誊并无映象,也未曾见过他。 不过听说姬誊回朝那日,曾当着众人的面晕厥。听说是被饿的。 好丢人一男的。 姬誊自己都养不了,怎么养她? 韦盈盈哗哗哗留着眼泪。回屋数起了首饰和银钱。 事已至此,她要做的,就是抬起头来,不让旁人笑话。 那她将一切值钱的全变卖了,反过来去养姬誊,日日让他吃饱。这样,姬誊仰仗她,就不会纳妾。还得对她言听计从! 如此一想,这狗屁姻缘好似有了盼头。 ———— 天色渐亮 整条小巷从寂静中醒了过来,炊烟袅袅可见。 寒风如冰刃,沈婳蜷缩在榻上,睡的安稳。 梨园外。 “真不骗你们,我昨儿亲眼瞧见了,同沈娘子站在一处的玉面郎君,衣冠楚楚。” 张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她也从不是胡编乱造的妇人,所言自然不会掺假。 王婶闻言,不由咯噔一下。她匆匆看了眼梨园。 “沈娘子自搬来小巷,便是除夕,也未曾见娘家夫家有人过来。” 偏偏是上元灯会。由不得不让人深思。 “沈娘子虽是遗孀,可为人正直,一心思念亡夫,绝对不会同他人私相授受。这种话,休要再提。” 张婶嗔她一眼:“我这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你是没见沈娘子在郎君面前的那别扭劲儿。俨然就是年少夫妻的斗嘴。” “沈娘子轰他走,那郎君便说,过几日再来,让沈娘子在梨园安生住下。” 她压低嗓音:“这梨园是那郎君名下。” 她又欢喜的放出重磅消息,将王婶砸的晕头转向。 “沈娘子的夫君可没死,这不,眼巴巴追过来哄呢。” 于是,沈婳又有了新身份。 ——闹脾性而离家出走的小媳妇。 她容光焕发的起身,正弯腰穿绣花鞋。 凝珠从外头跑进来,关紧房门,又抖了身上的雪,待暖和后,这才入内室。 “昨儿的雪倒是大,现今还未停。” 说着,她斟酌万千后将小巷传遍的话复述沈婳。 沈婳的鞋从手中脱落。 她震惊又茫然。 凝珠见状忙去捡来,安抚的给沈婳穿上:“娘子用完早膳,这事讲清楚便好了。” “倚翠姐姐起早给影五做了鸡腿,她答应必不会将子虚乌有之事告知侯爷。娘子也无须介怀。” 沈婳拧眉,像是陷入了死胡同。 她对新身份的把握游刃有余,离家出逃的小媳妇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 她只是想到了昨儿许的愿。 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若河神真灵,我也不拿药到病除这种瞎话为难你。 ——你我也随意些。 ——我所求真挚。只要我早死的郎君活过来。 所以,这他娘的离谱要求也要满足? 漾漾害怕。 她心不在焉的洗漱,用了早膳后又喝了药。她怕冷,可又不愿再屋里待着。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走出去。 屋外,倚翠同影五正堆着雪人。 倚翠滚着雪球,影五一动不动 倚翠继续滚雪球,影五看在鸡腿的份上很谦和道:“别急,你慢慢来。” 倚翠:好气! 沈婳眉心跳了跳,她被影五挑衅到了。女娘大手一挥:“凝珠,去帮你倚翠姐。” 凝珠重重点头,很快加入。 沈婳躺在成贵搬出来的贵妃塌上。悠哉悠哉的看着。 有凝珠的帮忙,倚翠那边明显快多了,而影五开始动了。 不愧是练武的,堆雪人就跟打仗似的。只见残影飞动,一个巨大无比的雪球出现。 倚翠:…… 凝珠:…… 沈婳:嗯??? 影五很快滚好第二个。还不忘去厨房要了根胡萝卜。 沈婳也不躺了。 走过去,雪人比她还高。 她看向影五,眸子亮亮的伸手。 影五不明所以,但很配合的将胡萝卜递上。 沈婳郑重的接过来,又让成贵搬来踩脚凳,借着力道爬上去。亲手将雪人的鼻子给捅进去。 做好这些,沈婳感慨万千。 她语气幽幽。 “从未想过。” 突然间,语气变得异常轻快。 “我此生可以堆出这么大的雪人。” 影五沉默。 影五不可置信。 章节目录 第83章 一无是处 这几日沈婳屋内那本绣发典籍都要被她翻烂了,她了无生趣的倚着房门,总算瞧见成妈妈垮篮而归。 里头装着各种新鲜时蔬。 这几日沈婳胃口不好,她和倚翠一直费尽心思在膳食上做出花样。 “娘子。”成妈妈上前请安。 沈婳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伺候沈婳的这些时日,成妈妈也算摸清了沈婳的脾气秉性。 蛮横却又最良善不过,时而孩子气。 也知沈婳闷坏了,她便捡着从外头听来的趣事哄沈婳欢心。 “外头都传遍了,突厥公主那夜献舞,蝴蝶纷飞,好似能驱走枯叶间的萧瑟,美不胜收。” “皇上为了两国交好,当即封妃。眼下成了一段佳话。” 沈婳抬眼,又不解的垂了下来。 佳话吗? 可爀帝同公主都差辈了。 她道:“五十而知天命,郑千瑜的阿爹便是这般年纪再娶的。” 老夫少妻,郑千瑜的阿兄便比那继母大岁余。 当年丰州城骂声一片,都在斥郑老爷老不羞。 “三娘子她同我哭诉多回,无非都是些继母不似继母,反倒像阿姐。” 可那继母是个好的,入门后循规蹈矩老实本分, 也许是看在郑老爷一死,便只能依靠继子养老送终,不管是何缘由,她对郑家兄妹是推心置腹的好。 “便连我登门,都会亲自招待。” “郑家上下一团和气,可流言蜚语伤人,丰州城的百姓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沈婳吐出一口气,她有些茫然的看向成妈妈。 “明明是差不多的情况,为何轮到皇上便是美名赞扬,而郑家却并非如此?” “虽说议论天子是大罪,可我实在困惑。郑家是续弦未曾抢夺。郑姨嫁的心甘情愿,却是不同的境况。是世人的畏强凌弱?还是他们对位高权贵之人总要偏袒些?” 皇上又如何,没有子民,何来天下? 也别说纳妃意义非凡。 将公主指给臣子,只要是和亲,又如何不是好姻缘了? 沈婳无意一言,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空气凝滞,女娘却浑然不知。 她视线一转,落到一处。待瞧清那边之事后,心思很快被带跑。 沈婳拍了拍手里的点心碎屑,起身朝高墙那处而去。隔壁有颗柿子树,光秃秃的很是难看,而这会儿,上头趴着个孩童。 是张婶的幼子,龄哥儿。 “喂。” 她隔着墙冷不丁出声。 “树上风景是要好些么?还是你嫌你阿娘上回打你手下留情了?” 龄哥儿眼圈红红的。将脑袋挪到一处,不欲搭理沈婳。 沈婳也不气:“哈!” 她让成贵将贵妃榻搬了过来,饶有兴致的盯着树上的小不点。 沈婳:“哭吧。” 沈婳:“大点声。” 龄哥儿:??? “我才不哭呢。” 他压抑着眼泪:“夫子在学堂骂我一无是处。别的学子会的,我都不会。” 沈婳沉默。 一无是处这句话她其实听得也不少。 当年,沈巍给她请过不少夫子。请辞离开总是一甩袖摆留下四个字。 一无是处。 可沈婳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欢天喜地的还要从夫子出门。 她真礼貌。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读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阿爹高价聘来的夫子,悉数被你给气走了? ——嗯,走了。还说此生再不登沈家的门。还读了圣贤书的夫子呢,真记仇。 ——夫子个个都说你一无是处,你就不能争口气? 那时的沈婳无所畏惧,甚至小骄傲:“可我的确一无是处啊,他们又没说错。” ——阿爹,我也不想气你,你别再寻夫子了,折腾一遭,漾漾糟心,你也糟心,何苦来哉。 沈婳不再回忆,只是对着树上的人懒洋洋的嘲笑:“被骂了你就爬树?若觉着丢人还不如老老实实下去多认一个字。还是说你想告诉夫子,除了用功,你还是有这一技之长的?” 龄哥儿一动不动,死死抱着树。 “嘿,和你说话呢!” “呜呜呜,沈姐姐,我下不来了。” 沈婳:…… 真是出息。 最后,是影五将人救下来的。 沈婳看着抹眼泪的龄哥儿,没好气道:“你把他带过来来作甚?” 影五:“他是逃学的,家中此刻也无人。” 这与她还敢? 沈婳:赶走赶走赶走。 她不耐烦的就要发话,就听龄哥激动万千。 “好大的雪人,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这几日雪虽停了,可雪人不曾融化。 能不漂亮嘛! 眼珠子用了稀有的黑玛瑙,袖口是五色翡翠,就连红色披风上头都用乳白色的四股丝线,缝了漂亮又饱满雪花。 影五沉默。 影五看向沈婳。 沈婳清了清嗓子,谦虚的摆了摆手,看龄哥儿眼神都顺眼不少。 “那是!” “沈姐姐你堆的?” “那是。” “哇,你好厉害。” 小娘自矜持的点了点下巴:“……嗯。” 她想,那小鬼不用来了。 来了也只会气她。 此后,沈婳再也没念叨崔绒。 在龄哥儿的宣传下,小巷的孩童都来梨园看起了雪人。 她们无一不佩服沈婳。 爽。 几日下来,梨园一直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沈婳甚至认为崔韫实在多疑多虑时,终于,这夜终于有了动静。 丑时一刻,打地铺的影五倏然睁眼。 屋内为方便沈婳起夜,总会留一盏灯。昏黄光线下,她不动声色的盯着门扉,那里有竹筒伸进来,外头的人吹着迷烟。 烟雾袅袅。 影五屏吸,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紧接着,门外的人熟稔的推开门闩。直奔床榻而去。 就在这时,影五翻身而起,匕首紧接着就要推入那人的心口,她的动作如残影,很快。 可对方更快的躲了过去。 一时间,两方打的不可开交。 床榻上的沈婳瑟瑟发抖间探出一个头来。 她在跑和不跑间很明智的选择了后者。 她腿软。跑不动,何况梨园里头此刻最安全的无非是影五身边。 ‘啪’的一声,影五的匕首被打落,很快,响起一声闷哼。黑衣人被打了一拳。 实力不分上下。 空气里透着股香味,沈婳紧张之余,深深吸了一口。 章节目录 第84章 你的地位没有任何威胁! 破晓后霞光万道,春光正好。好似能掩下昨夜的狼藉。 院外,崔韫神色清冷。 影五恭敬的细细禀报。 “爷,属下无能。未能将人捕获。不但如此,险些让沈娘子被带走。” 她一顿:“对方武功高深莫测。” 刚开始打斗也只是试探她虚实。 昨晚不过几个回合,对方用了全力后,她便招架不住了。 梨园的人对崔韫本就感激。更别说一觉醒来得知昨夜有歹人入内。 这会儿,成妈妈心有余悸的上着茶水点心。 茶水是刚烧的,茶叶是高价买的,热气氤氲茶汤黄而清澈。 崔韫却不曾喝上一口。他负手而立,神色不明:“既是如此那人为何急急撤走?” “属下不知。”影五很惭愧。 不过…… “对方好似认出了属下。” 那落地的匕首柄上有一只展翅的鹰,眼明亮锐利,这是崔韫名下影卫特有的标识。 匕首被打落,下一瞬,她就被掐出了脖颈。无法挣扎。她明明该输了。偏偏对方见了那标识后一愣,动作慢了下来,这才让她寻破绽,反手一击。 “那人并不恋战,走的极快。” 崔韫低头去看腕间的手串,是他让即清清洗干净,又用檀香沁染一夜,才佩戴上的。 他不曾同往常那般去拨动。 崔韫隐忍多年,手下势力从未对外人道也。身边明着伺候的也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即清。这天下,能认出这标识的人少之又少。 除非那人曾深入调查过他。而这些,已然让崔韫警惕。他做事严谨,早就将痕迹抹去。就连爀帝的金吾卫都调查不了分毫 阳陵侯府如何让人这般忌惮了? 还是说,他们想从他手里得到什么?故在清楚沈婳同他关系也许匪浅时,选择彻底放弃目标。 可又为何会对崔绒动手? 这件事扑朔迷离。 然,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至少这件事上,对方也好似并无过多恶意。 他低笑一声,甚至有些期待:“这……就有趣了。” 屋内,倪康围着沈婳。桌上是半支未燃烧完的不惑。 “你身边的人昨夜都被下了迷药。故这边闹出的动静,无人赶来。” 显然,那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带走。 给倚翠他们下的迷药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迷汗药,同不惑天差地别。 沈婳到底受了惊吓,尤其再瞧清影五脖间的可怖淤青后。显然歹人昨夜是下了杀心的。 她无精打采的点了点脑袋。 倪康深深的盯着沈婳。 女娘眼底带着青色,显然一夜未眠。 寻常人被下了蒙汗药都能一觉天明。 何况沈婳身子单薄弱不禁风。吸了不惑却像是个没事人那般!!! 为什么! 据影五所言,后头灭了燃烧的不惑,大开门扉,任由寒风取走空气残留迷香。朝天空放出来信号弹后 又不放心沈婳,等她再回屋子时,沈婳抱着被子在打颤。 “娘子你还醒着?”影五当时也是是愣的。 沈婳比她还愣:“都这样了,我还能睡的下吗?” 她的脉象,一如既往。 就好似不惑未曾对沈婳有半点影响。 倪康再一次抓狂:“可你明明中了不惑,为何不曾被迷惑心智?” 沈婳比他还恼。 她理出来龙去脉后。 “所以因我并非世家之女,对方就用劣质的药物敷衍我?” 是她不值得吗? 沈婳怒:“瞧不起谁呢!” 倪康:…… “不是劣质迷药,这不惑同韦盈盈屋里那支一样。” 哪里是瞧不起你,分明是瞧不起他! 沈婳的身体他本就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又出了这件事,他定然又要陷入死胡同里。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惑对沈婳没有作用! “这是安神药,你吃几颗。” 倪康烦躁的又写了服新药单。 “今明两日煎此药,服用过后,在吃原先的。” 他问的很细:“这几日可有别的症状?” 沈婳抿唇。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窗外一眼。崔韫的样貌出众。矜贵无双。 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偏偏,气度冷清,疏离感令人望而生畏。 沈婳压低嗓音:“我这几日会灵魂出窍。” 倪康沉默。 沈婳:“前些日子还飘在空中瞧见五年前的事。” 倪康面无表情:“你有这症状多少回了?” “第二回了。” 沈婳:“每次都是他。” 若是能选择,沈婳是愿意回到沈府的,阿娘,阿兄还在的时候 倪康:“你瞧见什么了?” “女娘还是郎君?” 不等沈婳回应,倪康便顿然领悟了,他还得给沈婳看脑子。 年纪轻轻,怎就一身的病? 沈婳支支吾吾:“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康:“遐想症。” 倪康:“魂魄离体便是死了,绝对不会出现你适才所言。定是你压力太大所致,待我在药浴的方子再添几道药材,便不会如此了。” 沈婳茫然。 是这样吗? 可一花一木,所有的场景都那般真实。 但倪康说的实在笃定,就在她自我怀疑时,崔韫淡定从容入内。 沈婳眼儿不眨的看着他。 “侯爷。” 崔韫看过怨憎的眼神,狠不得将他脱骨抽筋。 也看过爀帝的贪婪和虚伪。 生父的犀利和雄心壮志。 老太爷的欣慰和愤怒。 以及府上女娘的含情脉脉。 她从未见过沈婳这样的。 沈婳的眼眸黑润清亮,喜怒哀乐都在这双眸子里。让人一眼就能将她看透。 沈婳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有表妹叫吴韶音吗?” 崔韫收回视线:“你如何得知?” 他没否认! 那就是真实的! 沈婳心情复杂,她不欲多提,只是伤心的摇了摇头。 倪康悟了。 沈婳是崔韫养在外头的,一日未进侯府,自然提心吊胆,深怕崔韫被府上的表妹给勾了魂。 念及此,倪康没忍住出声安抚。 “吴家都倒了,她连纸老虎都算不上。” 倪康:“除了吴韶音,我们侯爷洁身自好,同另外的表妹也无过多交集。” 崔韫循规蹈矩,恪守成规多年,只有沈婳是个意外! 所以沈娘子!你的地位没有受到任何威胁! 章节目录 第85章 你也不用来这么勤 崔韫心思自来敏感,闻言眯了眯眼。可即便猜出了什么,他也不愿同倪康多费口舌解释。 大理寺还有事,沈婳既然无恙这边他也不愿久留。 “我此行会将影五带回去。” 这话自然是对沈婳说的。 沈婳一怔倏然抬头。面上终于荡起了美人笑。 “我能上街了吗?” 崔韫云淡风轻的颔了颔首 “昨夜那人舍弃抓你,以后必不会再对你动手。这边无需影五照顾,沈娘子也不必再忧心。” 这是沈婳这些日子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她甚至欢喜的向崔韫交代了行程:“好,我得去看看棺材可有动工。” “这些日子一直念着,不亲眼瞧瞧,心里总是不踏实。” 崔韫:…… 沈婳亮晶晶的眸子仿若星河璀璨:“晌午用了药便出门,我也会帮你看的。” 不知为何,崔韫竟下意识撇开视线:“那便劳烦沈娘子了。” 若不是这件事耽搁沈婳出门,想来灵堂的布置,她都能打点起来了。 提早买那些定然会旧,也许花样还会过时,可沈婳是要定制的!待那边给出了满意的图纸后,便交定金。 等她那天真的不行了,那边紧赶慢赶的做出来,想来也是来得及的。 晚些也无碍,但是得照着她的喜好来。 沈婳很难得的亲自送崔韫出了梨园。 刚出院门,歪脖子树下纳鞋的几位嫂子齐刷刷的打量过来。 王嫂去扯张嫂的手,小声问:“是他吗,是他吗?” 张嫂:“就是他,不会认错。诶呦,同沈娘子站在一处可般配了。” 沈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催促崔韫:“快走吧。下回见。” 离家出走小媳妇的身份,这几日她演的炉火纯青。可若让崔韫知晓…… 到底不自在。 崔韫不屑同倪康解释,自然不会同这些并无交集的妇人多言。可见沈婳红通通的耳根,那埋在心底的恶劣让他顿了足。 沈婳见他不动了,急的后背冒冷汗:“你走啊,走。” 崔韫见状,也便更不急着走了。 “欸。” 王嫂子便是这会儿跑了过来,肥胖的身躯挡住了崔韫的路。 影五深知崔韫不喜外人近身,也便上前一步。 “婶子可有事?我们爷还有公务在身。” 看看!沈婳身边伺候的人都叫这郎君爷了!王嫂子无比确认崔韫和沈婳就是夫妻。 眼前的男子金尊玉贵。她不由有些怯,可又念着沈婳扶着小腹艰难走路的场景。 王嫂子也忍不住埋怨崔韫。 “女子有孕本就不易,许是脾气会急了些,你为郎婿合该包容。” “沈娘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女娘,住在这小巷里头也实在委屈了。” “你这一趟又一趟的来,却没把人哄好,可见都是无用功,娘子是要哄的,她是你的枕边人,本最是亲昵不过,屋里适当时低个头,也权当情趣了,并非难事。” “早点将人带回去。” 空气彻底凝滞,寒风凛冽刮的沈婳浑身发凉。 倪康给沈婳把过脉,最是清楚她有无身孕,可一听这话,也免不得谴责崔韫。 沈娘子身份不尊贵,大不了纳入府中当妾。何必当外室养那般糟践? 倪康决定!他便是走路回阳陵侯府,也不要和崔韫一辆马车。 他抱着药箱,揣着沉重离开。 崔韫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婳。 “有孕?” 崔韫气笑了。 “我的?” 沈婳不止耳朵红了,那苍白的小脸此刻都染上了红晕,艳如朝霞。 她甚至不敢去看崔韫的脸。 王嫂子闻言黑了脸:“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这郎君说话怎这般不中听。” “沈娘子对你之心日月可鉴!你可莫让她寒心了。” 听听那是什么话!难怪沈婳不同他回去。还说郎婿亡故。 竟也是有原因的! 沈婳身子都是僵硬的。她丢不了这个脸。她正要落荒而逃时,空中传来男子的一声轻笑。 “婶子教训的是。此是确是我不妥。” 沈婳:!!! 他怎么认了? 王嫂子见他态度不错,也便缓了脸色:“虽说这些话由我来说不合适,可到底是为了你们二人好。并未他意。” “新婚夫妻聚少离多,沈娘子生的美,你也不怕别家后生动了心思?你得守着她。体贴她。” 崔韫淡淡道:“是我未考虑周全。” 他此刻的姿态,无疑是包容妻子的模样。有些诡异又好似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张嫂子见状笑吟吟走上前。 “那这回沈娘子同你一道走吗?” 沈婳欲哭无泪:“不不不。” 崔韫似笑非笑:“我也无法逼迫她。” 沈婳输了。在新身份上输的一败涂地。 可她如今若解释,谁会信?怕是是跳进河也洗不清了。 王嫂子:“沈娘子,是如此吗?” 沈婳望天憔悴:“是。” 张嫂子“是了是了,你先前说过家中都是你做主的。” 沈婳忧郁继续望天。 “不过你不能仗着夫婿事事顺从你,便继续使性子。感情遭不住这般磨。你这孩子听嫂嫂的没错,就别置气了。” 沈婳:“……我考虑考虑。” 她耳朵是红的,脸是红的,就连脖颈都是红的。 麻木了。 她虽然活着,但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等几个人离开,沈婳还没从压抑中喘过气来,就听崔韫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波动。 “听你的?对你言听计从?” 沈婳破罐子破摔:“嗯。” “沈娘子不该同我解释吗?” 沈婳如炸了猫的猫儿:“解释什么,你适才演的不是很配合吗!” 崔韫弹了弹衣角,又顺平褶皱。 “几个月?” 沈婳一顿,不明所以。 她警惕的瞥了眼崔韫。 “……两个月。” 崔韫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却没有任何温度。 崔韫:“这些时日忙,怕是下回来得月底了。也正好,头三月得仔细,搬家劳顿免得累着你。” 你有完没完,还来劲了是吗! 沈婳才不管他来不来。她胡乱点头应下。 “嗯嗯,知道了。” 念及小巷几个嫂子,沈婳头疼的忙补充。 “你也不用来这么勤。” 章节目录 第86章 他站的越高,只会摔的越惨 药材在水中翻滚。药罐咕噜咕噜冒着声响,怕掌握不了火候,成妈妈讲究的轻扇炉火,庖厨热气浮动,浓烈的药香四溢。 药煎好后不那么烫了,成妈妈这才送到沈婳跟前。 女娘清凌凌的眸子探过来,她抬手接过。 手腕纤细,白的刺目。 沈婳微微仰头,药汁划过,吞咽间舌尖都是苦的。 喝了药后,沈婳别头吃了成妈妈送上的红枣。 甜甜的,果肉饱满。 倚翠入内珠帘摇晃,相互碰撞间是清脆的撞击声。 倚翠走近。 “娘子先早遣富贵留意盛京的一风堂,那边确有动静了。” “一风堂此次新到的各色绣品,没有一件出自沈家绣坊。” 一风堂是盛京最大的绣品铺子,各色绣品齐全。商贾云集,绣坊也绝非沈家绣坊一家独大。全部由东家亲自奔波从各地采购。 往昔,唯有沈家绣品卖的最好,眼下却是不进沈家的货了。 “程掌柜带着堆积的绣品亲自来了趟盛京,偏偏一风堂东家仍旧不买账,他运道不错也不知走了何门道,转眼全部高价卖给了聚朝阁。” 聚朝阁是盛京次于一风堂的绣品铺子。 “奴婢在程掌柜走后,特地从聚朝阁买了一块帕子,娘子且瞧瞧。” 说着她将帕子呈上。针脚细密,上头的芍药开的正盛。 沈婳视线落过去。指尖触上芍药,顺着大开的花瓣延落花蕊。 “我阿娘最善作画,画技绝伦。可见绣夺画工,画为绣用。刺绣最为讲究。其中得注意明暗透视,披头匀称,光影变化,便是同一朵花,时间不同角度不同绣娘不同,绣出来的皆不相似。” 而这芍药第一眼惊艳,第二眼便腻了。 可见绣此物之人,光会绣,却不知如何传神。 没了那些老绣娘,绣坊又能运转多久? “退晕处理浓淡和用线皆不算妥当,若让我评,顶多算中等。往前这种帕子也就丰州卖的便宜,是绝对不会卖来盛京的,一风堂的东家倒是内行。” 宁愿得罪沈家绣坊,也不愿收残次品。好魄力。 倚翠:“聚朝阁卖品胜在便宜,眼下有了沈家绣坊的名号,想来不出几日,便能疯抢而空。” 沈婳慢悠悠起身。 “自砸招牌,且让沈瞿吃点甜头。等他以为将绣坊在他之手再度运转时,自然满心膨胀。忘了不久前吃的亏,二叔捧之,族老捧之。待他站的越高,只会摔的越惨,最好是尸骨无存。” 聚朝阁平素较冷清,从未这般热闹。珠光宝气的女娘将阁间挤的逼仄。 聚朝阁的东家笑的眼睛眯成线。 若这种生意长久下去还有一风堂什么事! “还是东家聪慧,得知那边不收货,便抢先收了。” 东家虚虚抚了抚胡子:“若不快些下手,你当盛京那些绣品铺子不会抢占先机?我既是生意人如何能在意往日前嫌?” 那些个名声鹊起的绣坊自视清高只和一风堂买卖!往前哪里轮得到他聚朝阁。 这些绣坊,颇势利。 一风堂的东家,他也最是瞧不上。上回当着各绣坊东家的面,将他斥的一无是处! 说他不懂绣品!只是门外汉,只知赚钱,俗气不雅。 可笑,一风堂不俗气,怎么没见将铺子里的绣品全部送出去啊。 “东家。” 边上的人似有困惑。 “一风堂的人精的跟狐狸似的,这回如此作为,只怕是其中有猫腻。” 说着,又忍不住道:“难不成是觉的绣坊新东家品行不端?” 胖男人:??? “沈家绣坊好端端的何时换东家了?不是沈巍吗?” “什么?沈巍死了。” 身后的人连忙将沈家的那些事一一道来。 胖男人听罢,只是不在意的摆摆手。 “我当什么事呢。绣品出挑便好,谁在意那些破事。” “东家此言差矣,那沈瞿对绣坊之事是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怎么了,我不也不懂吗?左右又不是让他去绣。” “他容不下沈巍的亲生女儿又如何?能容下我们聚朝阁钱袋就成,管这些作甚,今日收的银钱可比往前半月还多。” 说着,他又陶醉的捧起面前的绣品。 “不愧是出自沈家绣坊。” “沈瞿,好名字!” 他肚子没有墨水,自然寻不出好词赞美。 怕今日一事让人眼红,他当机立断。 “去!你亲自去丰州跑一趟,就说一风堂的人有眼无珠,我们聚朝阁却愿意同沈家绣坊作长久买卖。价格都好谈。” “是!” ———— “珠珠,这荷包好看,极配你这一身。” 阁间一群女娘欢声笑语。被她们恭维在中间的粉衣女娘赫然是工部尚书府的韦珠珠。 “要我说还是珠珠手里海棠的好,高雅富贵娴静。同珠珠才相配。” 这些恭维让韦珠珠飘飘然。 她二话不说讨钱买了绣有海棠花色的荷包。 “你们可别瞎说,这荷包我是给嫡姐买的。她定了亲,我总该送礼恭贺。” “她往前那般瞧不上你,我见了都替你抱不平,你怎以德报怨半点不计较?” “她身份是尊贵,可怎担得起高雅娴静?” 韦珠珠一提起韦盈盈,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笑开。 甚至,还有人笑着道:“我听说这几日她哭的眼肿的跟核桃仁似的,可是真的?” 韦珠珠神色晦暗:“嫡姐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开,你莫说了,若让三皇子知晓,只怕有碍他们日后夫妻情分。” 一群人捂着帕子笑。 “哪里是没想开,要我看是她自诩尊贵,瞧不上三皇子呢。” “也是,听说三皇子府上穷困潦倒,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荒凉的很。” 沈婳在边上听了很久了。 她抬着下巴去看韦珠珠。 她从韦珠珠身上看出了周芝芝的影子。 沈婳哒哒哒走近。 “你便是韦盈盈的庶妹?” 她在庶字上头加重了语调。 韦珠珠脸色一变。 沈婳很友善。 “你嫡姐也就提督府上千金同她交好,实在是性子不好,不像你手帕交多,相谈甚欢,这几位女娘虽同你这般都是庶女出身。也许加起来都比不过颜娘子一人,可耐不住数量多啊。” 章节目录 第87章 请伸出你的援助之手 沈婳一言,激怒了所有人。 她们同韦盈盈相同,最恨的就是身份。不是主母肚子里出来的,待遇和境地天差地别。 即便身边有丫鬟伺候,吃穿不愁,可又怎能不怨? 沈婳穿的素净,可浑身上下就没便宜货。就连她身后的婢女穿的都是云想阁三楼的衣裳。 她们摸都没摸过一回! 盛京何时出了这般富贵的女娘? 所有人都在揣测沈婳身份,却到底有所顾忌,不敢怼回去。 毕竟,若沈婳真的大有来头的话,与她杠上只会没好果子吃。府上不见得会为一个姨娘所生的庶女出面。 甚至会被主母训斥。 韦珠珠见沈婳直呼韦盈盈名讳又提及颜宓,话语间很似熟稔。到底有些慌张。 这几日韦盈盈一直缩在院中,不曾出门。像极了小可怜。 让她有股大仇得报之感。谁让韦盈盈一直嫌弃她! 就连嫡母一夜之间也苍老了许多,姨娘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哄的阿爹日日来她房中。 她们母女俩的日子如日中天,也便有些得意忘形了。 见韦珠珠气势转弱。沈婳又点了点她手里的荷包。 女娘手凉,莫名让韦珠珠一个哆嗦。 “你若真愿意孝敬她,荷包谁不会买,哪能见诚心?亲手缝制才好。” 韦珠珠怎么可能会真花心思给韦盈盈绣荷包。 “我绣活不好。姐姐又一向挑剔,她这几日情绪不稳定,只怕见了心生不快。” 到现在了,还不忘贬低韦盈盈一脚。 韦盈盈是造了什么孽,有这种庶妹。 还是她的阿坠懂事听话。 沈婳冷笑:“我看你是绣工不好,德行又有亏。” “你也不像是蠢笨之人。莫非不知你嫡姐是看了绣品心生不快还是瞧见你这张娇柔做作的脸心生不快?亦或是说你是明白里揣糊涂,非要一头撞上去让她寻晦气?” 沈婳亲眼目睹韦珠珠的脸变成猪肝色。领着那一群女娘行色匆匆离开。 沈婳趾高气扬如战胜的孔雀。 她寻了个地儿坐下,看着热闹非凡的小阁。 “生意真好。” 沈婳幽幽。 “旁的绣坊挤破脑袋也要去一风堂,沈瞿可真能耐。” 直接一脚出来。 买绣品的女娘来来往往而沈婳一动不动,实在惹人注目。 很快,东家亲自过来接待,跑到沈婳这明显有钱的主儿跟前。 “娘子想买何物?我们铺里今儿上新可都是沈家绣坊的绣品。全盛京独一件!您去别处可买不到呢。” “瞧瞧这针线,这配色。” “本店绣品一应俱全。” “您买的多了,本铺可遣小二送去府上。” 沈婳听他将绣品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东家:“娘子若累了,便去二楼歇下,我取些过来您坐着挑。” “不了。” 东家一时间竟琢磨不透沈婳的意思。 “那……” 沈婳情绪淡淡。她抬手随意点了点近处的一盏屏风。语气尽是嫌弃。 “我且问你,好看吗?” 不等他回复,沈婳欢快的对身边的婢女道。 “瞧多了真伤眼,去一风堂。” 东家怒:你逗我??? 沈婳出了聚朝阁。就见道路对面跪着披麻戴孝的女娘。她低着头边更咽边对上前送钱的游客磕头道谢。 地上用碳写着这一串字。 ——请伸出你的援助之手。 然后简单写了她的不幸遭遇。字字泣血,见者心生怜悯。 凝珠:“太可怜了!她不过十五,娘亲死了没有钱下葬,阿爹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摔断了腿。这位女娘无力支付药钱,只能上街乞讨。” 沈婳明明过的不尽人意,却也见不得这些人间疾苦。 她往前走了几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味道。沈婳有些反呕,忙用帕子掩住口鼻。 沈婳吩咐奴婢:“把银子送去。” 那人感恩涕零的收了银子:“已经够了,多谢各位好心人,我要去给阿爹买药了。” 一点不多贪! 虽跪下,可脊梁骨是直的! 沈婳也不再逗留,急急上了马车。后,坐立难安,时不时伸手去脑胳膊。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我觉得她的跳蚤爬到我身上了。” 凝珠:可是……您和她隔了几丈远啊。 许是为了庆祝,沈婳去一风堂的路上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相比聚朝阁,一风堂冷清了些,但客流稳定,沈婳哪哪都觉着顺眼。 瞧瞧来接待她的婆子,胖乎又喜庆。 “娘子准备买什么绣品?”婆子笑吟吟的请沈婳入内。 沈婳环视一周,很是有耐心的一样一样看过去。 四大名绣分为苏绣、湘绣、粤绣、蜀绣。 沈家绣坊以苏绣闻名天下,但坊间也有懂湘绣、蜀绣、汴绣的绣娘,她们的绣品可和一风堂的这些到底差远了。 沈婳被惊艳,甚至寻不出丝毫瑕疵。 她站在一副百鸟朝凤绣品面前。细细的去看其一针一线。俨然忘了来此只是为了大买特买。 “娘子可看中了?这是蜀绣,严谨细腻构图疏朗……” 还不等婆子介绍。 沈婳却轻声接了上去。 “蜀绣技法穷工极巧,针法包括12大类共122种,此处的晕针过渡的极好。” 沈婳微微一笑:“我买了。” 她又寻了好几副绣品,一并付了银子。却被告知一风堂不会帮着送回府。 婆子收了银票,笑容更深了:“娘子可是做马车来的?府上虽不送,但可帮着搬去马车。” 怎么回事! 沈婳拧眉。 “你们一风堂哪里都好,这一点到底比不上聚朝阁!” 因为绣品好,所以横是吗! 就不怕聚朝阁那胖东家追赶上来? “规矩死的,可也是人定的,有时候还是得学会变通。” 婆子讪笑:“娘子若没马车,只能辛苦您的婢女了。” “有马车。” 沈婳:“我只是比谁都希望咱们一风堂甩聚朝阁几条街。” 婆子:? 咱们? 沈婳:“铺内装潢不错,回头我送个金财神树过来。” 婆子:?? 不是,你当这是你的铺子了是吧? 沈婳出了一风堂,视线却是一顿,她死死盯着对面跪着的熟悉身影。 还有那串熟悉的字。 ——请伸出你的援助之手。 所以,你这是换个地方继续摆摊呢! 章节目录 第88章 没有谁都必须捧着她。 沈婳有钱,便是听不到声响,她也乐意砸到水里! 眼前这人敢装可怜骗她! 恼羞之余又不免怒气填胸。 这委屈她受不了。 沈婳冷着脸踩着绣花鞋直直朝对面而去。俨然是要大干一场的姿态。 这边,披麻戴孝的秀儿接银子的手都酸涩了。暗自好不得意。这几日她隔三差五便去街上乞讨。 昨儿是被殴打成性丈夫休弃连颗白菜都吃不起欲寻短见的下堂妻。 前儿身世坎坷,煞费苦心从窑子里偷跑出来,宁死也不愿卖身的烈性女娘。 她一边凄惨道谢磕头,一边盘算。若再碰见那同穿貂毛般出手阔愁的女娘,她便可以在盛京买一处好房子了。 而代价无非是装惨卖可怜。 她畅想日子的美满时,头顶压下一片阴影。 “喂!” 是女娘压抑不住的怒火。 沈婳精致的脸蛋布满怨念:“把我的钱还回来!” “就没有谁让我摔过跟头吃过亏!少一文钱我也绝对和你闹到底!我劝你不要耍花招。” 沈婳高贵的手就差戳到秀儿的脸上怼了。 秀儿脸色大变。 是什么缘分让她和沈婳在这里相遇。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凝神探来。她到底是有些慌的。 “我这就还给娘子。” 她想像送祖宗般意图送走沈婳。 一个是居高临下咄咄逼人的沈婳,一个是愁凄苍凉被现实逼迫走投无路的秀儿。 无非是四个字。 恃强凌弱。 路人自然站在后者这边。 有人制止了秀儿拿钱的动作,批判指责沈婳:“你这女娘怎么回事?银钱是你给的,如今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仗着身份欺负人,实在说不过去。” “她都这般可怜了,阿娘都没葬呢!你何必再为难她?” 这种场景,沈婳太熟悉了。 在丰州也是这样。 所有人都指责她。站在最高的道德角度,好似所有错都在她身上。最后还要驳斥挑剔的说她蛮横无理,不择手段。 沈婳……其实也习惯了。 没有谁都必须捧着她。 倚翠连忙将沈婳的手收了回来,她取出帕子细细的擦着,好似上头沾上了腌臜脏污。 她柔柔的劝:“娘子莫恼,倪医侍说您不能情绪过于波动。” “您适才还说手上痒呢。” 沈婳紧紧抿着唇。 倚翠安抚住沈婳,这才上前一步。 “一个骗子却也值得你们这般维护。实在可笑。” “先是聚朝阁,后是一风堂,我倒想问问,下一处你准备跪哪儿?提前告知一声,莫再度碰见让我们娘子心堵而生不快。” 说着,她站直身子,言明立场。 “我们娘子让她还,莫说一个铜板,便是块石头,她也得足斤足两的吐出来。” 此言一出,周边安静了下来。很快响起窃窃私语。 “一锭金子?竟如此阔绰?若是这般,她怎不急着回去葬母?” “听着不似作假。” 秀儿眸光闪躲,暗叫不好。 沈婳幽幽:“我那锭金子莫说葬母了,你葬了自己都还有余钱。”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往下滚落。眼看谎话即将被揭穿秀儿当即抓住放钱的纸箱,撒腿就要溜。却被成贵一把拦住。 人群见状,还有什么是不明的。口锋跟着一转。 “天子脚下,怎么什么人都有?” “这般咒自个儿,为了银子可真豁得出去。” 秀儿僵硬着脸:“娘子,我还我还。” 沈婳趾高气扬。 “不行!” “让你还你没还,现在求我,我也不要了!” 秀儿飙泪:……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魔鬼。 沈婳正想着怎么折磨她,肩就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她不耐转身,对上一张严肃的脸。对方一身藏青色棉衣,发仅用一根簪子盘着。 穿的很随意,却胜在干净。 “沈婳?” 尤箐将眼前的人和记忆里半点受不得气的女娘对上,面上没有半点笑意。 “你怎么来盛京了?” 沈婳愣了愣。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尤箐认出。也不怪她如此,毕竟,上次见尤箐还是七年前,当时,她不过九岁。 尤箐好似没怎么变。 可再见她,沈婳却觉得什么都变了。 盛气凌人作天作地的沈婳仿若泄了气般。 一时间,她眼里有惊喜有不甘,还有丝丝缕缕不愿碰见尤箐的复杂。 她的唇张张合合,到最后也蹦不出一个字来。就连高高仰着的头也耷拉了下来。 尤箐不怒自威的扫视一圈。这边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 “跟我过来。” 沈婳小声道:“我不。” 尤箐定定看着他:“你再说一次?” 沈婳心颤了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凝珠和成贵面面相觑,倒是难得见这样的娘子。 她们不识尤箐,可倚翠认识。她不放心的看向沈婳,到底不安。 尤箐听着后面的脚步声。紧蹙的眉仿若连成一条线。她很冷淡:“来盛京怎么不曾联系我?” 沈婳闷声:“不想见。” “多年没见,倒是会犟嘴了。” “三年前我阿娘阿兄死了,你嫌我们沈家一身铜臭气没来吊唁,我就不能恨你不近人情?” 尤箐没说话了。 两人再无话,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压抑不通畅。 沈婳扯着帕子,走了好长一段路,脚步跟着虚浮。最是娇滴滴的女娘却硬撑着,难得有骨气的没抱怨一句。也不知和谁较劲。 直到,她跟着来到乱轰轰的摊位前。 尤箐在挑选青菜。 沈婳见状。拒绝的相当直接。 “我是不会去你家用饭的。且死了这条行。你同我阿娘的恩怨,是上一辈的恩怨,待你死了,她自会同你慢慢清算。” “至于你和我的。” 沈婳无情嘲笑:“我才不原谅你。此生绝不会。” 尤箐的手一抖。 她不曾回头看沈婳一眼。 “我没想请你。自家吃的。” “我此番出门,便是买菜,见你是意外,自然得紧着自己的事。” 沈婳绷着一张脸,冷笑一声,当即就要离开。 “站住!” 尤箐呵斥。 “见着长辈不曾请安,谁教你的规矩?” 沈婳对上她的眼。 她说的很轻,仿若风一吹就碎。 “我没长辈了。” 章节目录 第89章 这么多年,还是急性子 尤箐挎着竹篮的手一紧,很快又松开。 沈婳没看尤箐一眼,几近冷漠的动了动唇。 “阿娘去后,就没人教我规矩了。不过七年前除了阿娘,还有一人教我处世之道,她耐心体贴,将我当半个女儿,可也薄情寡义,甩头就走毫不留恋。” 尤箐闻言,面上没有半点情绪。 如此剜心之言,好似不曾伤她分毫。 她再淡定不过的将白菜放入竹篮,又付了银钱,转身去下个摊位买鸡蛋,路过沈婳时。 她说:“你若执意离开,我绝不阻,这些年过去,你对我生分,我又何尝不是。若想叙旧,前头有间茶舍。” 她真的好嚣张! “娘子还走吗?”倚翠小声问。 沈婳被激的改了主意:“走?为何要走?” “背信弃义的人就在眼前,我倒要亲眼看看她有什么底气在我面前一叙。” 沈婳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尤箐。 尤箐买了鸡蛋又去买猪肉。 沈婳的手都在颤,她转头对倚翠道:“你看看,你看看,她是故意的!” 倚翠半垂下脑袋,不曾多言。 “这么会买,怎么不将这条街都买回去。” 沈婳口吻恶劣:“是了,她一身棉衣都要洗的发白了,哪里有钱。” 沈婳似在低语,却故意加大音量让尤箐听见。 然,尤箐并无反应。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茶舍不大,甚至简陋。 沈婳派头十足,等着倚翠将凳子擦拭干净,这才缓缓入座。她看了眼桌上的茶水点心。了,毫无特色,甚至她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尝了。 尤箐见她不吃。反倒取出帕子将点心包了起来。屋里的茶水和点心都是付了银子的。 既不吃,她得带走。 沈婳嗤笑:“真是小家子气。” “你现在可真落魄。” 尤箐拢眉,念起街上一幕,眸色沉沉语气严肃,听不出半点关怀,更不见半点亲近:“盛京不似丰州,天子脚下权贵遍地,收收你那脾气,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能被剥的骨头都不剩。惹了祸没人救你。” 沈婳眨了眨眼。 当年,沈淳氏总是为了绣坊的事前前后后的忙,沈雉上了学堂后陪沈婳的时间也少了,尤箐陪沈婳最长。 她绣花时总是让沈婳在边上坐下。一边绣一边教。 “齐针分为直缠,横缠,斜缠,排列起落不可重叠。横缠时边缘整齐。瞧,绣线松紧得一致。” “错了,你得顺着纹样轮廓起针,再从另一边落针,不能露出底布。” 这么多年过去,沈婳以为她都忘了,可再见她,沈婳才知道没有。 尤箐突然离开。她为此问过沈淳氏原由。 阿娘总是抚着她的头,神色恍然眸里翻涌着浓稠的墨,她说:“漾漾不懂。你莫怪她。” 阿娘让她别怪她。 可又如何不怪呢? 从那日后,沈婳未再得尤箐的消息,就好似尤箐从未出现过,她的痕迹被抹的彻底。 此刻,两人相对而坐,沈婳突然间不语,尤箐有些不习惯。 她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沈婳。 “你的身子可还好?盛京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大夫。” 沈婳往后一靠,如没有骨头般懒散:“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罢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对了,我住在清桐巷,日后你若有......” 不等她说话,就被沈婳打断。 “我过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没见你之前,我其实想过很多,再如何阿娘接济你多年,没她的话你早已死于流民之手。我想质问你可曾有过半点愧疚,她走得突然你即便没回来,是否偷偷给她烧过纸钱?” “可见了你后,我突然又不想问了,怪没意思的,耿耿于怀的凭什么只有我。” 见尤箐不语, 沈婳倏然起身不愿再待。她冷寂一笑。 “我想再难熬的日子也都过去了,你我之间没必要再见了。” 留下这句话,沈婳径直离开。 倚翠神色难辨,看了眼尤箐,忙急急追上。 人一走,包间便空了下来。尤箐淡漠的神色仿若空洞,她捧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半响,说了一句:“这么多年,还是急性子。” ———— 大理寺狱 牢狱避开天日,幽如昏暗。 姜兆放下滴着血的刑具,他取了盆清水擦拭手中的黏腻。 主簿在卷宗上记录好又搁下手里的笔:“这周糸杀了兄长埋尸樟树底下,凌辱嫂嫂数年,总算是招了,还是您有办法,司狱不在,拷问的狱吏到底不成气候。” 姜兆看向狱吏:“周糸是个硬骨头,可只要没死就能撬开他的嘴。” “对付作恶多端的人,只能比他更狠。大理寺不冤枉一个好人但绝不容忍任何一个恶孽之徒,屈打成招虽不是好词,但总归有用。记住了吗?” “谢大人提点。”狱吏看向姜兆的眼神里有敬佩也有畏惧。 姜兆的手段实在太狠了。 犯人猖獗毫不配合,叫嚣大有同大理寺杠到底的姿态。明明罪已实锤定下,偏他死活不画押。 甚至嚎叫大理寺冤枉好人。 呸。 姜兆看他们半日没有结论,上前对着周糸就是一拳,根本没有废话直接刑具伺候。 亲自招待周糸说出作案杀人经过和细节。 “行了,将人带下去。” “是。” 主薄见状摇了摇头:“这匹新人到底太嫩了,有的学。您也是将他们腿都吓软了。” 姜兆不以为然的笑笑:“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他们是没见过大人。若亲眼瞧大人审讯,才是真正开了眼。” 他嘴里的大人便是崔韫了。 他官职虽大于主薄,和相处多年,两人的聊天也没那么多顾虑。 他朝主薄伸手:“将记录的卷宗给我,我正好有事寻大人,一并送去。” “得,托您福我得少跑这一趟了。” 姜兆一顿。 “油腔滑调,难怪大人嫌你聒噪,最不待见你。” 主簿:…… 主簿环视一周,小声冲姜兆道。 “大人这般年纪,身边没有女娘。不待见绝非我聒噪,他明明羡慕我后院姨娘十几人。” 姜兆呼吸一滞,看向主簿的眼神仿若写着你疯了吧。 “你是说……大人嫉妒你?” 章节目录 第90章 同是拍马屁,是他不配吗! 主簿没有疯。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曾在崔韫面前说过荤话。 大理寺牢狱都是男人。相互谈床笫私事本不是怪事。 谈及此事,主簿甚是委屈。 “大人当年刚来,整个大理寺全都不服,他年纪轻轻一来便是大理寺卿之位谁不怄气?我一个没忍住,又沾了些酒,就挑衅问他为何府上没有晓事丫鬟。是不会还是不行,不会我愿意教,不行可别讳疾忌医。” 当时崔韫很温和!半点没看出来恼羞成怒! 他甚至将姿态放的很低,说:不劳主簿费心了,我初来乍到,还得诸位多加提点。 再后来,他们一群人反向被崔韫管的服服帖帖。 对比也就出来了。崔韫对谁都是一视同仁,除了他!!! 比如。 崔韫对别人。 ——大人,我实在疼痛难忍怕是…… ——下去歇息,你本就重伤未愈,这几日不必再来,我请医侍给你瞧瞧。 他对主簿。 ——大人,我实在疼痛难忍怕是…… ——请医侍过来。 ——大人,你不让我下去歇息吗? ——我想,你是极能忍耐的。 比如, 崔韫对别人。 ——大人忙了一日,卑职特地吩咐厨房做了鸡汤,给您补补身子。 ——你费心了,这些日子大理寺忙上忙下,实属不易,吩咐下去等事了结,我亲自做东去一线天酒楼用饭。 崔韫真的对下面的人!很舍得!!! 可他对主簿。 ——大人忙了一日,卑职特地吩咐厨房坐了鸡汤,给您补补身子。 ——嗯,退下吧。 啧,好残忍。 再比如。 崔韫对别人。 ——大人,这是卑职家乡的特产。您若不嫌弃便尝尝。 ——你有心了。 对主簿。 ——大人,这是卑职家乡的特产。您若不嫌弃便尝尝。 ——你交上来的簿文如何堪用?拿回去重写! 同是拍马屁,是他不配吗! 主簿愤怒:“上回你也在,怎么不拦着我!” 姜兆冤枉,他那里拦得住? 当时主簿直接冲上去了。 何况,当年他对崔韫存有偏见,也想崔韫丢脸。 主簿:“大人当年没有女娘伺候,眼下仍旧还没有能搂着睡的女娘,一股劲都在大理寺上,浴火难消长夜漫漫,自然更是不待见春风得意的我。” 姜兆想说荒谬,可不知为何却更在喉咙处。 主簿:“大人别真是有毛病吧?咱们大理寺的活招牌怎能有这等致命瑕疵?” 见姜兆没有反应,他伸手在其面前晃了晃手:“同你说话呢。” “闭上你的嘴吧,这话我听了也便听了,大人若知晓,整个大理寺都容不下你。” 姜兆没好气的斥道。也不愿意同主簿说这些没影的混账话,拿着卷宗大步离开。 他出了牢狱,去了崔韫办公之处。 房门紧闭,即清候在外头。见姜兆过来,问候一声,入屋通报。 崔韫写着公文,闻言搁下狼毫:“让他进来。” 屋内陈设很简单,崔韫从未让人添置他物。 姜兆见怪不怪。 他上前恭敬的将重要和棘手的事一一禀报。又说了周糸一事。 崔韫低头看了卷宗,他未曾打断姜兆所言,时而颔首以作回应。 “槐树下挖出尸骨,曾闹的满城风雨,皇上那边也有关注,周糸为官作案更是缜密,故破案也颇费周折。” 崔韫合上卷宗:“我这边过审了,交去刑部复核,再申报中书门下。” “是。” 崔韫吩咐完,揉了揉泛酸的手腕,正要继续写公文却发现姜兆没走。 崔韫神色平静的看向姜兆。 姜兆面露挣扎。他的视线顺着崔韫矜贵冷峻的面容往下滑。却被一张案桌挡了视线。 “看什么?” 姜兆:看你下摆。 “大人。”他喊的有些吃力。 崔韫不言。 姜兆咬咬牙,毫不犹豫将替罪羔羊推了出来:“主簿提议晚间去藏花楼那边坐坐,他这人就好这一口,不知大人可有兴致一同。” 藏花楼是盛京最雅致的花楼。 不少达官显贵都爱去。 便是不留宿也能听听曲儿,再欣赏一支舞。亦有学子过去谈论诗词歌赋。 “不了。” 崔韫拒绝的果断。 姜兆硬着头皮:“这几日七皇子都宿在藏花楼里,兴许去了,还能撞见一回。” 姬纥? 难怪这几日安分了不少,没在他面前晃悠。许是醉生梦死,至今还不知他三哥被赐婚的事。 姜兆含蓄,然崔韫仍旧淡漠不为所动。 他咬咬牙,决定来一个狠的! “大人!” “主簿说特地挑好了花娘伺候您,个个貌美,都是未**的。” 崔韫眸色波动。 姜兆再接再厉:“主簿如此煞费心思,您若再不答应,他定会难受死的。” 只要句句不离主簿,这件事就和他姜兆没干系了。 崔韫的视线转凉,姜兆见状不由一咯噔。 这些年在崔韫手下做事,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不过分崔韫极好说话,若真的…… 他不免生了惧意。正要寻个由头退下,就见即清大步入内。他面带凝重。 “爷。” “乐伽公主失踪了。” 不等崔韫回应,姜兆先抑制不住:“什么?” “公主在驿站住下,不日后便要举行封妃大典,重兵把守最是周全不过,怎会出事?” 话音刚落,他倏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直愣愣看向端坐着的崔韫。 崔韫缓缓起身,并不意外。 他淡淡道:“是不惑。” 沈婳的事,他们算是失了手。而遗落未用完的不惑,被痴迷医术的倪康带回去研究。 然,夜里不惑却不翼而飞。 从那时崔韫便知,这是那边放出的讯号。也许是挑衅,也许是特地告知。 他们在沈婳那边失了手,自然得抓一个替死鬼。 而放眼望去,有哪家女娘比前来和亲的乐伽公主更合适? 轻则皇家颜面扫地,重却能挑起两国争端。 如此放肆的手段,崔韫怎会阻止。 故,他从同除崔家以外的人未提及沈婳和崔绒也曾中过不惑。 他甚至日日盼着。 果不其然,背后之人得手了。 崔韫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愉悦。 即清:“这事已然传开,闹的满城风雨,使臣面圣。” 好好的公主在驿站转眼间消失,这是对突厥的羞辱。自然一改往日和气,要让爀帝给个交代。 姜兆已经能想象爀帝的怒火攻心了。 “这把火若是烧到大理寺……” 章节目录 第91章 蒙羞 他所言不无道理。 尚书府上韦盈盈的事也才刚过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怎能不被迁怒? 崔韫淡声道:“你先下去。” 姜兆退下,崔韫再无心思书写公文,他身子朝后一靠,阖眼疲倦不已。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即清见状,正要朝香炉里扔块安神香。 “不必。” 崔韫出声。 他缓缓起身,理了理官服道:“去皇宫。” “是。” 即清连忙备马。 崔韫到时,御书房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响。还有爀帝的怒吼。 “废物!” 崔韫眸光一闪,却已猜到爀帝骂的是刑部尚书邹威。 毕竟,这次驿站是由刑部全权负责的。也不怪邹威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候在御书房外的太监是爀帝跟前的最得脸的应公公。 见崔韫过来,他难得卖了个好:“太子,四皇子,恭亲王,辅国公都到了。皇上安抚住使臣可又如何不盛怒?侯爷入内还是谨慎些好。” 崔韫也便承了他的情。 “多谢公公提点。” 御书房内,爀帝袍上的龙纹张牙舞爪,威严赫赫。就连他脖上的经脉都斗斗立起来。 茶盏直直砸到邹威头上,硬生生破了个口,又在地上滚了个圈。里头的茶水滚烫是不久前刚沏好的。尽数洒到邹威脸上。 当场烫出了可怖水泡,然他不敢溢出半点痛呼。吓得双手伏地,头贴着手背,身子弯曲成诡异的弧度。 “皇上息怒。” 爀帝黑着脸:“使臣那边如何交代,突厥那边又如何交代?” “息怒?你怕是死不足惜!” 恭亲王溢出一丝冷笑。 他养尊处优多年,却向来无所顾忌。有什么便说什么,却总是能一针见血。 “当时韦家出事,皇上本有意让崔韫这小子负责驿站一事,他行事沉稳百官默许,是你急攻心切信誓旦旦揽下差事。” “而你无非是自认聪明以为盛京加大戒备,足以恐吓不惑的背后之人。” 韦盈盈一事,爀帝本就不满,邹威是这才如此积极行事。然,无疑是自掘坟墓。 怕是阳陵侯府风水宝地,养出来的儿子都是人中龙凤,恭亲王嫡子姬霍得天独厚自生下便是世子,偏不争气,却游手好闲不听管教整日只知往女娘裙下钻! 比不得! 此事由崔韫负责,怕也是如此结果。可论年纪,邹威高崔韫不可置否,可论能力,邹威如何能及? 他自然贬低再贬低。 邹威瑟瑟发抖,偏爀帝在此,他不敢驳上半句。 “眼下出了事,便是赔上你邹家九族都担待不起!” 辅国公立在一旁,不曾言语,可俨然是认同恭亲王所言。 邹威额间的汗大颗大颗的滚落。 太子沉着脸:“父皇,如何惩戒邹大人都不为过,可那背后势力防不胜防,公主眼下又安危难论。” 自入殿从不言语的四皇子姬妄也在僵局中上前一步。 他屈膝跪地。 太子姬甀生的阴柔,而四皇子姬妄却与之相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姬妄的嗓音掷地有声。 “嘉佑年间,失踪案加上公主便是十一起,儿臣惭愧未能出谋献策,于公仰仗父皇才得以处尊显居。于私心二哥深受其害,至今形如稚童。此事如刀刃,日日悬在儿臣心口,逆贼一日不除,便一日凌迟。助长其猖獗之气,更是我朝毒害。” “请父皇准许儿臣不再担任礼部职位,儿臣愚钝,请愿去除逆贼同宵小之辈对抗到底。” 太子的脸色僵硬。 他这四弟倒真是好本事! 一张嘴大义凛然,便是他听了都要感动! 宁愿罢了礼部那边的官职,也要好生英武出头。这些年派出去的人并不好,那次有结果了? 人崔韫还在此处备受煎熬孤零零站着呢! 且不说歹人姬妄抓不到,但他态度有了。 如此一番对比,身为太子的他愣是被比了下去。 可他是储君,是要参与政事的没姬妄豁得出去。只能顶着压力不动声色。 爀帝两手压在龙案上,他深沉的目光一寸一寸从两个儿子身上划过。 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皇家子弟没有情分可言,他最是清楚不过。 他这两个儿子,私下斗得死去活来,他焉能不知? 偏偏,若论喜爱,他是偏向姬妄的。 他最后看向立在一处,周身气度丝毫不亚于皇子的崔韫。 爀帝的神色复杂。 “此事你如何看?” 崔韫规规矩矩的作揖。言语笃定清冷又不失恭敬。 “公主不会有事。” 要知道当年皇宫一事,他们得手不成,隔日四皇子痴傻警告皇室。 皇宫尚且来去自如,何况驿站? 也是邹威蠢笨偏偏一头撞上去。抢了这苦差事。 崔韫条理清晰道:“韦家女幸免于难,是背后之人故意为之,并非刑部大理寺金吾卫助起逃出生天。此后他们并未对韦家女穷追不舍。无非是寻衅。” “眼下和亲是我朝头等大事,他们打的不是公主的主意,而是皇上您的主意。” 让乐伽消失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爀帝下足了诚心,对突厥低头让利。 突厥还能攻打上门? 他们送乐伽过来为了邦交,可见便是公主也是棋子。 棋子有一颗,焉能没有第二颗? 他若是背后之人,还会有第二步。多行一招而制敌。 那便是让皇室和突厥一并蒙羞。 爀帝闭了闭眼,什么也没问。 俨然,他是认同崔韫所言。而姬妄和姬甀并未想到这一点。 姬妄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故不惜亲自教导。可即便这样,仍旧比不过没了阿爹的崔韫。 爀帝又想到了另外的几个儿子。 姬聪无需再提已是废人,活着无非在提醒他,有个痴傻的儿子。若非看在姬妄和静妃的份上,他早就赐死了! 而姬纥又是个毫无城府的蠢货。 也是,他生母身份卑微,即便有才能,也成不了气候。 皇室里头注定要养废几个皇子。明明是他放任为之,可想起姬纥的不争气,爀帝隐隐又怪罪。 至于姬霍,他压根忘了这个儿子,未曾想去分毫。 眼下能做的,只有做主一切准备,将伤害压到最低,然后……等。 章节目录 第92章 他是不是看上我…… 出了御书房,崔韫沿着官道缓步而行。 “崔小子!” 恭亲王从身后将人喊住。 崔韫顿足转身。 恭亲王走近,不同于在御书房的刻薄,他对崔韫的态度很是亲近温和。 “上元宫宴,得见你祖父,他为了你的婚事可是焦灼的很呢。” 前些日子,他得知崔宣氏对颜宓赞不绝口,便猜测阳陵侯府许是会和提督府结亲。 可左等右等,也不曾听到崔宣氏请媒婆登门的消息。 颜提督有女儿,他也有! 他生的儿子不争气,却能抢先寻个争气的女婿。 崔韫:“王爷说笑了。” “欸!” 恭亲王一摆手:“听说你棋艺超绝。” 崔韫淡淡一笑:“是王爷抬举了。” “本王就愿意抬举你!放眼望去各府子嗣,有几个是同你这般凭着真本事爬上去的?你配本王抬举!姬霍不争气但凡有你一半本事,也不至于本王但凡提起他便是一肚子火气。” “下回得空,来府上用饭,你我好好下棋厮杀一场,本王同你阿爹算是旧交,你喊本王一句世伯并不为过。” 他定然让小女儿柚姐儿打扮的漂漂亮亮! 没准就对上眼了。 崔韫不骄不躁,并未推辞。可真的忙不忙去不去,便是他说了算的。 他朝恭亲王标准的作揖后,这才守礼离去。 袍服衬的他愈发身长如玉,官道上积雪扫至两旁,寒意瑟瑟,男子身形如松如鹤。 一直未曾出声的辅国公总算无奈道。 “你这算盘打的响亮。” 恭亲王毫不避违:“你可别同我抢人,你有谢珣这个儿子本就招人恨,女儿若再嫁给崔韫,还让不让我活了?” “原先有提督府的颜小娘子这个璞玉之前,我是绝对不敢动这个心思,可颜崔两家至今无戏。” 恭亲王:“我便想着,崔韫这人足够优秀,是不是不想娶最好的女娘当夫人。夫妇一体,若都优秀,那日子过的兴许也没意思。” 辅国公:…… 你听听这像人说的话吗? 其实恭亲王说的也没底气。 他眼眸一转,似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看向辅国公。 “你家谢小子也未曾婚配吧。” 辅国公沉默。 “不若也考虑考虑我柚姐儿?” 一边是崔韫,一边又是谢珣,总不可能一个都没抢到吧!!! ———— 乐伽失踪一事,闹出的动静大,无法同先前韦盈盈那般瞒下来。 这也导致人心惶惶。 百姓三五成群,议论不休。 “无端失踪到底是驿站之责!刑部竟能如此疏忽!若引起两国战事,硝烟四起也是平民流离失所!” “驿站上上下下官吏巡逻,我瞧着是极为森严的。可是其中有何纰漏?” “谁知道那些官吏是干什么吃的!平素就知仗着腰间扣着刀好不威风。” 便是各官宦府上,气氛也跟着紧张凝滞。一改上元节后的松快。他们纷纷不让女眷再出门,唯恐下一个遭殃。 这也导致,一线天酒楼万分冷清。 倒是沈婳无所畏惧。日日不落跑过去用饭。给一风堂送金招财树时,还不忘财大气粗的给一线天也送上一盆。 正因如此,一线天酒楼的掌柜,一见沈婳便笑出一朵花来。 “今儿刚收了新鲜山货竹荪,不多但都给您留着,滋味鲜美,也有润肺止咳之效。您楼上雅间请。” 沈婳近来咳嗽虽说没先前厉害,可昨儿咳被掌柜听见了。 沈婳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她困惑的看向空无一人的大堂。前几日虽人少可也不至于一个客人都没。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直白,掌柜很快解释。 “乐伽公主人在藏花楼呢,这不消息刚一传来,全都跑过去了。” “消失了多日,人却在花楼。娘子说说,这算什么事啊!” 说着,他压低嗓音道:“听说身边还趟了个不着寸缕的男人。也不知真假。” 沈婳咻一下站直了身子。 “是谁发现的?” “突然间有的消息,不知谁放出来的。” 沈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知为何,她潜意识认定这是真的。 也只会是真的。 不惑的背后之人,真是好狠的手。算计什么不行,偏偏是女娘最重要的清白。 乐伽公主性命无忧是好事,可对爀帝而言,她还不如死了。 封妃的消息已然传开,天子自该一言九鼎,更因念此不幸给予补偿。 再者若要论此,真正的受害者并非皇室,而是乐伽。 虽说她私下也靡乱。可千里迢迢来此,却受了此等罪,若因此遭嫌,爀帝如何站的住脚? 可若坚持封妃,皇室的脸面便不要了。 沈婳二话不说转身朝外而去。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沈婳显然不是好货色。她只是个寻常女娘,家国大事自有吃着俸禄的大臣忧心。 过去实则也有八卦的成分在。 她爬上马车。 “去藏花楼。” 沈婳到时,藏花楼里三圈,外三圈的堵了不少人。好在有官吏拦道。藏花楼也封了起来。她站在马车上,伸长脖子探。 “真的是公主吗?确认了吗?” “还没呢,使臣那边没动静,不过大理寺奉命介入了,那些官吏便是大理寺的。领头的便是大理寺的二把手姜兆。” 沈婳有些饿,掏出从一线天酒楼庖厨要来的白面馍,一口一口秀气的咬着。 “姜大人这是等谁呢?” “还能等谁,自然是崔侯爷了。” 人群紧跟着躁动。 白面馍干卡嗓子。沈婳吞咽都困难。她费力的咬着,然后瞧见了翻身下马动作流畅的崔韫。 崔韫风尘仆仆,却不见狼狈。 姜兆连忙迎了上去。 “大人。” 崔韫提步朝里走:“进去说。” “是。” 忽而,男子脚步一顿,似有感应般朝一处看去。凉凉的视线落在沈婳身上。 女娘双手捧着一块比她脸还大的馍。 真的是哪里热闹就有她。 崔韫眸色幽深不再分心,身影很快消失在沈婳的视线里。 沈婳被这一眼弄的不自在。 她莫名其妙的转头看向倚翠。严肃的问。 “他是不是看上我……。” 当官真忙,定然也没用饭。 沈婳一顿。 “的馍了?” 章节目录 第93章 你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扑哧一声笑开。 沈婳朝声源处看去。 是姬纥。 姬纥丝毫不见外的跳上马车,他大老远就见崔韫和沈婳难舍难分,眉目传情了。就连空气都冒着噼里啪啦的火花! “沈妹妹!几日不见,你面色好了不少。” 说是朱唇粉面,玉软花柔也不为过。 姬纥衣衫不整。上头还残留着同女娘欢爱留下的口脂,只见他墨发散落,好在生的俊,瞧着不算狼狈。反倒生了放浪不羁之态。 沈婳看看姬纥又看看他身后偌大门匾金灿灿的门匾:“你这是......刚出来?” “对啊。” 他一连在藏花楼待了数日了。 说起此事,姬纥便忿忿。 “一群官吏突然破门而入,将我惊醒后又掀我被褥。实在胆大包天。” 若是换成旁人也就是算了,他捡起皇子的谱儿,谁敢放肆? 偏偏!那是崔韫身边的姜兆。 他还真有些怵得慌。 “姜兆敢如此行事还能不是崔韫授意?偏他起先什么也不说,瞧着阵仗便不对劲,我误以为走水了。匆忙慌乱间连外袍都忘穿了。” 猴儿似的矫健下楼。 “不过比我狼狈的大有人在,前不久还有光腚出来的。捂着前处漏了后处,那才叫丢人呢。沈妹妹没瞧见实在可惜了。” 沈婳:“……” 出了藏花楼,稍一打听,才知那乐伽失踪了,又出现了。而他在藏花楼,日夜买醉,自是不知晓的 外面的世界可真精彩。 姬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非要弄得这般兴师动众。” 他越说越委屈,恨不得一吐为快。 沈婳愣的险些忘记吃馍了:“这件事还不算大吗?” 姬纥吊儿郎当:“天子之妃丢了,又不是我后院起火了。” 要他说,父皇就是活该。宫宴那回,封妃的速度有多块,打脸就有多疼。 什么因,便是什么果,怨不得谁? “七弟慎言!” 闻讯而来的姬妄斥道。 他眉峰紧蹙,视线落在姬纥衣襟的红印上:“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整日游手好闲口无遮拦议论长辈,衣不得体眼下这般更是丢人现眼,成何体统?” 就差将姬纥贬的一无是处了。 优越感是让他瞧不上姬纥的。 可说到底,姬纥总比太子姬甀顺眼。这也是,他愿意停下此处,起教导之责的原由。 “不争气!若是父皇知晓,怕是谁也保不住你!” “好生反省吧!” 说着,他一甩袖朝前走。 大理寺的人谁不知道他是四皇子。毫不犹豫恭敬将人请进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得到了众人的关注。 碍于皇家威严,无人敢在姬纥面前说三道四,可那窥探的视线却入烈火足够燎原。 沈婳眨眨眼。 这一次终于抓到正确的字眼。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姬纥:“你是皇子?” 姬纥被当中指责,饶是他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不自在。 “嗯。” 他不得圣宠,从未享过半点父子之情,爀帝念他愚钝,却不知国子监的先生给皇子教学只紧着太子和四皇子。 爀帝又斥他对国事毫不上心,却忘了是他不让这个儿子接触政事。 姬纥并不知,姬妄是站在何角度瞧不起他。 沈婳早就知道姬纥并非寻常之辈,眼下也只不过稍稍诧异。 她眉眼弯弯:“你真的……” 她斟酌词汇。 姬纥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女娘说了四个字。 “好会投胎。” 姬纥:……谢谢,有被笑到。 都没那么悲伤了呢~ 能这般骂姬纥的兄长,除了太子便是四皇子,沈婳虽不知适才是谁,却由衷道。 “他过于严苛了。” 数落的也过了。 姬纥还是头一次听有人说姬妄的不是。未免有些新奇, “何出此言?” 沈婳说的很小声:“我阿娘总说我顽劣,即便我犯错,她从未在人前指责批评我的不是。她耐心好,总是不厌其烦的教我处世之道,让我清楚,究竟是哪儿错了。” 阿娘说过。 ——没有人是一生下来便是坏的,一味指责只会让你自卑,你错了,阿娘左不过慢慢教,长久下来,还能知错再错? 沈婳:“若真的觉得你不成器,不如将你提走,就是在无人处打你一顿,也好过人前将你贬低至尘埃这般凌迟来的好。” 姬纥再不如意也是皇子。自有他的骄傲在。 姬纥都要听感动了。 他甚至起了要讲究沈婳供起来的冲动。 对啊对啊。 就是姬妄过了。 爀帝都不管他,姬妄管他作甚? 若真管,怎么每逢他出事,姬妄不跳出来帮他? 虚情假意!!! 然,这么多年姬妄每次将他骂成废物,却是外人眼里的天经地义,无一人察觉不对。甚至他们夸赞姬妄有做兄长的样子。 沈婳:“你这人虽不着调,可也有长处的!” 姬纥的眼光骤亮。 是啊! 他重情义! 这也是清楚崔韫不是好货色,但他也愿意不计前嫌同他做好友。 即便,崔韫一直都不怎么搭理他。 沈婳:“你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姬纥!他长这么大很少被夸! 他飘飘然的咧开嘴。 沈婳佩服的看向姬纥。 “他人跑出来不着寸缕,你却能堪堪将自己裹住去嘲讽他。” “可见你下楼的反应是极快的。” 姬纥:??? “若是真遇到危险,你定然无性命之忧。” 沈婳又探出脖子朝里瞧:“怎么还没动静,侯爷进去许久了。” 说着,她抿唇。 没有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 这边,姬妄大步上了二楼。在一处房门口瞧见驻守的官吏, 藏花楼不复往昔喧哗。 姬妄入内。 “四皇子。” 崔韫转身,见是他,不疾不徐请安。 姬妄颔首,环视一周。除了地上晕死过去的男子,他没看见其余人的身影。 “怎么回事?” 崔韫淡淡道:“不知。” 姬妄松了口气:“即是假的,想来……” 不等他说完,就见崔韫抬手。 他掌间是一块令牌。 那是宴席那日,皇后咬牙特地给的能出入皇宫的令牌。 “榻上搜出来的。” 姬妄呼吸一顿。 “人呢?” 崔韫仍旧是那两个字。 “大理寺的人未曾见到。” 章节目录 第94章 她的胜负欲被彻底唤醒 既然搜出令牌,可见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乐伽的确来过此处,或者有人将乐伽的令牌故意扔到这里。可不管结局如何,都是对皇室不利的。 姬妄沉沉的吐了一口气,有种被戏耍的愤怒。他伸手取过令牌,死死抓住。 “今日一事,还请侯爷缄默于口。我会亲自禀告父皇。地上的人无需大理寺审,我一并带走。” 他周身释放压迫的气息。一字一字道:“公主绝对不曾出现在藏花楼。” 只有让这件事成为谣言,才能得一方平静。 崔韫丝毫不惧,他一如既往神色淡淡。 “这是自然。” 姬妄大步离开。 也许这件事让他压力过大,亦或是他身为皇室中人的委实恼怒。以至于他遗漏了最致命的一点。 审人是最没必要的。 甚至崔韫已然能断定,姬妄审不出分毫。 因为乐伽再度消失,这场羞辱皇室的局还没结束。也许只是开始。 崔韫弹了弹官服衣袍,朝外而去。 他站在楼道口,半垂着眼听着姬妄身边的奴才呵斥。 “都散了!” “公主千金之躯,至今毫无下落,偏有包藏祸心之人颠倒黑白,其心可诛!” 崔韫收回视线,眸色是旁人读不懂的幽深。 他下楼后,姬妄已带着人走了。 外头围着的百姓也一哄而散。 拘着的花娘被官吏警告一番从屋里放了出来。 新出来的那一批女娘,是藏花楼的头牌,穿的一身绫罗绸缎,养的更富家千金似的。 中间出来的,样貌稍逊色些,不是露腰身便是露圆润的肩。 最后出来的,像是不知冷般,身上只裹了一层纱。 崔韫避之不及瞥见白花花的娇躯,上头也不知留下多少男子欢爱的痕迹。 他狠狠一拧眉,毫不犹豫挪开视线。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 他目不斜视朝外走去。 身边的姜兆没忍住瞅了又瞅。然后看向正人君子的崔韫。不由面露苦色。 这一群莺莺燕燕便是他嫡孙都有的男人都忍不住动心。大人怎么回事! 姜兆下了个冒险的决定。 他清了清嗓子。 “那花娘玉腿修长浑圆腰柳身,也不知盘在腰间是何等销魂。大人……” 崔韫拧眉,顿觉污秽。 “住嘴!” 他只要沉脸,姜兆便由心害怕。 楼里染着香,是西域那边传来的。崔韫不喜。他甚至觉着官服上都沾了这味儿。 他大步出了藏花楼。 而姬纥和沈婳都不曾离去。 姬纥的红颜知己这会儿抱着他的外袍小跑而来:“公子,您的衣裳,可莫冻着了。” 姬纥换上:“还是你会疼人。” 红颜知己娇羞一笑,在姬纥看不见的角度挑衅沈婳一眼。这才欢欢喜喜离开。 沈婳:? 沈婳:?? 沈婳:??? 她的胜负欲被彻底唤醒。 送件衣裳就算疼人了?她会做衣裳的都没说什么。 “站住,你叫什么?” 花娘转身娇媚一笑:“奴家唤依云。” 沈婳踩着踩脚凳下马车后几步走近,她矮依云半个头,却依旧咄咄逼人。 “名儿都是两个字,你哪里比我高贵了?” 她趾高气扬掷地有声:“我笔画还比你多呢!我骄傲了吗?” 依云愣是松怔几秒。 别说是她,姬纥亦是如此。除了刚出来的崔韫习以为常。 可姬纥并未因此呵斥沈婳。 依云委屈想跑了。 沈婳嘀咕一声,无趣的跺跺脚,又留意这边的动静。 崔韫提步走近。仿若没瞧见沈婳那处的争端,只是看向姬纥。 “七皇子,我有事寻你。” 男人语气平平,听不出丝毫波澜,姬纥记得,崔韫对着大理寺的尸体让人拉下去埋了时,也是这种语气。 姬纥害怕。 他灵光一闪。 “凭什么你只寻我,不寻沈妹妹?” 这个时候,他倒是聪慧了。 沈婳的胜负欲继续蠢蠢欲动。 她扳着精致的小脸,直勾勾的盯着崔韫。 她幽幽吐出一句话。 “他的笔画也没我多。” 崔韫头疼。 沈婳这人虽然娇气不讲理可动起真格,她比谁都懂人情世故。不惑的事他同她说了,若在多一桩,自也无妨。 崔韫略一思忖:“可。” 几人去了一线天酒楼。 三人都不曾用膳,而酒楼雅间的隐秘性极好。 沈婳坐下,嫌报菜名麻烦,直接道:“一桌摆满,庖厨那边看着做。” “是,那竹荪还给娘子留着呢。” 掌柜退下后,不忘将门关上。 雅间分为里间和外间,里间用饭,至于外间隔着一张古琴,方便乐师弹奏的。 盛京的贵人,吃饭也讲究一个雅字。 几人没点乐师。 姬纥他清了清嗓子:“事先说好,别让我请客,我可没钱。” 出息。 逛花楼倒是有钱。 姬纥:“当然,你们有赚钱的活,可以叫上我。” 他不忘提出要求。 “不能累的体力活,也不能难得绞尽脑汁智力活。最好是什么也不做轻轻松松就能让钱袋鼓起的。” 想的可真够美的。 不过的确有一件能赚钱又符合姬纥所求的。 沈婳若有所思。 崔韫将一块玉佩扔到桌上。 “眼熟吗?” 他问的自然是姬纥。 姬纥看过去眉心一跳。 “我的玉佩怎么在你哪儿。” 崔韫淡漠:“若是四皇子快我一步入楼,在榻上搜出你的玉佩和乐伽公主的令牌,你会如何?” 沈婳:!!! 姬纥怕是这辈子也解释不清了! 沈婳的确被这句话勾的心痒痒,可却也清楚崔韫所言涉及皇室。 听得多,死的惨。 如此,她倒是愿意避嫌。 “你们聊,我出去寻几件物件。” 崔韫的余光看着小娘子起身,她穿得多仍旧是圆滚滚的。也许扔到那些花娘里头,没有人会注意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沈婳。 然,崔韫的眸色不由柔和。那股恶心感也散去不少。 不得不承认讨喜的很。 那对笔画斤斤计较的女娘还知道保暖。 这边沈婳自然是为了姬纥赚钱一事而忙。 她找掌柜要了毛笔和一块硕大的木板。 沈婳蹲在地上,认真凝思片刻,她揉了揉手腕。在上头写出一行大大的字。 ——请伸出你的援助之手! 章节目录 第95章 真难伺候 因着沈婳有吩咐,酒楼上菜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方便雅间的人私谈。 桌上的玉不曾收走,而姬纥面色沉的难看。他再没心没肺也意识到,这是算计他入瓮的局。 若说严谨些,便是通过他,将这层皇室掩盖的遮羞布掀开。 乐伽会如何,他尚不得知,可却清楚若崔韫晚了一步没保住他,他必死无疑。 果然,死缠烂打也要和崔韫当好友是有回报的!! 即便崔韫看不上他。 崔韫呷了口茶,难得耐心的等姬纥反应过来。这才问:“藏花楼你可见过公主?” 姬纥额间密起细细的汗。 “楼里花娘数不胜数,我哪里能分辨出什么乐伽。” 怕崔韫不信,他连忙又道。 “上元节我的确有个靠前的位置,视线辽阔。可三皇兄却落座在末尾。怕是在出一寸便是殿外了,旁人觥筹交错间,他桌上的菜肴就那么清汤寡水几道,更别说掺了冰的酒水了。” 冷的颤牙。 偏偏姬誊一口一口的吃着,好似入嘴的是琼瑶佳酿珍馐美馔。 也是,他若不吃饱,回府也没下人会给他做膳食,这也是后来姬纥拉着他离宫后坑崔韫去一线天用饭的原由。 “那日你奉命送颜提督回府后,我也见不得那些表里不一的人惺惺作态。转眼间便离席陪三皇兄去了。故,至今未见其公主全貌。” 就算是真撞见了,他也没法认出。 也就姬霍日日在他跟前咬牙切齿,道那公主极美云云。 崔韫敛眉还不得他再问。就见姬纥倏然变了脸色 姬纥就差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昨儿我沐浴闯进来的女娘怕是不对劲。” 姬纥是藏花楼的常客,平素大多只歇在红颜知己依云屋里。 热气腾腾,满室氤氲,身后是轻缓的脚步声。随着女娘的靠近,空气里也多了花香的甜腻。 姬纥身子没入浴桶中没睁眼,自然以为是依云。便出声吩咐。 “给我按肩。” 他等了等,也没见身后之人有动静,也没怪罪,反倒意味不明的笑笑。 “我沐浴极少让人伺候,你怕是忘记规矩了。” “还不按?莫不是还要我请你?” 话音刚落,一双柔软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带着些许凉意。 对方屏着呼吸,尝试的按了按。 姬纥不太满意:“重一些。” 力道如他所愿加重。 “嘶。” 姬纥一声痛呼:“你那三两斤的骨头劲儿还不小。怕是都要被你拧出红印了。” 然,等来的不是依云柔柔怯怯的求饶声,反倒是吐字不清的一句。 “真难伺候。” 对方说的很慢,口音也重。 姬纥心下一凛,转过身去。那女娘眉眼风情万种,陌生但无疑是极美的。 姬纥拧眉:“依云呢?” “是你的相好吗?不知道。” 对方磕磕绊绊,许是说话艰难,便一边比划一边道:“我过来,都没人。” 也是,姬纥在依云身上砸下不少钱,他也没有那些床笫里凶恶的怪癖。楼里的花娘那个不是想方设法往他身上扑。 眼下来了个偷看他洗澡的也不见怪。 姬纥没忍住浪荡的吹了声口哨。极尽挑逗。 花娘:“你吹的不好听。” 姬纥:? 花娘还挺会来事:“我教你。” 姬纥:??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后者很自信的撅起嘴。 悠扬动听,是她自己谱的曲。 姬纥没忍住学了学。 一个站在浴桶外教。 一个坐在浴桶里学,也没见谁尴尬。 “错了!这个音调高了。你再试试。” 对方在教了姬纥三次仍旧无甚效果后,抬手毫不留情的去拍姬纥的头。 对!拍他头! 姬纥毫无防备,被打的愕然。 “该死!你敢打我!” “可你们都说严师出高徒。” 姬纥:“还敢狡辩!你叫什么名字!我必不会让你好看!” 姬纥冷着脸呵斥。可那人却是眼中蓄泪,很快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砸。 梨花带雨任谁见了不生怜悯之心。 “我是被抓来的,一醒来就在这里了。你能送我出去吗?” 藏花楼里,刚来的花娘哪个不是哭哭啼啼,想尽办法逃出去。 若不是崔韫过来,姬纥怎会将两件事掺合在一起。 这段事,简直不忍回想。 姬纥对崔韫道:“换成别的花娘早就逮着机会缠上来了,可她没有!” 姬纥:“你等等,我这就将她的样貌画出来!你且认认!” 他说做就做,可没等他走出雅间,中途又挫败的折了回来。 险些忘了被废养的他,不会做画。 崔韫身子往后一靠,眼眸淡漠。 他实在不知是该听下去,还是嘲讽姬纥。 “人呢?” 姬纥唯恐崔韫发怒,也自知理亏当即小声道。 “我最见不得人哭了,就指了条隐蔽的狗洞。” 他当时对花娘道。 ——“你若真想跑,这倒有条路,不过,藏花楼规矩严,被抓回来发落处置生死不论,怨不得我。” 姬纥烦躁的一瘫椅子上:“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去钻了。” 崔韫面色凝重,说的话却极尽残忍:“八九不离十了。” 可真的能逃出去? 不会。 想来乐伽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也许她刚爬出去,对方就在外头等着了。 接下来便是再一次陷害。 姬纥狠狠吐了口气:“我这里行不通,你说下一个被选中的皇子会是谁?太子姬甀还是四皇兄姬妄?” 崔韫瞥他一眼。指尖落在白玉盏上,顺着上头花色图纹摩挲着。在姬纥期待的神色下,他的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 “太子。” 崔韫要么不说,要么便是有八成的把握。 一事不成,后者自更怒。而行事只会更大胆的借此宣泄。 毕竟,太子可是储君啊。 姬纥后背一身寒。 “中储一事,你这边不放手,他无路可走为了前程他只能弃了这左膀右臂,若再出事,想来东宫也要乱上一乱了。” 而姬纥所言已是轻的。 崔韫:“此事你莫牵扯入内。” 不用崔韫提醒,姬纥也知道。 “那你呢。”姬纥问。 崔韫只是凉薄道:“人各有命。” 姬纥明白了,他若是崔韫也绝对不会掺和进来,这个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同东宫有关。 屋内,彻底静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96章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天色尚早。 木板上的墨渍已干。 沈婳倚靠二楼过道栏杆处,沉静又娇弱。她眼眸微颤吞下倚翠送来的药丸。 ——咚!咚! 心脏快速跳动的频率明显不正常,让沈婳些许不适。 不等她平复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崔韫在离沈婳一丈远停下。他负手立在一处,俊朗疏离又冷淡。 崔韫身上的官服还不曾褪下。裁剪好的官服越衬的男子如高不可攀的皎间月。 显然他是谈好了要事,来请沈婳入内的。 不等他开口,沈婳压下那点不适欢呼一声。 “早就饿了,上菜了吗?” 崔韫颔首,淡声道:“那道菌汤已上。” 沈婳小步挪上前,对在雅间里头听到的只字不提,她身后的倚翠抱起木板,紧追而上。 崔韫的视线落过去。 困惑问:“这是……” 沈婳语气不乏小兴奋。 “这是我给七皇子准备的。” “我特地给他捏造了个身份。侯爷觉得够惨吗?” 她眼巴巴的看着崔韫。女娘在崔韫面前太透明了。 沈婳的喜怒哀乐一直表于面。许是知晓崔韫对她没有恶意。而眼下这份欢愉仿若能顺着几丈之外传递印到他心口。 滚烫。 崔韫喉咙莫名的干。 他经不住的视线从沈婳小腹停留片刻。而后轻笑:“沈娘子蕙质兰心。” 沈婳是自幼被夸到大的。 什么好话她没听过,大多都是婆子的恭维。同这种金尊玉贵侯府出身的崔韫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她也免不了得意。 若是崔韫不看她小腹,让她想起羞耻之事,那便更得意了。 她全身毛茸茸的,除了脸和脖颈不曾露出半点肌肤,就连手都在貂毛袖口兜着。 崔韫不动声色的收回落在沈婳身上的余光。 他想,若沈婳身后有尾巴,此刻定然摇的很欢。 念及此,崔韫眼中闪过点点笑意。 这块木板很快也得到姬纥的关注。 “你这是哪儿来的?” 不得沈婳回应,姬纥便滔滔不绝:“这个手我可是伸了不知几回了,上回碰见个葬母的,上上回还碰见被丈夫殴打的下堂妻。人间疾苦。我这人最热心肠,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沈婳:??? 她艰难的看向姬纥。 “你就没想过,那是同一人。” 姬纥:……? “都是卖惨的,我只顾着怜惜了,谁在意她们的脸。” 姬纥恍然:“所以她前脚殴打被休,后脚就死了娘?早知这般,我就该多给一两银子。” 沈婳:…… 崔韫冷笑。 在得知这是送给他时,姬纥炸裂。 “不是,你让我去街上乞讨?” “沈妹妹,我把你当亲妹妹,你怎可这般害我?” “还有!什么叫做夫人同小厮跑了,卷走了所有钱财,又用我的名义欠了一屁股债。” 沈婳:“这是你的新身份。为了谋生也无需计较三六九等。再者一件事若步入顶峰,也是凭本事。” 姬纥黑着脸,气的嘴角直抽。 “嗯?养了多年的三个孩子没一个是我的,她只把和小厮生的带走了,我还得帮着养另外两个?” 沈婳字正腔圆补充:“不但帮着养,你还得变卖家宅,抚养他们长大成人,再为寻其生父。”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姬纥听着都想窒息。 合着,我就是冤大头呗! 沈婳:“这是何等的大义。想来街上的游客都要感动三分。” 姬纥已经不想说话了。要不是这一桌饭菜不用他出钱,他早就甩脸走人了。 “那为何准备了两份?” 都不用沈婳回复,向来食不言寝不语的崔韫没有温度道:“好事都得成双。” 姬纥:你们这就过分了啊。 用了膳后,几人分道扬镳。 崔韫去了大理寺处理公务,有姬妄揽下藏花楼的事,他无须过问。 等他回府,天已大黑。 阳陵侯府四处掌灯,崔宣氏院子更是亮如白昼。 “阿娘。” 崔韫上前请安。 崔宣氏精神不济。 “可用了膳?” “在祖父院里吃的。” 崔宣氏点了点头。对着一处出了神。 “阿娘还在忧心表哥的事?” 崔宣氏叹了口气:“我就沉哥这么一个嫡侄儿。” “你表哥本该不日后便成亲的,偏偏宫里不太平出了事,若是吹锣打鼓大办喜事,定然成了众矢之的,无奈吉时也便一推再推。” 崔韫没意外。 在乐伽出事前他便察觉不对,提前去信告知。 ——不日后会出事,恐同迎亲相撞,表哥这边若是方便,不若提前完婚。 宣沉也是个果断的。 他压根没问什么事,可见对崔韫万般信任。 ——这是最近的吉时了,虽是续弦,可我也不愿糟践人娘子,只能延后。 这事,也便商讨下来。 崔宣氏:“下一个吉时,是两月后。” 崔韫安抚母亲:“好事多磨,阿娘不必介怀。” 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 怎么听着,两月后也玄?? ———— 梨园早就落了锁。 凝珠的帕子掉了,正缠着倚翠得空给她绣一块。 “好姐姐,我手实在不巧,绣品像是打架似的,实在拿不出手。你是梨园里头绣工最好的。” 倚翠才不吃她这一套。 “可别,我还是得娘子点拨的,你是没见娘子的绣品。” 倚翠:“上回的百蝶图设色亮丽,层层晕染细致逼真。放到外头,都能招引蝴蝶。” 她在回忆:“彩蝶百只姿态各异,可若是懂行却知,其中绣法各异,四大名绣皆有涉及。其中光是苏绣便有十余种针法,针法繁冗极为考究技艺。” 沈家绣坊之女自然亲得先夫人身教。 而沈婳那般耐不住性子的人,带着绣品却能坐上一日。 凝珠倒吸一口气。 她本以为跳舞招蝴蝶是本事,如今一对比,实在不值当什么。 绣品到底是有多逼真,这才引来蝴蝶? 倚翠这一言,莫说凝珠,就连成妈妈都吃惊。 毕竟,她们从未见沈婳动过针线。 其实莫说是他们,就连倚翠都要忘了沈婳绣花的恬静娇柔了。 只是,自从夫人公子亡故,娘子就不再碰针线了。 算算,也有三年了。 而那一副图,也被娘子亲手烧毁。 章节目录 第97章 是我是我,我砸的! 屋内烧着碳火温暖如春,窗柩稍稍支起一角,方便通风。月色皎皎,透过窗格,泻下一室清霜。 床幔随风轻轻摇曳,沈婳睡的并不安慰。 可一睁眼,却又是阳陵侯府。 沈婳已经习惯了。 “你便是柏哥哥新妇?嗤,瞧着也不过如此。” 八角凉亭处,坐着两位女娘,一个来势汹汹打扮艳丽,身上的首饰叮叮当当的响,明显是来找事的。 另一位长发盘起,气质温婉。她身上穿了件正红的盘扣罗裙。这颜色,极为衬她。 正值新婚,她面上是掩不住的春色。可在攸宁郡主的冷嘲热讽下,也不禁失了血色。 她便是小鬼的阿娘? 上回的时间点是乔姒有孕,很显然提前了。 沈婳飘过去,左看看右看看。 攸宁郡主居高临下:“我不过是回趟老家,数月的功夫,他便与你成亲了?你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他侯府嫡子前程锦绣,你身份低下如何堪配?” 乔姒入门不过三月,可郎婿体贴,长辈仁慈,婆母更未给她立半日规矩。底下伺候的下人更是周到。 日子过的实在圆满。 可对面高高在上的攸宁郡主,她到底是有些怯的。 因为,攸宁所言是事实。 崔柏明明有那么多盛京贵女可以选择,偏偏最后选了最没资格的她。 乔姒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不敢多说一句,任由其羞辱。 攸宁郡主中指着乔姒:“就靠你这张脸吗?” 沈婳翻了个白眼。 靠脸怎么了,人家就是长的好看!模样好难不成还是乔姒的错了。 她有和乔姒一样的为难! 攸宁郡主在阳陵侯府指责阳陵侯府大少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郡主府了! 沈婳在乔姒边上坐下。 攸宁郡主:“他本该娶的是我,却被你捷足先登!” 沈婳:那你该好好反省了。怎么这点本事都没有!没留住男人。 偏偏沈婳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侧头去看乔姒。 乔姒浑身上下都很精致,便是手里的玉镯,都是难得的血玉。 温婉透入起骨血,像副画里出来的。 裙上的绣花,怕是二十多年功夫的老绣娘所缝制。瞧着针法和布料,像是宫里的赏赐。 可以看出,崔柏极爱护这个新妇。 乔姒急的都要哭了。可她又怕给侯府招惹祸事,而害了崔柏的前程。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仿若天籁。 “我当哪条犬在府上乱吠,原来是群主大驾。” 八角亭外,不知何时站着穿锦衣的少年。 乔姒倏然起身,狠狠的松了口气。 崔韫:“即清,送嫂嫂回去。” “是。” 即清恭敬上前:“大少奶奶您受惊了,这边请。” 攸宁郡主见状,如何能忍? 她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常伴膝下自幼宫中长大。便是公主也要喊她一身姐姐。 “崔韫!你我自幼相识,你这是要护她?” 崔韫见乔姒走远后,这才冷笑。 “她是崔家人,我阿兄的正房夫人。” 少年眉目锋利,所言更是丝毫不留情。 “郡主的手莫生太长了。” “你口口声声指责我阿嫂鸠占鹊巢,那我便要问问可有纳吉?可有问名?可有请期?你同我阿兄并无婚约!更怕是忘了我阿兄对你不曾有半点男女之情,你日日纠缠,阿兄避之不及,偏你毫无半点自知之明。” 攸宁郡主错愕:“你竟敢出言不讳,对我这般放肆!” 这时的崔韫并无官职,也不过是个侯府的公子罢了。 “郡主辱我阿嫂,难不成我还要以礼相待了?” 哇哦哇哦。沈婳津津有味的看着。 崔韫的气场有十仗! “怼她,怼死她。” “上赶着的女娘,凶如恶煞,你兄长看不上是对的。” 崔韫自然听不到沈婳所言,可随着沈婳的靠近,带动一阵风。鼻尖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好似……药香。 沈婳张牙舞爪:“太嚣张了,若不是你赶过来,小鬼的阿娘都要哭了。” 她的手一动,带起一股风,鼓起崔韫的衣摆。 沈婳惊讶的眨眨眼,抬手去看自己的手。 男人眉目尽是冷漠。 崔柏不在府中,崔旸和崔宣氏也出了门。 “嫂嫂心善,不愿为此惊扰了祖父祖母,郡主便以为我阳陵侯府无人了?” 崔韫的态度很强硬。 “你为忠烈之后,故官家对你百般爱怜,可我崔府也是铁骨铮铮。勋贵显赫,先祖是开国功臣。家有祠堂更摆着先皇所赠的丹书铁券。” 沈婳仍旧盯着自己的手,她飘到石桌前,伸手去抓茶杯却仍旧触了个空。 沈婳尝试的后退一步,对着那边一挥手。 下一瞬茶杯重重砸到地上。 ‘啪’的一声,好似为崔韫扬威曜武。 攸宁郡主:??? 没人去碰茶杯吧,怎么就砸到她脚边了。 崔韫也是一顿。 空气里的药香似有若无,他警惕的直直朝一处看去。 可那边,什么都没有。 沈婳险些都要以为崔韫看见她了。 “是我是我,我砸的!” 崔韫却是收回视线,吩咐下去:“让门房那边注意些,不要什么人都放进来,凭白污了自家人的眼。” 攸宁郡主的脸沉的不能再沉。 她从老家回皇宫后,便为此生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太后心疼她,却仍旧出言警告。 ——崔柏不要你,你身为郡主何必只认定了他?你也该死心了。 ——我会为你寻门好亲事,至于旁的,也别想了。若是再一意孤行,别怪哀家黜了你的郡主身份! 可她不甘心啊。 尤其见了乔姒之后。 崔韫:“即馨,请郡主出去。” “好得很!” 攸宁郡主负气甩袖就走。她以为凭着崔韫至少会上前拦她,可等她出了阳陵侯府,崔韫也没追上来。 真的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甚至,她前脚跨出门槛。 ‘砰’的一声,阳陵侯府的门就关了。 偏偏这样,她还不能去皇上太后跟前告状。 攸宁郡主:……气疯了。 始作俑者沈婳,收回高贵的手:“哈。” 她像是个得意忘形的小人,抬着下巴凶巴巴的道。 “小鬼的阿娘长那样,你长这样。我劝你别自找苦吃,便是换个头过来,崔大公子也不见得多看你一眼。” 章节目录 第98章 她这种蛮横的小女娘是一贯不讲理的 沈婳又轻车熟路的去追崔韫。 书房。 男子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假寐,少年轮廓精致,下颌线分明,丰姿奇秀,神韵独超。 雪团趴在他身上,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时不时的抚着它蓬松的毛。雪团懒洋洋的,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沈婳飘进去。 无所事事的在书房转了起来,最后在书架角落寻到一本野史。 抢这本野史的人很多,沈婳花重金都没买上。在此处瞧见无疑是惊喜的。 沈婳趴过去,小心翼翼的将野史抽出来。摊开第一页,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读。 崔韫正沉思,不久前砸到地上的茶杯让他耿耿于怀,右前方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他耳里极好,不会听错,而屋内除了他和雪团并无别的活物。 ‘哗啦’是纸张被翻的摩擦声响。沈婳看的很快。 崔韫摸着雪团的手一顿。 ‘哗啦哗啦’然后是第三页,第四页,其中相隔的时间所差无几。 沈婳全身心投入看的很认真。 摇椅上的男子不知何时睁了眼,鹰隼的眸子裹着寒意,审视的目光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地上躺着本书册,以诡异的速度缓慢翻页。 而四下并无风。 ‘咯吱’一声,刺耳异常。是椅子拖动地面的声响。 沈婳刚转身,就见崔韫在靠近。他穿过沈婳透明的身子覆了上来。 鼻尖的药香浓郁。是前不久他闻到的。崔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不信鬼神,却曾在巫术上甩过跟头。 他对其恨到了极点。 沈婳从未和外男这般亲近过,好在她没有实体,若不然稍稍一偏头,便能触上崔韫的唇。 她仓皇的拉开和崔韫的距离。而后不自然的揉了揉耳朵。 “好端端凑这么近做甚!” “流氓。” 空里的药香淡了些。 崔韫面色不改,骨节分明的手拾起野史,扔到一旁的茶几上。就好似,他过来只是为了捡地上的书。 他捏着雪团的肉爪,正要去摇椅坐下,可脚步一顿,转身又随意将书翻到四十多页。这才踱步离开。 沈婳抱怨:“不看还翻!” “什么毛病。” 她没有留意崔韫,故,并不知崔韫身子的紧绷。 崔韫回摇椅坐下后,视线一直落在那本野史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野史似成了精怪般哗啦哗啦一页又一页的卷动,最后再度回到了第四页。 崔韫蓦然起身。怀里的雪团受惊,不慎满意的喵呜一声。 沈婳瞪过去。 “你吓到我了。” 至于是不是会吓到崔韫。 沈婳……并不在意。 她这种蛮横的小女娘是一贯不讲理的。 “爷。”即清入内。 “大少奶奶已回屋歇下。属下让厨房煮了安神茶。” 他行事是极为妥当。 崔韫神色晦暗又冷淡。 他的喉咙动了动。 “嗯。” 然后,沈婳听到崔韫吩咐。 “茶几上的书,拿去烧了。” 沈婳:?? 她还没看完呢! “不许烧。” 即清:“是。” “我说了不许烧。” 沈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即清领命,抱起野史恭敬退下,大步朝外而去。 沈婳抿唇。 她跺跺脚连忙追上。 崔韫的眸色仿若一股浓稠的墨。里头是浓浓的疲惫,还有薄薄的悲凉缓慢浮现。 他缓缓阖眼,可耳边都是尖叫和撕裂哭啼,化成熊熊烈火好似随时都能将他吞没。 ——崔韫,你不能意气用事。 ——磊落又如何?永远比不得黑暗里的苟且,看见了吗,这个世道是脏的。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他们的命真是贱啊。 男子手上的青筋暴起。回忆让他痛苦挣扎。 这边,沈婳板着脸跟在即清身后。 即清来到院内一角。他蹲下来,取过火折子点燃。 沈婳鼓起腮帮子,对着那边一吹。 熄灭。 即清继续点火折子。 ‘呼’ 熄灭。 即清莫名。他不厌其烦的再度点开火折子。 还是……熄灭。 即清挠了挠头:“奇怪,怎么一点火就有风。” 沈婳学着他的样子也跟着蹲下,打商量:“我放过你,你放过书成不成?” 即清不信邪的继续点,沈婳只能继续吹。周而复始,即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阿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即馨跑了过来。 “爷让我将书给烧了,可这火折子总是无端熄灭。” 即馨便尝试了几次,也无疾而终:“青天白日真是见鬼了。” 说着,即馨眸光一闪,她一把抓住即清的手腕。 “阿兄!此事定然有猫腻。” “我寻思这一定是爷对你的考验。” 爷身边有神龙不见尾的影卫!让火折子熄灭于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爷没准想通过这一点小事,来测阿兄对爷的忠心。” 沈婳:?? 即清似信非信:“是这样吗?” 沈婳没好气:“你说呢!” 即清严肃,从腰间抽出七八条火折子。 “我自然忠心!” 你有病啊! 沈婳腮帮子开始疼了。而在这时,耳边响起仿若千里传来的急促呼叫,带着丝丝哭啼。 这……是倚翠的声音。 她转身。身后是一团浓雾。 与此同时,梨园床榻上的沈婳倏然睁眼。 “娘子。”倚翠不乏慌乱。 入目的都是她最熟悉的景象,幔帐上的铃铛还是沈婳从丰州特地带过来的。 “您吓死婢子了。” 娘子呼吸孱弱好似随时都能断了气,怎么叫都不醒。 成贵都去请医侍了。 归体后,沈婳心脏砰砰砰直跳,她不适的蹙眉:“怎这般没出息。” 沈婳很纳闷。明明前世她从未灵魂离体过,而现今却这般频繁。 是药浴还是改了药单的缘由? 她掩下复杂的神色。抬手拭去倚翠眼角的泪痕。 “日后是你和成妈妈操劳我的后事,你也知道我最不喜那些哭哭啼啼的。” 若说这世间,沈婳最放心不下的唯有倚翠了。 她笑:“我如今还好好的,没等你出嫁,是舍不得死的。” “婢子不嫁人。”倚翠最怕的便是沈婳说这些丧气话。 沈婳压在心口的手拧着衣襟。等不适退去。咬着下唇的力道松了松。 她本就涂了口脂,此刻更是娇弱的泛着水光。她嗔了倚翠一眼,却绝口不再提了。 章节目录 第99章 公主是他能冒犯的吗! 桐院的一声尖叫拉开昼夜交替后的序幕。 天还未大亮,便惊扰了不少人。 桐院是太子名下的私宅。他昨夜是在此处歇的。虽说是私宅,可地处盛京最热闹的街上,左边同舒御史府邸相连。 舒御史一听动静,唯恐储君遭遇不测,连衣裳都来不及披,带上家丁直往隔壁冲。 莫说是他,就连早起的商贩也跟着纷纷围堵。 然,舒御史是黑着脸出来的。他身边护着的却是众人苦寻的乐伽公主。 “舒大人请留步。” 姬甀狼狈的追了上来。 乐伽公主一见是他,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 她穿的也单薄,抬手拭泪时袖子往下滑,露出一截手腕,上头赫然是点点红梅般的吻痕。 众人哗然。 舒御史压抑着怒火,更多的是痛心疾首,他对姬甀很失望:“太子有什么话同皇上言明。” 他若是有女儿,被太子这般糟践,怕是拼了老命,也要与之为敌。 这是突厥的公主啊! 等乐伽同皇上礼成,上了皇家玉碟,姬甀便该喊乐伽公主一声庶母! 公主是他能冒犯的吗! 舒御史领着公主回了舒府,吩咐夫人将人安置妥当。直往皇宫而去。 “舒御史为人最是清廉正直,是黑着脸从桐院出来的,官服也没穿,直接入宫。” “御史大人恼火也是人之常情,太子身为储君自该谨言慎行,我说他好好的东宫不回,怎会来私宅住下!” 有人阴阳怪气道:“舒御史进去时,乐伽公主好不可怜衣裳都没穿,见着舒御史就哭,可见是被逼的。这几日因乐伽公主的事,莫说官家和诸位大人,便是我们这些百姓也忧心如焚。可我们的太子倒好,敢情是他将人给扣着!” 真不要脸。 他们为有这种太子而蒙羞! 四皇子府,姬妄得了消息后。便死死拧了眉。 他虽和姬甀是死敌,却再清楚不过,姬甀没这个胆,也决不会做这种有弊无利的事! 幕僚:“太子定然是被陷害的。” 姬妄温和道:“可乐伽公主从桐院被带出来为真,父皇便是清楚太子冤枉,然不惑一事瞒了这么多年也必须瞒下。” 这件事若让别国知晓,保不齐借着不惑来使阴谋诡计。那就麻烦了。 “父皇得给突厥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 姬甀算是彻底折进去了。这事,对姬妄而言是好事。 姬妄衡全利弊,准备入宫前,他对幕僚道:“藏花楼一事姬纥也在,着手准备,将此事彻底算到太子身上。” 很快,坊间也传遍了太子狠绝。 无非都是些…… ——藏花楼一事,我可都记得。有鼻子有眼的都说乐伽公主在里头。也不知哪儿黑心肝的造谣。四皇子和崔侯爷进去查了,是假的! ——我看是太子故意设计弄的障眼法,七皇子也在楼里,他兴许是要故意栽赃陷害呢! ——那七皇子也太惨了。他也没惹到太子吧? ——皇家里头,哪有什么惹不惹一说,兴许他为皇子,便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别说七皇子了,就连刚回来的三皇子,我亲眼瞧见他去街上领免费的米粥喝。太子若真看重手足,怎会不管不顾? 这件事,很快震惊朝野。 爀帝直接罢免了早朝。 御书房内坐着突厥的使臣,还有舒御史,恭亲王。 爀帝仿若一时间年老了十岁。 姬甀跪在御书房外,地上的寒气从膝盖处直抵心口,他冷的唇色发白。 “娘娘,您先回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不会见您。”应公公对皇后道。 皇后对姬甀心疼不已。 “你同母后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姬甀面色发白,就连呼吸都是紊乱的。 “儿子不知,一醒来她便在我榻上了。” 皇后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了晃,被身后的宫女扶住。 “那你同她……” 姬甀醒来,身子的疏解欢愉做不得假。 “有。” “你!” 皇后的手扬到半空,终究却没舍得打过去。 即便没发生什么,这件事也过不去! 理亏的只能是东宫! 她也顾不得平素的国母威仪了,在殿外大声为子求情。 “皇上,太子为人正直您是知道的,他怎会作此等牲畜之事。” “这些年您对他严厉,偏偏只对四皇子慈爱,臣妾对此绝无半点怨言,毕竟太子是东宫正储。他担的担子重,是全部的黎民。” “此事处处皆是猫腻,求您彻查。还东宫一个清白。” 查? 如何查? 不惑一事,这么多年若能查出什么,还会有眼前这种事? 爀帝怪的是姬甀中计! 这种事谁都能中计可太子不能! 爀帝冷冷道:“皇后御前失仪,拖下去禁足三月!” 应公公心下一凛,半是压迫将皇后请了回去。 御书房的气氛很是凝滞。 恭亲王的脸色难看,爀帝比他的脸色更难看。 而使臣在得知他们的公主还活着后,一改先前的慌张,换成云淡风轻。 恭亲王紧皱眉心。 使臣喝茶。 爀帝内心焦灼。 使臣继续喝茶。 他们越是这样,就好似拿捏住爀帝的命脉,爀帝越觉得此事难办。 “公主受害兹事体大,朕深感愧疚。” 恭亲王道:“然,太子早已娶妻,太子妃未犯七出,不可废。” 使臣听明白了。 他们不像两人这般委婉,问的很是直接。 “那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公主做太子妾了?” 恭亲王:“是太子侧妃。公主金枝玉叶,所受委屈皇上必当竭尽补偿。” “侧妃便是妾。” 若太子最后没登基,他们公主不是白给人当妾了。 “皇帝陛下。” 满嘴胡腮的使臣起身,对爀帝行了个大礼。他们用蹩脚的口音道。 “我们请求仍旧同原先定好的那样,公主入宫为妃。” 爀帝:??荒谬。 “可她和太子……” “皇帝陛下。”使臣打断。 “父子共用一个女子,与我们突厥而言很是常见。公主便是我们王上同嫂嫂所生。” 使臣:“这件事实在不值当什么,我们必不介意。” 爀帝:可我介意!!! 恭亲王的一口茶彻底喷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100章 我寻思着你这种人,没必要活太久。 沈婳及笄礼那日,很冷清。 没有双亲,没有正宾,就连观礼者都没。 ——我家漾漾成礼那日,阿爹定然请丰州城最有福气的阿婆给你梳头。 ——漾漾生的好,想来那些媒婆定都要踩坏了沈府的门槛。 这是沈巍说的。 沈婳望着铜镜里的女子。明艳不乏娇柔。 她擦去嘴角的血渍,侧脸沉静。石黛在石砚磨成粉末,然后加水调和,用来描眉。 身后的倚翠没忍住跑出屋,凝珠连忙追上去,就听素来稳重的倚翠,掩面而泣。 “我们娘子是何等的金贵。却遭遇此等不公。哪家娘子及笄礼,不是宾客盈门。” “你且瞧瞧,眼下除了我们几个奴婢还有谁?” 倚翠狠狠擦去眼角的泪,嗓音更咽:“我不好受,娘子心里必更不好受。你且进去伺候,我晚些再进去。” 一辆马车入盛京后朝小巷的位置而去,不紧不慢的停靠在梨园门口。 年轻公子扶着年老的长者下了马车。 而梨园的门紧闭。 “确定在此处?” “不会有错。” 年老的那位笑了笑。眼底的皱纹异常和蔼。他的嗓音更是温和:“沈瞿啊,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漾漾性子倔,你且哄一哄。哪有让她流落在外的道理?不知情的还以为沈家容不下她了。” “是我过于强硬。才让漾漾生厌了。”沈瞿面色惭愧。 “欸。”族老却不赞同。 “你是个好的,我焉能不知?当初就念着你这孩子重情重义,才会将你过继大房。” 族老长长叹了口气:“我哪知漾漾这般容不下你。” “也是,这些年她对沈巍后娶的夫人沈薛氏都没个好脸。” 眼看着生意越来越差,族老心焦啊!他甚至担心不过几年,沈家绣坊就倒了! 当初沈婳离开,他从未出面。 这么一个会惹是生非的女娘有本事勾搭上阳陵侯府的贵人,他从未生出去攀的心思。毕竟若是惹出事端,怕是沈府全族都要赔上去。 走得好,关系断的也好。 最好是这一辈子都别回来了。 毕竟,二房许诺给他的银子实在太多了。 良心算什么? 只有拿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 可谁料想,沈婳竟然这般狠绝算计!一个精贵养着的女娘,竟然敢将手伸到绣坊上,遣散了一大批老绣娘。 如此不义! 故,沈瞿便亲自请他出面。 ——漾漾对我有偏见,也是我过于急切,想以兄长之责管束她。沈瞿无法,只能仰仗族老您德高望重,陪我一同将她劝回来。 他二话不说便应了。 沈瞿望着眼前这座别院。 院门极小,也不算显眼。便看不出里头的别有洞天。 他虚伪又不忍道:“当初漾漾是同侯爷走的,阳陵侯府势大,我即便不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抛弃所有跟着走了。” “她实在糊涂,又换来了什么?” “只是见不得光的外室?” 侯爷腻了,她连外室都不算。 瞧,这小破宅子。莫说侯爷了,便是他养外室,也不会用这么一座小宅子来寒碜人。 “这院子偏僻,可见侯爷早早便不待见她了。漾漾素来要求苛刻,便是一花一木都要精细养着,竟这般怨我,宁愿再此长久住下,也不回沈家同我求和。” 族老偏头去看沈瞿。 “去敲门吧。” “我劝一劝,你再伏低认个错。她的气消了,若侯爷愿意放人,便皆大欢喜接她回去,若侯爷不放人,也要让漾漾知道,沈家是她的靠山。” 沈瞿:…… 对方是侯爷,沈家算什么?商贾吗? 族老怕是年迈昏聩了,靠山这种话竟也说的出口。 沈瞿来前也万般踌躇,甚至觉着即便他给沈婳磕头,沈婳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一番打听,崔韫并未对沈婳多上心。他又迟疑了。 ……总该试一试。 万一沈婳吃尽了苦头,便想着他的好了。 他上前,对着门环扣了扣。 ‘哐哐哐’ 很快里头有了动静。 ‘咯吱’一声,两位随从开门。 沈瞿只当他们是沈婳买的小厮:“我是来寻沈娘子的。” 他笑了笑,一身精贵打扮,倒有几分文人风骨。 “我是他阿兄。” 随从闻言,面色不善。 “寻错人了,我们娘子并无亲眷。” 侯爷命他们来时,曾撂下话。 ——任何以沈娘子亲眷自封的,逐!生人拦,滋事者徒。 沈瞿的笑容一僵:“女子许嫁,笄而字,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我是为了她及笄礼来的。” 沈族老:“我是他伯伯,自幼疼她,怎会无亲眷?” 两人正要逐人,便是这时,倚翠听到声响,走了过来。 族老见了她,顿时有了底气:“倚翠,快去喊你家娘子出来。” 他来盛京,舟车劳顿可是吃了不少罪。 倚翠眼圈还是红的,美眸却蹙上了火,想到沈婳如今皆是眼前人所害,她恨不得抽了他们的皮,断了他们的筋! “打出去。” 身后传来幽幽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 是沈婳。 “漾漾。”族老见着来人,失笑无奈的喊。 “族老来寻你,可你这孩子竟不让我进去喝杯茶?” 沈婳眸色清澈润亮。 “你还没死啊。” 族老怀疑自己的听觉。 “……什……什么?” 沈婳:“我寻思着你这种人,没必要活太久。” 族老:??? 你寻思? 沈婳丝毫不客气:“一上来就乱攀亲戚,挺有意思。” “漾漾!”沈瞿不赞同道。 “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逊?” “族老为了你的及笄礼千里迢迢赶过来。” 沈婳抬着小巴:“那他挺喜欢没事找事的。” 说着,她鄙夷的看着沈瞿:“至于你,性子可真急,也不怪外人都说你孝顺,若真这般孝顺,你不如比他先死,下去帮着探个路?” “想来这份孝心都能感天动地,也许三清娘娘显灵,绣坊便能再创辉煌了。” 沈婳还能不知他们的心思? 无非是稍加施恩,让她在绣娘的事上松口。 绝无可能。 一个随从当即推搡沈瞿。 “滚!” 另一个随从,毫不费力的将族老整个人提了起来,往外大走进步。凶神恶煞的威胁:“再给沈娘子找晦气,我让你走着过来,躺着出去!” 章节目录 第101章 漾漾,你非要同我别扭吗 沈瞿黑脸:“沈婳!你当真是要一意孤行断绝往来吗?” 沈婳却不愿在与他多费口舌,缓步朝里去。 倚翠冷冷道:“娘子受的蹉跎还少么?继公子怕是忘了,上回将我们娘子脸上砸出血来,若不是侯爷赠药,怕是要留疤。” 女娘的容貌那般重要,何况是她们娘子。 “用不到我们娘子,便将她往死里陷害,用的着了,就眼巴巴上门求了?合着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你一人占了。” 沈瞿在二房时,要看所有人的脸色,自坐上大房继子后,除了沈婳还有谁敢这般对他说话?便是继母沈薛氏,也得掂量着来。 倚翠是沈婳身边伺候的,她所言自然便能代表沈婳。 族老气的直发抖:“沈瞿,你瞧瞧,便是这种刁奴将漾漾带坏的!” 漾漾往前再刁钻,可在他面前到底是收敛的。 他受了一肚子气,训斥不了沈婳,自然撒到沈瞿身上。 “上回她要驱散院里的奴才,换了一批新人,我就说过不该应!偏你纵容。” 沈瞿不说话。 可面部闪过一瞬间的扭曲。 倚翠看向族老。 “这是狗咬狗了?也是有趣,这些年老爷对族老可有半点不敬?老爷去后,族老又做了什么?打压老爷的女儿,还伪装成一副以大局为重的圣贤模样,如今再用一张恬不知耻的老脸登门,还自称伯伯。” 说到这里,她都气笑了。狠狠啐了一口。 族老听的怒火中烧,这些年他德高望重,谁敢在他面前这般羞辱:“大胆!你不过一个婢女!” 偏偏随从像是提着小鸡仔般,他双脚离地实在不能上前教训。 这边的动静,很快小巷的住户纷纷来了门,看了过来。 倚翠稳了稳絮乱的呼吸:“婢女怎么了?虽是家丑不可外扬,可你们算什么家人!娘子姓沈,是因老爷姓沈。哪家族老似你这般,贪婪无餍假仁假义。” “敬你是长辈,可你是哪门子的长辈?偏还敢上门托大。” 倚翠骂够了,心下也畅快不少。 而她前头说的话,小巷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人面兽心,这种事也做的出来?就这样也配当继兄?” “一个族老怕是要上天了。” “那叫什么上天,我看是归西比较妥当。” ‘砰’的一声,梨园的门彻底关上。 很快,小巷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婳郁闷到了极致。 她身上的气压一直很低,尤其再见了道貌岸然丑恶嘴脸的两人后,骤然向下坠。 亲眼看着前世死死将她拿捏摆布的人,被随从驱赶的狼狈,沈婳却生不出多少痛快。 其实……挺没意思的。 可及笄礼还得继续。 院外摆了厚厚的软垫,沈婳向东正坐。倚翠奉上罗帕和发笄。成妈妈正要手里拿着象牙白玉梳,正要跪坐,又听一阵敲门声。 ‘哐哐哐’ 许是前头的事,以至于院内所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可沈婳她清楚,沈瞿最要颜面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再来了。 不是他还会有谁? 沈婳抿唇:“去开门。” 倚翠只能应下,沉重的院门再度打开。她看清来人后,面色一滞。 尤箐穿的清清爽爽,盘的头发比以往隆重些。 她对上倚翠的视线。 倚翠这张嘴倒是比以前利索了不少。想来是在沈婳身边耳濡目染了。 也是,沈婳那张嘴啊,才是真的得理不饶人。 只是这回很显然,沈婳倦了,许是小娘子真的难受。 “谁啊。” 沈婳背对而坐,闷闷的问了一声。 尤箐:“我。” 沈婳一个激灵,连带着背脊都直了不少。 她扭头。 “你来做甚?我上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你同他们有什么区别?” “轰出去,我不想看见她!” 随从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拦,尤箐却是径直上前。她将沈婳的头给扭了回去。 “老实些。” 沈婳:“……” 尤箐又对一旁的成妈妈道。 “梳子给我罢。” 成妈妈踌躇,可见沈婳死死抿着唇却没有跳起来炸毛,不免犹豫两难。 可尤箐的气场太大了。 以至于她同尤箐对视两眼后,递了过去。 沈婳冷嘲热讽:“以前不见得管我,如今贴上来做甚?还是说见了我,你拾起了些许良知?” 眼下的她,浑身上下都带着刺。 尤箐掩下眸中的神色。言辞冷漠如常。 “我要良知做什么?让你宽宥?” 手下的墨发乌黑柔顺。尤箐还记得那时的她,一得闲便给沈婳梳最繁琐的发髻,将女娘打扮的漂漂亮亮。 “及笄便不是小女娘了,我也不瞒你,这些年,我的确有愧疚,可这愧疚不足以让我去丰州寻你。” “眼下能见你,大抵是缘分还未断。” 沈婳咬唇。 袖下的手也紧紧攥起。 其实,尤箐是知道她的。 在这世上踽踽独行,实在活的太累了。 只要尤箐说一句对不住,亦或是抱着她说后悔了。她会原谅的,真的会原谅的。 她盼着这世上多一个人来疼她。 也希望尤箐能揉着她的脑袋,像以前那样笑吟吟道:“漾漾又去哪儿惹事了,不妨说说。尤姨绝对不说出去。” 可尤箐没有。 她亲手将沈婳编织的梦踩碎,然后可笑又矛盾的告诉她。 缘分未断。 这又算什么呢。 “不用你来。”沈婳板着脸挥开尤箐的手。 尤箐:“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没做,灰溜溜的走。” 沈婳:…… 听听!这是什么话! 她自然不愿配合:“与我何干?” “我可不是让你消遣的玩意儿。” 尤箐轻轻一叹。 “漾漾,你非要同我别扭吗?” 沈婳身子一僵,不再挣扎。她死死抿着唇,眼圈不由有些红。 尤箐见她老实了,心口却像是缺了一块。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她念完这句话,跪坐席上。为沈婳梳头加笄。做完这些,尤箐再洗手复位;倚翠紧接着奉上发钗。 尤箐只看了一眼,随后从袖口出取出一枚金簪。瞧着款式还是多年前的。 及笄礼是极为繁琐的。 处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 章节目录 第102章 她会自责,会哭的 尤箐没有逗留,等礼成后,她什么都没对沈婳说,便离开了。 沈婳冷漠的看着她消失在视线里。 “娘子。”凝珠怯怯的喊了一声。 沈婳回神。 “嗯?” 凝珠掏出手帕,上头是她花了好大功夫绣的花,她红着脸不好意思:“这是婢子送您的及笄礼,虽然寒碜了些,可这是婢子绣的最好的一条。” 沈婳提起了兴致,甚至难得的夸。 “我家凝珠的手可真巧。” 随着她摊开,沈婳的嗓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音节化为无声。她艰难的点着一处:“此处的乱草别出心裁。” 是真的乱,根本不平整,甚至绣线都没拉直,凹凸团成乱码。 凝珠:“这是玉兰花。” 沈婳:“……”很好。 她继续微笑,又点了点一处。 “这真是别致的蝴蝶,隔着一指甲盖的长度,扑向玉兰花,你这意境也有了。” 凝珠些许失落。 “可这是花蕊。” 沈婳:“……” “绣的很好,下次不要绣了。” 倚翠扑哧一声笑开。她送的礼倒是中规中矩。是准备了许久的荷包。里头放了晒干的花瓣,混着药草,有安神之效。 这边,小巷口蹲着个中年男子。在尤箐出来后,这才起身。他手里提着一盒点心。 尤箐面上有了点点笑意,接了过来:“可等急了?” “不曾。” 尤箐:“婆母近日牙疼,总是用不下饭,不若晌午做鸡蛋羹和豆腐汤?” 男人一贯沉默寡言,他跟在尤箐身后。唇张张合合,最后成了一句。 “箐娘,你其实该同她叙叙旧的。这些年你郁郁寡欢,自上回见了沈娘子后,明显笑的多了。” 尤箐一顿。 “沈娘子虽小,可却是你唯一的娘家人了。当年之事,她若知晓实情,定然……” 尤箐打断:“不必再言。” “你让我如何同她说?” 她苍凉一笑,舌尖苦涩异常。 “是同她说,得知阿姐和雉儿身陨,我拖着七个月的身子舟车劳顿,在荒凉的路上动了胎气吗?” 她气息转弱,指尖都在抖:“还是告诉她,你将我安顿在附近破旧的寺庙里,焦灼不安四处寻医侍,回来时,亲眼看着我被一群流民扒光了衣裳被糟蹋吗?” 这是尤箐最不愿想起的回忆,她的人生也从未那般绝望过。 她绝望的被压在地上,小腹疼的下身全是血。 可那些人没放过她。 早就成型的孩子啊,没保住。便是她也九死一生。 这件事后,谁也没怨她,更没人瞧不起她。丈夫更为珍惜她,婆母心疼她,可尤箐已心如死灰。 她也没法再去丰州了。 她寻死时,丈夫抱着她哭。婆母在一边抹泪。 那段日子,真的难熬啊。 “他们都说漾漾脾气坏,我却清楚,这孩子心肠最软,只要对她好,她便恨不得几倍还回来。” 尤箐淡淡道。 “我与其让她念着我的坏,也不愿让她知道我的不堪。” 所以,自那日起,她狠心不再关注丰州城的事。其中,也有一半是她的逃避。 她自顾不暇了。 对此也介怀。 这么多年没管沈婳了,尤箐也想过,算了不要去管了。在知道沈巍死后,她一直做的很好。直到再次看见沈婳。 人啊,哪里真的能控制的住自己。 小女娘红着眼圈却故作坚强的样子实在让她难受。 这是漾漾啊。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是她小名的由来。 这件事,她是受害者,漾漾何尝不是。 她看向丈夫。浅浅一笑。 “她会自责,会哭的。” ———— 梨园内的低气压散去,也不知是沈婳收了几份及笄礼还是见了某个人。 沈婳大摇大摆的去一线天用饭。然后碰到了一脸为难的颜宓。对方温柔的美人面上是焦灼和不安。 在此处碰见颜宓,沈婳有些小欢喜。她踩着小碎步上前:“你怎么了?” 颜宓垂头丧气的模样都带着端庄:“我的模样钱袋被人拿走了。” 这几日,祖母身子不好,她是特地出门来一线天买糕点的。 “谁啊!你的银子也抢?那人不知道你是提督府的千金吗!” 凶过去啊!! 颜宓:“他知道。” “那他怎么敢!” 颜宓柔声道:“那是七皇子。” 沈婳:……哦。 难怪了,原来是姬纥这糟心男人。 “他人呢。” 颜宓望了眼身后的雅间:“在里头喝酒。” 男女有别,她不好进去。只能在外头等。 颜宓身后的侍女温声补充到:“沈娘子不知,银子倒不值当什么,只是钱袋是我们娘子生母留下的。娘子平素最是爱惜,洗的泛白了,也要日日戴在身上。” 沈婳微微一愣,听着意思是,颜宓的生母没了,如今的提督夫人是继室? 想到这里,沈婳感同身受。 她顽劣,继母不慈,怎么颜宓这般好性子的女娘,也没摊上好继母。故上回才会瞧见她在钱庄还银子。 “我给你拿回来。” 沈婳一把推开雅间的门。绕开屏风朝里间而去。 姬纥抱着酒买醉。 听见动静,他抬头:“沈妹妹。” 姬纥大手一挥:“来!吃!我请客!” 真的,要不是知道姬纥抢了钱袋,沈婳都要以为他很大方了。 一桌子的菜啊! 颜宓没拉住,可念姬纥在外的浪荡名声,她自不放心沈婳,颜宓咬着下唇,硬着头皮追上去。 然后,她看见沈婳拿了根鸡腿吃的津津有味。 沈婳还热情招呼她:“颜娘子,快过来用饭。” 沈婳清楚她顾虑什么:“一线天雅间隐密性极好,再说我也在呢。花的是你的钱,不吃白不吃。” 说着,她看向姬纥。 “钱袋子对颜娘子而言意义非凡,你还给人家。” 姬纥失魂落魄,但到底好说话。 他将钱袋的银子全部倒了出来,连一文钱都没放过,这才递还给颜宓。 踌躇一番刚在沈婳边上坐下的颜宓:“……” 沈婳:“……” 这样的姬纥明显是受了挫。看着还是极大的伤害。 沈婳很矜持的!很不经意间的! “说出你的故事。” 姬纥微醺,开始飙泪:“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这个皇子做的憋屈,我就是个大冤种。我活该呗。” 压根无需沈婳再问,他便一件一件的述说着他的委屈。 显然,他记忆力很好。 “五岁那年,姬聪那傻子尿床,都赖在我身上,说是我尿的。” 章节目录 第103章 崔韫!我尾巴没了 姬纥说到这里,便深沉的往窗外看,保持一个很累的姿势,一动不动。 然后,他打个了酒嗝。 “沈妹妹。” “这个角度的我,是不是特俊!” 沈婳:“……” 真的是发癫了。 她扭头去看颜宓:“这是受什么刺激?” 颜宓到底官宦之女,对皇宫的事,还是知晓点内情的。 “皇上有意将乐伽公主指给七皇子。虽说旨意为下,可八九不离十了。” 沈婳:! 沈婳:!! 沈婳:!!! 能吃席了吗? 姬纥这也太惨了吧。 所以爀帝不愿纳乐伽为妃,转头终于看见了这个不起眼的儿子,且在其头上种满了青青草原? 她喝了一整杯茶水压惊,茶水甜甜的,味道很清甜:“使臣焉能同意?” 不得颜宓回应,屋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得了消息特来寻姬纥的崔韫提步入内。 他一身常服,视线并未在任何人身上有过停顿。 崔韫淡漠入座。虽没看着沈婳,却是对她说的。 “两国风俗大不相同,使臣怎会不知,眼下许的是正妃之位,不论日后太子登基或是四皇子,都不会动无心皇位的姬纥。” 只要姬纥不出事,两国邦交长存。 不但不动他,甚至得供着他。 而爀帝也因愧疚,正在拟封姬纥为闲散王爷的圣旨,又大手笔将空置许久的王府作为补偿。 工部那边已经领命去动工修葺翻新了。 崔韫淡淡道:“吉时已出,三日后完婚。” 姬纥默默留下两行清泪。 昨儿,爀帝宣他入宫时,姬聪在,使臣包括那瓷娃娃乐伽公主也在。 爀帝:“这便是朕膝下两名并无婚配的皇儿。” 话音刚落,姬聪指着刚入殿的姬纥,早就甩锅成了习惯。 “父皇,七弟又尿床了!” 姬纥:我谢谢你啊。 他并不蠢,当时一看这阵仗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姬纥头皮发麻,他跪下请安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是的,儿子无能,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姬聪小人得志的捂着鼻子:“丢人现眼。你都这么大的人了。” 姬纥难堪:“没错没错。我惭愧。” 爀帝黑着脸。 使臣看看姬聪又看看姬纥。很显然,一个是傻子,一个至少脑子正常,是个人都会抉择。他们转头劝说乐伽公主几句后,给爀帝行了个大礼。 “皇帝陛下。” “七皇子真的是人中龙凤。” 姬纥:??我谢谢你全突厥! 满嘴胡腮的使臣,欣慰的看着姬纥:“我们就将公主交给七皇子了!” 姬纥垂死挣扎:“可我有疾!” 使臣不在意:“欸!无伤大雅。”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仓促又荒谬。 姬纥像是吃了屎。偏偏他没法去怪乐伽,可若让他接受,也难。 “崔韫,来干一个。” 姬纥见他无动于衷,一拍桌子怒:“你不把我当兄弟是吧!” 他开始翻旧账:“你别忘了,五年前你酩酊大醉,是我不计前嫌背着你回去的!” 崔韫闻言,依旧淡漠。 “是吗,可即清早已备好马车。” 姬纥:“……” 崔韫抬眸瞥向他。 “托七皇子的福,若非你当年趔趔趄趄带着我一同坠了湖。我也不会磕破了头缠着纱布数月。” 姬纥的气势低了不少。 “那上回姬霍因那两名瘦马的事生怨。是我!不辞辛劳日日在他耳畔说你的好。” 崔韫身子往后靠:“嗯,七皇子日日对恭亲王世子面前提,我学识比他好,样貌比他好,处处都更胜一筹,恭亲王世子愈发恨我了。” 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姬纥的脸涨红。 “我好惨啊!” “放眼盛京,就没人愿意同我喝酒!” 沈婳吃着菜,时不时就着甜甜的茶水。闻言眸光亮亮的安抚他。她说的很委婉。 “也不要太灰心,多想想是自身的问题。” 她要是崔韫,别说是酒了,都不会待见姬纥这个人。 果然,恩公是个不会计较的真君子。 姬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人间不值得。 他失落的埋头喝酒。 崔韫不语。 沈婳吃菜。 颜宓坐立难安。 屋内彻底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姬纥:“哦,忘了说了,茶水里头我掺了酒。你们别喝啊。” ‘砰’的一声,姬纥砸到桌子上,彻底晕死过去。 颜宓这才发现,沈婳的脸上晕着不自然的红。 女娘坐姿端正。 颜宓去看茶壶。 空了。 “崔韫,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沈婳沉静的慢慢挪过去,仰着小脸去看他。 除了脸有些红,小娘子瞧不出半点醉酒的猫腻,吐字清晰。 崔韫端起空了的茶盏,轻轻一嗅,掺了酒,但好在不多。他便没放在心上。 “自藏花楼后,他便已是局中人了。” 这件事上,崔韫显然没法为姬纥做主。 沈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出了这种事,爀帝不可能坑肱骨群臣之子,而那些不起眼的小官,突厥又看不上。 也便只能坑姬纥了。 其实,对姬纥而言,无法接受是一件事,可有好处也是另一件事。 他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娶心仪的女娘,也只能由官家做主。 而娶了乐伽,便是皇后也要顾忌,不会再动姬纥。 虽然,沈婳知道这种想法很卑劣,可放长远去想。姬纥他啊,再不是没有靠山的皇子了。 沈婳又往崔韫那边挪了挪。 正要再说什么,却想起一事身子一僵。 她焦急的看了眼桌子,又弯腰去看地面。随后在她进雅间所路过之处四处查看。 “我东西丢了。” “没了没了,找不到了。” 颜宓一听这话,连忙站起来,要帮着找:“是什么,很重要吗?” “很重要。没有我会死的。” 说着,她慌乱的去翻颜宓的袖口。 翻完没有后,环视一周后气势汹汹朝崔韫走过去。 崔韫眯了眯眼,忍着脾气没有躲开,沈婳翻崔韫袖口时,没忍住狠狠摸了把他腕上的金刚菩提手串。 红润光泽,为上品。 沈婳占完了便宜,颐指气使:“你也去帮我找!” 男人眸色幽深:“你丢了什么?” 沈婳喉咙里发出一声小兽的呜咽。 “崔韫!我尾巴没了!” 章节目录 第104章 崔韫这个男人没有心! 崔韫神色莫辩的看着沈婳,女娘眼眸雾蒙蒙的,泛着水光。好似不把尾巴找出来,她随时都能哭一场。 他一直都清楚,像沈婳这样娇气的女娘哭起来定是梨花带雨,晶莹的泪光点点,会顺着姣好的下颌线往下滑…… 可真到了这时,他却突然不想看了。 可男人又忍不住闷声失笑。 沈婳不高兴的瞪他:“你笑什么!” 她翘起兰花指,揩去眼角的泪花。见崔韫嘴里的笑意仍旧未散,气的嘤嘤哭了起来。 “又怎么了?”崔韫的语气平平,可细细听去,有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无奈。 沈婳抽噎。貂毛擦过桌上的的酒瓶,‘啪嗒’一声,瓷器摔碎,酒水四溅,她愣愣的看了几秒。 下一瞬,手捂着心口处。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好痛。” 崔韫神色微敛:“哪里不适?” 沈婳:“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喝酒伤身,何况是她这种沉疴已久的病秧子。崔韫拧眉,也顾不上姬纥了,转身正要吩咐雅间外候着的即清,让他速去请倪康。 就听沈婳开始崩溃的哭。 “肯定是谁砍了我的尾巴。”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另一只空着的手指着那一地狼藉和酒渍。 “好疼,都流血了。” 那你捂什么心口。 崔韫饶有兴致的看着。 在大理寺他看过不少人哭。有悔恨的,有怕死的,又求饶的什么都有。 他一直冷心冷情,似块透着丝丝寒气的冰,更无丝毫触动。爀帝曾言,他就是生来做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的。 可眼下。 崔韫觉得,一个沈婳,以抵过了他所接触的一切案情,让他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的津津有味。 很有趣。 他已经许久没碰见如此有趣的人或物了。男人眉目放松,甚至有过一瞬间的愉悦。 他想,若沈婳以这种姿态同他初见,也许没有谢珣,他也许会拉她出泥潭。 沈婳哭了很久,也没见崔韫过来安慰她。 她只能收放自如的擦了擦眼泪。然后红通通的眼瞪过去。 “你怎么一点没有同情心!” 这个男人没有心! 颜宓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适才姬纥抱怨崔韫时,就差指着崔韫的头骂了,可崔韫眉都没皱上一皱。他也记得很清楚,不久前的宫宴,有官员德行有亏,崔韫当即就冷了脸。好一番狠斥。 这样的男子端方自持,想来是不会给沈婳面子的。 还不等她上前拉走沈婳。 颜宓听到崔韫顺着沈婳炸起来的毛说。 “尾巴断了,还会长的。” 沈婳不太相信:“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读的书少。” 这也是事实。 她吃了没文化的亏。 沈婳消停了。脸上的泪渍黏着她难受。 女娘还是很聪明的,最是会看脸色,若崔韫不理她,她自顾自哭一会也许就过去了。 可崔韫没有。便是助长了她的脾气。 她把巴掌大的小脸送上前。 “给我擦脸!” 崔韫将没有过的手帕扔到沈婳身上。 沈婳无动于衷,凶巴巴的命令:“快点。” 崔韫气笑了:“你的手也被砍了?” 沈婳老老实实的摇头。 随后,小酒鬼理直气壮的把帕子塞回崔韫之手:“我不会。” 下一瞬,颜宓的眼失态瞪大。 崔韫敷衍似的打发沈婳,随意的给她擦了擦。 沈婳满足了。 崔韫嗓音冷清:“还要擦吗?” “不了。” 沈婳:“我知道一个词。” 她抿唇,求夸的看着崔韫。 “叫做适可而止。” 颜宓:……你还知道啊。 崔韫淡淡的吩咐了即清送姬纥回去。 一同候在外头的倚翠自听到沈婳的哭嚎便忧心忡忡,眼下跟着即清一同进去。 看见的是沈婳那盛气凌人的得意劲儿。 倚翠:……多虑了。 姬纥被即清带走,倚翠便上前温声温气的劝。 “娘子,同婢子回去。” 沈婳精神的瞥了倚翠一眼。 “你谁?” “倚翠啊。” 沈婳茫然一瞬。眼儿一眨,啪嗒啪嗒又开始掉眼泪。 “骗人。” “我的倚翠明明死了。” 倚翠:???娘子!! 沈婳轻蔑:“别以为你和她九成相像,我就会信。” “崔韫送我回去。” 她一口一句崔韫,叫的比谁都熟稔。 崔韫真的服了。 偏偏,他没生出半丝不耐烦。甚至想瞧瞧,沈婳到底还能做什么妖。 果然,沈婳没负他所望。 女娘挺着小腹。 “扶着我。” 崔韫纹丝不动。 “你可知我是谁?” “崔韫啊。” “崔韫是谁?” 沈婳:“我孩子的阿爹。” 崔韫的手愣是一抖。 他算是知道了,沈婳为什么命令他命令的这么自然。 倚翠捂着脸,哀莫大于心死。 颜宓吃惊!又念起第一次在云想阁见沈婳时。 她很随意的一句。 ——对我客气些,我这人脾气不好。别看了,两个月了。 所以……是真的。 而且,生父是崔韫? 崔韫这种最重礼数的男子,竟然瞒着崔家长辈,外头养了女娘? 也是,沈婳在云想阁花钱如流水,放眼看去,全盛京有几个男子养得起。 她想,她明白了什么!!! 难怪沈婳同七皇子相识。 也难怪阳陵侯府没去崔家提亲。 这几日提督大人多次在颜宓跟前长吁短叹,左右都是恭亲王对崔韫和颜悦色,存的是招婿的心思。 颜宓想,就崔韫这般疼沈婳。寻个合适时机定要将人娶回府。怕是恭亲王的心思得打水漂了。 颜宓很识趣。当即找了个理由,便退下。 沈婳对倚翠带着戒备,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崔韫身后。 她走路是直的,可显然脑子也不清醒了。 沈婳上了崔韫的马车。 她轻车熟路找了角落缩了起来。 女娘自上马车就很安静。 安静的反常。 崔韫也没像往常那般看书。他静静的看着沈婳。她倒是没有抹眼泪了。只是愣愣的盯着一处,在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受伤的对上崔韫的眼。 崔韫眼皮一跳。 沈婳委屈:“我为什么会缩在角落?” 好像是习惯了缩在角落。 这代表了什么? 沈婳:“定是你虐待我。” 章节目录 第105章 当然把自己埋进去了! 崔韫:…… 沈婳见崔韫不理她,又舔了舔唇瓣要水。 “不能太烫,也不能过冷,要放八十八颗白糖,这个数为双还吉利,你得数仔细些。” “茶杯要用玉兰花的甜白瓷。得陶县那般产的。” 她还要再娇气的要求什么。 手上一重,黄花梨茶杯送了过来。没有白糖,摸着也有些烫,甚至没有一个满足沈婳的要求。 沈婳瘪嘴。 崔韫才不会惯着她:“只有烧开的水,不喝就放下。” 沈婳的脸蛋越来越红,仿若火烧。可他实在太渴了,再见崔韫丝毫不退让,只能憋屈的捧着送到嘴边。 她吹了吹,小口小口的喝着。 喝了水后,她也没见半点消停。女娘直勾勾的盯着崔韫的手串。 “这是从哪儿买的?赶明我也去买一串。” 崔韫眯了眯眼,他下意识拨弄一二。 “旁人所赠。” 自发生那件事后,崔韫对巫术恨之入骨,三清观的真人特地以此串相赠,专门给他挡煞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戴着。除了上回沈婳吐血那次,崔韫从未离身。 沈婳稍稍遗憾:“那我是买不到了?” 崔韫不语,他低垂着眼帘在深思。光线透过门帘,静静洒在男子的半边侧脸上,勾勒出他挺翘的鼻,和优雅贵气的眉眼,忽明忽暗间反倒有几分鬼魅妖冶。 沈婳明白了。 她要什么都没有失手过。 买不到就抢。 道德吗? 不道德。 她本来便是不道德的女娘。 沈婳毫不犹豫的朝对面生扑了过去。 崔韫若要躲,自然不会让女娘得逞,可沈婳这么娇,若是磕伤了头,又要哭的狠了。 便是崔韫这么一迟钝,就让沈婳扑了个满怀。 沈婳虽瘦,可这一身貂毛却重的很,猛扑过来的力道也有一定的冲击。可崔韫底盘稳重纹丝不动,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扣住女娘的腰。 蓬松的貂毛在崔韫手所触之处往里陷。 她的腰很细。随之而来的是女娘身上的药香混着女儿香,隐隐入鼻。 崔韫喉结滚动。呼吸一滞。 “胡闹什么!” 他斥。 稳定沈婳的身子后,崔韫便迅速松手。 沈婳却是眸色亮的惊人,在崔韫的稍稍分神下,金刚菩提手串被她成功脱了去。 她二话不说缠到自己腕上。女娘的玉腕白的能泛光,纤细无骨。无疑给她戴是大了些,沈婳便绕着戴了两圈。但仍旧有些空落落。 土匪之行径。 崔韫就这样睨着沈婳,就好似天让眼前的小女娘捅出个洞来,他也不见得会去拦上一拦。 沈婳抬起手腕,仔细端详了许久。忽而沉闷开口。 “今儿是我及笄呢。” 她没再回对面坐下,只是很随意的坐到崔韫面前的桌上,面对面同他挨的极近。 她埋着脑袋,小声嘀咕:“真的好讨厌。” “他们还想带我回去,凭什么呢。” 她说的自然是沈瞿和沈族老了。 “我阿爹都舍不得让我为沈家牺牲,他们凭什么以为我得认命由他们摆布。” 沈婳还记得前世她的身亡。那时他的心脏仿若被狠狠揪住,疼的她浑身抽搐。她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喉咙涌上来的血浸湿嘴里的布条,滴答滴答往下砸出血花。 她没法呼喊,没法求救。 硬生生的挨着,然后清楚的感知身子越来越僵硬。 她很小声很小声道:“为什么他们能弄死我,眼下却活的好好的。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娘,所以命贱?” 崔韫眉心微微动了动,视线锁定在她身上。 “沈家绣坊之女,如何命贱了?” “是世道浇漓,人心不古。” 沈婳受伤的看着他:“他们都说我不是好女娘” “保持初心,不被世俗束缚,你虽娇气了些,行事又目中无人了些,做起土匪来又那般熟稔了些。但……” 他话锋一转。 但沈婳很不容易了。 一个女娘对抗的不仅是整个虎视眈眈的沈家,还有世俗的眼光。他赶去丰州时,沈婳没有服过一次软。 她的背脊一直都不曾弯过分毫。 沈婳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崔韫见她实在喜欢手串,道:“你若喜欢,此物便送你当及笄礼罢。” 沈婳闻言举起手腕。嘴角也翘了。就连情绪也好了起来。 “我戴着比你戴着好看。” 崔韫:“然后呢?” 沈婳甜腻腻冲他一笑。她眼圈还是红的,可笑起来明媚生艳。 “那便是我的啦。” 梨园。 沈婳跳着下了马车,闹腾够了,自然困了。 倚翠急的不行:“娘子,快将手串还回去。” 沈婳像做贼一样将手腕捂的严实。 “嘿。” “我就不听你的。” 她大摇大摆就要进院子。 这边,凝珠听见动静,连忙出来接。 “娘子。” 沈婳轻笑。 “我出门时,你便说要绣花,如何了?” 凝珠:“还是拿不出手。” “这事急不得,初学刺绣,上绷勾稿,配线,绣致由浅入深。听着简单,却处处都是门道。” 正说着,倚翠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女娘停下脚步。 沈婳没有再同凝珠说刺绣的事了。 她抬头去看天色后转头:“崔韫,我的伞呢?” 正要离去的崔韫:…… “娘子要伞做甚?” 她小声呢喃:“快要下雨了。” 晴空万里,哪里要下雨了? 沈婳环视四周后,往田圃那边小跑而去。 她蹲下,也不嫌脏徒手去挖泥。 崔韫也不走了,他提步上前:“你作甚?” “在挖坑。” “挖坑做甚?” 沈婳用一种你怎么什么都不懂的眼神嫌弃的看着崔韫。 “当然把自己埋进去了!” 崔韫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不等他再问。 沈婳便主动告知:“我现在是一朵蘑菇。” “沈婳。”男人叫住她。 沈婳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崔韫。 男人上前,似在玩一件有趣的物件,指腹覆上沈婳滑嫩的脸蛋,最后擦去女娘微颤睫毛上沾着的水珠。 “睡醒还会记得吗?” 沈婳很严肃的点了点头,不乏小骄傲。 “我记性可好了。” 尤其是记仇。 指尖的细腻,让崔韫神色晦暗不明,他看着沈婳,低低道:“最好是这样。” 他也很期待这么一个要面子的女娘,清醒后是不是会一头撞死。 章节目录 第106章 还是得少说话多看书。 “娘子可歇下了?” 成妈妈不放心的问。 倚翠轻缓的退了出去。她擦了擦额间的汗,耳畔仿若还有沈婳不久前的怒气豪言。 ——别拦我!不然我挠你! 她们几个人好话说尽全都在劝,沈婳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直到崔韫出面。 ——你累了,回去歇息。 ——我不累。 崔韫笃定。 ——累了。 ——累了……吗? 女娘的语气变得不自信起来。 “歇了,喂了醒酒茶便睡了。” 成妈妈闻言放心:“侯爷走前吩咐了,那果酒吃着清甜,后劲却烈的很,可见娘子的酒量还是不错的。” 寻常女娘喝了,怕是要醉上三天三夜。而浓郁的酒气会慢慢挥散开来。 何止是不错。 娘子的酒量都是这几年偷偷练出来的。 倚翠曾经问过。 ——娘子,酒当真能消愁吗? ——不能。 沈婳说的话,倚翠此刻还记得。 ——只是醉一场,能睡的安稳些。 倚翠掩下眼底的复杂,笑笑不语。 “娘子醉酒,身边离不得人,凝珠你且进去伺候着。” 她给沈婳沐浴,衣裙也因沈婳的不配合而沾了水,得去换一件。 “是。” 凝珠连忙入屋。 她猫着腰关上了房门,小步朝内室而去。刚绕过屏风,便去金钩处放下幔帐。 榻上的女娘脸红扑扑的,仿若抹上了最红的胭脂,娇艳无双。睡下的姿态倒是称得上一句娴静无双。 凝珠做好这些,便寻了最近的椅子坐下,手里抱着本沈婳给她特地选的,新人刺绣的入门针法。 无人瞧见,被褥下女娘腕上的金刚菩提手串凝起耀眼却又诡异的红光,久久不散。 沈婳的身子轻飘飘的。 远处传来飘忽的嗓音,听的不太真切,沈婳醉醉醺醺下意识朝着声源处飘过去。 紧跟着天光大亮。 阳陵侯府。 “这是小玉,是夫人名下庄子掌事之女。老奴见她行事周到,便存了心思,过去服侍二公子。” 汪婆子手腕上挂着一块金镯子,穿的也很是体面。她一边让小玉给崔宣氏请安,一边又道。 “二公子的院子,就即清即馨两人,如何伺候的过来?” 崔宣氏的脸色不大好看。 汪婆子是先夫人的人,可她没想到,汪婆子竟然想在崔韫院里塞人。 她一个奴才,如何敢? 背后无非是吴家。 先夫人的娘家侄女,吴娘子隔三差五的来打秋风,为的不就是韫哥儿吗? 若她点了头,是不是崔韫的一举一动都让吴家拿捏的清楚? 崔宣氏忍着脾气。 “你倒是费心了,只是韫哥儿一向有主见,他院子的人都是自个儿挑的。往前我也送过奴才过去,都给拒了。” 她言词带笑,却也有指桑骂槐之味:“他说是唯有自己挑的,清楚底细来路,这才放心。那即馨也是托她哥哥即清的福,加上为人机灵但更安分。这才得以留下。” 汪婆子老脸一沉。显得愈发刻薄了。 “夫人是我奶大的,故仗着这一点,老奴的谱儿免不得摆大些。我们夫人去的早,命苦。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可她到底是侯爷的原配,继夫人您可是后来的。” 崔宣氏袖下的手一紧。 这话虽然难听,虽说不能和死人比,可先来后到就是这个道理。 她没法否认。 “府里的哥儿最是孝敬,逢年过节两位哥儿都得去我们夫人牌位前上香,想来这便是母子情分。” “小玉过去伺候二公子,权当我们夫人心疼哥儿了。” 汪婆子问:“继夫人为何不应呢?” “您是生母,难不成还怕我们夫人和您抢人吗?” 这一顶帽子实在是大。 崔宣氏不怕她的名声有恙,一个婆子掀不起风浪,可她身后是吴家,侯爷的心也在原配身上,她不得不防。 她是永昌伯爵府嫡女,出嫁前从未和人红过脸,当年为了她的婚事,永昌伯爵候夫人同永昌伯大吵了一架。 ——你竟将女儿指给崔旸?怕是昏了头了! ——崔旸这人有担当,如何不是良配? ——是,阳陵侯府人口简单,可他是死了原配的!若是一直念着旧人,你女儿便是受委屈。 崔宣氏也从未想过,阿娘会一语成谶。 崔旸在房事上很贪,崔宣氏一度受不住,却忍着羞涩去迎合他。 后来,直到有了崔韫后,她才后知后觉崔旸对她好,只是敬重不是爱。 正如,那日她在书房外所闻。 ——崔旸,你一个武将同嫂夫人相处还得风雅的论诗词歌赋,可真是难为你了。 ——她喜欢。 ——喜欢你就开始看书了?我到不知除了兵法外,你能这般用功。还是说你除了和嫂夫人谈这些,就无话可聊了? 无话可聊。 是了,崔旸在他面前一向寡言。 而崔柏崔韫都是要走仕途的,容不了有丝毫污点。 崔宣氏抬眼,对汪婆子身边的婢女道:“上前来。” 婢女恭敬的上前,给崔宣氏又福了福身子。 “夫人。” “模样倒是周正。” 崔宣氏只能松话。 “既然如此,我如何能横叉一脚,将人送过去吧。” 汪婆子总算有了笑脸。 “我就知道继夫人你不是不讲理之人。” 等汪婆子心满意足的离去后,崔宣氏才沉沉叹了口气。 她对身边伺候的婆子道。 “去给即馨传个话,让她顾着些,莫让那侍女近哥儿的身,日后再寻个错处将人打发了。” 就在这时,外头伺候的婢女上前:“主母,侯爷那边送信,今夜回府歇。” 崔宣氏更心烦了。 她也没心思伺候崔旸。 “他要回来同我说做甚?” “让厨房多备几个菜,我身子不适,不便在侯爷面前过了病气。” 崔宣氏扔下这句话,回了内室躺下。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天已黑了。 等她再醒来,床前便坐着个人。 崔宣氏一惊。 “侯爷。” 崔旸看着她,语气温和:“本侯听下人说你身子不爽利,便请了医侍,他给你把了脉后,说你身子并未有恙。” “你是故意不见我?” 崔宣氏一股气上来:“是。” 夜幕降临,天上繁星点点,倒是寂寥。崔旸一言不发沉着脸去了书房。 怎么又生他气了。 难道是上回没对上她的上联? 崔旸头疼的自言自语:“还是得少说话多看书。” 章节目录 第107章 漾漾突然很难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8章 ……真是疯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09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10章 我命令你现在去就撕她! 庖厨油烟味实在是重。 厨娘得准备膳食,送走了即馨后,环视一周随意将奶猫扔门口空了的簸箕里头。 簸箕里头一股菜叶子味。沈婳的鼻子很是灵敏,四肢刚站起,可她才太幼小了。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很快软绵绵的无力的趴下。 沈婳:…… 她使不上劲儿。 脏死了,这是她能待的地方吗! “喵!” 把她抱出去! 沈婳对着厨娘叫。 “诶呦,它还挺活泼。”庖厨洗菜的罗婆子瞥了眼猫崽。不免对厨娘多了几分说教之意。 “也是你心善,要我说路上就不该去捡,不过是畜生又不能给你养老送终,随它自生自灭。偏你不听。” “为了找只猫,全庖厨的人都陪着你去寻。我们手上也是有活的,主子的膳食若是耽搁了,谁也吃罪不起。” 说着,她又挑衅的笑。 “也是,你一生无子,除了膳食,怕是无旁的可操劳,免不得给自己找件事做。” 厨娘姓范,是个年纪颇大驼背的老媪。很爱干净,给阳陵侯府煮了三十多年的饭。可庖厨里头,做饭的厨娘并不止她一人。 她年纪大,脾气也大。故时常会被针对。 “要你管?我就乐意。” 范厨娘仔细的洗了手,这才去揉搓面团。她阳阳怪气。 “畜生怎么了?总比你那儿子懂事。听说外头又欠下一笔债,不长教训,是赌坊的常客,只怕还是个无底洞,对了,你可别想着同我借钱。一个铜板我也不给。” 洗菜的罗婆子瞬时黑了脸。 “你休要信口雌黄。” 范厨娘斜视她:“非要我说出来?他这会为了还债,求了你要了棺材本,转眼间又将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的媳妇都给卖了。却仍旧填补不了这个窟窿,摊上这种儿子,你的确得多操心。” “好了好了,都是一个府里做事的,吵什么?别伤了和气。” 很快有人上前劝。 罗婆子气急败坏。 这件事就是她心底的刺!莫说棺材板了,能借的亲戚她全都借了个便,眼下债倒是不愁了,可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敢嫁过来? 她将洗好的菜一把扔到砧板上,黑着脸走出庖厨。 路过簸箕时,实在没忍住一脚踹上去。 “养什么养!最见不得有些人小人得势的嘴脸。” 很快,同她交好的婆子追了上去,将人拉倒角落好一番的道。 “你同她置什么气?” “难不成我还得让着她?她无子无女没个依靠也好意思嘲笑我?” 簸箕被踹飞,沈婳愣是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落到一堆石炭庞,原本便不干净的毛,又沾了一层黑灰。 沈婳被砸的两眼冒金星。 很快,被范厨娘给提了起来。 范厨娘冷着脸追了上去。 冷冷骂:“你家是死了人啊。戳着你痛处了?让你踢了吗?这猫若有个好歹,我迟早撕了你!” “我若是你,摊上这么个儿子,对不起列祖列宗,怕是一条白绫就这么去了!” 说着,她心烦的去拨了拨幼崽。 幼崽瞪着洗菜婆子离开的方向,一只爪子崩溃又颤巍巍的指着。 张牙舞爪。 显然是告状又像是气急败坏的模样。 “别迟早了!我命令你现在去就撕她!” “踢我!她一个奴才竟然敢踢我!” “崔韫呢,把他叫过来!” 厨娘没好气的拍了一下沈婳的脑袋。 “叫唤什么。不知道躲啊!” “哦,都不会走。笨死了。” 沈婳:…… 她垂下头颅生无可恋。浑身都带着一股丧气。 然后又被丢到了簸箕里。 范厨娘取了个碗,冲洗多次又擦干,很快,撞了些羊奶过来。一并搁置在簸箕里。 “吃吧。” “便是你我之间没缘分,我也不会让你饿死。” 扔下这句话,她就去忙了。 沈婳嫌弃的将头挪开。 这种未去除膻味的羊奶,她是看不上眼的。更别提装着器皿不是玉碗,也不是琉璃盏。 沈家漾漾是绝对不会糟践自己去喝的! 她气的蜷缩一处。 厨房膳食备妥后,热火朝天一顿忙,很快,又闲了下来。许是无事可做,一群人将沈婳围了起来。 “它真的不吃?” “要我看,许是知道白猫死了,难受呢。” “这也太脏了,给它洗洗吧。” “可别,你没瞧见范厨娘适才那护犊子劲,幼崽本就虚弱,若有个好歹,怕是连你也要被骂。” 爱干净又娇柔矫情的总要浑身上下抹香膏的沈婳很绝望。 偏偏一群人围着她说个不停。 她烦的把毛茸茸的脑袋一缩。 周遭的嘈杂声,有过片刻的寂静。 一个烧柴丫鬟有些惊喜:“它刚刚向我翻白眼呢!” 真欠!白你都这么高兴! 等夜色转暗,沈婳被范厨娘提着回了下人房。 屋子自然和崔韫的屋没法比的。常年紧闭,屋内还有股潮味。 沈婳饿的两眼冒星光。却死死闭住嘴,愣是一口也不吃。 “还挺犟。” 范厨娘伸手摸了摸那软趴趴的肚子。又将羊奶取了出来。 范厨娘沉沉叹了口气。 她年轻时嫁过人,做事爽快,长的也算清秀,也算有过几年恩爱日子,然,不能生。 便是这一点,疼她的男人当场翻脸将她休弃。 ——你不能生,也好意思耽搁我? 处处夸她孝顺的婆婆,不留情面将她赶出,转眼又张罗儿子再娶。 娘家嫂嫂担心多一张嘴吃饭,如何也容不得她。兄长愧疚的只抹泪,却说。 ——小妹,不是阿兄狠心,实在要供你的侄子读书,家中也并不富裕,你姻缘不顺遂,我总不能为了你去同你嫂嫂吵。这是十文钱,你拿去买几个包子吃,日后也别再来了。 好在太夫人怜惜,她又凭着好手艺,得以安顿在侯府。 这些年,独来独往,也就这样了。 对着微弱的烛火,她看着灰扑扑一心等死的猫儿,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你几年。” “吃吧,活下来我们也能好好作伴。” 谁要给你作伴! 沈婳瘫死在四方桌上。 她不吃,她不喝,她要洗澡。 她好臭。 章节目录 第111章 小样,这我还不迷死你! 也许是真怕它饿死,范厨娘捏着小奶猫的下巴,取过汤勺,直接灌。 幼猫开始挣扎。柔软的肉垫扒拉住汤勺,虎头虎脑的脑袋往后仰。 放开我! 范厨娘一手将她桎梏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一口奶轻轻松松的喂进去。 沈婳:…… 她就要吐出来。 可是,奶猫的意志力能有多大。尤其是食物已入嘴。 许是成了猫,她没吃出半点膻味,反倒香甜可口。浓厚的奶香味,让沈婳不由砸吧了一下嘴。 范厨娘见状,很快又舀了一勺过去。 沈婳冷漠。 她是绝对不会再让这厨娘得逞的! 可勺子刚送到嘴边,沈婳愣是没控制住的伸出红润柔软的舌头去舔。 沈婳:…… 毁灭吧。 厨娘面上终于有了喜色。等喂的差不多了,她又取过半湿帕子,就着温水,草草的擦了一下灰扑扑的毛发。 做好这些,又将老旧的棉衣撕开,做了个简易的窝。 范厨娘:“我会将你当女儿养的。” 谢谢,请让她自生自灭。 范厨娘早间提着睡的四脚朝天的猫崽去庖厨,晚间再提着它回去歇息。 沈婳是在五日后再见即馨的。 喵喵灵动的眼都变得死气沉沉。 即馨:“我这几日太忙了。” 沈婳慢吞吞的换了个方向躺下,将毛茸茸的屁股对向她。 即馨:“好可爱。” 沈婳:…… 同范厨娘说了一声,经准许后,即馨抱着沈婳出了庖厨。 经过假山,小廊。 沈婳摆烂一动不动。 直到…… 她抬起短腿,指着不远处崔韫的的院子。 去那里!!! “喵!” 即馨:“肉垫粉粉的,好可爱!” “我让你去那里!!” 即馨:“看见了看见了,你的肉垫还是心形的。” 沈婳沧桑的放下了短腿。 即馨带着它去了一座八角凉亭。许是平素也没个说话的人,在沈婳面前便没刹住。 “我阿兄昨日走路,摔了个大跟头。我怀疑他绝对是盯着哪个院子的奴婢,这才绊倒的!他还死不承认!” “我问了一圈,也没问出结果,想来看的不是奴婢,保不齐是奴才!可惜了,老即家这辈得断根了。” 沈婳:……即清真是摊了个好妹妹。 即馨又显摆的将发间的簪子拿出来:“这是主母赏的!” 沈婳瞥了一眼。 这种簪子这会子时兴,可在五年后便就过时了。 即馨:“对了,也不知你什么时候死,我给你坟都挖好了。下回带你去瞧瞧。”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沈婳气的艰难就要去捂耳朵。 下一瞬。 坟? 她怎么忘了! 她棺材买了,竟然忘记买个下葬的风水宝地!!! 这件事,等她醒来,一定去办。 即馨摸着沈婳的毛,就听身后姬纥抱怨的嗓音。 “喂,崔韫呢?” 即馨忙起来请安。 “爷大抵在藏书阁。” 姬纥坐下。渴的只喝水。 “你去把他叫过来!” “孟迁那小子办游湖宴,一群人念着酸诗,我眼巴巴的等着,就想亲眼瞧瞧他把那群装腔作势的玩意,全给比下去。他倒好!竟然不去!” 崔韫不去,那他在哪里待着有什么意思。 即馨福了福身子:“是。” 说着,不忘将沈婳抱下去。 “等等。” 姬纥盯着沈婳。 “把它留下。” “我们爷不喜,奴婢才偷偷抱这里来的。” 姬纥一锤定音:“我就是要膈应他。” 即馨咬着牙,放下幼崽。 要见崔韫了,沈婳不由欢快的摇了摇尾巴。 她看着即馨离开,又眼巴巴的等着崔韫过来。 终于,等到了人。 少年一身月牙色长袍,肃肃清清,矜贵天成。 他不急不缓的入了八角凉亭,冲姬纥懒懒散散的行礼。 “喵!” 看我!! 沈婳努力的朝他招手。 小短腿费劲的摇晃,却一个没站稳,翻了个滚。 姬纥:“好蠢的猫哈哈哈哈。” 幼崽忧郁的看着崔韫。 她一定要想办法!让最熟悉的崔韫养她。 她真的受不了用一个破碗喝羊奶了。 沈家漾漾做猫也要做最娇贵的猫。 她再也不要在簸箕待着了。 崔韫看过去。很快挪开视线。 然后……忽视。 “七皇子过来,所为何事?” 姬纥:“别给我来这一套。你难道还会不知,我今儿去游湖了,就等着你呢!” 去赴宴的有才学的也有不学无术的。 原先,崔韫不去他大不了同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混在一处,偏偏那些人做作的要命。 “姬霍这人最恶心,得意洋洋一口气写了十首诗。他什么德行我焉能不知?学业比我还差。怪不得前几日神神叨叨,怎么也叫不出门。也不知哪儿买的诗。特地背下。他假不假啊!” 发泄一通,姬纥倒没忘正事。 “我刚得了一副百鸟朝凤,说是前朝苏大师的绣品,太后生辰,我准备以此为礼,你可有认识的门路,给我问问,可是真品?” 说着,他摊开绣图。 沈婳很快被吸引。。 她艰难的迈着小短腿,伸长脑袋去探。 那是一副极大的绣品。 其中树木花卉,有松柏、梧桐、杨柳、桂树、桃花、杏花…… 禽鸟有凤凰、孔雀、鹰、仙鹤、绶带鸟、锦鸡…… 绣工精细,花卉细腻异常分明。层次转折包括穿插颜色皆各异。富丽而堂皇。 姬纥还挺得意。 “我为了买下,可是将全部家当都给赔进去了!” “你也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最爱收集绣品。好在我下手快,不然太子得抢先。” 沈婳看他那得意劲,没忍住不屑嗤笑一声。 她抬起爪子,重重按到绣品上。 “赝品!” “蜀绣湘绣红绿成分多,苏绣粤绣相对清雅,苏大家专攻苏绣,这幅绣品却富丽堂皇,绣的也不够集中。” 姬纥没好气拨开:“别弄脏了。” 沈婳一爪子再度拍下去。 “花这么多银子去买副赝品,你真得意。太子也是个人物,还要争抢。” 幼崽喵喵喵的叫唤。 姬纥:“嘿!别以为你小我不揍你啊。” 崔韫拧眉:“即馨,把来路不明的猫带着去。” 沈婳一听这话还得了。 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再也不要去庖厨待着。小奶猫生扑过去,死死抱住崔韫的袖摆。 你不是很疼雪团吗! 水汪汪的眼睛待着哀求。 “喵呜。” 奶萌奶萌的嗓音布上讨好。 这我还不迷死你! 所以!给你一个机会!养我! 章节目录 第112章 真是好仁慈的妥协! 随着沈婳的靠近,腕间的金刚菩提手串仿若有了温度,甚至烫手。 崔韫一顿。 他眸色仿若触探不了底的深渊,幽深而又漠然,谁也不能从中窥视他到底在想什么。 崔韫视线一寸一寸的在绵白猫崽身上游离。试图窥视其反常。 沈婳死死的抱住衣摆。仰着头圆溜溜的眼与崔韫对视。 不过须臾,奶猫脖子酸痛败阵。 崔韫也在这一瞬,冷漠的抽出衣摆。 “三日之内给你回应,绣图我会请人去鉴。” 这话,自然是对姬纥说的。 不过,他薄唇微抿。到底多问了一句。 “七皇子从何处听的消息,又过了谁的手所买?” “是来盛京买卖的商贾放出的消息,往年我也从他那边买了不少古物。他也知晓我身份,等闲不会作假蒙骗。” 只是此事重大,姬纥不敢有疏忽。 姬纥正要吹嘘他的手疾眼快。 就听崔韫凉凉问。 “既是商贾,自然重利。我若是他定将此事大传。闹出噱头,引的买者争先去抢,价高者得。然,我却近日不曾得知有苏大师绣品现世的消息。” 姬纥心下一咯噔这一点倒是他不曾想到的:“你可别吓我。” “假的?” 崔韫瞥他一眼。 “我对绣品尚不得研究。” “然,无论真假,都不能作为生辰礼。” 姬纥:!!“此话何意?” 崔韫:“不吉利。” 姬纥一头雾水。可沈婳却是努力的点着虎头虎脑的脑袋。 光是姬纥的身份,商贾也不敢卖他假货,只怕对方也不知这是假的。 不说旁人,便是各大绣坊也会在各地搜寻名贵真迹。若想长久经营必然重诺,绝不会以假乱真拿去买卖。为牟一时利而去伤绣坊名声。 实在得不偿失。 正如崔韫所言,若真得了真品,必然轰动一时。 这种私下交易的,多数是墓穴出土。 瞧姬纥的模样,怕是并不知情,而这时商贾里最寻常的事。保不齐对方以为姬纥知晓。 而陪葬品最是忌讳。 沈婳又去看这幅百鸟朝凤。 不说别的,便是其精湛绣工也足以以假乱真。 崔韫倒了杯温水。也没急着喝,他随意的搁置一旁。 “你这次倒是舍得。” 姬纥能怎么办:“太后本就不待见我,上回她生辰我亲手做的长寿灯,费了好大的功夫。手也伤了,血也留了,却成了她嘴里不值钱的物件。” 当着百官的面,没给他一个好脸。 可礼轻情意重啊! “父皇为此也狠狠训斥我的不用心。我也急。这不是一听太子在筹钱,头脑一热……” 姬纥又怎能不清楚,只要是他送的,太后都看不上眼。便是煞费苦心也不及太子,四皇子路边捡的一块石头。 可他没有资格敷衍了事,在能吃人的宫里夹缝生存,只能尽善尽美。 姬纥有些烦闷。 “真不能送?” 崔韫:“七皇子若执意,维桢必不敢拦。” 一听这话,姬纥更心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钱是白花了。 他一砸石桌。 ‘砰’的一声,吓得沈婳身子一颤。 她猛然转头去瞪姬纥。 却不知崔韫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姬纥的眉拧的死死的,好一番纠结下将绣品又给收了回去。 “算了,无需鉴别了。” 真假左右用不上了。与他而言,并无意义。 可眼下,他也在拿不出钱了。 姬纥眼珠子一转,恬不知耻的看向崔韫:“你说我将绣品卖给太子怎么样?” “他挺想要的,商贾那边也没来得及放出消息,绣品若真被他买走了。我分几个利给商贾,他自也不会多说什么。何况出土的物件卖我,他本就理亏。” 崔韫瞥他一眼,倒是惊奇姬纥长了个脑子。 太子送的礼,便是不吉利,太后也舍不得罚。 崔韫假惺惺:“这怕是不妥,不如先鉴别一番?” 姬纥:“不了!” “这样我还能说服自己这是真品。” 他心存善念:“不然,结果不理想到底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姬纥又念起能暗中坑太子一顿,没忍住:“哈哈哈哈哈。” 他指着冲自己哼哼唧唧激动叫唤的沈婳。 “你瞧,它都夸我大智若愚呢。” 崔韫不语。却觉得,猫崽既有可能在骂姬纥。 即便这个想法很不应该。 姬纥:“对了,听说咱兄长这回当着太后的面亲口拒绝了攸宁郡主,愣生生将她给气哭了?” 崔韫提醒:“那是我兄长。” 姬纥:“看你小气的样子,我上头兄长多的很,大不了也分你。” 崔韫:…… 别恶心他。 姬纥也不逗留了,急匆匆的跑去办事。 崔韫嘴里勾起淡淡的嘲讽。 他正要去端水,却见石桌上趴着的猫儿,正探出半个脑袋,爪子捧着他的茶杯,吐出舌头喝着。 察觉崔韫的动作,沈婳歪着头去看他。 敢情是真的不怕他。 崔韫神色淡淡。下意识去拨弄仍有余温的红润珠子。 似要证明什么,抬起指尖稍稍触了触弱小的猫躯。 珠子在刹那间变得灼热。 崔韫眸色一沉。 即馨生恐崔韫不虞,心惊胆战至此。 “爷,我这就带它下去。” 沈婳警惕,还不等她发作,就听崔韫淡淡的嗓音。 “留着。” 一切有变故之物,只有放在眼皮底下,才最放心。崔韫也想知道,这只猫到底有什么古怪。 崔韫:“你来照顾。” 即馨一喜。 爷真的是最体贴的主子了! 定然是念着她行事规矩,难得有上心的猫儿,自个儿不喜,却准了她养着。 真是好仁慈的妥协! “是。” 沈婳也狠狠的松了口气。 她很快被即馨抱去了雎院,那是崔韫的院子。 由即馨照顾,沈婳的待遇上升了好几个标准。一套成新的碗具,专门给她用。就连睡的窝,铺的也是柔软的棉布。 她除草时,连窝带猫一并带上。 晒着暖阳,猫崽昏昏欲睡。饿了再爬起来吃几口羊奶。 被好吃好喝的供着,沈婳过着安生日子,理所当然的将崔韫抛之脑后。 一连七天。 一直等着奶猫露馅的崔韫终于坐不住了。 终于,他叫来即馨。 “那猫近日可有异常?” 章节目录 第113章 不必以礼相待! 即馨:“有。” 崔韫眉心一动。 “胖多了。” 即馨:“它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猫儿了!鬼精的很,好似能听懂奴婢说话。” 见崔韫放下手里书,即馨只当他愿意听这些,便不厌其烦道。 “都说贱民好养活,奴婢本想叫它狗蛋的,它当场翻脸,把羊奶都打翻了,愣是一日没理我。” 即馨也挺为难的。 为此,她笑着道。 “主子,您学识好,若得闲能帮奴婢取一个吗?” 崔韫听到这些,有些许失望。 取名? 一只古怪的猫,也配? 即馨退下后,案桌上的书崔韫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三清道长已去云游,离开盛京前让馆中小道士,给他送了信。 信上头只有寥寥数字。 ——莫道浮云终蔽日,总有云开雾散时。 呵,和他玩什么神秘。 好不容易屋内再无药香味,却又多了只猫,崔韫的心绪如何能好? “爷。” 即清匆匆入内。 “吴家派了人来请罪。” 崔韫眉眼骤冷踱步而出。 吴家这次来的是吴太夫人,同她一道的是儿媳吴大奶奶,还有嫡孙女吴韶音。 吴太夫人是侯府先夫人的生母,已上了年纪,她来此,崔宣氏便是再有气,也得笑着亲自去迎。 莫说是她,便是崔家二老也惊动了。 崔韫去的正是老太爷的书房。 崔太夫人也在。 老太爷神色凝重:“便是你不来,我也是要去寻的。吴太夫人嫌少出门,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如此大动干戈?” 他不管内宅一事,妻崔太夫人又是个安心礼佛的。 那日之事,府上的奴才到底被吓着,全部缄默不言。 故,他知情的无非是儿媳崔宣氏将崔吴氏留下的奴婢遣送回去。 崔宣氏行事稳妥这些年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崔老太爷便是觉得其所为不妥,也并未过多去插手。 崔韫:“无非是心虚了。” 他随意的将事情阐述一次,又道。 “吴太师伴驾出行接行宫的太后,不过刚回盛京,吴家人过来,定是他授意。” 理清来龙去脉的崔老太爷沉沉叹气。 吴太夫人自痛失爱女后,难免刁钻了些。 想来这件事,便是吴太夫人下的令。 可崔家儿郎如何能被吴家给算计? 说不气恼是假的。 “这事,是吴家之过,便是吴太夫人亲自前来,也无需你祖母去陪同。免得吴家那些人,又以为咱们崔家攀着她这门亲家,而看轻你母亲。” 崔太夫人更是护犊:“吴家后辈,没有一个能撑起吴家门楣的,也不知这些人在傲什么?” “你是晚辈,且过去陪着你阿娘。若他们真心悔过也便算了,若为难你阿娘,也不必以礼相待!” 崔韫就等这句话呢。 他微微一笑:“是。” 崔韫施施然离开。 崔老太爷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 “当年让崔旸娶吴家女,看上的也是吴太师的端人正士不偏颇。若是知晓后头闹出这些事……” 崔太夫人一听这话,免不得赌气。 “你儿子娶的又不是吴太师。当年你就不该逼他娶!” “他性子执拗,娶了便认真以待。婚后也做了丈夫之责。若是真一根筋,怕是都不会再娶了。好在后头他松了口。” “前程过往不必再提,若是韫哥儿真出了事,我和你没完!” 后院的那些事儿,她看的多了。 别说什么吴太师如何好云云,崔太夫人却不见得。 若吴太师疾言厉色放话下去,吴太夫人敢如此?怕是吴太师也有小算盘,想同崔家再结亲。 这是当他们崔韫为砧板上的肉了。 眼看闹的过了,吴太师再稍稍出面和一和稀泥。这算盘比谁都打的响亮。 崔韫去了崔宣氏那边,还未走近就见外头候着一群奴婢。 除却崔宣氏身边伺候的,其余的便是吴家的奴才。 “二公子。” 房妈妈见是他,连忙快步走进请安,低声道。 “那边说是赔礼,可便是有意发难,主母也不能太驳吴太夫人的脸。” 崔韫表示知道了。 房妈妈撩开布帘请他进去。 屋内,气氛算不得热络。 吴太夫人上座。一身富贵打扮。 她揽着吴韶音,说的好一番漂亮话,可若是细细去辨,倒是别有深意。 “可怜我儿去的早,汪婆子她们是陪嫁,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奴才,要是行事不妥以下犯上忤逆主子,你只管发落。便是全部乱棍打死,吴家也绝无二话。何须这般兴师动众。再如何我们太师府和侯府也是亲家。这点谁都不能否认,也断不了。” 吴大奶奶笑的无比温顺,她对崔宣氏道:“阿娣,其实我们本该早些日子就来的,可婆母一听奴才这般大胆,气急攻心也便病了下来。” “既然是赔罪,我本想着礼数周全来此也说得过去,偏偏婆母说不成,得亲自跑这一趟。” 真是好的坏的话,都让她们给说了。 崔宣氏笑容淡了。 她也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由他们说到天荒地老。俨然是油盐不进的姿态。 吴太夫人浑浊的眸子眯了眯。已有不悦。 要她看,崔宣氏是半个拇指也不比得她女儿的! 若女儿活着,生的孩子,更不会比崔韫崔柏差分毫。那时,只要她这个做母亲的提上一提,早就为小辈定好了儿女亲事。 何须如此! 她实在不想在看崔宣氏这张脸。 当年,她其实是赞同崔旸再娶。人选她也早有安排,是她的小女儿。 偏偏崔旸给拒了。 再然后,娶了崔宣氏。 “做外祖母的难得来这一趟,如何也要见见还有柏哥儿和韫哥儿的,当然,必须见见崔太夫人,这几年她礼佛,我也嫌少出门,上回见还是许多年前了。” 所以,这就是吴家的赔罪吗。 还是吴太夫人以为,她大驾光临就很给崔宣氏面子了? 崔宣氏面色不虞,不等她开口,就听刚入内的崔韫道。 “阿兄在军营公务事忙,近数月便是永昌伯爵府也不曾去了,连嫡亲的外祖母都许久未曾见了,怕是不能特地赶回来给吴太夫人请安。” 章节目录 第114章 不如就叫雪团吧 崔韫给崔宣氏行了礼后,去她身侧站着。 他的出现让吴韶音红了脸。 她期期艾艾带着女儿家的情思去看崔韫。可后者没有给她半个眼神。 吴韶音不在意。 毕竟,吴太夫人说了,下回见着崔旸,定会提及她和崔韫的婚事。 姑父那般忘不了她姑母,自然会应。 崔韫的一番话,让吴太夫人,吴大奶奶双双变了脸。 她们能明里暗里的嘲讽崔宣氏,却到底是顾及崔韫的。便是崔韫的话再难听些,也只能认下 吴太夫人笑的僵硬。 “瞧你急的,你母亲是出了门的宽厚,我还能吃了她不成?都是一家子,自是不会生仇怨的。” 说着,她倒真压低了姿态。 她微微坐直身子。 “这事,的确是汪婆子那老货德行有亏。我也如何没想到她会有这胆子翻了天了!让你受苦,外祖母这几日回回念起,便吃不好,也睡不好。” 崔韫似笑非笑。 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那指着姬纥骂的幼崽。 怕是它在,若真如即馨所言,听得懂人话,许是又要翻白眼叫唤不停了。 崔韫懒懒:“吴太夫人气色的确差了不少。我在外头也听见了,你病了。” “即是这样,我看也无需再见祖母,免得你再将病气传到她老人家身上。” 吴太夫人僵硬,再也笑不出来。 吴大奶奶绞着帕子,忧心这样的崔韫,女儿吴韶音嫁过来会受委屈。 吴太夫人:“……正是。” 崔韫很敷衍的奉承她一句。 “吴太夫人的确宅心仁厚。” 崔韫:“几日前的事,闹的我阿娘身子也不爽利。祖母早已授阿娘中馈,府内上下都得操劳。也实在是忙。吴太夫人不知何时走?” 这是直接赶人了。 来此,同吃闭门羹有何异? 吴太夫人:“倒也没这么急,你阿娘不得闲,你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崔韫:“不巧,七皇子托我办事,维桢也腾不出空来。” 回府的路上,吴太夫人的脸沉的如墨,她咬着牙气不顺:“莫说韫哥儿便是柏哥儿也是护着他们母亲的。到底是她生的。你且瞧瞧这崔家上下,还有几个记得你那命短的小姑子?” 吴大奶奶更是心事重重。 崔韫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了。 “若是这般,再将阿音许给韫哥儿,怕是崔宣氏会故意使坏,当恶婆婆给阿音立规矩。而且……” “韫哥适才那样子,可没半点心思在阿音身上。” 吴韶音很不高兴:“娘!” 吴太夫人也觉着这话晦气。 “阳陵侯府到底是崔旸当家!崔老太爷甚少管事了。” “只需他一句话,崔韫还能违抗父命?再说那崔宣氏,这么多年儿子生了也没见拉拢崔旸半点心,便是不堪用。何愁?” ———— 解决了吴家人,崔韫便回了雎院。经过花圃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顿步,垂眸去看。 就见用竹编编制的精致小窝里,一只幼崽四脚八叉的睡着。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来。头上还带着紫色的花。 “爷。” 除草的即馨跑过来,然后对着崔韫的视线看过去。 惊! 幼崽怎么将花圃里最名贵的花给摘下来了!! 这花是附属国上贡,皇上赏给爷的。她精心养了三年,才开了五朵! “是婢子看管不当。” 说着,她连忙将沈婳头上的花取下来。 沈婳的眼朦朦胧胧的睁开。 她高贵冷艳的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却眼尖的瞅见即馨掐在手里的花。 “嗷呜。” 她一跃而起,就要去夺,然后啪叽一声摔到柔软的棉布上。 沈婳只能控诉。 “这是我好不容易摘下来的。” 即馨:“你惹祸了。别吵。” 崔韫:“它在骂你。” 即馨:…… 沈婳:“胡说,我是从不讲脏话的女娘。” 崔韫:“看,还在骂你。” 说着,他没忍住嗤笑一声:“倒是会打扮。” 沈婳不喵了。 她有些骄傲的扬了扬脑袋。 见崔韫并无怪罪之意,即馨不免松了口气。她又蹲下,将花又还了回去。 沈婳斜眼去看。 花瓣似被蹂躏,蔫巴巴的惨不忍睹。 她一爪子踩了上去。 然后伸出小短腿指向一处。 “重新摘。” “那里还有四朵。”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即馨没好气的拍了拍沈婳的脑袋。 “老实点。” 沈婳叫声细弱,俨然是气了。 两世挨的打,都没当猫的几天多。 崔韫觉得有趣。就连吴家人带来的郁气也消了不少。再目睹沈婳抱头装死后,少年垂眸。 再观察一段时日,若猫崽当真没古怪,这般戏精的得意劲,送给崔宣氏养着是极好的。 能让阿娘开怀些,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他抬手丝毫不见心疼的将余下四朵花一并摘了。 沈婳装死的同时,眼儿稍稍留了一道缝儿,见此后,她又爬了起来。 “给我的吗?” “恩公大度。是这婢女万不能比的。” 喵叫声黏腻奶甜,圆溜溜的猫眼仿若晶莹剔透的珠子。 定然不是骂他。 崔韫不免闷笑,将几朵花全部送到沈婳面前。这才提步离开。 他走的并不快,便能听见猫儿趾高气扬的叫声。 沈婳:“即馨,给我做花环。” 即馨听不懂。但也能察觉猫崽冲她叫和对着崔韫叫明显的变化。 即馨狐疑:“你不会真的在骂我吧。” 沈婳:“快点。” 即馨:“爷不会骗我的。” 沈婳笨拙的捧着花,凑过去催促:“快。” 即馨:“可我又觉得你没那么白眼狼。你看,还要把花送给我。” 沈婳:…… 废了好大的功夫,沈婳终于戴着精致的紫色花环,在即馨除草的空档下,她一晃一晃追崔韫而去。 崔韫刚躺下小憩,就听屋内哐当一声响。 他睁眼朝地上看去,装着蚂蚱的篮子被打翻,蚂蚱跳了出来。 这是表哥宣沈送来的。 崔韫揉着眉心,然后对上吓得毛都炸开的猫儿惊恐的眼。 沈婳本来就觉得虫儿恶心。 可她没见过,这么大的蚂蚱。 还朝她这边蹦过来。 猫儿在抖,步步后退。每一根毛发都在瑟瑟发抖。 她被养的很好,毛发雪白,没有半点杂色。 沈婳:???“把它赶走!它要跳我身上了!” 崔韫沉思半响,没忍闷笑出声:“不如就叫雪团吧。” 章节目录 第115章 你的喜好不是暗中折腾人吗 崔韫倒没真难为一只猫儿。命即清入内将狼籍收拾了。 猫崽也狠狠松了口气。危机解除后,丢人的羞愧后知后觉的卷席着它的神经。 它的腿都是抖的。肉垫捧着小心脏。 动作,实在和常人无异。 崔韫若有所思的没驱它。 如此一来散了困意,少年屈腿半靠在榻上,手中执书坐姿懒散。世家公子哥的矜骄展露无疑。 却远没有几年后沈婳见的端方自持。 沈婳乌溜溜的眼儿四处打量。 书房的陈设一如先前。便是书架那里书卷摆的位置都没挪动一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浅浅打了个哈气,趴着睡了过去。没有兔子玩偶抱着睡到底不习惯,好在能抱着毛茸茸的尾巴。 即馨是在半柱香后寻来的。怕打扰崔韫清静,缓步入内福了福身子,便要抱沈婳出去。 崔韫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纸张上。却在即馨刚触碰沈婳时,懒懒出声。 “由它。” 即馨一怔。 “是。” 即便天儿暖和,可顾及地上凉,即馨出去一趟后,再入内时捧着舒适的窝,安顿沈婳睡里头。 再见幼崽呼吸浅浅,身子蜷缩,她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帕充当小被,盖到它身上。 沈婳从被挪到小窝后,便模模糊糊的打了个哈气,堂而皇之受了。显然,她习惯了被伺候。 屋内,只留下纸张翻页的声响。 然,平静很快被打破。 “崔韫!事儿成了。我请你喝酒。” 姬纥提着几壶秋露白,大摇大摆入内。这几日,他也将那副赝品成功出售给太子。免不得喜形于色。 崔韫视线微微一凝。显然不欲搭理姬纥,可到底念在后者身份,也便施施然起身,拱手一礼。 “七皇子自个儿喝吧,维桢不胜酒力。” 姬纥:…… 他娘的都要信了呢!! 酒量不好?崔韫这玩意酒量会不好? “拉倒吧!你外家表姐出嫁那回,你,崔柏兄,宣沈三人帮着那新表姐夫顶酒,以三挡百。” 一群世家子弟啊!被三人干的趴下。 他都替觉得丢人。 而那夜,崔韫喝的怕是能抵崔柏宣沈二人! 姬纥痛心疾首:“你是不胜酒力吗?你是不想陪我喝!” 崔韫懒懒散散的斜视他一眼。薄唇动了动。 “表姐夫身子骨弱,自幼不沾酒水,家中长辈特地叮嘱,故我们兄弟三人才不得不喝。” 一听这话,姬纥更气了。 “呸!”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重秉文身子骨弱?也不知三年前比武,是谁一把将本皇子摔倒在地的!” “永昌伯爵府这辈就一个女儿。阳陵侯府只你和崔柏二人。你们几个兄弟故将她看的比什么都重,当时宣家同重家定亲,你们三人可是没少为难重秉文的!难能有这么好心!” 崔韫也懒得瞒他了。 “他送我兄长一盆兰花。长势喜人,又是难寻到品种。” 崔柏的私下最爱兰花了,可不是送到他心坎。 “他送宣表兄一叠白玉雕竹镇纸。” 姬纥:…… 上回宣沈还在他面前炫耀呢。 白玉雕竹镇纸,十分难得。 姬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羡慕之余又是万分瞧不起这三人的倒戈!! “那送你什么了?” 崔韫:“我并无任何喜好。” 没有弱点,重秉文也实在难攻克他这个小舅子。 “……” 你的喜好不是暗中折腾人吗! 崔韫为难道:“两个兄长勉为其难不去刁难,我又怎好去做恶人,也只能随波逐流了。” “……” 姬纥在茶几前坐下。 他懒得同崔韫掰扯,左右后者都有理。 姬纥开了一壶酒,不拘小节仰头对着喝了几口。嘴角却由不住的讥诮。 “宫里花钱如流水,皇后有意将太后生辰办的声势浩大。却没人念起那日也是我三哥的生辰。” 姬誊同太后生辰同一日。 崔韫在姬纥对面坐下。余光却留意那被吵醒的懵懂又茫然的猫儿。 它抱着尾巴朝这边看过来。同崔韫对上视线后,幼崽歪了歪脑袋,很努力的翘起薄薄而又湿润的唇瓣。 崔韫挑了挑眉,随意问:“三皇子离京已有三年了吧?” “是啊,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回来。更没个信儿。” 可谁都清楚,定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姬纥啧啧道:“那年,父皇将他送走,我还大哭了一顿,毕竟三皇兄一走,整个皇城里最可怜的皇子就是我了。”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蹙眉。 “对了,他出盛京前特地见了你,我寻思着你二人平素并无交情。” 他这句话,到底让崔韫收回了看沈婳的视线。可沈婳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她慢吞吞的起身,咬着白帕一步步挪进。 在茶几角下,费劲的铺好帕子,很爱干净的躺下,眼巴巴的望着两人。 崔韫揉了揉眉心。别说姬纥困惑,他也困惑。 三皇子自生母自尽后,便深居简出。却在出发前一日,来了阳陵侯府一趟。 虽不至于面黄肌瘦,可明明年长崔韫一岁,却比他矮上好一个头。 他在崔韫面前问的很小心。 ——二公子明儿能护送我一程吗? 许是怕崔韫多想,他小心翼翼的补充。 ——这些年仰仗侯爷暗中照拂。 ——眼下全盛京的都在看我笑话,我也不知有没有命再回来。若非困顿窘迫身不由己,怕是妄想同二公子相交相识的。 崔韫虽觉突兀。 崔旸照拂姬誊,与他何干? 可转眼又念姬誊得到的善意太少,更不好让崔旸相送,便寻了与他年纪最为相仿的崔韫。 念及此,他遂也应承了下来。 ——三皇子仁义大于天,需保重自身。 ——多谢。 这是他和姬誊为数不多的对话。 而那日,姬誊离京,天并未大亮,皇室中人无人相送。姬纥到是隔着人群,偷偷抹了眼泪。 街上的百姓,无比沉默。深觉耻辱,却又为姬誊惋惜。可这是皇令。 雾气迷蒙湿气很重。 崔韫守诺,骑马一路相送至郊外的眺望台。 他骑着马,姬誊坐在马车里,一路都无话,直到眺望台。姬誊撩开车帘,冲崔韫一笑。 那个笑容很纯净,却也酸涩。 对方说了最后的四个字。 ——……就此别过。 章节目录 第116章 你气着我的猫了 姬纥没法撬开崔韫的嘴。也便闹了个没趣。听着动静他低头去看地上悠闲的摇着尾巴的幼崽。。 “宫里刚得了几只稀有猫,眼儿似蓝宝石,那叫一个漂亮。宫里的妃子正抢着要。都说宁缺毋滥,你若真动了养活物的心思,不若去父皇面前提上一提,他自然紧着你。” 沈婳:??? 什么叫宁缺毋滥??? 她很差吗! 幼崽气坏了,直接瞪姬纥。 猫眼瞪的圆圆的,倒是稚气可爱。崔韫见它这般,难免有些乐不可支。 怕是姬纥再说下去,它又得拍着肉垫骂了。 再稀有的猫儿哪有眼前这只有趣。 “不了。” 崔韫淡淡道。 姬纥:“它还挺凶。” 姬纥直皱眉。 “这种家猫,若不好生调教怕是野气难除,若还会咬人,便更麻烦了。” 咬人? 她还嫌别人脏呢。 多管闲事! “喵!” 偏偏她什么都做不了,也没法计较,只能气势汹汹的的朝外走去,连帕子都不要了。 门槛是有高度的,适才她为了入内便摔了个跟头,这才撞上了装着蛐蛐儿篮子。 她额头这会儿还疼呢。 沈婳盯着有半截她高的门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外头的景色,背影都带着难掩的丧气。 她出不去。 沈婳努力的对着外头的即馨打招呼。 “喵喵喵。” 嗓音微弱,即馨没听见。 沈婳气势转弱。只能心灰意冷的朝她的窝爬去。 崔韫身子朝后一靠。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闷哼。 看着这幼崽炸毛,又戏精的黯然神伤去角落舔舐伤口。他许是找到玩物丧志的乐趣了。 “七皇子。” 姬纥:“嗯?” 男人懒洋洋道:“你气着我的猫了。” “那你还挺护犊。” 姬纥喝着酒,念起一桩事,免不得提上一提:“对了,这几壶秋露白是我从郊外地处偏僻的酒肆买的,那儿是前往军营的必经之处。磨着店家多卖几壶时,你可知我瞧见了谁?” 崔韫敛眉:“吴家人。” 他语气平淡,却又笃定。不由让姬纥觉得惊奇。 “你倒是料事如神。风大吹起帘子,我难得一瞥。里头坐着的却是吴太夫人。不必多想她是朝军营去的。” 姬纥知道吴家和崔韫的不对付。 “许是来者不善,你也好有个防备。” 崔韫:“在我这儿受了气,自然要去父亲那边卖个惨。吴太夫人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崔老太爷崔太夫人双双发了话了,实在不足为惧。 他倒要看看,崔旸这次是什么态度。 到底涉及崔家家事,再见崔韫心里也有数,姬纥很自觉的不再多言。 他施施然起身。 “没趣,你不同我喝,我还是寻姬霍喝酒去。游湖一事他虽恶心,但谁不想人模狗样的装一下。也无伤大雅。” 崔韫也不留,不过到底出声提醒。 “太后的生辰礼,你若真不知准备何物,不妨去趟丰州,来去一回时间也足。” “丰州?” 沈婳倏然看向崔韫,少了那股颓然后,她目光炯炯。 崔韫颔首:“一风堂的绣品多为四大绣坊所出,我了解颇少,却知卖的最好的绣品出自丰州的沈家绣坊。” 不愧是日后要做侯爷的。 真有眼光。 沈婳不免与有荣焉。眸光亮晶晶的看着崔韫 她家绣坊自然是好的! “前有太子和四皇子压着,皇亲国戚送的礼也定然全部上了心的。故,所选绣品却不好过于拔尖,但也得别出心栽不能落人口舌。丰州来回一趟千里迢迢,如何也为诚心。足矣。” 姬纥若有所思。 让他为太后风尘仆仆专门跑这一趟,他打心里是不愿意的。可他能让亲信去买!!而自身借着机会出盛京游山玩水。 心动! 姬纥开怀的离开。 崔韫去看腕间的珠子,久久不言。光线落在他精致的侧颜下,多了几分温柔。 也不知多了多久。 他抬眸看向沈婳,薄唇动了动似有玩味:“过来。” 大抵过于信任,幼崽毫不犹豫的从窝里跳下来,摇摇晃晃朝崔韫而去。 崔韫嗓音听不出温度,却是饶有兴致一字一字道:“果然听得懂。” 沈婳脚步一停。 男人摩挲着珠子:“越是聪明,往往死的越快。” 他似呢喃:“除却画本,到是真没见过早早就开了智的猫儿。怕是山中精怪也不过如此。” 你威胁谁呢! 沈婳还真被威胁到了。 崔韫不会将她丢出侯府吧。 她记得郑千喻府上养了只傻狗儿的。她曾盛气凌人的将那狗耍的团团转。 沈婳忍辱负重。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画面。 幼崽蠢萌蠢萌的朝崔韫奔去,小腿哆嗦跌跌撞撞间还摔了一跤。随后扑向地上的手帕。 丝毫没看崔韫一眼,哼哧哼哧的往回搬。 好似,她不是听崔韫召唤才来的,只是为了手帕。 沈婳演的很卖力,怕是离家出走怀着身孕的小媳妇都得甘拜下风。 她付出了太多。 好在,现在她是猫,只是猫,没人会想到娇贵的沈娘子身上。 而崔韫看着她的表演,眸色幽深,怕是看书都没这般认真,他毫不留情的拆穿,半点面子也不给。 “掩耳盗铃,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啪’的一声。 沈婳这一回是真摔了。 崔韫食指弯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子。 ‘咚咚咚’ 逐渐同沈婳心脏跳动的频率转为一致。就在她懊恼烦闷时,身后传来低笑。 “聪明总比蠢好。” 这倒是说了句人话。 不等沈婳缓神,她便被男人提了起来。 崔韫随意捏着她的后颈,漫不经心晃荡着出了书房。他能明显的感知手里猫儿的战栗。 “喵呜。” “即馨。” “婢子在。” 即馨看的心惊肉跳,生恐崔韫下一瞬将猫直接甩到地上。 崔韫把在地上滚过的猫儿扔过去。 “脏了。” 沈婳窝在即馨怀里。下意识的瑟瑟发抖。有那么一瞬,她真怀疑崔韫会把她砸死。 “给它洗洗。” 沈婳死死捏着即馨的衣摆。 它不洗! 崔韫吩咐:“洗干净再送过来。” 章节目录 第117章 它……好似不想被你抱着亲近 残阳如血,斜下之余染红了半边苍穹。天色一寸一寸转暗,本该在军营的父子归府。 马蹄声渐渐愈行愈近。 崔旸面色冷硬,翻车下马,身上的铠甲泛着寒光。 “阿爹。” 崔柏正要追上去。 吴太夫人在崔旸面前虽说不曾哭诉,言辞委婉间提的无非都是过往。却试图勾起崔旸对亡妻的不舍。而翻来覆去便是那么几句。 ——你是个好女婿。我一直都知,许久日子不见,知晓你忙,便特地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点心? 崔旸那种粗人,可不喜欢甜腻之物。怕是原配喜欢吃的。 ——瞧见你总是免不得伤怀,许是年纪大了,老是记起你陪阿嬛回门时站在一处登对的画面。 崔柏当时听的心里不爽快。 斯人已去,缅怀人之常情,可崔旸已娶妻,吴太夫人若当真贤惠识趣,却何必专门跑这一趟说这些事? ——只是可惜了,阿嬛那胎怀的凶险,那时你在战场厮杀,她握着我的手,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断了气。 果不其然,说着这些,崔旸笑意也散了不少。 “岳母可是去府上了?还是府上奴才招待不周?” 崔柏面无表情的听着吴太夫人说。 ——你那夫人管理后宅,永昌伯爵府出来的娘子怎会有差?她将侯府打理的极好,阖府上下都听她这主母的一人的,韫哥儿一直都是知情达理的孩子。如何会招待不周? ——只是可惜了,匆匆拜访未上拜帖。还没见上崔太夫人一面。 只要不是蠢的,也能听出吴太夫人这是话里话外指责崔宣氏的不是。 吴太夫人又避重扬轻的将缘由说了一番,从她嘴里,无非是奴才自作主张,天比天高。 而她只是个仁慈的长辈,怀有愧疚特地前往。又很不经意的招呼了身边的吴韶音给崔旸请安。 可见其心昭昭。 崔旸当时久久未语,是一如既往的冷硬。而崔柏的心却一寸一寸的往下沉。 任凭吴太夫人说出一朵花来,崔柏也不会去怀疑崔宣氏和崔韫有半点错处。 便是两人真有错,也是吴太夫人做的过了。 此刻,崔柏心事重重对着崔旸的背影,嗓音依旧沉稳道。 “阿娘为人如何,入侯府门后这么多年阿爹想来没法挑出一个错字。二弟更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孰是孰非,阿爹还是该细细斟酌,莫为了只言片语伤了夫妻同父子情分。” 崔旸脚步一顿,他在儿子面前一贯是严厉的。未留下半个字,直直朝崔宣氏的院子而去。 崔柏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到底还是不妥当的追了上去。 ——— 崔宣氏面色疲倦,穿着薄薄的夏衫,便准备早早歇息,房妈妈刚吹了屋内的灯,便远远听见外头奴才的请安声。她手下一抖,心生不安。 “大娘子。” 崔宣氏闭了闭眼:“来的可真快。” 崔旸这些日子有意避着她,眼下却又在不该回府的日子回来,怕是向她问罪的。 可她却好似并不意外。甚至有种声音在耳畔划过,说了三个字。 ——果然啊。 她起身穿鞋:“掌灯吧。” 房妈妈点开火折子:“这件事老太爷,太夫人都站在您这边。侯爷到底还是讲理之人,怕是不知始末,大娘子莫同侯爷置气……” 还不等她说完,崔旸便大步入内。 房妈妈噤声,眼下屋内堪堪只点了两盏灯。她正要再点,就听崔旸道。 “下去。” 崔旸是武将,常年面对收下的兵,总是不怒自威,便是有意在崔宣氏面前温和些,也无济于事。 房妈妈心尖一颤,担忧的看向崔宣氏,只能退下。 “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崔旸紧紧抿唇。凝视崔宣氏拿着从房妈妈手里取来的火折子,不急不缓的点着灯。屋内跟着渐次亮起。 他在战场上巧舌如簧,痛骂敌贼的话语从不重复,可一见崔宣氏,却嘴笨的很。 “你可是动怒了?” 崔宣氏:“我不该动怒吗?” 崔旸:……又是这样。 崔宣氏即便是生了两个孩子,可保养极好,她生了一张娃娃脸,便是这个年纪,看着也年轻,如今墨发散披。站在崔旸面前,很是娇小。 崔宣氏语气平缓柔和:“还是侯爷觉得,我为晚辈理应处处让之?” 崔旸觉得问题隐约有坑,他又一向直来直往。再照着今日闲暇读的圣贤书…… 他冷着脸很严肃:“不错。” 崔宣氏面上绽现笑意。 可见他是回应对了,崔旸不由松了口气。 他急急赶回来,是特地见崔宣氏的。崔宣氏本就和他闹不快,若是再经此一事…… 好在崔宣氏没放在心上。也是,她一直温婉得体。 “吴太夫人的确有过,你也受了委屈,可到底她为长,忍耐一番又何妨?” 见崔宣氏的笑意不减。崔旸放松之余又道。 “吴家女娘你觉得如何?” 涉及儿子的事,崔宣氏忍无可忍,当即冷冷道。 “柏哥儿的婚事,侯爷已允莫再插手,眼下又念着韫哥儿的婚事了?” “我绝不认吴家女娘为儿媳。” “侯爷若是真觉得好,不若休了我,再娶吴家人?” 崔旸心慌,面色愈发的沉。 他好似又惹崔宣氏生气了。 ———— 院外,崔柏焦急不已。 “阿兄。” 崔韫缓步而来。 他怀里抱着一只洗的干干净净却又僵硬的透着生无可恋的幼崽。 崔柏:??? “你何时养的猫?” 崔韫:“一时兴起。” 崔柏的唇上下翁动。 “它……好似不想被你抱着亲近。” 这说出了沈婳的心声。她到底是女娘,如何能被外男抱着,这成何体统! 她刚要愤愤的点头。 就听崔韫轻笑一声。 “雪团不愿意?”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顺着背脊抚着猫儿蓬松的毛。 沈婳鼻尖都是少年郎身上清冽的味道。崔韫的抚摸,令她羞愤欲死,猫儿习性却让她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一边是女娘的矜持,一边又想让崔韫继续顺着她的毛。两两纠结下,难掩的刺激之感仿若放大了数倍。 崔韫懒懒道:“来,对我阿兄笑一个。” 沈婳:“……” 于胁迫下,她相当不情愿的冲崔柏弯了弯湿漉漉的唇。 崔韫低低一笑:“看,它是相当愿意的。” 章节目录 第118章 你盼着我点好吧 ‘啪’的一声巨响,屋内瓷器落地。 崔韫倏然冷了脸。 兄弟二人不由分说提步朝里而入。可不等他们入内,崔旸面色难看龙行虎步而出。颇有动怒之意。 崔韫:“父亲迁怒阿娘了吗?” 刻意的称呼中,任谁都能听出亲疏之分。 不等崔旸多言,崔韫嘴角浮起一丝冷意。 “人是我赶的。儿子愚笨,学不得圣贤道理,父亲要怪罪也不该寻错了人。” 沈婳能感受到崔韫压抑的怒意。 少年郎甚至放下狠话:“父亲孝敬岳家,儿子自孝敬阿娘,各有立场。” 崔旸习惯的摸着腰间的弯刀。眼神犀利仿若一把利剑:“若真不知规矩,骨头松懒,便去军营吃几顿军棍!” 到底战场厮杀的人,他便是不说话,单立在一处,沈婳都能察觉起威严,更遑论疾言厉色。 崔柏护着崔韫。 “父亲若要罚,不如连儿子一并罚了。” 眼看着空气凝滞剑拔弩张,屋内的一道嗓音将其柔柔盖过。 “侯爷慢走。” “你们兄弟二人也回去。” 房妈妈闻言也顾不得礼数了,急匆匆入内。撞见的便是一地的碎片和崔宣氏冷落冰霜的脸。 “大娘子,您可有受伤?” 她心下一惊,连忙上下打量崔宣氏。 崔宣氏朝她露出个勉强的笑意。 她不知是安慰房妈妈还是安慰自个儿。 “瓷瓶是我不慎打落在地的。莫想岔,再如何他不会对我动手,也未曾怪罪。” 崔宣氏嗓音很轻。 “其实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侯爷一心在军营,同我聚少离多。但他从未寻花问柳,也不同别家武将那般妻妾成群。公爹婆母仁慈,孩子又有出息。盛京里头,我也是头一份的体面。又不知惹了多少夫人背地里酸我。” 崔旸每次浴血厮杀战归,皇上赏赐的金银细软,也全都交给她处置。 除了不爱她。 房妈妈扶着崔宣氏朝里屋而去。 崔宣氏释然的笑笑:“人呐,总是贪念不足,往前想要的总是盼着多些再多些。” “可眼下却是清醒。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便好。日子过一日是一日。合该放宽心。” “柏哥儿有了中意的女娘,待日后娶进门,我便得操心韫哥儿的了。” 而屋外,崔旸的训斥吞到肚子里,他煞气十足的离开。 夜里的动静,很快被传开。便是主院也惊动了。 崔太夫人长吁短叹。 “他脾气是拧了些,可也断不会砸瓷器发泄怒火。” “回太夫人,确然是夫人屋里的动静,两位公子也在,为此还起了争执。” 崔太夫人便是三分信也成了五分。一时间将吴家恨到了骨子里。 崔宣氏是她早早就认下的儿媳,孝敬体贴。崔韫将吴家赶出去,也是她默认的,吴家那老东西可好,直接寻了崔旸。 怎么,眼下崔旸是回来打崔宣氏的脸,还是她的脸? 崔太夫人起身,来来回回的走,显然是气狠了:“倒是走的清静!怕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真是威风,怎么不来寻我对峙!” “侯爷人呢!” “侯爷已离府。” 身边的婆子,连忙给她顺着气。 崔太夫人沉沉叹了口气:“当年,他无意再娶愣是当了三年的鳏夫。” 老太爷愧疚,未催。 她每每提起续弦,崔旸便一味敷衍。 再后来,一场宫宴结束后。 “他回府便提出想娶永昌伯爵府的女娘,为此我狠狠松了口气,永昌伯爵府的女娘知书达理百家求,亲事多有波折,好在也如他所愿。” 她一直以为崔旸是对崔宣氏开窍动了心。 可这些年看在眼里。也能两相对比。 崔旸在崔吴氏面前很是随意,就如寻常夫妻,而和崔宣氏相处,坐如针钻。话极少也不自然。 “实在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碗水端平吗?这如何端?” 这边, 崔韫凝眉,不再言语。 长辈的事,的确不该子女置喙。崔宣氏脾气再软,也不会将难堪让外人看了去,便是儿子,怕是也不自在。 崔柏明显也知道这点。他深深看了眼亮堂的屋子。 “那我同二弟明儿再来给阿娘请安。” 他语气一如既往温润如玉。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 崔韫一言不发抱着猫儿往外走。曲折的芜廊挂着盏盏灯笼。 崔柏心思沉重,可转眼见崔韫阴沉沉的眉眼,心突突一跳。 崔韫何等秉性,他这个做兄长的最清楚不过。 “维桢。” 他喊着崔韫的字。 “阿爹心思不细腻,也最为严厉,不过,他到底还是……” 一语未完。 “我知。” 崔韫打断。 “不止我知,阿娘也知。” 故,崔宣氏甚少同崔旸起过争执。 崔韫紧紧拧着眉。 “我只是不懂,吴家没有给过阿娘半点恩惠,阿娘明明最是无辜,外祖心疼阿娘,却也眼睁睁看着阿娘忍了吴家十余年。” 外祖母私下更是痛斥吴家多次。 可转眼却拉着崔宣氏的手,谆谆教诲。 无非是莫计较。 可人活着,为何要这般事事周全而委屈自身? 他说:“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道对女娘过于苛刻了?” 崔柏不由笑了。 “你想这些作甚?世间黑白,各有各的说法,尽对非对,尽错非错。不过是框框架架的规矩多了,束缚便也多了。” 不过,他仍旧不放心道。 “这事也算过了,你可别暗中又找上太师府问罪。” 崔韫压下情绪。 懒懒道:“知道了。我难不成还能夜闯太师府,装神弄鬼吗?” 崔柏:……你干得出来。 “阿兄明儿去军营吗?” “后日再去。” 哦,崔韫知道了。 “那就是要去寻乔娘子了。你倒是黏人。” 崔韫睨他一眼。 “阿兄还是改改才好。” 他举了个例子。 “正如读书,往往我早早学会要领不会再看第二眼,反倒是那种疑难,让我次次攻克,不计其中坎坷。” 崔韫:“可见,黏人唾手可得不如那些来后不易的。我还想着喊她一声阿嫂,阿兄若不再改改怕是不能如我所愿了。” 崔柏:…… “你盼着我点好吧!” 章节目录 第119章 它跟我睡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0章 崔韫!你不要你的雪团了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1章 归醒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2章 你真是好手段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23章 可去你娘的 昨儿夜里下了雨,不久,估摸着也就半刻钟。 天儿寒,故地面仍旧带有潮湿。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未曾往下坠,就被迫结成挂着的冰柱。 沈婳稍稍支起窗格,凛冽的寒风便不知所谓的刮了进来。 ‘砰’的一声,又被重重关上。 凝珠执着手绷,落下几针就转眼求教沈婳。 沈婳随意看一眼,很敷衍的点了点头。凝珠信心大涨,随着落下的针越密,所呈现的刺绣让沈婳点头都变得迟疑。 最后,终是看不下眼。 纤细不健康苍白的手指落在那杂乱的绣花上。 “套针是最传统的绣法之一,平套针讲究分层相套,第一皮出边,外缘齐整。第二皮第三皮长短一致,且需与第一皮线条的尾端衔接。后层绣线嵌入前层,丝丝紧密相夹。绣面才得以平整,色彩的过渡才能更为自然和谐。” 她一口气没带喘。又说了与平套大致相同的集套针法。用于绣圆形纹样。 比单套套的深匹数短的双套、略为稀松的木梳套。绣鸟毛最适宜的偏头套,绣走兽用的火毛套。 当然,也少不了苏绣里头最常用的散套针法。 “散套讲究等长线条,参差排列,皮皮相迭,针针相嵌。此针法丝理转折自如,镶色浑厚和顺。” “你若是绣娘,让最严格的孙姨瞧见,可得受好一番斥了。” “可明白了?” 凝珠茫然但也老实:“没有。” 她羞涩的笑:“娘子不妨绣给婢子瞧瞧?” 沈婳糟心。 她看向一边笑着的倚翠。 “且好好教着,她若是没长进,唯你是问。” 几人说话间,就见成妈妈推门而入。 “娘子。”她福了福身子。 “外头有人寻,说是七皇子身边的。” 外头站着两人。皆做小厮打扮。其中一个唤德三,是贴身伺候姬纥的。另外一个跟在德三身后,穿的衣裳显然也差几分。 “这种跑腿的活,您吩咐小的来便是,何须亲自跑一趟?” 德三睨他一眼。语气不乏自得之色。 “要么说,我能贴身伺候主子爷,你却只是个二等奴才。这里头的门道弯弯绕绕,有的你去学。” 见对方困惑,德三没好气道。 “沈娘子虽是商户之女,住的这地儿也偏,可这宅子是崔家那位的。” 换来小厮的一阵吸气。 “崔……崔侯爷?” “正是,主子爷一口一口沈妹妹叫着亲昵,你当他四处随意能认妹妹?想来也是沈娘子借了崔侯爷的光。” 光凭这一点,即便沈娘子至今未被纳入阳陵侯府,他也值当跑这一趟。 见小厮惊讶,他不免又提点了一句。 “便是连颜娘子都同这沈娘子交好。” 小厮大吸一口气:“可坊间有传闻提督府同阳陵侯府会……” “住嘴,两府未曾放出消息,便是没头影儿的事,你也不怕惹祸上身。” 德三人精的压低嗓音:“若真是如此,愈发能瞧出沈娘子是侯爷的心尖尖。大费周章让她同日后正房娘子交好,几个男子能做到这一步。” 沈婳在成妈妈禀话后。起身披上厚实的披风跨出门槛朝外而去。 德三换了一张笑脸。 “我们爷说了,忘了谁都不能忘了沈娘子,爷最爱热闹,明儿大婚,沈娘子若得闲,定要喝上一顿酒。” 说着,他奉上喜帖。 沈婳翻看着喜帖,有些不可置信。 她犹在守孝,原以为,姬纥成亲,遣小厮送几壶酒来,便也成了。竟不曾想,是让她人去。 德三见沈婳踌躇。也便小声将原话告知。 ——谁在意什么不吉利的那些!我不信也不玩那套虚的。娶的人非我所愿,也不见得这桩婚事多吉利,何况这喜庆年都过了如此之久,难不成守孝三年,她都不参加喜宴?你且同她说,不来便是瞧不起我! 按照大祁的历来规矩,皇子大婚是在所赐的府邸举办,若是得宠的,帝后会亲临,而此次联姻,突厥使臣皆在,皇上特地破例,跪拜夫妻之礼在皇宫举办。 文武百官同家眷自在宫中观礼赴宴,而大典结束,新人是要回新赐府邸的。 新府邸自然不能气氛冷却,同样也得摆上几桌。 请沈婳自然是去新王府。 ———— 次日一早,姬纥换上蟒袍龙褂。前往慈宁宫请安。 太后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你来的倒真真早,可曾有了早膳?今儿大喜,可有的忙活。” 应付几句后,再去了养心殿给爀帝请安。 爀帝亲自上前扶住他,拍了拍姬纥的肩。 “你生母若在,得知你成亲定然是欢喜的。” 好虚伪一男的。 姬纥:“父皇还记得我母妃?” 爀帝:…… 他后宫佳丽三千,哪里还记得姬纥的生母是姓周还是姓凌。长的是扁还是圆。 爀帝沉稳的笑笑:“虽说时间紧,可工部那边夜以继日,王府正院子及多处已修葺妥善,至于旁的,只能后面慢慢来了。” “你我父子,若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姬纥想到了崔韫的话,还真没客气。 姬纥:“我想要真金白银。” 爀帝一愣。 他试探道:“你就不想在各部任职?” 便是真任职了,想来也不是好差事。 姬纥若真有抱负,也得不到施展。 算计来算计去。 何必呢。 姬纥:“父皇,我吧,没什么本事。” “我就缺钱。” “越多越好!” 爀帝看向姬纥的眼神都不对了。 三分愧疚也成了七分。 他这个儿子太容易满足了。对于如此粗俗的愿望,他还能不答应? “行,朕已知晓。且去你母后那边请安吧。” 姬纥恭敬退下,不等他入椒房殿,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太子。 太子温和又怜悯的看着接盘的姬纥。 “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他惺惺作态:“不过孤保证。日后不会同七弟妹有任何瓜葛。” 字字未言,却又字字提醒姬纥,要娶的公主,被他这个太子尝过了身子。 是早就不干净的,二手的。 他姬纥被封闲散王,实则就是一个收拾烂摊子的。 姬纥的拳头硬了。 可去你娘的。 章节目录 第124章 敢辱骂诽谤我,你摊上大事了! 身后传来一声不留情面的晒笑。 四皇子姬妄缓缓走来,他身后跟着咬着糖的姬聪。 他嘲笑的自然是太子姬甀。 “皇兄,你可就不厚道了。” “做了那种事,我要是你早该没脸面对七弟了,今儿这个场合,更该在东宫闭门不出。” 两人本就不对付,姬甀的脸登时黑了。 姬妄不在理会他,转头看向姬纥。 “七弟都成亲了,舒才人若是泉下有知,自当欣慰。” 舒才人便是姬纥的生母。 死后,也不得追封位份。 要说用心,姬妄可比爀帝多一层。 姬纥已嫌少从旁人嘴里听到舒才人三个字,不免有些恍惚。看向姬妄的眼神,也有点松动。 姬聪这会儿傻兮兮的跑上来。他虽傻,却自以为很讲义气,两手一插腰,对上姬甀。 “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母妃说了,是你做了让祖宗和天下人蒙羞之事。” 姬甀面色一沉:“住嘴!” 姬妄:“事实如此,皇兄何必恼羞成怒?” 姬聪:“是哇。” 姬聪为此不免得意:“我上回犯了错,都没逃避知道认呢。这一点,皇兄还得学学我。” 说着,他还指了指姬纥:“七弟尿床数次,也不见得否认啊。” 姬纥服气了:谢谢您嘞。 为此,姬甀忍着脾气,他直直看向一声不吭窝囊的姬纥。随即一甩袖子,大步离去。 姬聪对着他的背影,仿若七岁孩童,愣是嫌弃的啐了一口。而后下巴一抬。 “七弟,这是我给你的贺礼?” 他摊开那只紧攥的手,是早被他攥热而黏糊糊的糖。 看完了狗咬狗的姬纥实在是心领了。 ———— 乐伽公主是从驿站出的阁。到了吉时由喜娘背着上花轿。 送亲的突厥使臣,接亲的官员一并骑马随行于花轿之后。 内务府官员,礼部官员皆有同行。 金吾卫出动,刑部官兵警戒。 可见皇室连同文武百官在尽心尽力的试图瞒下太子所犯的塌天大祸。 看热闹的百姓立于道路两端,热闹异常。 “听说是钦天监算出这突厥公主和七皇子天作之合,这才有促成了这桩好事。” 有人闻言唏嘘:“难怪,先前是有说皇上本要封其为妃的。后面突然换了风声,我还当是谁乱传的,可见七皇子的命实在太好。” “喊什么七皇子,如今该叫王爷了。依我看,这算是夫凭妻贵了。” 天色暗沉。王府却亮如白昼,红灯笼高挂,红绸四起。手工剪裁的喜字处处贴着。新人也以从皇宫回了王府。 人群正簇拥这新人朝新房而去。 姬纥捏着红绸漫不经心的的看着人群。 姬霍啧一声:“你看什么呢!!看路!” 姬纥又看了一眼边上的乐伽,红盖头挡着脸,他没瞧清楚乐伽的脸:“我今儿自发请的人!除了你都是成双成对的。” 姬霍:??? 他气的脸黑。 “呸!” 他环视一周。 那些由皇后定下,一同过来的人其实并不少,可这些人不算。 他还是没信。 是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可崔韫不就孤零零的站着吗!! 他边上站着的是三皇子姬誊,然后,他看见了韦盈盈。 姬誊难得穿了身合体的衣裳,听说是宫里那位,特地请宫中绣娘做的。 大度的就做了这么一件,只因姬誊要陪着姬纥迎亲。 韦盈盈抿着脸和姬誊中间仿若隔了道银河。 她多次去瞅姬誊。难受自己要嫁这么个落魄皇子。长的也不俊,太瘦了。 韦盈盈深吸一口气,走近。 趁着无人看这边,她掏出一袋银子。干巴巴道。 “给你用。” 韦盈盈:“往后我会陆陆续续给你送银子的。” “别这么寒酸,你记得拿去买点肉吃。” 姬誊惊讶的看向她。 对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韦盈盈,脸不红,气不喘。 “你若听话,我会对你好。” 她等着姬誊感恩涕零保证。 然后,等到了姬誊困惑的皱眉。 “敢问娘子是?” 韦盈盈:???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不知道我是谁!! 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你却不知要娶的女娘是何等模样,像话吗! 她把银子装了回去。扭头气哄哄走人。 将这事从头看到尾的姬霍没忍住嗤笑一声。 他一手搭在姬誊的背上,指着韦盈盈离去的背影。拿腔带调:“她是谁,哈哈哈哈韦家嫡女啊!自小就是个脾气辣的。你把她惹到了,不得了了。” “不过也难得,她还知道给你银子花哈哈哈哈哈。” 姬誊闻言,异常沉默。 姬霍鼓动他:“还不追上去。” 姬誊摇摇头,似几分落魄。 “赐婚给我,是委屈她了。” ———— 沈婳难得穿的不算素净。梳了个很漂亮的发髻,别着金簪,耳垂上挂着玉坠。 淡紫兰花刺绣领褙子,下着绣白玉兰长裙。外头披着貂毛。 她到底有所顾忌,没跟去喜房。酒席未开,沈婳便沿着假山漫无目的的走着。 “喂!谁给你的胆子背后说我刁蛮任性的!” 不远处,尊贵的崔绒发难的抬着下巴,气势逼人。 她明明还是个五岁的小团子,却让面对的女娘面色大变。 她也只是小声埋怨了几句,怎么就被崔绒听着了! “郡主,我没说您。” 崔绒岂是那般容易忽悠的,当即气恼。 “你的意思是我聋了?” “不不不。” “那你是当我好戏弄?” “不——” 崔绒:“别狡辩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敢辱骂诽谤我,你摊上大事了!” 崔绒还是很讲道理的:“你自己扇自己一巴掌,还是蹲下来我给你一巴掌,选吧!” 女娘不虞。 “我父亲好歹是四品官员!” 崔绒:“现在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提你父亲作何?我二叔还是有爵位的侯爷呢!” “小鬼。”身后传来幽幽的嗓音。 崔绒的气势莫名少了大半。 她转身,确认是沈婳后,当即瞪大眼。 “你怎么也在!” 她想着,两人到底相识,怎么着沈婳也会帮她。 崔绒反应过来,她下命令:“来的正好,过来,给本郡主赏她一巴掌!” 沈婳若有所思:“可我觉得,人说实话也没错啊。” 章节目录 第125章 小鬼,你这样!真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我能不生气吗!” “即便名声有损,我好歹也是工部尚书之女!这桩婚事与我而言无非是雪上加霜,我一万个告诫自身,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去经营!” 凉亭内,韦盈盈越讲越气。 沈婳剥着炒好的瓜子。听的津津有味。她又挨着韦盈盈的位置近了几分,眼眸亮晶晶的,很是配合的点点头。 “你真不容易。” 韦盈盈一听这话,更是委屈恨不得全部倾诉。 “我也觉得!” 她激动的一拍石桌:“可见他一点也不在意!内务府是死的吗!难不成会不将我的画像送去三皇子府?你说是吧!” 不同她的怒火无处发泄,沈婳沉静分析。 “可内务府的人都是人精难不成还会自告奋勇的讨好三皇子?怕是三皇子要看,内务府也不见得会理会。” 韦盈盈也算不得真蠢,眼下无非是情绪上头。 虽然沈婳所言是理儿,可也抵不住她此刻的怨怼。 她斜视沈婳,火气很冲:“你怎么帮他说话!” 韦盈盈:“你让我很失望!” “够义气的话,就陪我一起骂他!” 沈婳明白了。 若是放到往常,她得骂韦盈盈有病了。 可眼下女娘闲来无事倒是很难得配合,试探道:“他就是眼中没你。” 韦盈盈牙咬的咯咯响。 “还不体贴。” 沈婳看了眼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枉你费尽心血。这同吃了闭门羹有什么区别。” “还没嫁过去就忍气吞声遭此待遇,往后那还得了?要是真在意,怕是早就想法设法的见你一面了。又怎么出今日一事?我看在眼里打心底里心疼你。” 沈婳翘着小拇指:“满意了吗?” 韦盈盈缓缓抬手捂住心脏。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 再说要窒息了。 崔绒迈着小短腿而来,她板着肉嘟嘟的脸,走近高声质问。 “你怎么中途就走了!” 这话自然是对沈婳说的。 沈婳看都没看她一眼。 中途走,当然是看到了冷若冰霜又带着故事的韦盈盈了。 崔绒控诉:“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 韦盈盈看看崔绒,又看看沈婳。有那么一瞬间,她对这个商户之女由衷的佩服。 行啊! 沈婳能混进来喝喜酒,又能戳她心窝毫不留情,转头又能将阳陵侯府的小郡主给得罪上了。 她若是身份尊贵的官宦府上女娘,还不得上天? 崔绒将头仰的高高的:“我命你给我道歉!” 虽不知两人到底有何罅隙。可生怕沈婳不知崔绒身份,韦盈盈好心提醒。她压低嗓音凑近。 “这小郡主平素我都得让着,你快给她低个头。” 沈婳终于瞥了崔绒一眼。 她指尖勾了勾:“走近些。” 崔绒不疑有她。 哒哒哒走近。 刚要吓唬沈婳,再放一段狠话时,她的脸被女娘用力掐住。 韦盈盈倏然瞪大眼。 “你疯了!” 沈婳毫不留情的重重揉捏着崔绒的脸。 “小鬼,你这样!真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跟我说话客气点。听到没有?” 崔绒疼的眼泪冒出来。 韦盈盈连忙站起来:“快放手,放手。这是阳陵侯府的金疙瘩啊!” 韦盈盈已经想到沈婳的大难临头了。 然后,她听到崔绒憋屈的一个字一个字蹦出话。 “听!到!了!” 沈婳这才松手。 她将刚剥好的一颗瓜子仁送到崔绒手上。 “把眼泪擦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啊!” 崔绒后退几步:“别以为给我一点小恩小惠,我就不会告诉我二叔!你等着吧!” 沈婳拧眉看着她。 “你年龄几何?” 崔绒:“六岁了!” 沈婳:“我还当你三岁。” “什么事就只知道告状,你能不能有点六岁小女娘的样子。” 崔绒想反驳,可却气的挑不出错来。 除夕一早,阿娘带着她去阿爹牌位前磕头。 那日,阿娘打扮的很漂亮,穿着那一身湖蓝色锦裙,说也就穿过一次,还是同阿爹定亲时穿的。 阿娘依旧温柔。 ——夫君,绒姐儿又年长一岁了,她性子被我养的娇了些,但说到底,也不是胡作非为的小女娘。 崔绒死死抿着唇。 “你六岁难道很懂事吗?” 沈婳毫无心理负担:“不错。” 总不能处处被沈婳比下去,崔绒心烦意乱间,费劲的爬上石凳,在沈婳边上坐下。 她挑着引以为傲的事儿讲。 “我昨儿在路上捡了只快要死的小狗,见它可怜,送去倪康叔叔那里。把它给治好了。你救过狗命吗。” 倚翠沉默。 这世上,只有她最清楚沈婳的过往。 当年,郑三娘子不知哪儿抱了一只鸡。年幼的同情心泛滥抹着眼泪,对娘子哭诉。 “它好惨,不知是哪个恶毒的人敲断了它的腿。你把帕子给我,我们给它包扎吧。” 娘子见状嫌弃的用帕子捂住嘴。连连后退,仿若撞见了瘟疫。 “你脏不脏啊!” “离我远些,我这帕子是雪蚕吐丝制的丝绸,天山上的雪蚕你知道多难养吗!可不是市面上的寻常蚕能比的。上头的玉兰样式绣花是苏绣里头的双面绣。光是绣这么一小块,就耗时一月。知道这一块多贵重吗?” 郑三娘子愣是说不出一个小气。 沈婳也一直都是这个死脾气。 “可不包扎,它万一就没命了,而你只是少了一块帕子啊!” “郑千喻你比我年长吧?我要是你早就送去医馆了,而不是浅薄又自以为是的以为不上药过家家般包扎就能治了。” “当然,医馆想来也会把你轰出来,成熟点,你七岁了,不要说这种话出来丢人现眼。” 郑千喻被她说的不知所措。 许是看她过于可怜,沈婳难得的提了个意见。 “腿都断了,活着也是遭罪,若你实在不知怎么处理,不若交给我府上的厨子,他手艺最好,做出来的板栗烧鸡可好吃了。” 郑三娘子听后,当场指着沈婳说她恶毒缺德。 沈婳也不气,人小鬼大的站在那边:“两只鸡腿都给你。” 郑三娘子咽了咽口水:“……成交。” 章节目录 第126章 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心动 见沈婳不语,崔绒得意了。 “看来我比你优秀。所以你下回得对我好点,从来没人敢这么对我。我不治你的罪依然是开恩了。” 沈婳托着下颌,似被逗笑了:“哈。” 韦盈盈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沈婳的反应,让崔绒很是不快,她免不得又要自吹自擂:“我虽然不爱读书,可夫子教的字,我都能认了。” 那是崔韫特地请来的,听说还是先前给崔柏启蒙的夫子。 凭着这一点,她再不满也得尊敬。 “夫子上回特地夸我聪慧。还说是这盛京里头同龄的女娘没法比的。” 沈婳垂下眼眸,神色平静。 见沈婳不说话,崔绒睨向倚翠:“你来说。你家娘子得过夫子夸赞吗?” 被点了名的倚翠讪讪,她清楚娘子最重面子,自然点到为止。 “教导我们娘子的夫子不下五名。” 沈婳安然自若的点了点头:“嗯,他们离去时,都说自身才疏学浅,没法再教导我。” 绝口不提都是被她气走的。 崔绒不说话了。 那些夫子在沈婳面前竟如此谦卑。她不想承认沈婳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很快,府上的奴才恭敬入了亭子。 “郡主,韦娘子,沈娘子,请移步入席。” 若按照规矩,席面自是男女分桌,中间还得隔着一道屏风。座位也有主次之分,以正对屋门者为上座。 可这俨然是姬纥说了算的。 他将皇后那边送来热闹气氛的公子和女娘以规矩分席,一并安排在次堂屋。 而正堂屋就摆了两桌。 这两座自然都是他认为的‘狐朋狗友’。 故,无需遵那些规矩。 菜品一道一道的送上来。有条不紊不出错。 姬纥去次堂屋敬酒了。也没让人帮着挡酒。显然是有大醉的心思。 “绒姐儿呢?” 一旁同未婚妻说着话的宣沈转头问表弟一句。 崔韫眼里闪过柔意:“许是又去哪里惹是生非了。已让下人去喊了。” 姬霍闻言,忍不住说道:“既然知道是惹祸精你也不管管!你府上那位霸王的确要上天,我听说刚刚还将都司府上的女娘给气哭了。” 崔韫抿唇。 “此事,我会调查。” “调查什么?” “绒姐儿绝不会对无辜之人发脾气。定然有缘由。” 姬霍:???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也是服了,崔韫养的不管是人还是猫,都顶顶会惹祸的。 崔绒是这会儿进来的。 她小跑入内:“二叔。” 说着又对宣沉福了福身子:“表舅。” 宣沉笑着问了话后,便让崔绒去崔韫跟前坐下了。 主位是给姬纥留的,随后是三皇子姬誊。他身边空了两个位,然后是宣沉的未婚妻温国公府的嫡出女娘。再是宣沉、恭亲王世子姬霍、崔韫,还有给崔绒留的位置。 一桌坐八人。再坐两人也使得。 反观另一桌,已满八人。 姬霍环视一周。很不道德的骂了一句。 “娘的。” 放眼望去,两对成了亲的,几对有了婚约的,的确都是成双成对!! 早知如此,他就该带小妾过来的。 他愣是站了起来。 “崔韫。” 崔韫漫不经心的抬眸。 姬霍:“我实在不屑与你为伍!” 放下这句狠话,他愣是坐到姬誊边上。 如此一来,崔韫右侧的位置也便空了。 男人只是寡淡的笑笑,不以为然。 很快,姬霍就后悔了。 他这个位置能清晰的瞧见有两位女娘朝堂屋而来,其中韦盈盈他是识得的,可韦盈盈身边那一位女娘…… 在灯光的照耀下,娇弱的全身上下都写着破碎感,容貌稍带稚气,却又似玉生香。 靡颜腻理,螓?蛾眉。 端是好姿容。 最好色不过的姬霍眼儿不眨。而后,反应过来。 姬誊边上另一个位置自然是韦盈盈,他换了位置后,岂不是给崔韫留了机会??? 崔韫人模狗样的,的确招女娘喜欢。 姬霍激动的直挺挺起身,飞快的绕了个圈后火速在又在崔韫边上坐下。 宣沉不免笑:“你这是耍杂技呢。” 姬霍:“你懂什么!” 姬誊一言不发,显然不太适应陷入喧嚣同这些人用饭。他的存在感一向最低。 而崔韫低头给崔绒夹了菜,丝毫没有因姬霍的一系列操作,有半点回应。 可姬霍不放心了。 他一把扣住崔韫的手腕。 很是有说话技巧的一顿夸,再提及请求。 “崔韫,你这人是不怎么样,但到底还算正人君子,往前的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看见了吗朝这儿来的那位女娘,我事先和你说好,你别和我抢。” 崔韫都懒得转身去看。 他沉默的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 “世子莫动手动脚的。” 姬霍只当他答应了。 他喜滋滋。 “真的,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貂毛穿的如此好看的。” 听到貂毛二字,崔韫眉心跳了跳。他甚至不用去看,也能猜到是谁。 姬霍笑的比谁都灿烂,他招呼韦盈盈。 “位置都给你留着呢,且去三皇子边上坐着,对了,你边上的这位女娘不知……” 话音未落,韦盈盈狠狠的蹙眉。 “不劳世子好意。” 她拉着沈婳,仰着头朝满座的一桌走过去。 韦盈盈也不知是对沈婳说的,还是故意给谁听的:“我就喜欢人挤人。你呢?” 只能庆幸此处的桌子并非八仙桌,而是难得的圆桌。 沈婳慢吞吞的‘啊’了一声。 “你的爱好还挺奇特。” 韦盈盈很有礼节的问:“这边再加两个位置可好?” 另外一桌的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很快,奴才将姬誊边上的圆凳给送过去。 沈婳朝边上早已落坐的陌生女娘浅浅一笑,打了个招呼。 姬霍:??? 他不甘不愿的咬牙切齿:“这个韦盈盈怎么回事!” “我现在也追去那一桌坐下,会丢人吗?” 他问的自然是崔韫。 崔韫淡淡:“会更挤。” “想必是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姬霍焦灼,时不时朝沈婳看一眼,他甚至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你不懂。” “我虽然小妾成群,个个都爱。可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心动。” 姬霍很文艺的表达。 “看她的那一眼,我甚至想到了我们以后孩子叫什么!” 崔韫视线总算从沈婳身上离开。终于荒谬的轻笑一声。 章节目录 第127章 果然,崔韫不是好东西!!! 姬霍后头又说了不少话,崔韫却不曾回应了。 他仍旧激情澎拜。时时留心另一桌。视线灼热,让一旁的宣沉不由低声提点道。 “见着女娘就走不动道这毛病也该改改了,你可悠着些。要是我没记错,你府上的小妾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 姬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不差多这一个。” 他显然很有辣手摧花的经验。 “盛京貌美的女娘我大抵都知晓,还是头一回见她,想来没什么要紧身份。” 他顾自摸了把英俊的脸。 “待我摸清她的底细,就去套近乎。怎么说我好歹不久前在游船诗会拔得头筹,又是恭亲王府的世子,想来张张嘴,懂事的女娘就往小爷怀里钻了。” 话音刚落,只听身边有人晒笑一声。 姬霍拧眉:“你笑什么!” 崔韫也不去看他。只是眉心微蹙沉声道:“世子说话合该严谨些,凭着你的才学,这头筹之名想来委实虚假。” “我凭本事拿的!警告你别扫我兴。” 崔绒不乐意了,瞪他:“你凶我二叔作甚!” 崔绒:“你字都没我写的工整呢!” 她哼了一声,埋头继续吃菜。 姬霍:…… 你别以为你是崔柏之女,我就不敢揍你。 哦……,崔韫他打不过,一边的宣沉,显然他也打不过。 崔韫嗓音板正:“志毋虚邪,行必正直。寒门子弟被褐怀珠,方得仕途路,却远不及恭亲王世子头衔来的风光,恕崔某无法苟同世子口口声声的头筹。” “这些日子诸事繁多,皇上不得闲,可眼下七皇子的亲事已结,想来我提上一提,圣人对此事也会是极感兴致。世子若要正名,不妨让皇上亲自考考?也好堵住崔某之口,德才远扬。” 姬霍:…… 他气的手都在抖。 爀帝考他?怕是他又要丢人现眼被揍了。 果然,崔韫不是好东西!!! 而这边的动静,也让沈婳不由转头看过来。 姬霍心砰砰砰。 他甚至为了情爱!不惜给崔韫低头。 “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崔韫嗓音淡淡:“我只是最瞧不起沽名钓誉之人。” 姬霍的脸黑了。 而宣沉不免看了过来。 他觉得……崔韫今夜的话实在是多了。 前些日子见姑母为崔韫婚事忧虑过甚,他当即笑着劝了劝。 这个表弟虽年幼他,可处处及他。他若不想娶,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管用,而他若想娶一人定终身,自然更无人能阻。 英雄难过美人关。 当年的崔柏是如此,眼下的崔韫怕是更如此。 他不免若有所思的看向不远处的沈婳。 桌上的珍馐,沈婳只挑着素菜吃。 那些荤菜,说不嘴馋也是假的。她杏眼水润,忍住口腹之欲直勾勾的看着一旁怀有身孕的陌生女娘。 对方被沈婳看的脸红。 她羞涩小声道:“可是我脸上有脏物?” 沈婳那张嘴,能一张嘴得罪人,也能将人哄的心花怒放,更别提交谈了。 她眼儿弯弯,含笑问:“堂屋的门槛过高,娘子回头定要当心些。” 和工部尚书之女韦盈盈一同前来,怕是身份也尊贵。更别说她人甜,声音更甜。还如此好相与。 圆脸女娘不由也跟着笑。 “我注意着呢。” 沈婳俏声问:“几个月了?” “七个月了。” 难怪肚子这么大。 沈婳:“那你也得注意饮食,睡姿,还得适当得出来走走,天儿虽冷,若可时常待在屋里并不好。” 吃着膳食的韦盈盈:??? 敢情你还和别人聊上了? 也是,她的视线朝沈婳小腹处隐晦一落。沈婳对这些自然是懂的。 圆脸女娘点点头:“我连稳婆都定好了,是西阁那边的兆妈妈,就怕生产那日在寻,怕是难找好的。” 此事,王嫂子先前提过。 沈婳也是略知一二的。 “那你可以多定一个,东巷的戌稳婆可是盛京稳婆里头难得的稳妥。” 女子生产便是入鬼门关,园脸女娘一听,连连点头:“回头我便让人去定。” 姬霍听到这里,不免连连点头。 “我虽然不知她为何对稳婆的事这般了解,可瞧瞧,多热心肠!” 圆脸女娘对沈婳愈发的热情了。 “这道酱鹿肉味道不错,娘子尝尝?” 沈婳忍住。 她克制的眼神不往酱鹿肉上蹭。可那浓郁的肉香味却强势的勾着她。 沈婳闭眼,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不了,鹿鹿这么可爱,吃它我心有不忍。” 最近的韦盈盈愣是打了个颤。筷子夹着的那块排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正常说话!” 她没好气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你当自己是柔弱踩着花草都要伤心亏欠的矫情女娘吗?醒醒吧!” 原来还可以这样?世上还有这种神经兮兮的女娘? 沈婳觉得她也……可以。 她以一种你不懂的眼神凝视韦盈盈半响,又低头去看滚落至地上的排骨。唇一张一合:“它定然是疼了。” 沈婳惆怅:“待你吃完,我们一同葬了它吧。” 韦盈盈:??? “你有病?” 还真是。 沈婳点点头。 韦盈盈:“可我没病啊!” 沈婳无辜的看着她:“那可不一定。” 韦盈盈:??? 姬霍:!!! 他听到这里热血沸腾!! 如此善良的女娘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彻底的撞动他的心弦。 她别是仙女吧! “完了。” “我彻底沦陷了!” 崔韫仿若未闻,只是侧头看着一口一口咬着肉,半点素菜也不沾的崔绒。 “别总是吃荤菜。” 崔绒撒娇:“可我不爱吃素菜。” “真不吃?” 崔绒小心翼翼的觑向崔韫。二叔依旧是往日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不免松口气。 “不吃。” 这边,姬霍很隆重的正衣冠,他决定主动出击!! 可没等他起身,就听身侧的崔韫平淡喃喃。 “自然有人能让你吃。” ‘吱——’是圆凳拖动地面而带来的摩擦声。 崔韫起身,一手取过崔绒的碗筷,神色自若的拉着她离席。 姬霍眼睁睁看着崔韫这个狗东西朝貂毛女娘而去! 章节目录 第128章 够爷们!我看好你! 堂屋热闹依旧,而崔绒后背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警惕的身子往后缩。 然,崔韫拉着她的力道明明不重,可她愣是抽不开手。 小团子稚嫩婴儿肥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恐惧。她惊慌失措的去看宣沉:“表舅!救我。” 没人救她。 宣沉爱莫能助。 随着这一声,堂屋彻底静默。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崔韫仍旧是再沉稳不过的神色,他将不情不愿仿若受了天大委屈的崔绒送到沈婳眼前。 沈婳愣住,微微错愕。 再见崔韫,有种恍然隔世之感。许是当了雪团后,醉酒那日带来的窒息感早已变淡。 崔韫容色冷清肃肃而立。到底微微遗憾女娘的醉酒不记事。 他不咸不淡的道明来意:“绒姐儿挑嘴,怕是又得劳烦沈娘子了。” 谁要管这小鬼! 沈婳不情愿。 可她发现崔绒嘟着嘴比她还不情愿时,忽而笑了。 女娘皓齿朱唇,尽态极妍。苍白纤细的指尖拉扯住小团子发上的揪揪。 她轻轻一拨:“侯爷放心,我最会照顾人了。最喜欢小郡主这般听话的孩童了。” 说这种话你亏不亏心? 崔绒:“胡说!你前不久还说本郡主……唔!” 沈婳一把捂住她的嘴。 “我不喜欢听的话,你就别说了。” 这是……直接威胁了? 韦盈盈是傻眼的。 她原以为亭子里,沈婳已经很放肆了,可她在崔韫面前更肆无忌惮。 不对?沈婳同崔韫认识? 崔韫这种人竟然认识女娘? 韦盈盈不能思考。 别说是她,这整个堂屋里头,就没几个人是不傻的。就连一身不哼的姬誊都朝这处看了过来。 沈婳对崔绒所言,崔韫对此并无表态。反倒将崔绒的碗筷放置圆桌上,朝着桌上神色各异的宾客举止有礼道:“叨唠诸位了。” 沉默。 还是沉默。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看向沈婳的眼神都不对了。 “不叨扰,不叨扰,我们同韦娘子一般,最喜欢挤着热闹。” 几人连忙让出个位来。 众人的眼神锃亮,而沈婳自幼习惯了着万人瞩目的眼神,未曾露半丝怯。如寻常般按着崔绒坐下。 崔绒很难过,因为最疼他的二叔把她交给沈婳就放心的走了。 她一抬头就撞见了沈婳的淡笑。 沈婳执玉筷,温温柔柔夹出崔绒碗里的肉,换成小半盘素菜,又拨了拨那可爱的揪揪:“吃吧。” 崔绒有种被支配的恐惧。 “我不!” 沈婳依旧温柔:“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 “再说一次?” “你别以为有我二叔撑腰,就真的以为能驯服我了?还要我说几次,能回应你已是给你颜面了。” 沈婳直接将菜叶子塞到她嘴里。 “别什么事都提你二叔。丢不丢人?吃几口素菜还能要你命了?他把你送过来,还不是为了让我拿捏,难不成还会反过来给你做主?” 沈婳幽幽的看着她:“你不妨喊几声,看他应不应?” 作天作地的崔绒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泪眼汪汪的啃着菜叶子。 姬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是个明眼人也知沈婳和崔韫相识。所以适才他说这么多,崔韫此举是挑衅? 他双眼充火,恨不得将崔韫给烧了。要不是为了风度,他怕是能吼出声。 崔韫疏眉朗目,便只是立在那处,也透着一股清隽嶙峋的威仪来。 他垂眸去看姬霍。 嗓音不轻不重,却让堂屋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除夕那日,绒姐儿丢失阖家惶恐,为沈娘子所救。” 这一句话,解释了全部,也驱散了那些不该有的暧昧。 见姬霍面色不对,宣沉连忙出声打圆场。 “原来是她。我上回听了这事,也颇为受惊。这也难怪,你瞧瞧绒姐儿在沈娘子面前坐着多乖。” “何止是乖,我看怕是老鼠见了猫。哎,还是沈妹妹有本事,将这小霸王压制的服服帖帖的。” 姬纥一身喜服,也不知在门槛处观望多久了。他面带微醺,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他一来轻轻松松又将气氛推到高潮。 姬霍倏然起身,朝外走去,一把勾住姬纥,把人往外拖。 待四下无人处,他黑着脸质问:“崔韫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救命恩人罢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心仪女娘呢!” “他那是做给我看的吧!” 寒风这么一吹,倒让姬纥清醒了不少。他嫌弃的看着姬霍。正要警告一番,沈婳是崔韫的心尖尖!断不能让旁人染指! 可一想到眼前之人的不要脸。突然又不想说了。 他想让姬霍感受崔韫的险恶! 姬纥眼珠子一转。 “崔韫那种人,你何曾见过他同女娘亲昵?沈妹妹是长的不错,可你放心,崔韫对她没有半点意思。” “你自个儿算算除夕至今时隔多久了,崔韫若真有心,怕是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姬霍觉得他说的极对。 姬纥再接再厉:“崔韫这人克己复礼端方自持,定然是瞧不惯你那私下房中的作风。这是故意敲打你呢。” 姬霍果然怒:“他凭什么!” 姬霍上钩:“他不想让勾搭那女娘,我偏要当着他的面肆意勾搭!” 姬纥拍拍他的肩:“够爷们!我看好你!” 宴席终散。 崔韫拉着蔫巴巴的崔绒亲自送沈婳出了府邸。 “沈娘子。” 他淡淡道:“恭亲王世子身份尊贵,却风流多情骄奢淫逸。你孤身在此,莫被他哄骗了去。” “若他纠缠,我定会做主。” 沈婳仰头看她,即便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她也能猜出一二。 难怪,她坐那里用饭,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她不免恶寒:“多谢侯爷提点。” 告辞后上了马车。 眼看着马车驶远,身后有人阴阳怪气。 “崔韫,你够可以啊!” 崔韫语气平和,转身漆黑的眸子的深不见底。 他冷漠道。 “沈娘子为我阳陵侯府的恩人,光是这一点,世子也不该觊觎看轻她,她同你后院的那些妾室不同。” “她身子骨差,不该受惊。往后那些媚俗之言莫提,我更不爱听。” 章节目录 第129章 坊间传闻不可信 翌日一早 阳陵侯府侯爷为不知名女娘撑腰,不惜出言告诫恭亲王世子的消息,被不嫌事大的有心人姬纥传了出来。 很快,以势不可挡的形势广为传扬。 震惊整个盛京。 盛京倾慕崔韫的女娘多半哭肿了眼,若崔韫一直不成亲也便罢了,大不了这个男人谁也得不到。 可有人得到了。 复杂的心虚如何能平? 便是有意招他为婿的恭亲王也是长吁短叹,甚至下了早朝后就将姬霍从小妾榻上提了起来。 “一身粉脂味,成何体统!” 姬霍对上恭亲王不怒自威的一张脸免不得瑟瑟发颤。当场就要跪下。就听到这么一句。 “你老实交代,崔韫昨儿真的为了女娘恐吓你了?” 恐吓? 姬霍闪过一时间的茫然,可一切诋毁崔韫的事。他定然都要做的。 “是的,他的德行实在差!还什么君子风度,都是假的!” 恭亲王才不听这些有的没的。 他只在意一点。 “可惜了,为父本想着请他多多登门,若是成了,将你小妹的终身托付。你且告诉我,是哪家女娘!竟然把你小妹比下去了!” 姬霍:??? 你疯了吧。 恭亲王痛定思痛:“崔小子是没戏了,为父这几日得多同辅国公下棋,他儿子谢珣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 外头风声更甚,便是崔韫在大理寺处理公务,都能察觉出手下人看他的神色比往常多了些耐人寻味之意。 便是天塌了,他都不放在心上,何况眼下。 崔韫不曾为此分神。更为让即清下去打听。 中储一案,已彻底结案,期间重重艰难不提。已被裁决秋后问斩。太子姬甀果然如他所料弃帅保车。 “大人。” 姜兆上前。 “四皇子那边来人了。” 崔韫抬眸波澜不惊:“让他进来。” 姜兆退下,很快领着人入内,对方笑着给崔韫行了个大礼。 “中储作恶多端,此等贪官也算是自食其果,若非大人,想来他定然借着贵人的手高枕无忧了。” “四皇子为深受其害的百姓,谢大人执法如山。” 崔韫面含淡淡笑意,却又疏离万千。 “四皇子言重,三司会审大理寺自然有驳正之权,手握杀生大权中储若无罪,下官无法诬陷,若有罪,自然秉公执法以正视听。” 他的态度很明确。 他以一己之力得罪东宫也要处置中储,乃中储有过,并非为了四皇子姬妄。 任凭谁胜算略胜一筹能坐上龙椅,阳陵侯府也不站队。 传话的人面色一僵,很快又收敛住表情。 待人离开后,崔韫又垂眸去看案桌上的公文。 姜兆纠结许久,心痒难耐:“大人。” 他到底硬着头皮问了一句:“外头的传闻是真的吗?” 见崔韫拧眉,他连忙又补了一句。 “都说您快成亲了。这可是大理寺的大喜事。” 崔韫顿觉荒诞:“坊间传闻可信?” “亏你还是大理寺少卿,若是真闲,我便将官署新案一并……” 一语未完,姜兆连忙推辞道:“不不不。” 他仓促离开后,就撞上了外头的主簿。 主簿捋了把胡子:“怎么样?我就说凡事不会空穴来风。” 他啧啧一声:“还真是看不出来,听说大人昨夜动怒,险些对世子大打出手,大人这样的人没曾想也会醋。” “酸的很呢!” 姜兆没好气的挥开他。 “大人一贯云淡风轻,便是真有意中人,也不会出手伤人。” “嗤!你这就不懂了吧,只有这种没尝过情爱的男子,稍稍触碰随意一件小事便能惊天动地,你等着瞧吧。” “主簿大人。” 即清不知何时来的。 “爷吩咐,既然你爱犯口舌,不若将大理寺从下到上一并清扫了。” 主簿一愣。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 即清朝外而去。 姜兆:“都要用午膳了,你去何处?” “去纥王府。” 即清恰到好处道:“王爷新婚诸事繁多却还想着给爷添堵,这份礼爷收下了,也自然要去谢一谢的。” 姜兆:……没看出谢,但能看出姬纥得遭殃。 天黑之前,崔韫处理好公务,总算回了府。 而崔宣氏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她披着一件狐裘。眼前着崔韫翻车下马,朝她疾步而来,她的神色愈发温和。 崔韫恭请请安,随后不乏关怀淡声道:“外头严寒,阿娘合该注意身子。” “房妈妈,你是伺候主母的老人了,合该劝上一劝。” 崔宣氏任由他扶着往后走。 “你可别吓唬她。” “阿娘是知晓你快回府,算着时辰来此等的。我这身子好着呢,还能吹些风就倒了?” “当年阿姒便是日日站在那个位置翘首企盼你阿兄归。日后你的新妇也会如此等你。那沈娘子……” 崔韫焉能不知崔宣氏何意? 男子眸色幽深。 他冷清如旧。 “外头传言虚假,阿娘无需在意。” 若真有什么,沈婳那种娇滴滴的女娘,也绝无可能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会等他。 崔宣氏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哦?” “我已寻了你表哥问话了。” “沉哥儿自不会对我这姑母说假。” 崔宣氏:“他说你啊,昨夜一分心思用饭,三分心思在绒姐儿身上,余下六分都在那沈娘子身上。” 男子眯了眯眼:“姬霍为人如何,阿娘想来清楚不过,儿子不过看在绒姐儿份上给她解围罢了。” 崔宣氏实在好奇,能让崔绒听话的女娘到底如何。可显然崔韫绝口否认。 崔宣氏脚步一顿,侧头去看崔韫,也不知信没信,妇人只是低声笑笑。她抬手理了理崔韫因骑马而略带褶皱的袖摆,细细抚平。 “是了,我儿高风亮节,最是见不得那些歪风邪气。” “你为人谦和不畏强权,喜宴上由你出头,也挑不出错来。” “阿娘欣慰,你祖父将你教的极好。” 崔宣氏一顿。 “沈娘子患有弱症,咱们阳陵侯府空的厢房也多的很,何须让倪康三日跑一趟。” 她嘴里含笑。 “阿娘实在不知,你为何将沈娘子安顿在名下的梨园?” 章节目录 第130章 我去死,你要不要一起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1章 带她回府 清桐巷还是有些远的。 同梨园那边的小巷不同,这边并不冷清,来往可见走卒商贩,甚至还有头戴道观手拿浮尘的道士。 沈婳刚下马车,就被道士盯上了。 “小娘子,我观你面色恐有血光之灾!” 沈婳点点头:“那你还挺准的。” 道士:“只需五文钱,喝下贫道的符水,自会无灾无难渡过难关。” 沈婳一听这话,转身走人。 “欸!娘子,我能给你便宜些!四文。” “三文,不能再少了。” 沈婳很不高兴。 “三文?” “你侮辱我?” “你觉得我缺银子?” 道士眼珠子一转,顿时放光。看着沈婳的仿若是待宰的肥羊。 “若说多些也是成的,一两银子,娘子给的多,心便越诚。” 他以为沈婳要掏钱了,然女娘的面色更为凝重。 沈婳一字一字问:“我哪儿像冤大头?” 道士:…… 他觉得被耍了。 “你这贾四,又出来坑蒙拐骗了!都说了别让我在清桐巷再见你,见一次报官一次!还不滚?” 身后的老媪冷冷斥道。 道士身子一僵,连滚带爬的跑开。 老媪头发发白,只插了根木簪子。手挎着菜篮,腰间的钥匙随着她的走动相互撞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娘子莫听信他所言,此人是出了名的骗子,牢狱也入了不少回了。” 沈婳眉眼弯弯:“多谢大娘。” 老媪不免跟着笑:“瞧娘子面生。” “我是过来寻人的。” 她指了指右侧的种着柿子的院子。 老媪浑浊的眼有什么闪过,她细细看着沈婳,下一瞬嘴角拉平,态度也倏然冷却。 “丰州来的?” 女子黑润清亮的眸子微微瞪大。显然意外。 见她这般,老媪语气更为生硬。 “我当是谁,原来是沈娘子。” “沈娘子回吧,我们方家被你害的够惨了,更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扔下这句话,她大步入了沈婳所指的院子。 ‘砰’的一声,重重关了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女娘白嫩纤细的指尖微微蜷缩,她眼眸微微一颤。 风刮的沈婳脸生疼,她一动不动,呼吸孱弱,似在努力消化这件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反应。 “方家?” 她的嗓音很轻,仿若风一吹就碎,便是那上这精致妆容的脸蛋也带着丝丝茫然和脆弱。 “……是她婆母吗?” 沈婳扭头去看倚翠。 “她那句话什么意思?” 明明是尤箐欠她的。 沈婳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拍打着门。 “我沈婳行得端做的正,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任你是谁也没资格诬赖。” “把话说清楚!” “尤箐呢,让她出来。” 她敲了很久的门,手都敲肿了。 可却不得半点回应。 “娘子。”倚翠的面色极为不好。 娘子吃的苦还算少吗?竟然被外人甩脸色?她心疼的制止沈婳的动作。 “我们回去,这种地儿日后也莫再来了。” 枉她还想着尤箐同沈婳冰释前嫌。 沈婳蓦然红了眼。她一手按压着闷的心慌的胸口。 “谁稀罕来这种破地方!” 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全都当她好欺负。 回去的路上,女娘情绪明显消沉。她靠在角落,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倚翠的眼皮不知为何,一直在跳。 回了梨园后,沈婳就回屋歇下了。 她直挺挺的躺在榻上。 耳边却一直回想着老媪所言。 甚至,对方说这话时眼底透露的嫌恶和一闪而过的怨怼,放慢了速度,一直浮现她眼前。 胸口的疼痛却越来越明显。 她额间也不由的冒出细细的汗。晶莹的汗珠往下滚轮,没入软枕。 她真的了解尤箐吗? 为何那年阿娘说,让她别怪她。 也不知多了多久,她沉沉睡去。 午膳做好了,凝珠缓步入内,隔着幔帐见沈婳睡的沉,也便轻着脚步离开。 “娘子这几日睡的都不安稳,且让她睡吧。” 沈婳这一睡,一刻钟后才醒。 醒来后疼痛消散,却仍旧没有胃口,倚翠好说歹说,她喝了些粥。 女娘翘着小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玉勺搅动着。 她耷拉着脑袋,精神不济。 这个时候,姬霍又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紧闭的大门饱含情感的念着酸诗。 “关关雎鸠。” 沈婳本就不虞,一听这么一喊,火气蹭蹭蹭往上涌。 她扔下手里的勺子。 “在河之洲。” 沈婳面若冰霜,直往外走。 “窈窕淑女。” ‘咯吱’一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姬霍觉得沈婳板着脸的模样也怪好看的。 “君——” “你真是够让人讨厌的。” 沈婳指着他骂:“还有完没完了!” “世子了不起?你无非是仗着生父恭亲王才敢如此,这荣光是他给你的,不是你凭着本事自己拿的。” 姬霍结巴了。 “你……我只是想让你当我小妾。” 沈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妾,得亏他说的出口。 “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给你跪下?” “你!” “看来那夜所言,世子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了。”是熟悉又冷清的嗓音。崔韫缓步而来,黑目蒙上一层冷意。 姬霍一见是他,当即挑了挑眉。 “我告诉你吧,我今儿来,明儿也来,后日还来。你便是再有能耐,也没法拦我。我气死你。” “这小巷可不是你崔府!有本事你就降我的罪。” “我看上的女娘从未失手过。” 崔韫看着他,眸光不见丝毫波动。 “娘子!”倚翠失声。 只见沈婳嘴角有刺眼的血溢出。女娘捂住心口处,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姬霍惊慌,到底还是有人性的要去接住沈婳。他快,可有人更快。 崔韫一手扶住女子纤弱的肩,轻轻松松将人固定住。 女娘呼吸若有似无。 她的血浓稠是黑的。 崔韫瞳孔猛的一沉。刚要吩咐即清去喊倪康,可一来一回最费功夫。他指尖一顿。 “她这是中毒了?” 姬霍:“不是我害的。你别赖我身上。” 崔韫冷冷一笑,修长如玉的指尖扣住昏迷的女娘腰身,稍稍用力,将她横抱。 他抱着人快步朝马车而去。 对着即清吩咐两个字。 “回府。” 章节目录 第132章 我没那么小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3章 改明儿你将她的生辰八字给我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章节目录 第134章 日后便以我表妹的身份自居 倚翠她们从马车里抱着大包小包的包裹,跟在即清身后,惴惴不安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即清步上阳陵侯府的台阶,朝被拦在外头的姬霍请了个安后,领着人走了进去。 “不是?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把我拦在外头?” 姬霍环着手,睥睨万千。 然,阳陵侯府的守卫却是尽职尽责的不让他进。 “侯爷吩咐了。世子身份尊贵,这盛京便是连皇宫您也随意入得。然侯府您今儿来,明儿也来,后日还来,他也不见。” 姬霍:…… 这句话可真熟悉。 “本世子就进去瞧一眼。” 沈婳死了,他也就死心了,沈婳若活着,他就永不言弃! “世子请回。” “我命令你放我进去!” 守卫不说话了,却是寸步不让,便是门槛也没让姬霍走近半分。 他气的一甩袖子:“行!他可真行!” 姬霍怒不可遏再度闯入纥王府。然后瘫在椅子上痛骂了好一阵。 “我就眼睁睁看着人从我眼皮子底下走了进去!” “崔韫当真是好本事!他就是来克我的!” “本世子不高兴,你陪我去逛花楼!” “不行。” 姬纥郁闷:“父皇才刚警告我。” 这也的确,使臣也要过些天才离开盛京,若是传出姬纥留宿花楼,只怕得闹出事端。 姬纥很别扭:“他还让我早点同公主生出嫡子。” 姬霍倒不觉得意外,他甚至羡慕,他捧着茶几上的茶盏:“这有何难?回头我教你几个容易受孕的姿势。” 姬纥:“我没碰她。” 姬霍一口茶喷了出来。 “怎么,平时在花楼,你不是挺行的?这是受了伤,还是能力不济?你若雄风不起,找倪康啊!这公主真可怜,嫁给你算守活寡了。” 姬纥沉默了许久。忽而站了起来,定定看着姬霍。 然后他很郑重的朝姬霍拱拱手。 “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姬霍有种不好的预感。 姬纥:“我替崔韫谢你。” ———— 沈婳是傍晚时分转醒的。 她一睁眼,就听到倚翠急切又欢喜的呼唤。 “娘子,您总算醒了。” 沈婳疲乏无神的看着床顶。 她浑身都提不上劲儿。 凝珠小跑出了房门,很快,传来她响亮的嗓音:“倪大夫,我们娘子醒了。” 沈婳总算有反应了。干涸的唇动了动:“这床幔好丑。我怎么能躺在这个地方?快,把我的湖水色秋罗鲛绡帐换上去?” 倪康和崔韫是一同入内的,崔韫唇瓣微微一勾,而倪康险些一个踉跄。 “你还有闲心惦记这些。这是我院里的厢房,你可不住这里。” 沈婳扭头就要去看他。就听倪康一声制止:“别动,给你拔针。” 沈婳一向遵医嘱。 她果真乖巧的保持着这个姿势。 等等,拔针??? “你……扎在何处。” 她呼吸不畅,问的小心翼翼。 “头上。” 倪康走近,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你可不知我废了多大的功夫,要不是侯爷不让,我早就将你头发剃光了,这穴位实在不好找。出错也麻烦。” 说着,他从针包里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给沈婳比划了一下。 “瞧见了吗。” “枚枚扎进去一半呢!” “也得亏我医术高超” 沈婳惊恐。她的唇是抖的,手是抖得,就连那浓长的睫毛也跟着乱颤。女娘抱着侥幸:“扎了几针?” 崔韫嗓音冷清,却让人无端信服:“不多。” 沈婳刚要舒口气。 崔韫:“也不过三十多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沈婳缓缓抬手,掐住了自己的人中。 倪康俯身:“很快的,拔了也就完事了,醒来后记得将药吃了。” “等等!” “你这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我没准备好。” 倪康:……我准备好了。 他刚要伸手。 “再等等。” “……又怎么了?” “让我垂死挣扎一下。” 沈婳死死闭眼。 “倪大夫,你能理我远些吗?” 沈婳憋出一句话:“我现在看见你就头疼想吐。” 倪康:“不可能,你不能否认我的医术。” “我并未否认你的医术,我就是丧良心。” 倪康反应过来了。再见沈婳状态不错,都能打趣他了。也便睨着一旁的崔韫。 他气的掉头就走:“人是你带来的,你来解决吧。” 反正这对崔韫而言,并非难事。 见倪康走了,沈婳这才不情不愿的睁眼。 她一想到头顶密密麻麻的针就想晕厥,可再想若真不拔,难不成她得留着一同下葬? 她愁眉苦脸很纠结。 崔韫实在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了,沈婳的戏怎么还这么多。 过些日子,府上要请戏班子。依他而言,怕是都抵不过眼前这个。 男人缓步上前。 “往后你住在西苑,那边已让奴仆收拾妥当。” 沈婳的注意被这一句分散开来。 她抿唇:“我觉得不大方便。” 暮色四合,屋内早已掌灯。 柔和的光线衬的男子的眉眼都温柔了不少。他在榻前的椅子坐下:“只要你在盛京,恭亲王世子势必不依不饶,此处,是我能给你最大的保障。” 一听这话,沈婳果然拒绝的话更在喉咙处。 “爱听戏吗?” 沈婳:“嗯?” “过些时日,会请戏班子入府,你若是不爱听,但总归能凑热闹。” 而凑热闹沈婳是最擅长的。 沈婳的注意彻底全部转移:“唱的什么戏?” “这我便不知了,你若真想知晓,日后可问我母亲。” 对上女子清凌凌的眸子,灵动到让他熟悉,崔韫有过一瞬间的晃神。 男人抬手盖住了她的眼。动作很快的去取银针。 沈婳下意识攥紧了被褥,明明不算疼,可她仍旧止不住的心慌。浓长的睫毛在掌心颤动,崔韫的动作稍稍一滞,下一瞬速度更快了。 “日后便以我表妹的身份自居。” 沈婳陷入沉思,很快,她揪出重点:“为什么不能是你表——?” 一个姐字还未说出口。 崔韫松手了。 沈婳看清了男子隽秀的脸。 崔韫:“你说什么?” 沈婳在看那些倚翠收拾的银针,不免又感激崔韫。 于是,她坦然接受了新身份。 她冲崔韫甜甜一笑。 “多些表哥。” 章节目录 第135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阳陵侯府很大。而西苑离此处甚远。沈婳软绵绵的在倚翠的搀扶下起身。 崔韫见状不由蹙了蹙眉。夜下湿气重就她这样,别西苑未至就染了风寒。眼下影五不在,怕是得让马车入府。 还不等他出言,就听倪康幽幽道。 “侯爷,您这是想什么呢,抱回去啊。怎么来的怎么走。” 沈婳抿唇。 她幽幽出声。 “倪大夫,你愈发的不像话了。” 倪康:?我在帮你啊! 沈婳看着他那头白发:“老不正经。” 她才知晓这一路是崔韫抱她的,可沈婳没有生出半点羞涩,毕竟崔韫如此,是为了救她。 崔韫这样的君子难不成还会占她便宜? 倪康一更,正要反驳什么,却撞上崔韫冷若冰霜的面容,背脊一寒。到底不敢起哄。 沈婳住进了西苑最东侧的屋子。 她过去时,成妈妈和成贵二人正在收拾着从梨园带来的大大小小的箱子。 里头都是沈婳平素用惯了的。 不说别的,光是箱子堆满了半个院子箱。 “这是西苑里头采光最好,又最大的一间屋子了。侯府的大少奶奶特地来了一趟,见咱们带的物件多,还说这边上几间厢房也尽数空着,一并能用着。” 乔姒啊,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小鬼的娘亲自然是好的。 沈婳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宅子,换成先前,她早让人打通了。 “这西苑住有几人?” “回娘子,老奴特地打听过了,除了您,住有三位娘子,一位吴娘子,一位薛娘子,还有一位是章娘子。” 沈婳蹙了蹙眉。 崔韫的表妹可真多! 她一蹙眉,成妈妈便以为娘子是不虞了。 毕竟也对,在梨园整个院子都是娘子的,眼下却要同另外三个娘子共住西苑,自然不愿。 “娘子宽心,老奴今儿将这西苑转了转,那三位娘子相互挨得近,但离我们东边却远得很。此处清静也好静养。” 这样听着倒不错。 这边,倚翠上前福了福身子:“娘子,药浴已准备妥善。” 沈婳没再问了。泡了药浴,晕晕沉沉又被扶着上了榻。 她明明刚醒但仍困的不行,到底还念着一事。女娘拉着倚翠的袖摆:“到底借宿此处,规矩还是不能少了,明儿你早些叫我,得去见……” ——崔家主母 她一顿。 念起如今的身份,吐出几个字。 “见见我那表姑母。” 倚翠没忍住笑出了声。 “是。” 沈婳浅浅的打了个哈气。抱住兔儿玩偶,将身子缩进被褥中。 西苑一偶。 都在议论这刚来的表姑娘。 “这刚来的沈娘子风头正盛,听说是表哥一路抱着去找倪大夫的。” 吴韶音低眉顺眼的坐在一处,然,袖下的手却是紧紧的攥着。 她柔柔道:“沈娘子身子弱,又是主母请来盛京做客的,表哥上心也实属应该。” 她甚至觉得沈婳就是故意倒下的,没准就是想和崔韫纠缠。 真是好深的心机。 薛疏月瞥她一眼笑吟吟道。 “倪大夫心气高,我若没记错,几年前吴姐姐在表哥面前晕厥,倪大夫却直接走过去了,竟不医治你。” 够了,这种事,就不要提了。 吴韶音低头不语。 “可把我吓坏了,好在吴姐姐那日只是中了暑,我远远瞧见正要去扶呢,没多久你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吴韶音:…… 看出来了,薛疏月就是故意针对她。 吴家还没败落时,薛疏月算个什么东西,都不配在她面前讨好。眼下倒是会落井下石了! 自她这次来侯府,薛疏月隔三差五的就气她。 可她只能忍。 她清楚这侯府怕是没人待见她。薛疏月能讨主母欢心,若两人生了罅隙,错的自然只能是她。 她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她不想回老家了。 吴韶音垂下眸子,眼泪哒哒往下流。 “是我当年不懂事。你为何揪着这点不放。” 薛疏月:“我……我下回不说了就是。” 吴韶音含泪缓缓起身,柔弱不已的拢了拢披风:“我身子不适,就先回了。” 眼见她走远。章素嗔了薛疏月一眼。 “你何必老气她?” “我就看不惯她那样儿。明明没病,却整日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好在表哥早就识破了她,换成别的男子,哪个不怜惜她?” 说着,她又想起来刚来的沈婳。 是个真真的病秧子。 可别是第二个吴韶音。 念及此,她酸溜溜道:“西苑最好的院子,我求了大少奶奶许久也没要来,转眼就成了她的。” 她要院子,无非是不想和吴韶音门对门。 “你是没瞧见,整院摆着的箱子,便是那奴婢身上的簪子,都昂贵的不行,这阵仗若不说是来投靠主母的表姑娘,我都以为是哪个府上尊贵的女娘了。” 章素:“往后都在西苑住下,便是自家姐妹,明儿不妨一同去探望,也好认个门。” 薛疏月正要应下,却朝吴韶音离去的方向点了点:“那你可别叫她!见她哭我就烦。” 若能将沈婳也拉入讨厌吴韶音的阵营,她也愿意同她交好。 谁让,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吴韶音心神不宁,一闭眼就是她亲眼瞧见崔韫抱着沈婳的画面。又听奴仆言道,恭亲王世子昨儿在府外,久久不走就是为了见沈婳。 她怎不知姬霍为人? 姬霍能如此,定然是沈婳姿色甚好。 这西苑的表姑娘里头,本是她最拔尖,眼下多了个沈婳,她如何能安? 她用胭脂抹去眼底的憔悴,上了楚楚可怜的妆容,换上最贴合妆容的发髻的罗裙,势必要将沈婳给比下去才安心。 一早就朝东院而去。 她远远就瞧见,女娘懒懒散散靠在轮椅上。 侯府实在大,沈婳走路也相当吃力,成贵做过木匠,昨儿提出能做轮椅。连夜就做好了。 沈婳还挺挑剔:“把手那边晚点再给我雕朵花。” 成贵:“是。” 吴韶音眼皮不由跳了跳。 难怪,昨夜兴师动众是坐这马车来的。 吴韶音嫉妒沈婳的脸,却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是个瘸了腿的!长的再好看也没用! 章节目录 第136章 是不是又想让我收拾你 凝珠跑上前,在瘸了腿的沈婳身后垫了软枕,又在她膝前铺上毛毯。 沈婳舒心的弯了弯眼。 然后一抬头发现了站在远处的吴韶音。 即便吴韶音的模样变了很多,不同五年前的贵气逼人,可沈婳到底还是把人给认了出来。 “沈娘子。” 被发现的吴韶音落落大方上前。她柔柔朝沈婳一笑。 “你的腿可是受了伤?” 沈婳抬了抬下巴,不冷不淡的看着吴韶音。她实在想不通,好好的女娘为何脸皮那般厚。 见沈婳不语,吴韶音眸光一闪。她怯怯道。 “对不住,我不该提你的痛处。” 沈婳瘫着的身子稍稍挺直了些,女娘被冒犯毫无初来乍到就要忍气吞声的觉悟。 “既然知道不该提,你偏偏提了。是何居心?” 她指尖一勾敲了敲把手,虽然坐着矮吴韶音许多,但气势生生押了吴韶音一头。 “羞辱我吗?” 吴韶音微滞,实在没想过沈婳说话这般不客气。 虽说是崔宣氏的亲戚,可到底也是远房的。她是仗着崔韫才这般有底气吗? 沈婳没想过,她扔下这句话,吴韶音就开始梨花带雨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蛋往下滚落。没入衣襟。 她稍稍仰头,试图倔强的不让眼眶的泪往下淌。可眼眶里的泪越聚越多,根本不容她控制。 沈婳看呆了。原来哭也能哭的这么美。 “沈娘子,你误会我了。”吴韶音更咽。 沈婳拖着下颌,也不急着去给崔宣氏请安了:“误不误会不重要了,你继续哭,别停。” 吴韶音从来没见过这种请求。 沈婳提要求:“别看我,把头抬起来,就刚刚那个姿势。” “对,就这样,你把握的极好。” “真好看!!下回我也学学!” 刚跑来的崔绒,亲眼目睹这一幕,没忍住:“哈。” 她刚从乔姒得知,沈婳住在了西苑。 崔绒很焦虑。 梨园好好的,沈婳怎么来府上了!别是二叔故意把她请来监督她用饭吧。 她早膳都没吃,就跑来了。 她得把沈婳赶出去。 这个想法在看见沈婳为难吴韶音后消失殆尽。 原来,沈婳对她还是可以的。 至少沈婳都没逼着她哭! 崔绒丝毫没有同情心的一番对比之下,很满意她哒哒哒跑上前,肉嘟嘟的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 她骄傲的看着沈婳:“你很不错!” 吴韶音本来是假哭,现在真的是要气哭了。 见她接受不了捂着脸跑走。沈婳相当遗憾。 “我还是头一回看她这样。” 崔绒撅着嘴:“上回我阿娘同她说话,她好端端就抹眼泪,好似我阿娘打了她一样。” 乔姒当场又是递眼泪又干巴巴的哄了几句。 至此后,见着吴韶音就头疼。 说又说不得,骂又骂不得。 崔绒嗓音又奶又软,偏偏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上回,我偷偷瞧见她给我二叔夜里送甜汤呢。” 沈婳漫不经心的听着,然后倏然抬眼。 “你二叔喝了吗?” “二叔让她自重。” 沈婳从没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男子。 她抬手,中指弹了弹崔绒的小揪揪。 “小鬼,认识去你祖母院里的路吗?” “我记性可好了!” 沈婳懒懒道:“那带路吧。” 这同使唤奴才有什么区别?崔绒自然不会答应。 “喂,你记住了,眼下你在我府上,万事就要听我的,这样我才会允许你久住。” 沈婳定定的看着她:“是不是又想让我收拾你。” 崔绒:…… 她只能憋屈的带路。 她迈着小短腿努力的走着,转头一看沈婳,懒懒散散的坐在轮椅上,悠闲的由婢女推着,半点力气都不用使。 崔绒还没见过此等有趣之物。 她也想要。 崔绒高高扬起下巴:“我给你一个机会。将此物送给我。” 沈婳看都懒得看她,从侧边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石榴来。 崔绒:“……” “那我请求你,让我也坐一坐。” 终于说了句人话。 沈婳:“我考虑考虑。” 许是被压制的太惨,见沈婳松口,崔绒还有些小得意。 这一得意起来,话就多了。 “你是西苑那边住的第四个女娘,也是我眼下最顺眼的。” “往后,你给我二叔送汤他不喝的话,可以给我,我定然不拒。愿意给你解围。” 一直只有别人给沈婳送汤的份,便是崔韫多次救她,沈婳也不想给他送。 与其浪费心思去庖厨。不如省事给他一袋金叶子。 崔绒叽叽喳喳说个不听,沈婳也难得不嫌吵。 “对了,我把卫国公府的小公子气哭了。” 小团子还挺委屈。 “我也没做错,就是没忍住揍了他一顿。” “这事我只和你说,你必须给我保密。” 沈婳敷衍的点了点头。 崔绒说着说着,钻入假山,很欢喜的招呼沈婳:“快过来,钻过假山前头就是祖母的院子里。” 沈婳:…… “好好的路不走,走什么假山?” “我每次寻祖母都是钻的假山。这假山比皇宫的还大,你进来蹦几圈,都不会撞到头。” 瞧着洞口是挺大。 沈婳:“换条路。” 崔绒心虚的背着手。 “可我就认识这一条路。” 沈婳:“……” 我就不应该指望你。 路上随便找个侍女就比你靠谱。 她只能让倚翠推着往里去。 ———— 而这边的消息很快传到陪着崔宣氏用早膳的乔姒耳里。 乔姒早就安排人守在西苑,监察吴韶音的一言一行,只为找她错处。 却不曾想,错处没寻到,反倒带回来这种消息。 她也不吃惊。 “吴娘子爱哭的秉性怕是改不了了。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崔宣氏认同颔首:“是这个理儿。” “我已向倪康打听了,沈娘子的身子实在不好。吴娘子去东院动机不纯,一早就去她院里哭,这同嚎丧又有甚区别?实在不像话。” 婆媳二人说着话,就见房妈妈从外头跑进来。 她一向是个沉稳婆子,能跑的满头是汗也是稀奇事。 “大娘子。” “沈娘子卡在假山里头出不来了。” 崔宣氏觉得,她的耳朵不大好。 章节目录 第137章 冒犯了 沈婳很绝望。 偏偏崔绒没眼力劲的在她面前来来回回的晃,瞎出主意:“你再使把劲,没准就出来了。” “我给你把风,虽然是很丢人,但我不笑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不活了! 沈婳的指尖仿若能抠出一处别院。 她就说,这小鬼忒惹人嫌!不是没道理的。 “你这小鬼等我出来揍你吧。你不给我乱带路,我能这样?” “你怎么还怪我了?”崔绒觉着吃力不讨好,脚步一顿很不高兴,她甚至数落说教。 “明明你侧着出来就没事了。你以为你很瘦吗?” “是你自身之过!不要牵连到我头上。” 假山越往里走,越显得逼仄,轮椅显然寸步难行,沈婳念着前头便是崔宣氏的院子。 前头带路的小鬼也都出了假山,她难得没再挑剔,让倚翠推着轮椅回去,而她提着裙摆小步小步的往前挪。 她怎么瘦,怎么可能卡住呢! 绝无可能! 故此,她挤啊挤,最后卡的严严实实。无法退更无法出。 沈婳生无可恋,两世都没这么丢人。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崔绒不免又有些愧疚。她人小鬼大的拍拍胸脯。 “我拉你出来。” “还不快点!” 小团子费劲的扯着沈婳。 然后纹丝不动。 她茫然的看看比她还茫然的沈婳:“你再让我想想法子。” 沈婳虚弱,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你走。” “可我不放心你。” 沈婳忍着脾气闭眼:“你好意思说这种话,消失吧你。” 崔绒左顾右盼还想做什么,然后眼前一亮,对着不远处扯着喊了一句。 “二叔!” 这一声喊的响亮,沈婳不想面对,心脏有点疼。 崔韫今日休沐,刚从太夫人那边过来,眼下是来给崔宣氏请安的。 与他而言,盛京眼下的太平只是障眼法,谁能知晓下一瞬的波涛汹涌。 乐伽公主一事显然是对着皇室去的,他也特地再查了卷宗。因不惑而失踪的人身份都不低,那……下一个会是谁? 太子姬甀,二皇子姬聪,三皇子姬誊,四皇子姬妄。还有七皇子姬纥。 这其中,怕是只有姬妄没出事了吧。 崔韫正想的出声,就听到前头有人喊。 他平静的抬眸。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崔绒,而是蔫巴巴好似要同假山融为一体的沈婳。 崔韫:…… 他提步上前,视线一寸一寸落在那恹恹的女娘身上。没忍住低声轻笑。 笑? 沈婳红着脸瞪他。 男子金冠玉带身如玉树,清雅以极。周身冷清又凉如水。 他眼眸深邃:“沈娘子,早。” 听听,这像是人话吗! 沈婳有气无力:“早。” “二叔,她是想祖母请安的,还备了礼。” 沈婳强撑起精神:“多有叨扰,自该如此。” 她傲慢任性,可该有的规矩都守。 崔韫原不指望沈婳会来,其一,她的身子本就差,其二,沈婳只是借住迟早要走无需如此。 女娘是骄纵,但,沈家将她教的很好。 崔韫定定的看着她。 “所以,这就是你的礼?” 沈婳:!!! 你才是礼呢! 她又不是唱大戏的,虽然,也许,大概能让你娘开怀大笑。 “是这小鬼害我的。” “好路不走,偏偏走这种捷径!” 放在往常也便罢了,偏偏她裹的圆滚滚的。 崔绒身子往崔韫身后躲,可又想着沈婳都出不来,她怕什么。小女娘一插腰,她刚要吐舌头扮鬼脸,就被崔韫轻飘飘的看了一眼。 崔绒老实了。 “二叔,你快把她拔出来。” 你当拔萝卜呢! 沈婳拧眉:“不行。” 惨兮兮的女娘很忧郁。 “我的貂毛万一被刮坏了怎么办?当初我阿爹为了买它,废了好大的功夫,我平素也最是爱惜。” 崔韫不言,漫不经心的凝视她。 沈婳见他这般,不免理直气壮:“很值钱的。” 崔韫淡淡:“继续。” 她瞅男人两眼,到底嗓音弱了不少:“这是我最好看的一件貂了。” 另外一件她就很少穿。 沈婳又怕崔韫甩脸走人:“这是你的府邸。你不能不管我。” 她还不忘补充。 “当然,我也不是为难你。” 崔绒:你在为难我吧。 崔韫耐心的听着:“沈娘子所言有理。” 他语气平淡,却突兀的询问:“不过你的头还疼吗?倪康还得再给你施针。” 沈婳闻言,面色不大好。 昨日她昏着也就算了,难不成今儿还得醒着感受一次? “为何还要施针?” “有三期疗效。” “……” “昨日你精神不济,倪康这才没提。” “……” “沈娘子若不想出来,我便让倪康来此处。左右他医术不错。无需在意场地。” 何止不需要在意场地,眼下她在此处,动弹不得,可不是任由倪康再下三十多针? 沈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已然能想象再过一时,怕是有不少人围着来看她了。若是众观她被扎,岂不是真的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她命数如此,何必再遭这种罪? 左右活不过长久。 “无需他费心了。” “这便不是我说了算的,他这人沉迷医术。何况沈娘子情况凶险,还是听医嘱的好。” 沈婳听不下去了。 他只能勉为其难:“你拉我出来。” 崔韫拧眉,似替她为难。 “你的貂万一被刮坏了……” “我!不!在!意!” “可这毕竟是你最好看的一件貂了。” 沈婳觉得她被耍了。 她恼怒不已。而就在这时崔韫似妥协喟叹一声。 “倒是别扭。” 崔韫:“闭眼。” 也不知怎的,他总有让沈婳信服。话音刚落,女娘下意识闭眼。 她能闻到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她忽然有些紧张。下意识蜷缩手心。 他一点点靠近,呼吸落在沈婳莹白的脖颈处,烫的她一个激灵。 男人一手护着她的脑袋,一手顺她肩往下,按住后腰。 “你——” “冒犯了。” 嗓音是一贯来的冷清寡淡,可按着后腰的手稍稍一用力。连带着沈婳不受控制脱离假山桎梏,整个人朝前扑去。 朝他……怀里去。 章节目录 第138章 侯爷!好腰! 巨大的冲击也没让崔韫后退,他稳稳的站着,等沈婳站稳后顷刻间松手。 唇擦过男子绣有精致暗纹的衣领,留下嫣红的痕迹。 沈婳再平静不过的从他怀里退出来。 若是别的男子,她定有男女大防,可这人是崔韫。当雪团那几天,沈婳习惯了他的亲近。 女娘毫无半点娇羞,低头去顾及她的貂毛。除却几处黑乎乎的染上灰尘,没有破损。 她松了口气。 随后发现那显眼又突兀的口脂印。衬的崔韫深沉的眉眼平添暧昧和暖色。 崔韫也察觉了,他揉了揉眉眼,总不能这幅模样去见崔宣氏。正准备吩咐即清回去再取一件时,女娘又凑近。 他呼吸平稳,亲眼目睹沈婳纠结的取出她那昂贵不过的手帕,稍稍垫着脚尖。 女娘身上淡淡的药香味裹着一股清甜,充斥鼻尖。崔韫正要一把拂开。 “别动,我给你擦擦。” 沈婳很认真的看着他:“你不用谢我。” 崔韫低头的看她,女娘很白。娇嫩的脸蛋是白的,孱弱纤细的脖颈也是白的,如今扒着他衣领的手也是白的。 白的脆弱,偏偏白的刺目。 他看到了那串金刚菩提手串,明明给她戴着过于宽大,可沈婳好似很喜欢。 也是,若不喜欢,总不至于那日死皮赖脸的也要取走。 沈婳擦拭一番,成功晕染一片。她沉默几秒往回撤。 “我之前给阿兄擦过,擦的看不出半点痕迹,是你这衣料差了些。” 崔韫神色如常,顺着她的话:“嗯,回头我定当穿些好的。” 沈婳若有其事的小幅度点了点头。她为了免除窘态,仗着崔韫定然不如她懂料子,随口胡诌。 “侯爷身份高贵,平素所用自是上品,你这袍子瞧着是蜀锦,文样凹凸,绶带触感滑顺。大抵是下面的人做了手脚,混杂了别的料子,以次充好。” 沈婳:“不过,我丝毫瞧不出这是赝品!” 崔韫也不说话,沉默的看着沈婳。 沈婳:“不知是哪儿买的?若是成衣铺子我也好心里有底,日后不会光顾。免得被骗。” 他终于回应了。 嗓音冷清中夹带着几分懒散。 “不是买的。” “嗯?” 崔韫垂眼看着她,不放过沈婳的半丝表情。 “是御赐。” 沈婳:…… 她挫败的不敢再去瞧崔韫深邃的眸了。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先前扑到阿兄身上时,他没站稳,连带着我一同摔倒了地上。那日我伤了腿,他伤了腰,双双养了好久的伤。” “可侯爷没有半点不适。” 沈婳能感知推动她的那股力有多大。 她身上穿的多,也定然不轻。偏偏崔韫没有半点吃力。 崔韫等到一句称赞。 “侯爷。” “好腰!” 男人轻哂一句。偏偏女娘眸色清澈,他再重的训斥也止于喉咙处。 他冷着脸。 “这种话日后不可再提。” 沈婳倒是点点头:“哦。” 夸他,他还不乐意了。 崔韫神色复杂。 “你虽及笄,但到底平素无人教你,女娘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我没有吗?” “你有什么,你都往我二叔怀里蹭了!还抱这么久!”崔绒被忽略很久,她跺着脚俨然很恼火。 “我就知道,你想当我二叔母!” “崔绒。”崔韫不虞睨向她。 崔绒:“……” “休要胡言。你虽年幼可道理也该知晓。若是再犯,我定罚你。” 崔绒很难过。她觉得崔韫就是为了包庇沈婳才数落她。 她耷拉着脑袋。难过如乌云蔽日。 惹祸精被骂了,沈婳就欢心了。她认同的唇瓣往上扬。 “小鬼,知道错了吗?” “你还敢瞪我。看来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沈婳半俯下身子。 “你虽年幼,可也该知道祸从口出。”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着,你可知会有何后果?” “整天就知道编排你二叔,女娘的名声我倒是不在意,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你二叔呢,难不成还得背负始乱终弃的名声,你小小年纪,还得同我这般爱读书。” 崔绒后退几步。她最烦读书。 她仰着头看沈婳:“你快死了?” 沈婳:“嗯。” 崔绒盯着她,试图从沈婳眼里找出说谎的破绽。 没有。 她欢呼一声。 “好可惜哦。” 沈婳微笑。 崔绒愿意原谅她:“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嗯,你就算烧了纸钱,今日之事我也是要计较的。” “是你自己出不来,你怎么老是怪到我头上?” 沈婳斜视她:“不怪你,难道我怪自己?” 好像挺有道理。 崔绒瞅了崔韫一眼,免不得虚心求教:“那我是不是下回揍人,也不用反省了。” 沈婳:“若是我,自该反省为何那人生着一张我想揍的脸。” “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沈婳意味声长:“郡主,你我不一样。” 留下这一句话,沈婳转身向崔韫告状:“侯爷,有件事你怕是不知,小郡主不久前将卫国公府的小公子给揍哭了。小小年纪,实在手段残忍。” 崔绒:??? “你不是说给我保密的吗?” “哦。” 沈婳:“忘了。” 崔韫忍着脾气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打算,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他甚至在想,让沈婳住在侯府,是不是错。 不论对错。显然是个十足的麻烦。 他头有些疼。 他两个都想治。 他对着小团子淡淡道:“看来平素夫子给你布下的功课太少了。我会同他商量加重教学。上回夫子在我跟前提及你字练的不错。可见是有成效的。依我看,每日五张字不若改成十张。怕也不是很难。” 崔绒蔫巴巴。 “啊,这个……” 崔韫:“二叔觉得,没有问题。” 他没看沈婳,语气却是不容拒绝:“沈娘子若真爱读书,这也实在不算难事,夫子教一人是教,教两人也教,想来不会在意。” “不……” “无需同我客气,那便就这么定了。” 沈婳枯萎了。 得了消息的崔宣氏刚出院子,就看到崔韫跟前两个女娘惨兮兮的揉搓着手指。 同步的仿若天塌了般。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39章 做爹的架势倒是有了 崔宣氏匪夷所思。 她直勾勾的看着,视线未曾挪上分毫。 “阿姒。” “我本以为会再多个儿媳,怎么瞧着像是多了个孙女。” 她抬手,又气又好笑。 “你瞧瞧!他倒是会训人。还没娶妻生子,做爹的架势倒是有了。” 乔姒也很困惑,可听了崔宣氏的这番话不免又笑开。她斟酌片刻:“小叔一向是最会带孩子的。” “可不是会带,绒姐儿但凡有个小伤小痛,阖府最急的是他,当年要不是他请来倪康,绒姐儿怕是也……” 伤心事自然不会多提。 崔宣氏眉眼化为柔和。 “也罢,沈娘子既然无碍,走吧,你我先回去,免得撞上了,女娘到底脸皮都薄。” “是。” 乔姒扶着崔宣氏往回走。 回了屋后,不过多时,就听外头的侍女上前禀报:“主母,沈娘子求见。” 崔宣氏坐在主位:“侯爷没来。” 侍女:“未见侯爷。” 崔宣氏不明所以:“绒姐儿呢。” 侍女:“小郡主回去练字了。” 倒是难得的长进。 崔宣氏压下困惑:“快请她进来。” 侍女退下,很快恭敬的撩开布帘。 沈婳俯下身子入内,一股暖潮袭来,拂过她冻僵的指尖,沈婳褪下脏兮兮的貂毛,交到侍女手上,这才缓步朝里去。 世家女的举止,沈婳显然没有。但她仍旧走的好看。 折纤腰以微步,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不素不艳,恰到好处,随着她的走动,裙摆轻轻摇晃。 妆容很淡,明艳不乏娇柔。 发上只堪堪插了个金簪,耳垂上挂着玉坠,月牙色绣着暗纹的腰封掐着细细腰身。腰间挂着几串手工编织的流苏。她身上的配饰极少,但也不凡。 崔宣氏暗自点了点头。 乔姒看向往后妯娌的眼神也充斥着善意。 沈婳上前欠了欠身,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自然。她已然带入了角色。 “表姑母康安。” “表嫂嫂妆安。” 沈婳眸光闪烁,仿若星辰。黑润明亮。 崔宣氏:“……” 乔姒:“……” 两人闪过一瞬间的茫然。险些以为真的来了个亲戚。 崔宣氏很快反应过来:“无需多礼,你且过来坐下。” 便是沈婳同崔韫没什么,她也得细细叮嘱。 “观你气色倒是不错,倪康的医术是不用说的。且安心住下养伤,我那儿有只千年人参,回头给你送去。” “西苑那边,若有人欺你,只管同我说。” 沈婳很含蓄:“无人会欺我。” 崔宣氏自然不信的。就刚刚沈婳在崔韫面前懊恼瘪嘴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得。 这样的女娘单纯没心机,如何对付的过吴韶音? 怕是吴韶音哭几嗓子,她都害怕的以为犯了错,不敢吱声吧。 她沉吟一二:“那吴娘子心气高,若有了口舌之争,委屈千万别憋着,今日一事我已知晓,回头定然会稍稍提点她。我若不在,你便寻阿姒,阿姒不在,你寻韫哥儿也成。” 沈婳老实:“吴娘子挺好的。她出场很惊艳呢。” 沈婳:“哭起来的样子,真是哭到我心坎了。” 崔宣氏:? 女娘说的很认真:“若是每天醒来,她都到我院里哭一回,那可实在太好了。” 崔宣氏:?? 乔姒跟着沉默。 良久她轻柔的唤:“沈娘子。” “不知你和我小叔是如何相识的?” 沈婳眨了眨眼:“表嫂嫂忘了吗,我们算是表亲啊。” 崔宣氏:“……” 乔姒:“……” 沈婳没扭捏,从袖口处取出一份小匣子。她指尖灵活,‘啪嗒’一声开了锁。是两枚帕子,同沈婳平素用的是相同的料子。 是最精致的双面绣。 上头的花样一致,却配色不同,所呈现的意境相差颇大。 一份适合崔宣氏稳重不失尊贵,一份适合乔姒的温婉素雅。 采用了起落针方向一致的绕针、用于枝叶的分叉处的枪针、展示脉络逼紧而的滚针。 双面针脚、丝缕互不影响。但双面配色也各有不同,便是花蕊,花瓣上的露珠,都饱满而真实。精细而雅洁。 这么一副手帕,也不知要花费多久才能完工。 饶是崔宣氏也惊艳不已。 “你这孩子,无需如此破费,我们为长,合该给你见面礼。” 不破费,自家绣坊拿的。 沈婳:“我给表姑母的,您收着便是,回头您再给我见面礼,我自然不会推辞的。” 乔姒惊讶:“这可真好看。” “婆母,上回承伯侯夫人用的那块帕子您可还记得?” 崔宣氏怎么不记得。 承伯侯夫人还未曾发现儿媳同外男不清不白时,在外是何等的吹嘘和风光,更别说在她面前。 她看了眼眉眼弯弯的沈婳,倒不介意同她说侯府的事。反正,早晚是要知晓的。 “她就是这个德行,拿着儿媳送的帕子炫耀异常,恨不得全盛京的都知道他这个婆母当着倍荣耀。” 往前多荣耀,眼下就有多狼狈。 “说是郡主拿着她的名义在丰州沈家绣坊定的私单,听说这帕子绣了足足一年。” 沈婳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直勾勾的看着崔宣氏。 崔宣氏见她对侯府的事这般上心,免不得又满意了几分。 侯府上下自然是同心的! 沈婳以为崔宣氏会继续说下去。她到底对绣坊的事是上心的。 但崔宣氏却是话锋一转。 “她什么都要同我比,我倒觉得你送的比她那份好。” 乔姒笑:“婆母说的是。” 崔宣氏一叹:“侯府是韫哥儿一手撑起来的。起先,是皇上念在崔家满门忠烈的份上一手扶持,外面的人多半在看笑话。” “韫哥儿任职大理寺卿时,便是承伯侯的反对最为激烈。文武百官多半都在沉默,无非也是认为他不够资格。好在他用本事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韫哥儿是我生的,为臣当忠,为子当孝,日后为夫也定然不差的。” 她是看向沈婳说的。 沈婳觉得她得有点表示,想到崔韫刚刚的厌恶做派。她说:“表哥为父也是万千人中的表率。” 崔宣氏听后很满意。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0章 这大抵就是人各有命 从崔宣氏院里出来,天色有些暗沉,瞧这样子怕是要下雨。 沈婳没去寻倪康。 倪康大抵也被那夜她的反应唬住了,也没逼着沈婳施针,不过又在药方里添了几味药。 喝着更苦了。 可对常年喝药的沈婳而言,再苦的药也同凉茶无异。 再回东院时,就碰见了特地过来的薛疏月和章素。 沈婳施施然从轮椅上起身,得体的请人入内小坐。 章素笑吟吟:“沈娘子,我们是特地来看望你的。” 她算是西苑里头最没存在感的人,这些年安守本分,除却逢年过节也嫌少出西苑。也同样是崔宣氏和乔姒最放心的一位表姑娘。 便因如此,早早给她定好了一门好亲事。 而薛疏月心眼多,再入了东院后便直接有意拉拢:“我听说吴娘子惹你不快了,你可别同她计较,她那人就这样。不太好相与,可我不同,往后你我得多来往才好。” 得知吴韶音在沈婳面前吃了亏,薛疏月万分畅快,她的眼睛四处打量:“你这里收拾的真不错,又大又宽敞。比我们那边大多了。” 这话倒是有意思了。 沈婳让倚翠上茶,她向来不喜那些弯弯绕绕,更不会蠢到让外人当枪使:“薛娘子住的地方很逼仄吗?” 薛疏月一顿。 这话让她怎么接。 难不成说的阳陵侯府的屋子不好有意薄待她,还是她贪心不足?亦或是直接说,我纯粹就是嫉妒你。 “这……倒不是。” 沈婳没给她喘气的机会,一针见血:“那就是你不满我的待遇比你好?” 对啊,我就是不满啊。 薛疏月一更。 “你若实在介意,就去找我表嫂嫂,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大度的让给你。” 薛疏月觉得这沈婳可真讨厌! 沈婳吐字清晰,为此还挺为难:“可比你好看又讨人喜欢,也不是我的错。” 崔宣氏对她好,说话温温柔柔,就同阿娘那般,还送了她好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沈婳也有,可崔宣氏送的那些都是粉色的! 照出来的光都是粉色的! 漾漾表示很喜欢崔宣氏这个人! 眼看气氛不对,章素连忙出来打圆场。 “沈娘子这跟挂坠可真好看。” 虽只露出一角,可也知成色上乘。 薛疏月闻言也瞅了过去。她最喜欢首饰了,光是轻轻一瞥,就挪不开眼了。 她没忍住挪动凳子,眼里放光靠近沈婳唏嘘:“瞧着是帝王绿。” 一改先前,此刻眼巴巴道:“能给我看看吗?”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沈婳懒懒散散的瞥她一眼。眼前再度浮现吴韶音落泪的美态。 女娘也很大方:“你哭一下,我就给你看。” 薛疏月:???你侮辱谁呢! 谁稀罕啊! 薛疏月忍着脾气:“说起帝王绿,我倒是记得大少奶奶也有块帝王绿的挂坠,是宫里赏赐的,只是可惜没见她拿出来戴过。” 薛疏月:“我觉得你这块定然不如大少奶奶的。” 闻言,沈婳遗憾的看着她。 “不巧了。” “就是表嫂嫂送我的。” “早知道这么珍贵,她给我时,我就不推辞了,毕竟一不小心她若不送了,我会很为难。” 的确是上等好玉,帝王绿翡翠挂坠雕成兔子啃胡萝卜的形状。逼真的活灵活现。 乔姒送的显然也很用心,沈婳是兔年生的。 薛疏月:…… 薛疏月的脸已经不是黑的了,是紫的。 偏偏沈婳像是个得了便宜还买乖的妖艳贱货:“你没有吧?” 薛疏月:“……” 沈婳很苦恼:“真是可惜了,这大抵就是人各有命。” 章素听到这里,捧着茶的手跟着抖了抖。 ———— 沈婳自认为和这些表姑娘相处融洽,可她们却嫌少登东院的门了。 东院变的很清静。 沈婳清闲几日后,同乔姒说了一声,便揣着夜明珠出了府。 直接朝棺材铺而去。 掌柜很忙,又见有人进来连忙迎了上去,而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莫名的有些窒息。 偏偏沈婳像是回自己家般,大摇大摆入内。 “掌柜今儿生意不错,无需招待我。铺里头的图纸师傅呢,我是来寻他的。” 掌柜:“……在后院。” 他向沈婳指了路。 师傅还在画图纸。在沈婳这一单上,他是下了十足的功夫。一见沈婳,他连忙搁下图纸。 “娘子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小老头我好去迎接。” 说着,他又捧着图纸上前:“按照娘子的生辰,小老头是在一月前挑的黄道吉日才开始绘图的。” 沈婳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画的其实并不多,可画工很好。便是街道里头绊倒孩童的一颗石子都那么圆润可爱。很有童趣。 “只是盛京街道估摸着还有半年左右才能彻底初步画好。” 画好后,便得各方面修改。又得花费不少功夫。 女娘很满意。 “照着这个程度继续画,时间不成问题,为了棺材我也会努力晚点死。” 老头:“娘子放心,画完图纸精修一张后,便送到雕刻师傅那儿。如此两两也能节省时间。” 考虑的很周到。 沈婳又再次翻看图纸。掏出夜明珠。 “你瞧瞧,刚好六颗夜明珠。” 师傅惊叹:“放在棺材里头定然特别阔气!娘子大手笔!” 阔气的沈婳:“我一到手,就想着给你看看了,也好画图纸。” 说到这里,她又随意道。 “我上次来此很是冷清,今儿堂间倒是挤。” 老头环视四周。对着这个能让他干劲满满实现价值的沈婳倒是没有藏着掖着。 他们铺子的木材昂贵,寻常百姓买不起,做的大多是皇家同达官显贵人家的生意。 “娘子不知,这是静府出了事。” 静府? 见沈婳迷惑。师傅压低嗓音道。 “便是静妃的那个静。” 沈婳知晓了。 是四皇子姬妄的外家。 师傅伸出手,露出三个拇指。 三副棺材。 “静府的老太爷,太夫人,还有那姨奶奶都没了。” “官府都介入了。怕是里头有内情。” 沈婳倒难得不曾八卦。 死人的事,她才不打听。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1章 她不适合为崔家宗妇 大理寺。 崔韫疲倦的身子往后靠,闭眼假寐。习惯性的伸手摩挲珠子,却触了个空。 他指尖一顿,仿若无事般收回。 这几日大理寺又忙了起来,他回府的时辰也越来越晚。 偏偏有人不请而来。 “崔韫!” 是姬纥的嗓音。 他扯着嗓音大喊:“你别不见我,我知道你在此处!” 话音刚落,他砰的一声踢门入内。 “大理寺是办案之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七皇子逾矩了。” 隔着案桌,崔韫端坐不曾起身。他抬眸,是一贯以来的清冷。 “即清,请七皇子出去。” “放七皇子入内的官吏仗三十,以儆效尤。” 姬纥一听不乐意了。 “你这样明摆着是我不对似的。” “使臣好不容易离盛京了,我是特地来请你去一线天酒楼用饭庆贺的。” 崔韫:…… 嗯,最后一分钱都不付。 姬纥的那些穷酸手段,他还能不知? “别了,维桢惶恐。” 姬纥:“……” 他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后挤眉弄眼。 “沈妹妹如今在你府上,这么个美人整日在眼皮底下晃,姬霍这几日待着机会就骂你,你也甭在我面前装了。我也听说,你阿娘对她赞不绝口。想来不过多时,定会好事将近。” 崔韫沉沉的看着他。 “我坐上这个位置,你应该也知晓一路艰险,崔家荣辱系我一身,自不敢有半点差池。崔家主母不是谁都能当的。” 姬纥笑意一顿。 崔韫淡淡:“她不适合为崔家宗妇。” “那你能纳……” “为了家宅安宁,我更不会纳妾,如此七皇子可放心?” 姬纥一更。 “你当真无意?” 崔韫不语,平静的看着他。 姬纥不敢置信!毕竟前不久他还在感叹崔韫和沈婳可歌可泣的情爱故事! 他阴阳怪气:“你若真无意,那我就帮姬霍了,他对沈妹妹可上心的很。” 然后,他听到崔韫不虞的嗓音。 “沈娘子不是恭亲王世子能肖想的。” “至少有我在,他断无可能。” 姬纥:……明白了。 小两口闹别扭了,这才不承认! 醋劲还挺大。 还什么不适合崔家妇。适不适合还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 “大人!” 姜兆从外匆匆入内。他面色凝重道。 “静府出事了。四皇子和刑部的人都赶了过去。” 崔韫倏然抬头。 果然,轮到姬妄了。 “静老太爷,太夫人和妾室姨太太一并亡故,皆是胸口一刀毙命。” 姬纥闻言,免不得收了手中的折扇。 “死的好,那静老太爷本不是好东西。我早就瞧他不爽了。” 也不怪他如此。 静老太爷本是穷乡僻壤出身,一路科考金榜题名。本是寒窗苦读后的一番美谈,可他分明有原配! “家中双亲早亡,他不沾阳春水,然都是那原配不辞幸劳供他读书,做尽了一切粗活,莫说浆洗衣裳,便是码头的重物也被得,偏偏遇到一个白眼狼。” 金榜题名后,崔老太爷再娶新妇。 他以官职不稳为由,令原配继续在老家,撒下弥天大谎。偏偏原配有了身孕,那年又灾荒。凄苦的跋山涉水追来。 原配面容枯槁,瞧着模样能当那新妇的娘了。 当时这事闹的极大,舒御史为此大胆谏言,在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怒斥静老太爷的作风不正停妻再娶。 姬纥讥笑:“而,最后却是舒御史被罚。好好的原配却沦落成了妾室,这还是新妇的莫大开恩。” 这律法啊,明明一字一字写的清楚,可在权贵和皇上面前,御史台也只能沦为无用之所。 检举百官成了笑话。 偏偏,皇家能压下一切言论。谁敢不服? 谁让当初先帝在位,皇位不稳,还需要静太夫人娘家扶持稳固。 崔韫掩下眼底的晦暗。 他也万分看不起静老太爷的做派。偏偏他仗着老丈人一路高升。嫡女送去皇宫也成了受宠的静妃。产下二子,姬妄的手段比太子还要狠。 姬纥:“若是可以,我倒想去静府放炮仗。” 崔韫神色淡淡:“此事有刑部,同大理寺并无半点干系,无需过多留意。” 姜兆:“是。” 他又看向姬纥:“七皇子若想活的长久,适才所言莫再提。” “这也只是在你面前说说,姜兆又是自己人。” 崔韫轻哂一声。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自己人。” ———— “我真要去读书?” 沈婳早起,药也不急着喝了。美眸端是不可置信。 “爷说了,娘子身子孱弱,故让奴婢晚些来请,不好吵着您休息。” 还要谢谢你了! 即馨是掐着时间来的,东院去厨房提早膳,她就知道沈婳醒了。 “爷数日前早已同夫子谈妥,许是娘子耽搁了,这才忘了去,奴婢奉命特地来请。” 沈婳拧眉:“我没准备好。” “笔墨纸砚奴婢已给娘子准备妥当。” 沈婳心高气盛,总不能承认说她那日是扯了谎。 女娘磨磨蹭蹭。很不情愿的出了门。 她到时,夫子已给崔绒教学了。 崔绒可怜兮兮的坐着,听的云里雾里。一见沈婳入内,她的尾巴就翘起来了。 “你总算来了。” “这些日子你颇为懒惰。” 沈婳压根都不想理她。 她给夫子行了礼。 夫子摸着胡须,让人搬来案桌。安置在崔绒的边上。 “我听说侯爷说了,你最爱读书?故,他不得不满足你所愿,同意你来学堂?” 崔韫的形象一下跌入谷底。 沈婳却丝毫不慌,更无破绽:“是,女娘虽比不得男子,可学无止境,我平素最不喜的便是轻言放弃。” “只是身子不好,怕是要夫子多担待了。” 崔绒不理解,她甚至觉得沈婳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 大早上的不睡懒觉,跑过来同她一道学习。 夫子满意的颔首:“好!那颜家女娘便是老夫一手教的,只要沈娘子有心,我自有能力将你教成第二个才女!” 沈婳:大可不必。 崔绒:真的有毛病。 “沈娘子,不知你往前都学了什么?” 女娘张口就来:“倒不是我自吹,不该学的该学的,我都学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2章 一点也看不出她哪里虚弱了!!! 沈婳所言,到底勾起了夫子的注意。 免不得一时兴起,就要考女娘的学问。 偏就在这时,余光却见崔绒扔下手里的书,丝毫没规矩的盘腿抬着下巴睨着沈婳。 “哼!这么厉害,你同夫子比上一比?你若比不上他老人家,我就传播出去,让世人一并嘲笑你。” 叫嚣的意味很浓。 夫子是崔韫请来的,他来时也没想过崔柏的嫡女会是这种德行。他上了贼船,自然要好好教导!好在小女娘娇蛮到底也是个机灵的。 有些难题一点就通。 “郡主。” 他不虞道。 “你不该如此。” 崔绒讪讪,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一半的张牙舞爪。 沈婳柔柔一笑,好似未曾因这些而有半点恼怒。 “夫子给小郡主教学为主,我为次,故无需过于顾及我,小女旁听便能了心愿,这些年,诸事连连,怕是先前学的也忘的彻底了。眼下权当温故知新。旁听便好。” 夫子深深的看了沈婳一眼,又念着那日崔韫所言。 ——沈娘子患有弱症,夫子不必过于严肃苛刻。倒是绒姐儿,还得有劳夫子多上心。 也是,崔绒才是他的教学中心,沈婳主动提出来旁听也好。 “你是个极为守礼的女娘。” 沈婳微笑。 她也觉得!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便是夫子教一句,崔绒念一句。沈婳拖着下颚听。 “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 这是《三字经》里头的内容。 崔绒奶乎乎的嗓音念:“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 她嗓音也算响亮。 夫子颔了颔首:“可知其中之意?” 崔绒摇头。 沈婳挺直腰杆:她知道!!! 夫子笑笑,向崔绒解释了一遍后又将内容深入。他教学从不刻板,层层递进,便是最简单的一句诗,都能说出多花来。 内容延展再延展。甚至超过崔绒这个年纪该学的知识。 “听懂了吗。” 崔绒这会儿很骄傲:“听懂了。” 沈婳郑重其事点头:“懂了!” 下堂是两刻钟后。夫子意犹未尽滔滔不绝,崔绒时不时视线朝外看,坐立难安,仿若椅子上搁着钉子。 沈婳一动不动,时不时做恍然状,煞有其事的点头。 夫子扼腕! 好苗子啊! 可惜了。 夫子布置好课业,离去后,崔绒瘫在椅子上,总觉得不太对劲,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哪儿有错。 等夫子彻底走远,她耳边传来一阵欢呼。 “解放了解放了,坐的我脖子都酸了。” “倚翠,你快给我按按。” 真是遭罪。 这一日沈婳表现很配合。配合的到底让崔绒不由心生敬意。 第二日,沈婳迟到了。 可没人在意。 沈婳缓步而来,态度很好:“夫子抱歉。” 她故意没上妆容,显得万分憔悴。面色苍白,好似随时都能倒下。 夫子看着胆战心惊:“你若不适,不妨回去歇息。” 沈婳摇摇晃晃的坐下,语气虚弱:“不。” 她很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我如何好荒废学业。” 夫子活着这么大年纪,被这样的女娘感动到了。他欣慰不已。转头便是:“郡主,你可得同沈娘子多学学。” 崔绒很不高兴,因为刚刚沈婳趁着夫子转身,耀武扬威的给她做了个鬼脸。 !!! 一点也看不出她哪里虚弱了!!! 不过半柱香后,昨日那个好学的女娘就趴在案桌上闭眼小憩。 崔绒时刻盯着她,眼下终于找到了错处,胖乎乎的小手指着一处迫不及待道:“夫子,她竟然在您眼皮子底下睡觉!” 夫子停下教学,看了一眼:“沈娘子嗜睡情有可原。” 说着他吩咐倚翠:“去取条毯子给您们娘子盖上,天儿冷,莫染了风寒。” 崔绒狠狠磨牙。 第三日,沈婳没来。 她跑去听戏了。 阳陵侯府特地在后花园搭了戏台。丝竹管弦之乐婉转悠扬。 戏已开场。 坐在首位一头白发,戴抹额的崔太夫人看的正入迷。这是沈婳头一次见她。 吴韶音她们早已入座了。 她们那边还有个空位,沈婳不好打断老太太看戏,也便猫着身子朝几个表姑娘而去。 那个位置很是不错,左边吴韶音,右侧薛疏月。 薛疏月:“你怎么来了?” 沈婳:“我的心脏跳的太快了。” “定是今日不宜读书。” 薛疏月:…… 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挥动着宽大的袖子咿咿呀呀唱着。唱腔婉转余音绕梁。 是《牡丹亭》。 沈婳起先看的很认真,到后面悲剧凄惨时,左边传来更咽哭声。 沈婳扭头。 吴韶音仿若陷入里戏景中,悲恸无法自拔的擦着控制不住的泪珠。 然后,她察觉出沈婳的视线。吴韶音的更咽变成一个嗝儿。 她很火恼。 沈婳怎么不是个瘸子呢! 崔太夫人心也被揪着,一听有人哭了,不免更揪心了。 她转头去看右侧方是谁在共情! 哦,是吴韶音。 崔太夫人面无表情的回头,一时间难受都减弱了一半。 然后,她又缓缓转头瞥了一眼。 “那便是你娘家远方表侄女?”她温声问崔宣氏。 崔宣氏笑着应是。 崔太夫人:“模样和气度不失贵女半分。” “等这出戏结束,我让她给婆母您请安。” “也好。”崔太夫人虽说着这话,到底未太上心。 一个表姑娘罢了,阳陵侯府既然能养吴韶音,还能养不起崔宣氏的表侄女? “我私心是向着你的,你也无需一碗水端平,她对她好便是远过吴家女娘,这也是人之常情。” 崔宣氏不向着自家,哪有向着吴家的道理。 这句话,很戳崔宣氏。 说到这里,崔太夫人也无心看戏了。 她长叹一声。 “你同阿姒近些日子且多上心,韫哥儿的婚事还不曾有找落。” “一日不见他成家,我便一日不安。” 薛疏月的心思一直不在戏台上,小声道:“瞧,那边又说要给表哥娶妻了。” 沈婳瞥她一眼。 薛疏月:“你也很难受吧。” 我难受什么? 薛疏月:“毕竟这般皎间月的男子要属于别人了。” 沈婳:……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3章 闭嘴吧,不要显摆你的无知 结束后,沈婳手里捧着崔太夫人从腕上褪下来的金镯子。 天色暗沉,暮色将袭。天际的余晖一点点被夜幕吞噬。向来话少的章素难得嘴里擒着笑意:“沈娘子后日可要一同去聚朝阁?” 沈婳指尖一顿。 她有些心烦:“聚朝阁怎么还没关门倒下。” 一风堂是干什么吃的! 薛疏月见状,撇嘴:“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聚朝阁自同沈家绣坊合作后,卖的绣品都是顶好的,掌柜又不如一风堂掌柜黑心,卖的价格也便宜。” 往前她们哪里舍得去一风堂买绣品? “眼下,聚朝阁的生意可比一风堂好多了。” 她笑道:“这掌柜也实在会做生意,特地请了沈家绣坊的一匹绣娘过来,后日便开始绣品评鉴大会,足有三日。” “就连那日茶水点心都是免费吃的。舍得费钱,也才能多赚钱。” 这消息,一放出来,更是振奋人心。 能买绣品,还能坐下喝茶,亲眼看绣娘刺绣。谁不想去? 薛疏月:“我银子都备好了,这次可得多挑几副。说来也可恨,那一风堂眼瞅着客源多数都跑了,也不见堂内的绣品便宜一文钱。” 沈婳也不急着走路了,她难得正色:“一副绣品,一针一线都灌注着绣娘的心血,不说旁的,便是用的丝线,都是绣娘亲自染色,一风堂是贵,可物有所值。” “沈家绣坊常年与盛京最出名的一风堂合作,今年却转头对聚朝阁卖好,低价贱卖图什么?” 图沈瞿脑子有病吗? 绣娘?老绣娘都不干了。沈婳倒要看看那几日来的绣娘是谁。 章素微微睁大眼睛:“沈娘子是说其中有猫腻?” 薛疏月却不信。 “我知道沈娘子你不缺钱,所以瞧不上聚朝阁,可你也不该危言耸听阻拦我们不去啊。” “聚朝阁的绣品我不久前看过,是绝对没问题的。生意场上的事我不知,好坏却能肉眼分辨,兴许沈家绣坊走起了薄利多销的路。” 沈婳睨着她,嘴里勾起冷寂的笑意。 一个绣坊得以运转,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支撑。薄利多销? “你会刺绣吗?” 薛疏月:“谁家女娘不会些简单的女工。” 沈婳仿若未闻,定定看着她。 “你可知苏绣为何能成为四大名绣之一?” “什么是江南之乡,以针做画你懂吗?” “若你都能肉眼分辨,岂不是全天下的女娘个个都是精湛的老绣娘了?” 薛疏月:??? “你——” 她不免急上心头:“你说我不懂,难不成你懂?就沈娘子这种,走几步路就说腿酸的人?” 她前不久还看见,沈婳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的金丝毛毯滑到地上,她都不去捡! 而是,盯着地上的毛毯幽幽的看了许久。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自言自语,嗓音又娇又无辜:“哎呀。” “手好酸。” “没力气。” “这不是我能做的活。” 再然后。 “小鬼,小鬼你在哪儿?” 她当时都看傻眼了! 怎么会有这么个矫情的玩意! 当时小郡主哒哒哒跑近,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让我给你捡?” 沈婳慢吞吞:“昨日假山磕到了头。” “我捡!你别再拿这件事威胁我了。我已经当着二叔的面给你道歉了。” 薛疏月虽然不知道什么威胁不威胁,但真的是看不下去。 沈婳这种女娘怕是连吃口药,都要婢子一劝再劝吧。 她兴许连针都没摸过。也好意思说这些? 沈婳心烦意乱,实在不想同薛疏月争执,她冷着脸:“闭嘴吧,不要显摆你的无知。” 她扔下这句话,抿着唇回了东院。 薛疏月气的直跺脚。 “不就是仗着她同主母比我们亲昵么,看不起谁呢?” 章素若有所思。 沈家绣坊的绣品最是热销。一风堂怎会好端端的将沈家绣坊踢出局。 她其实一直存有疑惑。毕竟,商场上只看重利益,一风堂实在没必要同沈家绣坊闹的这么僵。 “薛娘子。” 章素唤她。 “我想了想还是不买了。” “你也知道我待嫁闺中,即便主母会给我准备嫁妆,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银子,可我听沈娘子所言,到底心下不踏实。” 聚朝阁便宜也只是相对一风堂而言。 买上几份也是吃力的。 薛疏月:“我看她就是小人得志,说了这么多,难不成她懂刺绣?” “光靠一张嘴,她就是觉得你我寒酸,这才如此。” 章素呐呐:……“我的确寒酸啊。” 薛疏月一看她这样,更加恼火。 “你不买我买。” “就冲她适才那几句话,我就得多买几份!” ———— 第四日沈婳没迟到,最早去阳陵侯府专门设的学堂。 经此一事,她一夜睡的都不安稳。 崔绒到时,她已经躺下了。 崔绒:“你……别是又要睡吧。” 沈婳:“趴着对腰不好。” 崔绒要炸了。 “哦,就因为你上次睡醒,头上多了一道红印?所以——” 她扯着嗓音道:“你就将贵妃榻搬来了!” 沈婳不止将贵妃榻搬来了。她还盖着厚厚的毛毯。 “你有意见?” 崔绒:“我想和你躺一起。” “不能够。” 沈婳语重心长的叮嘱她:“你得好好学知识。不要总想着舒服。” 她真的做了崔绒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崔绒嫉妒,待听见入内的脚步声她咬牙切齿道:“夫子!” “这您都能忍?” 崔韫缓步入内,视线落在巨大贵妃榻上的沈婳,眉心狠狠一跳。 饶是他,也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夫子今日不在,难得我闲暇,亲自教导。” 不疾不徐的嗓音,仿若泠泠清泉击打岩石,裹着几分寒凉和淡漠。 崔绒更要告状了。可她瞧见了崔韫手里提着的点心。 “谢谢二叔。” 她跑上前,连忙抱在怀里。 “夫子说你这几日刻苦,这是赏,下堂后再吃。” “嗯嗯。” 沈婳支起身子。视线同崔韫对上。 崔韫掩下轻哂之色,他以为,沈婳至少有那么一丢丢的羞愧。 可沈婳没有。 女娘蹙了蹙眉。 “我也刻苦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4章 沈娘子眼下不困了? 学堂的事,便是崔韫再忙,也会有人前来禀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更是了如指掌。 沈婳同刻苦二字,可没半点联系。 偏偏,女娘自以为很用功。也的确担得起丰州百姓所赠的‘顽劣’二字。 那日,他故意以此惩戒,沈婳却凭着本事在此处玩出花样来。也是独一份了。 崔韫淡淡收回视线,取出平素夫子教学的书,稍稍翻看几页。 这是无视她? 沈婳:“即馨是你院里的人,不信你问她?” 这几日,只要沈婳来此,即馨都是陪同的,对于此事,她嘴里不说,可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崔韫一个侯爷,何须对她如此费心? 她不服管教想必崔韫早已清楚。说是满足她所愿是假,怕是罚她才是真。却又担心她作乱而扰了小鬼读书。故才让即馨过来盯着。 也是她没扰乱学堂,这才相安无事。 这也能解释为何她昨儿去看戏,即馨那边也没急着请她去读书了反倒任由她为之。 可见,这是崔韫的意思。 光是一个沈家,内里阴私便多如牛毛,何况是阳陵侯府。 沈婳这几日多次听崔宣氏提及崔韫如何云云,若是内心毫无城府之人,怕是无法坐到如今的位置。 如今的崔韫……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早不是那抱着雪团,仍有喜怒的少年郎了。 见崔韫仍旧不语,沈婳转头:“即馨,我问你。” “这几日,我但凡醒来用了早膳,便没推辞就赶至此地,是也不是?” 即馨恭声道:“是。” “那我再问你,这几日夫子布置的课业是不是都完成了。” 即馨沉默几秒:“夫子并未给娘子布下课业。” 毕竟,沈婳总是掐着时间,等夫子离去后才悠悠转醒。 女娘颔首表情严肃:“那便是夫子满意我的表现,我的领悟已然无需夫子费心了。” 她真是总是有理由。 崔韫也总算有了反应,他语气平缓,却也寡淡,显然不愿再听她掰扯:“沈娘子所言有理。” 沈婳愣了片刻。 是……是吗。 女娘保持镇定清了清嗓子,她连忙坐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毛毯重重往下滑。女娘伸手去抓,可毯子太重了,她愣是没抓住。 学堂有点着几盆碳火,可窗户是半支着的,寒风刮了进来到底还冷的。她打了个颤。 沈婳张了张唇,可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口,就听崔绒心烦意乱。 “好了,别叫了。我这就来了。” 崔绒哒哒哒走近,她顶着一张你怎么就这么事儿多的脸。努力的提着毛毯,确是没提动。 女娘抬手哈了口气,袖子稍稍往下滑了几寸,露出一截莹白如玉不太健康的手腕。 她盘腿坐着,姿势算不得太雅,可周身透着股困惑。 “我没叫你。” 小鬼还真是自觉。 崔绒:??? 沈婳似找到了趣儿:“郡主何必如此,我是早已及笄的女娘,总不会同你抢几块糕点。” “几口吃食罢了,我难道还能当可耻的强盗么?” 这话说的可真正直。 你是啊! 你不就是这种货色吗! 崔绒觉得不太对,她狐疑:“你真不要?” “不要,你也别硬塞我。” “不行,你得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了,定是我二叔再次,你怕留下不好的印象,故意为之。” 沈婳:“要了你也不给,何必呢。” “谁说我不给的。你别刻意在我二叔面前数落我小气。” 沈婳:…… 她眼儿一挑:“行吧,我要中间夹着的那份糕点,你拿过来吧。” 说着,她眉眼弯弯看向崔韫:“郡主非要给我,我推辞不过也只能应下。” 崔绒觉得,她又被沈婳耍了。 她气的直跺脚:“你胡说!我才不给你。” 女娘那得意劲儿让崔韫神色有些许松怔,他眸光一闪,神色也柔和了不少,微俯下身子,提起了毛毯。 “既然是你答应的,便不可反悔。” 这是对崔绒说的。 他随意将毛毯抖了抖,而后扔到沈婳身上。 沈婳愉快的哼了哼。 崔绒察觉了,她再也不是二叔的大宝贝了。 崔韫没耽搁,也不想再听两人吵闹了,去前面坐下给崔绒教学。 男人的嗓音很好听,冷清肃然。 沈婳懒洋洋的半靠着,打开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味道比想象中的好,软糯香甜。倒符合她的胃口。 崔绒瞥了一眼,已经不想告状了。 崔韫没想到沈婳还不消停。他深深看向那一脸无畏的女娘。 “沈娘子眼下不困了?” 沈婳瘪了瘪嘴。 “我承认是贪睡了些。” 她后面还想说什么,就被崔韫快了一步。 “那又如何,沈娘子的态度是好的。” 崔韫语气平淡,沈婳实在没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半点讥讽。 沈婳:……“嗯。” 男人掀开眼皮,再去看那巨大又奢华贵妃榻:“看这架势,你是准备长久听课了。” 沈婳:“嗯。” 说着,她想起绣品一事,又心烦意乱的蹙眉,女娘尝试道:“那倒也不是。” “就我这种人吧,最是耐心不足。” “这些日子也忙,怕是腾不出太多空过来了。” 崔绒的白眼仿若要翻到天上去。 女娘白嫩的指尖划过贵妃榻上的精美雕刻上细细摩挲。她出声:“明儿还得出门。” “你又逃课!”崔绒气的上蹿下跳。 “后日也说不准呢。” “还敢在二叔面前提,你等着被训吧!” 她眼巴巴看着崔韫,等待崔韫的不虞和阻拦。 然,却等到一句。 “嗯。” 崔韫难得的搁下手里的书,他焉能听不出女娘语气里裹着的气性:“让你住在侯府,不是拘你进出,我会同门房说一声,日后你出府也无阻禀报旁人。” 女娘为难:“真是太可惜了,一忙起来怕是要许久才能来此听课了。” 说着,她正襟危坐,就这么期盼的看着崔韫。 崔韫:…… 他是不是得配合。 崔韫的头更疼了。 他掩下所有情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沈婳就知道。崔韫很会! 上回他在小巷里头当着张嫂子的面承认是身份时,就知道了! 她满意的一摊手:“谁说不是呢。”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5章 就笨笨的,还以为自己很机灵 翌日一早。 “我这次准备了不少银子。”薛疏月将那鼓鼓的钱袋在章素面前显摆了一下。 “说好了,你得陪我一道过去。” 章素本打算绣嫁衣的,可到底没发拒绝薛疏月,她委婉道:“我觉得你不妨在考虑一二。” “要考虑的是你。且看着吧,这回不买有的你后悔呢。” 两人刚出西苑,便同沈婳打了个照面。 薛疏月的笑脸逐渐消失。她别开脸不语。 章素轻轻扯了她一把,随后尴尬浅笑:“沈娘子。” 沈婳视线随意的扫了薛疏月手上的钱袋一眼,嘴角扯出讽刺的笑意。 “你笑什么?”薛疏月不舒服。 “笑薛娘子讨人喜欢。” 薛疏月:? 我等着和你开骂了,你却夸我? 这么一句话,让薛疏月愣了片刻,她神色古怪的凝视沈婳许久,到底没有先前的尖锐了。 毕竟沈婳终于说了一句顺耳的言辞。 “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了。” 她愉悦的笑开。 “我知道,在侯府里你也孤寂,主母,大少奶奶虽然疼你,可到底是长辈,不好说心里话,你眼下放低姿态,想接近我们,也是再正常不过。” 薛疏月的郁气一消而散,她开恩道:“行吧,我考虑考虑。” 沈婳沉静的听着,随后幽幽然道。 “薛娘子怕是误会了。我是说——” “我要是聚朝阁的掌柜也会喜欢薛娘子这种上赶着送银子的憨货。” 扔下这句话,她意味不明的笑笑,转身离去。 薛疏月:“……” 她看着女子的慢吞吞往前挪动的背影,气的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撕断。 “她说我憨?” 章素:“这……” “我想了想,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薛疏月的情绪起起落落。不得平静。 “等着!我这就回去将全身家当一并拿来!她不就是看不惯我买绣品么,嘿,我偏买,我气死她。” 后面的动静,沈婳是没听见了。 倚翠:“娘子,您何必总气她?” 沈婳侧头:“你不觉得她每次吃亏的样子,很有趣吗?” “就笨笨的,还以为自己很机灵。” 她已让人打听了,住在侯府的表姑娘,每月都有例银发放,春夏秋冬四季,乔姒更会准备给每人几套新衣裳。逢年过节,更有长辈送的礼。 算是极为阔气了的。 薛疏月模样不及吴韶音,但她会来事,虽投奔至此,可手下也有薛家给她留的几间铺面,这些年也攒了些银子。 这也是,她眼下能同吴韶音站在对立面的底气。 该说的她也说了,薛疏月非一意孤行也怨不得她 “说她憨,也好意思同我急眼。” “上回这般同我说话的女娘还是郑三娘子,还别说挺怀念的。” 倚翠轻笑一声。 沈婳:“来盛京时,郑家已给她相看人家了,也不知是哪家儿郎要被她祸害。” 出了侯府,沈婳上了马车。 一路朝聚朝阁而去。 然,聚朝阁此刻人满为患。不说里头挤的严严实实,就连外围都堵了不少人。 为此,挤不进去的沈婳面色很不好。 “去打听一下,聚朝阁放出一点噱头倒不至于里三圈外三圈的都挤着人。” “是。” 当然,也有比她面色更不好的。 “离我远些,你一个庶女就——” 话音一滞,韦盈盈的面色沉的难看。而她边上的韦珠珠却是笑颜如花。 “姐姐,您又忘了,父亲已做主将我记在主母名下。” 韦珠珠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呢,眼下也是嫡出身份。” 她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只为给韦盈盈难堪。 韦盈盈眼底闪过嫌恶和落寞。韦珠珠的事,对她而言是最大的打击。 不难看出,父亲揣着何等心思。 她是弃子了,自然得提拔出一个能拉拢人脉的女儿高嫁出去。 此事,莫说是她,便是阿娘也极力反对的,甚至回了娘家,求外祖父做主。可又能如何? ——他怎可如此辱你?一个庶女怕是要上天了!就凭她,也配同盈盈同起同坐? 这是外祖父起先说的。 后来,父亲后脚跟着去了趟外家,也不知给了外祖父何等好处,他老人家当场就变了脸色。 他一改先前,说。 ——女婿是个有本事的,记在你名下,那便是你的女儿,你对她好,又何愁她不孝敬你?盈盈眼下许给了三皇子,往后怕是韦家要多养一个女婿了。这珠珠若嫁的好,指不定日后还能多帮衬姐姐。 多讽刺啊。 韦珠珠穿着新置办的衣裳和戴着新首饰:“这是阿爹的决定,也是阿爹命姐姐陪我来聚朝阁的,姐姐是不高兴了吗?您有什么气冲我出,可别去阿爹面前闹了。” 话音一落,就听不远处有人嗤笑。 沈婳走近。 “就算是嫡出,也掩盖不了你的一身小家子气。” “没听见韦娘子不待见你?她这种身份的人,是看不上聚朝阁的那些不起眼的货色,不像娘子你,逮着便宜就眼巴巴来捡。” 她抬着下巴,去看韦盈盈。 “还愣着做甚,人都放话了,有气朝她去,你何不全了她口口声声的孝敬。” 韦盈盈听懂了。 她在沈婳的怂恿下,几步走近韦韦珠珠,朝着那张脸蛋。 ‘啪’的就是清脆入耳的一巴掌。 “你疯了不是!”韦珠珠顶着一张巴掌印的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沈婳埋怨的看着她。 “难不成就说的好看,前不久才说的怎么又不乐意了,这么多人看着呢,怕是还想着抵赖不成?” 没挤进聚朝阁的百姓也都围了过来。 ——是啊,我亲眼听见你说的。 ——我也听见了。 韦珠珠捂着脸:…… 偏偏对面的女娘很傲慢。 “别以为有了嫡出的身份就以为高人一等了,你在高贵,还能高过皇家?” “蠢货。” “韦盈盈便是再有诸多不是,日后成了三皇子妃,你见着她仍旧得卑躬屈膝。按着礼数,便是工部尚书也得向她请安。知道了吗?” 韦盈盈底气来了,身子也挺直了。 就在这时,沈婳困惑的看向她。 “她怎么还不走?” 韦盈盈:“围过来的人太多了,她怕是挤不出去。” 沈婳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她定然想让你再打一巴掌,也好两侧匀称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6章 只要有命在,什么都得靠后站 很快,闹剧随着韦珠珠落荒而逃而散场。 她放下一句狠话。 “我这就回去告诉父亲,姐姐打人是畅快了,回头有你苦头吃。” 韦盈盈为此变得很沉默。 而打听出消息的倚翠也赶了回来。 “娘子,里头刺绣还未开场,闹出这么大动静是聚朝阁的掌柜请来了燕归坊十二名正当红的花娘,还有极少露脸的花魁,以一舞为开场。” 沈婳面色淡淡。 难怪。 那疯狂往里挤的人潮中,多数为男子。 韦盈盈实在不理解:“平素买绣品的多是女娘,聚朝阁摆出如此架势,岂不是本末倒置?” 女娘疯狂起来,花钱的本事可比男人大。 眼下,却将想要买绣品的多数女娘全都给拦在了外头。 “韦娘子不知,聚朝阁的点心茶水是免费吃的不错,可位置却要花银子买。有意看刺绣视野好的价格越贵,这些花娘舞毕是不走的,会被请去二楼。而别有用心有意同花娘挨的近的男子,也要花钱买位。” 沈婳闻言,垂下视线:“生意场上的人岂会吃亏?” 她拢了拢衣襟,指尖蜷缩:“眼下不过是才开始,光是新鲜就能赚一大笔银子,你别忘了得办三日。” “有意买绣品的女娘砸银子在一楼买绣品,盛京手里有钱的公子哥,砸钱去二楼看花娘,两两不耽搁,你且瞧着吧,怕是不过多时,买不到位的就要被请出来了。” 而若是精明的掌柜,绝不会早早给位置定价,而是价高者得。 对商贩而言不算稀奇。 倚翠不虞:“倒是黑心,卖绣品的不像卖绣品,往日绣品走的是雅,偏偏弄的俗气了。” 沈婳侧头:“可有打听别的出来?” 倚翠的嗓音小了些:“这次来的绣娘足有二十余人。” 她有些顾忌的看了眼韦盈盈,贴近沈婳耳侧道。 “绣坊的程掌柜一并来了。” 沈婳拧眉。 程掌柜可是个圆滑的人,也早早投靠了沈瞿的人。 “奴婢思量着,娘子先去隔壁茶楼小坐,等挤着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奴婢使些银子,亲自去瞧瞧。” 她对绣品认知虽远不如沈婳,可到底这些年耳濡目染,还是能看出些蹊跷的。 娘子身子不好,便该早早寻个地儿坐下,难不成还要在此处吹着寒风等着聚朝阁竞拍座位后清场? 如何使得。 沈婳一番思量,没推辞:“也好。” 她环顾四周,前头倒有间茶馆。看着不算显眼,甚至透着几分老旧。但沈婳难得没挑。 “我同你一道。”这话是韦盈盈说的。 沈婳觑向她,韦盈盈瞧着很失落,半点提不起精神。 这是……担忧韦珠珠先前所言? 到了茶馆,要了雅间上楼。沈婳斜靠,视线时不时朝窗外探,一手扶住茶几,一手撑着光滑细腻的下颌。 “两位娘子,不知喝什么茶?”小二笑容满面。 韦盈盈忧郁:“喝酒。” “把你们这儿的好酒送来。” 小二神色古怪,为难:“这是茶馆。” 沈婳:“你消停些。” 韦盈盈捂着脸:“可我好惨啊。” “我真的很难受。” “我……” 沈婳嫌弃扔了块银锭:“如此,有酒了吗?” “有有有,小的这便去买。” 小二退下后,沈婳没看对面的女娘,语气是难得的沉稳。 “倒不必杞人忧天。” 韦盈盈一愣,她指尖泛白的捏着帕子。说的话也很是艰难。 “你不知。” “我往前是何等的风光,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任谁都能踩我一头。” 沈婳神色有过片刻的恍惚。 她轻声道:“你所有的风光都是韦大人给的,他能给自然能收回。” “适才的巴掌打的痛快吗?” 韦盈盈一愣。 “既然痛快了也便值了。” 沈婳:“任她回去告状也好,作妖也罢,只要你不反抗这桩婚事,工部尚书绝不会对你如何。” 她有条有理道:“提她为嫡,本就是委屈你们母女,他若再对你出手,想来无法向你外祖交代。” 韦盈盈的外祖是为了利益,同意这件事,而同样的,两府最大的利益源自工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夫人是夫妻。 而至于那韦珠珠。 她唯一的靠山就是工部尚书。 她只有听话的份,至少在未成功攀附权贵之前,工部尚书不会为了她再同韦盈盈母女撕破了头。 沈婳呢喃:“你无非是这些年从未受过挫。可你身子康健便是本钱,活的比你父亲长久,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富贵人家就圆满了吗?只要人不对,内里的腌臜怕是只会更多。三皇子为人如何,我不知,若是良配便最好,若不是良配,你自个儿活的逍遥自在才是真。愁什么?” “只要有命在,什么都得靠后站。” 她说的很慢,也很轻,却足够让韦盈盈浑身一震。 这,实在不像沈婳能说的话。 沈婳应该是肆意横行的性子。 韦盈盈听的浑身不自在,可偏偏却万分认同沈婳所言。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沈婳这人比她还惨吧? “你——” 韦盈盈问的很小心翼翼:“你是不是——” 沈婳压下眼底的情绪。乌溜溜的眼睛探向对面。 她抿唇。 “你这人怎么回事。” “我说了这么多,都不知道给我斟茶?” 沈婳趾高气扬:“快点,渴了。” ———— 这边的茶馆并不隔音。女娘的嗓音虽轻,可若是习武之人也能听了个真切。 “侯爷。”有人轻轻的唤。 崔韫回神。杯中的茶水轻轻晃动,他不再去关注隔壁的事。将茶杯搁下。 “三皇子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对面的姬誊穿的也不算单薄,甚至可以衬得上富贵。 这一身衣裳还是姬纥成亲那日皇后赐下的,是他最好也最暖和的一件。 他赧然道:“侯爷平素喝茶都是去的茗庭雅阁,我手上没多少余钱,只够请你来此。” 他知道,崔韫除了姬纥,很少赴别的皇子的约。却不曾想,崔韫真的能来。 姬誊:“我是来谢你的。” 他唇角带着些许苦涩。 “谢你八年前的相送之恩。”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7章 顶着正人君子的脸说这般轻浮的话 兴许,对崔韫而言不值一提。可对十一岁就被送去当质子的姬誊而言。太重了。 那时,也许有人怜悯他,可怜悯之余更多的是。 ——终于走了,平息了硝烟战火。 也许还是。 ——质子还不过是我朝投降,能平息硝烟战火只有割地赔款以一座城拱手相让,这三皇子是耻辱。 崔韫闻言,嘴角擒着淡漠的笑意。 他正要说话,就听隔壁女娘一改先前低落,换成气急败坏。 沈婳:“你胡说什么?” “我是住在侯府,可又不是睡崔韫榻上。孩子不是他的。” “不对,都说了没怀孕!那是框你的。” “你为何不信?” 韦盈盈不可置信,偏偏女娘给她看了守宫砂。 她愣愣半响:“不应该,你都长这样了。你这人虽讨厌,可的确勾人,我瞧着崔侯爷对你也是极好的。说你同他没什么,我才不信。” 沈家漾漾就喜欢别人夸她。 她不免得意忘形的翘了翘唇瓣。 “那你去问他啊。便是让天下男子全动心,我也没办法。我貌美我承认,可他眼瞎能怪谁?” 崔韫眉心狠狠一跳。 他沉重的阖眼,这些年他的忍耐力到底不是假的。 姬誊低着头:“老侯爷对我有恩,他去后我也不曾在他灵前上柱香。也实在对不住。” 崔韫平复心绪:“三皇子有心,父亲不会介怀。” 他浅浅一笑:“容我离席片刻。” “侯爷自便。” ———— 韦盈盈已经喝趴下了。 沈婳踢着脚底的酒壶,没趣的很。 然,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沈婳以为是倚翠,她懒懒道:“进。” ‘咯吱’一声,门从外被人推开。 崔韫缓步入内,绕开廉价的屏风。 女娘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绣花绣,指尖轻点桌前的酒壶。 她抬着下巴鄙夷。 “就这点酒量也敢和我喝酒。” “我都能把三个男人干趴下。” “是吗?” 不咸不淡的男声凭空传开。在沈婳看来,仿若一道惊雷。 她僵硬缓慢收回抬着的下巴,然后僵硬的扭头去看崔韫。 男子身长玉立,端肃沉稳。眉眼淡淡若皎间月。 女娘抬手热情却又敷衍:“好巧。侯爷怎会在此?” “沈娘子适才不是还连名带姓的喊我?” 沈婳瞪大眸子:“你这人怎么偷听呢?” 她先发制人,丝毫没有半点羞愧。 崔韫这种人,一向也不是爱计较了,若是放到往常他定然不会揪着一处不放。 可他想,沈婳若再不治,日后怕是什么浑话都敢说。 男子睨着她。 “毕竟眼瞎了,可耳力不错。” 沈婳气势没了,默默的压低头颅。摸着酒壶的手倏然缩回到貂毛里头。 就像是雪团,弄脏他刚作的画,转眼就跑真的是一个德行。 崔韫眼底晦暗不明。 “送你回府。” “……不了,我还有事。” 崔韫的视线缓缓落到另一处。很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沈婳刚舒一口气。 然而,不过多时,崔韫又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姬誊。 “怎喝了这般多?” 姬誊上前唤:“韦家娘子。” 韦盈盈没有动静。 他只好又大着嗓音再喊一句。 韦盈盈还是没有动静。 姬誊指尖蜷缩,到底将人抱了起来。随后转头小声道:“我这便送她回去,有劳侯爷和沈娘子了。” 两人走后,崔韫淡然入座。 沈婳小心翼翼:“你不走吗?” 崔韫轻哂:“今日闲。” 哦。 片刻后。 “那你老是看我作甚?”沈婳被他盯得莫名脸红。 “看看是否真的貌美。” 沈婳不可置信。 “你怎么……” 能顶着正人君子的脸说这般轻浮的话。 她镇定的语气带着颤:“那……瞧够了?” “不急。” “那你得出结论记得和我说一声。” 红晕点点,在女娘姣好的面容下,平添一份艳色。她神色闪躲,却又不肯低一次头。 同她这般岁数的女娘要么早有婚约,要么早已许人。 沈婳……已经不小了。 不同于男子的淡然,沈婳扔下这句话恨不得将自己缩成鹌鹑。 好在这时,倚翠回来了。 她掀开面纱匆匆入内,却闻到淡淡的酒味,不免心里一咯噔,实在上回沈婳醉酒的场面,让她心有余悸。 然后看到崔韫,倚翠有过一瞬间的茫然。 沈婳抬眸:“如何了?” 崔韫知道她的底细,也无需瞒着。 “直言便是。” 倚翠正色:“奴婢撞见程管事了,好在听了娘子所言,白纱遮面,没让他认出来。” “奴婢带了人过来。” 她对外道:“进来吧。” 很快,有人低着头而入,然后在沈婳面前跪下。他磕头。 “娘子。” 沈婳认识他,这是她在丰州的八卦源泉。 她每次去绣坊,总要召他。 “二荣?” 二荣泪眼汪汪:“娘子竟然还记得小的。您要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了彰显他知道的多,他还特地提。 “程管事外头养了个十岁的外室,花了十两银子买的,小的都一清二楚。” “对了,还有那不长眼的何储和您最瞧不上周芝芝成亲了。沈瞿那二房小娘养的,用着沈家的银子,招摇的让人送了贺礼过去,这不打您的脸吗!” 沈婳:!!! 她气的一拍桌子:“什么?” “竟然恭贺何储新婚?是昭告丰州城的百姓,我沈婳被退婚,不是何储之过?是我配不上他吗?” 沈婳气的手都在抖。 “他怎么这么恶心!” 沈婳去看崔韫。 男人在倚翠入内后,就不再看她了。如今不疾不徐的在煮茶。 ??? 这还不如韦盈盈呢,至少她酒醒,还能帮着骂! 许是沈婳的眼神过于炙热,崔韫动作一顿。吐出四个字。 “小人行径。” 这还差不多。 沈婳气鼓鼓的。 二荣比她还气:“娘子您不知!那日何储还放话,娶到周芝芝是他毕生所幸,至于您,是何家的悬崖勒马。” 沈婳:??? 该死! 都该死! 她气的红了眼圈。 还没等她说什么,对面的男子有了动静。透着沈婳熟悉的,慵懒的意味 “又是个眼瞎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8章 让你甜甜嘴 这么一句话,愣是让女娘委屈的情绪给憋了回去。 “同我说说绣坊的事吧。” 沈婳说完这句话,又补充道:“这次来盛京后的事。” 崔韫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屋内传来咕噜咕噜的煮茶声,一室添香。二荣到底不敢多看娘子面对的男子一眼。 他连忙道。 “这趟来足有24名绣娘,有十八人刺绣虽不算精湛,可也有几年的功底。是咱们绣坊的人没错,还有两名——” 二荣一顿。 “是绣坊里湘绣的绣娘。” “她们的绣技算不得精通,娘子也知,咱们绣坊主要还是以苏绣为先。真丢脸,是来充数的。” 他说到这里,沈婳已有怒容。 她已经猜到了沈瞿所意。 无非是用这些绣娘不成熟的湘绣技术来衬托那十八份苏绣。 可若真是爱绣品的人,每一种绣法与绣娘而言,各有各的美,是无法比的,也是不允许用这种下贱的手段去诋毁的。 苏绣好,湘绣自然也不差! “其余四人是周家绣坊高价聘来的,那小娘养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周家人日日指桑骂槐气的吐血。” 沈婳嘴里擒着讽刺的笑意。 周家绣坊是丰州城里年年被沈氏绣坊碾压的绣坊。 也是,一副好绣品有的需要数月,有的却需要数年,短短三天,无非捡着最简单的花色。 如此,便无需过多技巧。 那些刚入门不久的绣娘中规中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商人虽奸,能做到沈瞿这一步的,也是少见。” 偏偏又碰到一个不懂绣品的聚朝阁掌柜,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可不是一击为友。 “我已知晓。” 沈婳:“你既然是溜着出来的,便早早回去吧,逗留太久,难免让程掌柜生疑。” “是。” 倚翠领着二荣出去。出去后她问。 “你母亲可还好?” 二荣感激:“多亏娘子上次塞我银钱,我那老娘中了风,可到底人还活着。” 倚翠垂眼,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 “不,这可不能再要了。我二荣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倚翠啐了他一口:“行了,你母亲治病抓药哪个不费钱,你那点月银如何够?娘子给你且就收着,推辞什么?” 二荣接了过来:“日后娘子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必……” 倚翠微笑。 念着他的确可怜是真,而笼络人心也是真。 屋内,沈婳坐立难安。 “我忙好了,要回去了。” 崔韫却没动 “尝尝我煮的茶。” 他抬手撩起宽大的袖摆,提起茶壶,只见茶香袅袅氤氲一室。倒了两杯茶,一杯自然是给沈婳的。 沈婳看了眼茶色:“这小小茶馆竟也有如此上乘的茶叶,也是难得。” “懂得倒多。” “你可别小瞧我了,我懂得可不少。” 沈婳低头去玩腕间的珠子,似无意又似无所谓:“若我不是女娘能掌管绣坊,还有他沈瞿什么事。” 她闷闷道:“偏偏规矩定着,族老压着。明明是我阿爹的产业,到最后却便宜给了外人,而我却不得染指半分。稍有不满,便是忤逆不孝。” 沈婳到底对适才所闻耿耿于怀。 她小肚鸡肠,一点仇怨便要记很久。 而她所有的难堪,崔韫都知道。也没必要再遮掩什么。 “我这人最是偏激了,自个儿得不到,那便毁了。侯爷不妨猜猜,这绣坊在他手里还能经营多久?” 崔韫眉眼深邃比月色秾酽。 他自然不会去猜。男子的袖摆不经意间摺出痕迹,他饶有耐心的轻轻抚平。 “不是他的,再觊觎也终究无法长久。” 许是女娘瞧着可怜,他难得多言:“聚朝阁得意不了太久。你也无需太费心。” 沈婳眯了眯眼:“何意?” “一风堂背后的东家不简单。” 她点头:“我已让查过,一风堂和聚朝阁的东家都是寻常商户,能在盛京立稳脚跟,自然有些人脉。” 她还要说什么,忽而一顿。 “侯爷的意思是一风堂真正的东家另有其人?” 崔韫又添了一盏茶。 “聚朝阁绣品卖的越好,便是越多把柄入了一风堂的手。” 而一风堂会在最佳的时机,将聚朝阁拖入地狱。 沈婳怔怔不语,也不再喝茶,她很有分寸,没在深问,便压下吃惊转身又去喝酒。酒味很淡,也不知掺了多少水,也就只有韦盈盈能喝醉了。 沈婳抿唇,听罢也顺气了不少。 她没过多纠结,忽而一改话题。 “你说,三皇子简单吗?” 崔韫拧眉抬眸,定定的看着她。不等他回应,沈婳自顾自道。 “他看着实在瘦骨嶙峋了些。沉默话少,瞧着惧生人。” “可他抱韦盈盈却丝毫不费力。” 沈婳些许激动,觉得她发现了秘密:“你看见了吗!他单手就抱起来了!” 崔韫沉默几许。 “这很难么?” 可面对女娘亮晶晶的眸子,他不疾不徐道:“他这些年日日受欺辱,惹贵人不喜,便是饿一日饭,常年去码头背过重物,便是矿地也去过。一个韦娘子,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哦。 行吧。 沈婳撇撇嘴。 她低头继续去拨动珠子。却不曾察觉崔韫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色。 姬誊本是众皇子里头最出色的一个。 然,邵贵妃出事后,便一直称病,嫌少露面,要被送去当质子时,他也没有求过一次情。 这种人,若被打压磨平了性子倒也作罢,若是带着恨回来,这盛京终于又有意思了。 等一盏茶毕,两人起身,沈婳跟在崔韫身后。女娘恹恹,又恢复了没精打采。 她扯着帕子,伤春悲秋的娇柔做作:“活着好苦哦。” 也不知她说的是自己,还是姬誊。 崔韫脚步一顿,沈婳不防,险些撞了上去。纤细的手下意识攥紧男子的胳膊。 “松开。” “哦。” 沈婳觉得他这人真没趣。 她很磨人的先翘出食指拇指,在松开中指,一根一根的拉开距离。 崔韫仿若被一根羽毛挠了心口,不轻不重,偏偏又难受。 她这模样,男子定定看了许久:“上回的糕点还想吃吗。” 崔韫:“让你甜甜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49章 我绣的 沈婳最后是提着三袋糕点回的府。 还没入东院,便有人早早在那儿侯着了。 “你怎么来了?” 沈婳不欢迎的看着她。 “我不想招待你,回去吧。” 薛疏月是故意来炫耀的。可是,她看见是崔韫送沈婳回来的。 什么时候,沈婳同崔韫走的这般近了! 难怪!看不上绣品!沈婳是看上了崔韫的人! 这些年,她但凡有沈婳的半点心思,怕是崔韫就是她的了! 她忍着心里的钝钝难受,到底不忘此行目的。 “我今儿买了不少绣品,沈娘子既然博学多才,不如来评鉴一二?” 沈婳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你这不是送上门找骂吗?” 薛疏月忍着气:“你来不来?” 沈婳:“不来,我得回去用晚膳了。” “去我院子里吃。” “不去,走不动。” 呵。她到要看看沈婳还有多少理由。薛疏月转头推出了轮椅:“坐上来!” 沈婳勉强的坐上去。 薛疏月本想让身边的奴婢推沈婳走,可又生怕沈婳生幺蛾子,只能忍着一股气。 可一想到晚些能将那些绣品亮出来砸沈婳的脸,她又不免得意忘形。 ‘嘭’的一声。 一侧的车轮碾过大颗石子,不稳定的重重颠簸。沈婳跟着一晃,不舒服的攥紧手把。 她刚扭头。 薛疏月:“我的错我的错。” 沈婳:…… 知道就好。 后面,薛疏月到底上心了,路上也没再出岔子。一入屋,便让婢子下去传膳。 而桌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几件绣品,小件的大件的皆有。 “章素她回屋绣嫁衣了,不过来,就你我二人。” 至于吴韶音,她是不愿叫的。 “她嫁的人是进士出身,只是个三甲。祖上都是农户,泥腿子出身,凭着本事考中,也算是一飞登天。” 可在官员遍地走的盛京,别说拔尖,也算不得出色。 “听说入京赶考的盘缠还是乡里各家各户筹的,中了进士后入了翰林院,盛京买的宅子偏,又小的很。” “在侯府锦衣华食,可我瞧她倒挺满意,还说那人肯上进,但若换成我,定会拒了。” 她说的漫不经心,沈婳也从中听出了些许轻视。 何储中了一个秀才都恨不得大张旗鼓,不知情的还以为当了土皇帝,然可望不可及的进士却是薛疏月嘴里看不上眼的人物。 一甲三名,为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若干名,三甲若干名。 “会试定去留,殿试排名次。进士便是三甲也是上了金銮殿,得面见天子的,便是实力也不容小觑。” “眼下得以婚配,可见少年成才。难不成侯府还会将章娘子往火坑里推?” 薛疏月:…… 话一套一套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抓着崔韫不放! “难不成日后侯府给你找个进士,你就乐意?” 沈婳抿唇:“我不嫁人。” 我知道,你想当表哥的妾! 大家都一样,所以谁也别嫌弃谁! 沈婳垂眸:“章娘子婚期在何时?” “三月后吧。” 薛疏月还挺为难:“我还没想好送什么贺礼。” 送贵重些,她舍不得,送便宜些可又多年交情。 沈婳语气平淡:“我想好了。” 薛疏月:??? 沈婳打了个哈气:“我就随便送她一座大宅院傍身。” 薛疏月:??? ??? ???? 宅……院 薛疏月突然不想显摆了,她想沈婳出手若真这般大方,定然做不出厚此薄彼。是不是也会送她一座宅院。 “你……说真的?” 她浑身都写着不可置信,让沈婳不由蹙眉。 “我从不虚言。” 沈婳一字一字道:“我有的是钱。” 还没等薛疏月露出讨好的笑脸,沈婳就瞥她一眼。 “没你的份。” “凭什么?” “我看你不顺眼。” 薛疏月:…… 沈婳小步上前,草草的扫了一眼绣品。随后猛的顿住,白嫩的指尖微蜷,最后落到一副玉兰图上。 兰花绽放,婀娜不失端丽。工艺的讲究,可见花瓣的厚度实感。 “怎么样,够惊艳吧,我今儿特地去看那些绣娘刺绣了,可惜要三日才能绣完,我想着也便算了,这些都是聚朝阁里头卖的绣品。” “我这买的还算是少的。” 薛疏月滔滔不绝,沈婳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这一副玉兰图多少银子。” “这是里头最贵的,花瓣丰美又透着清疏,清幽静雅,要不是我动作快,早被别人抢去了,花了足足五百两。” 一听价格,沈婳嗤笑一声。 薛疏月见状:“你什么意思。” 沈婳淡淡道:“除了这一副,其余都是些次等货。” “那几幅价格相对便宜,自然没那般精湛。” 沈婳看着她:“那几幅我问价格了吗?” 薛疏月:……“没问。” “既然没问,那便是你买来就是错的。” “苏绣不似苏绣,却穿插着蜀绣的针法。看着实在累赘。” 薛疏月一听这话,自然不愿意了。 “我承认,你能看出蜀绣针法,看来的确有两把刷子,我买时掌柜也同我说了。” “知道你还买?”沈婳气笑了。 “你银子没地使是吧?” “这不是花同样价格,相当买了两种绣法么。蜀绣外头买也不便宜。” 沈婳:…… 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我承认各种针法交错使用,粗细相见,虚实结合,蜀绣针法严谨、针脚平齐。苏绣绣功细致精细雅洁,两两若联合,自然超脱境界。” 沈婳快速的指了好几处。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你自己瞧瞧,衔接的有多难看。你觉得合适吗?” “可见绣娘技术并不到家。” “这种绣品便是废品,多看一眼,我都嫌脏了眼。” 薛疏月凑上前看。 “我不觉得啊。” “我觉得很好看!” 眼看着沈婳沉脸,她连忙道:“那玉兰总不见得买亏了。” 沈婳面色稍霁。 “这一副便是卖百金也使得。” 薛疏月高兴了。 然后她看见沈婳慢吞吞的抱到了怀里。 “我的。” ??? “你怎么不去抢!” 沈婳看着她:“我绣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0章 女娘的泪往下滚落 沈婳着实没想到,沈瞿能这般不要脸。 这幅玉兰图足足花了她近两年的功夫。绣好后沈巍命人裱好挂去书房了。 也因此,沈婳出沈家时,忘记一并带走。 “这出自沈家绣坊,与你何干?” 薛疏月乐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她还要再说什么,却对上沈婳淡漠的眼神,言辞更在喉咙处。 倚翠上前,取出银票塞给薛疏月:“薛娘子不知,这是我们娘子十岁时绣的,绣了整整一年。” 沈婳冷不丁出声:“我要走了。” “你不留下用饭吗?” “才卖五百两,我不高兴。” 她轮椅也不坐了,冷着脸径直朝外走。这边耽搁下来天已大暗。眼见着女娘扑入夜幕的黑暗中。 倚翠只好借了灯笼,连忙快步追上。 “娘子,您仔细瞧着路。” 她走近轻声轻语的劝:“他那种小人不值当娘子动怒。” 沈婳死死抿着唇。 “这是故意膈应您呢,他本就不懂刺绣,程掌柜又曲意逢迎。好的坏的掺着卖,是丧良心。” “好在是五百两,若当真卖了千金,岂不是让这些宵小赚千金?他们如何堪配?” 她最是清楚如何安抚沈婳,果不其然,沈婳走路都没那么急了。 她紧紧抱着绣品,低头去踢地上的石子:“可我难受。” 寒风瑟瑟下女娘很是无助。 她说的很小声,带着不自知的更咽。 “我好想阿娘。” “倚翠,我没家了。” “故此谁都能糟践我。” 倚翠眼圈一红,心下大恸。连忙揽住沈婳。 “婢子陪着您。” 没有谁能陪她长久的。 啪嗒一声,女娘的泪往下滚落。 沈婳只是摇头,肩膀跟着小幅度的抖动。她擦着泪,一步一步朝东院走。 等到了灯火通明的东院,就听等候许久的崔绒质问:“喂,你怎么才回来。” 崔绒哒哒哒上前,短手叉着腰:“我只是特地来通知你一声,今儿夫子又夸我了。你没见着,我实在为你惋惜。”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沈婳通红的脸,和未干的泪痕。 崔绒一更。 她慢慢减弱气势。 “小鬼,我今儿没功夫和你吵。” 沈婳别开脸,扔下一句话,便径直朝里而入:“送郡主回去,糕点给她一份。” 崔绒愣愣的看着她入了房门。随后无措的搓了搓手:“她怎么了?” 倚翠蹲下身子,将点心送到崔绒怀里:“娘子身子不适,不好招待郡主。” 崔绒难得没有不饶不休。 她哼了一声对身边的小厮道。 “我们走。” 倚翠将她送出西苑,这才折返。 而崔绒却是一步三回头,自言自语:“她定然是被欺负了。” “平素都欺负我,虽然活该,可我都没欺负回的人,凭什么让别人欺负了?” 崔绒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看在糕点的份上,我也得给她出气,你说是吧?” 小厮:“郡主所言,自然是对的。” 崔绒:“去雎院。” 雎院。 小团子猛的跑了进来。 崔韫搁下玉筷,温声道:“晚膳用了吗?” 崔绒揉了揉肚子。 “没有。” “那在二叔这边吃些。刚好有你爱吃的排骨。” 崔韫将她抱上木凳,吩咐即馨取碗筷。 崔绒:“还有我爱吃的鱼!” “我最喜欢同二叔用饭了。” 等等。 她很快反应过来。 “二叔,她哭的可惨了,我亲眼瞧见的。就知道那几个表姑娘没安好心。” “瞧着没准还被打了。” 崔绒为了说的严重些,睁着眼睛道:“脸上都是淤青。” 崔韫如何会信崔绒所言。 沈婳那种女娘,身上若留了道小口子,怕是也要弄的兴师动众。 府上那些表姑娘也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她虽骄纵,却也聪慧。怕是盛京里最负有盛名的颜娘子也不能与之相比。 崔韫大可派即馨过去,亦或者无需费心理会,可不久前女娘那作怪的嗓音,勾着装腔做调。 ——拿人手短,如何好意思?但侯爷都提了如何好驳您的脸。也不是谁都能给我买糕点的,我要三袋。 东院。 月色秾酽暮色深沉,格外的笼罩寒意。 也不知谁打破了这份死寂。 “娘子晚膳还不曾用。” 倚翠守在院外,不放心的多次转头去看紧掩的房门。面对成妈妈和凝珠的凝重,她只是摇了摇头。 “娘子平素要吃药,好在大奶奶体贴,专门给我们留了小厨房,等娘子要吃,便再去做也不迟。” “不去劝劝?娘子平素最听你的话了。” 倚翠失落的掩下眸子:“娘子只是想到伤心事了,这种事没法劝。”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动静。 只见即清恭敬的开路,提步而的男子的面容一点点与月色融和,清冷又信步闲庭。 树影婆娑随风晃荡,凭地萧索。他的身姿颀长,清冷又凉如水。 还不等几人请安,崔韫抬眸看了眼紧阖的房门。 “她歇下了?” “不曾。” 娘子最喜洁了,睡前是一定要沐浴的。至今也没让他们备水。 清胄贵气的男子颔首。 他拾级而上,指骨分明的手落在门扉上。 倚翠正要唤一声不妥,可到底更在喉咙处。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崔韫缓步入内。 凝珠同成妈妈面面相觑。低着嗓音道:“到底男女有别,又是夜深。” 倚翠沉稳的立在一处。 “我们都在外头守着,能出什么事。慌什么?” 她静静的等了许久。见屋内未曾传来过激的动静,一时间复杂万千。 “侯爷为人自然信得过。” “而娘子若不喜,定会不顾身份闹着脾气把人赶出来。” 倚翠:“看,娘子没赶。” 屋内,崔韫的视线很快定格一处。 隔着一道屏风,沈婳正费劲的从床底下努力的掏着什么。 “你在寻什么?”他走近。 沈婳听到动静,顶着红扑扑冒汗的脸蛋转头。 她发丝有些凌乱,眼眸微闪愕然。 沈婳没看她,继续伸手去摸。 终于,很不容易的将滚落里头的金锞子取出。 做好这些,她慢吞吞道。 “我不是我没有你看错了。” 沈婳:“你又瞎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1章 既然唤我一身表哥,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屋内打扫的整洁干净,她却有些狼狈,随着沈婳故作镇定的起身,不经意间拉到幔帐,扯动铃铛,带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崔韫收回视线,出了屏风之外。 沈婳不自在的理了理衣摆,明明崔韫来此,有悖规矩,可她却未觉不妥。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她这才光鲜亮丽的出了内室。 屋内染着足够的银骨炭,她穿的也少,女娘姣好的身躯玲珑有致。 她踩着绣花鞋,步步生莲。 “表哥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她分的很开,出了侯府肆无忌惮时喊崔韫,在他面前喊侯爷,回了侯府,便是表哥。 崔韫转身,两人之间隔着几丈远。视线定定的落在沈婳略显红肿眼角。 “哭了?” 他问的太直接。 同阿兄沈雉并不一样。往前,沈雉察觉不对,又清楚沈婳最是重颜面,总是笑的温柔。 ——谁又惹我家祖宗生气了? 沈婳刚要否认,却对上崔韫黑沉沉的眸。偏微弱灯线下,显得他几分平易近人。 明明崔韫的眼神并不犀利,却好似能轻而易举的将她那些别扭的小心思剖析一清二楚。 “……嗯。” 她浅浅的用鼻音哼出一个字音。 崔韫:“今日一事,我已知悉。” “你那绣品被卖出后不久,程掌柜后脚寻了聚朝阁掌柜,言明其中一副玉兰图,做着压轴,万不可卖了去。” 别说压轴了,便是聚朝阁留着当镇店之宝也不为过。 这事程掌柜先前提了一句,可聚朝阁掌柜一心只顾着收钱,转眼便忘了。 偏偏这个空档,在诸多绣品中,让薛疏月提前捡了个便宜。 沈婳微愣。闻言不由畅快了些。 她抬起白净无半点瑕疵的下巴。因病而瘦的脸愈发的小。好似不及他巴掌大。 “我五岁便会绣花了。学了足有七年。许多老绣娘都比不得。” “那副绣品在何处?” 沈婳:“啊?” 男子眉眼淡漠,耐心的说着话,让沈婳浑身一震。 “若是愿意不妨交于我。” “一风堂眼下正缺苏绣。” 他负手而立:“聚朝阁不识货的将绣品廉价出售,本是商贾大忌。这幅绣品转眼去一风堂最显眼展览处只挂不卖,此事传出怕是一桩美谈。” 这哪里是美谈,这明明是打脸! 聚朝阁钱赚足了,名也有了,偏闹出这一出事,怕是整个行业的笑话。更是众人的茶余饭后的笑资。便是名声也会有损。 一风堂掌柜若不是憨的,自然不会拒绝。 更别说,是崔韫出面。 沈婳一改先前的沉闷,欢欢喜喜的抱出绣品。她瞥崔韫一眼,问的很小声。 “表哥是特地为此事跑这一趟的?” 崔韫展开绣品,眼底划过惊艳。他难以想象沈婳这种娇气的女娘,也能娴静的拿着针。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他仔细收下,也不准备再逗留。他垂眼:“既然唤我一身表哥,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沈婳感动到了。 “我阿娘也说会护着我,只是命断了些。” “你和她真像。” 夜似墨,浓且稠。 崔韫回了书房解下大氅。 “此事交给你去办。” 即清恭敬的接过绣品:“是。” 他刚走就有一道黑影闪过。崔韫端坐专注的写公文,不曾多看来者一眼。 “可有眉目了?” 影一吐字嘶哑,似被利器毁了嗓子:“属下暗访少府监,戒备极为森严,确如主子所料,本该运往边境的兵器少了近三成。” 屋内一片沉寂。 崔韫依旧眉目俊朗,眼里却闪过狠厉,他冷笑:“少府监‘丢失’兵器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次次满的严严实实,最后以好充次,将运往边境的兵器换成废铜烂铁。” 更有趣的是,验查关卡次次能过。 “真打起来,能扛几时?” 扛不住了,边境失守,便又是层层城墙将士以魂抵城。 影一:“可要继续查下去?” “不必。” 怎么‘丢’的,内贼是谁,其中的利害关系,崔韫都无兴致。 “那可要将此事透露东宫?” 这些日子,东宫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迫切的想要出头,若是让他知晓此事,定会上心。 崔韫身子往后靠。 他低低笑开,仿若又是个忠国的臣子。说的话却足够令人生寒。 “太子有经国之才,自有本事看出端倪,何须我多此一举?” “将士的命贱,大抵便该死吧。” 姬家的江山,他可不想守。 ———— 翌日一早。 侯府外便停着一辆刻着工部尚书木牌的马车。 韦盈盈早已等候多时。与之一道的是近日都不曾出门的颜宓。 沈婳大摇大摆的出了西苑。踩着踩脚凳上的马车。 沈婳看见颜宓,当下就往她那边凑。 如此,免不得韦盈盈阴阳怪气:“这儿给你留了位置,你不嫌挤么?” 沈婳慢吞吞的看她一眼。 “丰州风俗,娴静的女娘是要坐一道的。” 韦盈盈:??? 为何沈婳对自己没有深刻的认知? “那你说说,为何让我和颜姐姐等这么久?你架子也太大了。” 沈婳不高兴的看过去。 “我出门不打扮吗?” “都没嫌你马车逼仄。”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颜宓无奈连忙出声。 “好了。” 沈婳听着她温温柔柔说话,就舒服:“我听你的。” 说着,她侧头同颜宓亲昵道:“这些日子都不见你。” 颜宓遮去落寞,她极力的用最不在意的语气道。 “家中给我相看了。故此不曾出门。” 沈婳一顿。 还不等她多言,就听颜宓轻声道:“已定下了,是卫国公府上的大公子。两府私下互换了信物。” 韦盈盈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病秧子?” “大公子只是身子孱弱了些。” “呸!这盛京里头,多少府邸恨不得聘请你为新妇,任谁都比那大公子强。” 沈婳听到颜宓难堪的垂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做不得主。 韦盈盈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你定了亲,我也定了亲。” 她去看沈婳:“你呢?” 沈婳莫名其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才不和你们扎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2章 被逼疯了一个~ 车轮滚动,沿着繁华的街道向前驰去。早市大开,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沈婳时不时探出半个头去看街道。直到瞧见不远处挂着丧幡的静府。 “里里外外都是官兵,静妃得皇恩都回来吊唁了。当时排场可大了,要不是她穿的素净,还以为是回府参加爹娘的八十大寿。” 韦盈盈压低嗓音道:“我可是听说死的蹊跷又惨,怪渗人的。” “静老太爷我见过多回,很是苛刻,不过对静太夫人可是上心,便是路上走着,也要时刻护着。” 颜宓唏嘘:“静太夫人是陪静老太爷从不起眼的小官一路高升的,相伴数十载可见夫妻情深。” “屁!” 韦盈盈精神了。 “静府的庶子比嫡长子还大五岁。” “那一并死了的姨太太本是静老太爷乡间拜了天地娶的妻。” “这男人不得了,转头钻进富贵窝。最后还是姨太太后面追到盛京,怕是一辈子都扔在乡野不管了。” 沈婳闻言,并未生出过多激动的情绪。 “负心薄幸之人,怕是多得很。” 她冷静到可怕:“一面是唾手可得的权贵,一面是脏糠之妻。二者,不难选择。” 韦盈盈闻言不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姨太太服侍公婆,又给他们送终,最是贤惠不过。凭什么转眼当妾?” 沈婳蹙了蹙眉。 “不能休妻我朝律令有三不去,有所娶无所归,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三不去中就中了两条。” “依你所言,再说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她更未犯。” 她说:“他却能将好好的妻便成妾,可见这便是权势的滋味。” 沈婳看向她:“稳重些,日后便是三皇子妃了。” “自家的事都顾不上来,竟然还有闲心去愁别家的。” 静府的事,有的是人管。 而她们莫说插手,便是多嘴也不应该。 颜宓也清楚,她吃惊前头所闻,很快,又镇定下来,低怨的凝韦盈盈:“是该好好管你的嘴了。” 她嗓音很低:“静妃为静太夫人所生,本就最是嫌恶那姨太太。” 府上,老太爷未再纳妾,便是姨太太的屋也没入过,那庶子日后怕是也没好日子过。 “待你出阁,一言一行有的是人纠错处。届时,谁还护得住你?” 韦盈盈愣是说不出:姬誊二字。 她想,没准事到临头还得她转头保护姬誊。 真是造孽。 待驶远后,她没处撒气,只得对着外头驾马的小厮一顿斥。 “不懂得避讳些?盛京只有这条路了?你若实在办不好差事,只管滚回去。府上还是我阿娘掌管中馈!轮不到一个姨娘坐主母。” 说着,她不由冷哼一句。 后面的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那小贱人昨儿还想陷害我,转头就被父亲以恃宠而骄闹家宅不宁的罪名关去了祠堂。变成嫡出又如何?” 而对她,工部尚书只是不痛不痒的口头警告一番。 沈婳嫌弃的凑近颜宓:“她真的不太聪明。” “我!听!见!了!” 沈婳毫无悔过之心:“哦。” “我从来不会背地说人闲话,也算是品行高洁。” 路程是极远的。 车厢外的叫卖声仿若镜花水月般散去。道路化为逼仄,也变得颠簸起来。 座下未有厚厚的垫子,沈婳坐着实在不舒服,胃里也跟着翻滚,好在这时,马车速度减缓,停了下来。 沈婳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抬眸看向凋零的三皇子府。 沈婳:…… 她真的没见过,可以这么破旧的府邸。就连那鎏金的牌匾沾染着尘埃摇摇欲坠。 不说肉眼可见灰扑扑多处裂开的墙便是朱门都泛白带着岁月斑驳刻下来的痕迹。 沈婳甚至看见角落的蜘蛛网。 真的是又破又大。 大,也许是姬誊唯一的体面了吧。 韦盈盈沉默了。 “我下回再来吧。” 她扔下这一句转身就要走。被沈婳一把拉住。 “你不想进去看看?” “我怕是没法面对。” 沈婳:“我能啊。” “虽然不地道,但是好有劲。” 沈婳都不想吐了。 她强势的拉着韦盈盈入内。 府内的奴才一并是内务府拨的,自然按照皇子的份例,可外头并无看门的小厮。 跨入门槛,沈婳闻到了凄凉的气息。 她拉着韦盈盈右胳膊,颜宓拉着韦盈盈左胳膊。 寒风卷席,带动一地的枯叶,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 边上的两个女娘下意识及时的都转身了。 韦盈盈也要转身。 她却发现胳膊继续被人一左一右挽着。她转不了。 韦盈盈惊愕:“救命!” 沈婳安抚的拍拍她:“嚷什么,别怕。我在呢。” 就是有你在才可怕吧。 ‘啪’ ‘啪啪啪啪’ 脸好疼。 便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带上了痛苦的面具。 好不容易风过了。韦盈盈发髻都乱了。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她说的悲痛欲绝。 颜宓连忙松手,急急将那快要松落的发簪给她别正:“一时情急。” 沈婳转身凝神。相对于颜宓的抱歉愧疚,她抬着下巴:“哈!” 韦盈盈气的咬牙:“你还是人吗,竟然笑得出来?” 沈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沈婳很严肃的告诉她:“我只是喜欢看你惨兮兮的模样。很顺眼。” 这座府邸百年无人住了,本是那时盛京商贾名下的,后面犯了事,被官府查收。 如今被爀帝赏给了姬誊。 布局是极不错的,只是日后有的修葺。 几人朝里走。终于瞧见了人。 姬誊大步而来。 “韦娘子?” 韦盈盈:“你拿着扫帚作甚?” “府内太脏乱了。” 韦盈盈面无表情:“所以……” “你扫好枯叶,没来的及处理,风刮来送我一个见面礼?” 再见姬誊紧张不已。 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我又没骂你,慌什么?” 她不由怜悯姬誊,更怜悯自己的后半生。 韦盈盈扭曲:“我很喜欢。” 沈婳:被逼疯了一个~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3章 你这不是吃软饭吗 几人去了正堂待客厅。 姬誊平素也只在歇着的房屋和此地逗留,故,也只有这二处算的上干净。 只要刻意的忽略屋顶巨大的洞,也勉强能忍受。 韦盈盈忍着脾气,偏偏没法对姬誊发作:“府内的奴才呢?” 姬誊垂眸:“天儿冷,他们还不曾醒。” “真是当自己是主子爷了,他们没醒,那你岂不是早饭还没用?” 姬誊轻声道:“我没有用早膳的习惯。” 哪里是没用早膳的习惯,是他压根没得吃吧。 韦盈盈冷着脸:“可我要吃,日后难不成进门,连顿饭都吃不得了?” 这话让姬誊一怔。他无措的揉搓着手指。 “是委屈你了。” “我会去学做饭。” 沈婳捧着冰凉的茶水,唇贴上去,稍稍抿了一口,凉的她酸牙。她小幅度的抖了抖身子,忙不殊的搁下不再碰。 “君子远离庖厨,哪有你做饭的道理。” 韦盈盈:“我更不会进。” “既然奴才不堪用,不若全部退回。” “不可。” 姬誊无奈温声道:“那是宫里派下的。” 堵心。 韦盈盈心烦意乱,偏偏也清楚是皇后的人。若是真出了岔子,莫说姬誊,怕是她都得受牵连。 毕竟,她担不起未进门就迷惑皇子不敬忤逆的罪责。 韦盈盈只好取出一大袋银子,哗啦啦的倒在老旧的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修葺的事我并不懂,你看着来。三餐也得记得吃。收下,这可不是接济,算是我借你的,日后要你还的。” 沈婳挑了挑眉,韦盈盈虽然不靠谱,但到底还挺舍得。甚至知晓顾及姬誊的颜面。 姬誊却是摇头:“不能修。” 他苍凉笑道:“韦娘子不知,我不久前为此事入宫,那边曾言会命工部的人过来。” 这种话,且听听便是。 爀帝足足晾了他两个时辰,最后才遣太监过来吩咐。他立在殿外,看尽了天家的无情。 “怎么可能,我阿爹是工部尚书,若他收到指令,定会同我……” 说到后面,话语渐渐没了声。消散在唇齿间,她不敢说的话,却让大摇大摆入内的姬纥不避讳的补充。 “你阿爹便是收到指令,也得顾及皇后而一拖再拖,我三哥若再去催,天子一旦动怒,皇后倒是能摘了个干净,怕是尚书府得遭殃。” “若你阿爹没收到指令,便是天家的意思,如此,更不必为此入宫遭受白眼。” 姬纥倒是难得清醒。 “再则,自行修葺妥善的消息传入宫中,有心之人再做主命工部来修葺,保不齐又是一桩戏弄天子,将整个工部耍的团团转的罪名。” 沈婳去抱膝上的暖炉。 有心之人,指的便是皇后了。 没有人心疼姬誊,也无人能为他做主。 不说前头姬纥所言,怕是姬誊还会被众人职责。 ——不就是晚些修葺,竟连这点苦头都吃不得。 一句话说的轻巧,可如千斤重,足以剜心。 这种罪不遭在自己身上,到底无法感同身受。 毕竟,谁让姬誊没有金尊玉贵的命格。 姬纥一来,颜宓便要起身行礼,他没那么多规矩,当即免了。 “呦!沈妹妹!” 姬纥环着手,亲昵又浪荡的喊了一声。 “早知三皇子府如此热闹,我早就来了。” 沈婳侧了侧脑袋:“王爷做主将那些奴打一顿,就更热闹了。” 姬纥:…… 他觉得沈婳没安好心。 他点了点姬誊:“弃皇子。” 随后,坦然又清醒的指了指自己。 “弃王爷。” “我和三哥谁也不比谁高贵。” “那些哪里是奴才,一个个狗眼都顶上天了。” 说着,他几步走近去看桌上的银子。 “若用你的银子,怕是我三哥连最后的脊梁骨都没了。” 韦盈盈蹙眉:“这是我一点一点自个儿攒的。” 又不是外人。 “那又如何?” 姬纥的态度比谁都坚决:“韦娘子,同你实说了吧,日后我三哥再不堪,也不会动用你的嫁妆。那是最没本事的男子才做的,丢人!” “我给他的银子,他都未收一文,我和他是兄弟,比谁都亲厚。何况是你?” 说完,他扭头:“是吧,三哥。” 姬誊深深看了姬纥一眼。随后抬手将银子全部拢到自己身前。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姬纥:???? “不是——” “你这不是吃软饭吗?” 姬誊:“能吃软饭也挺好的。” 姬纥冷笑。 “行行行,我算是知道了,沈妹妹,我们出去,我是一点也不想看他这没出息的死嘴脸了。” 沈婳的确出去了,却是拉着颜宓的手。俨然是故意给两人腾出空间独处。 几人一走,待客厅显得愈发冷寂。 韦盈盈总算露出一个入府后最真诚的笑。 养男人第一步,成功! 她细细叮嘱:“你省着些用。我每月都会发月银,日后都分你一半。” 姬誊看向她:“韦娘子,你清楚眼下在做什么吗?” 他给她分析利弊:“我便是个无底洞,你今日来此已然知晓。一个弃子毫无翻身可言。” “天家赐婚,你无法反抗,我也无法让你脱身,你想来也清楚皇后厌我,静妃怕是不逞多让。” 韦盈盈点点头,随后不解:“你同我说这些是何意?” “我还是得嫁给你啊。” 韦盈盈瞪他:“难不成娶我还为难你了?” 她咬着唇:“我的确失踪过,但清白还在。” “韦娘子误会了。” 姬誊道:“此上所言,只是为了告知,韦家嫁女嫁妆自然不会少,宫里也会适当添妆,府上奴才嚣张但更是眼线,你若与我不合,想来入宫能得贵人的眼。” “日后,一府开辟东西二处,东给韦娘子住,你日后修葺也好,整日锦衣华食也罢,无人为难。日子都不会难熬。” 他是真为韦盈盈着想了。 韦盈盈却是气的站了起来。 “不行!” 韦盈盈:“你人挺不错,但我不同意。” 没本事的男人会用女娘嫁妆,而没本事的女娘便是勾不了男人。 她娘就挺没本事的,父亲总是去姨娘屋里歇。 “你休想让我守活寡。”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4章 这个男人半点醋劲都没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5章 他早晚也得娶亲,若那人是沈婳也挺好。 夜色融融,幕色缓缓垂落。 夜市开放,街道纵横市面繁华。星如雨,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酒楼内,醉意上头免不得说些荤话。 ——那凤大人八十高龄了。眼下关在大理寺牢狱,他那府上还有刚纳进门的小妾,一双眼儿特勾人。 ——八十?他那家伙还能用。 ——疼人的很,夜夜让小妾自个儿选哪根手指。 几人尽量压低嗓音,就怕被坐在首位的男子听见,可却不知,崔韫耳力极好,字字听的清晰。 他仿若未闻,到底没出声训斥。 大理寺的官吏日日对着牢狱,恪尽职守。平素也就这些乐趣了。 酒楼内,姜兆举杯。 “大人,下官敬您。” 往往这时,崔韫总是会淡淡道:“我不胜酒力,你自便。” 可今日,男子漫不经心的转动着酒杯,他端起,头稍稍一抬,晶莹剔透的液体划过舌尖,留下酒香浓郁。 姜兆些许惊讶。 别说是他,主簿更甚。 “大人,您同姜大人喝,也该给同小的也喝一杯。” 话音刚落,就有酒厮上前,恭敬的将酒盏满上。 崔韫轻飘飘看了主簿一眼。并无只言片语仰头便喝了。 说句不敬的,他在大理寺的威望可比爀帝更甚,如此一来,雅间的人,纷纷来敬酒。 崔韫不曾推辞,面色不改一杯接着一杯酒水下肚。 姜兆喃喃:“不对劲。” 主簿:“大人挺能喝。” 姜兆继续喃喃:“往前大人在宫宴都甚少喝酒。” 主簿:“这一圈被敬下来,可不得被抬着出去?” 他若有所思:“受情伤了?” 崔韫自然不曾被抬着出去。他淡定如初,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矜贵依旧。 男子间的酒局自然要折腾到三更半夜才肯罢休。 “大人,您这就回去了?” 崔韫淡淡:“嗯。” 他看向姜兆:“你且顾这些,莫一个个喝的酩酊大醉。宿醉后头疼,明日无法办差。” 你是关心人,还是关心人不能办差? “是。” 崔韫提步离开,他一走,就听身后姜兆豪迈的放话。 “大人体恤大家伙平素劳苦,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左右大人掏钱。心里有杆称别喝死了过去。” 随着他的离开,屋内的喧闹比之更甚,那些压低嗓音的话,也变得肆无忌惮。 刚要下楼,就撞见匆匆忙忙倚翠。 “侯……爷。” 倚翠莫名一慌。 崔韫视线落在她手里捧着的那碗解酒茶上。他面色倏然冷了下来。 “带路。” 倚翠连忙垂下头,有那么一瞬间,手中的碗如千斤重,让她险些无力打翻。 很快,崔韫立在右侧最里的雅间门外。 “娘子同韦娘子她们分开后便来了此处,她很是低落,奴婢问什么都不说,偏也拦不住。娘子酒量好,总是要喝醉才肯罢休。” 崔韫表示知道了。 他推开房门入内。一股浓郁的酒味入鼻。 女娘挺直腰板坐在木凳上,面上泛着如晚霞般的红晕。一双雾蒙蒙的眼儿潋滟生姿。 许是无人陪她闹,她安安静静的坐着,眼泪嗒嗒往下掉。纤细的手腕端起眼前的茶盏,就要往头上浇。 崔韫快步上前,一把夺了过来,沉着脸道:“沈婳!” 沈婳眼泪朦胧的看他。 端是楚楚可怜。 崔韫的心软了那么一块。临到嘴的训斥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又怎么了?” 她抽抽噎噎:“我在浇花。” 崔韫面容有过一瞬间的古怪:“所以,你现在是什么品种的花?” 女娘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花能够配上她。也便很嫌弃的看崔韫一眼,随后捧着自己的脸顾影自怜:“我人比花娇。” 说着,她又难过的吸了吸鼻子,鼻音更重:“崔韫,我头疼。” “嗯,下回继续喝,继续疼。” 他语气淡淡的。 沈婳愕然:“你怎么能咒我?” “把解酒药喝了。” 女娘听见了,不曾抬手,更别说接了。她冷艳高贵的把头扭向另一处,代表抗拒。甚至豪气放话:“我今儿但凡喝一滴,都算我输!” 吓死你! 崔韫愣是气笑了。 紧绷的神经看着女娘叭叭叭的说着,也不免松快了些。好似只有在沈婳面前,他能稍稍的情绪外漏,喘上一口气。 沈婳余光一直在打量着崔韫。 这个男人!竟然真的不劝了,反倒坐了下来。 女娘紧紧皱眉。她端着脾气决定给崔韫一个台阶。 “你哄哄我,没准我会卖你一个面子。” 话毕,她伸出一根手指,期待的看着他,眼儿红润,睫毛微颤,上头还带着细细的泪珠。 谁料崔韫不按照理出牌。 “那我便喝了,正巧适才也喝了酒。你不要也好,索性便宜了我。” 果然,对面的女娘凶神恶煞的抢了过去。一股脑喝了个干脆。 做完这些她还很得意。语气做作。 “不好意思呢,忘记给你留一半。” 崔韫:“折腾够了,回府。” 沈婳慢吞吞的站起来,腿软无力。 崔韫上前正要扶她,女娘却在他靠近时,软绵绵的靠了过来。 她小人得志的颐指气使。 “你抱我。” “你以前都抱我的。” 说着,她揉了揉貂毛:“还这么摸我。” 喝醉的言辞,崔韫自然不会在意。他身子紧绷便又担心她站不稳,指尖不自然的虚扶女子腰身。 “颜娘子要嫁给不喜欢的人了,那卫大公子一听就不是好人!韦盈盈要嫁的府邸还那么破,换成是我,是一日也住不下去的。” “可那又如何呢?” 语气不自知的轻了下来,她很小声很小声带着艳羡。 “她们都有家了。” 女娘嘴巴瘪了瘪,泪珠儿一滴一滴地从雪腮滑落。 “漾漾也想要。” 她啜泣着,泪湿了崔韫的衣襟,美人眸,宛如盛春水。灼烧男子冷硬的心肠。 扣在女子腰间的手攸然缩紧。 他早晚也得娶妻。既然娶谁都是娶,若那人是沈婳……也挺好。 男子细细去看她的眉眼。嗓音暗哑。 “好。” 女娘泪眼婆娑:“嗯?” 崔韫喉结滚动,摸了摸她的瓷白细腻的脸:“带你回家。”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6章 谢珣归 沈婳眼前一黑,披风将她的视线盖了个彻底。 她当即抬手就要扯掉。 “你若再动,可得滚下去了。” 男人抱着她,踩着楼梯步步沉稳朝下走。淡淡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沈婳晕晕乎乎的理所当然吩咐:“那你小心点。” 她记得,丰州就有女娘争吵见不慎从二楼摔了下来,一脸黏稠血,毁容不说更是摔断了好几根骨头。至今走路都是一瘸一拐,无夫家敢要。 是她亲眼所见,也吓得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当时,她就在想。 ——为什么摔的不是周芝芝这朵小白莲呢!!!真可惜。 为此,她到底还是有几分惧的,她还不忘威胁:“敢把我摔了,我阿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只听男人一阵轻笑。带动胸腔跟着震动。 他嗓音很好听,清冷若潺潺流水。 沈婳自不懂欣赏,开始字正腔圆的碎碎念:“我好闷哦。” 没人理她。 “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还是没人理她。 一楼最是嘈杂,却随着崔韫的出现蓦地陷入死寂。 能来一线天用饭的人非富即贵,自然认出他的身份。 所有人直愣愣的盯着,不可置信。更有人擦了擦眼,再擦了擦眼。 然后,他们听到一道带着浓浓鼻音的女娘,很不高兴的喊。 “崔韫!” “你不理我不理我,竟然不理我?” 崔韫淡漠的穿过人群。 “别吵。” 想到沈婳那做作的脾气,没准下一瞬又要不服气了。他又无奈的唇动了动。 “乖些。” 不服管教的沈婳很是勉为其难:“噢。” 等他出了酒楼,酒楼用饭的客人依旧死寂。也不知是谁打翻了桌上的碗碟。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眼下僵局。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那是崔侯爷吧?他怀里抱的是女娘吧?” “定然是他,今儿大理寺不少人过来用饭。” “也不知那女娘是何身份,先前更不曾听到半点风声?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抱到怀里,实在伤风败俗了些,偏偏侯爷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便是半点裙摆都不曾瞧见。护得可真紧。” “我不信我不信,只是长的一模一样罢了,侯爷最是端方自持。若是他,我自戳双目!” 这边如何,崔韫自不会理会。 挂着阳陵侯府木牌的马车早已稳稳停在外面。 而在这时,街道处那边传来由远而近杂乱的马蹄声。有黑衣男子策马飞驰而过。 马蹄声再度由近传远。 可很快却是一个转身折返。 来人夹紧马肚,拉紧缰绳。只听马儿一阵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谢珣裹着夜的寒气,剑眉星目,坐在马背上身子稍稍往前倾,似在打量辨认,随后挑眉道。 “崔侯爷。” 崔韫抬眸对上他的眼。 “谢世子归京倒是比我预期的早。” “可别提了,两日没歇眼了。” 军队还在后面,怕是要后日才到,他是骑着骏马,一路风餐露宿不曾停歇赶回来的。 谢珣视线往下落,惊讶浮在面上。 啧啧。 真是了不得。 这才时隔多久,崔家这位身边竟然也有人了。 他自然不在意崔韫怀里的是谁。 谢珣更不会没眼力见的拉着崔韫对沈氏绣坊的女娘沈婳问东问西:“都是男人我明白,行了,不打扰你了,我这一日没用膳了,实在连说话都力气都没了。回头再来寻你。” 他随意的挥挥手又潇洒的骑马离开。 崔韫眸色同夜色融和,他目睹谢珣消失在夜色里。这才上了马车,解下沈婳身上的披风。 女娘仿若被解除封印。咻一下,跑去角落坐下。 她真的很钟爱这个位置。 崔韫见怪不怪,也便由着她去了。 沈婳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酒劲儿上来,嘀嘀咕咕说着崔韫无法辨明的丰州方言。 说的软绵绵的,倒是想江南一带的呢侬软语。 她说一句,还要询问崔韫。 “是吧?” 崔韫:“……” 沈婳见他没回应,倒也没为难:“是。” 崔韫:“……”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沈婳。 女娘也没让他失望继续嘀嘀咕咕后,又看向崔韫。 “是吧?” 崔韫:“……” 沈婳一拍胸脯:“是的!” 她一个人也能玩的很起劲。 “你在说些什么?” 沈婳眨眨眼:“我在骂人。” 她手一摊,很是气愤。 “我想起了郑千喻曾在道馆,用了我一文钱扔水池里许愿还没还。她这种人最没素养了,肯定想抵赖。” “那日,她还去投农户的桃子,农户追了上来,她自个儿溜了。” 崔韫耐心的听着。 “那你呢?” “我才不偷桃子。” 沈婳理直气壮:“就是她摘一个递给我,我好心帮忙装兜里。进了我的兜就是我的了。” “我没偷,自然不用做贼心虚的跑。” “还有那周芝芝说话故意提着嗓子,嗲里嗲气的。” 说着,她压住喉咙,还娇滴滴的模仿给崔韫听。 “何公子,我好心疼你啊,沈婳是被宠坏了,什么事都不会做,如果是我定然舍不得使唤你。” “还有好多人。” “我和郑千喻关系恶劣,许多人便会在她面前对我阴阳怪气的说三道四。郑千喻就同她们一块骂,骂够了后再来告诉我。” “这显然不是我之过。定然是她们眼红。” 崔韫的耳根不得清静,从未如此吵闹。他不由轻叹一声:“歇歇。” “可我还没骂完。” “你累了。” “我没有。” 崔韫看着她。 “累了。” 沈婳:“噢。” 然,她安静不过片刻,突然掀开帘布。 沈婳半个头钻出去,伴着寒风她幽幽出声:“即清,你晚膳吃了吗?” 即清险些被她吓得一个哆嗦。 “沈……沈娘子。” 好在,崔韫把人给拉了回去。女娘扭了扭:“你放开我。” 崔韫自然不放,免得她再胡闹:“许我什么好处?” 沈婳努力的想了想。 她凑近,唇贴到崔韫耳旁,用气音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沈婳:“我到现在还没来葵水。我很烦,这些日子一直在喝红糖水都不管用,她们都来了就我没用,我其实想问问倪大夫的,可觉得他医术也不怎么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7章 借着酒劲,你想的倒是久远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8章 他想当我亲表哥! 翌日一早 沈婳是被腕间的珠子烫醒的。她不适的刚要脱下,可指尖去触时却恢复了一片清凉。 女娘愣愣的看了许久。 自上回醉酒她成了雪团后金刚菩提手串便比崔韫给她时还要红润。 “娘子。” 凝珠端着铜盆入内,里头装着最适宜的热水,方便沈婳洗漱。 “倪大夫来了。” 沈婳拧眉,些许抗拒:“前儿不是才看过么。” “婢子也不知。 沈婳若有所思。 沈婳今儿不准备出院子,索性免了胭脂。洗漱穿戴完毕,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屋。 倪康已经等着了。 他也很郁闷。 沈婳那脉象次次如初,诊一次,他便痛苦一次。 这么多年细细去算,也就眼前的女娘病情最是棘手。棘手到让他跃跃欲试连夜翻查医书,也同样棘手到让他怀疑自身就是个废物。 沈婳有气无力:“来了啊?” 倪康比她还有气无力:“嗯。” 倪康取出脉枕,边观沈婳面色。 “沈娘子昨夜睡的可好?” 不等沈婳回应,他自顾自道:“我反正不太好。” 大半夜崔韫上门,就把他吓得够呛。 沈婳莫名其妙斜睨他一眼:“你好不好,和我有甚关系。” 倪康憋着一口气。 你害的啊!!! 他细细把脉。 “这两日,沈娘子可有咳血?” “不曾。” “胸闷气短?” “有。” 倪康正色。 下一瞬,他听到沈婳说:“看见你,我就挺闷的。” 倪康:…… 沈婳很好脾气的打商量:“你这回能不能不查我血?” 虽然只是扎指尖,几滴血而已,可到底也疼。 “不能。” 沈婳不说话了。 “药如旧,这次无需改药方子。” “沈娘子少饮酒,忌辛辣。” 倪康蹙眉补充:“有些话,许是不中听,娘子是孝期不错可身子要紧,整日食素实在不好,您若听我的,合该喝些汤滋补。” 他自然也不是征求沈婳意见,毕竟这事昨儿同崔韫提了,崔韫已颔首允许。 说完这些,他看向倚翠:“芪枸杞鸽子汤益气养阴,健脾养胃。当归红枣老鸭汤补血,冬虫夏草老鸭汤滋补肺肾,滋阴润燥止咳。” “可放些老山参。” “还有不少药膳,回头我一一写下,你一道一道做给你家娘子吃。” “若是不会,便让府上的厨子做。” 算上前世的话,沈婳的确许久不沾荤了。 她也馋,可拉不下脸面去提,总觉得提了便是为了口腹之欲而不孝。 倚翠:“是!” “还有,三日一脉改成日日一脉,明儿我再来。” 这话是对沈婳说的。 果不其然,沈婳如猫儿般倏然瞪圆了眼。 “可是我又严重了?” 倪康:“你哪日不严重?” “还不是侯爷,不知发的哪门子疯,他明也懂些医术,偏偏命我日日来。” 沈婳一怔。昨日的画面铺天盖地而来。又不忍回忆的,也有…… 倪康又细细叮嘱一二,长吁短叹的离开,背影都带着萧瑟。 他刚离开,就见影五提着个包袱过来。 倚翠瞧见她还有些惊讶。 “你怎来了?” “爷吩咐我日后留在东院伺候娘子。” 影五走上前,给沈婳请了安。 “侯府最是安全不过,为何还派你过来?” “不知。” 影五:“爷怎么吩咐,属下照做便是。” 成妈妈拧眉,再见沈婳苍白的脸上闪过绯色,素手压在心口处,眉眼弯弯。 沈婳一改原先的不虞。 她甚至欢愉的晃起了绣花鞋。喉咙里发出愉悦不成调的小曲。 沈婳:“我知。” 在院子里的人全部看过来时,她努力的克制着上翘的唇瓣,可到底没抑制住语气里的欢喜小得意。 “他想当我亲表哥!” 她甚至忍住站起来蹦一下的冲动。 昨日哭闹实在丢脸,可大抵便是如此让崔韫动了恻隐之心。许是结果太好,以至于她能轻松的忽略其中的曲折。 沈婳:“他都让我将侯府当自个儿家了!” 一切总算有了解释,成妈妈恍然大悟。她开始为昨夜误以为侯爷看上了娘子一事而羞愧。 倚翠不由感动:“侯爷实在是照顾娘子。” 莫说是表哥,怕是亲兄长也不过如此吧。 凝珠跟着重重点头:“我们娘子的命格是极好的!” 影五伸手指了指远处。 “怪不得呢,另外几个表姑娘到底不及沈娘子您。若我是爷,也会如此。谁不想有个妹妹。” 沈婳矜持又萌萌的点了点头。 然,很快,有人冲了过来。 薛疏月一早就从贴身丫鬟嘴里听了外头的传闻。 有这样的。 ——阳陵侯府怕是不久后便会有喜事,昨儿我瞧得真真的,郎才女貌的很,登对。 ——呸,不是说遮了脸么? ——侯爷那种人,胭脂俗粉能瞧得上? 也有这样的。 ——今日下了早朝,皇上特地召见侯爷,怕是也在意此事呢。 ——侯府人丁不旺,香火继承于侯爷一身,在意些不应该吗? 薛疏月气的愣是将屋内的最贵的花瓶给砸了。 砸后,又是追悔莫及的心疼。 “沈娘子,大事不妙!你我有难啊!” 她说着话,一面跑至沈婳跟前。 “我好着呢,你别给我寻晦气。” 薛疏月焦心:“不是,你听我说!” “侯爷有喜欢的女娘了,怕是不过多时就要娶进门了。也不知好不好相与。” 她和沈婳都是想着要当妾的,本该是敌对关系,便猝不及防的来个二少奶奶,可不得拧成一股绳。 沈婳闻言笑了。 “这是好事啊。” 她的红封得到手了。 “你可长点心吧!” 薛疏月恨她不争气,心烦意乱道:“大晚上让男子抱着脚都不肯沾地的女娘,会是什么好货色?” “依我所见,怕是矫情的狐媚子,日后能有你我立足之地?” 沈婳笑意凝滞。 显然清楚薛疏月是误会了。 她抓住了重点。 沈婳冷哼。 “你这人不怎么样,说话怎么也这般不中听!” “我觉得那女娘定然是懂事端庄最贤淑不过的。” “她不走路怎么了?碍着你了?” “有本事你让表哥也抱你,没本事别在这里酸。”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59章 我就愿意抬举你 也倒是难得,薛疏月竟然没恼,换成以前定然要沉脸,想来是被骂习惯了。 “你怎就没半点危机意识?” 她索性挤开倚翠,不由分说推着轮椅带着沈婳就朝外去。 “你也别认为我小题大做,吴韶音一早就去了大少奶奶院里请安,她打的什么心思我焉能不知,明摆着是去探口风的。” “走,我们也去!” “绝对不能落后。” 沈婳并不想去。 可转念一想,到底没拒绝。 吴韶音倒有几分自知之明,这种事若真要算知晓内情,首当其冲便是主母崔宣氏,毕竟乔姒即便掌家,可寡嫂到底不好料理小叔子的婚事。 若真要操办,还得是崔宣氏出面。 吴韶音知道崔宣氏不待见她。又清楚乔姒性情如水。 沈婳抿唇:“推快些。” 可别让小鬼的阿娘被为难了。 薛疏月:呵呵。 前头还装作不在意,终于露馅了吧!!! 薛疏月:“坐稳了!我推着你跑!” 沈婳:...... 而她们嘴里的吴韶音此刻正怯怯的坐在乔姒屋里。 乔姒语气不乏疲倦。她身边伺候的婆子已有面色转黑的迹象。 “吴娘子你来时茶水点心备上,该有的礼数也都齐了,大少奶奶忙的很,却也腾出空来招待你了,既然请了安不若早早回去,我们奶奶后头还有事。” 吴韶音脸皮自然不薄。她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表嫂嫂是不待见我吗?” 听她喊一声表嫂乔姒只觉得不适应。 她又何尝不知吴韶音的算盘。 乔姒只得温声道:“外头的传闻不止是我,怕是连主院的太夫人也惊动了。” 果然,吴韶音眼眸一亮。 她等待乔姒后头言辞。毕竟乔姒和崔宣氏亲昵的同亲母女似的,怎会不知那女娘身份。 “吴家原先也是世家显贵,乔娘子去乡野时不算年幼,大抵盛京的规矩还是记得的。” “你记挂未来的二表嫂,想从我这边打听她的为人和喜好,可人还未过门,你到底不是崔家女,多少有些不合适。” 乔姒掌家多年,自然也有掌家的本事。 她笑了笑。 “乔娘子只需知道一点就足矣。” “这事若是假的,小叔自会出面向婆母澄清,将肆意传播谣言之人一一问罪,若是真的,便是全了阖府之愿,是好事更是侯府的喜事。定会大半,便是官家念在侯府忠烈的份上,都要为之欢喜。” 她说到这里,这才端着茶水润了润嗓子。正要让婆子将人请出去时,对面坐着的吴韶音更咽一声,眼角的泪滚落。 “表嫂嫂误会我了。” “我住进侯府自知不如那沈娘子讨人喜欢,可到底吴崔两家是连着亲的,我借住此处,日日惴惴不安,笨手笨脚又深恐会遭了府上的嫌弃。总想着二表嫂进门我得多上心,这才来此。” 她的泪不值钱的哗哗直掉。 适才言辞算的上冷硬的乔姒瞬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什么?” “是我觊觎,失了规矩本分。”吴韶音咬着唇,凄凄道。 屋外的侍女听着动静,不免相互抱怨忿忿不平。 “每次就哭,不知情的还以为大少奶奶如何欺她了。我看当年吴家也不怎么样。” “不就是算准了大少奶奶好脾气,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家里死了人啊,哭丧都没她这般勤快。” 就在这时,院外守门的婆子匆匆而至。 “西苑那边又来人了,不知咱们大少奶奶见或不见?” 侍女蹙眉:“还有完没完了。一个个的赶着过来。” 婆子:“是薛娘子和沈娘子。” 侍女沉默片刻。 乔姒将御赐之物都给沈婳当见面礼的事,她是知晓的。 便是郡主都爱缠着那沈娘子,自然不能将她当做寻常表姑娘看待。 她不敢耽误连忙进屋禀报。 乔姒正头疼呢,一听这话忙道:“沈娘子来了?快请进来。” 侍女恭敬退下,婆子还在院内等着回话。 “去请。” “是。” “等等。”侍女沉思片刻。 “我亲自去请。” 沈婳是被推入院子后这才起身入内。 她一眼就锁定在吴韶音身上。不同薛疏月规矩行礼,她第一句话是冲吴韶音去的。 “呦,在哭呢?” 吴韶音一顿。 沈婳埋怨的看着她:“你说说你,也不知会我一声,都是一个院里的,作何这般见外。” 吴韶音:“......” 沈婳走上前,心都要被她哭化了。她心满意足的打量许久。 “来,擦擦。” 女娘很温柔的取出帕子,递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刚要伸手去接的吴韶音:...... 合着你玩我呢? “差点忘了,我的帕子较为名贵。不能随便糟蹋了。” 沈婳很友好:“不碍事,我给你借一块。” 她扭头去看薛疏月。 仿若往常,薛疏月自然是不肯的。 可是!!!沈婳一上前就火气全开的打吴韶音的脸!!! 果然是盟友!谁与争锋! 她二话不说的将自己用了数月早该换了的帕子交出去。 沈婳深情款款:“我给你擦。” 吴韶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不不,我自己来。” 沈婳期待的看着她:“那还哭吗?” 吴韶音面无表情:“不了。” “那你教教我在片刻内就掉泪的诀窍。你哭起来声音也怪好听的。” 吴韶音麻木:“沈娘子抬举我了。” “我就是乐意抬举你!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若我府上姨娘没那般木讷,哭起来有你一半勾人,想来我阿爹就将她扶正了。” 沈巍到底是男人,沈婳可不信,他娶沈薛氏没有半点私心。 乔姒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偏偏又得忍着笑。 她想,总算有个能治的了吴韶音的人了,那是不是将她赶出府也指日可待了? 沈婳也不为难吴韶音。甚至和她讲起了道理。 “你也是,整个侯府就数我最怜香惜玉,若你方便,我愿意重金买,有了兴致还会去外头请能弹琴的师傅,配合你奏一首哀乐,再去请数十位舞娘,跳一断离殇,你不来寻我,来找表嫂嫂作何?可不是寻错人了。她又没我懂欣赏。”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0章 我对那两人相见甚晚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1章 喂!你倒是让我先见见人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2章 会遮住我的美貌 外面的动静,让沈婳身心愉悦接连几日都没再吐血。 而去聚朝阁的人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骤减少,口碑碎落一地,沈瞿臭名跟着远扬。 天阴沉沉的,豆大的雨珠直直往下坠,邪风作祟疯狂的抽动院外的树枝。不出片刻,地面潮湿一片。 学堂的贵妃椅此刻空着,沈婳支起窗,托着下颌。 屋内是崔绒读着《三字经》的奶音,屋外是呼啸的风伴着骤雨的哭诉,却分外和谐。 “沈娘子既然来了,不若练练字?” 夫子见她实在是闲,没忍住开口。 崔绒:“哼!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字还能比我写的好看?” 沈婳睨她一眼:“你是不是这几日又膨胀了?” 小团子高高的扬起脑袋,做凶恶状。 “你今儿过来作何?每次来也不读书!” 沈婳吐出几个字:“气你。” 崔绒:那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沈婳倒没驳了夫子之意,她往回走。 即馨见状撩起袖摆熟稔的捏起墨块在砚台中转着圈,这样磨的墨最是细腻。 沈婳将宣纸摊平,抬笔沾了墨汁后,随意写了几个字。正是崔绒适才读的。 字形紧凑,柔美清丽,好一手簪花小楷。 沈婳想了想,抬眼瞅了崔绒一眼。 不过几笔,小女娘的轮廓便跟着清晰明朗。刺绣之人,自然懂画。 夫子满意的颔首:“不错。” 一听沈婳被夸,崔绒伸长脖子探过来,就见沈婳收笔。 “我眼睛怎么没画?” 沈婳幽幽的看着她。 “累了。” 崔绒:...... 写了十二个字,又随意花了个轮廓,也就片刻功夫。 所以,她真的讨厌沈婳!!! 尤其听到夫子纵容道:“那就歇歇。” 崔绒憋屈的摊开第四张纸,她前头已满满的写了三张了。 “夫子,我能歇吗?” 夫子温和的看着她:“郡主务必在下学堂前写完五张。” 不如崔绒的丧气,沈婳眉宇间都是愉悦。 雨势不见小,雷鞭好似能将九霄穹苍劈裂。天河决了口子,暴雨如注。 下了学堂后,沈婳绝望的站在屋檐下。 来时好好的,回不去了。 她身旁是崔绒。 崔绒:“看你不痛快我就高兴了。” 她甚至放狠话:“最好是下一夜!谁都别想走!” 夫子:...... 沈婳:...... 崔韫便是这时来的。 男子撑着伞,身上淋湿大半。 这几日大理寺忙,他就差宿里头了,故沈婳已有多日未见他。 崔韫难得早归,回了府换上便衣,便来了此处。 狂风吹鼓绯袍,男子清清肃肃如松如鹤绣着精致暗纹的黑靴踩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地水花,却不见半点狼狈。 崔韫入内,衣摆往下滴水。 他的视线从沈婳身上一触即离。 “雨怕是难歇,夫子今夜不若宿在侯府。” 夫子也只能应下。 崔韫的嗓音伴着‘哗哗’的雨声,显得愈发清凉。 “即清,送夫子去厢房歇下,再遣人去夫子家中报信。” 他也算做得面面俱到了。 “是。” 即清将蓑衣斗笠送上,随后又送上伞。 “夫子,请随属下来。” 他说着话时,崔韫已俯下身子,动作轻缓的给崔绒披上蓑衣。 崔绒皱眉:“能不穿吗?” “听话。” 崔韫:“若是淋了雨受了风寒,你可又得吃药了。” 一听吃药,崔绒老实了。 她乖乖的由崔韫穿戴整齐,还不忘挑衅的看向一旁的沈婳。 然后听到崔韫出声。 “影五,送郡主回去。” 崔绒:??? 她不可置信:“二叔不送我么?” 然后,她看见崔韫朝沈婳而去。 崔绒攥起小拳头:!!! 影五一手稳稳的抱起崔绒,一手撑着伞面。 她迈入雨幕,安抚:“郡主放心,属下定安全给您送到。” 这边,沈婳抱着暖炉发丝被吹得凌乱,倚翠取了蓑衣,她便一直抗拒。 “娘子。” 沈婳闷声:“不穿。” “小郡主都穿了。” “那我就更不穿了。那小鬼刚刚挑衅我!” 倚翠头些疼,就在这时,男子冷清的嗓音冷不丁在后面响起。 “不准备回去了?” 沈婳很严肃。她眼儿直勾勾看着褐色粽叶编织而成的蓑衣。用来遮雨的雨具自然分成上衣和下裙两块用以盖住背脊,相互拼接而成,领口用薄嫩粽叶包边。 “太丑了。” “会遮住我的美貌。” 沈家漾漾抗拒之意明显。 崔韫淡淡觑了倚翠一眼。随后抬手。 倚翠忙不殊的将蓑衣送上。 沈婳拧眉。 “你都不穿,凭什么让我穿?” 男子仿若未闻缓步走近,他的唇动了动,淡漠吐出两个字来:“不会。” 沈婳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崔韫这是在回应她前面所言。 ——会遮住我的美貌。 ——不会。 沈婳嘴角不由自主往上翘,又怕被崔韫瞧见,努力拉平。 她绷着脸,抬了抬下巴,浑身一副女儿家的矜持高贵。 “嗯。” “表哥说的是实话。” “我便是不修边幅衣屡破烂不堪,都不会折损样貌!” 崔韫:...... 倒不至于如此。 “所以能穿了吗?” 被两个字哄得心花怒放的沈婳冷艳勉强的点了点头。 她正要去接,就见崔韫平静道。 “我帮你。” 沈婳沉默几许。 表哥是自己人,她更是病患。 女娘也便理所当然的凑上前,抬起胳膊:“哦。” 崔韫动作不疾不徐,优雅自得。仔细给她披上。压住墨发。 系带分为两处,腰间一处,胸前位置一处。 崔韫动作灵活的将腰间的系带系上,抬手而上。 她穿的多,女娘姣好的身子全部裹得严实,自也不会令人遐想。 沈婳垂眸,看着两个漂亮一致的结,伞柄下一瞬被递了过来,她握住。 还不等沈婳反应,直觉腰间一紧天地一转,一股力带着她双脚离地。下一瞬,她趴到了崔韫背上。 男子的手隔着蓑衣,落在沈婳腿的位置。这是女娘头一次清醒的被如此对待,难免手足无措。抹着口脂的唇瓣险些贴上男子修长的脖颈。 她不由稍稍往后退,又被崔韫给带了回去。 “别动。” 沈婳喃喃,嗓音很轻却带着惊慌:“表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3章 再娇的女娘还能比的过眼前这个? 柔柔的气息划过崔韫的耳处,有些痒。崔韫随意应了声,这才道:“伞撑好了。” 话音刚落,沈婳用鼻音回应。就就背崔韫背出了学堂。 沈婳:...... 所以,这回你连冒犯都不说了吗? 也由不得沈婳深思,她的注意很快转移到被风刮得摇摇欲坠的伞面上。 女娘力气小,很快手腕酸涩。脱力导致伞也跟着东倒西歪。 眼瞧着下一瞬伞将倾斜,崔韫眸光一暗,沉沉出声。 “影一!”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黑影袭来,一眨眼的功夫接住从沈婳手中倒下的伞。速度快的没让女娘淋到一滴雨。 沈婳侧头看向陌生的影一,再去看自己的细白柔弱无骨的手。愣是没能反应过来。 “......” 崔韫:“怪我,高估你了。” 沈婳幽幽:“我也高估我自己了。” 等她缓过来后,手中无物,去抓崔韫肩膀也不合适,搁哪儿放都不对劲。就听头顶男子淡声道。 “我那夜所言,可还记得?” 这么一问,沈婳心彻底定了,那股别扭跟着烟消云散。 亲表兄的事!她自然记得! 女娘自然的将手搭到崔韫肩上。揪着他那处的衣料。 雨珠肆虐而下,击打伞面发出‘哗刷刷’的巨响。 沈婳一贯是得寸进尺的女娘,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而假惺惺的做推辞之态。 别家女娘或许会。 ——我自己能走。 沈婳:不,她不能。 她的绣花鞋绸面不能沾水!!! 斜风倾斜,冰凉的水意砸到脸上,沈婳刚蹙了蹙眉,虽不出一言却也察觉崔韫不见吃力走得更急了些。 沈婳沉默片刻还挺欢喜:“我是不是很轻?” 崔韫垂眸。 “挺重的。” 沈婳:??? ?????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眼瞧她就要炸毛。崔韫沉吟片刻道 “但好歹背得动。” 沈婳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她抿唇:“那是我穿的多。” 崔韫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真的。” “嗯。” “倪大夫还说我太瘦了。” “嗯。” 沈婳:“......” 哼! 许是见她彻底安静下来,崔韫稍稍拢了拢眉心又低声问。 “怎不说了?” 沈婳:“......”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风趣? 至东院后,除却蓑衣,可身上却是干爽的。 反倒是崔韫,湿了个彻底。衣袍随意便能拧出水来。 这一路,他沉默寡言却将沈婳护的极好。 路上,影一得崔韫吩咐,伞大部分是向沈婳这边倾斜的。 女娘终于有了些愧疚。 她指尖蜷缩,好似清楚为何崔韫不曾披蓑衣了。 因为,他总会淋湿。 于是,女娘催促:“我这边没有换洗的衣物,表哥快些回去吧。” 就在这时,即清朝这处而来。 “属下带了。” “爷可也别忽视而冻出好歹来。这几日您忙着大理寺的事,昨儿一宿没合眼,再好的身子可禁不住这般熬。” 沈婳忙不殊道:“表哥不若去里头换了。” “东院许多屋子空着,可随意寻一间。” 崔韫定定看了她片刻,似打量。就在沈婳以为脸上有赃物时,他又淡淡挪开,接过即清手中的衣裳朝最近的空厢房提步而去。待他再出来时,世家公子的仪态风度不减,一言一行矜贵浑然天成。 崔韫走近,凝着沈婳。却是吩咐奴才。 “传膳。” 沈婳倏然抬眸。 “表哥准备在这里吃?” 沈婳:“我觉得不太妥当。” 她刚问完这句,就见即清抱着崔韫换下湿哒哒的衣袍出来。 沈婳呼吸一顿,她很体贴的入屋拉开椅子。 “表哥快坐。” 庖厨得保证菜送主子能吃口热乎的,可因暴雨总要耽搁些。 沈婳和崔韫相对而坐。 她抱着姜汤小口小口的抿,辣嗓子又刺鼻。实在不知崔韫为何能面不改色的喝下。 “不日后永昌伯爵府办喜事,你若有兴致,不若一道前往,我会同阿娘提。” 沈婳没兴致。 可她到底问了一句:“别的表姑娘一道吗?” “不会。” 崔韫低声说:“唯有你。” 沈婳感受到了特殊待遇。 她兴致来了。 “那我去。” 崔韫免不得交代:“永昌伯爵府为我外祖府,你无须露怯,宣沉成亲,他是我表哥,皆是随我喊便是。” 沈婳萌萌的点头:“我知,都是自家亲戚。” 崔韫一顿。 他倒是没想过,沈婳比她还适应。 屋内灯光摇曳,屋外呼啸声肆虐。 这个时节最适合吃羊肉了。补气滋阴,暖中补虚,正气驱邪。 厨房那边送的便是羊肉汤锅。里头放了花胶和鹿茸和干贝,色泽黄亮。 “府上的厨子做羊肉锅手艺不错。”崔韫淡淡道。 沈婳夹着其余几道小菜吃,丝毫不敢碰羊肉锅,可到底不好驳了崔韫之意,很为难的接过汤碗舀了一勺。却是意想不到的鲜美,不见腥膻。 女娘眸光一亮。 她尝试的夹了块肉,轻轻咬了一口。香味浓郁,裹着汁水嫩滑不腻软烂透亮。 “往前我府上的厨娘也做过羊肉,实在难以下咽。” 她被劝着吃了一块,当场就吐了。再后来,餐桌就没再出现这道菜。 崔韫颔了颔首:“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汤补。你畏寒那便多吃些。” 沈婳点了点脑袋认真的咬着羊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用了膳后,菜一道一道被撤下。见对面男子难掩的疲色,沈婳轻声问:“表哥忙了多日,明儿还忙吗?忙的话,便早早回去歇着吧。” 崔韫眸光一颤。念起宣沉曾同他说的话。 ——女娘都是娇的很,便是同我有婚约的温国公府女娘,平素最是识大体,却因我近日公务繁忙,疏忽了她而闹脾气。而变得口是心非。 崔韫当时嗤之以鼻。甚至觉得宣沉被女娘牵着失了体面。 可眼下,崔韫不由拧眉。 再娇的女娘还能比的过眼前这个? 公务同女娘相比,自然是公务重要,可沈婳若闹起来,他怕是没耐心去哄。 他视线沉沉瞥了沈婳一眼。 “故,抽不出空陪你。” 沈婳一愣:“啊?” 崔韫冷静,语气听不出喜怒:“沈娘子多担待。”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4章 我们侯爷本事大着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5章 够羞辱你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6章 我求你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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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熙恒倒是头一次见识了这传闻中的崔小郡主,的确无法无天是个不饶人的主儿。 可这事终归是他们卫国公府又失在先,他为兄长知晓来龙去脉免不得给幼弟低个头。 他便怀着一丝庆幸。拉着卫小公子,以劝和的姿态道:“阿弟也不过是无心,说了不该说的惹恼了小郡主,是他不该,我也狠狠的责罚了。再替他向你赔不是,还请小郡主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他则个。” 崔绒轻蔑的看着他。 “你的面上?” “你以为你是谁?” “你的脸很大吗?” 卫熙恒的笑意险些僵住。 崔绒凶狠狠踢开桌上的茶器。全部朝卫熙恒的方向去:“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膝上一痛。 “你——” 卫熙恒心高气傲,这些时日已然是飘了。虽说阳陵侯府如日中天,万不难得罪了去,可他哪里忍得下这股气。 “我好歹也是卫国公府的大公子。” “小鬼。”沈婳的嗓音从屏风处传来。 崔绒倏然抬头,很快又别扭的将脸挪开。 沈婳慢悠悠走上前,视线傲慢的瞥了卫家两个公子。 随后,她一把捏住崔绒的脸。将她的脑袋扭过来,眸光一颤。 小鬼的眼眶有些红,若不细看,是瞧不清的。 沈婳的心微微一沉。 “将郡主抱下来。” 影五:“是。” “你逃学?” 崔绒气鼓鼓:“学六天休一天,今儿不用去学堂!” 沈婳还挺遗憾。 “学无止境,怎么能休息?实在不该。” 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你吧! 两人仿若无人的对话,将一旁的卫家兄弟忽略了个彻底。 终于,沈婳想起了他们。 “卫国公府的大公子?” 卫熙恒:“正是在下。不知你是——” 沈婳自然不会回应他。 她垂眸:“小鬼,告诉他,你的身份。” 崔绒没反应过来。 沈婳也就帮她说。 “官家亲封的郡主,崔家先祖是开国功臣,家中祠堂摆有先皇所赠的丹书铁券,生父被追封怀化中郎将,祖父赐邑追封爵位,二叔袭爵拜官大理寺卿,祖母为永昌伯爵府嫡女。” 卫熙恒一更。 如何不知沈婳说这些,是故意堵他前头那句话的。 沈婳:“幼童之间的事,卫大公子何须横插一脚,小郡主虽年幼,可也是能辩是非的,她愿意同谁玩便同谁玩。” “这位女娘误会了,崔府卫府一向交好,我便想着不能生了罅隙。故此冒失了些。” 沈婳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后拉着崔绒:“饿了吗?” 崔绒有些低落:“嗯。” “那还不走。” 沈婳招呼都没打,就将崔绒给带出去了,她一言不发直到回了自个儿定的雅间。 沈婳没再管崔绒,也没点菜,她坐下。 “说吧。” 崔绒死死抿着唇。 沈婳:“你若不同我说,回头同你二叔说也成。” “六岁孩童之间的小打小闹,我是不信会让两府生罅隙的。” 沈婳定定的看着她:“到底怎么了。” 话音刚落,崔绒眼圈更红了。 “不要告诉二叔。” 沈婳:“那你先同我说说。” “卫熙兆说了我很不喜欢的话,是我听见的,他同其他玩伴私下说的。” 崔绒小声道,说完这一句她觑向沈婳。 “说你什么了?” 崔绒复低下头,她不安的搓着胖乎乎的手指。 嗓音更小了,带着丝丝茫然。 “他说我矫情。” 沈婳:“事实。” 崔绒更咽:“他还说,我是没阿爹的野孩子。” 沈婳倏然沉脸,她将站着的崔绒拉到跟前。微微俯下身子,用值钱昂贵的双面绣样式的帕子给崔绒擦了擦泪。 难怪,小鬼没去告状。 崔旸崔柏一直是府上不愿提及的痛。 “所以你揍他。” “嗯。” “揍的太轻了。” 崔绒:? 沈婳:“那还难受吗?” “嗯。” “这种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回头还是要告知你二叔的。” “你——”崔绒觉得沈婳说话不算数。 沈婳:“先用饭,有力气了我就带你再去揍一顿。” 崔绒一下子高兴了。 “可你比他大,我们岂不是太欺负人?” 沈婳‘啊’了一声。 “有道理。” “那就将他兄长一并揍了吧,我看他也挺不爽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8章 崔韫沉重的阖了阖眼 沈婳是真看不上卫熙恒。 不经世故的幼童都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卫熙恒该做的是代替整个卫国公府领着卫小公子登阳陵侯府的门致歉。 而不是捡着崔绒未将此事告知崔家长辈这一点,就心怀侥幸将六岁的她约出来,私了。 怎么,以为小鬼能随意摆布么? 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崔家的心肝,凭什么受这种委屈? 崔柏牺牲,难不成还是件丢脸的事了? 卫国公府好歹也是勋贵府邸,竟是这般做派。 卫熙恒也配娶颜宓? 菜一道跟着一道被送上来,崔绒欢喜的扒着饭,就连沈婳夹过来的素食也一一吃了。 崔家人宠她,却总是以礼数约束,崔绒人虽小,却也清楚若是二叔知晓了,会很理智的处理这桩事,绝不会带着她去打人。 可沈婳要带她揍人欸!!! 这还是第一次她揍人有人陪! 好刺激! 崔绒摇头晃脑,头上的揪揪都跟着抖动。 她吃一口,便追问一句。 “我们待会直接去他们雅间抡拳头吗?” 沈婳瞥她一眼。 没说话。 她也不气。 “也不是本郡主瞧不起你,实在你若要降服他兄长是有些难度的。” 她去看沈婳单薄的身子。 卫熙恒到底是男子。 崔绒拍拍胸脯:“不过你放心,如果我们反被揍了,我也不会怪你!我认命!” 沈婳拧眉。她要折腾谁还从未失手过。 “还吃不吃了?” 崔绒:“吃!” 用了膳后,不同崔绒的跃跃欲试,沈婳托着下颌,相当熟稔的吩咐:“去取几个麻袋过来。” 影五沉默。 影五继续沉默。 影五有种相当不好的预感。 可她一向根据命令办事。 “......是。” 崔绒揉着圆鼓鼓的小肚子:“麻袋用来作甚?要打就打,何必遮掩?我素来都是告知对方他要被挨揍后,才动手的,这叫君子守约。” 她可不是野蛮人。 沈婳都要信了这歪理了。 “你这小鬼。” “人家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 沈婳毫无保留的教她。 “找个无人之处,出了气后再离开,事后咬死不承认。他们还能为此寻上门来?” 沈婳神色愉悦。 她也实在很久没有搞事了。 这种事,若说卫小公子是无心之言,沈婳是断不信的。只怕耳根处听得多了。 至于听谁说的,沈婳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事,卫小公子说了。 六岁孩童虽小,可该懂得也都懂了。何况是世家贵族早早就读书识字的的公子哥。 沈婳幽幽:“我可真替他们欢心。” 崔绒:“啊?” “回头崔家还能因你受屈而对此事问责。” 沈婳弯唇:“要被收拾两次,好惨哦。” 崔绒:......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都会栽在沈婳手里!!! 这种人,她斗得过吗!! 这边,影五刚回来,就听沈婳语气欢快。 “盛京里头,可有荒僻无人处?” 影五:“城东有一座荒废许久的道观。” 女娘点点头。 “那你将人请去那儿吧。” 一个请字,让影五感受到了压力。 她低头去看手里的麻袋。 然后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照做,刚出雅间就撞见了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是影一。 影五下意识屏住呼吸,她有些心虚的将麻袋往身后藏。 影一看在眼里,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气:“照做。” 他所言,自然是崔韫的意思。 影五瞬间有了底气!!! 她一定做的漂亮! ———— 道馆在百年前还是香火极为旺盛的。眼下荒废的丝毫看不出往日的痕迹。 破旧不堪,满目苍夷。 无人修葺更无人问津。全都是些蜘蛛网,随意走动间便是一地的灰尘飞扬。 影五扛着两人进来。 来的路上,两人鬼哭狼嚎,她一个没忍住,就将他们敲晕了。 她扔到地上。 崔绒刚来了精神! 她左看右看,就要冲上前。 “啊哒!” 小女娘吼一声,张牙舞爪的抬起腿。随后听到一声嘶哑的嗓音。 “小郡主。” 崔绒一个没收好力道,直接踉跄几步,惊恐的回头。 “你你你你……” 影一恭敬道:“莫脏了您的脚,此处交给属下,爷在外头等着。” 崔绒瑟瑟发抖。嚣张劲荡然无存。 她跑向沈婳:“完了完了完了。被抓了个现行。” 沈婳蹙眉。她幽幽的看向一个人。 影五急急道:“不是属下告的状。” 崔绒刚进一线天酒楼,掌柜就将消息就传到崔韫那边了。 何况,崔绒身边自中不惑后,也派了影卫保护。只是同她贴身伺候的不一样。崔绒的影卫是匿在暗处的。 除了崔绒遇危,素来不现身。 影一嗓音依旧刺耳,他恭敬道:“沈娘子请。” 沈婳遗憾的一步三回头。 崔绒不安的捏着沈婳的衣角,跟在她身后。 “你放心,我会同二叔说,这是我的主意,我全部揽下来,不会让你受罚的。” 崔绒倒是难得的讲义气。 沈婳有些意外。 两人出了道馆,就见不远处立着的男子。眼眸微垂遮住眉眼间都一缕矜贵。风光霁月端方自持。手里捏着根戒尺。 听到动静,他稍稍抬眸。 也不知看的是谁。 他喉结滚动。 “过来。” 沈婳没动。崔绒极会看颜色的跟着不动。 崔韫见状,也便顺势走近。 “可知错。” 嗓音冷清,裹着淡淡的寒意。 崔绒瑟瑟发抖。 崔韫定定看着沈婳:“你们所为,同绑匪何意?若是出了差池,卫国公府的人报官待如何?” 沈婳嫌弃的看了崔绒的怂样。 女娘抬着下巴。 “又不是我绑的。何人瞧见?” 崔绒:? 沈婳扭头问影五:“想想你的鸡腿再回话,你瞧见了吗?” 影五看着地上的麻袋:“……没有。” 沈婳满意的点头,她再去问驾马车的成贵。 “我如今可是在道馆?” 成贵心有余悸的不敢看崔韫:“娘子这会儿应当是用完膳食顺便带着小郡主去云想阁买衣裙了。” 崔绒反应过来了。 她开始崇拜沈婳。 她突然将脑袋高高抬起。 “是的,我作证。” 崔韫沉重的阖了阖眼。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69章 我这该死的美貌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70章 体面些好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71章 崔韫就知道她得作妖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72章 警告 当夜,卫国公府乱成一团。 府上的奴才一并出动去寻。 卫国公更是亲自去衙署报的官。失踪的可是国公府的公子,官吏不敢松懈耽搁,连忙出动来回查探线索。 很快,找上一线天酒楼。 “卫大公子确来我一线天酒楼用膳,酒楼用膳的客人来来往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小的请公子上了雅间后,便又忙的去招呼别的客人,实在没有留意。” “何况这大公子二公子用膳后结了账就走了,账册可是记得明明白白的,大人请看。” 这是掌柜给的供词。 而一楼用膳的客人,也同时指出。 “我亲眼瞧见大公子带着二公子出的酒楼。不会有错。” “没错,我也瞧见了。大公子离开酒楼时,我正巧进去用膳,正巧碰见了,还相互行礼。” 一番搜查下来,却是离开酒楼后无端消失的。 官吏猜测是卫国公府的仇家。 衙署这边束手无策时。 卫国公府的管家匆匆而至,跑的急了,额间都是汗,他却顾不得整理衣着,只是俯在卫国公耳旁私语几句。 卫国公焦灼之色倏然放空,甚至什么话都没留。火急火燎就往回赶。 府邸灯火通明,他大步去了公子别院。府上奴才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就连走路都不敢出动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管家:“府上人心惶惶,亥时一刻,夫人悲恸不安,伤心欲绝要来公子屋里等,刚推门而入,就见地上扔着的麻袋。” 莫说是夫人,便是他都心头一骇。 暗觉不对,连忙打开。 “公子可还好?” “国公爷放宽心,公子并无性命之忧。小公子身上并无伤,可大公子脸上,瞧着是毒蜂蛰了。” 要不是凭着衣着,那肿的像头猪的脸,谁敢认定他是卫熙恒? 是真的丑。 丑的惊心动魄。 卫国公心事重重刚入屋,就听卫国公夫人哭啼阵阵。凄凄哀哀。发妻眼睛都是肿的,自知二子遭遇不测后,泪珠就没断过。 身边的婆子安抚。 “主母,两位公子无恙,您就莫担忧了。” “无恙?” 这二字,显然刺激到了卫国公夫人。她拔着尖锐的嗓音:“我儿无端被失踪,如今更是落了伤!如何无恙?” “也不知是哪个歹人,竟敢如此嚣张狂妄!待我知晓,定然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也难泄心头之恨!” “兆哥儿才多大?他哪会儿定然是吓坏了,你再看看恒哥儿,这些年好不容易治好了身子,可这出门才几日,就遭了这种罪!” 听到脚步声,她冲了过来。 “爷,您可得为两个孩儿做主啊。” “将那恶毒之人绳之以法!” 卫国公嫌她吵嚷,问了医侍两人状况。 医侍:“小公子无虞,只需喝些安神汤药,大公子脸上的伤,怕是得养月余。眼下只是刚如此,明儿许会更肿。疼痛瘙痒万不能抓伤,不然恐留下疤痕。” 他细细叮嘱后,下去煎药。 卫国公夫人心痛不能自抑,又心心念念:“提督府的颜娘子,年庚同恒哥儿相配、生肖无相尅,我本想着此月便带着恒哥儿上门提亲的。” 吹锣打鼓将商定好的礼品用杠箱抬去提督府,也算是昭告世人,颜宓为她卫家妇了。 先前,是交换了庚贴,也相互送了信物不错。 可唯有男方送过书,女方送回贴认可,这便不再只是单纯的口头之约,才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眼下别说是提亲,便是后日永昌伯爵府的婚宴都去不得了! 谁能不怒? 卫国公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卫熙恒,那张肥肿一块又一块凸凹不平的脸让他吃惊。 总觉得事儿没那么简单。 为官多载,他得罪的人不再少数,眼下又是四皇子的人。 所以,是东宫下的手? 也对,东宫手段残忍。 可实在没道理,唯有卫熙恒受伤。 那又是谁通过这种方式来警告他。 有何用意? ———— 翌日一早。 金銮殿早朝前。 百官恭候爀帝至。 在此期间,温国公立于卫国公身侧。两人官职相当,平素也有往来,他免不得关怀一句。 “昨夜一事我也听说了,委实凶险,贤侄可还妥当?” “劳你记挂,熙恒他无碍,只是受了些小伤。” 卫国公气不顺道。 这边说着话,平素同卫国公交好的人也一并而来。包括四皇子姬妄。 他视线从太子身上划过:“此事必需严查,揪出背后之人,天子脚下,如何能由小人肆意横行?” 那一眼,姬甀如何受得了。 这些年,只要姬妄那边出了事就怀疑他所为。 的确,他做了很多事只为恶心姬妄,可他如今因为那乐伽公主多时谨小慎微,又怎会明目张胆伤卫国公府的人。 是嫌父皇还不够恼怒吗? “是要彻查,免得有心之人嫁祸孤身上。” 姬甀意有所指:“四皇弟,你说呢?” 姬妄并不接话,只是似笑非笑。他可不在意是不是东宫做的手脚。 只要将是朝姬甀身上指,朝中官员有一个信了储君不仁也好。 这边的动静,让恭亲王看的津津有味。与他而言,姬妄和姬甀瞧不上他儿子姬霍,都不是好东西。 即便,他自个儿也瞧不上。 他还有些遗憾。 他凑近辅国公:“可惜了。” 辅国公不想听,想想恭亲王嘴里就没有好话。 “这卫家小子都失踪了,为何不彻底失踪个三年五载,如此,我儿也好乘机而入,娶了那颜家娘子。” 辅国公:…… 他身侧的谢珣笑出了声。 恭亲王也便打量谢珣:“你还有闲心笑,晚些可有你哭的。” 谢珣温文尔雅的立在那处。闻言不惊不慌。 恭亲王不免又嫉妒。 都是儿子,放眼望去,怎就他府上的最混账没本事。可细细琢磨又不免生出丝丝惆怅和单薄的喜悦。 可不就是没出息,爀帝把五公主指给谁,都不会指到姬霍身上。 这怕是唯一的好处了吧。 就在此刻,外头引来些许轰动。只见崔韫容得冷峻,手执朝板,一身绯袍衬的人如玉如琢。 他神色淡漠带着不近人情,直直朝卫国公而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弟173章 他们知道错了行不行!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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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你认识沈娘子?” 姬纥笑的意味深长:“怎么不认识,便是他请求崔韫去接的。” 姬霍:? ?? 无名火冒气。连着一发不可收拾。 他甚至也顾不得这是宫门口不得喧哗了。一手指着谢珣。 “你什么意思!这么多年兄弟下来,接人的事,不让我去让他去?难不成我还会推辞?” “我记得,你同崔韫先前并无过多交情!凭什么好事便宜他!” 如果让他去!没准沈婳就是他的了!还有崔韫什么事! 姬纥:“让你去?你那点肮脏心思怕是写到脸上了。” 崔韫冷笑一声,实在不想听这些,他面无表情就要上马车,被姬纥一把拦住:“既然碰见了,不若一道。我和姬霍特地给谢珣在半闲居办了接风宴,你们这盛京二子,也该熟络熟络。” “不去。” 崔韫留下这两个字,便径自上了马车。 可很快,车帘被人撩起,谢珣俯身入内。 他坐下。 “谢世子有马。”崔韫淡淡道。 “不想骑。” 他道明来意:“接风宴又什么意思,无非是喝酒再喝酒,我回来数日,合该见见沈婳。不若同你一道回去。” 他说着,温和的笑笑。 “特地去首饰铺买了上等的首饰,上头坠着铃铛,一晃三响,她大抵是喜欢的。” 崔韫眯了眯眼。 沈婳若不喜欢铃铛,也不会在幔帐上挂着了。男子薄唇动了动:“你倒是清楚她喜好。” “这是自然。” “她是柏舟的妹妹,便是我的亲妹妹无异。” “若我回程途中经丰州,还打算去买些油灯香酥和透花滋。” 随着谢珣的话刚落,崔韫的耳旁仿若响起初见时女娘说的。 ——丰州吃食颇多,其中金乳酥最为出名,可丰州本地人最爱还是合武街的奶油灯香酥还有这家店豆馅的透花滋也很不错。 崔韫拢了拢眉心。 他已然能想象,沈婳抱着那首饰时,对着谢珣甜甜笑了。 谢珣这种人,确然讨女娘喜欢。 崔韫吩咐外头等即清:“去半闲居。” 他神色淡淡,规矩知礼数。 “七皇子同恭亲王世子特地设的宴,也算是花了心思,沈娘子你迟早能见,还是莫驳了他们二人的脸了。” 谢珣想想也是。 索性将首饰盒又给收了回去。 他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人总归是能见到的。 “今日一事,出乎我的意料,不亏是谢侯爷。” 崔韫睨向谢珣:“彼此彼此。” 他也没想到谢珣早朝期间述职,能让爀帝彻底忘了五公主的事。 “我?” 谢珣嘲讽的笑了笑。 “不过是碰巧罢了。” “姬霍为人不行,却险些让他说对了,谁能猜到那些山匪同官府勾结,我也险些命丧黄泉。” 崔韫眼底也闪过嘲意。 在听谢珣述职时,他惊愕之余,其余的官员都出了一身的汗。 官家命谢珣去剿山匪。 那些山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其中也有前朝余孽,霸居整片山林。有过此山路的,不是被抢了金银,便是丧了命。 当地官府多次剿匪,却次次死伤惨重。不得不上报天听。 可这对边塞浴血奋战的谢珣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我一去便同知府商量了对策,他们对山林的线路和要害到底比我熟。” 哪里攻,哪里防,又从何处将山贼全部拿下。 “要不是我中途暗觉不对换了作战策略,怕是也回不来了。” 谁能想到,那知府同山贼是一伙的。 也是,每月的俸禄如何比得了那些不义之财。 他们商谈好的作战策略,早让山贼知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山贼早已准备充足在山林等着呢!就等着将他们这支剿匪队全部缉拿。 崔韫:“难怪,官家多次派官吏过去,最后都是损伤惨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75章 我……会掌脸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76章 我的确是做了不少牺牲 她说的再真诚不过了 沈婳清楚,大宅院里掌家之道必不可缺。便是等崔绒再大些,乔姒想必也会言传身教。 就连当初,阿娘还再时,闲暇时,也总会教她一二。 沈婳却不爱学这些。 可手上银子多了,沈淳氏又将名下的几间铺子拨到沈婳名下,促使她不得不在意每日营收。 女娘只能打起精神,倘若她不曾去巡查,各铺子的管事月底总会抱着账册前来,显然是沈淳氏刻意安排的,目的便是让沈婳耳濡目染。 那时她识得字并不多,又将纨绔惰性懒散展现的淋漓尽致。可手巧的很。 啪嗒啪嗒。 是算盘发出的轻响声。 管事将账册从头到尾念上一遍,她听着数目,指尖灵活的拨动着圆珠。嘴里还叭叭叭的喋喋不休。 “账册阿娘明明早就核对过了,偏又要让我再算一遍。” “好烦,真的好烦。” “沈家漾漾好累哦。” “我有钱,我凭什么不能请个账房先生。” 说着说着,动作一顿。 “账册不对。” 管事便是故意将不对的账本拿来的。 不等管事回话,沈婳又重新复查一遍,无需对方再念,那一长串数目她俨然能记下。 “的确错了。” 管事:“娘子好本事。” 沈婳:…… 可沈淳氏又何尝没有纵着她。 见她身子日渐愈下,尤其那次得了风寒,险些没熬过来后,沈淳氏便不再逼着她做这些了。 再后来,她去盛京去请倪康扑了个空时,回来就抱着难受的嗓音都哑的不行的她。哭的不能自仰。 ——我们漾漾往后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阿娘不逼你了,左右漾漾开心就好。 ——待日后漾漾若出嫁了,阿娘便将屋里的冯妈妈和几位婢女拨给你,有她们给你料理后宅,你也有娘家撑腰,何愁没有好日子。 可这些人,都死了。 女娘扯了扯唇瓣。 沈婳困倦浅浅的打了个哈气,却久久未见崔韫的回应。 她仰头凝神。顾左右而言他。 “我素来都是讲道理的女娘。也不是谁都能劳驾我亲自动手的,别人不嫌脸疼,我还嫌手疼。” 这可半点没掺假。 说着,她眯了眯眼:“我左右也不过五年光景。” 女娘瘪嘴。 崔韫拢了拢眉心。 “没让你学。” “这还差不多。” 沈婳:“如今要陪小鬼读书,我已然耗费了心神,不能做旁的了。” 她说这种话,还不忘为难的摊了摊手。半点不见羞愧脸红。 崔韫用鼻音应了一声。也懒得拆穿她。不咸不淡道:“嗯,真是累到你了。” “可不是么。” 沈婳向来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主儿。 “我每次还得努力的掩盖才情,生怕小郡主自卑。顾着她的自尊,这些日子我又瘦了。” 崔韫看过去。 女娘下巴尖尖,小脸巴掌大,他是见过沈婳未抹粉脂时有多憔悴的。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动恻隐之心。 崔韫如何不知她是睁着眼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是么,难道不是她日日被打压。” 沈婳:“……” 她眼儿微睁。 你要这么说,那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崔韫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如此也好,她一路顺风顺水。” 沈婳:……那还可以再聊聊! 她清了清嗓子,很是矜持的回应:“嗯。” “沈娘子用心良苦。” 沈婳彻底愉悦了。巨大的得意破土而出。她盈盈而立,抬了抬下巴:“我的确是做了不少牺牲。” 崔韫淡淡迎合:“嗯。” 沈婳:“劳心劳神的很。” 沈婳膨胀了。 若是身后有尾巴,此刻都要摇晃了。她拿腔作调,捏着帕子的小拇指都翘了起来。 “像我这样的女娘实在少见了,就被你碰见。” “你是她二叔,出面替她感激道谢也是成的。我准备好了。” 崔韫耐心的听他讲完。 “沈婳。” 这是他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 男子嗓音如玉,细细去辩,自带的寒凉里头还夹杂了几分无奈。他眼瞳黑沈,定定的锁定在沈婳身上。 “差不多得了。” 沈婳皱了皱挺翘的鼻子,不情不愿收放自如。 “哦。” 这边说着话,崔宣氏走过来,瞧见他还有些惊讶。 “韫哥儿,你怎么回来了?” 崔韫转身行礼。 “儿子有一物劳烦阿娘亲手交给沉表哥。晚些公务在身,怕是无法送阿娘过去。” 宫里朝堂的事并未大肆传出来,崔宣氏也不曾打听。不过,昨夜崔韫去了崔老太爷的书房,待了许久。 今儿一早,崔太夫人露面。在她陪着用早膳期间,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国公府的人,日后莫联系了,我瞧着绒姐儿这几日也没闹着去寻他玩乐。如此也好。不是一路人。” 她便琢磨着许是有大事发生。 且,还不小。 “如何需要你送了。你且忙着自己的事便成。” 崔宣氏含笑接过信笺:“阿娘自会带到。” 她看看崔韫,心领神会的觑向沈婳:“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准备的也差不多了,该启程了。” 崔韫的确有。 他实现落到黏着乔姒的崔绒身上。 “过来。” 崔绒一蹦一跳的跑来。兴奋难掩。 “二叔。” “站好。” 崔绒挺直小身板。 “宣府忙着操办你表叔的婚事,祖母和你阿娘定是要帮忙的,你切莫任性妄为,让长辈操心。” “这几日宣府来了不少亲眷,见着长辈记得请安,也会有同你这般大小的女娘,别仗着小性子欺人,你可是崔宣两府最小的稚童,按着规矩是要你帮着表叔来照料的,你若愿意便应下,若不愿意也莫欺了他们。” 沈婳觉得,崔韫真是辛苦。 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就怕崔绒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惹了事端。 也是,过去后,崔宣氏和乔姒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崔绒的。 啧。 小鬼也的确惹是生非。 不像她。 沈婳踢着地上的石子,没有瞧见崔韫的视线探过来,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顺道看好你沈姐姐。” 沈婳怕更不是省油的灯。 沈婳倏然抬头:???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77章 是真真放心上了 永昌伯爵府位于朝衡街,马车一路驶的很是平稳。 车厢极大,容下几人绰绰有余。 沈婳实在困的厉害,听崔宣氏和乔姒说话间眼皮越来越沉。 “这次喜宴要来不少人,盛京的权贵不提,便是宣家旁支一派都有不少人。” 宣府不比阳陵侯府人口简单。 崔宣氏上头有一个嫡兄,便是宣沈之父。与此同时,她那些庶兄庶妹也有不少人。 个个成亲,也有子嗣,这回拖家带口定然是要回来的。 更别提崔宣氏的几位叔伯和其名下的子嗣。 光是过年给小辈的红封,都是笔不小的数目。 当然,还有赏给孩童的金祼子。 年年都是好几屋子的人,生面孔的人一批又一批的请安。 乔姒柔声道:“怕是儿媳无法认全了。” 崔宣氏温婉笑:“莫说是你,便是我也没法一个个记住。” “操办这些,也的确是件难事。我那嫂嫂连着几日给我传信了,看这样子实在急,也怕出岔子。让我们尽早过去,回头到了,你我婆媳二人怕是也有的操劳了。” 明日便是喜宴,宣沉之母可不敢有丝毫差错,宣太夫人年事已高,不好让婆母过多劳累,也便盼着小姑子早些回去。等着她们到了,一并查看菜品等诸多杂事。 乔姒道:“自家喜宴,再累也值当。” 车厢外人声鼎沸,嘈杂来往。 两人还在说什么,乔姒肩上一重,强撑着的沈婳倒了过来。发丝遮住她一半的脸。 乔姒垂眸去看。 女娘闭着眼,酣睡甘甜。 她柔柔一笑,抬手拨开发丝,又轻轻揽过沈婳,让她睡的舒服些。 “这沈娘子,同个孩子似的,有时却比谁都理智,活的通透。” 崔宣氏和沈婳相处时间,到底不如乔姒多。 有几回,沈婳都是在她院里用膳的。 “我那院子冷清,她一来也便热闹了。还能管着绒姐儿用些素食。” 崔宣氏抱着早就睡了的崔绒,又去看一脸恬静的沈婳。 可不是像么。 她低头失笑。 “莫说你觉得热闹,便是韫哥儿身上都有人烟气了,你是没听着,上车前,他竟然让小的去约束大的。也得亏他做二叔的说的出口。” 崔宣氏笑起来,她有一对浅浅的梨涡,这个年岁的妇人,保养妥当,很是年轻。 她欣慰道:“是真真放心上了。” 两府虽说都在盛京,却是一个东,一个西,隔的很远。 沈婳睡的沉,最后是被乔姒柔声唤醒的。 她抱着乔姒的胳膊,睡眼惺忪。 “到了么?” “是了,快些下马车,若还困回头去厢房睡。” 沈婳捧起茶几上的茶水,有些凉冻牙齿。喝下去后,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跟在几人身后下了马车。 而,宣沉早在大门前候着了。 崔绒也醒了,她欢快的扑到宣沉身上:“表叔。” 宣沉笑,将她抱了起来。 “绒姐儿又重了。” 崔绒笑意消散。 她撅着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哪有这样夸人的。” 宣沉上前。 “姑母康安。” “嫂嫂妆安。” 然后,他看见了沈婳,意外有之。 “沈娘子妆安。” 沈婳回了一礼。 宣沉落落大方的请几人入内。 崔宣氏嗔他:“天儿冷,怎么在外头等?” “祖母院里不少小辈在,如今吵嚷的很。侄儿也便出来落个清静,想着姑母,自该亲自来迎的。” 说着,他顿了顿。又将屋内的人一一告知崔宣氏。 “嗯,正好我也念着母亲了,先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再去寻你阿娘。” 说着,她问了一句。 “你阿姐回了吗?” 宣沉沉默片刻,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来:“回了。” 他的反应实在不对劲。 崔宣氏看在眼里,但到底没有急着问。 主院那边的确喧嚣热闹,沈婳刚入院,就听屋内的说笑声。 乔姒忧心她胆怯,也便拉着沈婳入内。 宣太夫人头戴抹额,雍容华贵的坐在主位上,被小辈逗的直笑。 见几人入内后,就微微直起身子。 一并请安后,她笑的冲崔绒招手。 “绒姐儿,快来曾外祖母这儿。” 宣沉将崔绒放到地上。 小女娘迈着大步,一把扑向宣太夫人身上。 “曾外祖母,我可想你了。” 宣太夫人把她抱到膝上。 “哎呦,我们绒姐儿又重了。” 崔绒自闭的把脸埋了起来。 沈婳努力的憋着笑,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接着又是一群小辈同崔宣氏请安。 崔太夫人的妯娌眯了眯眼。 “阳陵侯府的水养人,这入屋的四人,哪个不是美人儿。” 她看向崔宣氏:“都当祖母了,瞧着却像是刚出嫁的新妇。” “绒姐儿伶俐漂亮,这柏哥儿媳妇还是同记忆般柔的跟水一样。”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沈婳身上。 “这女娘也好看!” 然后,她转头去问宣太夫人。 “这是谁?” 宣太夫人低头哄着崔绒,一听这话,笑道。 “老嫂嫂,平素我们两家是一直往来的,怎么崔家的人,你都不识得。” 她说着看向沈婳,也跟着沉默。 崔宣氏对众人道。 “这是沈娘子,也是府上西苑住的女娘,我也便想着带着一同热闹热闹。” 至于别的,她一概不提。就看屋内的人怎么想了。 说着,她附在母亲耳畔,低语几声。 沈婳亲眼瞧见宣太夫人混沌的眼眸闪过亮光:“孩子,你上前来。” 沈婳眨了眨眼。 她想。 崔家真的很缺顺眼的表妹了!!! 以至于宣太夫人都能这般热情。 她一贯奉行你来我往,也便缓步上前。 “几岁了?” “及笄礼已过,眼下十五了。” 这边宣沉拿着崔宣氏给他的信,出了主屋。 他虽入朝为官,可爀帝特地给他批了假。宣父眼下未回府,他倒是不知宫里的事。 摘开后,一目十行。 面色一沉隐有怒火。然后吩咐身边的小厮。 “去,将先前送去卫国公府的喜帖,要回来。” 小厮:??? 头一次听见这玩意还能要回来的。 宣沉又看了信:“记得,多叫一些人,动静弄大些也无妨。”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79章 那可真期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80章 你的手串刚刚闪了一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81章 那良善的你我是没法做缺德事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182章 我已经很克制了 此话一落,四周寂静。 承伯侯夫人手里那根细的不成的簪子好似成了烫手山芋。 她甚至不敢相信适才沈婳所言。 承伯侯夫人做这些无非是想让崔宣氏难堪,她也料定了崔宣氏不会要首饰。偏偏出现了沈婳。 这种话,小小女娘竟然也说的出口,偏偏她用最正常不过的语气说了,一招将她推入最窘态的境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app更新。 新 章节目录 第183章 这种人我早抽她了 的确如沈婳所言,颜宓来了,并不算迟。 她一来,当时韦盈盈就缺根筋的问:“你的婚事怎么样了。” 沈婳简直服气了。 不会看眼色吗? 没瞧见颜宓眉眼都裹着愁思? 颜宓也没瞒二人,打发了婢子后,几人去清静处说话。短短一夜,对她而言仓促却又漫长。 她稍稍艰难生涩道:“我阿爹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app更新。 新 章节目录 第184章 丑事 守礼数的女娘想了想,抬起手腕,冲崔韫招了招手,以作招呼。 动作间,宽大的袖摆稍稍下滑,露出绕在女娘腕间红润的金刚菩提手串。 喧宾夺主的占据崔韫一半的视线。 沈婳仿若能察觉出,落在她身上都目光,好似有过片刻的柔和。 而这时,有人行至崔韫跟前,恭敬的行礼。 崔韫起身,不咸不淡同此子攀谈。 沈婳见状,连忙又将手给缩了回去,她抱起暖手炉,轻轻的哈了口气。 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大道而行。 天色逐渐黯淡,丝丝缕缕的光线开始被即将到来的暮色一点一点吞噬。 沈婳视线一转,撞见了另一处。 是谢宜宁。 女娘待在角落处,却无上回沈婳所见的怯意。她冲走近的谢珣笑,笑容明媚夺目。 谢宜宁正疑惑。 “阿兄不是说不来么?” 谢珣温声道:“刚从旁人那边得知些事,总觉得盛京也不算太平。故特地来接你和阿娘的。” “可是我们晚宴还没用呢。” 晚宴可是正宴。 “阿兄既然来了,一道吃了再走。阿娘正在前头。” 谢珣笑:“别,我可不敢见她。” “保不齐回头又让我借着机会我相看了,实在头疼。” “我是同姬霍一道来的,他正在男席那边等着,过来与你说一声,回头结束后,我来寻你们。” 谢宜宁乖巧的点点头。 隔的远,沈婳自然未曾听清两人说了什么。 女娘的视线一寸一寸的落到那男子身上。 是个样貌不输于崔韫的人。她还要再看仔细些,就听身侧一道嗓音。 “娘子,席面备好,可以入座了。” 影五的一声,让沈婳转移心神。 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由影五引路。 此处到席面的院子是有些距离的,男女席面是分开坐,女眷一个院子,男眷一个院子。 正巧,就看有人急匆匆朝她这个方向跑来。 “沈婳!” 沈婳看过去,懒洋洋问。 “怎么,你观摩好了?” 韦盈盈压低嗓音,一把拉住沈婳的胳膊:“我正寻你呢,颜姐姐月事不凑巧来了,她眼下不好见人,虽有换洗衣物,可到底没备月事带,你那儿可有?” 这种事,实则该是让婢子来寻的,可适才为了挤入人潮,早早就给冲散了。 这样也好。 颜宓身边的婢女实在讨厌。是提督夫人给的,害她们说话都得注意着。实在不方便。 贵女出门,总是会在马车上多放一套衣物,以便不时之需。 颜宓是带了不错,可这次月事提前了数十日。 沈婳闻言:“很不巧,我没有。” 她到现在!都没来葵水!!! “她人呢?” “我们刚从新房出来,中途,她察觉不对,这种女儿家的私事,也不好寻上永昌伯爵府的婢女,眼下天也暗了,我索性让她在那处等着,便来寻你。” 说着,她说出一个具体位置。 沈婳点点头。 “你先去席面上坐着,后头的我来处理。” “那需要同提督夫人说一声吗?我挺不想的,她阿娘可严苛了,光是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你,都让人浑身不自在。” 沈婳:“不必。” “我的衣裳她能穿,回头我带她去厢房换上。” 韦盈盈放心了。 沈婳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而这边。 “阿兄?” 谢宜宁见原本要走的谢珣,突然顿足,转身视线落在右前方定定的看着,她顺着谢珣所瞧的方向看去。 只有拐角处女娘行动见留下的一缕一角,很快消失。 谢珣收回视线。 适才的一句沈婳。到底让他在意了。 ———— 夜色入侵。 宾客早已入席,这一路也变得格外冷清。 沿着红灯笼十步一挂的曲折小廊,再经过一方水池拱桥。 越往里走,府上的奴仆越少。 颜宓不敢走动,腿下的黏腻让她止步。 她咬着下唇等着,可转眼看天色彻底黑沉,不免又焦灼不安。 然后,在这时,她等来了沈婳。 嗯,比韦盈盈靠谱百倍的沈婳。 沈婳找到人后吩咐影五:“表嫂嫂那儿应该有,她昨儿面色不好,一直捂着小腹还喝了红糖水,你去寻她屋里的婢子要一分新的。” “是。” 影五的身影很快消失。 颜宓通红着脸,羞耻的刚松一口气,就听沈婳真诚道。 “我真羡慕你。” 颜宓:……? 沈婳触了触她的手,格外的凉。 “去我屋里换吧。离此处不算远。” 颜宓点头:“得亏你在。” “盈盈呢?” “啊,我让她去用晚膳了。她这人笨笨的。” 颜宓轻笑。 她走几步,就能察觉一股热流汹涌而下,也庆幸这是在冬日夜里,穿得多,若是放到酷暑,怕是锦裙那处早就沾了血渍。行动间实在不方便。 沈婳带着颜宓回了厢房,影五早已准备妥当。 换洗的衣物,干净的棉布还有要来的月事带。甚至不忘打了几盆热水。 颜宓去盥洗室换下。 沈婳的衣裳给她穿也算合身。 等她清理妥善后,除却小腹微微坠痛,并无别的不适,反倒有种劫后重生之感。 她轻轻的舒了口气。 沈婳忧郁的去看有料的颜宓,再忧郁的去看自己平坦的胸口。 待回去时,两人往外走。 影五隔了好大一截在啃鸡腿。 刚经过一处假山,就见不远处的草坪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别着这里。” 是女娘的欲拒还迎。 “装什么?快点,自己脱了,这里无人。” “可我冷。” “待会就热了。” 沈婳:…… 她茫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沈婳虽不知如何才算是男女情事,可懵懵懂懂间也清楚前面发生什么。 “这种事撞见了不好。” “我们换条路走吧。” 颜宓在淡定也通红了耳朵,说的很小声。 不怪她如此。未出嫁的女娘,撞见此等丑事,即便不知是谁,也该自保名声而退避离去。 沈婳点点头。 她嫌恶的拧眉。 毕竟,宣大公子成婚,她不该惹事生非。 两人转身绕远路而行。 就听身后娇滴滴的女声突兀来了这么一句。 “孟公子,你想娶现住在府上的沈娘子,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沈婳:??? 什么玩意儿。 新 章节目录 第185章 沈家漾漾也是好心! “要我说那沈娘子有什么好的,美则美矣身子却孱弱的很,能经得住公子几次折腾。” “呀,轻点。” 男人低骂一声。 “自然比你好。你是送上门的,她是我准备娶的,能一样吗?” “我祖母今儿过后就去提。八九不离十婚事能定下。” 沈婳倏然收脚。 颜宓:“你还好吧。” 沈婳面无表情:“他们不冷了,我倒是冷得很。” 说着,她捡起一颗石头,朝着闹出动静的地方,重重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砸的很准。随即是惊慌和痛呼。 颜宓想拦,可生生没拦住。 “我们快走。” “又不是我行苟且之事,他们不怕事情败露,我惧什么?” 沈婳冷笑:“我倒要看看谁敢把主意放到我身上。” 短短数日,来沈婳跟前打听的妇人并不少。是看上她了?不是,那些人看上的是阳陵侯府。 沈婳为此也很是心烦。 她气势冲冲就要过去,手腕一紧,不过是眨眼功夫,整个人被带入假石里头。 “站在此处,莫出来。” 谢珣叮嘱她同颜宓,将手里的灯笼送至沈婳手上,这才出去。 他是男子,出面解决此事最是妥当。 那块石头是砸到孟智额头上的。那儿迅速起了个大包。他吓得眼前一黑,已然软了。 身下的是永昌伯爵府的婢女。花容失色的同时,着急忙慌抹黑去寻衣裳。 谢珣耳力好,便是黑灯瞎火周围无亮光,他也准确无误的孟智在一丈之外停步。 “出来。” 谢珣又补充一句。 “穿上衣裳出来。” 孟智怎会出去,他甚至衣裳都来不及寻,慌乱跑开。 ‘咻’的一声,一道凌厉的风声从身后传来。 呈三棱状的箭头,带倒刺和血槽。直直插入孟智发间。 孟智:!!! 谢珣:“有伤风化,若让女娘撞见,怕是不好。” 听着外头的动静,沈婳莫名其妙。 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女娘又怎会听陌生人的吩咐。 她转身顺着微弱的灯光,瞧见了颜宓怔愣的神态。 颜宓一言不发。 沈婳抬手,在颜宓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 后者回神。 长辈做主将她许给卫家,被至亲利用时她没委屈过。 她生为颜娘女娘,在吃喝用度方面颜家从未亏待她。自该为十余年的锦衣玉食作回报。 可她听到谢珣的声音后,短短一瞬,却难受至极。心口处好似有什么在爬,蚕食着她所有的理智。 颜宓轻轻吸了口气。 她对上沈婳的眼。 一字一字说的很是艰难。 “是辅国公府的谢世子。” 沈婳:!!! 她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灯笼。眉梢有喜色冲破束缚。 “他回来了?” “前日就回来了。” 沈婳笑容稍稍凝滞。 那她怎么不知情?崔韫更未同她提及此事。 沈婳看见颜宓小幅度的颔了颔首。 她看向影五。 影五默默的转头去啃鸡腿。 女娘便激动的扒拉着假山边沿,就要伸出头去探。 乌漆麻黑的一片。却能听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沈婳提起红灯笼,等人走近了,便依稀判出熟悉的轮落。 是崔韫。 沈婳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崔韫浑若不在意另一处的动静。 “阿嫂说你未曾吃药。” 沈婳闻到了空气里熟悉苦涩的药香味。沉默片刻,慢吞吞将脑袋给缩了回去。 崔韫沉静道:“我特地送来。” “喝吧。” 沈婳抿唇。 她说:“你给影五吧,我晚些再喝。” 崔韫自然不信。 “你是想倒了。” 沈婳:……倒也不用说出来。 “你若是再给月季盆栽倒药汁,你的病不见好转,怕是月季也得被你浇死了。” 沈婳:…… 不过是一株月季罢了! “月季难养活,也有病美人的称呼。它喝些药没准还强身健体了。” 沈家漾漾也是好心! 崔韫:“所以,你便同它惺惺相惜了?” 女娘抗议满满:“我待会要去用膳的。” “药正巧是饭前喝的。” “喝了就吃不下别的了。” 崔韫视线往下垂,眉骨精致。 “那便饿了再用膳食。” 他的嗓音裹着淡淡寒意,暮色下,眼眸毫无起伏和亮色。 “一日三贴药,早间,午间你全给倒了。” 边上的颜宓艰难的听着两人的对话。那颗再见谢珣而乱跳的心口渐渐平静下来。 见沈婳不情不愿,她连忙出声哄。 “自己的身子得在意。” 沈婳抬着小脸,小声:“有什么可在意的。” 崔韫揉了揉眉心。 往前崔绒也是这般逃避喝药。非得教训一番才能老实,他原以为沈婳在这方面是配合医嘱的。 是他想岔了。 颜宓:“侯爷端着药来寻你,你不在意他在意。” 沈婳呼吸一滞。 那本有同崔韫死磕到底的心思瞬间坍塌,碎成一地。她没忍住,朝着洞口处慢慢朝外挪。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生根发出小苗,好似被人精心灌溉后,便能长出不会枯萎,最好养活的月季。 她好像一直这样,脾气差到离谱,却总是会因一两句由衷的关怀而生喜。 沈家女娘也该被这尘世所温柔眷顾。 崔韫好似早就吃准了沈婳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他没有去反驳适才颜宓所言的每一个字。 沈婳抬了抬下巴:“药凉了吧。” “还热着。” 这么冷的天,崔韫别是刚煎好就来寻她吧。他不怕烫么。 崔韫:“所以,还喝吗?” 沈婳端着态度。 她捏着嗓子,将嘴角的笑意往下压,若是身后有尾巴,此刻应当是疯狂摇摆的。 “你都这样说了,我如何也得卖表哥一个面子的。” 这边的动静,谢珣听的一清二楚。 他莫名觉得荒唐了些。 便是孟智,都难以接受。 他甚至没去惊讶,只是计较一点。 合着,他在这里瑟瑟发抖,那边却在调情??? 谢珣面色变得冷硬。 而后,他听到身后的一段对话。 “谢世子回来,表哥怎么没同我说。” “没告知你么?” “嗯!”是肯定的语气。 崔韫微微轻叹:“大概是事忙,忘了。” 沈婳表示理解他。 新 章节目录 第186章 沈娘子,我便是谢珣 沈婳将药捧过去,安安静静的扬起纤弱脖颈,慢吞吞的喝下。 难得乖巧。 真是同雪团一般无二。 得顺着她的毛。只要说通了,沈婳比谁都容易哄讲道理。 谢珣都要气笑了。 离谱!!! 忘?这种话他却是不信的! 崔韫这种人记性是出了名的好,如何会忘? 何况他可是在崔韫面前多次提出要见沈婳的! 合着,崔韫压根没同女娘道明。 这是人干的事? “崔侯。” 此刻的谢珣实在笑不出来。 “你外祖府上此等淫乱的人,还管不管了?” 崔韫来了,处理是名正言顺。何须他再出面。 “管。” 影一得令后,朝那处过去,挨得近了,听到孟智的求饶声,自然认出了他的身份。影一神色微微一沉。目不斜视的将那对野鸳鸯捆绑起来。不顾孟智的挣扎堵上他的嘴。 最后的药汁顺着舌尖苦涩往下淌,沈婳瘪着嘴将空碗交给影五。 明明,崔韫是受谢珣所托,才照顾她的。 可如今谢珣近在眼前,沈婳却觉得好似还是崔韫更为亲近。 而谢珣只是她执意留在盛京,想要从他那边打听有关阿兄生前的理由。 亲疏到底有别。 何况!崔韫眼下是她表哥!!! 沈婳从来不会委屈自身。她也素来矫情爱告状。此刻也没有拖往前娇柔做作的后腿。 她斥责。 “你必须好好治他!” 沈婳才不管如今被影一绑起来的男人是谁。 “我看他的架势,怕是不止一次两次做这种事了,此处是鲜少有人,被我瞧见也就算了,可若是让宾客在宣家内宅里头撞见此事,宣家如何遮羞?好好的婚宴怕是也得有瑕疵。” 她说的有理有据的。 崔韫却觉得,让沈婳撞见已经够糟糕,那些动静污了女娘的耳。 沈婳掰着手指:“我再说说私人恩怨。” “人各有异,这世道什么玩意都有。品行不端矮旁人数截也便罢了,眼睛却是长到天上了。如此宵小竟然敢肖想我。” 崔韫慢慢复述:“肖想你?” “嗯!!!” 崔韫沉静眯了眯眼有危险之色。好似下一瞬能卷起巨浪风波。 “我好歹也是半个崔家人,他折辱我,便是折辱表哥你!” 沈婳振振有词。 “表哥自该插手为我做主,绝不放过这种无耻之徒,是吧。” 沈婳定定看着崔韫。 果然,崔韫没让她失望。 这时,影一往回走,附在崔韫耳旁,说出孟智身份。 崔韫冷冷道。 “送去正堂。” “去寻外祖母同我阿娘。另外,将孟太夫人一并请来。” 宾客正在用膳,有乔姒同舅母招待足矣。男席那边有舅父,自不会出差错。 “是。” 影一,影五领命。 崔韫这才看向沈婳。 “饿吗?” 她嘟嚷:“药都吃饱了。” “那行。” “同我一道去正堂。也好亲眼瞧瞧让你出了这一口恶气。” 沈婳自然愿意。 崔韫抬手:“下来。” 沈婳将软绵冰凉的素手搭上去,借着崔韫,轻轻松松从几个台阶上的假山走下来。 落地后,崔韫松手。 颜宓扶着假山的石壁,缓缓下地。她其实有些认不清去宴席上的路了。 见沈婳崔韫有要事,她极有眼色自然准备告辞。却还不等她言语,就听崔韫淡漠道。 “颜家娘子,就有劳谢世子了。” 颜宓呼吸变轻了。她下意识的捏着白帕。 谢珣如此好性子的人,都不想搭理崔韫。 他愣是冷笑一声。 颜宓闻言,面色稍稍一白。为适才一瞬间的庆幸和期待而觉得难堪。 太暗了。 灯笼早就被一阵寒风吹灭,烟火颤巍巍的摇曳,‘噗呲’一声,四周陷入黑稠。 谢珣却是轻松捕捉住沈婳站的位置。 他一步步走近,最后在一丈远停下。 若是灯还亮着,他定要细细去捕捉女娘的眉眼下,亲眼瞧瞧可有故人的痕迹? 他的唇有些干。 谢珣压下对崔韫所有的成见,嗓音温润。 “沈娘子。” 沈婳听到他笑着说。 “我便是谢珣。” 不等沈婳回应,他便又道。 “我先前曾见过你。” 沈婳微微一愣。 “谢世子来过丰州?” “不错。” “当年行军曾路过丰州,便与你兄长见过一面,那时你还算年幼。” “你当时摔了一跤,一群奴仆上去扶。” 那时的女娘捂着脸。 ——呜呜呜。 哭的可怜极了。 还以为她后面会说好疼。 她却更咽的把脑袋埋在婆子身上。 ——漾漾好丢脸。 谢珣念及此,不由温声道:“柏舟当年读书刻苦,我还给他寄了不少书卷。” 沈婳都有印象。 摔跤那次,她不想回忆。 而那段时间,兄长的确搬了不少书回府。 她当时还特地去问。 ——你不是说银子都给我买吃食用光了吗?哪儿来的银子买这些? ——祖宗,别人送的。 沈婳不由弯唇。 她甚至不想去主院了,她愿意同谢珣秉烛长谈。 谢珣却是很为她考虑:“今夜不好叙旧,不知沈娘子何时有空?” 沈婳的情绪被他吊住,忙一口应下。 “有的。” “明儿就有空。” 定好日子,谢珣很有君子风度的对着颜宓的方向道。 “颜娘子若是方便,我与你一道。” 那边没有回应。 良久,是女娘很浅很浅的一声。 “有劳谢世子。” 颜宓紧张的不行,偏偏又贪恋这份难得的温柔。 路上,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很是规矩。 颜宓走的很慢,私心恨不得能再慢些。 心里存着事,此处又暗,没注意前方的台阶,一个绊脚,使颜宓踉跄。 “小心。” 谢珣挽住女娘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朝前扑的身子拉了回来。 他没在第一时间松手。 灵敏的鼻尖嗅了嗅。 “颜娘子。” 颜宓紧张到无措。 “嗯?” “你可是受伤了?” 他当时将沈婳和颜宓朝假山那边推时,不可否认当时顾及到更多是沈婳。 若是颜宓为此受了伤,他多多少少都是愧疚的。 “没。”颜宓屏住呼吸。 然后,她听到谢珣温声道。 “可有血的味道。” “正巧我有药,女娘身上不好留疤。” 颜宓的脸爆红。 新 章节目录 第187章 你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苍穹处唯有几颗黯淡的星,不见月。 远离席面处的喧嚣,孟智等人已被拉走。 正堂上下掌灯,气氛凝重。 “殊予,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孟太夫人见孙子衣衫褴褛被影一压入内,嘴里还塞着布发不了声,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直呼崔宣氏的名讳。 不久前,她还在前院用席,却被崔韫的人请了过来。 莫说她,便是崔宣氏也是一头雾水。 “姨母,您莫急。” 崔宣氏坐宣太夫人身侧,她其实是看不上孟智的,浪荡花心。一张嘴巧舌如簧。 “等韫哥儿过来再说。” “等他过来?” 孟太夫人气笑了。 “我家智哥儿一同来道贺,竟被被如此折腾。这就是宣崔两府的待客之道?” 这是她最疼的一个孙子! 她连忙扯开孟智嘴里的布。 孟智脸上都是泪,发凌乱不堪,吓得一直发抖。瞧着实在可怜。 孟智:“祖母,祖母,救我!” 他想要站起来,却被影一一根拇指死死摁住。 孟太夫人怒。 “放开他。” 影一只听崔韫吩咐。 孟太夫人心疼不已。她直直看向一言不发的宣太夫人。气的嗓音尖锐。 “姐姐,你是家中嫁的最好的,不像我命苦男人多次贬职,如今只是盛京一个不起眼的小官。这些年来看我笑话的多如牛毛。” “我可是你嫡亲的妹妹!” “本以为你是不同的。” “没曾想你竟然帮着女儿外孙,一并欺负我。果然高门大户,若是觉得丢脸,便别送喜帖,不如日后别做亲戚的好,也好过如此羞辱人!” 宣太夫人坐直身子,手放在膝上。周身的气度是岁月的沉淀。 这些年,孟太夫人多次登门,回回都是上门诉苦打秋风。 她念着姐妹情分,从不会亏待她。 自认做的也不差。 她让身后的婆子上茶。 “你也不必如此恼怒。” “韫哥儿行事最是稳重周到,我若是你必不会朝我大喊大叫失了仪态,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孙儿做了什么事,竟会如此迁怒于他。” ———— 沈婳所站之处在谢珣,颜宓离去后从一瞬间变得万籁俱寂。 好似风都是轻轻拂来。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 沈婳对着谢珣离去的方向,望了很久,即便那只是一团比墨还浓稠的暗色。 崔韫没催她。 沈婳捧着脸:“谢世子适才所言,半点瞧不出将士的粗犷豪迈。反倒文邹邹的,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文官。” 崔韫淡淡:“盛京不少女娘仰慕他。” 这一点,便是无人同沈婳提及,她也清楚。 别的女娘她不清楚,颜宓就是啊。能让颜宓牵肠挂肚的男子,又怎会差。 “这是自然!” “我听说往前他出现在盛京街上有不少女娘给他砸荷包的。” 崔韫面上瞧不出情绪。 “看够了吗,若是不曾,你不若一道追上去。” 沈婳:“那倒不必。” 崔韫不咸不淡。 “你若是愿意,我也可将人请回来,让你凑近了看。” 沈婳觉得崔韫有些冲。她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不成,不合规矩。” “他到底与我不熟。” 她很实诚道:“也不急于一时,我明儿有时间慢慢看。” 崔韫的嘴角抿出一抹嘲弄的弧度。也算不得气恼,更提不上吃味,可他同沈婳早已私定终身,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虞的。 沈婳把他当什么了? 女娘也实在不懂避嫌了。 左右,日后慢慢教。 “去正堂。” 扔下这句话,他提步而去。 沈婳眨眨眼,连忙追上去。察觉出崔韫情绪的波动。 她磕磕绊绊的走,崔韫好似也没有等她的意思。 女娘拾不清路,不由有些吃力,可她一点也不怪崔韫!!! 她甚至没来由的感动。崔韫定是为了她,迫不及待的要去处置那狗东西了! 好表哥!!! 可这份感动维持不了多久。 沈婳板着精致的小脸,吃力的跑上前一把扯住崔韫的衣摆。 “你就不能等等我么?” 沈婳抱怨他。 “太黑了我瞧不清路,若是摔了怎么办?” 然后又开始责怪。 “你说,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崔韫凉薄的扯了扯唇瓣,耐心逐步散去。 他抬手拂去女娘扒拉的爪子。随后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褶皱的衣摆。却是答非所问。 “沈娘子手上的灯笼既然不亮了,拿着不嫌累赘?” 沈婳低头。 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女娘提着灯还要追崔韫,自然是累的。 “可我总不能扔了吧。” “为何不能?” 沈婳觉得崔韫是在考验她。 她也便拿起了一万分的警惕,慎重回应。 “这灯上头有谢府的标志。” 那手持竹竿处,有刻着字。她后头慢慢摩挲,也认了出来。 “我入住崔府也有些时日了,自然得懂些规矩。此处是宣府,所言所行都是表哥的颜面,总不能扔在此处,回头再让府上的奴才拾得,万一传了出去,谢世子如何想暂且不提,外人若是大做文章,还以为崔府同谢府不合呢。” 她所言总是在理。好似字字都在为崔韫考量。 呵。 崔韫还真不需要她这般体贴。 崔韫面色冷峻,眼眸如春水粹冰:“走不了的话,我会让影五过来。” 沈婳觉得太麻烦了些。 她绝对不是怕黑,也绝对不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女娘纠结。很快便有了两全之策。 她毫不犹豫的将灯笼交到崔韫手上。又再自然不过的继续去扯刚被崔韫抚平的衣摆,捏住抓紧。 她仰头。 “走吧。” 崔韫喉结滚动,眉眼却松了松。 他松手。 灯笼落地。 ‘啪嗒——’ 沈婳眨眨眼。 她顿悟了。 崔韫和谢珣同是盛京最出名的公子哥。算是齐平并列。 男人么,谁没有点争强好胜的心思,便是淡泊名利的崔韫也不愿被谢珣给比下去。 她同崔韫如今亲昵,也不该同谢珣走的过近,得表明立场。 二心是要不得的。 毕竟这不是胭脂首饰,女娘可以大手一挥。 ——我都要。 于是,沈婳给他寻了个理由。 “……没拿稳?” 果然,崔韫用鼻音淡淡的应了一声。 新 章节目录 第188章 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院内灯盏明亮,刚入院,女娘就松了扯着崔韫的衣摆,用完就甩。 崔韫垂眼,看着她的动作不言。 屋外有婆子候着,见两人至后,连忙恭顺的挑开门帘。 崔韫俯身入内,沈婳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甫一入内,就听孟智的卑微的求饶声,他一个劲的的卖惨和说着冤枉,还有的是孟太夫人的怒斥声。 再看宣家母女,却坐在高位上,安安静静的喝着茶。任由孟太夫人撒泼。 她们也尽力了,实在劝不动。也只能等着崔韫过来。 见屋内响起脚步声,孟太夫人转身,一腔怒意言于表。 往前崔韫看在宣太夫人的份上,对这个姨姥姥也是敬着的,不说几分真或者又有几分假,至少明面上的规矩不缺。 次数多了,孟太夫人也免不得拿乔。 这些年,她来宣府的次数只多不少。 因此她见崔韫,此刻也有些咄咄逼人。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大喜的日子糟践我孟家子嗣?」 「往素我待你也是不薄的!」 「诶呦!合着就欺我家中无权无势?啊!这是准备要让他跪多久!今儿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明儿我就要让盛京的人全部瞧瞧,你这个大理寺卿是如何不念亲情,仗势欺人的!」 沈婳:…… 她看看宣太夫人,又看看尖着嗓音的孟太夫人,怎么差距这般大? 而那些指着崔韫骂的人,这世上都屈数可指吧。 崔韫面色冷淡。 他无视孟太夫人,上前同宣太夫人,崔宣氏请安。 「外祖母,阿娘。」 崔宣氏面色疲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如此大动干戈?这是我的姨母,你的姨姥姥,你还是得交代一二。」 崔韫身姿笔挺。 他顺势将直勾勾看着撒泼的孟太夫人的沈婳带往右侧,在女娘茫然的神色下,摁住她的肩,将她往椅子上带。 沈婳的确走累了。 她刚刚趁着人不防,还在敲捶腿呢。 为此,娇弱的女娘冲崔韫甜甜一笑。 女娘眸色灿烂,仿若晕了银河。 巴掌大的小脸,无一处不精致。她卖乖时,总是柔美带着破碎感。 崔韫收回视线,好似适才所为,只是随意的举动。 男子背手而立,周身矜贵毕显。 「不薄?」 「这些年来,宣沉,我,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姨姥姥要让我一桩一件的数给你听么?」 「整个孟家受崔宣两府庇佑,还不够么?」 「前年三月,孟智入狱,姨姥姥求我府上。央我以职务之便,将他保释。荒谬可笑。」 律法律令,错了就该罚!他自然拒绝了。 「我这边行不通,你又去寻舅父同表哥。」 一连三次被拒绝,孟太夫人当时阴阳怪气的很,好似众人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同孟太夫人相比,男子的嗓音不算大,却足够让屋内的人听了个仔细。…. 「同年八月他出狱后不过堪堪几日,又在赌坊输了钱。惹是生非不说,又整日沉迷女色。」 崔韫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属于自己的人或物绝不能被外人觊觎染指。 便是半点都不行。 适才还口口声声喊着救命冤枉的孟智此刻闪闪躲躲,明明崔韫什么都没做,可莫名的压力不知从何处来的,愣是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便是一句话都不敢吭了。 崔韫没来前,他还抱有侥幸。可此刻…… 崔韫黑眸沉沉:「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孟智咽了咽口水。 孟太夫人不乐意了:「你当审犯人呢!」 崔韫语气没有起伏。 「我审过的犯人不计其数。凶神恶煞嘴硬的审过,尸身不俱全五脏六腑被掏空的死人也见过。大理寺办案狠绝,审他?我敢,他敢吗?」 「看在阿娘外祖母的份上,我自认够给他面子了。」 这几句话,让孟太夫人胸脯起伏的厉害。 她扭头! 「智哥儿,你说!一切有祖母做主呢!」 「姨姥姥怕是做不得这个主。」 崔韫喊着姨姥姥,却是凉薄的很。不见半点敬意。 孟智慌得不行。 「我,我不过是要了个婢女罢了。」 他为自己辩解:「这……也不是大罪啊。」 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错。 孟太夫人:「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一个婢女罢了,回头姐姐将人赏给智哥儿就行了。何必如此?」 崔韫冲高堂上的两位长辈,淡淡补充:「就在一炷香前,在新房隔了一座别院的假山草地处,撞见此事的,是辅国公府的谢珣。」 他没提沈婳和颜宓。自是给女娘避嫌。 宣太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眉紧蹙带着深深的皱纹。她重重搁下茶盏。 「今日是我府上大喜,孟智,你行如此不端之事,至我宣府于何地!」 「府上为操办婚宴,准备了数余月,生怕出了差池,你也好意思说不是大事!」 「若是出了丑闻,你一个小小的孟家拿什么来赔,丢的可是永昌伯爵府和温国公府的脸!」 孟太夫人也傻眼片刻,再见支支吾吾的孟智,心虚之余还是决定保全孙子。 「即是谢世子瞧见了,侯爷便出面让他别四处说此事不就行了。」 「眼下还没出岔子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做什么呢!」 「行了,智哥儿,你就认个错,依我看这事就过去了,日后也别再提了。」 孟智脱虚的松了口气。 还不等他出声。 就听崔韫道:「不成。」 崔韫转身吩咐:「带进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很快影五压着披着外衫的婢女入内。 婢女衣衫有几处是撕碎的,露出带着情事留下痕迹的皮肤。她发髻凌乱,口脂晕开。 这是宣家的婢女。 「太夫人饶命。」 婢女吓得不行,像是不知疼般在地上磕着头,很快砸出血来。 「是婢女受了蛊惑。」 她也不是蠢的。当下指着孟智道:「起先是他逼我的,丢了清白后,又允了我不少好处。」 「孟公子说了,等婚宴结束,便让孟太夫人向老夫人一并要了我的卖身契,去孟家做姨娘。」 「他也信誓旦旦的说了,更会将沈娘子一并讨了。」. 温轻 章节目录 第189章 女娘欲盖弥彰抬头望望天 这一句话无疑是导火线。 崔宣氏倏然起身。再温柔的人此刻终于不虞了。 「姨母,有这回事吗?」 「这事我也打算同你提的。」 孟太夫人瞪了婢女一眼后,又瞥了托着下颚的沈婳这才很勉强道。 「沈娘子出身差了些,可我也是同意让她进门的。」 沈婳:…… 糟老婆子。 女娘扯着帕子,起身刚要发作,就见崔韫抬眸安抚的看了她一眼。 莫名的,沈婳被顺了毛又慢吞吞的坐下。 「姨母!」 崔宣氏此刻沉着脸出声。 「你这孙子本事没有,出息也没有,孟家上下更是没有一个能撑的起门楣的!韫哥儿适才说的一点也不错。」 「我可是你姨母!」 「那又如何?我是官家亲封的诰命夫人,横竖按着尊卑,姨母你给我磕头请安我也是受得起的!」 孟太夫人:…… 崔宣氏:「这些年,孟家得的恩惠还不够多么?」 「至于沈娘子,姨母想也别想!孟智?他堪配?」 她说呢! 崔韫好端端又怎会带着沈婳来此! 她的儿媳也是孟太夫人能挑剔的? 好不容易崔韫点了头,沈婳又是她满意的人选。 如此,还能得她的好脸色? 崔宣氏的立场很明确了。 崔韫这才恭敬的看向宣太夫人。他语速不急不缓。 「孟家这些年行事乖张,早晚是祸端,诸多府邸顾及宣府而百般退让已有愤者,孟智愚钝一再惹是生非,外祖母若在偏袒便是助纣为虐,往前宣家能兜着,可总有一日是兜不住他的。表兄入朝为官虽有舅父铺路,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请外祖母三思决断。」 宣太夫人闻言,失望的闭了闭眼。 她总不能为了孟太夫人,而将宣家前程拿来赌。孟家树的敌,最后还不是由宣家去背。 孟太夫人臭着脸:「你这是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我算是真真看明白了,你们身份高贵,如今是瞧不起我这种亲戚了。」 而孟智惯是窝里横的,此刻怂的不行,他不免惊恐。这些年,若没有宣家崔家,孟家怕是在盛京里前后难行。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连忙提声,面上的泪稀里哗啦很是狼狈。 「祖母,你也别再说了。」 「你错什么?」 孟太夫人从未如此憋屈过。 「姐姐!」她看向雍容华贵的宣太夫人。 「好了!」 宣太夫人用拐杖直敲打地面。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她沉沉叹了口气。 「阿娘走的早,只留下你我姐妹二人,她临终前最放不下的是你,故我对你百般容忍。这些年你拿着我的名头在外四处横行,便是这祸害强抢民女我都闭着眼认了。更帮你善后还不够吗?」 「府上婢女一事暂且不提。」 「予姐儿是你小辈不错,可她凭什么忍你?」…. 「你孟家看上的,怎么若她不答应还准备抢了!」她越想越不顺气,心口闷的实在难受。 这些年,莫说崔宣氏,便是府上她的儿子,儿媳,孙子宣沉,也是看在她的份上,对孟家忍气吞声。 如今,崔柏早没了,宣殊予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 崔家上下就指着他继承香火呢! 崔韫将人送过来,又请她出面,一环扣一环,可见这件事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像是老了好几岁,沧桑道:「韫哥儿。」 「在。」 「依你看该如何?」 崔韫仍旧立在那处,神情寡淡如水。 「此后除却年关,孟家人不得登永昌伯爵府的门。」 「宣家再不庇佑孟家,孟家也莫妄想沾半点好处。」 孟太夫人瞳孔放大,不能接受。 她每次来都要顺拿一叠银票和首饰走的,若是不来,这些岂不是都没了。 「宣家给的铺面庄子,一并收回。」 「不行!」 崔韫嘲讽的瞥了她一眼。 「孟家子孙满堂,姨姥姥还担心离了长姐接济,日子过不下去了?」 「这……」宣太夫人到底犹豫。 「外祖母。」 崔韫唤。 「往年各铺子和庄子盈利的银子并不少,未让一并归还已是仁至义尽。」 宣太夫人不说话了。 孟太夫人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祖母!」孟智惊呼。 宣太夫人见状,又如何能不急,正要传医侍,可不等她发话,就听崔韫冷漠道。 「让孟家人将她带走。」 崔韫没看一眼,仿若看了都嫌脏。 「是。」 事情已成定局。 做好这些,他缓步走到沈婳跟前。 「走了。」 沈婳还没看够。 想到孟智那青一块紫一块难看的脸色不免意犹未尽。 婢女一事,便是内宅的事了,自会有宣鄂氏这个当家主母去处理。 瞧着惩罚不重,可对孟家却是最沉重的打击。 孟家的糟心事只怕会是一桩又一桩。 日后,那些有仇怨的,怕还会一个个寻上门。 「哦。」 女娘软弱无骨的起身。 刚出主院,崔韫脚步一顿,让沈婳等他片刻。 他行至远处同影一说着话。 「爷?」 「你去趟赌坊。」 孟智好赌成性,他也不曾引诱。但只要孟智再去赌,这些年孟家揩的油都得吐出来。 再没人给他收拾烂摊子。银子若是给不起,赌坊的规矩便是砍手指,数额大了是赔命。 入赌坊的赌徒,可都是签了生死状的。 孟家子孙,都是群上不了台面的窝囊废。 崔韫真想瞧瞧,最疼爱他的孟太夫人舍不舍将这些年用宣家铺子和庄子积攒的银钱一并搭上去。 嗤。 也许还不够赔的。 宣太夫人年纪大了,这些事,还是莫让她老人家操劳了。 他会好好处置这些人的贪得无厌咎由自取。 女娘抿唇。 她踢踢地上的碎石,脖颈却恨不得伸过去俯耳倾听。 这个节骨眼上的,多半还是孟家的事。 念及此后,她心痒痒的小步小步朝那边挪。 呵呵。 前不久还允她来主院看热闹,眼下一句话都不让听了。 刚挪了数十步,男子抬眸将她的举动目睹,拢了拢眉心。 女娘欲盖弥彰抬头望望天。 半响。 她很小声的胡诌深沉惆怅:「今夜夜间至白昼冷热转变较大。明儿多云转阴,恐有阵雨或雷雨。」. 温轻 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免费阅读..com 章节目录 第190章 你就这么费尽心思的打听我? 这不过是沈婳随口说的,自然不能当真。 崔韫吩咐影一的话不免语速加快,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朝沈婳那边而去。 沈婳还沉浸在明日要落雨的世界里,女娘等他走近后慢悠悠的嘱咐。 “表哥明儿出门记得带伞。” “若是淋着只怕受了风寒。” 她以为崔韫许会敷衍应和,或是压根不会理会她。却不想男人很是配合。 “知道了。” 沈婳一顿。 “天说变就变,可见老天爷的脾气也不行。我寻思着往后几日,也不去学堂了。” “行。” 她刚要得意的翘起唇瓣。 “戏精。” 沈婳:??? 你喊我什么? “表哥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孟家到底同外祖母存着亲,这是笔烂账断不清,我也只得如此行事了。”崔韫淡淡道。 谁让你解释这个了。 沈婳撇撇嘴,到底没再说什么。 崔韫都大义灭亲了,其实也够了,何况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断。崔韫能坐到如此,也许是为了她,可沈婳却更愿相信,他是借着机会,敲打孟家。 席面还未散,不过耽搁如此之久俨然快接近尾声,过去吃饭只怕是残羹冷炙。 崔韫没让沈婳回女席。而是带她去了他平素来宣府住的院子,那儿早有厨房的人传膳。 精美的膳食一盘盘呈上来。 沈婳喝了口热腾腾的汤,冻僵的身子这才暖和了些。 屋内没有说话声。只有玉筷时不时撞击碗碟发出的脆响。 今儿哪儿有热闹八卦,哪儿就有她。 沈婳在各家夫人嘴里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 等吃的差不多了,她倒不忘分享给崔韫。 “我听说盛京曾有位朱大人很是出名,外放为官时,同那些贪污地方官打成一片,好景不长没几月就死了。” 女娘唏嘘:“他为人不行但也算深情,生前不纳小妾姨娘,同夫人恩爱的很,可他死后不过一年,那夫人就改嫁了。” 转眼嫁给了朱大人的敌对官员。后者官级高。 让朱家人敢怒不敢言。 崔韫:“巧了,我也认识一位姓朱的大人。” 沈婳夹着鱼肉,闻言看向崔韫。 “那人不愿被金钱利益侵蚀,倒有些操守。偏偏他的夫人见钱眼开背着他收了许多礼。” 沈婳不傻。 崔韫讲的同她听的显然是同一人。 显然,那些夫人说的和事实是相违背的。 “然后呢。” 女娘眼眸圆溜溜的看像他,瞳仁里好似只有他。 “当夜他就死了。” 沈婳屏住呼吸。 “是……她夫人所为?” 崔韫:“不是。” 沈婳拍了拍胸脯,是她小人之心了,下一瞬她听到崔韫道。 “是她情夫所为。” 那些贪污受贿的词,跟着也全安在了朱大人身上。 朱夫人带着偌大的一笔财富,在情夫的帮助下转眼成功改嫁。风光的很。 沈婳:“……” 女娘:“世间上不了台面的情爱……” 她一顿,感慨的得出结论。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女娘攥紧小拳头:“没遭报应吗?” 崔韫看着她。 报应? 什么算报应? 权势便代表的足够遮天。朱大人含冤而死。便是舒御史都没成功翻案。 以至于,至今世人提及此事,她们知道的多半是假的。 多悲哀啊。 便是许多案情,黑的都能变成白的。只在掌权人的一念之间。 这个世道早就肮脏了。 可女娘到底眸光亮亮的,里头裹满了生机盎然。 崔韫在她的期待下说说了谎:“遭了。” “那就好。” 显然这一反转,让她听的津津有味。 “还有么?再同我说说。” “我接触的无非都是案情,女娘家少打听这些,免得回头不敢安寝。” 沈婳:“你许是不信。” “我是个爱听故事不要命的人。” 崔韫:…… 他搁下筷子,淡漠的看了沈婳片刻有余。 “你就这么费尽心思的想打听我平素接触的事。” 借着这些,同他久坐也算用心。 胆子大不大暂且不提,心思倒挺深。 崔韫似笑非笑,本该是凉薄的人,眉眼偏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几分温柔。 沈婳很严肃的点点头。 “大理寺接触的都是些机密案件。” 沈婳瘪嘴。 她失望的垂头,筷子夹着白米饭,小口小口的吃着。 “不过,倒能同你说说刑部的。” 刑部是不是不招你待见? 沈婳殷勤的给崔韫倒了碗茶。 崔韫也不意外。他了然的端起茶杯,修长的手指捏着杯盖,在杯口处划一下。 正巧,刑部这几日的确热闹。 “静府的惨案已经结案。” 沈婳:…… 她不想听这个。 她之想听缠绵悱恻或者狼心狗肺的八卦情爱。 可适才,她已经放过狠话。 沈婳纠结一瞬。她端正身子。 “哇哦。” “真期待。” 崔韫倒也难得没有败沈婳的兴致。他语气没有半点感情色彩。凉凉的裹带着堂间刮过来的寒风,一同落在沈婳纤弱的脖颈处,卷席着丝丝阴凉。 沈婳没来由的缩了缩脑袋。 “静府报案,官差仵作一同到场,那静老太爷同静太夫人被开膛破肚,心脏被挖,里头的肠子也被扯了出来。” 沈婳:!!! “是姨太太所为?” “并非,那姨太太早就被人挑断了手筋,可拿不动刀。” 她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可……可不是说这三人只是胸口中了一刀吗?” “那是对外放出的消息。” 崔韫:“静府早将真实消息封锁。” “这几日静府上下都在做法,就差将三清观的道士全请了。” 沈婳:“闹……闹鬼?” “这倒不是。” 沈婳刚要舒口气。 “只是静太夫人的眼如何也合不上。” 静妃见了当场晕厥。 静府的小辈个个见了都吓得腿软干呕。 其中,四皇子上前去合静太夫人的眼。刚合上,充满恐惧的眼下一瞬又睁开,配着她身上早就干涸的血,显得十分诡异。 沈婳故作镇定:“哦。” 她虚弱道:“这道糖醋鱼味道不错,你尝尝。” 女娘转移话题。 崔韫看过去:“这颜色浓稠鲜艳,应当同那几人流的血一致。” 沈婳:…… 新 章节目录 第191章 待我知晓了原委,就给你托梦 “那姨太太本是原配,心中有怨在所难免,可手段未免残忍。她还留有庶子,不知静府如何处置?” 不等沈婳叫停,崔韫只当她还有兴致,也便说的在仔细些。 崔韫慢条斯理道。 “当夜就被四皇子赐死了。” 沈婳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甚至觉得有些冷。 好似在盛京的权贵手下,杀个人轻松如斯。 崔韫:“据我所知,静老太爷在高中上榜前对原配是上心的。” 静老太爷本就有运筹帷幄早有成算,也对自身文采很是清楚,榜未放前,就准备回程的马车了。好等尘埃落定后就去接原配过来享福。 也许是抵挡不住诱惑,也许是男人的劣根。 “静老太爷除却此事,其余风评不错,外放那些年百姓无不爱戴,他回盛京述职后,更有百姓抱着万民伞百字福追着磕头相送。” 也算是一段佳话。 崔韫也同他打过交道。 他看人很准。 “我是不信这种人能做出抛妻弃子的事。” 沈婳诧异。 “可他还是做了啊。” “但凡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就算拒绝不了诱惑,原配千里带子寻父,也该念着她为双亲送终守孝这一点,对之敬重。而不是陷入舆论下,不管不顾也便罢了,还由着静太夫人任意蹉跎。” 沈婳倒觉得,与其如此还不如给一笔足以安稳一生的银子,放母子离开。 崔韫喝了口茶,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人生如棋,棋布错峙间一子能满盘皆输,一子也能破局。白的也能被渲染成黑的。” “沈娘子不妨想想,为何他一夜之间,判若两人,更不再提原配。” 沈婳:…… 他轻轻一笑:“你可知刑部如何结的案?” 沈婳:我不想知道。 “不过数日,静老太爷体内就有密密麻麻的虫爬了出来,蚕食他的肉身。” 四皇子大骇。静家连夜就给下了葬。 好似再掩一件天大的丑事。 崔韫嗓音蓦地冷了下来:“我倒是知道有一种情蛊,能操控人心。” 沈婳吸了口气。 “你是说静老太爷是被下了蛊?” 能给他下蛊毒自然是静府的人。 是静太夫人还是静太夫人的双亲? 崔韫淡笑不语。 沈婳听的毛骨悚然,她只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女娘,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那是谁下的手?” 崔韫无奈的看着她。 “沈婳。” “嗯?” “这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也许是庶子。 也许是静老太爷有过片刻的清明。 谁知道呢。 沈婳明白了,她给自己壮胆。 她认真:“那等我死了,我就去问问。” 崔韫拧眉。 沈婳很好心。 “待我知晓了原委,就给你托梦!” 沈婳回厢房时,腿都是软的。 她故作无所谓的沐浴更衣,擦拭头发,又挖了香膏,耐心推开,再细细抹倒身上。 洗去粉脂的脸苍白的可怕。 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小步小步朝床榻那边挪。 倏然,她脚步一顿,眉头紧皱,额间冒起细细的汗,呼吸急促而又孱弱,浓稠的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滴答,砸到绵软的里衣上。 她意识迷糊,身子朝地上摔去。 ——漾漾。 耳边好似有人在哭。 ——阿娘实在是撑不住了。 很快,她彻底陷入了黑暗。 ———— 雷声阵阵,响彻云霄。 雨水哗哗地下,争先抢后的坠入地面。 青石板被冲刷的一尘不染。 “你这只猫还没舍得扔呢?” “差不多得了。” “我怎么没发现你往前有此等癖好?” 姬纥靠在椅子上,冲身侧之人玩味的笑。 崔韫翻书,不曾理会他。 “同你说话呢!” 崔韫懒散的抬眸。 他嘴角溢出一丝嘲笑。 “七皇子。” “没应你便是不想理你,还需我说的再清楚些吗?” 姬纥啧一声。 很快又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拐着弯骂我不知好歹?非要问个明白。” 崔韫:“不敢。” 姬纥:你大爷的,敢的很。 可念着崔韫人不行,却多次给他排忧解难,说的话便是不中听,可他到底也不愿同这种人一般见识。 “不日后提督府举办的赏花宴,你可要去看看?” 他是为此事来的。 提督府没给他请帖。但定然是有给崔韫的。 他可以蹭! 皇子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独一份了。可这又如何?左右日子已然不能再差了,倒不如早早的寻欢作乐。 “颜家那小女娘左右比我见过的女娘都好看。你我一同去瞧瞧。” “不去。” 崔韫拒绝。 “前儿约你爬山,你不去,又约你去道馆,你也不去,如今让你去提督府,你还是不去。” 姬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七皇子多虑了。” 姬纥哭诉:“昨儿那傻子诽谤我尿床,我这会儿还难受呢!” 姬聪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他裤子都是湿的!” “竟然还说我没有羞耻心!” 偏偏静妃赶了过来。 ——娘,你看他。 姬聪捂着鼻子。 ——臭死了。 ——好好好,母妃这就让他下去换身衣裳。 得! 他认命。 “你看看,那傻子二话不说还在我脸上砸了一拳。这会儿还淤青。” 没一个人为他说话。 “你若再不陪我去颜府,我迟早得郁闷死。” 崔韫看过去。 “小伤,不足以致命。” 姬纥:? “你说,是不是哪一天我死了,你都不会给我收尸?” 崔韫摇头。 “七皇子活至今,可知为何?” 姬纥倒是很清楚:“我对那些人没有威胁。” 崔韫合书。 “便是野草,都能扎根于瓦砾缝隙生生不息。何况是人。” 行吧。 “那你给我一个不去颜府的理由!” 崔韫去看四脚朝天不知何时醒来的雪团。 “它不喜生人。” 姬纥:??? 你像话吗? 雪团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房梁,在努力缓冲此刻内心的跌宕。 她平息着心绪。 沈婳认清再度成了雪团后,努力的翻身。 她绷足了劲儿,前脚都在卖力。愣是没翻动。 沈婳生无可恋。 她受伤的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软绵的晃着尾巴,眼巴巴的看着崔韫。 少年轻笑,懒懒散散的点着她湿润的鼻尖:“娇气。” 新 章节目录 第192章 可恶,被他装到了 爪子攀附男人的指尖,借他的力总算翻了身。 崔韫好心情的拨弄着雪团软乎乎的肉垫。 雪团自闭的把头一埋,尾巴也缩了起来,远远看去像一个圆滚滚的球。 「整日就知道逗猫,也没见你耽搁了学业。我也实在费解,你说阳陵侯府左右由你兄长撑着,你怎么不同我一起玩物丧志?」 听听,这是什么话? 「劝我堕落?」 崔韫似笑非笑。 他的确不用太拼命,可也不想成为废物。 嫡子也好,嫡次子也罢,左右都该撑起阳陵侯府的门楣。 他抱负并不远大,左右能帮上崔柏的忙,又避免给阳陵侯府惹上事端,活的畅快肆意就已足够。 姬纥一更。 「想想还是算了,我那番言辞,若是被你兄长听着,怕是得寻我麻烦了。」 谁不知道崔柏多看重这个弟弟。 让身在帝王家的姬纥如何不羡慕。 「他对你还是很期许的。」 「这是自然。」崔韫难得愉悦的应。 姬纥:「他三元及第后,转眼跟着你阿父去了军营,如今也有了一定的声望,听说,他想让你同他一般也再科举时考中头筹?」 姬纥说的麻木,不知情的还以为很好考呢。 崔韫却是正色。 「阳陵侯府的先辈大多是武将出生,阿爹继承先辈衣钵,阿兄亦如此,可实则他的文采并不输武将谋略。」 崔柏无疑对此是遗憾的。 崔韫:「天下文人墨客比比皆是,我不如阿兄,登科及第与我而言到底难了些。然,蟾宫折桂却不在话下。」 姬纥啧啧两声。 这话放到别人嘴里许是显摆,可偏偏崔韫说的,他反驳不了。 可恶,被他装到了。 「你若真这般听他的话,怎么不把雪团送他。」 上回,崔韫将雪团落在马车上,崔柏也没急着送回去,也便顺道一并带着去了乔家。 崔柏在军营如鱼得水,可在乔姒面前到底欠缺了些。 他带了不少药材去看乔父。同先前一般,好一番慰问。 崔柏的心思昭然若揭。 乔姒为避嫌,上了茶水后便退出了屋子。 等崔柏出了乔父的屋子后,却瞧见向来温婉寡言的乔娘子嘴角荡着笑。正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雪团抱了起来。 雪团脾气傲的很,在察觉被崔韫落下后,就变得异常低靡,眼下,却很乖顺的窝在她怀里。 「崔公子,它唤什么?」 崔柏:「雪团。」 「是个极好的名儿。」 乔姒显然很喜欢。更舍不得撒手。 她见过不少野猫,却都凶的很,时不时要来偷案板上的肉,可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猫。 「这是崔公子养的猫吗?」 女娘嘴角的笑意未散,好似就是同他笑那般。 崔柏鬼使神差道:「你喜欢它么?」 「喜欢。」 男子破天荒的鬼迷心窍:「乔娘子若愿意接受我,那也是你的猫儿了。」 故此,一回府,他就寻了崔韫。有意要了雪团转送给乔姒。 向来对兄长有求必应的崔韫,头一次拒绝了。 「上回就同阿兄说了,对女娘不能总是献殷勤,阿兄不听,我便也不劝,可若要雪团,是绝无可能的。」 「你为了女娘,就来坑我?」 崔柏倒也大方。 「那便借我一 段时日。上回你说的良驹我想法子去寻。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 崔韫不上钩。他抱着昏昏欲睡的雪团,坦荡直言。 「阿兄送马,也是你我之间兄友弟恭,谈条件未免伤了情分。」 崔柏听明白了。 崔韫不借猫,一日也不会借。 但是良马,他也要! 崔柏:…… 他温润无奈的喊着崔韫的小字:「维桢。」 崔韫不松口。 「宫里倒有附属国进贡的猫,眼睛都是蓝色的,我去瞧过被调教的很是不错,回头我想法子去给阿兄抱只来。」 崔柏上心了。不过到底踌躇。 很快,他拒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猫都能同雪团这般机灵。 这寻常猫,又怎会取悦崔韫。 这也是此刻姬纥质问崔韫的原由。 「阿兄,父亲今夜回来,你拒太后赐婚一事怕是……」 崔柏笑:「无惧。」 眼下,崔韫漫不经心的玩着雪团的小爪子。 雪团让他玩了片刻后,忍无可忍,没好气「啪」的一下打到他手背上。 为了表示愤恼,她还不忘竖起毛来,龇牙咧嘴的恐吓他。 奶猫到底年幼。奶凶奶凶的却萌到人心坎里。 崔韫挑眉,指尖戳了戳她的脑袋。后者一个没站稳,又给倒了下去。 他显然很愉悦的回应姬纥。 「崔家嫡子文韬武略,这世上只要他所求便无难事。合该凭着自个儿的本事,何必借着别的来讨好女娘?」 姬纥都要信了。 就承认你小气吧! 姬纥放话:「你懂什么,日后我若碰见喜欢的女娘,她让我把心掏出来,我都愿意。」 崔韫古怪的看着他。 他真觉得姬纥有病。 少年郎身子懒洋洋朝后靠。 姬纥:「你不愿意吗?」 崔韫不理他。 沈婳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 她尾巴也不晃了,也不准备发泄攻击崔韫。而是乖巧的趴在他手侧,抬头去看他。 崔韫低头。 「饿了?」 雪团揉揉肚子,随后摇摇头。 「再过些时日,就让厨房给你煮牛肉粥糊糊喝。」 雪团迟疑片刻。 她到底不想只喝羊奶了。 点头。 崔韫知道雪团嘴馋,前些时日还背着他偷糕点。也只能就变着法的给她准备能入嘴的膳食。 「再过不久要去宣府,带你去钓鱼。也好给你炖鱼汤喝。」 这……多不好意思。 上回房妈妈的话,犹在耳前回荡。 她继续点头。 看着一人一猫交流无障碍,姬纥眼神都古怪了。想到了这几日翻看的怪谈野斋话本子。其中就有狐妖转变为人,吸男人人精血的。 他眼眸一转,直勾勾去看气鼓鼓的雪团。 「如果雪团哪一日成了女娘,你就说,你愿不意意把心掏出来。」 崔韫不去想如此可笑的问题。 他只是继续看着软绵的猫儿。 「是不想再见七皇子了吗?」 雪团的确也很嫌弃姬纥。 于是,她迫切的点了三次头。 崔韫无有不应。 「好,我这便将人请出去。」 姬纥:…… 章节目录 第193章 猫猫的抗拒 翌日一早。 崔韫去给崔宣氏请安。 他过去时,崔旸也在。 昨儿崔柏受伤,夫妻为此争执,眼下二人正用着膳,未有交谈。屋内安静如死寂。伺候的房妈妈呼吸都困难。见崔韫过来,狠狠的舒了口气。 崔宣氏见他倒有了个笑脸:「可用了膳?」 崔韫自是用了才过来的。 可他却道:「不曾。」 崔宣氏见着崔韫,总算是舒坦了不少,她也的确不想再见崔旸。 「那便陪阿娘吃些。」 说着,她吩咐房妈妈准备碗筷。 崔宣氏给崔韫夹了块春卷,不曾提昨夜一事,只是问:「提督府的赏花宴你可要去?」 昨儿刚拒绝姬纥的崔韫,略一深思。 「阿娘要去?」 崔宣氏点头:「颜家送来三份请帖,一份请你了阿兄,一份又给了你,还有一份是给阳陵侯府下的。」 这些年,不少府邸陆陆续续开始操办赏花宴,赏花是假,多数是为了让众夫人熟知府上的女娘。 颜宓后有才女之名,同赏花宴中的表现功不可没。 她岁年幼,也不急着订亲,可让别府心里有成算动了心思,这宴就不算白办。 而每每这时,诸多夫人会携带家中女娘和未婚配的公子哥前往。相互间也能借着机会,解决姻缘。 提督府一连下了三份贴,是很看重阳陵侯府了。 崔柏如今没法去,就算能下榻,怕是也不会去。这盛京里头,想将崔柏从云端推向泥潭的人实在太多。 可若府上无人过去,明面上也过不去。 崔旸嗓音威严:「陪你阿娘一道过去。」 崔韫不语。 崔宣氏没理他。昨夜一吵,更不会念崔旸的好,她只是温柔的看着崔韫。 「你若无事,权当陪陪阿娘了。」 崔韫毫不犹豫的应下:「是。」 他也不放心崔宣氏。 崔旸:…… 他起身,身上的铠甲很重。他却丝毫不费力。 男人身形高大,很有力量。他去取佩剑。 「我这便去军营了。」 这话也不知道和谁说的。 崔宣氏喝粥。 崔旸神色有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十五日后归。」 崔宣氏继续喝粥。 「府上的事劳你多操心。」 崔宣氏眉眼稍有松动。刚要回应就听崔旸道。 「对了,吴家那边……」 一语未完。崔宣氏搁下筷子。 「侯爷还走不走?」 ———— 这一夜,麻木写在圆溜溜的猫眼上。雪团受尽了折磨。 年少的崔韫,真的是没有一点人性! 她真的委屈极了。 不说别的,就说昨儿夜里。崔韫带她回了寝房。去盥洗室梳洗时。 雪团也困了,她迈着小步子回了窝。盖起小被子。 沈婳很累。没过多时便睡了。 月上柳枝头,屋内的灯盏盏熄灭。 崔韫洗漱毕,去榻前躺下合眼,却是如何也无法安眠。他呼吸平缓,沉静的眸却望着床帐。 去想这几日发生的事。 一点一点去推敲。 也不知多了多久,他支起身子。月色透过窗格,留下一地清辉,男子下榻缓步走近窗口那处。 地上的猫窝里,雪团睡的正熟,猫肚上盖着的帕子 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 崔韫看了片刻,毫无怜悯的抬手戳醒了她。 雪团:…… 您!有完没完! 她起床气重,气的张牙舞爪,偏偏少年郎没有丁点愧疚。他只是顺着她炸开的毛,轻轻去抚。随后薄唇动了动。 「我难眠,雪团大抵也是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我都睡着了啊! 你没看见吗! 崔韫没瞧见。他掌灯后,又一把提着雪团的后颈,径直去了书房。 他一边走,还不忘一遍晃说:「还早。」 猫儿瑟瑟发抖,深恐被丢了出去。 她想念以后的表哥了! 偏偏他说不出一句话,张嘴发出的只是奶奶的猫叫声。 入了书房后,他将沈婳放到案桌上。便投入的去看书了。 正巧案桌上扔着一本翻开的书,雪团将脑袋凑上去。试了试高度,正好当枕头。 她闭眼,酝酿睡意,舒服的哼唧一声。滚了一圈后又顺势抱着一旁扔着的狼毫。 崔韫闻声看过去。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记得前朝有位夫子养了一只猴儿,很是机灵,平素上课都在学堂内待着。不吵不闹,时间久了,都能认字。 而他的雪团都能听得懂人话。自然比那猴儿聪慧。 他凝了雪团很久。忽而心血来潮来了一句。 「你这猫儿志向远大。」 「那便试试给你启蒙吧。」 ??? 雪团倏然从书上爬起来。狼毫也扔了。 她头疼!崔韫让她陪小鬼读书她认了,怎么眼下当猫还不放过她。 她当即就要跑。 很快被崔韫抱到怀里。 他温声安抚:「也没央你去考状元,改明儿你若是丢了,在地上写上阳陵侯府四字,兴许也有人送你回来。」 「喵!」 不要! 「多识几个字,你便是最聪明的猫儿了。」 「喵!」 谁爱当谁当。她稀罕这种虚名吗? 崔韫见她反应挺大,不由得了趣,三分心思也成了七分:「我这便去找书。」 书房很大,启蒙的书崔韫来来回回的寻,也只找到一本《幼林琼学》。 他也便没挑剔。又回案桌前坐下,翻开一页后。低头去看参透生死的雪团。雪团垂着脑袋,恨不得就这么去了。 崔韫板正猫脑。 雪团圆溜溜的眼对上书上密密麻麻的字。 可怕。 比听了静府惨案还可怕。 崔韫一松手,她就将脑袋转到右侧,来反应猫猫的抗拒。 崔韫耐心的继续将猫头转过来,正视书卷。 这会他没松手,雪团直接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见她此刻忧郁的神态,崔韫总算是舒坦些了。 他的嗓音带着懒散。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夭,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沈婳:…… 念的很好听,听的都要困了。 然后,她打了个哈气。 崔韫并不打算多教。 他便将这一句话,反反复复的念了十遍。 雪团:…… 她忍无可忍,一爪子拍到书上。 念念念!老是这一句,她听厌了!!! 肉垫子死命捂住耳朵。 章节目录 第194章 兄友弟恭四字,是父亲教的(涉及雪团篇) 雪团开始处处同他对着干。 教她念书,回头她将书给撕了。 让她识字,她转眼绝食。 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即馨胆战心惊之余,日日还得担忧雪团被崔韫处死了。偏偏这猫儿很顽强,她越捣乱,崔韫嘴角的笑意越深。 即馨不明白。 可她却觉得这只作猫可爱到她心尖尖开花。 雪团的爪子不够锋利,撕书对她而言并不简单。两条小短腿压着书,前蹄按住几页死命扯。 一个用力过猛,成功撕了,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爷当时就在那里看着。他倚在窗前,神色平静。 许是摔的有些疼,雪团揉了揉脑袋,还不忘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又很爱干净的拍打着沾上灰尘的毛。 许是见它太可怜,崔韫便生了不忍之心。 如此,为了方便雪团继续撕,他便做起了翻页的活。 有人帮忙,自然也就轻松了。雪团凑上前,白嫩的牙齿咬住一页。 ‘撕,的一声,是知识的声音。 崔韫再翻,她再咬。几个回合仿若知晓被耍了,就跌跌撞撞的跑去门口抑郁的望天。 再说说绝食。那就更有意思了。 雪团年幼,顿顿吃的不多,却是一日得喂好几回的。 她又怎么熬得住饿。 偏偏意志坚决,羊奶喂到嘴边,她都不张嘴。 为此即馨忧心忡忡,偏偏,崔韫毫不在意。 「饿几顿就老实了。」 此话一处,雪团很有志气的更加抿紧小嘴。 崔韫懒懒散散:「看你能和我犟到几时。」 雪团高傲的扬起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爪子戳了戳瘪瘪的肚子。 仰着的高贵头颅一寸一寸往下垂。本性使然让她鼻子往食碗那处嗅了嗅。又很要面子的警惕去看崔韫。 那时,崔韫没看她,正提笔写文章。 没看她,没看她。 那她就只尝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一番天人交战。饥饿战胜了理智。 她高傲的走过去。随后猫脸飞速的趴到精致的玉碗上,粉嫩的舌尖舔了舔。 做完这些,飞快转头去看崔韫。 没被发现。 于是,有了第二口,第三口。 就在她满足的拍打圆鼓鼓的肚皮时,玉碗空了。 理智归回的雪团:…… 她沉重的闭眼。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崔韫走过来。 他一言不发的端起碗出去,很快又端了新的羊奶过来,放到原本的位置。 崔韫也愿意给自己的猫儿台阶下,少年郎散漫道:「我呢,可以当做没看见。」 至此后,崔韫也没逼她。读书识字一事暂时搁浅。 她便又恢复了悠闲,雪团白日老往院子里跑。 崔韫吩咐即馨看着,也没阻她。 起先,雪团只是去院内花园里晒晒太阳,晕晕乎乎的睡上一觉。 到后面,小奶猫跑到院门口,朝着外头四处打量。…. 终于,她尝试的迈出一步,被即馨拨了回来。 「别乱跑,雎院四处随你逛。」 即馨也没个说话的人,往日孤寂的很,眼下好不容易院子里多了个活物,即便不能说话,可每次同它说话,小奶猫好似都能听懂。 就譬如现在。 「大公子不久前拒了太后赐婚,虽过了 数日,然府内到底不太平,主院那边老太爷,太夫人至今不曾表态。昨儿侯爷得知此事特地从军营赶回府后大发雷霆。」 她叹了一口气。想到崔旸发怒的场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手腕粗的军棍,就往大公子身上落。侯爷本就是武将出身,这一棍子下去——」 雪团倒不知还有此事。 她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即馨,做倾听状。 「大公子后背全是血,血肉模糊。」 崔柏狼狈却跪的笔直。 ——你可知错? ——儿子只想娶心仪的女娘,无错。太后赐婚如何,便是皇上赐婚,儿子也要抗天命。 ——我看你就是死不悔改! 崔旸当时冷笑,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崔韫当即也顾不得礼数。他护住崔柏,跟着跪到崔旸跟前。死死按住军棍。 ——父亲这是作何?是要将阿兄往死里打吗?阿兄的事,儿子从始至终都知晓,您若出气,不若将儿子一起打了。 这一句话显然激怒了崔旸。 ——好啊,好一对兄弟! 崔韫丝毫不惧,他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对上崔旸。 ——兄友弟恭四字,是父亲教的。 眼看着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崔宣氏总算赶了过来。 她发髻凌乱,显然是一路跑来的。额间更是觅着汗,世家夫人的仪态荡然无存,待瞧见崔柏身上的伤后,崔宣氏眼圈蓦然红了。 她想去碰崔柏,却又怕不慎扯到他的伤口。 崔柏苍白的唇动了动:「儿子不孝,让阿娘挂忧。」 崔宣氏忍不住哭了。 这是她最省心的儿子,便是崔柏入军营后,都不曾受过如此重的伤。 再看崔旸,只觉得这个男人疏离而可怕。 他对她相敬如宾,可以不爱她。 可怎么能够对亲生子嗣下如此心狠。 崔宣氏甚至在想,若崔柏是他同原配所生,是不是就不会受这种罪? 她牙齿都在打颤。从未这么恨他。 「韫哥儿,扶你阿兄下去。请大夫给他瞧瞧。」 崔旸严峻的面容散开,反倒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殊予,这不过是些皮肉伤——」 「侯爷!」 崔宣氏打断。 「皮肉伤?时不时您将他打残了,也是小伤?」 她说话时,身子跟着踉跄几步,扶开崔旸伸过来的手。 「您这是作何?」 「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 「你为父,自有管教之责,可你告诉我,他做错了什么?」 崔旸的唇动了动。 崔宣氏便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问。 「是他驳了太后?还是因为攸宁郡主之母同先夫人是故交?」 这些事,即馨自然不清楚。她只知晓,当夜,侯爷和侯夫人为此大吵。侯夫人这般温婉的性子,为了大公子彻底发作。 她低头去摸雪团。 「可别出去了,外头当值的奴才个个都谨慎,生怕一并被牵连罚了。」 说着,她又实在不解。 「咱们主母,哪哪都好,怎么侯爷他就是不上心呢。」. 温轻 章节目录 第195章 我看它叛逆的很 (雪团篇) 提督府赏花宴那日,刻着阳陵侯府木牌的马车在道路上缓慢驶着。 「你怎么将它也带上了?」崔宣氏看向角落缩着的雪团。 「带它出门透透气。」 免得老在书房给他甩脸色。 崔宣氏笑笑遂不再问。 这几日,她的精神气算不得大好。 提督府很是气派。门口停靠的马车险些拥堵了道路。过来赴宴的夫人只多不少。 马车只能停下,等前面疏通后,再驶。 崔宣氏撩起车帘。随意瞥了一眼又放下。 「提督府每次设宴,来的人总是不少。」 要不是这回提督府下了三份帖,她是不兴来的。 除却不可避免的社交,崔宣氏不愿同这些多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打交道。 又念起提督夫人的为人,她不免摇了摇头。 「偏嫒姐儿这几日病了,你舅母不放心得在家中照料。」 崔韫温声道:「舅母不来,儿子不是来了,左右阿娘有个说话的人。」 这话极为熨贴。 她两个儿子哪个不孝顺。 崔韫不如他兄长稳重,可论起体贴周到,崔柏却远不如他。 上回婆母病痛缠身,崔韫榻前伺候,不假旁人之手。 亲手煎的药、放多少水、所煎时长、便是喂药的时辰都是再精准不过的。 想起崔柏,她沉沉的闭了闭眼。 「与你同龄的公子哥,早早订亲的不在少数。」 「你阿兄在你这个年纪时,忙着功课之余还要忙着习武,还得照顾年幼尽给他惹事的你。」 崔韫:…… 崔韫轻笑:「是我耽误了兄长。」 可即便如此也不会将雪团给他。 经过崔柏一事,崔宣氏也算看透了。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长辈若是强行插手,多数不幸。她便是例子。 她亲口尝过,很苦,又如何愿意崔柏崔韫步她老路。 她不愿为难大儿子,自然不会为难小儿子。 「你还不曾及冠,我也不愿催你,左右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成,可别等二三十了还不开窍。」 雪团竖起耳朵。 她能理解崔宣氏的担忧。 毕竟,崔韫这人最后连颜宓没看上!!! 这世上怕是唯有天仙能入他的眼。 雪团幽幽的看向崔韫。 崔韫余光多数落在她身上,见状不免凝神看过去。对上圆溜溜的眼。 他只当她饿了,当即取过备着的羊奶,指尖懒洋洋一勾。 「过来。」 「喵!」 不! 崔韫眉眼是世家公子的贵气矜贵,可也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桀骜。 他见雪团又唱反调,也没逼它。 一只猫尚且如此,可见养孩子有多费劲。 马车总算停在提督府门前。 崔韫刚要去抱雪团,她却一跳三蹦扒拉住崔宣氏的衣摆。张开小短腿,做了个抱抱的动作。 崔宣氏眉眼泛着温柔。将它抱入怀里。…. 「你养的猫,别说你阿兄,便是阿娘都觉着讨喜。」 崔韫冷笑。 「讨喜?」 「我看它叛逆的很。」 宴设在后花园,伴有丝竹管弦音,曲觞流水别有雅致。可见主人家是废了不少功夫的。 刚一入内,便有不少夫人簇拥上来巧舌如簧。说什么的都有。 「些许时日不见夫人您,眼下得见还是容光焕发。」 这是假话,府上出了事,崔宣氏明显憔悴了不少。 妇人齐聚,无非是各自攀比。 「大公子今儿怎么没来,他可是盛京数一数二的少年郎,我还想让我家珂哥儿借着机会,好来请教学问。」 请教学问是假,想看崔柏笑话才是真。谁不想来踩一脚。 崔宣氏只是淡笑不语。 这些人算计都埋在心底,最后七嘴八舌便连崔宣氏怀里的猫也一并夸了。 「夫人的猫养的真好。」 虽说着话,可眼却不动声色的一往崔韫那边落。 颜家的宴,辅国公府谢家是绝对不会来的,阳陵侯府自然成了香馍馍。 偏偏崔柏的事,让众人惊愕之余,难免有嘲笑之疑。可偏是这般,愈发想攀上。 崔宣氏却不愿听她们说这些,应付一二便寻了借口入席而坐。 前面还奉承她的人,待她去后转眼就变了脸。 「也不知她整日嚣张什么?男人都皇上跟前办事,好歹也算是同僚,偏她最是孤傲。」 没嫁人前,就招仇恨。 嫁了人后,也招仇恨。 「行了,人家是阳陵侯府的。自然与你我不同。」 「那又如何?阳陵侯对她可有半点上心?她出身好,嫁得也好,偏偏不会笼络人心,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还让阳陵侯怀念旧人?」 有蓝衣夫人轻笑。 「都说崔大公子出类拔萃,也是有趣,太后赐婚都敢拒了。仗着圣宠,也不怕整个阳陵侯府被牵连。」 先不说攸宁郡主如何,可到底这是太后给的恩典。崔柏实在嫩了些,要不然焉能如此胆大包天? 「原配崔吴氏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也不难怪阳陵侯念念不忘。她啊,说到底还比不得你我。想来也怪可怜的。」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话,被一旁蹲在地上玩了许久泥巴,被众人忽视更久的姬聪听了个正着。 他傻,但是记性很好。 他记得母妃曾对胞弟姬妄道,阳陵侯正得圣宠,你若能同崔家公子交好再好不过。万不能让东宫太子抢先一步。 姬聪纠结的想了想。 「崔韫!」 他突然扯着嗓音高喊。 崔韫温声看过去,起身:「二皇子。」 「你怎么还在那儿坐着呢?你娘都被骂不如死人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那几个说闲话的妇人倏然间白了脸。 「没……」 几人底气不足。 姬聪:「我说你有,你便是有!」 「这么大的人了,说的话怎么翻脸不认。也不嫌害臊。」 说着,他很热情的抬手指过去,冲崔韫道:「真的,就她们这几人说的。嘴实在碎的很。」 说着,他一字不落的将适才所闻全部复述一遍。 他可不管会不会砸了提督府的宴,更不会去思量这几个夫人内心的茫然和惶恐。 眼看着所有人都惊愕万分,他还很得意。 他喜欢这种万人瞩目的眼神。 甚至沾沾自喜之余还不忘初心。 「喂,我都告诉你了,你就得和太子保持距离了,懂不懂?」. 温轻 畅阅无阻.... 章节目录 第196章 回头我自会同各贵府好好清算(雪团篇) “太子他不是好人!” “行事阴的很。我吃了不少亏。” “烦死了,说到他我就来气。” 这得是多大的恩怨。 说起姬甀的不是,姬聪大有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二皇子怕是个坑吧。 这种话若是别的皇子说了便有拉帮结派的嫌疑,但凡捅到爀帝耳里,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偏偏是个姬聪说的。 爀帝只会认为,太子同二皇子实在不合。 很快,那些夫人上前讪讪请罪。她们便是对崔宣氏再不满,可到底摆到明面上就是错。 一场闹剧彻底展开。 姬聪不明白:“认个错就行了吗?” “回头我杀了人,是不是去他坟前拜一拜就免了罪过?” “崔韫,你可别信她们,我母妃说了,坏人就是坏人,可不会真的学好。” 此事,很快传到不远处的提督夫人耳里。得知此事后,她心下一凛。再得知那群嘴碎的夫人当中,有一个是她弟媳。当即将人给恨透了。 “我就知道那是个祸害!凭着一张嘴得罪的人还算少吗?偏不吃教训,回回仗着婆母疼她,便多次顶撞我这个主母!眼下更是得罪到阳陵侯府头上了。是不是下回敢去宫里闹事?” “阳陵侯府是冲撞了太后,可这又如何?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官家护着阳陵侯府,你看太后能将崔柏如何?” 换成旁人,抗旨可是要被砍头的。 可见崔旸得圣宠。 偏偏眼下二皇子当着所有世家夫人的面,扯了这块遮羞布。 “去,将此事告知爷耳里,阳陵侯再不看重宣殊予,也不会让人如此欺辱。只怕坏了两家交情。他心里也好有个成算。” “是。” “夫人,那边侯夫人怀里的猫将将茶盏都给摔了。” 提督夫人:? 很快,她没去深思这些,只以为是崔宣氏摔的。 “蠢妇害我!” 提督夫人暗骂一句。 颜家尚未分家,她为主母。弟媳犯的错便是她的错。刚要出面时,又存了个心眼。 “去,去请太夫人。” “这……只怕太夫人……” “婆母本就看不上我,我做的再好,也不及那惹事的蠢妇,既然如此,我凭什么给她出面?宣殊予与我非亲非故,却在我的宴席受了我颜府的辱,她凭什么给我面子就此罢休。她性子好是不错,可你当崔家子能轻轻放过?” 本不就是好差事,倒不如请老祖宗出来厚着脸皮摆平。 这边,气氛僵持着。 几个妇人苍白着脸,再巧舌如簧的一张嘴此刻也只是翻来倒去的几句。 ——夫人,我们再也不敢了。 ——侯夫人息怒,是我等鬼迷了心窍。 崔宣氏摸着雪团的头一顿,很快垂下眼眸。 恼吗? 恼。 可……人家说的确实事实。 她的确不如一个死人。 这么多年了,她为崔家诞下子嗣。柏哥儿都该娶妻了,她也没能让崔旸多高看她一眼。 她愣神时,雪团用脑袋萌萌的蹭她的手。她眨眼,不熟稔的再逗她欢心。 崔韫:“这些话就甭说了。” “实在没什么意思。” “见识了众夫人的侃侃而谈,眼下说这些实在像一桩笑谈。” 黑靴踩到那碎瓷片上。少年擦着猫儿肉垫上的水渍。 姬聪还在一旁,丝毫没有惹了祸该有的惭愧:“你这猫还会摔茶盏。” “真是不得了。” 这边,颜太夫人拄拐杖而来,提督夫人跟随身后。 颜太夫人上前便道:“是我颜家管家不严,让这不知好歹的败了你的兴致。” 她是一品诰命夫人,她一来,众人免不得给她请安。 颜太夫人眼下哪里敢让崔宣氏请安,当下拉着她的手。 “说来此事惭愧,不知能否看在老身的份上……” 崔韫立在崔宣氏身后,抬眸。 “太夫人严重了。” “此事我崔家也不愿闹的提督府不好收场。” 崔韫忍着脾气。视线一寸一寸从那些狠不得原地消失的多嘴妇人身上划过。 “敢问几位夫人是哪家的?回头自有我自会同各贵府好好清算。” 颜太夫人笑的勉强:“蓝衣那位那是我二儿媳。” “难怪。” 男人冷下脸来还是十分震慑人的:“提督府真是让小辈大开眼界。” 姬聪很聪明的表示:“就是她带头的。” 崔韫瞥他一眼:“阳陵侯府再不济,但在官家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说着,崔韫向颜太夫人行了一礼:“这是我阳陵侯府教导该对长者的礼数,太夫人出面可见您不愿两府生了罅隙,晚辈能理解。” “可晚辈同样愚钝,为人子自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娘受辱,便轻飘飘将此事歇过。” 崔韫面无表情。 他比谁都明白根源都出在崔旸身上。然,爹娘之间的恩怨,做儿子的到底无法插手。 他一字一字说的很慢,偏偏让人察觉不出傲慢:“今日若是揭了,明日后日呢?岂不是谁都能踩我阿娘一头,回头再请家中长辈出面。那我崔府算什么?” 崔韫恭敬的扶着崔宣氏:“阿娘,我们回府。” 崔宣氏轻轻应了一声。 雪团昂然挺胸,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对母子忘了她,就走了。 雪团:…… 这是她第二次被崔韫丢下了! “喵!” 这一声实在是凄厉。 姬聪:“喂,你猫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抱走了。” 男人闻声身子一顿,他转身折返。 雪团气鼓鼓的控诉他。很快身子腾空,崔韫扶着她的背。轻轻安抚,他低低道。 “这不是没把你弄丢么。” 果然阿兄生前说的不错,男人除却他没几个是靠得住的。 —— 崔韫崔宣氏一走,颜太夫人的面子到底挂不住。 那些多嘴的妇人惴惴不安,来此赏花就将阳陵侯府的人给得罪了,如何还有心情再留下。 个个如落汤鸡般告辞离去。 这些人一走,余下还有多少人愿意留着?很快,一个个寻了借口跟着离开。 提督夫人撑着僵硬的笑,愣是将人送去门口。 等送完最后一个人后,她的脸色倏然阴沉了下去。 这是她办的最难堪的一场宴,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盛京。 新 章节目录 第197章 你们兄弟二人,若论心思柏哥儿不及你(雪团篇) 她沉着脸转身就去了颜太夫人的住院,惹祸的二奶奶正跪在地上,瑟瑟不敢多言。 颜太夫人已然对她发了怒,地上还有碎瓷片。该骂的不该骂的统统都砸到二奶奶身上。 她还是头一次出这种糗,这个年纪的老太太,谁不是在享福,偏偏,她被拉出来摆了一道。 都是这两个儿媳所赐! 提督夫人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二奶奶。 “二弟妹,你可真是有本事!光靠一张嘴,合着全家都遭殃。” “你什么身份,宣殊予她什么身份?” 唯一庆祝的是,宣家没来。宣殊予的那个嫂嫂护短的很! 二奶奶哪儿还有往日受宠的做派。她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 提督夫人仍旧没处出恶气。 “阳陵侯不喜宣殊予,就你知道?就你有嘴?他便是再不喜,可宣殊予也是崔家的主母。你看她身上穿戴,那一样差?” 这些年,该给的体面,崔旸可都没少给。只是在吴家的事上会犯浑。 “阳陵侯从军营回来后连夜就去宫里请罪。崔大公子今日不得出门,看着样子多半是受了家法,可这又如何,他是嫡长子日后得袭爵的!” “好了!”颜太夫人斥。 “在我的院子,岂有你多嘴的份?” 颜太夫人:“我正想问问,二皇子怎么来了?你给他下拜帖了?” 说到这个,提督夫人也冤枉。 “婆母,宫里的皇子我如何敢轻易下拜帖?” “二皇子心血来潮过来,还能将他拦在外头不是?他可不是七皇子。四皇子是他胞弟,母妃可是如今宫里最是风光的静妃娘娘。” 说着,提督夫人就气不顺。这些年她掌家就没出过错,偏偏今日被牵连。 “婆母,儿媳知道您不喜我,故我生的宓姐儿您也不愿让她跟着我,没事,权当儿媳孝顺你,让孙女伴你膝下。这一回,您若是再偏心护着弟妹可说不过去了。” 颜太夫人深沉的看过去。 “去外头跪着,没我准许,不得起来。” 眼下是三伏天,外头闷热的很,许是罚跪都得热出一层皮。 这话自然是对惹祸的二奶奶说的。 二奶奶连忙磕头:“是。” 提督夫人并不满意。 她一走,颜太夫人这才看向提督夫人。 “你当我不知,你是故意让我过去的。你为颜家主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需我提点?你存的那点心思,合着以为我老太婆头昏眼花瞧不出来了!” “怎么你要脸,我就不要脸了?” 提督夫人死死捏着袖下的手。 也是可笑,都这会儿了,婆母竟然还在指责她的不是? 难不成是她逼那蠢货说那种话的? 见她阴沉着脸,颜太夫人起身。 “你可知我为何看不上你,不是你的那些肮脏过往。” 她冷笑:“是你这心啊,太毒了。外头跪着的至少没你强。别说什么孝敬,我若将宓姐儿给你带,颜家的苗迟早歪了。” ———— 回了崔府后,崔韫送崔宣氏回了院,同房妈妈交代几句这才离开。 少年下颌收紧,眼角点点犀利。转身就要出门。 “二公子。老太爷有请。” 崔韫眯了眯眼。脚步一转,抱着雪团朝主院的方向而去。 他去时,崔老太爷正在作画。见他到了,也不曾停笔。 “还在怨你父亲?” “岂敢。”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 “那就是怨我了。” 崔老太爷:“你阿兄那边如何了?” “那夜发的热,眼下已退,可精神并未清醒,迷迷糊糊还在说胡话。” 崔老太爷:“你祖母这几夜夜不曾好眠,要不是我拦着,那夜怕是偷偷去照料了。” 崔韫恭敬道:“兄长没残没废,眼下只不过是在榻上动弹不得罢了。自然无法惊动您老人家出面去瞧。” 崔老太爷也不恼,反倒饶有兴趣的在宣纸上添了最后一笔。 “说说此事你的看法。” 崔韫抿唇。 “那夜,父亲以军棍次次狠手,足有数十丈,我给兄长上药却发现,也就瞧着鲜血淋漓,可怖万千,未曾真的伤其筋骨,可见他是收着力的。” 他摸着雪团的毛。 “都说阳陵侯府得圣宠,可功高盖主,我却不信官家不会忌惮。” 崔老太爷手一顿,笔上的墨汁坠落,一副即将收尾的画彻底废了。 他沉声道:“你胆子不小。” 崔韫立在那处。屋内的气氛凝滞。 半响,崔老太爷:“继续说。” “我这几日想了好几宿,父亲多半是打给官家看的。” 今儿一早也验证了。 他未出门前,爀帝身边的奴才就特地送了药材过来。 临走前,特地留下一句话。 ——崔大公子年少有为,官家还等着他早早成家立业,此事侯爷您也莫耿耿于怀了。 崔柏若是半点罚都没有,也许爀帝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到底会不虞。谁让伴君如伴虎。 怕是送药才是假,来探虚实是真。 被打多日,眼下才派人过来。 看崔柏果真被打的‘半死不活’,崔家二老对嫡孙恼怒至不去探望,官家也就顺气了。 可这又如何? 这种事,崔旸本该同宣殊予提前说,宣殊予并非是不讲理之辈。 如今被宣殊予恨,也是活该。 崔韫跪到地上。他对上崔老太爷的眼。 “阿兄已吃了苦,孙儿想替他向您求个恩典。” 崔老太爷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他擦拭着手。 “准了,等他伤势痊愈,便让你母亲亲自去提亲,左右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官家那边更是也放话了。崔家出了个硬骨头,便如他愿。” 他啊,又哪里真的愿意为难崔柏。 只是,崔家到底不能随心所欲,做什么都有人盯着。 崔韫这才起身。 崔老太爷看着他,不苟言笑道。 “你们兄弟二人,若说心思属你最多,柏哥儿不及你。” 也好,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崔家也算是圆满了。 雪团没听两人的对话,她眼勾勾的瞧着屋内书架前摆着的红釉瓷柳叶瓶。 斜肩、底沿露白胎,外底施白釉。全器线条修长。 她拍拍崔韫的手,指了指花瓶。 给她也买一个! 崔韫了然。 “孙儿再求一个恩典。” 崔老太爷:? “这花瓶求祖父一并赏了吧。” 新 章节目录 第198章 阿兄,漾漾好痛(漾漾~) 崔韫一手抱着猫,一手提着花瓶,慢悠悠的朝雎院而去。 入院前,他忽而顿足,吩咐即清。 “将今日提督府一事,传到父亲耳里。” “爷是让侯爷去料理?” 崔韫漫不经心的笑:“若是连自个儿夫人都护不住,他谈何保家卫国?” 唯有崔旸出面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才会消停。 “是。” 即清退下后,崔韫回书房。搁下花瓶后,他淡淡睨着雪团。 “强盗也不如你。” 雪团:??? “好歹只是花瓶,若换成墙上那些字画,祖父定然是舍不得给的。” 崔韫耐心道:“要什么同我说,总是觊觎旁人之物,到底不妥。” 雪团:…… 她郁闷的钻到花瓶里,不准备出来了。 ———— 夜深。 暮色吞噬苍穹。给夜添了一笔暗色。沈婳晕倒的消息被崔韫彻底封锁。免得生出事端。 永昌伯爵府宾客大多散去,姬霍勾着一身喜服眉眼俊朗宣沉的脖颈。 “还能不能行了?继续喝,哪有急着入洞房的。” 宣沉一身酒气,眼下尚且清醒,可若再喝,怕是得醉。 “七王爷成亲那日你可没灌他。” “你和他能一样吗?” 的确不一样。 姬霍当时都怕姬纥能把自己给喝死。 说着,他不免扭头问姬纥。 “怎么今儿没与乐伽公主一同前来。都说夫妇一体,你还是得学会疼人。” 姬纥:“不会说话就闭嘴。” 姬霍直乐:“喂,你该不是还没同房吧。” 他说:“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这么过了。” 何必去计较乐伽公主以前那些事。 姬纥:…… 漂亮! 劝酒就劝酒,好端端被你捅一刀。 他这段时日也着实奇怪。都说乐伽公主不安守本分,就连亲兄长都要勾搭,可姬纥却觉得怕是有出路。 就乐伽公主说几句话就结巴,胆小如鼠的样子,会去勾搭人? 想到这里,他又心烦。 “作甚作甚,好端端提我作甚。姬霍,你没必要刺激我。” 宣沉只恨没法将两人赶走,他无奈道:“不若今夜就散了吧。” 姬霍刚要说不行,就见姬纥大手一挥。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你成一次亲也不容易。” 这一句话,让姬霍气笑了。 “不是,前不久是你提出把人干趴下,如今转眼就当起了好人?” “别冲我嚷,我原先是想让他醉没错,可如今琢磨也怪没意思的。” “那什么有意思?” “看你气不顺挺有意思。这里就你一个人没娶妻,说到底你比不得我。竟也好意思埋汰我?府内小妾再多又如何,瞧你那得意劲,左右花心。” 姬纥:“就见不惯你这死德性。” 姬霍:?? 姬纥:“崔韫呢。” “我这几日看见他就犯怵。” 说着,他环顾四周。 “不对啊,他人呢?” 再然后,免不得一通抱怨。 “他这人忒没趣,谢珣也没趣。一个今日就没露几次脸。好似比宣沉着新郎官还忙,一个用了膳就告辞了,说要送家眷回去。” “好啊,不愧是盛京二子。” “身份不同,秉性不同,可转身就溜简直是一个德行。我是遭了什么孽,这种人一次要认识两人?” 宣沉:……他也想知道说好给他挡酒的崔韫怎么不见了!!!要让他面对这两个姓姬的。 崔韫离开永昌伯爵府没有惊动一人。女娘紧闭着眼,呼吸若有似无。 他下颌抵着女娘的头,女娘柔软的发丝勾着崔韫的脖颈。 远远望去,像是一对缠绵恩爱的璧人。 崔韫给沈婳把了脉。 脉象不变。 他的唇抿的死死的。再一言不发的擦去女娘嘴角的血。 若是不知她是晕倒,怕是都要以为是睡着了。 他知道沈婳迟早要死。 将死之人留不得。 “侯……侯爷。” 守卫正打着瞌睡,就听由远渐近焦灼的马蹄声,甫一抬头来人携带轻霜寒风便已至跟前。 崔韫抱着人翻身下马。 守卫手忙脚乱开门,伴随着吱呀的沉重响动,崔韫应声而入。 男子飘逸的袖摆和女娘层层推叠的裙摆相互纠缠着。很快消失在守卫的视线里。 倪康此刻正抱着医书,待看到重点是不忘圈圈写写,同时留下注解。 ‘砰砰’ 是崔韫仅存的修养。 倪康视线没从医书上挪动分毫。 ‘砰砰’ 是崔韫给予倪康最大的尊重。 “今日不用送夜宵过来。”倪康以为是侯府的厨子,头也没抬。 ‘砰!’随后是一声巨响。 房门被踢飞。 倪康心一颤,对上崔韫寒霜临面的脸。 你礼貌吗? 嗯,崔韫很礼貌。 ……都敲了两次门了。 崔韫没入内,反倒朝一旁的小隔间而去。 “她又吐血了。准备银针。” 这是专门劈出来的,平素崔绒有些小伤小痛都会来此,上回沈婳便是在此处针灸。 崔韫将人安顿在榻前。 女娘晕着时,显然方便倪康施针。 “沈娘子的身子,也就这样了。” “日后吐血昏厥怕是只多不少,侯爷得有准备。” 崔韫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一一记住倪康下针的穴位。 倪康见他不语,也不再多言更不敢分神。 他施针的速度稳且快,瞧着简单,却内有乾坤。稍一偏迟,严重恐有性命之忧。 女娘苍白的脸色难看的不行。若是清醒着,别说这余十针,便是一针,她都能吓的从榻上爬起来。 等落下最后一针后,倪康擦了擦额间的汗,适才精神过于专注,也才有此刻的喘息。 “我去煮药。” 崔韫颔了颔首。 很快,倪康出去。 崔韫垂眸,捻了捻被子,触上她手腕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一凛。 是滚烫似火的金刚菩提手串。 下一瞬,掩在袖摆里头的手串发出灼热的光芒。 沈婳好似做了许久的梦。 睫毛颤了颤,眼皮子重如千斤。胸口那处闷的难受。 干涸的唇角动了动,她委屈的喃喃。 “漾漾好痛。” 女娘挣扎的想要睁眼。嗓音带着难掩的哭腔。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 崔韫喉结滚动。他抬手去触,指尖湿润。 沈婳闭着眼:“阿兄?” 男子喟叹:“维桢在呢。” 新 章节目录 第199章 娶妻娶贤,你换个女娘喜欢吧 夜格外漫长。 白昼姗姗来迟。 谢珣一早,便至永昌伯爵府。 崔绒正生着闷气,她起早就去厢房寻沈婳,可屋内空无一人。 她坐在门口石阶上,扳着小脸。 「你寻沈姐姐?」 崔绒人小鬼大的看着他。 「你找她作甚?她那人矫情死了,说好一同在宣府待数日,她一句话也不留,背着我就走了。」 她气急败坏的补充,还不忘站起来跺脚。 「同我二叔一道走的。」 不带她,又不带她。 谢珣见她的反应有过片刻的愣神,念崔绒有趣,也便蹲下身子问:「小郡主好似不喜沈娘子。」 「这是自然。」 说着,她狐疑的看着谢珣。 她识得谢珣,昨夜阿娘特地指给她看了。说:「那便是辅国公府的谢世子。同你二叔是一样出名的。」 这是头一次有外男要见沈婳。小女娘纯粹的眸子不免带上审视。 她什么不懂!此人别是想求娶沈婳吧。 沈婳的确生的好看。难免惹眼。 她无时不刻想将沈婳赶出去,毕竟那人实在太可恶。 可眼下,她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似平静的湖面无端泛起气泡。 咕噜咕噜的冒着烟。 于是,小女娘很严肃的对谢珣道。 「你该三思。」 「她那毛病实在太多了。」 「委实不是良配,只知道气人。」 崔绒语重心长:「娶妻娶贤,你换个女娘喜欢吧。」 说着,她还很尊重谢珣。 「行吗?」 谢珣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抬手去揉崔绒摇头晃脑间跟着动的小揪揪。 崔绒瞪眼,连忙后退几步。 怎么回事!又有人玩她的小揪揪! 明明崔绒年幼,说的也是稚言,谢珣却不曾忽略崔绒感受,甚至半蹲下身子同她平齐。 「小郡主多虑了。」 「你是说我误会了?」 崔绒精致的脸皱起。 她却更不高兴了。 「你凭什么不喜欢她!她差哪里了?」 说好的是她,说不好的也是她。 她刚要发作,恨不得和谢珣好好论上一论 谢珣却好似对待女娃娃很有一手,他游刃有余温声道:「是我之过。」 崔绒一更,嚣张和怒火的气焰随着这一句平息。她只能凶巴巴道。 「呃,你……你知道就好!」 谢珣告辞后这才朝阳陵侯府而去。是即清亲自将人请进去的。 他到时,沈婳未醒。 崔韫在榻前端坐了一夜,待瞧见谢珣俯身入内后,他收了沈婳头上的针,这才按了按酸胀的眼。不曾隐瞒病情道。 「此等症状恐会反复。无法抑制。」 谢珣心下一沉。 他视线死死盯着榻上苍白如纸的女娘。 说的话仿若从牙齿缝挤出来似的:「既然五年无虞,她却仍要吃病魔缠身的苦,能否让倪大夫减轻她往日的伤痛?」 崔韫垂眸。 「泡的药浴便是此用效,除却发病时,平素多半只是虚弱了些。」 「她的病实在怪异。」 崔韫缓缓起身。 「凡事讲究对症入药,偏蛊不像蛊,毒不像毒。若真是娘胎带出来的弱症,沈娘子的情况我悉知,只觉不该如此。」 就如她的脉象一团乱麻。 偏偏最该沈婳情况的,全都死了。如何问起? 他的话让谢珣浑身一滞。 「你是说——」 沈婳不是简单的弱症? 他停顿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深深看了眼榻上的女娘:「崔侯,借一步说话。」 崔韫颔首,两人出了屋。 他吩咐即馨照顾沈婳后,同谢珣去了待客厅。 谢珣未入座。他立在一处高大而威武。沉吟片刻后这才道。 「崔侯许是不知,柏舟和沈夫人是坠崖而亡的。然,当年好好的马为何失控?这些年,沈家的人更是相继而亡,我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已久早生疑虑。」 偏偏他才回盛京。 先前几年一直在奋战杀敌,无法插手此事。 自战场而归时,一面拜托崔韫去接沈婳,一面派人暗访彻查,可时过境迁,线索早就断了。 崔韫了解的也并不少:「沈夫人去后,沈家内宅曾大乱,绣坊更甚。沈巍分身乏术,更无法照顾沈娘子,在沈鹤文的多次说服下娶继室。」 那一年,沈巍为了绣坊的事,各地奔波久不归家。 沈薛氏也安分许久。 起先对沈婳异常讨好。 偏偏沈婳丧母丧兄后敏感万分,怎会对如此鸠占鹊巢还笑吟吟让她喊阿娘的妇人好脸色。 沈薛氏的耐心一点点消失。 她便盯上了沈婳身边伺候的奴仆。 恰逢一回,沈婳又倒下风寒来势汹汹,沈薛氏借着机会以伺候不当的罪名只留下堪堪大沈婳几岁的倚翠,其余人等全部发卖了。 沈巍得知此事归府,已是一月有余。 见沈巍氏对沈婳无比上心后,埋怨之语不曾言表,也信了沈巍氏的一句话。 ——有这些旧仆在,沈婳如何能忘记生母,同她生出母女之情。 崔韫淡声道:「至此后,沈娘子的病也在此稳定了下来,不再恶化。」 可已然是油灯枯尽的光景,恶不恶化又如何。 崔韫:「其婢女倚翠,曾被倪康问话多次,从日常饮食等细微末节一再追问,却不见有不同寻常处。」 沈巍在时,沈薛氏对沈婳没有半点脾气体贴入微。 知晓沈婳是沈巍的命根子后,但凡入嘴的药,吃食,她从不干涉插手,是唯恐沈婳哪日不得好,丧了命,被牵连。 沈巍一回府,便缠着就想诞下子嗣。 沈巍爱女是不错,可又怎愿名下无子绝户?何况沈薛氏在他面前柔弱惹人怜。 然,沈婳是多聪慧的女娘。一人是不是真心对她好,她如何感知不了?再见沈巍多次维护沈薛氏后,对后者更是厌恶至极。 阿娘才去多久,阿爹便忘了吗?那之前的鹣鲽情深,是不是成了一桩空谈? 这是崔韫得知的。 然。 「逝者的往事旧怨,维桢不愿去知,谢世子也无需同我多言。」 他没提那串珠子的异常。只是道。 「不论是毒也好,蛊也好,疑难弱症也罢,我已一一去请擅长秘术的各方人士。」 还有送他手串的三清道长。 「三清道长四处云游,暂无消息。可我却知二年前他同谢世子见过一面,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谢珣却不知,崔韫对沈婳还挺上心。 章节目录 第200章 她其实过的一点也不快乐 沈婳醒了。 她望着幔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即馨刚端了盆热水入内给沈婳擦拭,随着她推门,外面的冷风跟着刮入。 她转身关上,回头时眸光一亮,快步走进。 “沈娘子可有哪里不适。” 沈婳支起身子。缓慢的低头去看腕间尚有余温,红的仿若能溢出鲜血的金刚菩提手串。 睫毛微颤。 “无。” 女娘下榻。即馨忙过去扶下身子给女娘穿鞋。沈婳眨了眨眼,受了。 等出了隔间。就撞见院内坐着的仿若老僧入定的倪康。他一言不发惆怅万千。 沈婳在他面前立定。算了算时间,今儿正好是把脉的日子。 她冷贵高艳的把胳膊送过去。 倪康一顿,无力道:“沈娘子,您可别为难我了。” 左右把一次脉,就怀疑自己一次。 再看沈婳的气色,心里也有数。 “既然无事,就请回吧。” 沈婳本想回东院,一听这话,反倒在倪康对面坐下。 倪康:“……” 女娘幽幽:“倪大夫不想见我。” “不错。” 沈婳冲他笑:“那我就不走了” 她这人没什么长处,就会强人所难。 倪康:“……” 他憋了憋,没憋住:“我在此处坐了一夜。” 沈婳拖着下颚看他。 倪康一头白发实在耀眼而夺目。沉的他有几分仙骨。这段时日,为了沈婳的病,也跟着憔悴起来。 尤其现在。 似一夜未眠。眼皮底下全是青色。 沈婳忽而有些愧疚。毕竟这是拜她所赐。 “我即已无恙,倪大夫且回屋歇下。” 倪康抬手,沧桑的指了指他的屋。 沈婳顺势望过去。房门不知何时被卸了下来。正惨败的砸在地上,一眼就可窥屋内摆设。寒风大批灌入。 “看见了吗?” “……嗯。” “沈娘子说说你的看法。” 沈婳蹙眉:“谁做的?实在品行败坏!也就是你脾气好,看在你医治我的份上,我也是愿意出面打抱不平的。” 害的倪康迁怒于她,没给她好脸色! 倪康:“是崔侯踢的。” “眼下还没让人将门给我安回去。” 他怎么睡!夜里的风呼啸!屋内冷的似冰窖。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与我有血海深仇。” 沈婳惊愕。她恍恍惚惚站起身子,也就猜出了大概。 倪康跟着起身:“沈娘子是去给我算账吗?正好,我同你一道过去!我也想问问,他为何要这般对我!” 沈婳一改原先怒容。她不认同的看向倪康。 “医者仁心,救人为先,倪大夫怎能计较这些。” 沈婳:“你这门实在不结实。正好能换新的。事出有因,他昨夜稍稍急了些,也是能理解的。” “——沈娘子先前不是这样讲的!” “你说他品行败坏!” 沈婳无辜脸:“忘了。” 沈婳:“我怎会好端端的说表哥的不是。” 倪康:…… 很好,他一生行善积德,眼下是他活该。 ———— 沈婳本就念着同谢珣见面,在得知他此刻就在崔韫待客厅时,也顾不得倪康了,当下就朝雎院而去。 等她到时,崔韫和谢珣也已交谈完毕。 在得知沈婳在雎院外等候时,崔韫眼底有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让谢珣稍等片刻,便大步走出去。 女娘正小声同即馨说着话。 他眸色沉沉。 “眼下身子未愈,瞎折腾什么?” “谢世子走了吗?”沈婳抬头望过去,期许的看着他。 “不曾。” 崔韫走近:“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 崔韫面色寡淡如水,抬手将女娘发上的簪子拨正:“早膳用了吗?” “用了。” “药呢。” “也喝了。” 崔韫的面色稍稍好了些。 “随我进去,他一早来此,你也的确该见他一见。” 而谢珣早在待客厅门外等着了。等沈婳走近后,他细细的打量她。 不比昨夜,眼下,女娘的轮廓一点一点印在他眼里。 沈婳也好奇的盯着他看。 “你同柏舟兄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谢珣良久哑声道。 一提起沈雉,陌生感驱走几分。 沈婳过来,待客厅自然点上了暖和的碳火。片刻功夫热潮涌了上来。女娘苍白的脸蛋也被晕出几分红。 “阿兄像我,模样好,也招女娘喜欢。” 谢珣顺着她的话,温柔道:“此话不假。” “你阿兄生前的确受女娘追捧。” 沈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不由露出个笑来:“他为此颇恼怒了一阵,更有不少女娘试图通过收买我,去接近阿兄。” 她啊,当年收了不少好处,却不办实事,更是转头翻脸不认人。 而谢珣早就买来的见面礼,总算在今日送了出去。 “买的是女娘用的小首饰。” 沈婳没有打开,而是搁置一旁。礼数周全谢过的同时,沈婳踌躇片刻:“世子对我阿兄的事知道多少?” “认识你兄长也算是机缘巧合,君子之交书信一直往来。” “我也是见他许久未来信,此次战而归,方有机会一打听才知他早就——” 他只是看着沈婳。 他没再提沈雉。 谢珣轻声问:“这些年,你父尚在时,过得可好?” 沈婳沉默片刻。 “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这般问。” “谁不知道我阿爹疼我。” 谢珣:“是我冒失了。” 沈婳眨眨眼:“谢世子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是真话。” 女娘摆摆手,故作不在意。 “应当是好的罢。” “应当?” 她也便随意道。 “继母存着那点心思,却如何也要看我脸色。在府上,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是尊贵。在外头,出了事也有人帮忙兜着。” 那时,她不能接受沈薛氏。日日恨不得闹的家宅不宁。 没人敢惹她。 谁都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再没人教导她是非黑白。 沈巍也更是一味纵容,好似等她闹够了,也便成了。 她做错了,无人管束。只要不杀人放火用些银子沈家都能摆平。而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她也的确荒诞了一段时日。 直到,绣坊的孙掌事找来。 孙姨失望的看着她,攥着女娘的纤弱的手腕,把她带到阿娘坟前。 ——跪下! 新 章节目录 第201章 是被你害的! ——外头那些疯言疯语,娘子也信?夫人和公子双双遇险怎会是娘子您克的?这都是无稽之谈! ——让夫人亲眼瞧瞧,她的好漾漾怎么变这样了。 ——娘子你得活着,好好的活着。 沈婳指尖下意识去抠桌角。 她很好? 只是负担太重,险些被压垮。那一段时日,其实过的一点也不快乐。 “谢世子。” 崔韫缓步入内。打断了两人的说话。他视线不经意间在沈婳身上稍一停留。 “辅国公府家仆来寻。” 谢珣收敛情绪。 很快,有小厮打扮的奴才屋内,恭敬的请安。 “爷,官家召您入宫。” 应公公是爀帝身边最得宠的奴才。 谢珣笑意一凝,他沉默起身:“盛京出名的糕点也有不少,我知道一间铺子,下回带你去尝尝。” 沈婳颔首:“好。” 谢珣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止于唇齿间。 他从怀里取出十分精致的匣盒,轻轻送到沈婳面前。 “这是蜜饯。” 沈婳眉眼一弯:“喝了多年的药,早就不怕苦了。” 谢珣涩然:“哪家女娘会不怕苦?” 再见小厮急的要哭出来,谢珣也便只能告辞。 他刚出门槛,就听身后崔韫淡声道:“你可知官家召你入宫为何?” 谢珣温声道:“算算日子五公主快回盛京了。” 来的小厮是辅国公的心腹,此处也无外人,谢珣也没顾虑:“静府虽结案,四皇子一党到底受创,东宫的动作想来也该频繁。” 五公主是太子的一母同胞的妹妹。 剿匪一案,本该分爀帝心神多日,可到底耐不住有人会去爀帝面前多番提点。 谢珣转身,却撞上了崔韫身后,沈婳清凌凌的眼眸,她怀里抱着一大一小的匣盒。都是他所赠:“官家多半是想让我去接五公主。” 皇后所生的公主回京,定然排场不小。若他迎接,一路护送。这一来而去间,爀帝再赐婚,相必民间都会传成一段佳话。 见他清楚的很。崔韫也便没再问。 人走后,沈婳看着谢珣离去的方向望了许久。 崔韫瞥她一眼,冷冷淡淡。 “还没看够?” 沈婳慢吞吞收回视线。 她困扰万分,颜宓那边的婚事尚且不知能否退了,祸不单行谢珣又被官家给盯上了。 “谢世子这般人物,也不知能不能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拒了。” 她仰头去看崔韫。 “若是表哥会如何行事?” 若是他,定然借着剿匪负伤一事做文章。伤口深不深,严不严重,还不是谢珣一句话的事。 便是愈合了,也能补上一刀,对自身心狠些。 谢珣不蠢,大抵也会如此。 可这些,崔韫不愿同沈婳说。 崔韫:“送你回东院。” “可我不困。” 她打开盒子,里头分为两格,一种是蜜樱桃,一种是杏脯。 蜜樱桃不多,看看十余颗。湿润,浸渍在浓糖液中。 谢珣很体贴,匣内置有凹槽,里头很细方便食用的银叉子。 崔韫不动声色:“喜欢?” 沈婳重重点头:“喜欢。” 崔韫拧眉。他指尖理了理衣摆。又念起适才沈婳同谢珣的谈笑风生。 “是喜欢蜜饯,还是因送蜜饯的人?” 沈婳莫名其妙:“自然是蜜饯了。” 崔韫颔首:“亲疏有别,下回这些莫再收。” “谢珣不曾婚配,五公主性子急躁。即便他同你阿兄是故交,日后能不见还是莫见了,免得不慎害了你。” 沈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 回了东院后,独自一入屋后,在崔韫面前的笑脸彻底垮了下来。 其实,谢珣的几句话,到底还是影响她了。 她其实不是真的无所谓。 女娘去取快被翻烂的刺绣册本。里面的技巧她早就倒背如流。她垂眸,眨眨眼,啪嗒一声,眼泪坠落。 她连忙伸手去擦。 ——漾漾,又难受了吗?阿娘给你揉揉。 沈淳氏没出事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当时的她多肆意啊。 她甚至天真的认为,这天下怕是没有任何一个女娘比她还美满的了。 直到,官府来人。 沈淳氏和沈雉坠崖的噩耗传来。 她疼的晕厥。 可沈淳氏没来。 也没有少年带着新鲜的点心:“少吃些,回头牙疼又得怨我。” 沈府挂满了丧幡。 沈巍悲痛欲绝。 小小女娘抽噎着,哭的比谁都可怜。 再后来,她的身子愈发的差,沈巍分身乏术。绣坊离不开他,沈婳同样离不开。 二叔扶着沈族老登门。族老当着小女娘的面,对颓然的沈巍道。 “你们大房总不能没有妇人料理内宅。你合该再聘新妇。” 二叔沈鹤文跟着劝。 “不错,斯人已矣,人总要向前看。漾漾也小,还得有妇人悉心照料。” “我不要!” 她愤怒的如一只小兽。 沈族老慈爱的看着她,眼神带着不赞同,好似在看不懂事的稚儿。 “有了新的阿娘,日后再有弟弟妹妹,这才算个家。” 沈婳只觉得异常刺耳,她不听这些。 “走,你们都走!” “天天管着我家的事,一个托着长辈的身份张嘴闭嘴为我好,若真是为我好,不如少登我家的门,如此你死了我犹健在保不齐还能给你上柱香。” 沈族老:“你——” 沈鹤文:“漾漾,怎么说话的?大哥,你看看,这府上没有妇人料理,如何能成?别让好好的女娘都给耽误了。” 沈婳看向他:“你就更可笑了。早早闹着分家的人,眼下日子不如意就知道大哥的叫了?我若是你都没脸来。如今也好意思管兄弟家的事?官府盖了印的分家契书,一式三份,怎么,你的那份被你吃了?” 可她的理直气壮很快被击溃。 因为,她听到沈鹤文道。 “你阿娘阿兄是给你求药,山路险峻途中又起了雾,马儿失惊这才坠崖的。还不是被你害的。我念你年幼,不同你计较,怎么,眼下还要害你阿爹不再娶吗?” 这一句话,仿若一道惊雷。直直劈再她身上。 “二弟,你同他说这些作甚!”沈巍崩溃怒号。 小小女娘眼睛再无焦距。 她慢慢的重复一遍。 “是……我害得?” 新 章节目录 第202章 漾漾,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再后来,那个口口声声说陪她的沈巍,娶了沈薛氏。 很突然,却好像又不算突然。 是族老满脸红光牵的线,好似除了她,谁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沈巍总说忘不了阿娘,可柔弱如菟丝花的沈薛氏同样八抬大轿走进了沈家。 府上的白绸换成红的,一改丧后的萧瑟。 他也从一开始的。 ——漾漾还小,你得多体谅。 ——她是我视若珍宝的女儿,谁也比不得。 ——漾漾,阿爹只有你了。 到了后面的。 ——漾漾,不可无礼。 ——你继母待你极好,阿爹出门在外,你得乖乖听她的话。 ——漾漾,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再大事上,他无疑是看沈婳最重,也会偏颇沈婳,可小细节上总是潜移默化。 那个说思念阿娘的男子,也开始期待沈薛氏肚子能有动静。 世间男儿多半薄情寡义,沈巍实则已经做的够不错了。 阿娘在时,他身边唯有一个柳姨娘。 阿娘不在了,他也时常缅怀。 沈婳该有的,不该有的,只要她要,沈巍总会想法设法的去求来。 只是唯一让沈婳抵触的,是他有新夫人了。 沈婳不怪他。 她也没立场去怪。 可她真的好讨厌沈薛氏。她甚至都厌恶罪不可赦的自己。 难怪,外头有人说。 ——沈家绣坊女娘的命可真硬,竟将她阿娘和阿兄一并克死了。 她残破的身躯,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她难受,她不好过,可再无人开导她。 沈巍对此心疼之余,特地腾出空来给她大把大把的银票,甚至放话。 ——乖女娘,不够了再向阿爹要。阿爹挣钱就是给你花的。 他甚至觉得女娘骄纵些无妨,只要不杀人放火,沈家都能平息。 沈婳将沈雉生前给她买的糖全吃了,明明沈雉曾言:一日一粒,不得多食。 当晚她牙疼的厉害,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她可以唤来全丰州城的大夫。 可再也没有人半圈住她,将脸贴过来,轻声轻语轻柔的哄。 ——漾漾,又难受了吗?阿娘给你揉揉。 她也迟钝的发觉,不是阿爹只有她了。分明是沈家漾漾只有阿爹了。 沈巍心里装的人太多了。他有绣坊,有新妇,有抱负,从阴影悲痛中抽身后,他仍是斗志昂扬的商贾。 那一阵子,沈婳开始没日没夜的刺绣。 沈淳氏生前留着一副笔墨韵味的灵猴图稿,绣品完成了大半。 沈婳将绣线传入针眼,对照图稿根据不同针法进行刺绣。 技艺,配色,线条的长短粗细疏密深浅,缺一不可。压瓣后面先绣前面后绣,顺着灵猴毛发的自然走向。 她在乱针绣在第一层上铺色,第二层做细,第三层加工。繁杂而严格。 一切以乱而整。纵横交错,长短并用。密接其针,排比其线。 完工那日,她抬手细细的的摩挲。 “倚翠,好看吗?” “娘子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她闻言笑了。 然后当着一屋子奴才的面,对着烛火,伴着惊呼声火苗燃起,一点一点吞噬绣品,照亮女娘苍白惨淡的面容。 一切和绣品有关的物件,除了那本绣册,全部封锁在一间小院里,至此后,她没再碰。 想阿娘阿兄时,就取出绣册翻上一翻。 再然后,她开始酗酒。 用沈巍给的银票,肆意挥霍。 街上的老乞衣衫褴褛。 小女娘当时看了许久,她走过去。 说。 “想要银票吗?” “老人家你自扇巴掌,我看的舒心了,这些便是你的。” 这一番话,引起众怒。 “小小女娘真是恶毒。” “我倒是谁,原来是克兄克母的沈家女娘。她本就是这样的人,这也不难怪了。” 女娘笑了。 “我逼他了?” “你们心善,怎么一文钱都不舍得掏出来?是抠吗?” “你——” 沈婳看向说话之人:“还是说,你也想要?瞧你一身打扮也实在穷酸,不若你跪在我面前,磕个响头,这银票我也乐意给你的。” 她用尽刻薄之言侮辱人。 沈巍得知后,却是不以为然。 ——漾漾能自己找乐子,怎么了?还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如同戏子,看戏的人高兴了,给个赏钱无异。 于是,她渐渐的开始变本加厉。 直到,孙管事的出现。 她说女娘不能这样。 她说漾漾应该活的比谁都好,替阿娘阿兄活下去。 女娘跪在坟前。 哭的眼睛红肿。 孙掌事搂她在怀。 “娘子哭罢,哭够了就好了。孙姨陪您。” 孙掌事自那日后,白日就来沈府,带着她去绣坊。 沈婳是多么闲不住的人啊。 可在绣坊,她就倚在孙姨身旁,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看着她绣花。 沈巍对此虽惊奇,却也没插手。 “老爷,哪有小女娘跟在下人身后转的,传出去难免让人笑话。”沈薛氏曾劝过。 “孙掌事如何算下人了?漾漾喊她一声姨,她受得起!你顾好自己的事。” “可我到底是她阿娘,她不同我亲近,反倒对绣坊掌事……” 沈巍忙的很,也便不耐烦道:“漾漾抗拒你,就少往她身边凑。” 晚间,孙掌事又送她回沈府。 时间久了,女娘的尖锐敏感,逐渐被磨平。 孙掌事有意让沈婳接触新人新事,见沈婳再不碰针线后,曾长吁短叹过,待新人来请教绣法时,她总是道。 “去问娘子。” 沈婳从一开始的冷笑。 “我凭什么告诉她?” “基本功都不会,不如回家种田。” “就凭你,也值当我浪费心思。” 问的人多了,她烦不甚烦。甚至次日孙掌柜再来接她去绣坊时。 女娘站在台阶上,恹恹道:“不去。” 她又开始去街上,老乞一见她眼就发光。 “娘子,今儿您可要再听巴掌声?” 可这刻薄的事,再也不能让她寻得一点点乐趣。 她又不想回府,去见沈薛氏惺惺作态。 就这样,过了三日,她去了绣坊。 也不知过了多久,绣坊传来女娘别扭挑剔故作凶巴巴的嗓音。 “我就说一次,若还不会,我就把你赶出绣坊!” 孙管事当时就背着她抹眼泪。她同倚翠说。 ——我们的娘子,在一点点变好。 新 章节目录 第203章 我娶进门的女娘。不是让她受罪吃苦的 大理寺。 崔韫审完犯人,提步出了鞠问室。 已是用膳时辰,外头姜兆同主簿正说着话。 姜兆的饭菜是大理寺内打的,厨子年纪大了,用的盐也多,实在齁的慌。 要准备饭食的人数多,大铁锅做出来的,样貌平平,吃着也实在没胃口。 可不吃如何能行,他也不挑剔。盛了满满的饭。 “听说你领着几个新人同仵作去瞧了两具死尸。”主簿问。 “嗯,头和脑袋分了家,脑浆一地,还生了蛆,比我手指还长。怪恶心的。”姜兆语气随意。 他一边挑着肉:“几个新来的官吏当时脸色白的似撞见鬼,实在少些胆识。” “你也好意思说,当年你头一次见死尸,也不比他们强多少。你以为谁都是大人?我瞧着他们还行,至少是出来后吐的,不过想来这几顿是吃不下了。”主簿没好气道。 姜兆不免想起崔韫刚来大理寺那段日子。 他故意将人带去看专门布置过的最恶心死尸。本想着像崔韫这种权贵公子哥,定会吓破胆。 保不齐就不敢再来了! 当时整个大理寺都在等崔韫的笑话。 他兴奋的等待着,就连阴阳怪气的言辞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将其德不配位的事传开,最好官家还能撤了崔韫的职。 这是大理寺,可不是那种写写文章的闲职。不是谁都能任职的! 然,崔韫当时只是沉默的阖眼。像是在缓和视觉的冲击。 随后,他淡淡道:“这些算计我心知肚明。但也懒得与你们计较。若是连这死尸都受不住,怕是对不住身上这身官服。” 很快,他毫无情绪的走近。 尸体就是最大的证据,即便张不了嘴,也能通过骨骼和毛发推断出死者具体年龄和其余信息。 “腐烂已久,验尸一事姜大人可懂?” 姜兆:…… “看来是不懂了。” 崔韫冷冷斥道:“愣着作甚,速请仵作来。” 姜兆想到这事,就不免哼笑。当时他是真被崔韫给唬住了。 这边,主簿打开食盒,这是他从家中带的。自然是姜兆的饭菜不能比的。 色香味俱全,他家夫人做菜的手艺是没得说的。 姜兆见状顿时没了胃口。 主簿语气平淡:“没办法,夫人事多非要让我带。还说我近日公务忙瘦了必须补补。” “我也不是故意坐你面前吃的。” “怎么,你夫人不心疼你?” 姜兆:…… “怎么可能!” “我夫人夜夜等我用膳,给我留灯!” “我也体贴她,就算外头吃了,总要陪她再吃些,她们在家操持家务,为人妇后更难得出府,她总说我在外官府沉浮也好,在外雷厉风行也罢,唯有回府陪她用膳最让他心安和仰慕。” “也是,我若多陪夫人用饭,她能多喝一碗汤。” 崔韫冷漠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大人。我帮您打饭。” 姜兆倏然起身。不等崔韫拒绝,他就去了后厨那边。 崔韫也便等着。 主簿到底没忍住,同崔韫炫耀。 “大人。” “有女娘给您做饭吗?” 崔韫不咸不淡:“有厨子。” “那到底是不一样的。您日后娶了妻,吃上她用心做的饭食,保准一日都精神。” 崔韫垂眸。 沈婳那双手,他可不指望。 也许她刚入庖厨,就开始嫌弃了。 ——油烟味这么大,是人待着么,我这般娇贵,怎么能做此等粗活? 崔韫眸光有过片刻的柔和。 许是审讯告一段落,不日就能结案,他神情跟着放松对着主簿道。 “我娶进门的女娘。不是让她受罪吃苦的。” 主簿一想也是。 “确是如此,料理候府内宅也是极难的事。” 说着,他刚要奉承几句。 “不会逼着她掌家。” 主簿:???他尝试的问了句。 “那下官斗胆问一句,您娶夫人为了什么?” 崔韫自然不会应他。 他的侯夫人顾着金尊玉贵便好。何必被些杂事伤心劳神。 这边姜兆恭敬的送上饭食。 崔韫淡淡接过。 在大理寺,他素来不会格外讲究。吃的都是和众人一样的,从不曾例外设小厨房。 眼看着崔韫提步离开,主簿的眉险些挑到天上。 姜兆瞥他一眼:“怎么?” 主簿夸张道:“你是没听到咱们大人适才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他没有娘子就别硬接话,就他孤家寡人,偏还说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真的,我适才忍笑一直憋着。” ———— 入夜后,东院传膳。 沈婳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二人。 是薛疏月和吴韶音。 “沈娘子,你怎么回府了?” 薛疏月见吴韶音便觉得晦气。可经不住她来此的疑惑。 她自认为同沈婳是同盟,沈婳去永昌伯爵府,她一面嫉妒,一面恨不得沈婳更得崔宣氏的眼!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薛疏月很心焦。 “你这脾气得改改了!” 若是崔宣氏不虞了,沈婳拿什么吸引崔韫的注意! 吴韶音低垂眼眸,她显然也是来打听消息的。若非如此,她是一面也不愿见沈婳这种煞神的。 薛疏月长吁短叹,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说说你除了脸还有什么?” 沈婳看着她,很认真的回应。 “我还有几个臭钱。” 薛疏月:…… “沈娘子。”吴韶音柔柔出声。 “不知是如何一回事,不妨同我说上一说。” 沈婳拧眉:“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你我同在西苑住下——” 沈婳懒得同她周旋:“打住,别拐弯抹角,有事说事。” 吴韶音一更:“不论在侯府还是宣府,你到底是隔着亲的,还是得收敛性子,若是犯了错,就去请罪。眼下主母,大少奶奶未归,你却被赶了回来,实在难看了些。”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倚翠的惊呼。 “侯爷?” 倏然间,薛疏月和吴韶音齐刷刷起身。 珠帘被挑起,一道清俊的身影而入。他显然回雎院换下官服,如今着一身墨色纻丝直裰。 沈婳坐在那里,见两人抬掌拢袖,躬身屈膝的请安。 崔韫稍一颔首以作应答。 随后,平淡的看向沈婳。 “我来陪你用膳。” 新 章节目录 第204章 她恶毒的酝酿情绪 沈婳没精神,恹恹的点了点头。 而薛疏月却仿若被雷劈。 在阳陵侯府这些年,与她而言,能得见崔韫都相当不容易。 府上规矩多,待表姑娘虽不算苛刻,但绝容不下有心之辈。 她是万万不敢去打听崔韫的行踪,以便路上有意去‘堵’。顶多就只能多多给崔宣氏请安,盼着哪日撞见崔韫,也算是露了脸。 可眼下,崔韫!过来陪沈婳用晚膳! 凭什么! 沈婳没有喜形于色也便罢了。 竟然用应对她同小贱人吴韶音时兴致不高的敷衍来应对崔韫!!! 机会送上门了,这女娘委实不争气! 屋内的气氛着实不对,崔韫也不觉得沈婳的性子能同西苑的女娘夜谈。 “谁惹你了?”崔韫仿若无人淡淡问。 沈婳瞥他一眼,自然不愿说她闷在屋里难受了一下午。 薛疏月最敏感:“不是我!” 她又忍不住小人行径,对崔韫软声软语:“也许是吴娘子吧。” 沈婳愣是茫然了一瞬。 被提到的吴韶音深深的吸了口气。可甫一对上崔韫淡漠的眸子,不免惊慌。 “不——” 然后,她见沈婳一手抵着额,做苦闷忧愁状。 “我在反省。” 女娘抑扬顿挫:“这些时日受侯府的恩,是我之幸。” 崔韫:…… 所以,又给你机会演绎新角色了? 是吧? 他破天荒的轻笑出声,随后沉静的看着沈婳,静静的看着她作妖。 沈婳另一只手,娇柔做作取过帕子又在空中抖了抖,再去擦没有泪的眼角。 “在侯府我为非作歹欺压几位娘子,去宣府后我更是本性暴露惹恼贵人,表哥忍无可忍,苛责带我回东院面壁思过。” 薛疏月:她就知道!就知道! 沈婳幽幽:“也不怪吴娘子特地来教我做人。” 吴韶音:......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好似每次同沈婳交锋都以失败告终,今日也是。 她刚要出声为自己辩解,就听沈婳很不高兴的盯着她。 “怎么回事!” “哭啊!” “你不哭,怎么能凸显我的残暴!” 吴韶音:...... 刚涌上来的酸涩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她哭也不好,不哭也不好。 偏偏崔韫就淡淡睨着沈婳,没见半点开罪的迹象。 吴韶音:“沈娘子,我也是为你好。” 沈婳仍旧坐着,可饶是这般,气势却压吴韶音好几头,她高高在上鄙夷:“我不想好,用得着你多此一举。” “可你是女娘,自该温婉端庄。” 沈婳有过一瞬间的晃神。她费解半响。又理所当然高贵冷艳的矜持阐述:“我已然是最温婉端庄不过的女娘。”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薛疏月:..... 瞧瞧,吴韶音多可恨的人物,相对比下显得多么的楚楚可怜孤立无援,若是男子都会偏颇。 她想去捂沈婳的嘴。 沈婳被赶出宣府不过一日,眼下是不是会又被赶出崔府? 她需要这么一个刺头去对付崔韫外头要迎娶入门的女娘。 她压低嗓音:“别说了!” 然后,艰难的为沈婳开脱:“表哥,沈娘子不过是性情中人,她为人是不坏的。” 崔韫不语。 话音刚落,就听吴韶音很及时的抽噎一声。 沈婳警惕! 她恶毒的酝酿情绪。 吴韶音:“沈娘子,你未免过于嚣张了,表哥在此,都敢如此折辱我,我不过是个可怜人,厚着脸皮待在侯府,自知寄人篱下,事事谨小慎微,就怕做得不好。我知你看不上我,你明说便是。” 她说了好一堆话,沈婳就听到最后一句。 她很给面子的沉吟半响,随后嚣张的点点头。 “我是看不上你。” “你这人也还行,至少有自知之明。” 崔韫淡然的看着沈婳。 薛疏月表情很僵硬:“此事——” 正巧,她对上吴韶音黑的能滴墨的脸。 薛疏月:“我——” 不能笑!忍住! 下一瞬,薛疏月:“噗!” 沈婳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论温婉端庄,你们二人实在比不得我。” 吴韶音是真的哭了。不同往常,算好了角度的梨花带雨,眼下,唯有两行清泪滚烫下滑。 “表哥。” 她难受的身子晃了晃。 “求表哥为我做主。” 沈婳抿唇。她慢吞吞对上崔韫情绪难辨黑沉沉的眼,探不出任何情绪,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大惊失色。 薛疏月:!!! “做什么主?我寻思着沈娘子也没说错。” 沈婳高看她一眼,随后萌萌的点了点头。 “嗯。” 崔韫哂笑一声。 终于有了动作。 “闹够了吗?” 这话是问沈婳的。 薛疏月苦脸,吴韶音嘴角开始小幅度上扬。 沈婳勉强:“算够了。” 崔韫颔首,他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吴韶音身前立定。他的视线没落在她身上,只是落在沈婳身前摆着的药碗上。 药汁浓黑,瞧着就苦。 也不知她是如何能面不改色吞咽下的。 她这般娇气,怕是往前让沈家人很是劳神罢。 男子凉薄的唇动了动。 “你谨小慎微是你的事。实在不必拿出来提,阿嫂掌家府上无刁奴,依我所知,每月的例银,每季发放的新衣,崔家自认不曾亏待西苑的人。” “故,你适才所言,是埋怨我崔府亏待你了?” 吴韶音一惊。 “不,表哥误会了。” 沈婳拖着下颌好整以暇的看着:“哈!砸脚了吧。” 吴韶音瞳孔巨缩。 薛疏月下意识捏紧帕子。她凑近沈婳:“你到底收敛些。” 沈婳仿若未闻,身子微斜。 “吴娘子口口声声念着本分,我却从未见你有过本分,你说你谨小慎微,我却看你胆大的很!这是崔家,并非吴家。” 她慢悠悠道:“你当你面前的人是谁?他是大理寺卿,见过穿着人皮的鬼,更见过连人皮都没的狐狸。并非昏庸的公子哥。” “你那点颇伎俩,他能瞧不出来?” “以往崔家人让着你,合着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了?试图挑衅我,恨不得闹的崔府家宅不宁?” 薛疏月咽了咽口水,她去扯沈婳的衣角:“差不多得了,你我也是寄人篱下。” 沈婳蹙眉。 她很郑重道:“我不是。” 新 章节目录 第205章 喂药 崔韫闻言,凝视沈婳。 他清浅的扬了扬唇不曾反驳,等同于默认。 沈婳无畏的看回去。 崔韫却在这时收回视线。 他早就想处置吴韶音了,只是后宅之事,他到底不方便插手。 留着这么一个人,莫说阿娘膈应,嫂嫂不如意,便是他都甚是不耐烦。 眼下,倒是不错的时机。 “即清。”他淡淡出声。 “属下在。” “吩咐西苑的婆子,给吴娘子收拾衣物,送她回怀郡。” “是。” 屋内,除却沈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薛疏月是难以置信,吴韶音是惊恐。 怀郡不过是个小小县城,那样的日子,别说养尊处优,日子都拮据,别说不再有吴家以往的荣光,便是侯府的侍女都比怀郡的她过精细。 那种日子那是人能过的。 “我不走。” 她嗓音都在颤:“我——” 很快,被影五堵住嘴。 影五欢愉的拖着她往外走:“吴娘子,您眼界高,看不上阳陵侯府,怕是忘了,年前来时是何等的哀求。侯府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此时,沈婳很友善的抬手,朝她的背影挥了挥。 吴韶音勾引崔韫,影五实在看不上眼。 实则,若吴韶音安份些,主母心善,大少奶奶亦如初,偏偏她带着不纯的心思来。 往前仗着身份,谁也不放在眼里。眼下又装柔弱。 心比天高,可笑还想叫嚣沈娘子。 影五就没见过沈婳在谁手下吃过亏。 适才那一翻话,是丁点没给吴韶音留面子。若非瞧着兴致不高,想来骂的更狠。 人拖远了,影五含糊的嗓音依旧传来:“吴娘子,你若识趣些,便给你留些体面,若不识趣,也别怪属下劲儿大,弄疼了你。” 这事实在是猝不及防了些。 有吴韶音的前车之鉴,薛疏月指尖都在发抖。一面是激动,一面是兔死狐悲。 眼下,她自该告辞逃之夭夭。可沈婳是她同盟,自该守些义气。 她很是痛苦,愣是不曾挪动脚步。只能目睹崔韫缓步走近沈婳。 他抬手,触了触药碗。 “不烫了。” 沈婳:“手酸。” 很显然,这几日她开始不配合吃药。总有借口逃避。 “给你主子喂药。”崔韫吩咐倚翠。 倚翠不敢违抗:“是。” 沈婳逆反,愤愤道:“你怎么不喂?” 女娘黑润清亮的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 崔韫面上闪过轻微的诧异。眼底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薛疏月心惊胆战。 糟糕! 她已经能想到沈婳要跟着吴韶音一起滚蛋了。 然,下一瞬。 崔韫端起药碗,药碗青玉瓷白,他指骨分明,被衬的十分好看。 崔韫喂过人。 他指腹摩挲着玉勺,稍一转动间,瓷器相撞,发出清脆入耳的声响。 他一言不发的看了沈婳半响。 “脾气随你闹,可药还得吃。”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薛疏月:!!! 她愣是揉了揉眼。 这时,崔韫轻飘飘的视线落过来。 义气的薛疏月一个激灵。 “我突然念起屋里有许多事不曾做,记性实在不行,这便走。” 崔韫淡淡的应了一声。 “不送。” 像是有人在身后追她似的,薛疏月几个快步朝外去,等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她鬼使神差的回首。 屋内,女娘的脸无疑是精致的,可却渡上一层恹恹。 而冷清无双的崔韫不疾不徐的弯身靠近,他淡然自若的将药勺送到女娘唇瓣。 男子嗓音寡淡:“张嘴。” 薛疏月:!!! 她猛跑出去,心里跳的厉害。出了东院后,久久不得平静。 悟了! 是她错了! 竟没瞧出沈婳道行这般深。 也是,吴韶音在崔韫面前装柔弱,这么多年皆不得回应,足以证明,崔韫不吃吴韶音那套。 她跟着柔弱有什么用。 眼下,来了个与众不同的沈婳,如何不耀眼,甚至足以火烧燎原! 念及此,薛疏月痛心疾首,她一拳砸向自己的脑袋。 “娘子。” 身后,她的婢女惊呼。 “您别恼。” 薛疏月:“我没恼。” 她只是看开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沈婳费劲去争宠,最好这新夫人一进门,表哥的心思都在沈婳身上。” “她刚才都那样了,表哥竟然没发怒,可见有妖艳贱货的本事。” 正说着,她脚步从沉重变得轻快。 “难怪她能否认寄人篱下,今儿是喂药,保不齐改明儿就能是沈姨娘了。” 她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同沈婳交好才是。 她的心思,自然无人在意。 沈婳苦闷的喝下崔韫送来的那一勺药。 不知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偏偏是种无法言明的感受 大概,不是新兄长。 表的就是表的。 眼看着崔韫还要再喂,沈婳身子不由向后仰。 她伸手去挡。 “手还酸吗?” 沈婳憋屈:“不酸了。” 不等崔韫再问。 她幽幽说:“我自己能喝。” 崔韫将药碗送到她手上,转身落座。 沈婳将药勺取出,放一旁搁下,板着脸将湿润的唇对到碗沿。 看她用下,崔韫也不曾动筷。 “下回自觉些,吃药也要让人盯着,连绒姐儿也不如。” 放到往前,沈婳早就反驳了。 此刻,她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从崔韫一入屋,她便不对劲了。 崔韫眯了眯眼,到底没多问。 桌上的几道菜,眼下有些凉了。 沈婳也没挑剔,她捡起玉筷,随意夹了最近的几道菜。 “东院若住着不顺心,不妨自个儿在府内挑一处院子。”崔韫淡声问。 沈婳:“不了。” 左右等她待够了盛京,就要离开。大好河山,总要去瞧一瞧。 崔韫颔首。 “明儿我去宣府,你可要一同?” 沈婳看他一眼。 “不去。” 两人再无话。 只留下烛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并无其他。 等用了晚膳后,奴才过来撤菜。 崔韫起身,就要离去。 “你——” 沈婳出声。 “今日为何过来陪我用膳?” 崔韫转身,审视的视线落在女娘身上,属于她的低落好似无处遁形。 他的嗓音总算有了些许波动。 他没应。 只是问。 “那你又是为何如此愁眉锁眼?” 新 章节目录 第206章 你我好歹也相识一场,能教教我如何自带仙气吗 屋内烛火摇曳,女娘抗拒的缩了缩身子。 她敏感带刺,自是不愿同崔韫说这些。只恨不得将往过的那些苦楚全部藏起来。 不让外人看出她的脆弱。 如此,她仍旧是光鲜亮丽的女娘。 沈婳眼儿不眨的望着烛火,光影斑驳照在女娘姣好的面容下,独留一室寂静。 崔韫不知是何时走的。 西苑那边吴韶音连夜被影五送上马车,她一改平素伪装的娇柔,传过来的嗓音凄厉可闻。 ——我姑母可是侯夫人!她是为诞下侯府子嗣难产而亡,吴崔两家连着亲,按着规矩,表哥您也该唤她一声母亲! ——赶我?这西苑里头,我可是最沾亲带故的表姑娘! 她后面还说了什么,影五一手敲过去,人倒下昏迷,重归夜的静。 这边, 「娘子。」 倚翠上前轻声唤。 她手里抱着熟悉的匣盒:「谢世子送的首饰,您可要打开瞧瞧?」 沈婳瞥过去。 倚翠手指灵活的打开,给沈婳看。 里头的步摇,做工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上头坠着盛开的玉兰,配着小巧的铃铛,一晃三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倚翠惊讶:「是娘子喜欢的款式。」 她是伺候沈婳的,最是清楚沈婳的喜好。 的确。 沈婳愣神片刻:「先收着。」 这是,不打算佩戴了。 倚翠迟疑:「……是。」 凝珠细细的铺床。 等照顾沈婳沐浴歇下后,两人才轻着脚步往外走。 合上门后,凝珠小声寻问:「娘子屋内怎么不见熏香?以往在丰州城,便是衣裳都要熏上一熏的。」 倚翠沉稳道:「香料稀缺,往前都是老爷行商外头高价买的。」 来盛京后,她寻遍了铺子,都不曾买着。 用完了,自然也就没了。 沈婳素来只用最好的,若是买不着,她也便不用了。 娘子自老爷去后,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 往昔偏爱玉兰,首饰,帕子,衣裙等,大多都是玉兰款式。可眼下,好似也没那般热衷了。 人啊,到底是会变的。 只是变化的让她心疼。 这一夜,沈婳睡的很沉。经此一夜,她早就调整好了情绪。 她刚开房门,就撞上了薛疏月夸张的笑脸。 薛疏月:「沈娘子,早啊。」 「一夜不见,你仍旧光彩照人。」 那些漂亮话她张嘴就来:「我不是在夸你,我只是在提醒你。」 沈婳沉默片刻。看向薛疏月的眼神充斥着一言难尽。 「砰」的一声,又将门给关了起来。 薛疏月:「……」 她有些难堪,灰溜溜的离开。 可夜里得知!刚从大理寺回来的崔韫又去东院陪沈婳用膳了。退却的心重新燃烧起了火焰。 沈婳见崔韫过来,是有些惊讶的。 「你没去宣府?」 崔韫:「白日抽不出空过去。」 沈婳小声问:「表哥陪我用膳后,还要出门?」 崔韫也没瞒她。 「嗯。」 沈婳:「你是特地来陪我用膳的?」 崔韫:「怎么?」 他定然是看昨日自个儿状态不对,这才如此奔波。被人挂念的滋味,自然是好的。 沈婳眨 眨眼,嘴角勾起笑意,眸光跟着璀璨夺目。 表的怎么了! 表的也是哥! 女娘很矜持的清了清嗓子。 「得巧,厨房炖了野山鸡。放了不少药材,最是滋补,表哥辛苦,我给你盛一碗。」 「不必。」 过嘴瘾的沈婳同对面的崔韫道:「要的要的。」 崔韫微微挑眉:「行,你来。」 沈婳笑意一顿。她好生艰难的整理措辞。 「可山鸡汤就摆在表哥右手侧,挨着我太远了,我若动手,得走到你跟前。」 沈婳:「我也不是耍表哥。」 女娘抬了抬下巴。 「有些事,我暗示的很隐晦了,其实也不用说的太明显。」 她眨眨眼。 崔韫喟叹一声。 他慢条斯理取过汤勺的舀着鸡汤。在沈婳的注视下,将盛好的鸡汤送到她面前。 「满意了?」 沈婳满意了。 可她的矫情做作不允许。 她听到自己道:「那多不好意思呀。」 —— 翌日一早。 「娘子,打听出来了。」 凝珠从外头小跑进来。 「谢世子那日入宫后不久,就晕了过去,听说官家还请了太医。」 沈婳眯眼。 她到底还是有些纳闷。谢珣的确如崔韫所言,快要结痂的伤口开裂。 只是,沈婳不明白。 爀帝能信吗?宫中的太医还能瞧不出这是人为。 偏偏昨儿问崔韫,他却是一句也不愿说了。 凝珠:「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谢世子剿匪有功,受伤本就严重。」 「太医诊治时,纱布下的伤口裂开,那一块的肉发炎肿胀不堪。」 爀帝是亲眼目睹的。 他本不虞谢珣将他当傻子。本想拆穿他的谎言,好一番问责。却不想,伤口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当场,爀帝面色变得凝重。 谢珣虚弱道:「臣污皇上的眼了。」 「也怪臣疏忽,受伤时没当回事,随便上了金疮药,却不知那刀带着毒,等察觉不对时,身上就已溃烂。」 「没带医侍,途中去医馆,大夫医术不精,处理的并不得当。」 太医不动声色的对爀帝点头。 爀帝让太医重新处理谢珣的伤口伤口:「上回你入宫述职时,当时脸色就不对,怪朕,朕却不曾多想。」 沈婳听完凝珠所言。 不免佩服谢珣,的确对自己够狠。 砍一刀后,还不忘下个毒。 就在这时,薛疏月又来了。 沈婳远远见她走来,转身入屋。 薛疏月仍旧吃了闭门羹,隔着一道门。 「沈娘子,你我好歹也相识一场,能教教我如何自带仙气吗?」 沈婳:…… 好腻。 第三日,薛疏月又来了。 这一回,沈婳没关门。 她让成贵将贵妃榻搬到院内,女娘懒懒散散的躺着。 她视线幽幽的看向薛疏月。 「我今儿得闲。」 沈婳:「你这几日能说会道,想来夸上一日也不在话下的。」 只准备了一句的薛疏月。 她干巴巴道:「啊!又是为你心动的一日。」 沈婳微笑:「不要停,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薛疏月 绞尽脑汁:…… 沈婳倏然变脸。 「怎么,你先前那些都是唬我的?」 「薛娘子,你耍我呢?」 薛疏月跑了,跑的很狼狈。 章节目录 第207章 我最是见不得如此恃强凌弱的狗东西了! 刚吓走薛疏月,沈婳索性翻了个身,将帕子罩在脸上。随着她的呼吸,帕子浅浅浮动。 不过将将片刻,阳陵侯府的守卫快步而来,同啃着鸡腿的影五低语。 影五又恭敬来到沈婳跟前。 “娘子。” 沈婳喉咙溢出一声:“嗯?” “韦娘子来寻,您可要一见?” 沈婳优雅的半支起身子,帕子往下滑落,露出一张美人脸。 女娘优雅下榻,继续优雅莲步轻移的朝一处走去。随后,她坐到轮椅上。 女娘抬着下巴:“推我过去。” 韦盈盈在阳陵侯府门前来回走动,偏偏守卫不给通融,她也只能等着。 终于,她等到了被推过来坐姿懒散的沈婳。 韦盈盈:……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断了腿。 等推到门口时,沈婳这才起身,她跨过门槛,走近韦盈盈。 “什么事?” 本来有事的,一见沈婳这种矫情德行,韦盈盈觉得天大的事,都不值一提。 见她不语,沈婳蹙眉。 韦盈盈深吸一口气:“找个清静处,同你说。” 不过一炷香,两人去了半闲居。 刚下马车,要了二楼的雅间。 半闲居是盛京最出名的酒馆,便是走在附近的街道,都能闻到浓郁的酒香,足已勾魂。 “秉郎,是我之过,我不该有孕,也不怪夫人回娘家至今未归。这才惹你心烦。” “是她善妒,与你何干?” 刚上二楼,半开的雅间内传来女娘的轻轻啜泣和男子的低低宽慰。 “好了,她不能生凭何容不下你?回头我去接她,免得让岳家多心,她性子软最容易拿捏,还能不同我归家?” 沈婳看过去。 她微微侧头。就见男子一手提着酒壶,眉眼闪过不耐和心虚。 男子听到脚步声,警惕万分。 妇人比他更慌,当下就要遮脸。 显然是不正当的关系。 男人见沈婳韦盈盈陌生面容,不免松了口气,似怕丑事揭露,起身忙关门。 没好戏看了,沈婳微微遗憾。 韦盈盈啐一口:“什么人呢!” 沈婳往前走,不以为然道:“那妇人梳着女儿家的发髻,却有身孕,大抵是外室。” 这就够恶心人了。 韦盈盈:“也不知谁倒了八辈子的霉,给这种人当夫人。” 到底是别家不相干的事,两人没再提及。而身后跟着的影五却是沉了沉眸。 入了雅间后,韦盈盈也没废话,直接道明来意。 “卫国公府前日去提督府下聘了。” 沈婳猛的睁眼。 前日? “卫家已如此,提督府竟没翻脸?” 韦盈盈冷笑:“谁知道呢。” “我本不信,可真真切切的瞧见了。卫国公府也算是出了血,这次送聘的队伍可不短。” “我险些以为,颜姐姐不是颜家子嗣了。” 她原先事事嫉妒颜宓没错,可见颜宓嫁不好,心里也是堵着一口气的。 沈婳抿唇。 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 卫国公府就差人人喊骂,提督府为何要去深陷泥潭? 除非,两府私下做了交易。 颜家培养出各府都试图聘为新妇的颜宓,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至于是什么,这就不得为之了。 韦盈盈还在那里骂:“我昨儿过去,没见这人,今儿我又追去颜家,想见一见颜姐姐,人没见着,反倒吃了一肚子的气。” 沈婳问:“怎么了?” “颜姐姐的胞弟实在不是个东西。” “口口声声说颜姐姐嫁给卫大公子,是良配,颜家的事轮不得我说三道四,还说一个没势的准三皇子妃,日后莫同颜姐姐来往了。不可连累颜姐姐。” 她说着说着,身子开始发抖。 “眼下人没见着,我也不知颜姐姐她如今怎样了。她定然是知晓我会寻她,换成往前,必然是会给我捎信。我心里总不踏实。” 沈婳抓住重点:“所以,你今儿就被颜公子赶了出来?” 韦盈盈:“没错!” 韦盈盈:“我实在气不过,就来找你了?” “两家婚事,颜娘子都没法子断,何况你我。故,你找我帮你出恶气?” 闻言,韦盈盈破天荒的瞥了大言不惭的沈婳两眼。 “就你?” 她到底照顾沈婳的自尊心:“也不是我看不起你。” 说着,她自嘲道。 “我到底还是工部尚书的千金,都落魄至此不被待见,阳陵侯府的确显贵,可你只是个表姑娘。” “不说出气,颜家若不让我们见颜宓,便是你我想尽法子也没法进去。” 韦盈盈:“我是来找你陪我一同骂的!” 沈婳喝了几口酒。 你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些。 两人说话见,雅间的门被推开。 姬纥视线在沈婳身上一落,随后扭头:“我就说是沈妹妹,你还非不信。” 姬纥手一摊:“给钱给钱,说好的一百两银票。” 恭亲王世子姬霍愤愤:“什么破眼神!早知道不和你赌了。” 他把银票给过去,随后埋怨沈婳:“你这种排骨都要葬的女娘怎么能来酒馆呢!” 沈婳看着全盛京最会惹事的姬霍和看热闹不怕事多的姬纥陷入深思。 姬纥大摇大摆入内。 “沈妹妹怎么不能来了,崔韫都没管,轮得到你管?” 说着,他丝毫不见外的坐下。还不忘同韦盈盈打招呼。 “谁惹我们准三嫂生气了?” 瞧这张脸垮的。 韦盈盈:“颜家。” 姬霍倏然黑脸:“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不是!凭什么啊?我比卫熙恒可出色多了。全天下的好女娘,不是应该都是本世子的吗!” 沈婳嗓音清软,接话:“是呀。” 姬霍:!!! 姬纥:??? 韦盈盈:啊? 沈婳:“眼下想要见颜娘子一面都难如登天。韦娘子去时,被其弟当众赶出,怪难堪的。” 姬霍不可置信。毕竟韦盈盈比不上沈婳和颜宓,也挺好看的。 “颜家那个小孬货!就知道欺负女娘!” 姬霍:“我最是见不得如此恃强凌弱的狗东西了!” 沈婳水盈盈的眸子看向他:“世子之意是要给盈盈出气吗?” 韦盈盈顿悟。 她惊喜又崇拜道:“果然同传闻所言,恭亲王府世子最是英武。” 姬霍:!!! 真!真的吗! 新 章节目录 第208章 你们这是瞧不起我么! 雅间内,姬霍嘴角的弧度以最夸张的姿态上扬。 眼前两位女娘说的情深意切,一番言辞自然是不会虚假的! 千里马有,而伯乐不常有。 得巧,他一碰就是两个! 沈婳轻声道:「出气就算了,我们不为难世子,只盼着能见颜娘子一面。」 姬霍纠结。 姬纥开始看热闹了。 「最英武的怎么不是本王爷?」 「你们指望他作甚,他最近刚被恭亲王一顿斥,正夹着尾巴如何敢再生事。」 姬纥一拍桌子:「三嫂!沈妹妹这事我给你们做主!」 说着,他推推姬霍:「你走一边去。挡住我的英姿了。」 姬霍:!!! 他的理智被这一激彻底挖空。 「不行!」 「谁都别和我抢!」 姬霍甚至放话。 「见一面就够了?那孬货赶韦娘子的事难道不清算了吗?」 姬纥假惺惺道:「无需如此,你若得罪了提督之子,沈妹妹和韦娘子定心下难安。」 韦盈盈:「不错,这如何能过意的去?」 沈婳:「只是被赶一次罢了,盈盈没受伤,她也认命了。。」 「你们这是瞧不起我么!」 姬霍怒:!!! 「颜桉他是个什么东西?本世子唤官家一声伯伯,还会怕他!你们别替我担心!今天这事我姬霍是管定了!颜桉自幼被提督夫人宠坏!行事乖张无法无天,我若教训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姬霍一锤定下。 「现在就走!」 「你们且看着!那孬货胆敢拦我!」 说着,他很有气势的转身。 姬纥乐的不行生生憋着,连忙追上去。 沈婳同韦盈盈落后一步。 「这能行吗?」 韦盈盈按耐激动:「就怕恭亲王世子那人将颜府闹的底朝天。你我也算是罪过了。」 沈婳:「七王爷知晓分寸。」 女娘也很无辜。 「我劝了好几回。」 「恭亲王世子不听。」 沈婳得出结论:「他这人非要行侠仗义。」 韦盈盈:「是了,盛京再难见他这众性情中人了。」 两人出了酒楼,就见姬霍在门口张望。姬霍连连催促:「快些!磨蹭什么!坐我的马车一同过去。本世子拳头已经痒了!」 ———— 提督府 不似有了喜事,阖府上下气氛带着诡异。 提督夫人面色凝重,似有怒容,她沉着脸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向来同她不对盘的二奶奶品着茶,也不怕她的冷眼:「大嫂,你家桉哥儿将韦家女娘赶出府一事你可知情?」 提督夫人看她:「怎么?」 「韦娘子好歹是工部尚书之女。怕是不妥。」 提督夫人不以为然:「韦家女娘眼看着断了前程,韦尚书难不成还会为了她出头?桉哥儿行事急躁了些,可他也不想让嫡姐同那种女娘交好,还能有错?」…. 二奶奶忍住不翻白眼。 宠儿子也不是这样宠的。 难怪老太太恨提督夫人,说好好的哥儿被养废了。也就提督夫人以为自己的儿子完美无缺。 「说起宓姐儿,我倒要问问,大你打算将人关到何时?」 她作为过来人道:「待为了人妇,焉能还像闺中做女娘这般舒坦?眼下婚期已定就在来年开春,不趁 着这段时日让她顺心快活,怎么,你是打算拘到她上花轿不是?」 提督夫人搁下手中茶盏。她冷不丁出声,丝毫没给二奶奶颜面。 「二弟妹,大房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二叔许久不归家,你若闲着不如想着如何让他收心,别将手伸太长。」 提督夫人似有不耐:「刘妈妈,送客。」 二奶奶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刚出了提督夫人的院子,身侧的婆子扶着她忧心忡忡道。 「夫人您何必来此受主母这种气?」 在她看来,颜宓嫁给谁,都是同二房无甚干系的,何况老太太眼下不在盛京,二奶奶不得二爷看重,若再得罪了主母,只怕被穿小鞋。 二奶奶顿足:「那丫头到底喊我一声二叔母。」 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和提督夫人再不合,却到底是心疼颜宓的。 谁能想到,往前最是尊贵的女娘,最后被亲生爹娘推入此等境地。 得了如此的婚事,转头又被软禁。 说出去谁信呢。 而软禁的原由,只是卫国公府提亲后,那夜,颜宓跪在双亲面前,抛开一切理智为自身争取了一次。 ——求阿爹阿娘收回成命。 「见她如此,也着实怪可怜的。宓姐儿这人知书达理,若是没记错,这是她第一次求人。」 求的还是自己人。 连二奶奶都知道,卫国公府并非良配。 她挑眉:「下聘那日,卫大公子影儿都不曾得见。我活了这些年,从未见如此荒唐之事。」 婆子轻声道:「卫国公府那边交代了,说卫大公子身子不妥,这才不便来此。由其胞弟代劳,也是在理的。」 胞弟?那个六七岁的男童? 啼笑皆非。 二奶奶才不听这些。 「他本就是个病秧子,前些年一直养病,也无需他如何,便是出面露个脸都不愿,怎么,病入膏肓,是快死了?」 「若真是看重宓姐儿,也会撑着到场。」 说着,她面露不屑。 「算了,她亲身阿娘都舍得,我一个做叔母的有甚可急的,难不成真能为她做主了?」 时也,命也。 主仆二人走后,提督夫人心气不顺,身边的婢女给她揉肩捶腿。 「娘子那边如何了?」 「禀夫人,娘子昨儿就不曾进食了。」 提督夫人拧眉。 颜宓不在她身侧长大,说到底,她也没那么心疼。 这一回,她对颜宓是失望的。 好好的女娘,这些时日频频出府本就不该!眼下竟然敢说不想嫁,定然是被韦盈盈教唆的。 「那便是不饿。」 「她若真有骨气,有本事一滴水一粒米都别用。」 「庖厨那边无需再送膳过去。她什么时候服软了,再来禀报我。」 「是。」 而就在这时,有婆子匆匆而至。 「主母!不好了。」 提督夫人不虞看过去。 婆子:「公子被打了。」 闻言,提督夫人倏然起身。 「什么?」 「恭亲王世子突然闯入,拎着我们公子就是一顿揍啊。拦也拦不住。」. 温轻 ... 章节目录 第209章 所以,你又去惹是生非了 婆子所言,实则偏颇。 姬霍可没一入府就揍人。 当时,他被颜家门房拦了下来。恭亲王世子脸色很难看。 「拦我?」 「本世子入宫都没人敢拦!便是官家的书房,我都能进得!」 「一群瞎了眼的,让开!」 门房面面相觑,到底畏惧强权。 「这……我们公子说了,不能让韦家娘子入内,我等一旦放行,只怕难以交差啊。」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姬霍就愈发猖狂了。 他亮出怀里金灿灿的金牌。 沈婳看过去,金牌令箭如爀帝亲临。 果然,守卫惊恐的全部跪到地上,手掌着地,身子弯成恭敬的弧度,头压在手背上。 姬霍冷哼一声。 他扭头去看沈婳。 「怎么样?」 沈婳:「真佩服。」 姬霍眉飞色舞,走路都是飘的。因崔韫而沉寂的心再次为女娘疯狂跳动。直到好巧不巧遇到了刚要出府鬼混的颜桉。 他有意在沈婳面前露一手。 「呦,孬货,本世子正要找你呢。」姬霍张狂的叫嚣。 颜桉这些年仗着身份就差在盛京横着走。见状黑脸。 可下一瞬,他瞧见眉眼弯弯的沈婳,不免心神一荡。 姬霍:「你看谁呢!」 姬纥跳出来:「再看,把你眼挖了信不信。」 韦盈盈把沈婳往身后一挡。 沈婳眨眨眼,她掏出小铜镜照了照。 韦盈盈:「你作甚?」 沈婳对镜自怜,吐出一句话:「长成这样,藏都藏不住。」 韦盈盈:…… 这边,颜桉狠狠拧眉:「你们来此作甚?」 「姬霍,这是提督府,可不是恭亲王府,自不能让你放肆。」 说着,他又瞪向韦盈盈。 「白日所言,想必我说的够清楚了。不准你再见她!」 「韦盈盈,还要我说多少遍?你好歹也是世家出生,怎么人话听不懂了?」 韦盈盈:「颜姐姐人呢?我今日必须要见她。」 「她?」 颜桉:「你见不了她,她如今被我阿娘关着。往前逆来顺受,却也想着造反,她是活该。」 沈婳心一沉。又闻颜桉出言恶心人。 「怎么,你的未婚夫婿没本事不能给你出面转头找上了别人?挺有本事啊。」 他这人低俗,凡事自然往低俗方便去猜忌。不论真假,他为一吐为快自不会在意女娘名声。 「轮着辈分,他们二人都该唤你一声准嫂嫂吧。」 话音刚落,姬霍提起他的衣领,二话不说,一拳直接砸了下去。 「嘴给我放干净点!」 「颜桉!三年前我能收拾你,今儿亦能收拾你!本想着给你留点颜面,你倒是给脸不要脸!」 韦盈盈听着火冒三丈,可见颜桉脸色落彩,不免又舒坦。 爽! 颜桉吃痛。很快同姬霍扭成一团。 提督府内的奴才惊叫一圈,纷纷上前围堵。自要拉开姬霍保护颜桉。…. 姬纥:「我看谁敢!」 他冷冷道:「恭亲王世子是你们能碰的!」 颜桉如何能打得过姬霍。他很快被姬霍按在地上摩擦。也不知被揍了多少拳,疼得他甚至忘了还手。 仆人吓得面色苍白,全部跪在地上。只能听着属于颜桉的喊叫。 从一开始 的。 ——你敢打我? ——呸!有本事你再打一拳! 到最后的。 ——别打了。 ——老子让你别打了!姬霍!我爹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好在,提督夫人匆匆赶来。 她一见此等场景,心下一咯噔,心疼坏了。 「住手!」 「恭亲王世子!你身份尊贵,可我颜家不是你能撒野的!闯我颜府,伤我颜家子嗣!世子未免过于飞扬跋扈了!」 「放开我儿。」 提督夫人咬牙切齿,再看一地的奴才:「都是死的吗!还不快将世子给我拉开!」 众奴才就要起身。 姬纥:「怕是不成。」 姬霍继续亮出他的宝贝金牌令箭:「拉?提督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提督夫人面色铁青。奴才又继续老实跪着。 「阿娘!救我!」颜桉鬼哭狼嚎。 姬霍斥:「住嘴!」 「本世子手打疼了,先缓上一缓。你阿娘救不了你,她只能在边上看你被揍。」 提督夫人深吸一口气:「成何体统!」 是翻了天了。 「管家!备车,入宫!」 「世子拿御赐金牌为非作歹,我是奈何不了你,可也能去官家面前告上一告的。」 「怕是也不成。」 姬纥道:「颜桉张嘴便颠倒黑白,诽谤诬陷,姬霍打的已然够轻了。」 提督夫人面色一寒。目光凌厉。她来此途中,是知晓起了口舌之争。此事,的确桉哥儿有亏在前。 见姬纥提起,她不免得低一个头。 「不过是他口无遮拦气话罢了,何必当真。」 她家桉哥儿脸都肿了! 提督夫人深吸一口:「今日一事,那便算了。」 沈婳幽幽出声:「算了?」 「夫人真会开玩笑。」 沈婳也是看清楚了。颜宓不受亲娘庇护,更不被胞弟庇佑。 「若颜公子是一时气话拿七王爷,世子和韦娘子说事,也的确好商量。」 女娘嗓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震:「可颜公子好大的口气,寥寥几语,将三皇子、准三皇子妃、七王爷、恭亲王世子一同卷席其中,这便算了,可他诋毁三人,便是诋毁皇室。盈盈是官家赐婚,颜公子又质疑了当今天子。怕是不能算。」 这一句话,分量实在太重。 颜桉欺软怕硬,愣是有些慌张。 「我没有。」 姬霍心里暖暖的,他被沈婳保护了,于是又是一拳。 「你有!」 「嘶——」 提督夫人气的就要晕厥。 「夫人。」 又有婆子跑了过来:「崔侯来了。」 守卫……也不敢拦。 姬纥一顿。 糟糕! 他扭头往后看,提步而来眉眼清俊如皎间月的可不就是崔韫。 提督夫人不再去看地上的颜桉。她胸闷气短的转身。 崔韫淡淡道:「提督夫人。」 提督夫人忍住吐血的冲动。 好在崔韫稳重,同那几个该死的混账不同。 她艰难的扯了一丝笑:「崔侯来此所为何事?」 难不成,大理寺的案件牵扯到了提督府? 「寻人。」 姬纥轻咳一声:「你别吓坏了沈妹妹。」 崔韫仿若未闻 ,男子一步步走近。眸黑沉沉的锁定在女娘身上,语气听不出丝毫喜怒。 他没去看隔着几丈远鼻青脸肿的颜桉。 「所以,你又去惹是生非了?」 沈婳仰头,女娘丝毫不心虚。 她软着嗓音很认真的告诉崔韫。 「倪大夫说了,我需要快乐。」. 温轻 章节目录 第210章 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去皇宫溜达 两人之间的交谈,可见彼此熟络。 提督夫人不免心生警惕。 这几人显然是来闹事的,可再如何也没法将天给捅塌了,可若崔侯插手,就不一定了。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间,姬霍从颜桉身上起来。 姬霍很是敌意的盯着一尘不染的崔韫,人模狗样! 他嗤笑一声,又很不自然的理了理褶皱的衣摆。 “沈娘子。” “你别怕他!” “凡事有我呢!” 随后,被姬纥适时堵住了嘴。 提督夫人一把扑到脸肿的厉害的颜桉身前,再也顾不得平素的体统规矩。 她颤抖的手去触,疼的颜桉哭爹喊娘,提督夫人心如刀割,袖下青筋暴起,已然怒极。 “去!还不去找医侍!” “扶公子回屋!” 她冷着脸对姬霍道:“今日一事,我提督府记下了!” 到底沈婳适才的寥寥几语,给她警醒,只能吃了这哑巴亏,不敢闹大。 官家可以不在意三皇子,七王爷。可姬霍这个侄子,他是在意的。 更何况涉及了皇家名誉。 崔韫肃穆。 他平素本就持重,规行矩步。眼下此事又同沈婳相干,自不能将她直接带走而落人口舌。 他的身份,和那外人眼里的崔家次子的正直,也不允许此时就这般了结了。 男子稍稍抬眸。 “提督夫人稍安莫燥。” 他嗓音冷清,如泉间水好似能抚平由心而发的郁火。 他不曾数落沈婳,更不曾对提督夫人致半个歉字。他来的迟虽未见此事全貌,但也猜了个大概。 提督夫人到底要卖崔韫几个面子。 “今日一事就此罢休,崔侯将所寻之人带走,我不会计较。” “错。” 崔韫轻笑。 “提督夫人此言差矣,此事涉及皇家,提督府,恭亲王府,工部尚书府还有阳陵侯府,并非小打小闹,颜公子受惊伤势严重,孰是孰非必须查个明了,规矩律令下对是对,错是错,绝不会偏颇。” “我既已瞧见,自不会为了自家女娘牵扯其中而将此事揭过。” 姬霍当下不乐意了。 “崔韫!你什么意思?听着意思是我的错了!” 崔韫:“世子张扬,却从不是无端惹事之辈,此事若就此罢休,你闯提督府是真,殴打颜桉也是真,便是有理,若真事出有因也是百口莫辩了。” “此事,阳陵侯府牵扯其中,我不好查,却有一计。” 提督夫人心下一紧:“侯爷这是何意?” 崔韫淡淡道:“入宫面圣。由官家做主。” 姬纥笑了。 “不错,有父皇过问,日后也没人敢乱泼脏水,” 崔韫吩咐即清:“通知三皇子,恭亲王。” 提督夫人呼吸一滞。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姬霍讪讪:“这……倒也不必吧。” 姬纥嫌弃:“我就说你没什么英姿,早知如此何必逞强?” 换来姬霍一横:“去就去,左右我有理!” 为了证明他的确英勇无畏,姬霍气势汹汹:“去,把你们公子抬到我马车上!” 这一转折,丝毫由不得提督夫人拒绝。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颜桉吓得晕厥被带走。 她是朝廷命妇,不经准许是没法入宫的,只能火急火燎的破音吩咐。 “去!去找老爷!”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皇宫而去。 崔韫,沈婳,姬霍,姬纥,韦盈盈一辆,晕厥的颜桉一辆。 女娘靠近崔韫:“不会让表哥摊上麻烦了吧?” 她凑的很近,说话轻微的气息顺着风擦过崔韫脖颈带着痒意。 崔韫喉结滚动。 不等他回应,姬纥啧啧一声。 “沈妹妹,你就放宽心,摊上麻烦的是姬霍。” 姬霍:…… 沈婳‘哦’一声,放心了。 姬霍:? 此前种种,都是假的吗!!! 他看着沈婳同崔韫挨的很近,一时间不明白,他到底为了什么? 合着他在前面卖命,崔韫捡现成的? 他扭头,看像韦盈盈。 韦盈盈就更过分了:“此事连累了三皇子,只盼着莫吓着他。” 姬霍:……就很离谱! 他顾自生着闷气。 可一马车的人,没人在意他。 这厢,崔韫回应沈婳:“无事。” 他淡淡道:“颜卫两家联姻,此事官家早已不虞。” 爀帝前脚骂卫国公,后脚卫国公府的聘礼抬到提督府。别的朝臣恨不得退避三舍,偏偏颜家一头撞上去。 这是不将天子放在眼里。 爀帝得知此事就想敲打颜家了!他也算是将机会送上去。 而此事,若真要论,也是颜家之过。 他们这些人,不会有事。 姬纥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他早已猜出,这也是看着姬霍一拳一拳揍人未去阻止的原由。左右颜桉不是好人,倒也不算是冤枉他。 姬霍焦虑,好了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也顾不得颜面了,他没好气道:“你们回头记得给我挡着些。我父王那人,有事他是真抽我。” 姬纥:“哈哈哈哈哈。” “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崔韫!是你要进宫的,也是你让我父王进宫的。我们这些人也算是一根绳上的,本世子将话撂下,但凡我今日身上多一刀口子,和你没完。” 崔韫嫌他聒噪。却也愿意给他一颗定心丸。 “不会。” 姬霍似信非信。 “你确定?” 崔韫动了动唇:“今日一事,世子若还有精力,只管如实回应。恭亲王不但不会罚你,保不齐会对世子赞赏有加。” 这边沈婳抿唇。 女娘垂眸,许久不语。 韦盈盈见状,了然。 沈婳平素再颐指气使,也是个商户之女,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天子,如今要面圣,自然是慌得。 莫说沈婳,便连她腿都有些软。 韦盈盈正要安慰。 “怎么了?” 就闻崔韫在问。 沈婳抬头,眼眸亮晶晶的。 “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去皇宫溜达。” 女娘笑意深深。 韦盈盈:……你当逛街呢! “沈婳。” 韦盈盈面无表情:“你就不怕么?若是天子面前失仪,没准你我得掉了脑袋。” 沈婳:“怕什么?” 女娘有恃无恐的告诉她:“早死晚死,对我而言都是要死的。” 韦盈盈:…… 她不说了行吧!!! 新 章节目录 第211章 我疯了不成,抢媒婆生意 等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姬纥姬霍跳下马车,崔韫弯身出车厢后,抬手指尖按住刚露出半个脸女娘的额。 “坐回去。” 沈婳慢吞吞的‘啊’了一声。 “可我——” “坐回去。” 崔韫语气淡淡,嗓音缓缓比之前慢了些许。 “此事,你同韦娘子无需出面。” 沈婳一手拍开。 她不快乐了。 崔韫:“在此处等着。” 女娘睨着他。 “等此事了结,带你去宣府。” 沈婳还是不说话。 双双僵持着。 这边,姬霍等的不耐烦:“还走不走了?你们搁着依依惜别,可笑!是我遭殃!我遭殃!不是你们天人永隔了!” 眼见着几人入了皇宫,沈婳无精打采。 韦盈盈比她还蔫巴巴。 姬誊那人胆小的很,皇宫与他而言怕是噩梦。 “沈婳。” “你借我点银子。” 沈婳莫名。 “今日一事,是我对不住三皇子,我决定多给他银子,当做补偿。” 韦盈盈这些时日,实在穷的不行。 沈婳掏出一卷银票。韦盈盈数了数,心下有数后,不忘提点:“对了,你记得补偿崔侯爷。他是特地为你的事奔波的。” “他愿意啊。” 沈婳也很为难:“我没逼他。” 韦盈盈察觉了。 沈婳有时聪慧到了极致,可有时在人情方面却很是欠缺。 就好像……被养着的花朵,有人浇水,有人施肥,有人给她遮挡烈日,她要做的,只需花瓣娇艳盛放就好。 沈婳应当曾被人保护的极好,顺风顺水的,故,旁人对她好,她接受的理所当然。 韦盈盈不知沈家事变。 她也不会知道沈婳前世过得有多糟糕。沈婳能奢靡到极致,就因为她生的美,故受到了这世上对女娘最大的恶意。 所有人都利用她,哪还有人教她人情世故。 那时,沈巍死后,沈婳度日如年,起先,她还不曾得知沈瞿的真面目。 沈瞿说:“漾漾难受身子又差,那便在屋里待着。” 沈婳也的确久久不曾出门。 而沈瞿借着机会,阻断了沈婳同外界交流的机会。孙掌事急的不行,却不得见沈婳一面。 女娘在此期间,学会了写字。 也在此期间浑浑噩噩,然后知道了属于沈瞿的阴谋,和这个继兄的肮脏算计。 韦盈盈抓着银票。 “我这几日知道了一件事,挺心疼三皇子的。” 沈婳眸光清澈的看她。 韦盈盈闲着无事,也便同沈婳慢慢道:“当年官家登基时,为巩固权利,有意打压旧臣扶持新贵。其中周家是旧臣,王家是新贵。” 两两势力水火不容。 爀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两府相斗。 “周家为首的旧臣久居盛京,手段和人脉自不容小觑。眼看着能扑灭王家为首新贵身上的火时,爀帝出面。好一番诚恳劝诫,又赐婚周王两家。试图以此方式让两派相处融洽。” 可周家女早有婚约。 而,王家又怎愿意让周家女入门?可王家是皇上信得过的左膀右臂,自该为主上排忧解难。 沈婳听的很认真。 “成亲那日周家女烈性,在新房自缢身亡。周家彻底大怒。君臣有别不敢怨爀帝。也便将所有恨意发泄在王家身上。扬言一命抵一命,不然此事必不罢休。” 王家还委屈呢,娶回来女娘死了,他们还没找周家算账。 这事,当时闹的很大。而爀帝龙位并不算稳,甚至桎梏与新旧两党下。变得极为被动。 韦盈盈一顿,语气变缓。 “直到——西河郡异姓淮安王邵婺出面摆平。” 周王的恩怨,沈婳不知,可韦盈盈一提淮安王,她心下便有数了。 不等韦盈盈往后说,她安抚的拍拍韦盈盈的手。 韦盈盈:“爀帝有意拉拢,同年,淮安王嫡妹入宫为妃受尽宠爱,次年产下麟儿,受封为邵贵妃。” 其子行三,名姬誊。 后来,爀帝坐稳江山,第一个处死了淮安王府的所有人,便是刚生下来不过七日的小世子也没放过,第二个是周府。 处置周府只为立威。而淮安王安上谋逆的罪名。 真的谋逆也好,假的谋逆也罢,出只要出自天子所言,那就是真的。 这就是帝王。 姬誊受的这些罪,只是因为他舅父是反贼。 韦盈盈忽而话锋一转:“不说这糟心事了,继续说你。” 沈婳拧眉。 “崔侯对你也算用心,你好歹也该表示表示。” 沈婳:“他不收银票。” “那是因为侯爷不缺钱!” “那他缺什么?” 韦盈盈陷入沉思。 的确,崔韫有权有势要什么没有。 很快,韦盈盈想到了。 “他缺美色!” 沈婳闭眼小憩。 “同你说话,怎么又不理我?什么毛病,回回皆如此!” “沈婳?” “沈娘子?” “喂!” 沈婳一言难尽,忍无可忍睁眼瞪她。 “我表姑母这些年一直在盼,尚且落了一场空,何况崔韫自己都没能耐娶侯夫人,你指望我能帮她?” 女娘斥:“你不要在此胡乱支招,我疯了不成,抢媒婆生意?” 韦盈盈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小声嘀咕。 “说的好似你比媒婆能耐似的。” 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如此大言不惭。 沈婳看着她:“我听见了。” 韦盈盈:…… ———— 御书房。 爀帝正批阅奏折。 应公公从殿外入内。 “皇上。崔侯——” 一句未完,爀帝抬眸,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天子威严毕显。 “让他进来,正好朕有事寻他。” 应公公补充:“七皇子,恭亲王世子一同求见。” 爀帝:…… 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搁笔。 “准。” 应公公退下,很快几人入内。 姬霍率先入内。 崔韫于姬纥同行,齐齐行礼。 爀帝眯了眯眼。不等他出声,就听姬霍夸张道。 “皇伯伯,今儿一早就闻喜鹊啼叫,我便知是吉兆,可不得特地来见您。” 爀帝意味不明的看向他。 “上回,你父王揍你时,你跑入宫求我庇佑,也是如此说的。” 一字不差。 姬霍:…… 爀帝温和的看向其中一人。男子负手而立如松如鹤。不等问话,应公公再次入内。 “皇上,三皇子求见。” 爀帝沉了沉脸。 他是相当厌恶姬誊的。 很快,又有公公入内,对着龙椅上的爀帝磕了个响头。 “皇上,恭亲王求见。” “皇上,提督大人求见。” 爀帝:…… 新 章节目录 第212章 连我家的逆子都比不得 恭亲王,姬誊入内请安。 颜提督入殿,面上难掩慌乱。他伏到地上,就此跪下。 「臣有罪。」 徽帝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环视一周,最后落到颜提督身上。 颜提督是他一手提拔的。 当年先皇犹在,颜提督最早识时务者向他投诚,也算是一路腥风血雨而来。 那个时候的颜提督是忠心的,可如今呢?私下同太子姬甀来往频频。野心昭昭。 徽帝如何不忌惮! 太子四皇子可以斗的死去活来,左右不过双方势力相互制衡,可他还没死呢,如何能忍臣子同皇子勾结? 龙心早有不悦。 眼下,颜家又同卫国公府联姻。 颜家女娘会嫁不出去? 他不免对此深思猜忌,卫国公府被姬妄舍弃后,是否转头投靠了姬甀?卫国公是下了何等血本还是说卫家那边有东宫想要的物件。 徽帝阴鸷的取过案桌上的浓茶,茶盖一下一下划过茶杯。俨然是故意给颜提督难堪。 恭亲王眉一挑。 明白了。 他来此之前,是崔韫那边告知,为了何事却一概不知。可姬霍是个惹事糟心玩意,身为其父又怎能不知。 他潜意识就笃定是姬霍犯了事。 恭亲王狠狠的瞪了姬霍一眼。 「崔家小子,本王已来皇兄也在,这逆子到底做了什么事,你只管说,本王受的住。」 姬霍:??? 「父王,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住嘴!回头有的收拾你!」 「恭亲王。」崔韫上前一步,嗓音冷清却识礼周到。 崔韫负手而立,用最是平和淡漠的嗓音道:「今日一事,涉及甚广,崔家不敢行包庇之责,故只能请恭亲王和三皇子入宫。」 只听姬霍大手一挥:「把人抬进来!」 很快,颜桉被抬了进来。 抬着的都是颜家的奴才,这会儿腿吓得发颤,将颜桉往地上一放,全部跪倒在地。 担架上的颜桉不说衣裳凌乱,便是发上的玉冠也掉了,半边脸肿胀。他紧闭双眼,犹在昏迷。 爀帝顾自喝茶。 恭亲王:「这——」 「姬霍!你干的!」 「是,***的。」 姬霍这人没什么长处,可他做的事从来不会低头不认。 姬霍:「不过,他是一听要入宫,给吓晕的,这不能赖我头上。」 「我揍他也不是头一遭了!颜桉这人就是欠!不说这次,上回我看上的女娘被他捷足先登,他拿什么同本世子抢。」 说到这里,他就来气。 这些年,除了崔韫,他极少在外人跟前吃过亏。 颜桉凭什么? 家世比不得他,样貌也比不得他。 是,他姬霍是没学问,可到底比颜桉强千倍百倍。 颜桉此等小人竟然抢他的人! 恭亲王怒斥:「放肆,御书房是你能喧哗的?」 早就被崔韫打了颗定心丸的姬霍,丝毫不惧。 「皇伯伯。」他叫。 「本来这种事,不该提出来污您耳的。」 爀帝似笑非笑。 恭亲王心脏有点不好。 「可我实在憋不住了,借着这次机会也要论上一论的。」 「是,我这人好美人不错,后院的姨娘小妾不少,可她们跟我,都是心甘 情愿跟的,逼迫一事,我这人再荒唐,也是做不出来的。」 他靠着本事(身份地位),吸引女娘,有错吗?跟了他的人,个个都不养在外面,会带入府给他们名分。 「我从不掩藏。我就是贪恋美色,父王为此多次骂我荒唐。」 「可盛京里头的公子哥,又有多少比我坦荡?不少人背地里养外室,逛花楼,还故装作清高不沾胭粉的姿态。」 这群王八反过来用正义凛然的姿态私下数落:姬霍真丢恭亲王府的脸,就知道躲在女娘裙摆里快活。 姬霍看向地上的颜桉。 不免讽刺。 「他强抢民女好一番凌辱,得逞后,留下几锭银子挥袖走人。」 「他是提督府的公子爷,寻常百姓如何能对付?」 出了这种事,只能认命。女娘含恨自缢。当时姬霍就气的揍掉颜桉一颗牙。 这事其实实在不算什么。毕竟欺占的事,权贵手里多了去了。 「这些年,颜桉仗着身份做了不少亏心事!天子脚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颜桉姓姬了!」 姬霍不怕事的问颜提督。 「此事,你可知晓?我记得当时是贵府夫人出面摆平的,花了些银子,买了条人命。」 颜提督:「皇上恕罪!老臣——」 姬霍很不高兴的打断他:「是我问你,你叫我皇伯伯作甚?」 「我皇伯伯爱民如子,难不成还会为你说话?」 他嚣张不已。 恭亲王难得没发怒。 他突然倍感欣慰。 毕竟!至少姬霍同颜桉相比,还没丧良心,定然是受他的谆谆教导。 恭亲王总算是揪到了一处可以夸姬霍的事。他难得的颔首,甚至将来此真正的目的抛之脑后,随后不认同的啧啧一声。 他高高在上的问。 「颜提督,你怎么回事?我原以为颜桉是个好孩子。」 「他阿姐多贤良淑德,怎么一母同胞,颜桉是这种货色?连我家的逆子都比不得?」 爀帝:…… 他也不急着知晓崔韫来此到底为了何事,恭亲王恶心颜提督,正中他下怀。 姬纥憋着笑。 崔韫淡漠的看着。 而姬誊安静的仿若殿内无他。 恭亲王显然不在意颜提督回应,问完话后,他又畅快的继续道。 「险些忘了,这颜娘子是老太太一手带大行教导之责,你这儿子却不是。」 他停顿片刻。 「也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哪有精力带两人。竖子错事,贵府夫人不严加管束,却忙着善后,再好的苗子也得废了而酿成大祸。你平素公务在忙,也不能放任不管啊。」 恭亲王「苦口婆心」。 「你这儿子日后如何还能成器?听说,你就这么一个嫡子吧。」 「可惜了。」 「姬霍也是我唯一的嫡子,可他这人杀人放火的事不做,倒不是本王自夸,他这人凡事还是讲究是非原则的。」 恭亲王:爽! 以后,谁敢在他面前阴阳怪气说姬霍是个废物。 他能昂首回应。 ——颜家有个更废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31章 漾漾真的好善良 姬霍得意的嘴角上扬。 而就在这时,时机成熟,崔韫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皇上和诸位皆在,颜公子也总该清醒清醒。也好将事说个清楚。至于世子适才所言,不若先搁一旁,回头再论?” 姬霍难得机智一回听明白了,压根无需姬纥出手,他几步走近颜桉。 “这有什么难。” 他蹲下,死死去掐颜桉的人中。 颜桉疼醒了。 他从地上跳起来,而后对上九五至尊的威仪后,直吸一口气,翻白眼就要再晕。 “逆子!皇上面前不可失礼!” 颜提督严厉斥,颜桉吓得一把跪倒地上,他伏倒身子都在发颤。 崔韫的视线轻飘飘落在颜提督身上。 “提督大人怎么也跪着?你不必如此,事情暂未得结论前,毕竟是恭亲王世子出手在先。等皇上决断后一切彻底明了,若真是颜家公子之过,子不教父之过,您再请罪也不迟。” 颜提督擦了擦额间大颗大颗的汗。那些路上准备的说辞,也只能就此憋在心底。 他如被凌迟般,惊恐不已。 还需怎么查,光是颜桉的几句话,就足以祸害提督府! 姬誊除却请安,其余都安静拘谨的站在一处,他半垂着头,似有怯懦一状。 爀帝是一眼也懒得看。 都差不多年纪,为何崔韫如此出色,而姬誊连直面他的胆子都没。 丢人现眼。 这边,崔韫不冷不淡的将今日一事如实而言。在阐述最后一个字后,男子淡淡睨向地上的颜桉。 “颜公子。” 颜桉发抖。 “本侯所言,可有虚假?” 颜桉继续发抖。 姬霍凶:“问你话呢!” “……不曾。” 崔韫:“你空口白牙血口翻张,在皇家子嗣面前泼脏水,污工部尚书之女,和我阳陵侯府表姑娘清白,认或不认?” 颜桉呼吸困难。 姬霍凶神恶煞:“说啊!” 颜桉瑟瑟去看一旁的颜提督。 颜提督:“看我作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这件事,已然是没有还力的余地了。在天子面前虚伪扯谎,是要被杀头的。 “……认。” 如今,他哪里还有早前的嚣张。 “是恭亲王世子打你在先,还是你辱人在先?” 颜桉话都没法说利索了。 崔韫也不为难他。 一个被颜家宠的没法没天的竖子,无非是个窝里横的。 他看向颜家奴才:“你们来说。” “是……是公子在先。” 事情已经初步明确。 崔韫颔了颔首,随后朝殿内高座的爀帝拱手。 “女娘胆怯,臣只能做主两位女娘先在宫外等着,皇上若宣,即刻能见。” 话音刚落,姬纥适宜的补充:“她们两位女娘不过是去提督府见颜娘子的,正巧碰见罢了。只不过女娘怯懦,听说要直面天颜,双双吓得小脸煞白,她们当时在场,虽是人证可颜家家仆在,颜桉也认了。” 没必要多此一举,再将人招进来问话。 爀帝视线沉沉。 俨然,无需崔韫在费劲,他淡然自若的退去边上。 姬纥:“父皇,儿臣有罪,没拦住姬霍。” 姬霍:“皇伯伯,我也有罪,一听颜桉如此大逆不道,愣是没忍住。” 恭亲王:“你们有什么罪?” 他难得硬气一回。 “皇兄,这可不能怪姬霍头上,他是冲动可是颜家子该打!我看还是打的轻的。” 爀帝就这么看着,他不发花话前,谁也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颜提督只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他挫败惶恐,地上的寒气却比不得他身上的。 在爀帝面前办事多年,爀帝的脾气他到底还是能摸出几点的。 “是臣教子无方。” 爀帝冷笑一声。 “你的确教子无方!” ———— 殿内气氛的凝重,沈婳并不知晓。 她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 不比热闹的街巷,此处除了宫门出肃穆的守卫,再无寻常路人。 明明很安静,可沈婳意识模糊间听到有人在她耳旁说话。 ——你的猫,已经葬了。 ——崔韫,你父阿兄牺牲,阳陵侯府只能靠你撑着。 人死了,往前的荣耀也跟着进了土。阳陵侯府若没人站出来,也只有门庭零落的份。 说话之人很是无力。偏偏他说什么崔韫都不得回应,往日的那一双黑眸,此刻无神空洞。 姬纥说的艰难。 ——你好好养伤,至少为了你阿嫂腹中的孩子。 说话声变得模糊,很快被另一道熟悉的嗓音代替。 “沈婳。” 崔韫看着睡的不安稳的女娘,俯身淡声唤。 “车内未备碳火,晚些再睡,醒醒莫着了凉。” 沈婳困倦的睁眼。 男子眉眼裹着一层说不明的神色。矜贵冷峻如皎间月。 再看车厢,不见韦盈盈。 “她同三皇子一道走了。”崔韫清楚她在找人。 沈婳慢半拍的‘哦’了一声,许是困,嗓音带着软绵。 这边,即清驾马朝宣府而去。 “颜桉是怎么处置的?” 崔韫倒是应了。 “打了三十大板,皮开肉绽。其父停了三年的俸禄。” 沈婳抿唇,没好气道:“真轻。” 她原想着,好歹颜桉也要去牢狱待上十天数月。 崔韫眸光一闪。 轻吗? 这可不一定。 至少颜桉半条命去了。 爀帝到底没能撤了颜提督的职。 提督这个位置,眼下并无适合的人选,若一旦空了,免不得有心之人往这个位置塞人。 与其如此,不如照旧。 官场上瞬息万变,颜提督日后怕是艰难。 这些,崔韫自不会告知沈婳。 沈婳的手是凉的,额间却带着汗,她用帕子轻轻擦去。 崔韫察觉出女娘的不对劲:“可是有恙?” 沈婳病恹恹:“梦魇了。” 女娘揪着帕子瞥向崔韫。 “做了很不好的梦。” 崔韫眸色幽深,顺着她的话:“梦了何物?” 梦见你了! 沈婳自不会同他说这些。 女娘苦恼了片刻。 她冷冷的张嘴就来:“我梦见你骂我。” 崔韫:“……” 沈婳眨眨眼睛,低下头:“表哥怎么不说话?” 崔韫沉静的看着她,随后沉沉的闭眼。 “你还是继续睡罢。” 女娘表示:“你骂我,可我!不怪你,我真的好善良。” 新 章节目录 第214章 她倒是……很容易满足 盛京街道依旧喧嚣繁华。商贩走卒叫卖声此起彼伏。稚童来回嬉戏,所到之处皆是欣欣向荣之景。 颜提督面色沉的能拧出墨汁来。颜桉负伤,路也走不得被家奴拖着。 直到回了府邸。 刚入书房,颜提督转身扬手,对着肖似他的那张脸,狠狠就是一巴掌。 「啪」 打的颜桉双眼发直冒金星,耳边嗡嗡的响。那本就肿胀的脸,愈发严重,里面的血丝仿若随时都能爆出。 「爹……」颜桉吐字艰难。 颜提督呼吸急促。 这些年他行事谨慎,何时落如此下风?彻底颜面尽失。 「别叫我爹!」 「我是怎么吩咐的?啊!」 「我说过不下三次,正值多事之秋,你万不能招风惹雨惹来祸端。你倒好,转身当成耳旁风!」. 「那是恭亲王世子!他再不成气候,父亲是恭亲王,那是官家的胞弟,你算什么?」 「孽障!今日——」 「老爷。」 提督夫人在府内焦虑不已,得之两人已归,现在书房就急急追来。见颜提督对颜桉疾声厉色的斥,连忙上前。 「桉哥儿都如此了,你作何还这般训他!」 再见颜桉衣摆鲜血淋漓疼的浑身抽搐,身上发热,脸上红的古怪,她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她训斥书房的婆子:「瞎了?还不去找医侍!」 婆子连忙去看颜提督的脸色。 「他还有脸上药?祸害全家的狗东西!依我看,不如趁着这次死了算了!免得以后再生事!」颜提督这次是气恨了。 提督夫人不可置信,她把颜桉护在身后。 「老爷!这是你的嫡子!他已受了如此责罚。还不够么?这次是姬霍上门滋事!姬霍仗着身份肆意妄为,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好生生来颜府作何?我还替桉哥儿叫屈。」 「不过是几句失智拌嘴罢了,官家也该念着您这些年的功劳,怎如此心狠给他打板子?」 颜提督的头突突的疼。 恭亲王殿内的一句话彻底点醒了他,在耳旁来来回回的回荡,又好似在空荡山谷间,回音空灵阵阵。 ——险些忘了,这颜娘子是老太太一手带大行教导之责,你这儿子却不是。 颜提督冷冷的看向发妻。 当年,提督夫人生下颜宓后,老太太就抱到自个儿屋里养了。提督夫人虽埋怨,可当年她未掌中馈,在府上处境艰难立不住脚跟,到底不敢生事。 后,她又生了颜桉。 老太太依旧让身边的婆子过来。 可这次,提督夫人抱着襁褓向他苦苦哀求。还未出月子的发妻,楚楚可怜的掩面而泣。 「婆母要走了宓姐儿,以至于那孩子向来不同我亲近,要见自己女儿还要婆母首肯。如今婆母还要桉哥儿,骨肉分离我这心里如刀绞。」 颜提督见此,也便做主让颜桉留了下来。 ——母亲,您带宓姐儿已然吃力,如何还能再多一个孩子扰您清静。哥儿的事,您就莫插手了。 当年老太太是怎么说的。 ——你当我乐意给你奶孩子? 老太太拍着桌子。 ——行,我不管了,我一个老太太何至于讨人嫌。日后我就带着宓姐儿。 ——你那媳妇都说我疼二房,可二房的子嗣我怎么不带?我是吃饱了撑的吃力不讨好?就她?秉性不纯能带好孩子?你当年要娶她,做了何等孽障事真当我不知晓?你若不是我儿,我何至于吃斋念佛替你还孽债?你有出息了 是官家跟前的臣,却被那种毒妇迷住了。是我做母亲无能如何也拦不住。日后有你苦头吃! 他当时觉得老太太言重了。 枕边人是他费尽心思娶进门的,即便往事不堪了些。又怎会带歪孩子?更何况,等颜再在大些,会跟着夫子读书。 颜提督又想到了颜宓。 上回他有疾,也是颜宓最是孝顺,忙前忙后的伺候。 若非卫家抓了他的把柄,正是他娶妻时犯下的错,他怎会愿意将颜宓嫁入卫国公府! 「至今日起,不得你再关宓姐儿!」 提督夫人蹙眉:「不行,她若再同韦家女娘鬼混,只怕……」 明明是费尽苦心娶来的妻,可颜提督再见她,却有些厌了。 「这家还是我说了算!」 他冷冷道:「二房嫁嫡女时,弟妹可曾拘着她们!你若对宓姐儿有对这孽障一半的上心,她会不亲近你?」 ———— 朝衡街永昌伯爵府 马车缓缓停下。 崔韫率先下车,沈婳慢吞吞的探出身子,光线下,女娘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 她提着厚重的裙摆,踩着踩脚凳下地。 「这些时日莫在生事。」 崔韫照顾她的速度,步履缓慢。 这种事,沈婳哪里控制得住。 不过,她应的却很快。 「嗯。」 女娘还不忘点点头。同她当年敷衍沈雉是如出一辙。 ——漾漾,日后莫在生事。二房的沈瞿虽是庶子,到底是你堂哥,长辈议事,你却在他头上砸出一个血窟窿实在不该。 那是沈瞿活该,谁让他往自个儿跟前凑的。 那时的沈瞿多脏啊。衣裳上头还沾着泥。 小女娘一万个不服气。 她就砸。 下回在看见这个小庶子,她还砸。 但在沈雉面前。 女娘乖巧的点点头。 ——嗯。 ——阿兄去书院求学,估摸着半月后归家,这些时日,你若不惹事端,阿兄有礼。若你不安分,你的礼物就给坠姐儿了。 沈婳丝毫不在意。 给就给呗。 她什么好物件没见过。 更何况,沈坠那没心眼的,委实蠢笨。还不是眼巴巴会送给她。 最后还是!她的! 女娘乖巧的继续点头。 ——嗯。 沈雉看在眼里,心下叹息。他蹲下身子给女娘系着玉佩。 ——阿兄思来想去,还是不信你,不若发个毒誓,你若不安分,就变成全丰州最丑的小女娘? 沈婳瞪眼。 ——阿兄。 ——你没妹妹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弯唇笑出了声。女娘眼眸如一汪春水。 崔韫侧头去看她。 这些时日,天有转暖的迹象。湖面的冰融化,万物复苏。 女娘却穿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貂毛配着女娘傲慢的神色显得很是嚣张。 崔韫淡漠了然。 带她来外家,竟这般欢喜? 她倒是……很容易满足。 章节目录 第215章 不能再多了! 婚宴结束,宾客散去。而宣府的平静总算裂开一道口子。湖面虽无波,可却等待风暴的彻底卷席。 崔宣氏心事重重搁下手中茶盏,对一旁的乔姒道。 “这些时日,你多陪陪嫒姐儿。” 乔姒闻声应:“是。” “都说崔家女脾气软,这孩子比我更甚。什么委屈憋在心里,从不同娘家提及。” 崔宣氏说着,不免叹息摇头。 “你瞧瞧,让她在娘家多呆几日,却好似失了魂,用膳都能恍惚了去,你回头带着绒姐儿一同陪着她,免得闲下来想东想西。反倒将自己困入死局。” 乔姒劝:“小姑子有长辈撑腰是有福气之人。”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房妈妈从外快步而入。 “大娘子。” 崔宣氏:“怎么了?” 房妈妈:“侯爷带着沈娘子来了。” 崔宣氏有些意外。 “快请进来。” 房妈妈一顿:“没往咱们院里来。” 乔姒闻言,微微颔首:“也是,想来二叔带着沈娘子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房妈妈:“这倒没有。” 她说:“侯爷带着沈娘子往嫒娘子院里去了。” 崔宣氏:? 乔姒:? 被崔韫带到宣嫒跟前的沈婳:??? 崔韫也忧心宣嫒会想不开。故,她身边陪着的人没有谁会比戏最多闹腾的沈婳更合适了。 何况,他这几日会住在宣府,不会回阳陵侯府,沈婳到底还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好。 “表姐。”崔韫对着宣嫒温声唤。 宣嫒见是他,嘴角温婉浅笑。却难掩面色的愁苦。 “公务不忙么,怎么过来了?” 说着,她有些意外的看向沈婳。 崔韫见状:“喊人。” 沈婳双手交叠,很听话:“表姐。” 宣嫒:!!! 她细细的看着眼前二人。 男子疏离淡漠如皎间月,风姿冰冷列松如翠,女娘娇柔婉转间明媚生晕。 一静一动间,好似一卷灵动相配的画卷。 崔韫没说公务,只是同宣嫒说了几句话后,再对沈婳道:“这几日在宣府住下,我有事去寻宣沉,你在此处陪表姐,晚些我再来带你去阿娘那边用膳,可行?” 崔韫都为她入宫收拾烂摊子了,只要不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沈婳都会答应。 她答应的很干脆。 女娘会闯祸是不错,可她本性纯良,宣嫒不是阳陵侯府内那些心思颇多的表姑娘,崔韫自然不会担心沈婳转头骑到宣嫒头上去。 毕竟,乔姒就是例子。 而且,沈婳再傲慢,可她却好似很吸引女眷的喜欢。 崔韫一走,屋内少了个人。 宣嫒正不知如何同沈婳相处时,就听女娘自来熟的喊她。 “表姐,有茶吗?我可渴了。” 这是真话。 “……有。” 宣嫒忙招呼沈婳入座。 沈婳坐下,她端着婢子送上来的茶盏仰头就喝。 一连喝了两盏。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点心上。宣府上下心疼宣嫒,便是她的吃食方面,都格外上心。 “表姐。” 沈婳看着没动过的点心,侧头看宣嫒。 “我能吃吗?” 宣嫒听着她一声一声表姐,险些以为真的有这么个表妹。 她将糖糕移过去。 沈婳很有礼貌的同她道谢。 女娘咬着糖糕,她吃的很认真。腮帮子鼓鼓的。咬了几口甜糕。实在讨喜。 宣嫒柔声问:“还想吃什么?” 沈婳矜持:“刚见表姐就要这要那,如何好意思。” 守在一旁的影五:…… “自家人,客气什么?” 沈婳觉得也是,她扳着手指 “如果这时有南瓜子,就更好了。” 宣嫒让身边的婢女下去取。 沈婳:“最好是刚炒好的,才最酥香。” 婢女:“是。” 沈婳继续扳手指:“我还想吃糖葫芦,剥了籽的,糖霜厚一些,薄的我不爱吃。” “还有茯苓饼、豌豆黄、云片糕……” 影五的眉心挑了挑。 宣嫒微愣。 沈婳清了清嗓音,端庄继续矜持:“我是不是要的有些多了?” 宣嫒:“不会,我这就让下面准备,你爱吃就多吃些。” 等一道道精致的点心送上来。 沈婳到底还是察觉出了宣嫒的不对劲。 她吃糖葫芦时,宣嫒在愣神。 她吃云片糕时,宣嫒目光无神。 她剥着南瓜子时手都染了一层灰,宣嫒呆滞。 虽然不知宣嫒发生了何时,可沈婳好似知道崔韫将她叫过来作甚了。 沈婳很纠结。 她低头看向辛辛苦苦剥了一小盘的瓜子。分出一半,送到宣嫒面前。 宣嫒惊讶没去接。 沈婳又抠抠搜搜在自己留着的那份瓜子中,继续分出一半,送过去。 女娘眼皮悻悻耷拉着:“不能再多了。” ———— 书房。 宣沉同崔韫对弈。 他似嘲非嘲道:“重秉文倒是坐的住。” 至今,不曾来接宣嫒,更不曾给发妻捎半句口信。 这是认定拿捏住了宣嫒,还是说以为他那些丑事遮掩的天衣无缝? 崔韫手执白棋:“今早他带着那外室出没于半闲居。” 随着他话音刚落,圆润的白棋跟着‘啪嗒’一声落子。 宣沉沉脸。 他绷紧唇。 崔韫:“事已至此,不如早做决断。” “我知。”宣沉疲乏道。 “这段时日,阿娘和阿爹为阿姐一事起了争执,府上老太太尚且犹被蒙在鼓里。” “眼下有两条路,可阿姐这人最是心善。我也就举棋不定。” 崔韫淡淡道:“没有宣府,重秉文什么也不是。这些年看在表姐面上,一次又一次的扶持他,这些能给他,自然也能让他吐出来。” “舅父舅母关心则乱,表姐心善,左右你我去做恶人。” 宣沉苦笑。 他微微坐直身子。如何打算,他其实已有章程,就等着合适的时机。 他放下这些糟心事,稍稍正色询问。 “你觉得三皇子姬誊如何?” 宣沉:“姬纥同他走的颇近。” “我也留意出姬誊胆怯,倒是愿意亲近你。” 若不然,即清喊姬誊入宫,他怎么二话不说就去了。 崔韫睨他。 他没说姬誊如何云云。只是用最漫不经心的嗓音道。 “淮安王谋反,斩,父母妻妾子女,绞。阖府上下四百多条人命,一并处死。是当年官家下的令。” 崔韫淡漠:“皇命不可违,你可知是谁领命前去行刑?” 宣沉心口一跳。 崔韫凉凉道:“是我父亲。” 新 章节目录 第216章 既被你发现了,我也不藏了 崔韫骨子里透着冷漠。 是,当年也许崔旸于心不忍,抄了淮安王府。故对母妃被贬去冷宫从神坛坠入泥泞深渊的姬誊暗中照拂多次。 可这又如何? 四百多条人命死前的狰狞和哀求,最后也是死不瞑目。 崔韫若是姬誊。 他会恨满目算计心狠手辣的爀帝,恨高贵在上却暗中多次下毒手的邹后。恨整个皇室的无情,同样也会怨恨目睹淮安王府一个个头颅落地的崔旸。 可,姬誊上回见他,却说感激。 你说荒不荒谬。 宣沉看了眼路被堵死的棋局,索然无味的时候身子朝后一靠。 「再来一局?」 「不了。」 「那你不走?」 崔韫看了眼刻漏:「不急。」 沈婳多陪陪宣嫒,只好不坏。 两人这边说着话,那边崔绒也从乔姒嘴里得知沈婳过来的消息。她徒然瞪大圆溜溜的眼。 她人小鬼大的蹙眉:「我才不在意她来不来?」 「她又不是我的谁,我可是郡主,她若有些眼力见合该过来给我请安的。」 转头在乔姒看账册的功夫,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崔绒想,她只是随意转转。 然后,她很随意的转到了宣嫒院子。 既到此处,顺便见见表姑。 她过去时,屋内不似以往的平静死寂。 院内伺候的侍女,此刻都在屋里伺候,崔绒环视一周。没入屋,小小的身子贴近门扉,她将耳朵凑上去。 是熟悉又傲慢的嗓音。 「我当时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让那铺子将名给改了。」 「叫什么不好,非要叫烧品铺。」 宣嫒困惑:「瓷器是烧出来的,这名中规中矩,也无错啊。」 「有!」 沈婳抿唇。 「那个品我很不喜欢。」 她理所当然:「我不喜单数,若叫烧吕铺,我自不会为难店掌柜的。」 欢欢喜喜去逛铺子,就见门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口字,她兴致都缺了一半。 怨不得她。 宣嫒:…… 她不理解。却更啼笑皆非。 向来受规矩熏陶的她,觉得稀奇。 「可,那到底是别人的铺子,又不是自家名下,怎会依着你的喜好说改就改。」 这事实在有些为难人了。 若是觉得瓷器不够精美,为此挑剔也就算了,偏偏强词夺理的挑剔铺子名称。 宣嫒剥一颗瓜子,放到沈婳举着的小盘子上。盘子里多一颗,女娘空出来的手捡起来送到嘴里。 沈婳说话时,眼儿直勾勾盯着宣嫒剥着南瓜子的素手上。 影五也不知怎么发展到宣嫒给沈婳剥瓜子了。反正,宣嫒剥的很仔细,沈婳吃的也很快。 女娘甚至自诩体贴人,没嫌弃宣嫒剥的太慢。 宣嫒温声道:「掌柜没将你赶出铺子?」 「赶了。」 沈婳回忆后不高兴道。 这时,只听门口处一声嘲讽的讥笑。…. 崔绒总算揪住了沈婳丢脸的把柄,她昂首挺胸从外头跳进来,抬着下巴。 「不会吧不会吧,你也有今日!」 她欢喜的头上的揪揪跟着一晃一晃的。 「被赶出来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说出口,若人人知晓,想必你也没脸见人了。」 肉嘟嘟的小脸喜形于色,她说:「沈 婳,你求我。保不齐就给你保密,我不同他人言。」 宣嫒见状,暗叫不好。 然,沈婳眯了眯眼。 女娘很无所谓的弯了弯唇瓣。 「我当时极恼,一个不虞就将店铺给买了下来。」 店铺易主。 「名改了。」 「就叫烧吕铺。」 「背后东家易主,掌柜也是个识趣的,当时好话说尽,说要给我打一辈子的工。见他态度诚恳,我也善心大发没把他辞退。」 宣嫒:…… 崔绒如五雷轰顶,眼里的神气劲荡然无存,她如一朵枯萎的花儿,慢慢的垂下了脑袋。 沈婳点着如玉的下巴。 「有钱真是让我为所欲为。」 她又去看崔绒:「你能眼儿不眨的买铺子吗?」 崔绒:…… 宣嫒倒是嫌少看崔绒这般吃亏神情,她没忍住轻笑出声。 崔绒就更难过了。 「表姑!你怎么由着外人欺负我!快帮我骂她。」 「胡说,沈娘子如何是外人了?」 崔绒气冲冲的转身就要走,可到底克制住,挤到沈婳和宣嫒的椅子上坐下。 崔绒拿眼去看沈婳。 「你怎么好意思,让我表姑给你剥瓜子!」 「表姐非要疼我怎么了?」 崔绒纠结的脸皱成了包子。 「我表姑为了你,手都剥脏了。你的手是废了吗!」 沈婳抬手,一把掐住崔绒的脸,如揉面团般好一番揉搓。 「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崔绒:「唔!」 沈婳幽幽:「你来了也好。得巧我也想吃花生。」 你不会还想让我给你剥吧! 挺敢想啊。 做梦! 半炷香后,崔韫同宣沉一道来此。 刚入屋就见屋内的一幕,崔韫脚步一滞。 宣嫒温温柔柔的剥瓜子。 崔绒苦着一张脸剥花生。 而,他送过来的沈娘子,显然吃够了,一颗接着一颗将饱满的果肉塞到荷包里头。 女娘得了便宜卖乖放话:「你们可真好。」 崔绒:「你烦死了!」 宣嫒低头笑。 女娘:「我准备将烧吕铺的瓷器都送你们。」 崔绒:「谁稀罕啊!」 崔绒:「你把铺子名改回去。我喜欢品。」 沈婳:「在你没有能力将我铺子盘下时,不要命令我做事。我怕忍不住教你做人。」 要不是见宣嫒丧气消散了大半,崔韫的头定然是疼的。 宣沉看着长姐,又看向沈婳。陷入深思。 长姐本也有手帕交,却一个个嫁的远,一年难见几次。她嫁入重家后,身边还有几个能说话都人? 宣嫒性子软未出阁前却是个极爱笑的女娘。 可这次归家,宣嫒的笑,有几次是纯粹的。 几人正闹腾,并未察觉屋内多了人。 直到,沈婳手里的圆鼓鼓的荷包被顺走。荷包上绣着精美的图案,是一只红着眼睛的兔子,右下侧有一个字。 ——漾。 沈婳倏然看向拿走她荷包的人。 崔韫视线挪开,落在宣嫒和崔绒身上。随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沈婳。 「二叔,她奴隶我!」 崔绒告状,然后被宣嫒捂住嘴。. 温轻 w w..com,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章节目录 第217章 我以为沈娘子是能嫁人的年纪了 沈婳有些底气不足。 她听到自己说。 “我又不是给自己准备的,我是打算送给表哥的。” 沈婳借口找的很漂亮。 她慢慢的底气回归。 “表哥饿了能直接吃。” 沈婳:“既被你发现了,我也不藏了。” 她抬着巴掌大精致的小脸:“感动吗?” 崔绒不可置信:???这个马屁精。 女娘望着你时,眸中似藏了一把璀璨的星火,熠熠生辉。却灼热烫人。 崔韫指尖摩挲着那个漾字。 “感动。” 他嗓音淡淡,无情的撕开沈婳画的饼。 “表姐剥的南瓜子仁,绒姐儿剥的花生,沈娘子提供的荷包。” 荷包怎么了?若拿去卖,可值千金。 宣嫒和崔绒出力,她出钱。 也没错啊。 “二叔,你别被她蒙骗了。明明是她自己要吃。” “她为了讨好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明明好好长着手,又不是废了。” 崔绒积怨已久:“瓜子剥不了,花生剥不了,我看她吃饭都要人喂。” 她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沈婳柔弱,她抬手捂着心口处配合道:“的确吃饭要人喂,看来又得麻烦小郡主了。” 崔绒:…… 她承认,她的确斗不过沈婳。 宣沉见崔绒这般,眼底的阴霾也散了些去。 可有些事,的确该尽早决断。 “阿姐。” “随我去母亲院子。” 宣嫒的面色倏然苍白。她其实不傻,这几日被留在家中,父兄多次议事,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宣沉看向沈婳:“沈娘子不若也一道?” 沈婳有些错愕,不等她回应,就听身侧崔韫淡淡应了一声。 宣沉同宣嫒走在前头,沈婳和崔韫落后好几丈远。 沈婳远远的瞧见宣沉同宣嫒说了什么,宣嫒抬手拭泪。 宣家婚事已过,崔宣氏,乔姒久久不曾归府,崔韫三番四次来宣府,如今更是有久住之象。 女娘抿唇。 宣嫒这人其实很不对劲。 身侧,牵着崔绒的崔韫低头去看小女娘丧丧的揪揪,半响哂笑一声。 崔韫温声:“手剥疼了?” 崔绒可委屈了:“没有。” “我只是心里堵得慌。” 沈婳的思绪被打断。 沈婳没忍住:“哈!” 崔绒幽怨:“得,更堵了。” “沈娘子。”崔韫喟叹,忽而出声。 沈婳看他。对上崔韫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及笄了。” 而崔绒才六岁。 崔韫说着话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沈婳好似很少能看到他真正的情绪外露。她经不住的想,如若这是年少的崔韫会如何。 大抵懒懒散散将公子哥的矜骄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会嘴里擒着笑说。 ——同我委屈又什么用? ——沈娘子,绒姐儿到底不如你,她脸皮薄,你好歹也给她留点面子。 崔韫没有情绪:“你同她一般大?” 沈婳瘪嘴:“嗯。” “那你可能不信。” 她低头去踢地上的石子。 “我就是长的着急了些。” 崔韫止步。 “看不出来。” 他淡淡道:“我以为沈娘子是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 —— 这厢,宣父宣母早已等候多时。 宣母宣鄂氏坐主位,宣父永昌伯背对众人负手而立。 屋内,气氛凝重到诡异,压抑的让人沉不住气来。 崔韫入屋前,妥善将崔绒交给影五,他对崔绒交代几句后,影五带着不太高兴的小女娘退去隔壁用膳。 崔韫这才带着沈婳入内。 沈婳见众人齐聚一堂后,眸中闪过微微惊讶。然后被安排在乔姒身侧坐下。 她对面坐着的女娘,正是宣沉新妇——温国公府的娘子。两人先前在姬纥成亲那日,也有过一面之缘。 宣温氏见沈婳后,有些惊讶。很快她收好面部情绪,对沈婳稍稍点头,以作招呼。 沈婳不失礼的清浅回应。 人到的太齐了。可见宣嫒身上的事不容小觑。 以至于让沈婳恍惚。 宣家可真不把她当外人。 女娘心尖滚烫,正襟危坐的充当一份子。 宣鄂氏总算发话了。 她细细的看着宣嫒:“我们商议过了,今日把你叫来,是想你自个儿做决断。” 她没废话。 “重秉文养在外头的小贱蹄子,乱棍打死,用草席一卷扔去乱葬岗处置,你觉得如何?” 宣嫒心口一跳。 “阿娘。” 她不忍心道:“她还怀着身孕。” “就是她怀着身孕!” 七个月,宣家上下被瞒了七个月。 重家真是太大的本事。 “几棍下去一并打死,难不成这孽种你还打算让她生下来?” “他重家敢这般行事,如此恶心人,我宣家自敢泄愤。” 宣嫒眼圈泛红,她不善言辞。 她怯怯道:“人命可贵,不该如此。” 宣伯公沉沉叹息:“的确如此,稚儿尚且无辜。大人的恩怨,怎可让他背负。” 他也是不赞同的。 他是文官,迂腐了一辈子。 何止是宣家女性子软,宣伯公亦是如此。 “你住嘴!” “当初就是你说重家千好万好,如今是我嫒姐儿受了罪。无辜?管他是男是女本就不该存在。谁比得了我嫒姐儿无辜?” “成亲将将一年,宣府给的够多了。他呢,他又做了什么恶心人的事!” 重秉文若硬气些,说要纳妾,宣鄂氏没准还敬他是个男人。偏偏他窝囊,又自以为是妄图将宣家刷的团团转。 宣伯公见状,苍凉坐下,不再多言。 说到底,他是最心疼女儿的。这几日没一个安生觉,好似有人在耳旁一直反反复复的说着。 ——你的嫒姐儿,被你亲手给毁了。 是他识人不清。 崔鄂氏平复呼吸。 “你若不愿意也成,眼下还有另外一个走法。” 她沉默的看着宣嫒半响。 “和离。” 宣嫒只觉耳旁‘嗡’的一声。 “路走错了,只要地没崩,大不了往回走就是。” “隔壁的魏家远嫁女娘,牵挂了整整三年,那出嫁女娘路途远不曾归,魏母寿宴又不曾归,书信没有,报平安的口信也没有,直到第四年,魏家总算得了消息,那女娘早已投湖自尽。” 宣鄂氏恨声道。 “你不是远嫁。你并非受了委屈无人哭诉,你娘爹,姑母嫂嫂,弟弟弟媳眼下都在此处坐着,孩子,你还年轻,你是宣家女,既然活的不痛快,不如和离,何必受此折辱?”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18章 那……沈婳就不客气了 于大祁皇朝而言,女娘处在弱势,律令如此,故,女娘出嫁,服侍公婆,体贴丈夫,就成了最应该的。 该做的不该做的,万得恭顺。 便是冠上夫家的姓氏,可也到底隔着一层布。不少婆母会刁难立规矩。 故,休妻的大有人在。 被休弃,男子转眼能另娶,而女娘势必被指指点点。世人好似早就被糟粕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麻木不仁。 他们不会说。 ——她也是可怜,被夫家如此蹉跎对待。最后落得这般下场。 反倒会斜着眼,上下审视。 ——她被休了,能被夫家所不容,可见不是端庄能过日子的好女娘。 ——她已经被休了,如此之人丢脸至极,也好意思活着?倒不如一根白绫就那么去了。免得祸害娘家。 可极少会有和离的。 故,宣嫒有一瞬间空白。 她身子跟着小幅度的轻颤。 要说对重秉文,她好似从未生过情,无非是阿爹说嫁,她就嫁了。 婚后,为***为人媳,她自认不曾有半点疏忽。也算是面面俱到,挑不出错来。 唯一的是肚子没动静。 见宣嫒不语,宣鄂氏将头扭向另一处,不去看这个半点没脾气的宣嫒。 崔宣氏到底心疼。 「你娘适才所言,便是我等的意愿。」 「你是个好的,姑母知晓,可就因你是好的,你阿娘才会如此怨怒。儿女都是债,日子是你过的,可你若不顺心,你阿爹阿娘又怎会好过?」 宣嫒与她不同。 当年,崔旸迎娶,崔宣氏在那之前其实有婚约。偏偏先皇做了主,谁也更改不得。 她硬着头皮出嫁。 可宣嫒有回头路。 重家算什么? 崔宣氏实在不想宣嫒走她的老路。 「我——」宣嫒张了张嘴,唇齿发涩。她鼻子酸涩不已。可有些话却如鲠在喉。 「表姐在顾虑什么?」 长辈说话,小辈一直是不曾言语的。直到崔韫冷不丁出声。 「如此之人难不成值得让你留念。」 他从容不迫的问:「是顾虑家族蒙羞,还是顾虑舅父表哥在官场被指点,而仕途不顺?」 这话足以一针见血。 「阿姐!」 宣沉倏然看过去。 「宣家走到今日,并非靠着府上女娘而存的。我立足于朝廷,是靠着真才实学无愧于心。世人嘲讽如何?我宣家自盛荣依旧。」 嘴长在旁人身上,如何管控的住。 日后,再嫁也好,一辈子在宣家做尊贵女娘也好,全凭宣嫒心意。 其实,那两种选择,他更希望宣嫒选和离。 有这么一个郎婿,宣沉都替宣嫒膈应。 可,这样的决定说起来简单,可真要让宣嫒当机立断马上去选,一时间…… 宣沉只能逼她:「阿姐今儿慢慢想,我左右要等你的答复。」 屋内气氛变得愈发沉重。…. 而,宣鄂氏突然看向沈婳。 她俨然还记得头一次见沈婳的场景。 「沈娘子。」 沈婳茫然。 宣鄂氏努力平心静气:「若你是我这不争气的女娘,你会如何?」 沈婳眨眨眼。她听到这里,已经了解了大概。 她很矜持的扯了扯帕子。 宣鄂氏:「你且但说无妨。」 沈婳怕她的粗鲁吓 到了人,女娘下意识侧头去看崔韫。 崔韫淡淡朝她颔了颔首。 女娘想了想,冷静道:「虽说男子纳妾再正常不过,可重家没纳,可见重家不敢得罪咱们宣府。故此偷偷摸摸当贼去养外室。」 她说咱们二字是,没察觉出崔韫的神色有过片刻的柔和。 「既然不敢去又偏要去做,可见是个贱骨头。」 「今日打死一个外室,焉知明日是不是又得去打别的外室,难不成两位表哥他们日子不过了,天天盯着他重家。」 重家也配? 沈婳看向宣嫒。 「表姐且告诉我,经此一事,你还能心无旁骛回重家当重夫人吗?」 宣嫒一顿。 她好似……不能。 她没法做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再同重秉文躺在一张榻上。 沈婳又问:「重家也许心虚有之,可表姐再想想,害了他的外室又以宣府压制重家,他焉能没有怨恨?」 哪里是夫家,日后怕不得仇家。 女娘所言,有理有据。 沈婳稍一停顿,她小心翼翼瞥了宣鄂氏一眼。 宣鄂氏俨然很认真的在听,而屋内没有一人觉得沈婳的言辞放肆。 那……沈婳就不客气了。 「便是——」她一停顿 崔韫仿若知晓她要说什么,出声提醒:「重秉文。」 沈婳惊讶一瞬。随后继续道。 「便是重秉文立下字据往后会对表姐好,可他已然犯了错。凭什么要指望他,日后不再犯。」 这些话是说到了宣鄂氏心坎上。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你的意思是选和离了?」 沈婳纠结一瞬:「也不是。」 若她是宣嫒,她会将重家搅得天翻地覆。 反正怎么气人怎么来。 她啊,娇气,不能受委屈。 她会让重家上下看到她都心慌。 她会让重秉文跪在地上,双手送上和离书。再毕恭毕敬的请她出去。 可显然,宣嫒温温柔柔的做不到此等小人行径,后面的事,怕都是宣沉他们出面。 沈婳在知道外室是自甘堕落勾引重秉文的后,沉吟:「应当将他外室拉到重家门前,当着重家人的面将其乱棍打死后再和离。如此也好将重家的腌臜一并掀了,正巧也好告知世人,错是重秉文的错,同我表姐无关。」 宣嫒听进去了。 「可稚子无辜。」 沈家漾漾从来不是好人:「无辜?这就是重家该去揪心的事了。」 且看重家能不能,或者敢不敢去救。 「要我看,与其一辈子当窝囊没个半点体面连宗谱都入不得的孽种,倒不如让他重新投个好胎,这好歹也算是宣府在做善事了。」 外室子,有哪个是活的好的。 沈婳觉得她又在散发善意了。 宣嫒:「可外室不过是有玷门风,若是当众处死,只怕宣家招来诟病,惹来祸端。」 沈婳慢吞吞看向崔韫。 「我能说吗?」 崔韫挑眉:「你说。」 得到了崔韫的回应,沈婳下意识瞥了宣沉一眼。 「那就是宣表哥的事了。」 「你让他去想办法。」 「若连表姐想要的痛快方式都给不了,如何还能说给你做主,这种没用的弟弟就不要了吧。」. 温轻 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章节目录 第219章 沈婳……她真的能洗脑 「当然,如此还不够。」 沈婳:「重秉文更该为所犯之事做出代价。若他不动那些心思,也就没今日之事了。宣表哥更得狠狠收拾他。」 「宣家是体面人家,做不到重家那般不要脸,也没法像土匪混混那般,得理不饶人,若没法将他埋葬,至少得让重秉文认清人世间的奇妙,他活着活着还不如死了那种。」 这算是家丑。 寻常人家大多想法子掩盖。 可凭什么呢。 重秉文到底是官身,不能随意处置。可办法是人想的,总能让他生不如死。 她所言,实在离经叛道。 可宣沉却经不住的想。若阿姐能说上一句。 ——你只要照做了,我就和离。你敢做,我敢离。 他定然转头就去想办法。 永昌伯呆滞。 他不能想象,崔韫这般沉稳的性子,怎么对这么一个女娘上了心。 女娘的确生的很好,可怎么说的这一单番言辞就这么凶。 永昌伯从未见过如此不好惹的女娘。 偏偏他看见沈婳矜持的缩了缩裙裾下的绣花鞋。女娘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她娇柔做作:「我平素不这样的。」 「我还是相当温婉的。」 永昌伯:…… 「可眼瞧着旁人要骑到头上来,不将他拽下,狠狠踩上一脚,如何难平心下之忿。」 沈婳转头:「是吧。」 崔韫轻笑:「你说的很对。」 永昌伯:…… 崔韫:「表姐在娘家都没受过此等委屈,重家凭何?」 沈婳:「也许是他们脸大。」 她还有模有样的画了一个大圆。 坐在宣沉身边的新妇前一瞬还在为宣嫒难过,下一瞬没忍住笑了出来。 很快,她又懊恼不已。生怕惹来婆母同公爹的不虞。 果然,宣鄂氏重重一拍桌子。 新妇身子一抖。吓得。 她颤颤巍巍起身,等着被婆母训,就听宣鄂氏咬牙切齿。 「宣嫒,你听见了吗。」 「学着些!」 「做爹娘的不怕儿女惹事,就怕你不惹事。」 「怎么样?娘觉得沈娘子说的十分在理,你只要点半个头,我就让你弟弟去想法子。」 宣鄂氏见温以苒站了起来。 「沉哥儿媳妇,你也觉得婆母说的在理吗?」 新妇:…… 温以苒傻愣愣的站着:「……嗯!在理。」 很快,她又被身侧的宣沉扯回去坐下。 见她实在紧张,宣沉凑近,小声问:「平素对着我胆子大的很,怎么就这么怕娘?」 这边, 宣嫒看向沈婳。 女娘就坐在那里。她一言一行大胆却有令人生趣。 那一番话,若是从旁人嘴里听闻,也算是骇人。 可从沈婳嘴里吐出来,却又好似理所当然,就好像这就是该她说的话。 明明年纪尚小,眉眼还有稚气。 许是察觉出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视线,沈婳抬头,同宣嫒碰了个正着。…. 她疑惑有之,随后冲宣嫒弯了弯唇瓣。女娘眼里的星光闪烁,却好似一道利剑直直撞上她涩然的心口处。 宣嫒听到自己再问。 「可两年肚子没动静。沈娘子还觉得我没错吗?」 沈婳沉默:「这便是他养外室的借口吗?」 「宣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若是表姐您这一生难孕,难不成宣家还能不点头给他纳妾?」 「可眼下众人这般怒,自然是表姐您身子无碍。」 沈婳问:「表姐可知您为何两年无孕?」 宣嫒:「这——」 「那定然是三清真人也瞧不上重家,你若有了孩子,岂不是就得为了孩子将就而不好和离了。」 她下结论:「可见神仙也是庇佑表姐能脱离苦海的。」 宣嫒都要信了。 宣鄂氏一拍桌子:「不错!」 她觉得沈婳说什么,都特别中听! 崔宣氏微微颔首:「言之……也有理。」 乔姒:「这便是天意。」 能说的都被说了,温以苒只能很严肃的点头:「嗯嗯!」 永昌伯深深吸一口气。 宣沉若有所思。再看崔韫面带淡淡的笑意。 他想,不能让新妇同沈婳久待。 沈婳说的话,真的能洗脑。便是他都觉得沈婳说的没错。 沈婳见状,责任心爆棚。为了不让众人失望,她必须将宣嫒的观念给扭正了。 「女娘嫁人是为了有夫家依靠。表姐嫁入重家,只是为了生子吗?」 宣嫒一愣。 「可重秉文娶表姐,大抵是因为表姐姓宣。」 女娘的两句话,将现实剖析的彻底。 崔韫也不说话,他静静的等着沈婳发挥。 男子取过边上的茶盏,神色淡然的抿上一口。沈婳所言,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女娘怀胎不易,生子不易,产后更不易,若夫婿不体贴,作何为他吃这般苦?表姐折腾一番,还没在闺中做女娘那般快活。何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实则我听过多次,话糙理不糙,可表姐并非如此,前头是一堵严实的墙,后头是宣家给表姐铺的路,何必墨守成规又被礼法约束,非要去撞那堵墙,落得个鲜血淋漓的下场。」 这事如果发生在郑千喻身上。沈婳早就骂过去了。 她会说。 ——姓米的,你是不是有病。 ——这男人有什么好,你图什么?非要在他面前当孙子? 可宣嫒是个温柔的女娘,沈婳自然说的话也温柔了不少。 她轻声道:「表姐知书达理,你识字能写诗又擅长作画,便是音律也不在话下,是宣家精心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娘。」 宣嫒听到沈婳道。 「衡州的山川秀美,婺州的风土人情,这世上表姐没去的地儿很多,何必拘于这早就发烂腐臭的一方天地?」 就在这时。 有婆子匆匆入内,那是宣鄂氏身边的心腹。 她恭敬的半压着头:「重家那边来人了。」 「是重老夫人身侧伺候的吴婆子。」 重老夫人也就是宣嫒的婆母 宣沉冷笑:「没等到重秉文,眼下等到了个婆子。重家竟这般看轻阿姐。」 沈婳看着宣嫒:「表姐,你说见不见?」 宣嫒脑子是凌乱的,她下意识的揉搓着袖子。她慢慢的,心里下了个决定,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复。她也不负众望的摇了摇头。 「不见了吧。」 沈婳微笑:「错了。」 她教宣嫒。 「你该说——」 「让她滚。」. 温轻 续! 章节目录 第220章 不怕你笑话宣家就是疼女儿 永昌伯爵府枯败之色似有绿芽冒出,继而得以旧象终换。 而重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重府坐落位置稍显偏僻。这边的宅子自然也相对而言便宜。重老夫人吩咐书童将喝的烂醉如泥的重秉文抬进屋子。 她的眉皱的极深,故此显得格外刻薄。见重秉文被喂醒酒茶后,这才提着重秉文身侧伺候的书童回了自己屋子。 “怎么回事?” 书童把头低下,不敢言。 重老夫人冷声问。 “他是不是又去见那狐狸精了!说!” 书童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到地上。 “老夫人,那宋娘子身子重,这几日身子不适,爷放心不下也是在所难免的。” 重老夫人冷冷一笑。 “身子不适就去寻医侍!” “呸!就他被迷了心窍,外头的那狐狸精是看我儿进士出身,拜官翰林院修撰前途无量,这才黏着他不放!可没安好心。说什么都不准他再见。” “你给我记住了,爷见一次,我就打断你的一条腿,你有几条能断?听没听见!” 书童也不过十二三的年纪,闻言,愁苦连连道:“听见了听见了。” 书童战战兢兢的离开。 “老夫人您何必如此大怒?”婆子给她捏着肩。 重老夫人想到宣嫒,她不免又心焦。 “我这几日心里总打鼓。你说重哥儿媳妇怎么至今还在娘家呆着?” 婆子宽慰:“想来是舍不得念家,老夫人莫急,这吴婆子已经去请人了,大奶奶孝敬,自然就回来了。” 重老夫人嗤笑。 “念家?你说的什么话,眼下重家才是她的家。” “往日她看着孝敬,谁知道心下如何编排我?要不是亲家提携文哥儿,我何至于在她面前连点婆母的款儿都不敢摆?” 她明面上对宣嫒疼爱,可到底意见连连。 毕竟,宣嫒身份过于尊贵。轻不得重不得。 “我侄儿媳妇入门不过半年,就有了身子,她可倒好,半点动静都没。” 要不是如此,她早就将外头那个妖精给处置了。 说到底也怪宣嫒,若她争气些,何至于重秉文对外面那个念念不忘? 虽然恼火,重老太太到底吩咐。 “回头你去那边跑一趟,到底是七个月的身子了,多带些补品过去,上回宣嫒给我的血燕,我没舍得喝你也一并拿去,再提点提点,让她莫勾着我家哥儿,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愿意给她脸,可若因她而坏了我儿前程,我非拔了她的皮!” 可她心口又跳的飞快。 “那亲家太太架子高的很,若是知晓,这天不得塌了,我哪里敢怠慢她的女儿。” 说到这里,她就来气。 重家不算大户人家但也体面,房屋也是够用的。 直到,宣嫒入门。 到底是贵女做派,身边陪嫁丫鬟就有数十名,小厮若干,婆子若干,便是嫁妆也堆满了一个院子。以至于重家无法安置。 当年宣嫒左思右想。甚是为难。 本想着拿出一小部分嫁妆,买下隔壁的小宅院,推翻墙后。合并一处,也就好安排了。 她当时去见重老夫人。 重老夫人欢欢喜喜的拉着她的手,好一番真情实意。不曾拉下脸说半个不准,可字里行间却透露这个意思。 ——你是重家妇,许是年轻,想的不周到,这刚进门就扩大宅子,住着是舒坦了。可如此行事,只怕我儿在官场上被笑话。 ——他是有出息的人,日后自然也不会辜负你,辜负岳家。 这话说的也在理。 宣嫒只好遣了一部分人回永昌伯爵府。 可是呢! 那些奴才又被宣鄂氏给送了回来。 宣鄂氏这是以疼爱娇女为由而打她的脸! 宣鄂氏说的话重老夫人至今犹记。 ——当时定亲时,就同姑爷过了明面,成亲前,这嫁妆单子可将陪嫁的这些奴才一并写上了,当时亲家太太你过目时,可没说半个不愿。 ——是,我承认,这奴才的确是多了,可原先姐儿在宣家就是他们伺候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亏待她,不怕你笑话宣家就是疼女儿,旁的女娘有十五个伺候的奴才,我家姐儿就得三十个。别家女娘穿金戴银,我家老爷在她出生时就特地盘下一间金铺子。 ——眼下婚成了,怕为难亲家,也就没旁的过甚要求。姑爷只需官途顺畅待我女儿好就成,这宅子的事,是嫒姐儿自己掏钱。怎么就不成了?又何必在意外人如何言。姑爷有出息,日后自平步青云,就能打那些多嘴的人脸了,亲家太太,你说是也不是? 她能说什么! 宣鄂氏字字句句都在堵她的嘴。 永昌伯爵夫人果然了不起。她只能笑的比谁都难看。 最后,隔壁的小宅院是宣嫒身侧的庄婆子出面买的,去官府那边入了户,婆子稳重,办事体贴,是宣鄂氏特地拨给宣嫒的,地契自然办在宣嫒名下。 当年,宣嫒收下地契后,并未多想,与她而言,买了能住下人即可。可于重老夫人而言,却万般不舒坦。 纠结于心,如鲠在喉。 尤其听到有人背着议论。 ——这重家好本事,娶了宣家女娘,是一步登天了。 ——也算是重家沾了儿媳的光了。 好在,这两年下来,宣嫒在她有意无意下,性子越来越软。 好拿捏的很。 见重老夫人愤恨,婆子忙劝:“咱们爷在翰林院任修撰一职。从六品。是有出息的人!日后是要做大官的,谁敢瞧不起?” 重老夫人脸色却并未好转。 “两年前是修撰,怎么眼下还是修撰。宣家竟不知为他筹划筹划!” 她俨然忘了,这些年,从宣家得来的万般好处。翰林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若非永昌伯做保,重秉文能不能进还是一说。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派去宣府的吴婆子一脸慌乱而来。 “老夫人。” “怎么回事?” 重老夫人往她身后一瞧,没看见宣嫒。当时面色一沉。 “人呢?” 吴婆子把头压低。 “我压根没见着大奶奶。” “……就被宣府的人给赶了出来。让老奴滚。” 重老夫人心头咯噔一下,倏然起身。 “什么!”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21章 这老东西,戏还挺多 彼时。 宣家人见宣嫒彻底想开后个个如释重负,既有决断,这事也没法瞒,由宣鄂氏同宣父永昌伯出面去了趟主院,好让宣太夫人也知晓。 崔韫带沈婳去隔壁用膳。 女娘吃了花生和瓜子不算饿,她随意的用了几筷,就不再吃了。 “可是不合胃口?”崔宣氏柔声问。 不等沈婳言,就听一旁怀恨在心的崔绒重重哼了一声。 “哪里是不合胃口,祖母,你是不知道。她这分明是——” 崔绒一停顿。 别看她人小可主意正着呢。上回她让崔韫喂饭,崔宣氏就斥她了。 然后,她说:“想让二叔喂!” “这么大的人了,丝毫不知羞。” 她想亲眼看看沈婳被斥!也好让祖母知晓沈婳是什么懒货! 崔绒期待的等着。 随着小女娘这话一落,屋内众人面色各异。 宣沉似笑非笑。他也不吃饭了,侧过身子去看手抖的新妇:“怎么把汤给撒了?是提不稳?” 温以苒:……惊讶的,你信不信。 她不敢唐突,却忍不住的瞥一眼沈婳,在瞥一眼沈婳。 而那头坐着的女娘毫无半点女娘被打趣的羞涩。她只是蹙眉。板着脸看向诬陷她的崔绒。 前一刻还得意忘形的崔绒,在撞见沈婳的视线后,剥了花生的手开始疼。 宣嫒见状,连忙出声嗔崔绒一眼:“你眼下胆子是愈发的大了,你二叔的玩笑也敢随意编排?适才我同你一道,怎么就你听着了?的确该罚。” 乔姒斥:“成日里尽口无遮拦。” 崔宣氏也道:“你阿娘说的是,依祖母看,你是闲了,既如此今儿再练几页字。” 沈婳很温柔的笑了。 女娘抬手,又无比温柔的拨了拨崔绒的小啾啾。 “表姑母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监督小郡主的。” “她机灵好学,最喜欢练字了。” “这不止练字,想来诗词歌赋也该提上进程了。是吧,小郡主。” 崔绒疯狂摇头。她为了表示抗拒,小短手也跟着摇了起来。 沈婳:“瞧,把郡主给乐的,都高兴的手舞足蹈了。” 崔家人早就习以为常。 而这边,宣沉含着笑意轻声问:“怎么又将汤给撒了?” 温以苒:就……涨见识了。 她当了这么多年温国公府女娘,今日所闻所见,实在是——叹为观止。 崔绒:??? 不该这样的。 为什么都不帮她!!! 小奶包委屈的一瘪嘴。 而崔韫面色淡淡,瞳色毫无半点波澜。 等用了膳后,沈婳有些乏了,她正打算去歇息,同众人行礼刚出院子,被崔韫叫住。 男子走近,指尖灵活的将荷包系回女子腰间。 沈婳眼儿眨了眨。 “你可知送荷包为何意?” 崔韫没看她,只是淡淡问。 沈婳眼看着物件回来了,她欢喜又随意的‘嗯嗯’一声。 崔韫指尖一颤。 就在这时,房妈妈匆匆而来:“大娘子,重家老夫人亲自来了。” “门房说主子不见客,那老夫人却如何也不走,眼下府外不少人围了过来,大半都是看戏的。门房那边赶也不得,请进来也不得。” 沈婳抿唇。 这重家!事怎么就这么多! 还有玩没完了! 若是懂事的,早就在家躲着,安安分分的等着宣家去打脸处置。 怎么,就这般迫不及待找抽? 若是将她一并赶走,宣家倒不怕什么只怕宣嫒名声有恙。 宣沉冷着脸:“阿姐在此,那边我去见。” 他是有分寸的。 崔韫快速的系好了荷包,也顾不得同她说话,对崔宣氏恭敬道:“儿子一并去。” 宣嫒不放心的看着两人离开。 全家为了她的事在操劳。她刚生出惭愧之色,沈婳折儿往返的拍了拍她的肩。 “表姐!” 女娘说。 “你这弟弟还是可以继续留着的!” 宣嫒平静了。 沈婳一点也不好奇! 可消食走着走着,非常不巧的走到了大门那处。 她半趴在假山处,尝试的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视线落过去。 宣沉没把重老夫人放进来。 门房见主子没让放行后,愈发不留情面的堵着人。 重老夫人头上挽了一个盘福髻,她头上带着的金簪,腕上挂着玉镯,隔的远,沈婳没法瞧清质地。 那褐色软绸上的刺绣。针脚仔细,花纹繁复,滚针绣而出点的珍禽异兽图纹,可见这一身打扮,派头十足。 重老夫人又是慌乱又是怨怼。生怕重秉文外头的事,真让宣家知晓。 她试探的问。 “这……外头哪里是说话的地儿,宣重两家结亲,世子也该喊我一声伯母的。今儿我来是想问问,嫒娘何时回去,这总住在宣府,怕是不合适。” 宣沉看了一眼,拥堵的人群。忍着脾气。 “重秉文呢!” “他公务繁忙。可我来接和他接都是一样的,重家是万般看重的嫒娘的。” 重老夫人避重就轻。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不知实情的人,都会赞她一声好婆婆。 沈婳啧一声:“这老东西,戏还挺多。” 宣沉:“公务?亏你也说的出口?他可真是忙啊,今早辰时三刻他在忙公务?这些夜里他日日宿在何处,还需我说的更明白些吗!” 宣家没必要给重家遮羞。 重老夫人面色一白。 崔韫冷笑。男子负手而立,如松如鹤。他眸中如春水粹冰。 他只是冷漠的到了一句:“重秉文做了亏心事,却将母亲推出来,真够不孝。” 这一番反转,众人看向重老夫人的眼神当场就不对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听着有故事! ——“什么亏心事?这是背着宣娘子寻花问柳了吗!不是吧,宣娘子这般貌美,盛京也是排的上名号的,重秉文靠岳家,就差同倒插门无异了。” ——原来这就是重老夫人,你瞧见她镯子和簪子了吗,那是金轩阁的首饰,谁不知道金轩阁是宣娘子名下的,这些年她身上的首饰都是金轩阁顺的,仗着身份,从不给钱。 ——那她也好意思,金轩阁好歹是宣娘子的陪嫁铺子。 周边人的话,让重老夫人面如土色。 “这——” 她刚出了一个音节,就被崔韫堵住。 “翠玉轩住的宋娘子,重老夫人大抵识得,宣府已将她请入府内‘做客’了。” 男子嗓音如一道冰刃,直直刺来。重老夫人浑身发凉。 “可,宣家怎么就看不到重家的半点诚意。” 这边,沈婳看的意味犹尽,一道奶奶的嗓音传到她耳里。 “我认识她。” 崔绒:“那是我表姑的婆母。” 崔绒看着剑拔弩张的场面,蹙眉,她不解的仰头:“怎么把人拦着。是她犯事了吗?” 她突然瞪眼:“还是老妖婆对我表姑不好!” 沈婳沉思,先回答了她的第一问:“大概因为重家人和狗不得入内吧。”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22章 把她娶进门变成我的才有意思 重老夫人最好面子,臊着老脸匆匆在婆子的掩护下离开。 回去的途中,婆子面色苍白如纸:“瞧宣家的意思,是不愿善罢甘休了。老夫人,这——” “别说丧气话。” 重老夫人呼吸急促。但好歹是镇定的。可惜她巧舌善辩,适才一句话都没插上,反倒被两个后生堵的哑口无言。 委实可恨。 她老谋深算道。 “宣家知道也好,免得日后前脚瞒前后避。” “他们怨恨在所难免,人家崔侯说的够清楚了,这是需要重家表态回应。” “宣家便是再横,只要哥儿稳住我那不成气候的儿媳,想法子把人哄回来,还有何愁?”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婆子闻言连忙点头。 这些年,重老夫人一直潜移默化的给宣嫒立规矩。一边用为人妇的规矩将她画地为牢。 不都这么过来了吗。也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重老夫人话至此,心也跟着彻底稳了下来。 婆子:“可宋娘子眼下在宣家手上只怕——” 话音未落,就被重老夫人厉声打断。 “还提她作甚!我就知她是个祸害。” “早知会殃及全家,我断不可能念在哥儿得在岳家面前低声下气日子不容易,而睁只眼闭只眼留了她。” 宣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可她何尝不是这么一个儿子。 刚知晓宋娘子有孕,她到底喜多过怒。可眼下,再提及她,只有浓浓的厌恶。 “眼下哪里还顾忌的上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平息宣家上下怒火才是真。” “不过,也无需多过顾虑,回头只要秉哥儿将态度摆正了,过去认个错,也就受些委屈,让宣家把气出了,他们恼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给宣嫒撑腰么,这会秉哥儿姿态放低,这事差不多也就过去了。” 重老夫人冷哼。 她就不信,宣家还能借着这次出幺蛾子。 宣嫒最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回重家。 可自诩聪明的重老夫人却不知。崔韫最会把控人心,她眼下的想法都在崔韫的预料中。 崔韫同宣沉往回走时,沈婳带着崔绒快一步的溜了。 宣沉沉着脸,恨的牙痒痒。却不忘故作轻松的瞥向崔韫。 “沈娘子送你的荷包,怎么就还回去了?” 崔韫想到荷包上的那个漾字,下颌收紧,淡淡道:“不合规矩。” “的确,名不正言不顺的。” 说着,宣沉促狭道:“其实你偷偷藏着就是,何必如此死板?这事本就没几个人知晓,还能不给你瞒着?” 崔韫不理他。 宣沉只好又道:“等这事过去,不若让姑母出面提亲?” “不急。” “你在大理寺时雷霆手段,怎么眼下婚事却说不急。” 崔韫看过去。 他连荷包都还回去了,自不会同宣沉言明,他和沈婳早就私定终身。 “她父亡故,得守三年孝。” 宣沉了然。 他虽是表兄,平素也没有崔韫沉稳。可他眼下成了婚,到底该以兄长之责,同崔韫叮嘱。 “既是如此,你心中有数即可。她如今在侯府,三年时间够长了,变数也多,你既然认定,万不能临到头又将女娘给耽误了。” 崔韫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宣沉见状,不免笑了笑。 他还记得当年,他往前时常跑去阳陵侯府久住。 那日,崔柏还在,他将片刻不离身的剑抽出剑鞘。很有做兄长的姿态。 “你二人学武也有段时日了,起来同我过招。” 宣沉吐了嘴里的野草:“我先。” 崔韫懒懒的靠在贵妃椅上,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 “又不是什么好事,谁和你抢?” 崔柏对宣沉道:“让你三招?” “可别,左右让了是输,不让也是输,表哥可得给我留些颜面。” 宣沉虽这般说可趁着崔柏不妨时,挑剑偷袭。 崔柏后侧,身子灵活向下而弯,手下稍一用力,轻飘飘将抵剑拨去。 交手时他有意让着宣沉,故剑势也温和不凌厉。刀光剑影间,随着两人的动作,枯叶被搅动的唰唰纷飞。 等摸透了宣沉的功力,锋利蹭亮的刀刃毫无预兆的抵至宣沉脖间一寸出停下。 “比之上回,有长进。” 宣沉笑:“我也觉得,上回温家那连剑都提不动的娇气小娘子还取笑我来着,可不得找回些面子。” 崔韫冷不丁的哂笑一声,他捏着茶几上的小巧点心,精致的一口一个。 “笑什么,轮到你了。”宣沉走过去,瞬手取了一块。 随即,眉跟着紧蹙,连忙灌了一盏茶:“你也不嫌腻的慌,温以苒都没你爱吃甜食。” “第八次了。” 崔韫微微坐直身子。 “什么?” 崔韫:“你今日提了八次温家小娘子。” 他看了眼刻漏:“眼下时辰尚在,按往前频率,估摸着还能再提八次。” “你不烦,我都听烦了。” “若想见她,不若去翻温国公府的墙。” 宣沉:…… 崔柏意外有余跟着笑:“原来我们阿沉有在意的女娘了。” 宣沉绝口否认:“没有,就是她特别招人烦,我才提的。” 崔韫却是不留半点情面拆穿:“我平素烦西苑那几个,怎么没把她们放嘴边?思慕女娘也不是丢脸的事,表哥说呢?” 宣沉当下耳根泛红。可又不甘示弱。 “听你所言,怕是日后你有看得上眼的女娘,就恨不得得昭告天下了?” “这倒不会。” 崔韫挑眉。 “昭告天下有什么意思。” 他说。 “把她娶进门变成我的才有意思。” 当时宣沉笑的不行。 崔柏当时也笑。 “我们阿弟长成这般,日后也定招女娘喜欢。” 崔韫吃着点心。 “旁的我不自夸,唯有一点,我比父亲拿的出手。” “什么。” 少年笑:“比他君子。” 至少,不会娶了阿娘,还去思念亡妻。 宣沉静默一瞬,又问他:“那你喜欢怎样的小女娘?” 崔韫懒散:“没想过。” 不过,他瞥了一眼崔柏。 “阿兄日后娶的嫂嫂,总归会是最好的。我寻着她的性子去挑就是。” 虽说那时崔韫也才十岁。 得! 沈婳和乔姒也算是天差地别了。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23章 求岳家重重责罚 离开假山后,沈婳回了厢房歇下。 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等她醒后,就见崔绒手里抱着刚得来的毛毽子,有意显摆。 “你猜猜我能踢几个?” 沈婳才懒得去踩,崔绒存的心思她哪里看不出来:“不猜了,我直接夸行不行?” “真厉害,你这腿分明是为踢毽子而生的,就是短了点,不长个儿。” 崔绒:“……” 你才矮呢! 崔绒瞪着眼:“我给你一个机会同我比比。你不会让你输的太惨的。” 沈婳清润黑亮的眼眸闪着光亮。 “同我比?” “嗯。” “可我不想和你比。” “不行!” “那我认输。” 崔绒凶巴巴,她高傲的仰着头,双手叉腰:“那我不是胜之不武了吗?” “不行!” 沈婳越不想比,她就越发心痒痒。 “我命令你踢毽子。” “我是郡主,你得听我的。” 沈婳:“没听见。” 崔绒到底在沈婳手下吃过苦头,也不好一直强势,小女娘有些不自然的把掐着的胳膊放下来,攥了攥拳头眼神飘忽。 她悲愤。 “沈姐姐,那我求你嘛。” 沈婳垂眸慢吞吞:“这回听见了。” 崔绒连忙将毽子送到沈婳手上。 毽子是身边伺候她的丫鬟用鸽子羽翼做的,小巧而精致。沈婳垫了垫重量,心里有数后,将其抛下,绣花鞋探出裙摆。 足尖接住,稍稍往上一抛。 崔绒细细的去数。 沈婳接的很稳,可没过多久,身子便吃不消了。不过十个,女娘就停了下来。 崔绒煞有其事的点评。 “也就那样吧。” “轮到我了,沈姐姐,你给我数。” 她得意的忍住不忘形。听着沈婳数。 “一。” “一。” “一。” 崔绒停下来。 “怎么回事!你往上数!继续来。” 沈婳这次很配合,从一数到九。然后慢悠悠道。 “八。” “七。” 沈婳幽幽:“真厉害,可怎么越来越少了?” 崔绒:……你问我,我问谁? “五。” “二。” 崔绒:你怎么还跳着往下掉! “你太过分了!”她大声的喊了一声。 沈婳却捂住心口。 “你怎么了?” “被群主吓坏了。” 崔绒:!!! “郡主还踢吗?” 崔绒气的转头就跑。 见她一走,沈婳收敛些许笑容。面色痛苦,她无力的靠着墙壁,身子往下滑。缓了片刻,平静熟稔的用帕子擦去嘴角残留的血渍。 白帕上的血,依旧不是正常的鲜红,可却不再是浓稠的黑色了。 沈婳对着白帕微微愣神。 直到,崔绒折而往返。沈婳下意识将手帕收了起来。随后,她朝崔绒勾了勾手指。 “小鬼,扶我起来。” 崔绒:“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她嘴里这么说,身子却诚实,连忙跑过去。 沈婳一手扶着墙,借着点崔绒的力,这才站起身子。崔绒又搬来椅子,让沈婳坐下。 崔绒抿唇,她支支吾吾:“你是不舒服吗?我可以去找倪康。影五呢,她是不是又去厨房偷鸡腿了。若不是我回来,你看谁扶你?影一就说过,影五这人平时还行,一遇到鸡腿,总会犯错。吃吃吃,就知道吃。” 沈婳呼吸浅浅。 她故作无所谓:“我好着呢。影一去端药了。” “那你刚刚——” “没什么,就是一时兴起想使唤你。” 崔绒瘪嘴。 她没说:可你刚刚吓坏我了。 沈婳:“你回来作甚?” “我听说我重秉文来了。眼下正在外头吃闭门羹呢。” 重秉文? 沈婳明白了。 “你要过去?” 崔绒摇摇头:“我阿娘不让。阿娘还说不让我再喊他表姑父了。” 她指着沈婳:“我要你陪我去。” “回头我就能同阿娘说,你是非要拉着我去的,这样,阿娘就不会指责我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想的挺美。” ———— 重秉文晕晕沉沉,一身酒气未散。惊恐让他无比清醒。 “嫒娘!” “让嫒娘出来见我。” 他重重拍打着宣府的门。 重老夫人让他明日再来也不迟,可他却不敢。做贼心虚有之,害怕失去更有之。 重老夫人不懂官场上的深浅,可他却最清楚不过了。 翰林院是朝廷里头最清贫捞不到油水的地儿,可考生却拼了命的往里头挤。 科考殿试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便是入的翰林院。状元授官便是从六品,榜眼探花正七品。 品级不高,可却足够清贵。 日后若是入了官家的眼,便能步步高升。朝中近半的文官,便是这般熬出头的。 若非宣家,他重秉文在放榜后,若运道不行,早就被安排出盛京去小县城做县官了。哪有眼下的日子? 他的确有文采,可人之惰性让他只想抱紧宣家的腿。 故,他许久不曾挑灯夜读了。 翰林院每月考核,大学士早就对他不满,却碍于永昌伯是他的恩师,而并未发难。 被踢出翰林院,说到底无非是宣家一句话的事。 宣嫒更是他高攀。宣嫒也是他见过最美却不娇气的女娘 刚娶她时,重秉文万般欣喜。也想只对她一个人好。 可宣嫒美则美,她不如宋娘子会撒娇,不如宋娘子主动,更不如宋娘子会说情话。时间久了,也就显得寡淡无味。 见不得回应,重秉文心下一沉。也顾不得围观的百姓。他掀开衣摆跪下。 “我有罪,只求见夫人一面。”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求岳家重重责罚,秉文皆认。” 他一字一字,重复的喊着。嗓音跟着哑了起来。 宣家好面子,又怎会让他多跪。 果然,朱门被里头的人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宣沉。 男子凉凉的看着他。 身后小厮出没,很快将手中之物铺到重秉文面前。 是一块四方形的木头,上头布满尖钉。 重秉文心头一骇。 “这——” 宣沉冷笑:“不认了吗?” 重秉文只觉凉风阵阵。 “等等。” 崔韫大步而来。 重秉文刚松一口气。果然,还是崔侯没那般冲动。 就见崔韫手中捧着瓦罐,在木头刑具上空松手,瓦罐坠楼。碎片一地,里头的盐洒落。 碎瓷片,密密麻麻尖钉上又洒满了盐。 崔韫:“跪!” 会不会有点狠了,哈哈哈哈,这才刚开始。 后台看到好多催加更的,我写的太慢了,也卡文。手速有了,思路跟不上。糟心。 只能说尽量,但真没法保证。 最后:最近疫情太严重了,我身边不少朋友中招了。大家一定注意防护。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24章 做人还得知足些 等再回阳陵侯府已是五日后了。 东院还是老样子。 崔绒照旧去学堂,这些时日耽搁下来的学业,自要补回去。而沈婳照旧逃课。 倪康还是雷打不动的把脉,一如既往的改药方。 「你瞧我今日有何不同?」 这几次夜里吐血,浓黑的颜色愈发的浅。故,把脉时沈婳总要问上一句。 倪康睨她一眼。 还是老样子,能有什么不同。 不过,他不愿打击沈婳,也就装糊涂。 「沈娘子今日盘的发,比昨日更精致,让人耳目一新,显得愈发温婉。」 「谢谢,我的确温婉,……可这两日是同一发髻。」 倪康:「……」 沈婳也就泄了气。 她想,要么倪康是个庸医,要么,她有病。 嗯,她的确有病。 吐血的事,也就懒得讲。 天气稍转暖。 二月十四,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 沈婳在衣柜里,细细挑择孝期的素雅罗裙。又去匣子里头寻来银环配饰。除却阿娘的一根遗物金簪,女娘破天荒出格的在耳垂上挂上红润耀眼的耳坠。 手腕上的手串也是红的喜庆,可掩于袖下,极少让外人瞧见。 对着棱镜,女娘慢条斯理的涂抹胭脂。又细细在唇瓣处抹上嫣红的口脂。 朱唇粉面,冰肌玉骨。是难得的好颜色。 沈婳微微愣神。 倚翠起了个大早,跑去小厨房。凝珠烧着柴火给她打下手。 倚翠加水和面,揉搓面团,低声道。 「按照丰州的风俗,生辰这日,早膳就要吃阳春面的。」 「早些年夫人在时,便是再忙这一日总要腾出来,娘子吃的面,都是夫人亲手做的。」 「后来……,便是我做了。」 凝珠难过的垂下头颅。 「头一年,我记得娘子发了脾气。」倚翠手下动作慢了起来。 当时,沈婳未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她吃了几口面,眼泪委屈的嗒嗒往下滚落。一把扔了筷子。 ——「难吃死了。」 ——「是奴婢不好,这就去给娘子重做。」倚翠只能轻声细语的哄。 小女娘当时哭的一抽一抽的。 ——「就是没我阿娘做的好吃。」 ——「奴婢学。」 她这样,沈婳更难受了,她刁蛮却不蛮横无理,也知不该如此。 沈家漾漾更咽的把脸埋到倚翠怀里。 ——「呜呜,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奴婢知道。」 她拍着沈婳的背。 ——「倚翠,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倚翠想到这里,心口抽搐的厉害。免不得感慨。 「老爷在时还好,每年总是会给厚厚的红封,眼下老爷也不在了。娘子虽不说,可心里头定难受。」 凝珠小声道:「娘子生辰,理应办的。便是不叫西苑的那两个表姑娘,也该同小郡主说上一说,也好热闹热闹。」 「娘子不想。也就没同旁人道。」 倚翠敛眉:「可再怎么样,也该吃碗阳春面的。」 十几年的习惯,总不能断了。 沈婳用了药后,倚翠端着清爽,葱香扑面的面入内。 沈婳咬了咬唇瓣,随即冲倚翠清浅一笑,她什么都没说,低头吃的很慢,却将一碗面吃的干净。 「韦娘子多次下 帖,娘子一次都不曾赴约。不若这回趁着天气正晴,您带上影五,出去走走?」倚翠劝道。 沈婳哼了一声:「她那种人心眼忒小,想来背地里不知如何骂我。」 晌午,卫盈盈的确在骂沈婳。 一线天酒楼三楼雅间。 她娇气的一拍桌子:「这都大半个多月了,她可真是半点义气都没,亏我以为她是个好的。摆什么架子!」 「她沈婳怎么不上天!」 门被外面的人推开,沈婳板着脸入内。 韦盈盈丝毫不心虚。她愣了片刻,开始阴阳怪气。 「呦,沈娘子是稀客,这些时日邀了不下十回,我还以为得亲自上门去请呢。」 沈婳视线轻飘飘在她身上挪开,转身去颜宓身侧坐下。 「能来一次,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沈婳:「做人还得知足些。」 韦盈盈冷笑。 「我不和你争。」 她也争不过。 韦盈盈身子往后靠:「你这几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 沈婳:「忙着上天。」 卫盈盈:…… 「你来前,我和颜姐姐还在说永昌伯爵府的事。虽过了大半月,可这些时日仍旧闹的沸沸扬扬。全盛京都议论不休。」 说着,她一顿,有些顾及凝视沈婳。 「看我作甚?」 沈婳:「和离难不成还是件丢人的事吗?」 不是吗? 韦盈盈:「……」 「那重秉文在宣府跪了三天三夜,膝盖小腿处都是流着血的洞。活生生给晕倒了。听说是一粒米一口水都不曾进食。」 说到这里,她连忙道:「我也不是为他叫屈,再如何,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家漾漾才不稀罕。 她去凝视颜宓。 颜宓仍旧是往常的装扮,可肉眼可见瘦了不少,就连下巴都跟着尖了。穿在身上的衣裙腰腹处显得空落落的。 颜宓的气色并不好。 可仍旧温柔。 沈婳抿唇,垂下眼眸。 「是他自个儿愿意跪的。谁逼他了?」 「有些人就是有跪在别家门前的癖好,赶也赶不走,宣家也是为难。」 「他不吃不喝,无非是为了博同情。重老夫人来了几趟都没劝走。后头晕了,侯爷见他可怜,明明公务繁忙,却仍旧抽出空来,仁厚的将人送了回去。」 当时,重秉文跪在利器上,唇齿发白,伤口的血流了一地。 宣府的人进进出出,没有谁会怜惜他,除了沈家漾漾! 女娘闲暇时,总会去门槛处坐下。托着下巴去看台阶之下的重秉文。 漾漾很友好。 「疼吗?眼下无人你不如偷个懒,先起来,等来人了再接着跪?反正腿上伤口多,顶天立地的男子又怎惧再多百来道?」 后来,重秉文晕倒,也是沈婳亲眼目睹的。 女娘:「真可怜。」 她对崔韫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韦盈盈真的要信了沈婳的邪了。 这张嘴当真是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送?」 她到底没忍住。 「你是指看押犯人的牢车吗?」 章节目录 第225章 漾漾……能不能贪心的求个长命百岁啊 沈婳眸光亮亮的:「有问题吗?」 「这还是我提议的。」 她把手一摊。 「他三天没洗了,实在邋遢的不行,自然不能糟践了马车。还有他养在外头的外室,是一并送走的。」 韦盈盈深吸一口气。 「你可能不知道。」 「我当时正在街上,还以为大理寺又抓了贪官污吏,一个没忍住,一篮子的臭鸡蛋菜叶子都往囚车上扔啊!」 她一扔,不明所以的百姓个个跟着扔。更有甚着,扑过去吐口水。场面混乱到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外室宋娘子发上黏糊糊的都是臭鸡蛋液,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试图去唤醒重秉文。 沈婳沉默一瞬。 「原来是你。」 韦盈盈:「呵呵……是我。」 发觉不对,当场她就溜了。以至于后面的事没亲眼瞧上。 韦盈盈深吸一口气。 「重秉文果真亲手杀了外室?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 「虽然我的话不中听,可到底那是他的子嗣。他实在是个畜生。」 沈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未接话。 俨然,她的道行还是太浅。 宣沉和崔韫压根不曾吩咐人处置宋娘子,而让自己手上沾了血。 这一点,沈婳也着实始料未及。 当时,他们将人送到重家。 重秉文还不死心:「你们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跪也跪了,罚也罚了。」 「我知是伤透了嫒娘的心,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换她回心转意。」 崔韫当时只是沉静道:「宣家眼里容不得沙子。」 「侯爷放心,我会送走她,不会让她进门。」 宋娘子不可置信:「文哥,你不要我了吗,你不是说心里只有我吗?」 「我怀里怀着重家的血脉。神医说了是男胎。」 崔韫冷笑。吩咐身后的奴仆入府,将宣嫒的物件清点搬走。一件不留。 隔壁的院子,也经他手,早早低价的卖了。 重秉文一个激灵。眸中闪过血色。 他离不开宣家。 绝对不能。 他奔溃带着杀戮的在想,只要这对母子不在了,那自然就能一切回归原点。左右宋娘子卖身契在他身上,是外室不错,但也是贱奴。 贱奴是可随意处置的。 可等他将匕首插入外室的小腹时,早已成型的孩子彻底没了胎动,外室失血过多,死前的眼带着惊恐和恨惧。 他不免又吓得连忙缩手,不对,这匕首谁给他的? 他胆颤的看向崔韫。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这是和离书。」 「我不会签字画押的!」 这又如何由的了他。 影一上前,见他不配合,手起刀落砍了他一根手指。轻而易举的画了押。 「贬职文书不日会抵达,彻底离开盛京。」 崔韫淡漠:「本侯以为,你同我表姐能好聚好散,你说是吗?」 鲜血直飙,沈婳被重秉文的惨叫吓得浑身汗毛直竖。眼前却是一黑,有人捂住了她的眼。 沈婳闻到了属于崔韫身上淡雅的气息。 惨叫声跟着消失,应当是被影一堵了嘴。 女娘身子轻颤。 「抖什么?」 沈婳瘪嘴 好……好奇心吓死猫了。 崔韫晃神。似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男子下颌线紧绷。 「送你回去。」 「我……我自己回去。」 崔韫没应,却是转过沈婳的身子,抬手扣住女娘纤细的腕子,领着她朝另一处走去。 他低沉着嗓音:「沈婳。」 「嗯?」 女娘难得怯怯。 「别怕我。」 ———— 两人说着话时,颜宓从未出言。她的出身明明也不差,偏偏,宣家不舍得女儿受罪,而她的爹娘却亲手将她推入火坑。 「颜姐姐。」 韦盈盈见沈婳不理她,也就转头喊颜宓。 「你昨儿见着卫大公子了吗?」 沈婳蹙眉:「你去卫国公府了?」 颜宓温柔道:「阿娘领着我,一同过去探病。」 她抿唇:「人是见着了,可脸上却是带着面罩。」 「只不过被蜂蛰了,如此之久,怎还会愈?」 影五蹲在角落啃着鸡腿,得意的勾唇。 蜂? 那可不是毒蜂。 爷上回命她取了倪康研制的毒汁。全给糊卫熙恒脸上了。 卫熙恒做一辈子都猪头吧,那张脸便是叫整个太医院过去,都治不好! 但凡太医院能瞧出猫腻,倪康也不必行医了。 颜宓摇头:「不知。」 她笑的牵强:「卫大公子的脸如何,我其实不甚在意。」 好了得嫁,不好……也得嫁。 沈婳侧头看她:「说这些无非对自己过不去,喝酒吗?」 「我虽不信能一醉解千愁,可我今日挺想喝的。」 「娘子。」影五刚出一个音节。 沈婳:「倪大夫说我需要快乐。」 影五不说话了,继续啃鸡腿。 「得巧了,我刚从姬誊那边过来,顺手捎了他的酒,说是七王爷给的。」 韦盈盈取出两份玉瓶装的酒。打开瓶塞后,沈婳闻到了浓郁又熟悉的味道。 卫盈盈很热情的给每人倒了一杯。 「颜姐姐,我要是你啊,就趁着这些时日,好好放纵。」 颜宓看着酒盏,在韦盈盈的期待下,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韦盈盈开始娇声娇气的骂府上该死的韦珠珠。 「那个小***穿的肚兜都是红色,她什么意思?她也配同我穿一个色儿的吗?」 絮絮叨叨骂个不停。 从韦珠珠的头发丝,到她脚底的绣花鞋。 不过一盏茶,韦盈盈砸吧嘴:「还挺好喝,像果子又像花露酿的酒。我逢年过节总要喝上几杯。酒量应当是不差的。」 话音刚落,她啪的一声,倒在了桌上。醉死过去。 颜宓面色酡红,她头有些晕。 「盈盈怎么了?」 沈婳小口小口的抿,唇齿间都是清甜。眉眼跟着弯了起来。 「我可能忘了说了,这酒后劲很大。」 颜宓视线迷离:「难怪,我有些晕。」 她趴下睡。 沈婳好嫌弃她们。她一杯一杯将两壶酒全给喝了。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影五凌厉的看过去。 是谢珣。 她放松警惕,继续啃鸡腿。 谢珣快步走进,皱眉:「这是喝了多少酒?」 沈婳撑起身子,努力分辨走近的人。 谢珣转头吩咐影五:「我这次出门没带随从,只能让你跑一趟辅国公府。」 影五才不听他差遣。 沈婳两腮绯红,双眸一泓醉意,女娘见没了酒,就去倒茶,她双手合十。小声软软的念。 「第一杯,漾漾生辰快乐。」 再倒一杯。 女娘蓦地拔高嗓音:「第二杯,沈瞿去死,他去死!」 「第三杯……」 影五一愣:「娘子醉了?」 「我身上没带解酒丸,她底子差这酒烈的很,若不服下,怕是醉过去几日都难醒。」 谢珣斥:「还不快去!」 影五一个激灵。闪身没了影子。 谢珣扶住女娘歪歪斜斜的身子。男子的手扶着女娘的肩。 屋内彻底静了下来。 他一寸一寸的去瞧沈婳的眉眼。 谢珣面目变得格外柔和,嗓音温润:「第三杯是什么?」 女娘晕晕沉沉的想了许久。随后失落的垂下脑袋更咽的说。 「漾漾……能不能贪心的求个长命百岁啊。」 谢珣死死绷着唇,半晌他宽慰。 「沈娘子的愿望都会实现。」 沈婳很知礼数:「谢谢世子吉言。」 女娘打着哈欠,眼皮越来越重,甚至都没来得及作妖。就陷入了困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珣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轻抚女娘柔顺的发。 「错了。」 他嗓音哑的厉害。 「不是世子。」 他的唇动了动,悲恸铺天盖地。 无人听到他说。 「是……阿兄。」 章节目录 第226章 武将哪有什么好前程? 大理寺绝非清闲之地,上上下下忙碌不堪。偏偏不顺心的事跟着一件又一件。 姜兆从外头大步入内:「大人,这是刑部提供的审讯周章平后的供词。」 崔韫继续翻看卷宗,毫无去接的打算。他只是淡漠道:「周章平是衡州知府,他的功绩摆在那儿谁也忽视不了,此人算是有勇有谋。却油盐不进,只认死理。」 这种人过于固执,在官场上也最容易得罪人。可说他欺压百姓,剥削民脂民膏,崔韫是不信的。 说着,他低头讽刺一笑。 「你猜猜,他这回是惹上四皇子,还是东宫那位?」 姜兆不敢猜。 四皇子和太子左右都是阴险狡诈之辈。 姜兆:「刑部已将人看押入狱。」 崔韫一顿,似听到了可笑的事。 「没有大理寺的批准复审,谁给刑部的胆子?」 「大人。」寺正有事禀报。 「回头再说。」崔韫不虞,扔下这句话。沉着脸往外走。 留下寺正同姜兆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姜兆也憋了一肚子的火,自中储一案后,太子不敢拿崔韫出气,也便时常不给刑部尚书脸面。 更有其子犯事,被崔韫以律法铁面无私的打了板子,眼下还在家中躺着。 故,刑部尚书对大理寺积怨已深。这段时日那边叫嚣的很。上回宣家的事,刑部尚书也有意在此事上做文章。 最后,被最是瞧不起重家做派的又最看重规矩纲常的舒御史当着爀帝的面将其骂了个狗血淋头。 ——为重家抱不平的事,你也说的出口?他被贬职是德不配位能力不足,是官家亲自下的指令,你有意见?既真这般打抱不平,怎么不把你家嫡女嫁过去,给他糟践祸害? 故,刑部尚书也就明里暗里给大理寺寻不痛快。 往前崔韫一直懒得计较。 但他们大人可不是泥人脾气。 周章平是知府,这件案子是官家震怒,亲自下旨三司去查的。刑部尚书能如此。无非是刻意为之。.五 这事若闹大,也是大理寺吃亏。毕竟供词,和该走的流程刑部都走了,他提前看押此人,也是体恤百姓之苦。 总有借口和理由。而这些偏偏是爀帝最在意的仁爱。 姜兆:「大抵去刑部问问那老头,既真这般有能耐,不如大理寺卿的位置给他当得了。」 寺正当下乐了:「可别,让他当大理寺卿有什么意思,我可不想整日见他那张老脸,呸,什么东西!他真有本事不如凭着一己之力将大理寺,都察院全部掀了,独留刑部为非作歹。」 就在这时,即清折而往返。 「姜大人。」 「我们爷临时有事,刑部那边还得让您亲自跑一趟。将周大人保释出来,您在行个方便将其送去都察院。」 姜兆:…… 明白了,崔韫不想管周章平的糟心事,但又不想被刑部左右。转头扔给都察院。 也是,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三法司里,相互牵制。 姜兆下意识认为崔韫去忙更重要的事了。 他不知崔韫只是去了一线天酒楼接人。 这边,崔韫刚入雅间。 「崔侯。」 崔韫看过去,是装病半月的谢珣。只见他立在窗前正擦拭着手里的剑,光线下,刀面微微泛着白光。 「谢世子。」 谢珣收剑入鞘。 桌上的女娘睡的正熟,崔韫视线在沈婳身上稍一停顿,就听谢珣温声道。 「三皇子那边也通知了。你既已来,那我就回了。」 「等等。」 崔韫把人叫住。 他见沈婳脸通红,上前探脉,见无其余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五公主估摸着明后两日,轿辇便入盛京。你怕是避也难避。真成了驸马,怕是一身功名散去,再难驰战沙场。」 驸马,是不允许入仕的。 谢珣闻言,他语气无比随意道。 「崔侯倒是点醒了我。」 「战场上刀光剑影,保不齐转眼就没了命,这倒是个长久留在盛京的法子。」 崔韫神色淡淡。 他却不信。 谢珣是个聪明人,会娶了公主,甘愿平庸。 谢珣却是忽而意味深长:「武将哪有什么好前程。崔侯觉得呢?」 崔韫眯了眯眼。犀利的看过去。 这天下无人比他更有资格回应这句话。 谢珣不躲不避,坦坦荡荡的对上崔韫的眼。 没有试探,同样没有敌意。就好似随意的一句话罢了,可偏偏盛京最优秀不过的两名男子,却在这一结论上达成了共识。 他凝了谢珣片刻,眼底化为平静,男子没有情绪道:「也是,武将骁勇善将又如何?天要收,一生荣光跟着湮灭。」 拼死保的是帝王的江山。 为国捐躯后,是自家人的肝肠寸断。 就像崔柏,他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留下孤儿寡母? 为的是崔绒没有父亲,乔姒没有丈夫? 自家人都顾不得,作何去顾这天下百姓。 太子,四皇子玩着爱民如子的把戏,怎么不见他们去战场上走一遭。 因为,他们金贵吗? 谢珣的余光落在沈婳身上。 他说:「我文章也是写的极好的,崔侯的大理寺卿做的稳当,你说我适合朝中哪种文官?」 崔韫看他不似作假。官场上枯燥乏味,也该添些色彩了。 「文官倒是屈才了。」 崔韫语气平淡,他定定的问:「刑部尚书的位置怎么样?」 外头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两人默契的停了言辞,不过多时有人敲了敲房门。 姬誊拘谨入内。 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头压的很低,以至于身子也站的不直,显得格外小家子气。 见屋内站着的两人,姬誊下意识无措的揉搓衣摆。 「我……我来接人。」 崔韫垂眸不语。 谢珣温和道:「韦娘子就在此处。」 姬誊颔首,他上前将烂醉如泥的韦盈盈腾空抱入怀里。随后看向相对而言较为熟悉的崔韫,低低道:「那我先走了。」 「三皇子慢走。」男子嗓音冷清无双。 姬誊埋头匆匆出去,他格格不入的逃离酒楼,上了马车后,帷帘掩下,姬誊低头去看韦盈盈。 他说。 「真是……麻烦。」 这边,崔韫也不愿久留,他正要带沈婳离开。 谢珣:「崔侯不若将颜娘子一并——」 崔韫打断。 「颜娘子就劳烦谢世子了,告辞。」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27章 沈婳委委屈屈的咬着手指 余晖渐渐褪去。暮色来袭,黑暗吞噬一切。 东院,屋内亮如白昼,沈婳的身子忽冷忽热。她身子蜷缩,面朝崔韫的方向。 崔韫一手轻抚女娘的背,以作安抚。 「是谢世子喂的药?」 影五恭敬:「是,这药苦,属下喂,娘子转头就给吐了。」 而谢世子当时捏住女娘下颌,稍稍一用力,檀口被迫张开。三颗药紧跟着送了进去。根本没有给沈婳反抗的余地。 沈娘子醉的糊里糊涂,愣是被苦的委屈瘪嘴。 谢珣却是取过一旁不知何时备好的糖水,一勺一勺的喂。 怪会哄人,动作好似做过不下百次。熟稔万分。 空气里是浓郁的酒香味。崔韫淡淡蹙眉,到底没在多问。 他淡淡抬眸,嗓音冷清却带着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你看人,你就是这般交差的?下去领罚。」 影五:「是。」 崔韫看向即清:「将书房积压的公文取来。」 即清微微一愣。 爷是准备在沈娘子屋里办公? 也是,沈娘子身边离不开人,爷在此处守着虽不合规矩,可……在这阳陵侯府里头,爷就是规矩。 即清忙道:「是。」 即清去取公文时,影五也跟着出了屋子,她很快被倏然现身的影一提到了角落。 影一话不多,可却是影卫之首,自要训斥。他嗓音嘶哑:「沈娘子喝酒,你怎么不拦着些?」 「谁知道那酒这般烈。说是两壶,其实装酒的酒壶还不及我手长。我想着尽数喝了,也不过小酌几杯,也就在边上看着了。」 「娘子想要快乐,没错。」 影五幽怨:「都是七王爷的错,他好端端送什么酒!」 「直接罚吧,十下军棍我还是受得住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因上回你亲了我嘴的事,就给我放水。」 这边的说话声自然惊动不了屋内醉酒的人儿。 她难受的呼吸都困难。却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她。 「漾漾。」 「漾漾。」 嗓音嘶哑由远而近,却飘渺虚无。 听不出是谁在喊她?偏偏那嗓音又好似附在耳畔泣泣而哭? 「我对不住你。」 「也只有多给你烧烧纸钱,愿你来世能投胎个好人家。黄泉路上,你也别怨。」 嗓音一变,是沈淳氏笑着再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生你阿兄的闷气?不若看在阿娘的面上,我们漾漾大肚一次姑且饶他这么一回?」 然后,阿娘的嗓音压低,带着难懂的怅然。 「人活这一世就该坦荡,可说着简单,却有几个人是真的问心无愧啊。可惜阿娘活至此,才明白这个道理。」 然后换成了尤箐的。 「娘子,我这就走了,许是不会再回来了,您喊我一声尤姨,可到底我为奴,您为主,给您磕头是应当的,奴婢愿娘子岁岁平安,安乐无忧,日后……也别见了。」 沈婳的眉紧紧蹙起。 她想发声,却任凭她嘶喊也无人回应。 然后,她听到有人散漫的轻笑声。 「你这猫还挺霸道,怎么,看上的就成你的了?那怎么不去皇宫龙椅上坐坐,我看,回头这天下都是你了了。」 屋内。 崔韫取过浸了温水的棉布,细细擦去女子额间冒出的汗。 忽而,被人攥住了手腕。 女娘睁眼,视线迷离,直勾勾的凝视着他。 崔韫见她这般,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婳抬手,朝他勾了勾手:「你凑近些。」 崔韫不动。 「别折腾。」 沈婳就这么看着他。 两人对视良久,崔韫仍旧纹丝不动。 女娘的脾气忽而朝天窜,她晕晕乎乎的爬起来。屏息,绷紧嘴角。 「天下都是我的了,你这种不听话的子民,本宫回头赐你一丈红!」 话音刚落,就被崔韫按倒。 「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崔韫垂眸给她盖着锦被。 她倒是锲而不舍:「那你凑近些。」 崔韫微微一叹。身子往下俯了俯。 沈婳目测两人的距离还是不甚满意。她又哼哼唧唧的喊:「再近些呀。」 正说着,女娘的胳膊攀上崔韫的肩。她不言苟笑,仿若要探讨最为严肃的学问。 崔韫身子紧绷,他眯了眯眼,视线锁定女娘醉醺醺的娇颜。 沈婳清了清嗓子,摆正姿态。 她抬了抬下巴,小人得志问的异常矜持。 「你猜猜!我今儿穿的小衣是什么色儿的?」 崔韫倏然直起身子,沈婳的手触了个空。 「沈婳!」他警告。 「不是正红色的。」 沈婳很大方道:「我才不同她们一样。韦盈盈的庶妹就是学人精。」 「是……」 她一顿。 然后,很淡定的看向崔韫。 「我道歉,我忘了。」 「不过没关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她较真的去解单薄里衣上的系带。 崔韫喉咙有些干,许是屋里的酒气过重,以至于千杯不醉的他,面容带着薄红。 屋内烛火摇曳,随着沈婳的动作,不慎轻扯了幔帐,上头的铃铛跟着清脆的响起。.五 偏偏在此时,带着绮丽旖旎。 沈婳说话含糊不清,这回看清了:「是水绿色。」 崔韫嗓音比以往多了一份暗哑:「错了。」 「是牙绿色。」 他没避讳,他更不是君子。 女娘小衣上头绣着漂亮的海棠花。系带缠在女娘如玉的脖颈处。墨发垂至腰间,勾勒出女娘腰肢的盈盈不可一窝。 男子皎若天上月。可在此时,却又像是被彻底勾入凡世间的俗人。 崔韫压住眼底的深色。 他喉结上下滚动。 他动了娶沈婳的念头,可往前却一直将她当崔绒那般养。沈婳身子虚弱,崔韫也从不曾动过那些不该有的欲念。 也就是这个时候,崔韫这才顿悟。 到底是不同的。 屋内静了一瞬。 他将眼前的美景尽收眼底。 后才勾出女娘的衣带,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死结。 随后,指尖摩挲女娘柔软的唇瓣,用力狠狠压下。 沈婳吃痛。 男子眸色沉沉,总算没了以往的云淡风轻,眼下,似有警告意味。 「别招我。」 沈婳吃痛,她身子往后仰。 崔韫顺势收手,女娘猛的砸如柔软的床榻。 她觉得被欺负了。 沈婳用被子将自己盖住,委委屈屈的咬着手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28章 该立遗嘱了 崔韫眼尾深红,他克制情绪压下乱动的热意。 「咯吱」一声响,男子夺门而出。 「爷?」 即清错愕一瞬连忙起身,崔韫却是漠然置之,嘴角甭的紧紧的只提步朝外而去。 这边,影五一瘸一拐,走一步,臋那处她传来的疼意,让她龇牙咧嘴。 「我让你别放水,你还真不放水啊?」 影一:「这是自然。」 「我出手定不会手下留情。作为首领,我也很欣慰,你不曾借着你我私下的关系,试图让我坏了规矩。」 「我买了烧鸡。放你屋里了。」 影五无名火冒气。要不是念着影卫对爷马首自瞻的同时又听令影一。她怎么可能让影一占了便宜。 「谁稀罕你的烧鸡!」 影五看他生烦:「你拿着滚。」 影一的唇张了张,正要再语,就见崔韫出了屋子。他恭敬的一个闪身,丝毫嘱咐不曾留下,隐着气息跟上。 影五:…… 是她让影一走的。 不气不气。 崔韫离去,守在外头的倚翠凝珠这才急急跑入内,见榻上缩起来的一团。倚翠眼皮一跳。 「娘子。」 她去扯被褥。 「可别将自己闷坏了。」 女娘探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眸,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气。 「娘子若困便睡,婢子守着您,若是渴了饿了,您再吩咐婢子。」 沈婳努力的睁眼:「不能睡。」 她捂住耳朵。 「睡了就要当猫儿了。」 吃醉酒说的人自不会有人当真。 倚翠啼笑皆非,嗓音带着哄:「娘子又是哪里的话。」 沈婳闷闷的垂着脑袋,也不知过了多久。 「倚翠。」 「婢子在。」 「你速去取纸笔来。」 沈婳幽幽:「我该立遗嘱了。」 倚翠笑意淹没。 「娘子胡乱攀扯这些作甚。」 沈婳光鲜亮丽,可又何尝不是被沈家赶了出来,她是无处可去了,才求崔韫庇护的。 然,她名下的庄子、铺子、田产以及各种金银翠环,珍藏的刺绣,诸如此类,是笔偌大的财富。 「婢子不拿。」 倚翠:「今儿是你生辰,你莫说这些丧气话。」 沈婳眼皮悻悻耷拉着。 「你好凶。」 「你以前娘子长娘子短,万不是这样的。」 倚翠撇过头去。 沈婳放狠话:「不拿就不拿!谁稀罕!我自己去取。」 她前阵子没出去,一直再考虑身后事,也一直瞒着这几日夜里其实一直有在吐血。 「说什么五年无虞,可胸口那处疼起来,似针扎,每每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倚翠浑身一僵。 沈婳低低道:「我还是想同阿爹阿娘葬在一处的。」 但,那是沈家的陵园。 眼下,却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得罪了沈瞿,得罪了族老,便是死了,沈家陵园自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是沈婳同他们闹僵的后果。 可她啊,犟的很。 总劝人豁达,可轮到自身,却只认死理,便是再荆棘也会一条路走到黑。 「我想过了。」 「还是葬在丰州地界,走的再远我也要回去的。回头盘下一座山头,单单留给自己用。往北能瞧见 沈家陵园,我也不算一个人了。」 就在这时,凝珠端着热水入内。 她见倚翠眼圈通红强忍泪意,不免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指。 倚翠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是让你留在影五那儿照看她么?」 「影五姐姐说她没事。」 凝珠抿唇:「我是不信的。」 「她就是怕我同她抢烧鸡吃,故将奴婢赶出来了。」 沈婳迷迷糊糊:「影五怎么了?」 倚翠:「伤了。」 沈婳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她掀开被褥:「我去看看。」 只要沈婳不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倚翠自然顺着她。 夜里寒气重,倚翠将沈婳包裹的严严实实。生怕女娘染了风寒,害出好歹来。 她伺候沈婳时间最长,往日行事也是最细致不过,便是沈婳素日喝得花茶,不说玫瑰便是晒干了的菊花,花瓣都得双数。 只因,沈婳真的会去数! 沈婳揉着眼,又被倚翠缠上了柔软的围脖,这才出门。 屋外,月色皎洁,透着丝丝寒霜。 「去哪儿?」 刚跨出门槛,就听冷清的嗓音传来。 是半路而归的崔韫。男子立于檐下,身形颀长淡薄凉如水。 沈婳提着猫儿灯,她朝声源处探去,凉风阵阵,不免缩了缩脖颈将半张脸埋入围脖中。 有人在提步走近,最后在女娘身侧停下。 他瞥向沈婳亮晶晶的眸子,算是彻底清楚,今夜甭想有个安生。 「倪大夫说了——」 崔韫蹙眉未置一词,却让出一条路来。 「去罢。」 沈婳把嘴闭上。 那周身的畅快随之欲来,冲走她的郁郁。 女娘嚣张的经过崔韫,歪歪斜斜朝一处而去。猫儿灯小巧精致,自不够亮,为玩赏之物,还是上回灯会崔韫相赠。随着她的走动,灯盏剧烈的摇晃,灯芯忽明忽暗, 没错!这才是常人该对沈家漾漾的态度! 她走路的姿势气场十足,趾高气扬走路带风。 即清最会看眼色,当即拉住凝珠:「沈娘子这是?」 这话听着是他问的不错,却是问给落沈婳几步的男子听得。 「去影五那儿。」 平素影五是近身保护沈婳的,眼下受伤自回了影卫院子。 他们远远跟着。落后很大一截。 凝珠压低嗓音问:「侯爷不是走了吗?」 即清应的八面玲珑:「爷放心不下沈娘子。」 他不知适才屋内发生了何事,才导致爷的方寸大乱,崔韫在长廊处停下吹了许久的寒风。冻得他直打哆嗦。没等他试探的出声,就见崔韫转身折返。 男人么,总有那么几日,性格古怪些。 沈婳转弯,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提住衣领。 沈婳紧紧捏着小拳头。 崔韫眸光闪过笑意:「走错道了。」 他手上稍一用力,沈婳就被转了个方向。 女娘茫然了一瞬,下一瞬摆上高傲的姿态。 「我知道!」 她哒哒哒走了几步。下一个拐角路口,女娘顿足,她探头探脑的张望,最后泄气的清了清嗓子。 「我考考表哥......」 崔韫兀自轻叹一声:「朝右。」 沈婳输人不输阵,吐字如金:「你很不错。」 章节目录 第229章 我!自然不能给表哥丢脸! 夜色凄凄。 影五好不容易将自己收拾妥当,上了药换下沾了血的衣裳。她趴在榻上,捧着还热乎的烧鸡。 就在这时,窗柩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警惕的看过去。就见有人吃力的爬窗入内。 影五擦了擦眼。 「娘子怎么来了?」 沈婳走过去,她安抚的拍了拍影五的肩,说话间气息都是酒味:「我来探望你。」 影五感动!都这样了还来探望她! 下一瞬,就听沈婳义正言辞:「的烧鸡。」 影五:!!! 「娘子要吃什么,您吩咐一声,厨房会给你做。你同属下抢什么?」 影五这人平素大方,可一沾吃食,她就能翻脸不认人。 沈婳环着手臂,她抬着下巴,将恶毒发挥的淋漓尽致:「自然是抢来的最有滋味。」 影五:...... 烧鸡金灿灿的,香味扑鼻,叫人垂涎三尺。沈婳咽咽口水,手一松猫儿灯坠地,她也不去捡。 影五只能忍痛:「那属下分您一个鸡腿。不能再多了。」 「不行。」 沈婳强盗似的:「都是我的。」 影五的臀在这一刻,疼的要命。下回她再让沈婳沾酒,她就去死! 屋内的动静,外头的人听了个真切。 影五随是影卫,可她到底是女儿身,崔韫不曾入内。 眼见屋内僵持不定,崔韫淡淡出声:「给她。」 影五心头一凛,下意识回禀:「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她没忍住给自己一大嘴巴子。可到底畏惧崔韫而含泪献上。还不忘用荷叶包裹严实。 在此期间,女娘魔爪一伸,掀开软枕,手疾眼快的取出里头剥好的核桃。 「娘子!那是属下剥了一夜的!」 沈婳她乖巧的冲影五点头,眼儿弯弯。 「我知道,你先前提过,说喜欢将吃食藏在枕头底下。」 影五惨痛的又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沈婳:「现在是我的了。」 一手提着烧鸡,一手抱着一盒山核桃,沈婳摇摇晃晃去窗边。 「影五。」 影五生无可恋的趴着。 「我下回再来瞧你。」 您别来了!! 沈婳嗓音清脆:「下回枕头下记得放红枣,我爱吃。」 影五面无表情。 你快点走! 沈婳将窗户推到最大,她对上崔韫的眸子 崔韫语气听不出喜怒:「走正门。 风大吹的女娘鼻尖都红了:「每次我翻墙,阿兄都是陪我的,他能做到,表哥为何做不到?」 崔韫气笑:「说说你阿兄还做了何事?」 「他会将我最爱吃的菜摆到我眼前。准我吃独食。」 崔韫「嗯」一声。 「他会带我出门游玩,每个月的例银有八成花费在我身上。」 「还有呢?」 「我被罚抄书,都是阿兄夜里临摹字迹以假乱真给我写的。」 崔韫眉梢一挑,这回慢条斯理的追问:「那你呢?」 「我自然在一旁给他鼓劲儿了。」 提气沈雉,沈婳仿若有说不完的话。 她絮絮叨叨,将其从内到外,又从外到内的夸上一回。只是沈雉哪哪儿都好,就是有一处不好。同她一样,短命了些。 沈婳口干舌燥时:「你让让,我要爬了。」 「是夫子 说的,为人者得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 崔韫好笑道:「学的倒好。」 「那是自然。」 「我!自然不能给表哥丢脸!」 她可真是好样的,张嘴就是倪大夫说的,夫子说的。 听倒是都听了。理解却是另一片稀奇古怪的天地。 沈婳刚探出半个身子后,就被男子拦腰抱了出去。 脚刚沾地。 「我要去见表姑母。」 沈婳拍拍胸脯:「我请她吃烧鸡。」 「阿娘这会儿自然歇下了。」 沈婳失落的垂眸。 沈婳眨眼。她抿唇,只好退一步。 「那我要去睢院。」 她努力的想了想:「我有物件落你书房了。」 胡扯。 沈婳入住阳陵侯府后,压根没去过崔韫书房。 崔韫扯了扯唇角。 「书房为办公之地。」 「我阿兄回回都是依我的!」 沈婳圆溜溜的眼眸就这样看着他。 「你也说了,那是你阿兄。」 崔韫扣在女娘腰间的手不曾收回,他收紧再收紧。随后压低嗓音道:「我与他,到底是不同的。懂了吗?」 沈婳懂了。 多了一个表。 她拂开崔韫的手:「那我就更要取回来了。」 她努力的踮脚。试图同崔韫平齐。 「我的物件你得还我。」 崔韫算了算时辰,又定定的看着她。 天都黑了,女娘吃了酒,还不忘接近他甚至意图往他书房钻。 若说不是别有用心,谁信呢。 沈婳催促:「成不成?你痛快些。」 「成,怎么不成。」 崔韫弹了弹衣袍:「上回是手串,这回我也想看看沈娘子还想从我这儿顺走何物。」 所幸睢院离此处不远。 书房除却崔韫及身边伺候的属下鲜少人能入内。 便是西苑几个表姑娘,曾莽足了劲试图朝此处来,往往刚入院子,就被即馨给请了出去。 亥时三刻,月影透过层层枝叶,落在地上,扭曲的稀碎。 沈婳大摇大摆的入内。一番折腾困的直揉眼睛。 反倒是崔韫落后一步。 他去楠木椅坐下,取过茶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是凉的。 饶是上等的茶叶,味道也差了。 男子没搁下,反倒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茶盏上的纹理。身子往后靠。 女娘走的很不稳。可她俨然又怕摔了去,走的又慢又谨慎。可即便如此,她的目标却很明确,就好似这书房,她来过不下百回。 最后,她在书柜那处站定。 崔韫的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亲眼目睹沈婳毫不犹豫的抱住在书房摆了足有五年之久,便是即馨打扫也从不敢触碰的红釉瓷柳叶瓶。 是属于——雪团的花瓶。 全器线条修长,她抱的也不算吃力。 沈婳凑近瓶口,将嫩生生的脸蛋朝那处凑。 崔韫拧眉:「别碰。」 「可我得钻进去。」 沈婳歪歪头,眼眸清凌凌的。素手贴着唇,嗓音显得又轻又软的。 「喵。」 「哐当」一声,崔韫手里的盏茶随着他起身而落地,茶水四溅,濡湿衣摆。 章节目录 第230章 大抵是疯了(加更) 辰时,暖煦初升。 沈婳痛苦的的抵着额,她难受的半躺在榻上,一宿没睡。 昨儿被崔韫送回东院时,花瓶没取来,崔韫后头甚是呵斥不让她碰。她顾自生脾气。 当夜女娘翻来覆去,最后直挺挺的躺在榻上,眼儿直勾勾的望着幔帐。困意彻底褪去愈发精神。 谢珣的药丸的确很有效,天蒙蒙亮时,酒劲儿散去,沈婳的意识也逐渐转为清醒。: 身子发烫,却不及脸上如火烧。昨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昨夜,她迫切又豪迈着展现小衣。 沈婳咬着下唇,眼儿蒙上水雾。她懊恼的用头撞床架。 啊啊啊啊啊啊!她都做了什么! 羞耻到脚趾都弯起。 「咯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沈婳动作一僵,面对墙壁。 凝珠端着洗漱的脸盆入内:「娘子这是在作甚?」 沈婳气若游丝:「忏悔。」 凝珠连忙劝:「这又不值当甚么,娘子何必在意。」 「一只烧鸡罢了,影五姐姐自不计较。您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成妈妈一早就请厨房的采买婆子买了两只鸡,肥的很。咱们自己炖,说是一只留给娘子补身子,一只给权当赔给影五姐姐了。」 倚翠的手艺,自然是不会差的。沈婳却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奴婢伺候娘子洗漱?」 沈婳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娘眼珠转动,她踌躇片刻万般虚弱的喊:「凝珠啊。若你有朝一日,小衣不慎给外男瞧见了,会如何?」 凝珠手一抖险些将铜盆打翻。 「这种事委实丢人了些。」 「女娘私密之物,怎能给旁人看?便是不慎也不行,名节何其要紧,若是我想来无颜活着,找棵歪脖子树,寻条白绫一了百了。」 沈婳:「那……倒也不必。」 「我认为这是无心之失。」 凝珠摇头:「不瞒娘子,早些年我老家就有女娘被偷了小衣。她为乡绅之女最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小衣被盗,本就让人心生不安。可见下手之人是个登徒子。偏偏这种事没法查。 「本以为丢了就丢了,哪曾想过了数十日,那件小衣被挂在了树上。来往路人都看了个仔细。所幸小衣上没绣字,也张不了口说话认主,然,受此耻辱那女娘当日吊死家中。」 「可见这不是小事!」 女娘修剪的极为漂亮的指甲在努力的扣墙。她难堪的将头越埋越低。就听凝珠困惑出声问:「娘子怎好端端问此事?难不成是谁……」 「没有!」 沈婳:「……我就是怕你年纪尚小。」 「娘子宽心,我自不会被人哄骗了去。」小丫头保证。 「可……若是你哄骗他人呢?」 「绝不可能。我又不曾得病如何会发疯。」 「万一呢?」 凝珠:「那唯能以死明鉴!」 沈婳更痛苦了。 「对了娘子,今儿一早,即清捧着礼盒来了东院,说是侯爷补的生辰礼。即清也带了话来。」 「娘子讨要其余物都成,然,那花瓶对侯爷而言意义非凡,恐不能送。」 沈婳:…… ———— 彼时刚下早朝,崔韫被爀帝留下。 爀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言一行威仪毕显。他于高位而坐,身子稍稍朝前倾。 「周章平的事,朕已知晓。」 崔韫一身绯袍,眉长入鬓,气质清癯。 「刑部尚书虽有偏颇,可也算是仁义心肠。他是先帝身侧的近臣,朕登基后照样忠心耿耿,此事,朕实在不好寒了老臣的心。」 「你啊,做事委实循规蹈矩了些。」 崔韫神色平静无波。 「此案尚有蹊跷。」 爀帝:「可即便被看押,他是知府,刑部断不会屈打成招。」 「维桢啊,朕昨夜梦见你父了,他是朕最信任的臣子,梦里的他在怨朕,朕派你去了大理寺,这些年你这性子是愈发的冷清。这官场上人心最为难辨,你像他,行事只认规矩,可往往如此最会得罪人。」 他所言就差掏心掏肺了。 崔韫微微垂眼,这才恭敬的拱手:「劳皇上操心,是下官之过。若非皇上排除众难也要提拔臣,阳陵侯府也难有今日。」 这话爀帝听着舒服。 「今日留你还有一事。」 他正色:「小五明儿回盛京,太子事忙,皇子里头就属姬纥最为清闲。朕有意让她去郊外亲迎。」 他俨然忘了还有个姬誊。 「此事原先有意让谢珣去,可惜他重伤在身,这些时日久不见好,你提朕跑一趟辅国公府。」 崔韫应下:「臣领命。」 离皇宫后,崔韫面色无常却由心可笑。 爀帝就差将道理掰碎了讲。他对待崔韫时,似长辈般宽厚却又何尝不是有意为之。 仁义心肠,先帝,老臣。 这三样提出来,反倒显得崔韫冷血无情了。然,三法司相互牵制的规矩是天子定的,也是天子说破就破的。 崔韫靠在车厢上,阖眼。 他如走过场般去了辅国公府。 谢珣见他,并无意外。塞外最是严寒不过,如此相比盛京的寒冬也不过如此,屋内,燃着小盆碳火,他堪堪披了件外衫,也不曾在崔韫跟前伪装。 「崔侯,下盘棋如何?」 不过多时,崔韫手执白旗。目落棋盘,思绪却在纷飞。 女娘的一颦一笑,娇俏可人。 昨夜驱她走时,她抱着红釉瓷柳叶瓶,嚷着嗓音:「我的我的我的!」 委实无赖。 可…… 当初对沈婳稍上心,也是只因她像极了雪团。 那些骄横的,目中无人的,委屈的,以及小动作和习性…… 如今再去想,他曾忽略的细节,却成了崔韫一夜辗转反侧久不能眠的原由。 「你还下不下?棋不曾落几子,倒是发了不少的愣,难不成大理寺又发生了大案?」 崔韫抬眸。 「你说,这世上可有精怪一说?」 谢珣诧异挑眉:「也没闻见你身上有酒味。」 崔韫:「我昨夜翻查不少志怪野书,曾有记载附身一词。」 换来谢珣的一阵沉默。 这种事崔韫说出来都觉得荒诞而可笑,男子嗓音带着些许哑然。 「大抵是疯了。」 章节目录 第231章 我不是气你,我是恶心你 霞光染红了半边天,澄澈的池水被熏的彤红。瑰丽的火云烧照耀着大千世界。 崔韫揉着眉心。 “因是独女,沈娘子又自小患有弱症,沈家夫妇从不曾带她出过丰州城。” 影二跪在地上,细细禀报。影二是负责各地情报的,从去岁六月就去了雍州,这趟回来途径丰州城,故,得密报吩咐,也便着手调查。 他将怀中之物呈上,上头事无巨细的记录着沈婳生平。 崔韫看过去。 六岁那年,她好不得意的敲碎了周芝芝二哥的一颗门牙,当夜翻来覆去难眠,愣是次日又去敲碎了一颗。这才睡的安稳。 同年八月,她将二房长子推下水,嚣张跋扈的放狠话。起因二房长子戏弄沈坠。 ——见一次推你一次,等着瞧!我早晚溺死你。 一桩桩一件件,多的令人发指。抡起惹祸的本事,崔绒远不及她。崔韫闲适的一字一字往下看,最后落在一处。 ——九岁秋末,沈娘子重金包下戏团,只为同戏曲里俊俏的小生共用晚膳。 九岁。 她的过往可真是精彩又能耐。 崔韫神色淡漠。 不过,可以看出,沈婳性情一向如初,从未大变。她做了十余年的沈娘子,又怎会同他的雪团沾上干系。 崔韫疲惫的闭眼,身子朝后倾。他按了按腹部,饮食不规律,此处烧的厉害。 谁能想到,过了这些年,崔韫到底未放下当年之事。 屋内不曾点灯,暗沉的光线落在男子半边侧脸上,紧跟着陷入了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出声:“回府。” 霞光被暮色一点一点吞噬,光线变得昏暗。 这几日沈婳一直躲着崔韫,为此她极少出东院。 女娘难得安分守己。好在有的消遣,韦盈盈时不时登侯府的门。带来五公主回盛京的消息。 “瞧把她给嚣张的,眼斜到天上,好似全天下的人都只配给她提鞋。” “出身好,仗着是正统,原先三公主不曾远嫁时官家的心尚偏,如今三公主不在,她也就显得无端高贵。” 沈婳兴致缺缺。 谁让三和五都是单数。 可韦盈盈却是说的义愤填膺。也不怪她如此,实在是五公主姬诗敏过于目中无人。 一回盛京就办起了蹴鞠会。这是恨不得昭告天下,她姬诗敏归来。其实这本也没什么。可没给她发请帖,姬诗敏转头给韦珠珠那个小贱人发了。 她能不气吗! 盛京里头原先捧着她的各府女娘,个个翻脸不认人。现今能说上体己话的除却温柔似水的颜宓,就剩下一个对她爱搭不理的沈婳。 “辅国公府的谢家女娘,你大抵是见过的。她那人胆怯最不愿出席这种场面。姬诗敏可了不得,遣身边婆子去了两趟。谢宜宁都以身子不适之由给婉拒了。” 姬诗敏却丝毫不怒,更没摆公主架子,转头亲自登了辅国公府的门。这哪里是寻谢宜宁,分明是冲着谢世子去的。 “存着什么心思,怕不是个蠢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真不是我埋汰她,她配不上谢珣。” 沈婳依旧瘫着,直到听到下一句。女娘直起了身子。 “姬诗敏出盛京是为了养病,可这些年下来,也没见着她养好了身子,不过,她仗着身份矫情做作,一言不合就装柔弱这一点和伱挺像的。” 沈婳:???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谁矫情做作了?” “你啊。” 韦盈盈看过去:“你真是一点没数吗?” 沈婳冷艳高贵的冷哼一声:“影五,把工部尚书之女请出去。” “我记得屋里有一份双面绣绢帕,你顺道送去韦家二娘子手里,恭祝她在蹴鞠会上大展风姿。” 韦盈盈:!!! “你同我才算是交好。你为了气我,竟然去找那个小贱人!” 沈婳告诉她:“我不是气你。” “我是恶心你。” 韦盈盈:…… 沈婳侧脸沉静,她去拨动腕间都手串:“韦娘子再过几月就要出嫁了,行事作风未免稚气了些。” “交好算什么,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是兄弟姐妹都能生怨。这世上怨偶不少,更别提那些貌若神离人前的恩爱夫妻了。” 韦盈盈要骂过去。 可她发现沈婳所言不无道理。 韦盈盈沉默。 沈婳支起身子懒洋洋道:“如你所言,五公主是官家和正宫娘娘所生,其兄为太子,她也就有本钱如此。” “她对谢世子存有心思又如何,说句不地道的,那谢世子又不是你我兄长,被公主看上与你我何干?这谢家未急,你急什么?” 白嫩的手指抬起,她丝毫不心软的摘下韦盈盈身上的金钗。 女娘弯起唇瓣。 “你往前那些首饰,拢共八成全部拿去典当换成银票,一股脑的送去三皇子府,这还没嫁出去,合着就将身家赔了个干净,长些心眼,总该给自己留些,免得回头又哭穷。” 沈婳看了眼金钗成色,还是去年的款式。 没有谁能依靠一生。所以这人呢,总该学着自私些。 ———— “沈娘子。”韦盈盈刚走,崔宣氏身侧的房妈妈过来。 “听闻这些时日,您食欲不振,主母便请了丰州城那边的厨子,做了一桌子家乡菜,老奴请您过去用膳。” 沈婳微微一愣。 丰州的厨子。 她稍显在意的问:“表哥回府了吗?” 房妈妈一愣,笑的更为真切:“侯爷这几日忙,夜夜晚归。” 沈婳放心了。 她隆重的整理了穿戴,倚翠推开了轮椅,女娘坐上去,一行人朝崔宣氏的院子而去。 途径小廊时,沈婳眼尖的远远瞧崔韫一身绯袍信步闲庭而归。四目相望时,崔韫脚步一顿,换了方向朝沈婳而来。 房妈妈惊喜:“诶呀,可真是巧了。” 沈婳:…… 她死死捏着帕子。 不等崔韫走近,只见女娘灵活的从轮椅上跳起来。动作急了些,身子跟着晃了晃。 崔韫却步。 他眯眼,目睹沈婳如见了赃物般,径直埋头往回走。 她好似忘了自己是病重之身,跨过西苑的门槛时,还蹦了一下。 昨天就发烧了,有点写不动,今日可能就一更了。 大家注意防护。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32章 这件事,算我有愧于你 崔韫垂下眼皮,燥意顿生。 平素瞧着最是通透的女娘,已别扭了五日。 “欸!” “沈娘子,您不去用膳了?” “小心些,可别摔了去。” 房妈妈压下困惑,见沈婳一个踉跄,连忙出声。她看看波澜不惊的崔韫,又去看消失在拐角处的沈婳。 “侯爷,这——” “妈妈先去回话,我会带她去阿娘院子。” 房妈妈顿时喜笑颜开,屈膝福了福身子,这才离去。 西苑回东院还是有些距离的。沈婳按着心口,急促喘气。好半响,她立在墙角也没等到倚翠推着轮椅回来。 总算,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沈婳转头,看了一眼又悻悻的回正。女娘抿唇,脑袋一压一压的,慢吞吞的朝东院而去。 将拒绝交谈的姿态袒露的一览无余。 可见是跑不动了。 女娘丧丧的,耷拉着脑袋,就连背影都布满了孤寂。 崔韫眼里刮过深色。他似透着沈婳在看什么,可又似将难以割舍的记忆以荒谬的形式,试图转移到沈婳身上。 男子身影凉如水,随着他的走动树影摇曳生姿。 “沈娘子可知,我养过一只猫儿。” 沈婳眨眼:“听即馨讲过。” “它与你很是相似。” 沈婳平静的同崔韫对视:“哪有将人同猫儿比的。” “表哥对我好,莫不是为了一只猫的缘故?” 沈婳想,那她可真成功! 崔韫不曾放过女娘脸上的一切表情,可沈婳的一言一行丝毫没有漏洞。 他阖眼,待睁开时又是一片清明。 “你就没有话对我说吗?”男人嗓音充斥着疏离和冷清,并不平易近人。 若他因此质问沈婳,女娘的脾气没准恼羞成怒彻底高昂上涨。可偏偏他不咸不淡的扔下这么一句话。 沈婳一愣。 崔韫凝视:“那夜,我拦过你。” “可惜,没拦住。” 这倒是真真切切的实话。 这一提,那一幕幕场景,仿若又在脑中浮现。也的确如崔韫所言,是自个儿借着酒劲一意孤行。 “那你也不能看了还说,我——” 话语在唇齿边缘绕了一圈,沈婳羞耻的咬着下唇道:“那是……是芽绿色。” 崔韫抬了抬眼皮,语气很淡,毫无半点起伏,正如其人:“纠正你的过失,我自认无错。” 同沈婳这种女娘是没法说道理的,只能顺着她那奇奇怪怪的思绪。 果然,沈婳一更。 好似,的确,如此。 这个理由很牵强,可……沈婳理解。毕竟,她也是这种人。她还记得当年敲碎周芝芝二哥的门牙后。 沈巍带着她亲自上门致歉。 ——我家中这女娘行事过激了,实在对不住。 周家自不敢得罪沈家。然,周芝芝的二哥气的脸铁青。说话艰难漏风。 ——一句对不住就完事了?凭什么啊,你们沈家了不起! 沈婳捧着小脸。却是嚣张的咯咯直笑。 周父听的眼皮直跳,他一把按住儿子的嘴,很是谦卑道。 “稚子之间的玩闹,磕了碰了在所难免,如何能怪沈娘子头上,还劳沈老爷您亲自跑一趟。” “此时也是因我儿而起,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让沈娘子听了去,周家日后定好好管束。” 沈婳点头。 ——“没错,谁让他嘴臭。” ——“我就说了这不能怪我。是他的他牙跟瓷器似的说碎就碎。” ——“漾漾怎么可能有错呢?如此也算是给他一个警醒,保不齐吃了教训,牙日后还能长结实些。” 不说别的,她总不能为了自身之过让崔韫自戳双目。 沈婳抿唇不语。 “沈婳。”他唤她的名儿。 “你往后要在侯府继续住着,当真决定至此后对我退避三舍?” 崔韫喟叹一声,也算耐心。 “或者你说个数,还准备躲我几日。” 沈婳继续抿唇。 她想,崔韫其实挺无辜的。被迫看了不该看的,还要给她台阶下。 她拧巴道:“那夜的事,就算翻篇了,你不许再提。” 崔韫没再火上浇油,好似他对付沈婳的臭脾气,总能游刃有余。 “可。” 沈婳也一贯是讲道理的女娘。再见崔韫颔首后,她高高扬起头颅。 “表哥适才的问,再问一次。” 崔韫难得配合她,顺着她炸起来的毛:“……对我退避三舍?” “再前面一句。” 崔韫:“你就没有话对我说吗?” “有。” “我想了想,表哥同我的情谊,无需为了那些小事耿耿于怀。做人合该豁达些,我没必要揪着一事斤斤计较。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女娘矜持道:“这件事,算我有愧于你。” 沈家女娘,的确好哄。 崔韫眸中闪过惊愕。 他久违的轻笑一声,嗓音也有了点点波澜,有一股是萦绕在舌尖的懒散。 “行啊,我接受。” 沈婳严肃点头:“这些时日久久不得出门,可把我憋坏了。” 崔韫看着她。 沈婳一更:“我的错,我认。” 到了崔宣氏院子。乔姒同崔绒也在。寒暄一番刚入座还没等动筷子,就听崔宣氏道。 “三日后蹴鞠宴,宫里送了两份请帖。” 一份给崔韫,还有一份自然是给崔绒的。 崔绒身份尊贵,便是踢不了蹴鞠,这个年纪最是好动去了也能寻个热闹,皇后自愿意给崔家卖个好。 果不其然,崔绒翘起唇瓣:“我去我去!” “二叔陪我!” 崔绒得意忘形:“只有两份请帖就不带沈姐姐了。” 沈婳懒懒:“你就这般欢喜?” “嗯!” “也是,借着宴会,能光明正大逃一次学,换谁不乐意。” 崔绒瞪眼:!!! 崔韫冷然:“准你去,用下次休沐的日子补上。” “那我不去了。” 崔绒奶声奶气:“其实也挺没意思的,上回蹴鞠宴一群女娘拉着我问东问西,问的都是二叔。” 她愤愤:“我二叔是他们能肖想的吗!” 乔姒斥:“吃你的饭。” 就在这时,崔韫忽而侧头去看沈婳。 “可想去?” “啊?” “不是说憋坏了?” 沈婳慢吞吞:“可我没请帖。” 崔韫还是往肃的神态,寡淡而端方自持:“你若想去,自然能去。” 崔宣氏闻言,一番思忖后更着颔了颔首。沈婳日后为崔家妇,也的确免不得各种应酬。 她和乔姒受寡,到底有些事不能出面。 崔绒见状小声嘀咕:“叫她做什么?难不成祸害公主么?” 等等!祸害公主!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34章 难不成还委屈你二叔了? 这四个字富有强大的吸引力。 她的眼当下蹭亮。 「沈姐姐!你去!一定要去!蹴鞠会可好玩了,一群人巴结的,一群故作清高的,还有一群说闲话的。」 「不如你我合力逼退那些恨不得将眼扒在我二叔身上的女娘?」 她甚至下狠话:「对了,还有那个公主,你如果能搞她,日后我对你马首是瞻!」 不同于阳陵侯府,眼下辅国公府气氛焦灼。 辅国公夫人面色凝重,她将手中的请帖重重扔在桌上,震的上头的茶盏更着颤动。她面带薄怒。惊的谢宜宁一个哆嗦。 「五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送,我家女娘多次以身子不适推辞,就差将避嫌顶到额间了,她倒好装傻充愣转头请了宫中御医,这是非逼你去不可了。」 而,谢宜宁最是胆怯。平素在盛京女娘里头也最不合群。她不参加此宴,也说得过去。 什么五公主举办的蹴鞠宴,实则由皇后一手操办发,借着她的名义罢了。请的也都是些不曾成婚的郎君和女娘,辅国公夫人到底不好作陪。 「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还有谁收了帖子。也好照看你这个呆木头。你这性子,吃亏了还不自知。」 辅国公夫人来来回回的走。谢宜宁愧疚的半低着头。 「阿娘。」 谢珣搁下手中的茶盏:「我陪宜宁一道过去,您无须挂忧。」 「不行!」出声的是辅国公。 「你只要现身,身子痊愈的消息就能不攻自破。」 谢珣温和道:「可总不能躲着。」 伤能装一时,到底装不了一世。皇家的心思,也的确该结束了。 他稍一抬眸:「当年皇上登基,为了打压旧臣扶持新贵,一道赐婚圣旨下达,逼的小姑不得不嫁。」 当初同样被赐婚的周家女性烈自缢身亡,可谢家女呢,不幸的被折磨了数十年,最后选择了跳江。 可偏偏爀帝好一番说辞,那是的他,已坐稳江山,言辞已有迁怒之意,最后全成了谢家女之过。 而谢家女去后,对方不出三月再娶。 辅国公府,一朝沦为笑柄。 这件事,谢家能如何? 若不想殃及谢家全族,唯有硬着头皮认,甚至至今无法带回谢家女的牌位和一纸和离书,谢家女死后也不是自由身,而活着的人还要看那陈世美每每在谢家女忌辰,深情缅怀。 「此事,谢家如何能被继续摆布?」 提及此,国公夫妇彻底哑言。 蹴鞠宴就在崔绒的期待下到来。那日一早,天尚未亮,她就跑去了东院。 小女娘在影五再三保证不会打扰沈婳后,踮着脚尖,靠着墙一步一步往里挪。 塌前摆着一张茶,上头只堪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 崔绒去看安憩的沈婳。 她未曾上妆,小脸白的如涂了面粉的脸。女娘呼吸孱弱,易碎的像个瓷娃娃。 崔绒褪去了鞋和厚重的外衫,爬上去。熟稔的盖上被子。 她刚躺下,已经能想象宫里的鸡飞狗跳了。越想越激动,以至于再无困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间,她听到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是女娘的轻喘小咳。她咳的很小声,好似在克制。 可越这样,咳的越是急促。 蓦地,沈婳半支起身子,素手熟稔的从枕下取出白帕。 榻上的灯线不好,沈婳正难受不曾察觉出多了个人。 崔绒却是睁大眼,看的真真切切。 她眼前目睹血 顺着女娘的鼻尖喷涌而出,不知是光线过暗的缘故,白帕上的血渍并非红色。 崔绒捂住嘴,深怕溢出声响。 沈婳有那么片刻五感尽失。 豆大的汗没入鬓发,她疼的蜷缩在一处。病发时,总想着这么疼不如真的死了算了。可疼痛散去,她就贪婪的想多活一日,再多活一日。 人呢,总是在纠结。 等她再醒来,外头已大亮。 沈婳浑身轻松,再无不适之状。她将带血的帕子背着人烧了,这才小步小步往外走。刚出屏风,就见崔绒拿着包子再啃。 「你何时来的?」 「你管我何时来的。」 崔绒视线游离:「给你带了包子,我阿娘说了,早膳必须得食身子才会好。当然,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身子好不好与我何干。」 「你这小鬼说话真不中听。」 用了早膳,崔绒就一个劲的嚷着启程。 当然,其中不乏带着异样的嗓音。 「不行,你这样不行,你回去打扮好看些再出来,定要把那些人全部比下去!如此我才好拿得出手!」 「我都给你想好了,就画桃花妆。」 「你首饰怎么这么多!!!」 崔绒大手一挥:「全戴上,亮瞎那群人的眼。」 沈婳:…… 刚出西苑,就见崔绒紧张兮兮。 「这个时辰我二叔定在外头等着了,你醒的太迟了。等着被骂吧。」 「我让他等了?」 「他都没派人过来,你催什么?」 「做男子的,总该有定力,往后他娶了妻,还得等九个月瓜熟落地。权当提前磨磨性子。」 崔绒结巴:「真……真的吗?」 阳陵侯府外停靠着一辆马车,即清候在车前,见沈婳她们出来,连忙搬来踩脚凳。 崔绒先爬入内,她刚要告状,就听沈婳入内,疲乏的按住额。 崔绒不免后怕。 她一侧头:「二叔,沈姐姐不是故意迟到的。」 「她实在是为你好。」 崔韫的视线从书上挪开。 崔绒抑扬顿挫:「真的!二叔今儿也就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回头还要等九个月。」.. 「谁同你说的?」崔韫问。 崔绒的手毫不犹豫的点向沈婳。 沈婳规规矩矩的去角落坐下,见状蹙眉:「我说的不对吗?」 「难不成还委屈你二叔了?」 「女子生产可是遭了罪的。」 崔韫捏着书的力道再加重。 他的手抵在唇间,轻咳一声。他着实还不曾想的这般久远。 昨儿还躲着他,今儿就考虑这些,沈婳的性子倒是多变。崔韫下颌线绷紧,他眸光微闪对上沈婳。 她总是若即若离的同时,试图让他选择自投罗网。 不愧是九岁就邀小生用饭的女娘。 此法,也的确有效。以至于崔韫,愈发舍不得她就这么死了。 章节目录 第234章 我将脑袋送给你踢 朱墙黄瓦,飞檐斗拱。处处威仪,庄严肃穆。 皇宫并非头一遭举办蹴鞠会。一切根据以往流程走,邹皇后于椒房殿高堂而坐,她吩咐下去自有手下的奴才有条不絮的准备。 邹皇后保养妥当,风韵犹存。可若细细看,眼皮子底下带着憔悴。名下唯有太子姬甀,和五公主姬诗敏二人。 她雍容华贵的接过宫婢递上来的茶,稍稍抿了抿,又用帕子擦了擦唇。 “母后昨夜没睡足么?”姬诗敏从外头入内,她一身玫红色宫妆,生的很是讨喜。 她一来,宫婢上茶的上茶,请安的请安。 邹皇后一见是她,难免抿出一抹笑来。 “母后好着呢,你且仔细自个儿身子,今日蹴鞠能上场最好不过,若身子不行,也别勉强。回头遭了罪的还是你自个儿。” 左右是以姬诗敏名义办的宴,她就是众人捧着的对象。 “孩儿知晓。” 邹皇后颔首:“此宴,为不曾成婚的郎君和女娘举办,母后到底不好前去,你皇兄和明秋宫那边的四皇子也成了亲,他们不去,你便是身份最尊贵的。” 姬诗敏刚要得意的翘起唇瓣,下一瞬拧眉:“那個傻子保不齐又要坏我好事!” 姬聪是最爱凑热闹的。便是不请,他也能不请自来。 “住嘴!”邹皇后轻斥。 “在如何他也是你二皇兄。” 她嘴里说着训斥,面上却存着淡淡的不屑。 “他形如稚儿,你同他计较什么?明秋宫的静妃护的紧,可半点不在意他是个痴傻的。” “他今儿若出了糗,你非但不能嘲笑他,还得将情绪压下去护着他。这才是嫡公主的风姿。” 姬诗敏便是不情愿也要应下。可难免出声抱怨。 “这些年,静妃时不时就拿那傻子说事,换取父皇怜惜,牵连母后您和皇兄。” 邹皇后笑笑,却是不语。 姬聪未出事前,可是出了名的聪慧。几个皇子里头,除却姬誊,谁也不如他。 若姬聪无恙,加上姬妄那还得了?怕是明秋宫的静妃愈发猖狂。 好在,一个傻了,一个又废了。牵连便牵连罢。 后宫里头最多的就是宫妃,官家今儿可以临幸这位,明儿可以怜惜那位。要圣宠有何用?巩固地位才好万全之策。 不然,当年姬聪出事,为何爀帝并未重罚?便是静妃拿着旧事,爀帝的迁怒,又有哪次伤了筋骨。 先前,爀帝将邵贵妃捧在手心怕化了,转头不就抄了邵家满门。 可不得不说爀帝真疼她,那段时日,夜里七宿有三宿要暗中去冷宫临幸邵锦荟。 爀帝去一次,就如一把刀在她心口上割一次。 她又怎能不恨! 凭什么都这样了!爀帝还对邵锦荟念念不忘! 可,哪有江山要,美人也要的。 邵锦荟自缢了,爀帝将怒火发泄道姬誊身上,送他去当了质子。 邵贵妃得宠时,静妃算什么? 邵锦荟一死,爀帝宠爱静妃,不过是静妃同邵锦荟侧颜极为相似。 这个天子,在目睹思人。 这一腔深情当真是可笑。 邹皇后叮嘱:“今儿入宫的小娘子,有阳陵侯府的,你且让宫婢瞧仔细些。若是伤了碰了,便是你父皇那儿都不能交差。至于别的女娘家世也显赫,你且仔细着些。” “谢世子那边你父皇是上了心的,你切记同谢家女娘好生相处。” 她稍稍漏了个底。 “赐婚圣旨你父皇早拟好了,今儿你就等着领旨吧。” 姬诗敏脸一红,总算有了些许忸怩。 “孩儿知晓了。” 武将贯来粗鲁,她是不喜的,可谢珣却是例外。他温润有礼,又生的如书生般眉目俊朗。 又听了一番叮嘱,姬诗敏这才退下,朝明宫而去。 明宫那边已到了不少郎君和女娘,由宫婢的牵引下前去席前坐下,欲在此一展风姿的也换上了轻便的衣裳。 姬诗敏到时,自被好一番恭维。她一面应付着,一面四处打量,却不见谢珣。失落之余,又让身侧的宫婢去宫门前瞧瞧。 而这边。 阳陵侯府的马车停下。 崔韫下车。 宫门外已停靠了数十辆马车,更有往上走的趋势。 男子眉长入鬓,气质清癯。他一出场就吸引了不少人凝视。 不远处的谢珣领着谢宜宁正要入宫,就听身后的一阵骚动,他顿足探去。 就见崔韫抱着小团子落地后,朝刚车厢的女娘伸手。 在此处瞧见沈婳,谢珣的眸中存有异样,等他看见沈婳很自然的将手搭过去时,谢珣的眉跳了三跳。 “阿兄?”身侧的谢宜宁疑惑出声。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她看见的是,男子颀长如玉的背影,还有异常圆滚的女娘。 这天儿本有回暖的迹象,可猛的倒起了春寒。 女娘畏寒,再一次的裹起了她的貂。 可她的眉眼,眼下尚存着几分稚意,却生的相当好看。假以时日,定是…… 沈婳冷的缩起脑袋,走的很慢。 “你能不能走快点!蜗牛都比你强!” 崔家小郡主掐腰数落。 下一瞬,谢宜宁听到那女娘幽幽道。 “是么?” “哪里的蜗牛?郡主且拿出来同我比一比。但凡它比我快了,我将脑袋送给你踢。” 好血腥。 听的谢宜宁一个哆嗦。随之而来的是身侧谢珣的一声轻笑。 “阿兄。” 她不免又唤了一句。 谢珣回神。 他说:“蹴鞠宴上男女都可上场,可观看席却是分开而坐,我不能时刻顾着你,宜宁,那女娘是极好相处的。” 这边,沈婳正挑衅的同崔绒对峙着。 崔绒想了一下情景,不免一阵恶寒:“谁要玩你的头了!” “难不成旁人在蹴鞠,我在踢你的头?” “回头我梦魇,定找你算账!” 沈婳抿着唇低头看她:“你去寻来,再说这些话。” “昨儿喝水呛着怪我,眼下梦魇提前就想着算到我头上。小鬼,讲点道理。” 崔绒:“我六岁,你都及芨了!” 沈婳:“不要拿年纪说事,我比你大,你看我骄傲了吗?” 崔绒明显败下阵来:“二叔!” 沈婳:“有二叔了不起么?” 说着,女娘看向崔韫。 “是吧,表哥。” 新 章节目录 第235章 我又不是你娘,管你爹是谁 崔韫对上女娘清润黑亮的眼眸。里头有狡黠,有不怀好意,也有……依赖。 他沉默半响,右手拉住崔绒,将她同沈婳隔开。 “行了,能走了吗?” 崔绒气:“哼!” 沈婳小人得志的眉开眼笑。 沈婳趾高气扬的那股劲还没消。途中,她随意张望一圈后飞快的朝崔绒做了个鬼脸。就听不远处谢珣温声道:“沈娘子。” 沈婳看过去,原来等候多时的谢家兄妹。 沈婳动作一僵。很快,女娘很规矩又矜持的颔了颔首:“谢世子。” 然后看向谢珣身后的怯怯谢宜宁,不由感慨:“你们生的可真像。” “是吗?” “我和我阿兄就不像。” 谢珣袖下的手稍稍一紧,女娘边走边踢着地上的石子。 沈婳:“他像我爹。” 什么事都要管。就连沈巍都自愧不如。 谢珣:…… 很快,只见爀帝身边伺候的应公公前来,他意味深长的将视线从谢珣身上挪开,朝几人请安后,对着崔绒道。 “皇上知道郡主要来,特地命老奴过来说要见见郡主。” “崔侯,您看……” “有劳公公了。” 崔韫对崔绒道:“在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崔绒撅嘴,她很不情愿的对沈婳比了个复杂的手势,在空中划来划去。见崔韫沉脸,崔绒忙不迭的跟着应公公离开。 “郡主这是?”谢珣问。 沈婳得意,容光焕发:“她让我等她回来大开杀戒!!!” 崔韫淡淡道:“沈娘子手无缚鸡之力,最柔弱不过。绒姐儿喊打喊杀没有半点女娘该有的端庄,我原想着你们二人是不同的。” 沈婳一顿,她开始虚弱的的捧着心口:“还是不同的,我这人心肠软,嘴笨,脾气又软。一向都是被人欺压的连渣都不剩。” 早就摸透沈婳性子的崔韫不意外。 谢珣不动声色。 谢宜宁:“啊?” 她一出声,沈婳视线倏然锁定她身上。 女娘矫情做作,演技浮夸烂到了极致:“谢娘子不知,我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头一次入宫,瞧见大人物腿都会打颤,现在心砰砰跳的厉害。” 崔韫瞥她一眼。 “能保持多久。” 沈婳脚尖踮起,没骗他:“……切换自如。” 也罢,随她。 这盛京的女娘里头,没有谁比她通透又主意正。 她清楚这是皇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女娘心下自有一番考量。便是惹祸,大抵也是他能收拾摆平的。 女席那侧,正巧阳陵侯府同辅国公府相连。 崔韫和谢珣不好入内。 沈婳捂着冻僵的小脸,她跺跺脚:“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谢珣下意识正要出声。就听崔韫不咸不淡道。 “席上会备点心和酒。” “我不会喝酒!”沈婳激动。 崔韫微笑:“最好如此。” “我就在对面,每席设有宫婢,你若有事,可遣她来寻我。” 沈婳一言难尽的看向他。 “表兄这会儿——” “也挺像我爹的。” 谢珣有些不顺气。 崔韫气笑了:“沈娘子运道好,便是爹都比旁人多两个。” 等他同谢珣去男席时,崔韫又恢复端方自持,肃然冷清之色,就好似适才同女娘说笑的人不是他。 谢珣时不时看他一眼,存着一肚子的话。 崔韫已有察觉。 男子只是淡漠的弹了弹衣袍:“谢世子若闲,不若想想如何拒婚。” 谢珣愕然。他来回环视一圈,压低嗓音:“你如何得知?消息可靠?” 崔韫平静无波道:“我入朝为官,在官家跟前办事也已是多年。” 爀帝的为人,他早就摸透了。 谢珣沉默,难怪同应公公打照面时,他就察觉不对。也就准备将计划提前布局。不过,他到底留有一分心神在沈婳身上。 “你今日怎带她——” 一语未完。就听崔韫淡淡:“恭喜了,谢驸马。” 饶是谢珣,也险些被崔韫一句话气的吐血。 怎么,真当你表妹,提都不能提了? ———— 女席这边香风阵阵,沈婳左右张望的跟在谢宜宁身后。 “谢女娘。” “谢……” 听到声声寒暄,谢宜宁面色一白,她吓得将头压低,只顾埋头往前走。 沈婳一时间没跟上。她铁头似的也不急。反倒顿足津津有味的听着那些女娘抑制不住的惊叹。 “瞧见了吗?是崔侯,他身侧那个是谢家那位,这俩人站在一处实在是养眼。” “他们怎么走到一块去了?难不成崔侯陪着谢世子一道送谢女娘过来?先前早有传闻,崔侯有心仪的女娘,原来是谢宜宁?” “不可能!崔侯能看上谢宜宁?就她?往日里胆小又蠢,崔侯看上我都不会看上他。” 一行人说着说着,就见身侧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沈婳眸光亮晶晶。 “你——” 沉默,只因看清女娘精致的眉眼。 很快。 “你是哪家的女娘,我从未见过!” 适才大放厥词的粉衣女娘质问:“我竟不知,五公主请的女娘里头,竟有如此不知礼数的!” 沈婳有些受伤。 她不高兴的抿唇,八卦也不听了,抬步就要走。 “让你走了吗?”偏偏身后之人不依不饶。 “吓着我了就想走?你知道我阿爹是谁吗?” 沈婳在忍与不忍之间抉择两难。 好想骂她。 好想骂她。 好想骂她。 沈婳认了,她很真诚道:“我又不是你娘,管你爹是谁。” 这句话一出。粉衣脸色大变, 只听轻微的嗓音传来,带着颤意。是发现沈婳没跟上咬牙瑟瑟来寻的谢宜宁。 “莫刁难她。” 她怯怯小声道。 “唐家女娘,她手无缚鸡之力最是柔弱不过,又是头一次入宫。” 粉衣女娘冷着脸:“看在谢女娘的份上,不刁难也行!那她是谁!” 谢宜宁吓得后退一步。 沈婳颤巍巍的捂住心口。 “糟糕。” 粉衣女娘:? 沈婳温吞:“我也好怕哦。” 她只是个阔女娘,为什么要遭遇这一切。 粉衣女娘:“你们什么意思!合着当我是母夜叉!” 谢宜宁一抖。 沈婳有样学样,跟着一抖。 粉衣:“你自己说,你是那个府邸的!” “我说了你要怎样?” 粉衣见她还敢顶嘴,当下怒:“我定修理你!” 沈婳软绵绵:“好呀。” 谢宜宁刚要认可沈婳和她是怯懦畏生人的一路人时。就见女娘毫无心理负担道:“唐女娘好,我是——工部尚书府的韦珠珠。” (本章完) 新 章节目录 第236章 不懂就不懂,何必装懂? 这是韦珠珠头一次入宫!她昨儿兴奋的一夜未眠。 盛装打扮后,顿觉扬眉吐气。 出府前,她特地去了韦盈盈院子:“这些年长姐入宫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也不差这一回。你我姐妹,谁去都是一样的。” “说心里话,我倒是羡慕长姐闲暇无事,不似我,头一次入宫,可是忙里忙慌生怕恼了贵人,丢了韦家的脸。” 成功气的韦盈盈砸了茶器,她这才欢天喜地出门。 今儿能入宫的,多为身世显赫的女娘,她自然要去结识。 于是,她入宫后,就锁定了目标。 唐家女娘! 其父拜官太尉,其母同当今皇后可是一母同胞的姊妹!!! 韦珠珠有诸多设想,也许唐家女娘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但露了脸总比不露好,日后若投其所好,讨得其欢心,定有颇多好处! 她过去时,唐家女娘面前已围着不少人。 韦珠珠整理了衣着穿戴后,她学着平素韦盈盈贵女走路的仪态上前。 “唐家女娘安好。” 粉衣犹在气头上。她视线在请安的女娘身上一触即离。随后毫不避讳的同身侧的贵女道。 “今儿是蹴鞠宴,我总不能在宫里同一个小娘养的计较,你且等着,等今日一过,我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什么韦珠珠,她姨娘靠着狐媚惑主的本事,将她过到正室夫人名下,真当自个儿血脉嫡系了?要我说韦盈盈也是蠢,竟也能由的了一個假冒的嫡妹在外头充充掌柜,肆意蹦跶?” “她若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搞死她。” 韦珠珠:??? 她不明所以间,觉得天都是黯淡的。 只能换一个人! 没错,就是最为胆怯的谢宜宁。 谢宜宁并无手帕交,自幼便畏惧生人。自闭的厉害。若她能同谢宜宁有交情,也不错。 韦珠珠努力的在人群中穿梭,就见辅国公席位上,谢宜宁身侧还有个趴在案桌上的女娘。 貂毛将女娘裹的严严实实,便是一根头发丝都没瞧见。 韦珠珠不在意。 她心思全在谢宜宁身上。 “谢女娘安好,我是工部尚书府的韦珠珠。” 平素胆怯的谢宜宁倏然抬头。她下意识瞥了一眼身侧的貂后,眼底带着怯意的慌乱问。 “韦……韦珠珠?” 韦珠珠欢喜了。 “是我。” 她不忘投其所好。 “都说谢女娘在刺绣上头颇有研究,不如帮我瞧瞧我身上的?” 韦珠珠指着裙上的红梅:“都是老绣娘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娘子且仔细瞧瞧,这梅花逼真的很。” 谢宜宁不想看。她替沈婳心虚。可身侧趴着的女娘一动不动。 韦珠珠锲而不舍。从谢宜宁和她搭话的那一瞬间,她仿若就取得了胜利。 “谢娘子您再瞧瞧,这可是苏绣。” 谢宜宁坐立难安间,沈婳缓缓抬眸。她很随意的瞥了一眼。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韦珠珠看清沈婳面容后,心下一骇。 沈婳笑眯眯,她点评:“都说‘梅开五福’,每一片花瓣带有福、禄、寿、喜、财之意。梅存傲骨,最是高洁,你穿这一身入宫,是用心了。” 韦珠珠一时之间,不知沈婳是敌是友。 下一瞬,她明白了。 沈婳身子微微前倾:“你懂苏绣吗?” “我……我自然是懂得。” “有的人拿着针就说会绣了,执着罗盘就说会算命了。” 沈婳似笑非笑:“你可知苏绣的绣法有几种?” “为显质感如何用针?如何配色?又如何用线?” “不懂就不懂,何必装懂?” 沈婳严肃道:“倒是用了苏绣的施针之法,却毫无浑厚感,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梅花光线明暗难分。” “然,总体下来绝非苏绣。” 沈婳说的很仔细。女娘在最后刺绣方面的造诣颇深,也最是见不得外行将天下的绣品靠着一张嘴,随意普及。全说是苏绣。 苏绣有苏绣的特点。 它美得独特。 好在,她未真将绢帕送给韦珠珠,不然便是暴殄天物。 只听锣鼓喧天,上场蹴鞠的女郎君们早早准备妥当,姬诗敏走在最前头。 场地很大,右侧是女席,左侧就是男席。 姬诗敏一眼就锁定了席位上的谢珣,她顿觉娇羞却又是遗憾。 谢珣若是上场,定然能赢。 武将哪里会喜附庸风雅的女娘。将军崔旸就是例子。他的先夫人可是蹴鞠取得好彩头的,而崔宣氏只会念几句酸诗。 鼓声愈发激昂,打鼓之人挥汗如雨,手下动作加快再加快。留下重重的最后一声。 蹴鞠正式开始! 姬诗敏全身心投入,可谢珣却不曾看她一眼。 男席这边。 姬霍吊儿郎当的往嘴里扔着花生米。 “没劲!” “男女席为何分开做!” “我没法看女娘,起早来此,是不是闲的有病!” “怎么,宫里的花生米镶金么?” 他吵的崔韫头疼。 崔韫淡声道:“此次不同于往前蹴鞠,请帖并非以府邸发放。” 姬霍:“也是,上回我父王母妃都来了。” 有长辈在此,自无需在意这些。 姬霍郁闷。他瘫在座椅上。 “蹴鞠有什么好看的!” “我父王让我借着这次机会相看,就这样,相看什么!” 姬霍:“好想成亲。” 崔韫:“世子先遣了那一院子的小妾再提这些。” “你这不是剜我的心么!那些珍珍翠翠莲莲什么的,我哪里舍得。” 说着,他环视一周。 “谢珣适才还坐着,眼下人去哪儿了?你可瞧见了。” 崔韫不动声色:“不知。” 就在这时,就听有人喊。 “不好了,二皇子朝女席那边跑了,拦也拦不住。” 姬霍鄙夷。 等等!女席!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不用着急!” “你们坐,继续看蹴鞠。” 他兴奋的呼吁。 “本世子责无旁贷,定将他带回来!” 他刚走不久,谢珣这才施施然归。见姬霍的位置空着,他也不曾多问。 席位上的人来回走动,借着机会相互攀谈。谢珣离席不过片刻功夫,自无人会留意。 “今日一事,多亏侯爷提点。” 他俨然安排妥当。 姬聪就是他暗中引过去的。 新 章节目录 第237章 她珍贵!稀有!的貂! 太子党同四皇子党派明争暗斗多年。姬妄自不愿辅国公府同东宫结亲。 而姬聪就是突破口。 谢珣:“姬聪身上的秘密可太多了。” 周遭说话声嘈杂,崔韫撩起袖摆斟茶。 “世子也算是战场浴血厮杀多年的人了,行事倒是不够狠。” 谢珣闻言轻笑。 “若是你会如何?” 他会如何? 崔韫抬眸,视线朝蹴鞠场上的人身上落。 他会让姬诗敏不慎受伤,落个腿疾亦或是毁容的下场。才能以除后患。 谁算计他,那就千倍百倍算计回去。 世人总说以德报怨。然,何以报德? 宽厚的人最是容易吃亏。 那就只能恶劣了。 何况崔韫从不觉得算计皇家的公主,害的她一生尽毁,是品性败坏一事。 就像当年,他设计三公主,促使她远嫁那样。 天家便是再不厚道心思深沉,可他最重名声,当年阳陵侯府如此,眼下的辅国公府亦是如此。 爀帝怎会将残了的公主指婚给功勋之将。 谢珣顺着崔韫的视线看过去。 姬诗敏…… 她,谢珣倒是从未考虑过。 因为沈婳,他对女娘总是格外宽容。 女席这边,惊叫连连。 宫婢和侍卫公公追上来后想围住姬聪,可五公主可是下了命令,得对姬聪恭敬再恭敬,他们哪敢行事。 “二皇子!您请回。” 姬聪往前走,这些阻他路的奴才纷纷后退。姬聪可是静妃的宝贝疙瘩,他们下贱身子自不敢碰? 姬聪:“滚开!” “本皇子就在此处!” “二皇子!这是女席!”唐女娘死死拧眉。 姬聪才不管这些。 “女席怎么了?” “你让开,你的位置很不错,本皇子要了!” “凭什么!我姨母可是皇后娘娘!” 姬聪莫名其妙的瞅她一眼,手里玩着泥,揉搓成大大小小的圆丸:“我父皇是皇帝。压你一头。” 姬霍笑嘻嘻追上来。他笑的直抽抽。俨然看好戏不嫌事多。可没半点要把人带走的架势。 姬聪:“你让不让?” 唐家女娘咬牙,可再见所有人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何能认怂:“不让。” 姬聪很不高兴。 可下一瞬,他的眉紧紧皱起。手里的搓好的药丸掉落一地。 姬霍一凛:“你怎么了?” “不舒服。” 姬聪:“定是药丸吃多了,我得升仙了。” 沈婳混在人群中,看的有滋有味。 姬聪又开始捂着小腹。 “又怎么了?” “飞升前,本皇子得如厕。” 姬聪急的不行,他左看看右看看,此处可没茅房。他实在憋的难受,当下就要解裤头。 “啊!” 众女娘惊恐的逃窜。逃窜的人群中,不包括沈婳。沈婳为了看戏,她能坚持到最后。 唐女娘也要逃,可她发现姬聪要命的堵着她的路。 “你让开。”这次的嗓音带着哭腔。 姬聪急的就差蹦起来,可他一紧张,系带打了个死结。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也就一把拉过唐女娘的手往那处带。 “快,帮我。” “啊啊啊啊啊,你去死啊。” 就在这时,姬诗敏赶了过来。 “二皇兄你疯了!” “一群狗奴才,还不拦下他!” 而男席的众人也相继过来。有愕然的,也有强忍笑意的。更有带着家中女娘一道过来的公子哥怒的不行。 崔韫面无表情,一把捂住沈婳亮晶晶的眼。 谢珣见状,他匆匆护住谢宜宁。 侍卫连忙押住姬聪。可丝毫没用力,姬聪的胳膊却根易脆的瓷器般。只听咔嚓一声。 脱臼了。 姬聪疼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他的下摆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有什么在溢出来。 姬诗敏只觉耳侧轰鸣。 完了。 果不其然,她等到的不是赐婚圣旨,而是爀帝本人,他牵着崔绒。 与他一道前来的是邹皇后,太子,静妃,四皇子。 齐全。 小包子哒哒哒跑到崔韫那边。 爀帝:“怎么回事!” 太子至,在场的人全部跪下。乌泱泱的都是脑袋。沈婳不曾见过如此场面,她反应慢人一圈,左胳膊被崔韫拉住,右胳膊被谢珣扯住。 两股力将她往下拉。 女娘被迫跪地。 她穿的多,一点也不疼。 沈婳不可置信。 她珍贵!稀有!的貂!上回卡在假山里都不舍得被刮破。那柔软的毛此刻和地面零距离接触。 地上还有姬聪搓的泥。 沈婳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太医上前正骨。 邹皇后眼皮直跳。再见那些女娘多半发髻凌乱面带恐惧。 静妃当即红着眼冲上前。 “五公主!” “你幼时在聪儿药里撒土,我能当你年幼无知,你出宫养病,我也心疼你身子孱弱。可他到底是你皇兄!你为何这般糟践他!” 姬诗敏:“不是我!” “你还狡辩!” “静妃。”邹皇后出声。 “此事尚——” 静妃显然不听,她生生打断。 “这是宫里举办的蹴鞠会,是椒房殿亲自送的帖,更有前前后后的宫婢侍卫。娘娘要说什么?还要说他不该来女席?” “这是第几回了!为何又这般诛心的害他。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邹皇后温声:“此事若真是小五之过,我定会给你一個交代。” “什么叫若真是?晕的是我聪儿,伤的也是他。娘娘若要包庇大可不必说这坦荡之言。” 这是皇家丑事。爀帝勃然大怒。来禀报的太监支支吾吾,他就提着一颗心,却不想会是如此! 丢脸至极! 皇家威仪何在! “看你们干的好事!” 他拂袖而去。 姬妄压着怒火,尤其过来之前他得知爀帝有意将姬诗敏指给谢珣。 可笑!他皇妹远嫁生不如死,凭什么姬甀的妹妹能入辅国公府的门! 他可不同意。 “母妃。” 他隐忍不发,对静妃道。 “先带二哥回去。” 他的话,静妃自然是听的。不过她走之前放话。 “今日之事,五公主最好有个交代。” 眼看着人走了,邹皇后却知还有场硬战要打。 皇上那边的,静妃那边的…… 她已然顾不得不争气的姬诗敏了。 “今日一事,本宫不愿听到宫外有任何诋毁皇室的谣言。” 事实从她嘴里而出,轻飘飘的成了一句谣言。 这话是对赴宴的人说的。 皇后一走,闹剧结束。 众人稀稀拉拉的起身。 沈婳如跪定般一动不动。崔韫拉她,女娘甩开。 男子惊讶俯下身子:“你这是同我闹脾气?” 哪料沈婳眼圈红红的。 女娘很少哭的,这次是真委屈了。 她瘪嘴:“我的貂。” 本该白的不沾一丝尘灰。 谢珣头疼。 他清楚,这样的沈婳不是能和她讲道理的。她甚至能和你犟到天荒地老。谢珣沉默后头退一步,将舞台留给崔韫。 崔韫:“洗洗就干净了。” 女娘表示听不见,她娇气呜咽一声:“你还扒拉我!” 新 章节目录 第238章 最后的转机——金刚菩提手串 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这边俨然成了一道美丽分风景线。 毛茸茸的貂,将沈婳裹得严实,平素灵动狡黠的眼眸此刻布满了怨念,女娘耷拉着脑袋,丧的不成样子。 真的很像…… 崔韫指尖微蜷,撇开杂念:「起来。」 沈婳抿唇:「你不和我道歉吗?」 她即便跪着,气场也有七尺,女娘抬着瓷净的小脸:「虽然,我不会接受。」 姬霍见状,及时的冲了上来:「这是作甚?」 他就差将兴奋写在脑门上。忙扭头数落。 「崔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好端端就将沈娘子气哭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甭管这件事谁占理,别说惹哭女娘,就是让她气着了,也是我们男子的不是!」 这么多年,姬霍吃了不少亏,崔韫欠他的,是时候还了! 「道歉?这话不对,凭什么道歉就够了!沈娘子,我觉着崔韫他如何也要给你磕个头。方显诚意。」 「你看看你,在阳陵侯府有什么好?崔韫有本世子风趣,有本世子潇洒个傥吗?他更没本世子会讨女娘欢心。沈娘子,本世子给你保证,恭亲王府的大门永远为敝开。你若要搬出来,回头我亲自帮你提行李。」 他越说眸色越亮。 父王总训他样样不如崔韫,可若能在崔韫手上抢到女娘,可不得扬眉吐气一回! 然,崔韫仿若未闻。 沈婳更是一个字没留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便是将天给说塌都无人会理。 崔韫深深看了一眼沈婳。 「你不起也是成的,我如何能逼着。」 沈婳一听这话,还挺纠结。 「表哥就打算就这般让我继续跪着?」 「我说不起,你为何不再劝劝?」 她告诉崔韫:「没准,我就改主意了。」 崔韫语气平淡:「沈娘子主意正得很,如何是旁人能左右的。」 「可眼下宴已散,臣子到底不好久留皇宫。」 「我就只能先带绒姐儿回了。等你累了,愿意回了,再请宫婢向宫外传个信。我再来接你也是不迟的。这一来一回,辛苦些也无妨。」 沈婳:??? 这套路不对。 眼见崔韫真的要走,沈婳只能费劲的从地上爬起来。 可刚起一半,女娘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道道视线。 姬霍的,沈婳不在意。 谢家兄妹的,她也不在意。 她独独在意的是崔韫。 男子不知何时顿了足,他朝沈婳淡然自若道:「我在一线天酒楼定了雅间,得巧过去,真不一道用膳?」 他知道沈婳吃软不吃硬,从始至终从未强势。可却用着他的手段,一步步引诱沈婳。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好似,被他吃的死死的。 沈婳莫名不安。 她!岂是随随便便任由人摆布的? 然后,她听崔韫又道。 「我名下私库里头,有成色极为不错的毛皮,若有中意的,权当我赔你了,成不成?」 沈婳刚铸成的防线,随着这句话,毁了个稀碎。 姬霍闻言,不免讥笑。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也亏你说的出口!」 「沈娘子,你可不能丢了骨气去答应。」 「毛皮而已,本世子也有!他能给,我也能!」 「是么?」崔韫淡漠。 他扯了扯嘴角道:「据我所知 ,世子你近些时日断了例银,几日前还寻七王爷要钱。」 姬霍:??? 「你别拿此说事,我便是再落魄,库房随意寻一件都是宝贝,我不过是不愿拿去典当罢了。」 沈婳困惑:「那你为何不典当?」 「问得好。」 崔韫手负身后,他恭顺道:「世子库房能典当的早就典当了个干净,留下的都是些官家赏赐。」 官家赏赐的多半烙着官印,如何能典当? 「至于金银首饰布料一物,自得留着,毕竟,世子会疼人,满院子的珍珍翠翠莲莲得养着。」 沈婳若有所思。 姬霍:!!! 他抓狂:「不是!你揭我老底作甚!」 「崔韫,我这还没把人拐走呢!你急什么!」 姬霍向沈婳保证:「珍珍翠翠莲莲和你比算什么,你是排在最前头的,若想要自然没她们的份。」 崔绒看明白了。 姬霍对沈婳有意思。 她眉头皱紧,上次谢珣在宣府门前,询问沈婳也就算了,这次又来一个姬霍。 沈婳也不见得多好,怎么就引得一个个上门。 她猛的冲过去。指着姬霍。 「我在外头听说,你可花心了!」 姬霍还挺得意:「谬赞。」 女娘太多各有千秋,他如何专一的起来。 「我警告你,别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崔绒人小鬼大:「本郡主更不想听到哪日你院里有珍珍翠翠莲莲还多了个婳婳。」 沈婳莫名恶寒。 她警惕的后退一步。 她很矜持的问崔韫。 「光泽如何?油润感如何?柔软度触感又如何?」 「我能都要吗?」 甬道处,寒风瑟瑟。 出了宫门后,崔韫扶着一大一小上马车。他朝谢珣点头示意后,也便跟着上了马车。 很快车轮滚动。 姬霍心烦意乱:「我真不甘心!」 「谢珣,你我幼时便相识,你和他告什么辞?」 「因为他,我不知挨了多少回父王的打。那么粗的藤条啊,直往我身上落。我怀疑崔韫才是他儿子,便追问我母妃,可有抱错的嫌疑,哪曾想,我母妃转头同他说了,他又抽了我!」 谢珣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他眼里有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既如此,你也该长教训了。」 「行了,我也回了。」 姬霍:「等等!我还没说完。」 谢珣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知道你这些时日拮据,收着吧,无需还。」 姬霍一改态度,点头哈腰:「您慢走。」 谢珣跟着上了谢府的马车,他眼里的情绪在一点一点中消失。 有一道段对话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世子一年后会寻贫道,故贫道云游而来,特地拜访小友。 ——世子所问,贫道的回复是:曾用金刚菩提手串救了崔小侯爷一命,这最后转机,就在他身上。世子切记。 三清道长扶着胡须道。 ——这一场战快打完了吧? ——战鼓硝烟,苦的是将士还有万千百姓。世子打完了,就早些回罢。 章节目录 第239章 上回这般激动,还是买棺材! 酒楼宾客如云,刚下马车,崔绒就指着街头小贩叫卖的糖葫芦。崔韫只好领着她去买。 沈婳不愿动弹,也便立在马车处等。即清候在身侧保护。 百无聊赖间,沈婳望着人群,等到了这么一句。 “娘子,您要买蜂蜜吗?” 有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瓶子的商贩上前。随着他的走动,瓶子相撞,发出极为悦耳的声响。 “这里头装的可都是上好的野蜂蜜,可清热,可补中,可解毒润嗓止痛,更能治百病!” 沈婳摇头。 商贩没有为此放弃而退却。他甚至滔滔不绝的夸起了他的蜜。 “这蜜最是甜嘴。” “貌合神离的夫妻喝上一口都能恩爱的如胶似漆!” 沈婳微微瞪大眼。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还是你把我当傻子! 女娘俨然被这句话唬住了。 商贩就更唱戏似的,张嘴就来:“娘子若有心仪的公子哥,他喝上一口,尝着味了,知道娘子您的好了,次日定来提亲!” 沈婳眨眼,安安静静的听着他吹。 商贩:“此物不贵,只需九百九十九文。娘子买一瓶安心,买两瓶顺心,买三瓶称心如意!” “娘子别不信,要买此物的人可不算少数!可我同他们无缘!那些人便是给出一万两黄金,我也是不卖的!” 女娘笑了。 “你继续说。” “这蜂蜜可还有别的疗效?” “自然是有的!” “上回从我这儿买蜜的是位八十高龄老太太,走路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哪曾想吃了一瓶,健步如飞!” 沈婳没忍住:“哇!” 商贩来了动力。 “还有位妇人,多年求子,肚子都没动静,她吃了蜂蜜,就诊断出了喜脉!” 沈婳:“好神奇哦!” 商贩挺直胸膛:“吃蜂蜜前,娘子需虔诚许愿,再朝东的方向拜上三拜,定心想事成。” 沈婳:“明白。” 商贩举起一瓶,同自己的脸贴近:“求子,吃它!求姻缘,吃它,求福富贵,也吃它!” 沈婳重重点头,就在商贩以为她要掏钱时,女娘很刁钻的询问:“可为何你有这么多蜂蜜,还只是个商贩?” 商贩笑意一顿。 眼瞧他被问住,没了词。沈婳很贴心:“是为了普度众生吗?” 商贩:“是啊!!!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我自然不能为了私心,让旁人失去希望!” “你我有缘,就给娘子抹个零,九百九十文!如何?” 他明明可以去抢,却非要送一瓶蜜。 真是良心商贩! 沈婳细声细气道:“我不买。” 商贩:??? 你不买还问! 听的这么仔细! 他说这么多不累吗! 沈婳摆手:“不必谢我。” 女娘很认真道:“我只是让你过個嘴瘾。” 商贩骂骂咧咧的走了。 俨然,推销的小贩很多。很快,沈婳迎来了下一个。 “这位女娘,买寿衣吗?” 这位商贩热情的上前。 “那时我家祖传的手艺,做的寿衣能抑制肉身十日不腐烂。” 即清沉脸,虚假销售蜂蜜的也就算了,左右娘子图个新鲜。可寿衣如此不详。他就要将人喝退,却不想沈婳眼前一亮。 “你所言非虚?” “我自不会骗娘子的!这人死了,时间久味道就重了。可如何也要走的体面。” 沈婳觉得很有道理。 她很严肃的重重点头。 都说天子脚下盛京遍地都是钱,商贩是来发财的。可他在路上推销一日。不曾谈上一桩生意又被骂的狗血淋头。 推销别人时。 ——我家寿衣可好了! ——我*你大爷的!滚! ——用祖传的药水泡制,可保肉身多日不烂。公子可要给自己留一件? ——咒我?你是不是有病!我活的好好的,我手欠买它? 推销沈婳时。 ——那寿衣…… ——别说了,我买。 ——啊? ——你说个数! 商贩:???! 他激动的不知所措。 “娘子真有孝心,这是给您哪位长辈买?” 沈婳也很激动。 “自己穿的!” 女娘白的泛光,她明明很虚弱,可一番妆容下,却朱唇粉面,冰肌玉骨,可瞧不出有不妥之处。 商贩是个人精,当下连连夸赞。 “您高见!” 买寿衣怎么了?和人病了,不能讳疾忌医是一个道理。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没准哪日就用上了。 沈婳咬着唇问:“即是药水侵泡,不知衣物可会残存味道?” “不会!” 商贩拍着胸脯:“娘子若没了,您让家中人将寿衣早早的取出来,熏桂花香也好,寻梅香也好。都是不打紧的。” 即清:???你在说什么!!! 怎么有人说话这般不中听! “瞧娘子打扮,也定是精细的主儿,这人活着精细,死了也得精细,您说呢。” 可这几句话说到了沈婳心坎。 她眼眸亮晶晶的,在商贩的三寸不烂金舌下,已经彻底沉沦。 上回这般激动,还是买棺材! “我能先瞧瞧吗?” “自然是能的,娘子若诚心。穿上一穿都无妨!” “我那存着红的,绿的,白的,什么色都有!市面上的寿衣千篇一律死气沉沉,可一点不新鲜,人就死这么一回,可没后悔的余地。” 沈婳觉得!要将此人介绍给她做棺材的师傅!!! 沈婳彻底上心了。 “你说是祖传的秘药浸泡衣物,既然如此,这布料,款式,是否都能由我来定?” “自是能的,娘子想要绸缎也好,锦缎也成,只是这些需要娘子提供,款式我可照着图纸现做,不过费时,这价钱……” 沈婳:“不要和我谈钱!我像是出不起的人吗!” 即清听不下去了。 他连忙劝:“娘子,属下觉得……” 沈婳:“嘘。” 街上人声鼎沸,崔韫牵着崔绒过来,他耳力好,三丈之外就将说话声听了个仔细。 男子绷紧唇角。 崔绒痛呼一声:“二叔,你弄疼莪了。” 崔韫当即松了手下的力道。他带着崔绒走过去,将手上一根糖葫芦塞到沈婳手上。 “在说些什么?” 崔韫睨她,一字一字问:“你要买什么?” 商贩无比热情:“这是娘子的郎君吧,呀!娃娃都这般大了?都说女肖父,看来是真的。” “娘子,您不如再订两件?” 商贩诚心道:“没准,走也走的整整齐齐!” 新 章节目录 第240章 这会儿,怎不想着借着我的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41章 你怎知我在为难?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42章 到它手里就是它的!(雪团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43章 你这猫报复心挺重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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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签的道士沉默了。他弯腰去接签。在雪团期待的目光下,正要解。就见有人缓步而来。 崔韫一身世家公子哥打扮,气度不凡。 “叨扰了。” 他淡淡道:“猫儿不懂事,非要耍赖。” 他看向雪团,手里捏着一根签:“这才是你摇的。” “好歹是我精心养着的,你在外讲点道理。” 雪团仰头去看,正是被它摒弃的那支凶签。 它气的将背对向崔韫,发泄不满。 三清道长是同崔韫一道而来的,见状笑了笑,后道:“崔小友,上回同你下棋还是半年前了,不妨让贫道见见,你的棋艺可有精湛?” 崔韫也便应了。 他安顿好崔宣氏后,跟着三清道长去了竹林。 竹林正中摆着棋盘。眼见两人坐定,雪团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纸笔,还有备好的墨汁上。 就搁在青石板台阶上。好似等它发挥。 它心跳如雷,瞅崔韫一眼后,做贼似的,没客气的跑过去。 雪团歪头想了想,没有去选累赘的毛笔,任由毛茸茸的肉垫汲满墨汁,费劲的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它俨然顾不得这么多了。 很快,她如捧着宝贝似的将其送到崔韫手上。 “喵。” 快看。 崔韫将手中的白棋落下,这才垂眸。他视线随意一瞥,又轻飘飘落在雪团期待的圆眼上。 “又想玩纸蜻蜓?回头让即馨给你折。” 雪团茫然。 “喵!” 她凄凄的喊了一句,下一瞬,胖乎乎的身子变得异常僵硬。 那一张被她写的满满当当的宣纸,也不知在何时,被抹去了一切墨迹。 干净如初依旧,不带半点痕迹。 只有她的肉垫还黑乎乎的,带着墨的残香。在提醒着它,这一切是真实的。 “崔小友。” 三清道长总算出声。他抬手去取崔韫搁置一旁的签文。 “我同她有缘,此签,不妨由我来解?” 三清道长最是德高望重,当年,新皇登基礼时,便有意请他作法。他却在新皇亲自登门的前一日,离开了盛京,四处云游。 这些年,行踪不定。 今日却回了道馆。 他好似就是为了雪团来的。 崔韫眯了眯眼。他下意识拨动腕间的手串。 “是雪团之幸。” “那劳烦崔小友,去打些水来。” 取水是假,支开他才是真。 不过,雪团的爪子也的确该洗。崔韫对三清道长并无防备,若不然,也不会佩戴他赠的手串多年。 当即,他懒懒起身。 眼见着崔韫走远。不等三清道长再开口,雪团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它不听! 那不是它摇的! 别和它讲道理! 然,三清道长却是半俯下身子。 “此签,小友多半不是为自己求的。” 雪团不可置信的倏然抬头。 三清道长:“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得庇佑,逢凶化吉?天道所为,将军命里该绝,谁也更改不得。你是,贫道也是。” “你瞧这空中的云,成团成团被晕染的似绯似血。” “善城已破,赤城——” 他哑声:“也守不住了。” ———— 崔韫察觉,雪团启程回去后,明显的神色低落。 与她一般的是崔宣氏。 崔宣氏求的签,也是支极为不好的签。她不免如鲠在喉。 一人一猫,崔韫着实不知该如何宽慰。 可不知为何,回程途中,仿若霉运缠身。 乌云密布,黑云压着沉闷的天。 忽而一场滂泼大雨,铺天盖地而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直往下砸。落在地上四溅,似一股股白烟。 猝不及防间,雷声四起。 山路泥泞,无法前行,逼的众人不得不在途中停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好在不远处有户人家。 崔韫领着众人去躲雨。 开门的老媪,听罢倒不曾推辞,连忙请人入内。她患有眼疾,走路执着根拐杖。 “家中穷,诸位莫嫌弃。” 雪团圆溜溜的眼睛环顾四周。 的确穷。 逼仄不说,穷的家徒四壁。便是老媪身上的粗布衣裳,都洗的发白,满是补丁。 崔宣氏柔声问:“老人家,多有打扰。” “我高兴呢。” 老媪颤巍巍道:“家中小的死了,老的也走了,独独留下我一人,也许久没人气了。” 她沧桑的笑了笑,又很是歉意道。 “这是饭点了,来者是客,若是米缸还有米,定要请你们吃上一吃的。” 崔韫垂眸:“不日前官家召见了各地富商后便下了一道旨意,特困有疾无所依之人去官府那边登记,经其探查,确定情况后每月能拎一斗米。一人能领一年有余,您可知晓?” 这些银子自然由富商出。 也算是大手笔了。 富商从中得了爀帝的亲笔题字。这是能存在祠堂流芳百世的。 老媪笑容一顿。 她苦涩的喃喃:“官府?” “听公子声音,就知你尚小。这什么领米一说,都是糊弄人的。” 崔韫眉心一动。 “这是何意?” 老媪失笑:“官府说你能领米,便是穿金戴银的人都能领到,官府说不准,那些饿着肚子快要死的人便是一粒也甭想取,左右嘴在他们身上。” “天下穷苦人太多,便是上面真颁布了此令,这一人一斗,百人百斗,那些当官的哪知人间疾苦,藏起来,便是拿去卖都能发一笔横财。” 崔韫眸光一顿,似有凌厉。 半响,他发出一声冷笑。 也难怪阿兄弃文投武时,说了一句。 “维桢你不知,这世上的妖魔鬼怪总以一颗菩萨心肠,试图感怀天下。你以为的天平盛世,只是你以为的,你还小,日后就懂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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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46章 谁愿意受这无妄之灾而牺牲? 这几日天象异常。 狂风四起,很快骤雨急下。噼里啪啦似要在天上捅出一个洞来。 护城河涨水严重,吞噬桥梁。便是城边的游人,一个不慎,也被卷席了去。 不过刚入秋,明明还残留着夏的暑意。可不知为何,雨刚停歇,却又下起了初生儿拳头大的冰雹。颗颗晶莹圆润。配着纷纷扬扬的飘雪。 百姓足不出户,顿觉不安。 冰雹在屋外堆积如山,坊间传闻,这是小人作祟,天在收人。 黄昏时分,一切停歇,夕阳西坠,独留成团的云火红耀眼。 “这……这是雪团?” 侯府门前,不知何时被扔下一只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猫儿。 平素最是雪白蓬松干净的毛发,此刻血淋淋的。 守门的婆子不可置信,反反复复的查看。最后在猫儿脑袋瞧见它爱美时,特地编的一小撮发。 这才确定下来。 “快去告知二公子!” “真是造孽。雪团金贵,平素任谁敢碰一下?怎伤成这般模样,我看着都心疼,何况二公子!下手之人实在歹毒,同畜生何异!一只猫儿都不放过!” 崔韫得到消息后,疾步而来。他浑身带着怒气,待瞧见那蜷缩早已晕过去的猫儿后,瞳孔骤缩。 不安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苦涩却又慌乱。 他哪里还有平素的淡然和懒散。 伸手想将雪团抱起,可她身上太多伤口。他不敢碰。 崔韫褪去外衫,小心翼翼的垫在雪团身下,护在怀里去听它孱弱的呼吸。 他眼圈充斥着红意。 “愣着作甚!去请大夫!” 睢院,气氛凝重。 即馨在院外来来回回的走,时不时心焦的去看紧闭的房门,又抬起袖子抹泪。 直到,即清领着大夫出来。 即馨冲过去:“如何了?” 不等即清开口,大夫拧着干巴巴的脸。 “也不知受了多少罪,怕是还被摔了,断了好几根骨头。” 入夜后,雪团尚未醒。 它被安置在柔软的榻上,浑身缠着纱布。许是疼的厉害,它时不时哼哼唧唧抽泣一声。崔韫细细的擦去猫儿眼角的泪。 雪团被他养的太娇了。 往日自個儿走路摔了跟头,都要跑去庖厨,趾高气扬的指着笼里比她体形还大的鸡。要喝炖着老山参的鸡汤补。 那几日,还得摆着谱,躺在窝里,悠闲的指挥即馨抱着她去晒太阳。 一边晒,一边翘着粉嫩嫩的腿,还要央即馨喂瓜果。 两颗葡萄,两颗瓜子,反复的来。 晒完了太阳,夜里还要折腾的去晒月光。 还有一回,崔韫动作不熟稔的给它剪指甲,不慎剪到了皮肉。 分明都没流血。它却瞪了他大半响,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它明明说不了话,可崔韫从那双黑润清亮的眼眸里好似瞧出了一句。 ——你会不会伺候!既然伤到我了!不该写检讨反思么!!! 随后,它矫情做作的吃饭要人喂,喝水要人喂,便是抹香膏都要崔韫代劳。 是理直气壮的小人行径。 这样矜贵的猫儿,眼下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受了如此重的伤。 崔韫审问搜查一番,也未曾得到有用的线索。 这些年,崔府英名在外,武将皆以崔旸为首,文官多数敬重,又牵扯了不惑。 如此凌侮雪团,这是以此警告他?还是存有别的目的? 可惜,崔韫尚不得知。 ———— 雪团醒来是一日后。圆溜溜的眼眸无神而乏累。 俨然,它被照顾的很好。 崔韫眼底泛着青丝,是一日未眠。 雪团在瞧见他的那一刹那,铺天盖地的酸涩和憋屈,在放大数倍。 崔韫修长的手,带着温度,轻柔的揉着它的脑袋,此刻少年温柔到了骨子里。 雪团舒服的眯眼,可下一瞬,记忆在回放。它眸中布满了惊恐。 被蛊虫噬咬时,它害怕的不行,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软趴趴恶心的虫子从伤口中钻入,一路往里爬。 那种滋味,毛骨悚然。 三长老念着听不懂的咒文,最后伤感愧疚的看着它。留下一句。 “对不住。” 对不住? 你儿子被抓走,那是你的事,与它何干?凭什么牵扯到它身上? 谁愿意受这无妄之灾而牺牲? 沈家漾漾要他死! 且绝不原宥! “醒了?” 崔韫委实松了口气。 “张嘴,将药丸吃了。” 崔韫沉沉一叹:“吓到你了吧。” 雪团抗拒的看着他,可它没力气,无法闪躲,挥不开崔韫的手。 它张嘴,试图呵斥崔韫,让他离自己远些。 那蛊虫显然是对付崔韫的。 可发出的只是低低的孱弱绵软。 “喵呜。” 像极了的抱怨和撒娇。 崔韫眸光闪着碎光,他跟着上榻,侧着身躺到了雪团身侧。 “那我哄哄你。” 他温声道:“小曲听么?” ———— 边塞告急也总算传入盛京。 满朝文武震惊。 “皇上!善城的副将当诛!竟同蛮敌勾结,这才导致城门失守。金将军见势头不对,急急向赤城借兵。” “三皇子送去当质子时,便定下不再战之约,已是我大祁皇朝的退让!可这蛮横小国,竟敢公然撕毁!委实可恨!” “金将军已被斩!” “驻赤城的阳陵侯闻讯,急急带着兵力奔赴。苦苦支撑,崔小将军留在赤城疏通百姓。” “皇上,求你快快下旨支援!保下两座城池。” 爀帝痛失一名爱将。悲恸不已。 金銮殿内,他沉声问。 “诸位爱卿,谁愿意奔赴前线,护我大祁百姓和领土?” 适才,你一句我一句抱负不凡的文官顿然哑声。 而这时,有人站了出来。 是金将军的爱子。 “皇上,臣愿领命!” “不可,你是金府的独苗。” “父已亡,臣为子更为臣,自要护城池,守百姓,逼退蛮贼。亲自收殓带父回京,求皇上成全。” 金小将军忍痛抱着圣旨不敢耽搁,披上铠甲亲自点兵。 长长的队伍,还未出盛京,就有人鲜衣怒马追了上来。 是谢珣。 “金小将军,我愿同你一道前往。” “不成!你且回去!” 谢珣笑:“这话也是有趣。打量你们金府的命不值钱似的。” “你若不答应,我便跟在队伍后,左右我是去定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47章 你这几日愈发叛逆了 阳陵侯府主院书房。 崔老太爷不慎失手打翻了茶盏。 他明明慌得不成,可作为一家之主只能佯装镇定。 崔太夫人捂着嘴在哭:“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他们父子如何了。” “哭什么,我崔家儿郎自能全身而退。” 崔太夫人斥:“你说的轻巧!你每次说的都轻巧!” “三年前,崔旸身负重伤,险些没缓过来,你可知这些年你儿子身上有多少道疤痕?他不是神!” “再说柏哥儿才多大?他才成家不久!” 她激动的不行:“明明我们崔家有一个不要命的将军已然够了!” 儿媳崔宣氏同崔旸聚少离多不说,长孙崔柏却又子承父业。外人都说崔家儿郎善战,如何风光云云,可其中苦楚只有自家人知晓。 父子每每出征,她就整宿整宿的挂念! 崔老太爷拧眉,呵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妇人之见。” 就是这时,崔韫从外大步入内。他说。 “祖父,我要去善城。” 原先一直沉默不语,神色恍惚的崔宣氏倏然起身,她死死拉住崔韫。 “你不能去!” “阿娘。” “我说了,你不能去!” 崔宣氏一改往日的温婉:“你若还想让我安生,就给我老实在盛京待着,哪儿都不准去。” 她字字泣血:“我这几日总是梦魇。” 崔韫死死抿着唇:“金小将军去了,谢珣也去了,儿子为何不能?” 崔老太爷:“住嘴!” 他起身,去看墙上的字画。背对着众人。 “这天还没塌呢!崔旸崔柏多有能耐,旁人不知你们焉能不知?支援的队伍已派出,离善城最近的几座城池自也早早派兵过去,他们定能平安归来,莫让府上先乱了阵脚。尤其得先瞒着柏哥儿媳妇。她有身孕在身,断不能忧心而受了刺激。” 他安抚:“这八百里加急的消息,也定得说的严峻些,如此宫里才会早早定夺,不敢耽搁行程。” 等几人深一步浅一步的离去后,崔老太爷挺直的背却弯了几分。他去斟茶,手却抖的不慎打翻了茶盏。 崔老太爷沉重的闭了闭眼。 “是啊,一个将军就够了。” 熬的过去,人若平安归来是万幸,若不能,崔家就剩维桢这一個独苗了。 绝不能再出事。 崔老太爷再睁眼时,对着窗格直直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面上的情绪一点点散去。他踉跄的坐到椅子上,颓然不已。干涸的唇动了动,嗓音轻不可闻。 “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这一次,我崔家怕是得大难临头了。” 崔韫回了睢院,眸色沉沉。直到他见了雪团后,才稍有收敛。 猫儿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上下左右的转,它身上的纱布拆的差不多了,几处伤口,为了上药,早就被剃光毛。 丑的它丝毫不想照镜子。 可仍旧动弹不了。待瞧见崔韫后,只能喉咙间发出威胁的声响。 崔韫点了点它的眉心:“同谁闹?” 雪团:“喵呜。” 崔韫:“你这几日愈发叛逆了。” 雪团:……那你倒是厌弃我啊! 快点!!! 崔韫垂下眼皮:“放心,我不会同你计较。” 你真是没救了!!! 雪团麻木的望着幔顶,那儿有崔韫亲手挂上的丝线缠绕小球。 一晃一晃的。 雪团看了几个回合,眼皮子越来越重睡了过去。 崔韫弯下身子,准备给它盖好小被。刚触上那一瞬间,腕间的手串变得异常灼热。 这几日,只要他靠近雪团,皆是如此。 又过了几日,赤城那边仍旧无信。 而,院外传来嘈杂声,崔韫走出去,只见守门的婆子同即清说着话。 “这是街头小乞塞给老奴的,留下这张纸,只说了句给二公子,转眼间就跑的没影。” 即清接过揉的褶皱的字条,打发了婆子后,呈给了崔韫。 崔韫倚着门,视线随意一落,忽的凝住。他转身抱起雪团,抿唇吩咐:“备车出门。” 破旧的木屋内,三长老等候多时。在他一度以为崔韫不会来时,外头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下一瞬,一道凌厉的刀光袭来,锋利的匕首直直落在他脚边,入土三分。紧紧贴着靴,但凡稍偏,定然…… “二公子来见我,只带了一个随从,您也不怕有诈。” 崔韫冷冷的看着他。 这一身装扮,是苗族人。再根据特征,他很快,猜出了身份。 “倒是不巧,我知此地是南疆苗族在盛京的暗桩。” 南疆地广人稀,这些年已没往昔的辉煌,通晓巫术的苗族那一脉凋零不出百人。 他来此,自然不会莽撞。早已安顿妥当。 他若出事,恐怕十人都不会再剩。这点宣沉还是做得到的。 “中蛊是怎么回事!说!” “二公子放心,既然您来,我断不会再害你。” “下蛊之人让我放心?真是可笑。” 三长老噗通一声跪地:“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逼我的。我同发妻老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些年,只能唯命是从。” 苗族善巫术,本昌荣。可十几年前,族人接连的变少。全部被利益熏心的人控制。 为了财,为了运,为了前程,为了算计人。 有蛊王在,他能感知儿子是否还存活。 也就是如此,他一次又一次的给人办事。 直到昨夜。 他悲凉道:“我儿已经死了!” “下一个怕是就得轮到我了。” 他知道太多了,自然是隐患,同样的,那些人也将他利用的差不多了。 崔韫:“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三长老细细的看了崔韫一眼,最后落到那手串上:“所幸,蛊虫对二公子并无威胁。” “我问的是它。” 崔韫凉薄至极,冷冷道:“雪团若有个好歹,我定让整个苗族一同陪葬。” 三长老闻言,心思跟着活络:“解蛊可以,二公子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送莪平安离开盛京。” 眼下,还和他攀谈条件。 真是可笑。 见崔韫不为所动。三长老也有些急了。 他若出事,族人怎么办? “二公子不知,那边隐藏的很深,不惑是他们所研制,所谓的主上我一次也不曾见过。” “此种蛊虫能反噬最亲近之人,一旦得逞不出一月,您必亡。” 他压下恨意,透露:“也不怕让您知晓。宫里的二皇子,就是以巫术和蛊虫控制彻底痴傻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48章 我崔韫,只会比你想的更残忍(雪团终篇) 苗族的暗桩,很是隐蔽。两人说话也无需避讳。 三长老正要取出蛊王,可见崔韫对雪团的珍惜,到底还是踌躇出声。 “此蛊古怪刁钻,猫为其栖身宿主,一旦离体必毙命。它眼下伤势过重,若强行去解,只怕有损寿阳。” 崔韫的眼跟着粹冰。 若他并无手串,蛊虫得逞爬出雪团的身体,它也就…… 他一阵后怕。 他也不愿拿着雪团去赌。 “三日之后为月圆之夜,蛊虫最为活跃,会在体内四处游走,此日解蛊,最为合适。也定不会有恙。” 解蛊一事,到底还是推迟了。 崔韫心思重,他为此更是留下即清。 “死死守着他。” “三长老,你该知晓,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我崔韫,只会比你想的更残忍。” 回去的马车,是崔韫亲自驾的。雪团舒舒服服的躺在车厢内。 可途中,却横生变故。 山脚下,凭的冒出一群黑衣人,个个提刀而来,马车跟着四分五裂炸开。 雪团的小心脏颤了颤。眼瞧着就要再度砸到地上。 崔韫目光凌厉,他身上未佩剑,更无武器,只能徒手去搏,又一個闪身接住了雪团。 少年分身乏术间,已无力安置雪团,只能一边阻挡攻击,一边将猫儿揣入怀里。 雪团滑入衣领,它没有骨气的瑟瑟发抖。 它为什么要遭遇这些。 隔着一道薄薄的里衣,雪团能听清崔韫加快的心跳。 不远处,适逢有车队在前行。 “我在衡州待的好好的,父王让我回来作甚?” 姬霍对此很是不满。 他在衡州刚同隔壁的小女娘打的火热,就被棒打鸳鸳了,怎能不气? 念及此,正撩开车帘透气,忽而视线一凝。 “哇哦,打架。” 随后,他瞧清了少年的眉目,是熟人。 姬霍到底还算个人,当即命身后的一群卫兵:“把人给本世子救下来!哈!开心,这样他就欠我一条命了!快去!” 只见那边,少年腾空而起,为躲招数,身子往后翻,雪团锋利的爪子死死捏着他的系带,唯恐不慎飞了出去。 崔韫是习武不错,可如何能敌一群人? 这些人显然是要杀了他,刀刀致命。 很快,雪团听到了一声闷哼,是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紧跟着,崔韫身上挨了好几刀,却苦苦支撑,也是能耐将怀里的雪团护的好好的。 崔韫腕间的金刚菩提手串,在闪躲间也跟着被挑断,血红还在发着灼热的珠子,顷刻间颗颗掉落一地。 雪团浑身一痛,有什么在蚕食着心脏,最后从眉心处钻出,爬向崔韫。 它的身子同崔韫一并落地。 眉心的孔空洞洞的骇人的紧,里头的精血仿若早被吸干,只留下最后一滴,恰到好处的坠在了散落的其中一颗珠子上。 珠子仿若有光泽浮动。 崔韫的确被救下来了。 等他再醒来,姬霍却一改救命恩人的高高在上。他手里端着药,神色复杂。 “珠子我已给你一并捡了。” 崔韫怔怔的看着他送上来的金刚菩提手串。 “雪团呢。” 姬霍不语,只是身子稍稍往一侧站了站。 他一挪动,露出身后的案桌。 崔韫的视线一寸一寸探过去。 案桌上有一处凸起,猫儿被白布严严实实的遮住了身躯。 沈婳的魂魄在雪团闭眼时,不再受固执的飘出身子。她眼睁睁的看着崔韫起身,随着他的走动,伤口跟着崩裂。 男子显然并不在意。 “你疯了,且回去躺着。”姬霍呵斥。 “将你救出来,我可是折损了不少兵士。” 崔韫仿若未闻,他指尖带颤,掀开白布。 猫儿的身体已彻底僵硬。圆溜溜的眼儿此刻还睁着,却已丧失了全部的生机。 崔韫紧紧绷着下颌。他抱住猫儿动作轻缓的将它安置在精雕细琢的镶?小?床上。 帘钩上的铃一如既往的发出轻快悦耳的声响。 少年打开一瓶又一瓶珍贵的药,乳白色的养神丹,赤红的回魂丹…… 这一幕场景,沈婳见过。可再看的心境却是大有不同,女娘心里堵得慌。 药丸像是不值钱似的,一颗又一颗在男子越来越冷的神色下,喂到猫儿嘴里。 他面容愈发的难看,可偏偏手下动作温柔到了极致。深怕弄疼了这只娇纵的猫儿。 可,终是不得回应。 姬霍:“我知道你难受,可有些事,我必须提。” “赤城那边有消息了。” 此事,他还是刚回府时,在从恭亲王书房外偷听知晓的。一得消息,他转身就来了阳陵侯府。 可面对崔韫,却如鲠在喉。姬霍难得正经的揉了揉鼻子 “赤城伤亡惨重,侥幸拖到金小将军赶过去。可你父兄……” 他有些不忍。 “已牺牲了。” 金将军去后拼尽全力堪堪只护住赤城,将士们元气大伤,已不宜再作战。 姬霍也从恭亲王嘴里得知。 爀帝得了信后,连忙做了二手准备。更怕蛮贼再犯,两座城池都保不下。 而朝中以无合适的人选,再去援助。兵力更是不敌。 一国之君也便想着求谈合。 这几日天生异象,本就人心惶惶,皇家也有意能瞒几日,就瞒几日。 姬霍觉得孬的很。 一再妥协有什么用?当年送去了姬誊还不够,显然蛮敌贪心不足。眼下难不成还要再送一个皇子过去? 听说,一箱又一箱金银细软早已准备妥当。 实在卑微到了骨子里,何况,凭什么瞒,崔家人不该知晓吗?难不成等棺椁快入盛京了,才告知! 他就要说! 随着这一句,崔韫手里的药瓶全部落地,他才知道,原来,当人陷入极度悲伤时,是不知道疼的。 沈婳想要去抚平男子紧紧皱着的眉,到底只是徒劳。 她安安静静的立在崔韫一侧。鼻子有些酸涩。 沈婳不知,为何,想让崔韫死的人,那么多。 明明这个时候,他只是简简单单,对任何人没有威胁的鲜衣怒马少年郎。 那批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若他们消息灵通,早已知晓赤城的事,是不是让崔家彻底绝后,才是最终目的? 细思极恐。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49章 崔家的子嗣,没有什么是扛不过去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0章 恶人做尽,何必假慈悲!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1章 相互羁绊的开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2章 谢世子为外男,还是出去的好 西苑东院。 风簌簌而过,浮动满地萧瑟。 上下伺候的奴才面色焦灼。 自沈婳上屋顶赏月后,至今已昏睡了足足三日。所有人都急的不行。 崔韫在大理寺那边告了假,守在屋内,面色愈来愈沉。 倪康挫败又抓狂的翻查医书。 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极力的开温补的方子,珍贵的草药通通煎好给喂下去。 谢珣也不知从哪儿得了信,快马加鞭赶来。西苑他来过几次,自认得路,无需人来引。 他也顾不得旁的,直直闯入内室。 崔韫听到动静眼底瞧不出情绪,细细的给沈婳擦着手。 若不是女娘的面色差到离谱,所见之人只会以为,她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屋内氛围凝滞,烧着银骨碳,一股热流扑面而来,可谢珣却莫名的浑身汗毛竖起,那是慌乱和窒息感。 这种感觉,一共两次,上一回还是…… 他不敢再想。 可耳边仿若响起女娘说话的娇蛮。 ——阿兄,认命吧,你就一个嫡亲妹妹,劝你还是让着我些。 也有她的理直气壮。 ——心眼全让我长了,谁也没法占我便宜。那些小女娘也没这个本事。 还有她的无助。 ——漾漾……能不能贪心的求個长命百岁啊。 崔韫垂眸,手上动作并未停顿。他只是意味不明的嘲讽。 “谢世子若真挂忧,怎么不见你私下去寻人?” “酒楼那次,我记得曾央你去寻三清道长?” 那时,谢珣可是应得好好的。 可转头呢? 他不曾派出一兵一卒。 崔韫凉薄的扯了扯唇瓣。 “也是有趣,只知日日送些小物件过来,敢问谢世子对沈娘子是真的上心吗?” “此处为女娘内室,谢世子为外男,还是出去的好。” 外男? 谢珣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对一个最后正真的外人言,将沈婳送到崔韫身边,是多年前三清道长曾对他的叮嘱。 谢珣不敢上前,他甚至都不敢走近了去看沈婳。见崔韫以兄长出面的这般做派,又顿觉不是滋味。 那是他的妹妹! 他捏紧拳头,倏然夺门而出。 “她如何了?” 问的自然是倪康。 倪康硬着头皮,也不敢当面去道。沈婳怕是不成了。合该准备后事了。 他思忖讪讪道:“沈娘子的脉为假脉,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引发假脉现象的诱因,实在太多。 可这些时日,沈婳的身子是他亲手调理。入嘴的吃食,每日的药膳,都由他所定。 便是沈婳时而嘴馋,跑出府用膳,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也提前同他通过气。 “几个月下来,脉象仍旧不变。” 然,不是中毒,那就蹊跷了。 是长期服用入嘴的吃食有问题?还是致幻之物所导致? 这就说不清了。 话已至此,谢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婳在沈府时,就早早遭了暗算。 女娘是打娘胎来的弱症。可五岁之前养的尤为精细,又有上好的补药养着,当时虽比不得别家女娘康健,可症状还不算重。 谢珣抿着唇。 直到后头害了几次风寒。情况变得极其严峻,女娘身子更为虚弱,也变成日日吃药。 尤其是九岁那年。(注:时间线是恰好是雪团出现的那年。) 女娘在游湖期间突然晕厥。险些没救过来。自此后,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走三步喘四声。 当时,谁都没去多想。只当她弱症严重了。也恐在难医。 可眼下…… 谢珣怎能不深思? “可是吃的药有问题?” 倪康:“先前的药方我见过,除了药性烈了些,并无错处。” 谢珣沉沉的吐了口气。 就在这时,崔韫从屋内走了出来。 “倚翠。”他唤。 “你家女娘可有长期服用有异之物。” 倚翠连忙道:“不曾。” “老爷夫人还在时,多数陪着娘子一道用膳,后继室进门,娘子过嘴的吃食,也总会分婢子一份。从未出事。” 崔韫眯了眯眼。 “衣物,长期佩戴的首饰……” 倚翠努力回想。 “先前娘子的衣裳都出自绣坊,那些绣娘都是靠得住的。款式每年有变,娘子也只穿最时新的。” 往往,多数衣裳没穿一次,就赏给下面伺候的婢女了。 “至于首饰,也是如此。” “这些都是奴婢亲自打理。” “屋内的装饰、摆件,娘子也经常采买换着。除却几样。” 倚翠入屋,由影五帮忙很快抱出几箱匣子。 里头装的都是沈巍,沈薛氏,沈雉所赠,沈婳保存的很好。 不用崔韫吩咐,倪康忙上前,一件一件的去辨。 最后,他沉重的朝众人摇了摇头。 都没问题。 倚翠小心翼翼道:“此前,夫人在时行掌家之权。夫人最容不下沙子,也最是紧张娘子。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便是整个沈府也没人敢暗中做手脚。” 倪康皱眉。 “那就奇怪了。” “照理来说,再没什么是落下的了。” 谢珣似想到了这么,倏然抬头。 “熏香呢?” 这三个字仿若点醒了倚翠。 她最是清楚,娘子只用一种香。那香料最是稀缺,暗香浮动似春信梅香,最是入骨。 娘子喜欢,就连衣裙也要熏上一熏,多年如此,从未更改。 闲暇时,甚至特地去辩其成分,却知堪堪辩出里头混有贵如黄金的上等龙脑香少许。 至于旁的,也就一概不知了。 可,倚翠浑身一寒。 那是老爷在外行商时,通以人脉和高价买的。 是谁再害娘子? 倪康:“若是香料同服用的药相克,的确能起扰乱脉象和拖垮身子之危害。” 他的话刚落,就听屋内铜盆落地的动静。随后是凝珠惊恐和无措的嗓音。 “娘子!” 崔韫顾不得其他,大步往回走。 沈婳仍旧没醒,可她嘴里,鼻尖都在溢血。 这一次是鲜艳的红。 崔韫死死拧眉,再听凝珠小声道啜泣,不免失控躁郁。 他冷声道:“都滚出去!” 而在这时,女娘腕间松松垮垮的手串,珠子饱满,鲜艳欲滴的同时发出耀眼的光泽。 下一瞬,好似收到了毁灭的阻力。 顷刻间,十八颗珠子,有十七颗全都化成了粉末。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3章 沈婳就是雪团 这一变故,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崔韫却没有旁的心思去理会。他只有慌乱和心惊。 喜欢两字,对他而言太陌生了。 他的性子平淡,也甚少对外界之物能再泛起涟漪兴趣。 沈婳是除了崔家人外,他真真上心,也心甘情愿去娶的女娘。 她是不同的,这点就够了。 崔韫到底不想她死。 也的确……舍不得。 他一点一点擦去女娘身上的血。可怎么也擦不完。甚是越流越多。 谢珣一遍又一遍拼命又重复的提醒自己,沈婳在崔韫身侧才有生机。 女娘张了张唇,好似陷入了可怖的梦魇,她发不出声,可细细分辨口型是两个字。 “……阿兄。” 什么生机! 通通不可信! 这些时日,沈婳哪有好转! 崔韫同漾漾无亲无故,他能给出什么生机! 谢珣理智彻底湮灭,他忍无可忍,正要推开崔韫,将女娘抱走。 偏此刻,影一从外头大步入内:“爷,道观来人了。” 崔韫蓦然转身。 他早早派人去道馆寻了多次,也不曾打探到三清道长的行踪。眼下来了人,却能猜出是谁派来的。 谢珣动作也是一僵。 来的道士瞧着眼熟,是三清道长亲自收的弟子。 他说了一句话,却足以安定人心。 “师傅云游时曾特地嘱咐,让小道今日末时三刻来此为行一事。时间紧迫,不可耽搁,只能冒犯了。” 道士并非多舌之人,走近查看榻上的女娘,崔韫不曾挪开一步。 对此,道士毫不在意,他一摇手中的拂尘。正是三清道长留下的。 那颗唯一完好的金刚菩提珠子,跟着腾空而起,随后飘去了女娘眉间。 原先红润的珠子里头隐有血液流动。 道长低声念着一段符令,手中的符燃烧的同时,珠子里坠出一滴精血,直直掉落女子眉心。 唯一的一颗金刚菩提,仿若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那红润的珠子跟着着黯淡无光,眨眼功夫,也化为粉末。 而那滴被珠子滋养了足足六年之久,来自沈婳魂魄,却也属于雪团的精血,终是回归了本体。 场面让人顿觉荒唐。 然,那滴血却以一种常理无法解释的情形,一点一点怪力乱神被诡异的吸收了去。 道士做完这些,擦了擦额间的汗,收拾收拾就要走。 “师傅说了,娘子估摸着两个时辰之内能醒。” “那珠子是怎么回事?那血又是怎么回事,你适才做什么?”是谢珣的声音。 道士想了想:“小道也不知。” “既然能醒,那她可是无碍了?还是说只是暂时稳定了病情?” 道士茫然一瞬:“小道不是大夫,诚然也不知。” 崔韫没出声,他好似听不到那些吵闹的动静。男子直勾勾一瞬不瞬的看着榻上双眸紧闭的女娘。 他伸手,去把脉。 偏偏脉象如旧。 崔韫目光沉沉不由绷着唇。 谢珣承认,他的腿至今还是软的:“你师傅可还留下什么话?” 小道这会儿顿步。他记起了一事:“的确留了,是给崔侯的。” 崔韫却是淡漠依旧。 “小道长请说。” “师傅说了,不惑一物唯有再中者,才不会受其所控。” 女娘是雪团时,中了不惑被刀疤男从阳陵侯府带走后这才下了蛊,故几年后,她来了盛京,在梨园住下的那次夜里,不惑对她无效。 崔韫却不知,其中曲折,他眉心微拢。 不应该。 上回除夕同她提及不惑时,女娘吃惊不已,显然是头遭听说。 何况,不惑只针对宦官尤其是忠良臣子府上的人。 小道笑了笑。 “师傅还念了半句诗。” 他学着三清道长的语气道:“日暮秋山遇。” 崔韫狠狠一滞。眼底惊愕难藏,指尖倏然捏紧,手背上道道青筋凸起。 那些他曾多次冒起,又觉得荒唐亲手掐断的念头,此刻疯狂的助长。 女娘顽劣的趾高气扬,闹脾气的蛮不讲理,得意时的左右显摆。 爱美,出门前总要装扮。 费银子。 便是那双灵动狡黠,黑润透亮的眼眸也像极了他的雪团。 往昔重重,一一在眼前浮现。 他的雪团一贯以来都是聪慧的。听得懂人话,甚至摇到凶签都能识字,毫不犹豫的给扔了。 猫爪子指着红釉柳叶瓶,最后和女娘轻车熟路冲入他的书房还试图顺着瓶口往里头钻的沈婳彻底融合。 在见了适才的怪诞一事,崔韫好似没有什么是不敢去想的。 越想越像。 越想,他眼睫越颤。 沈婳好似睡了很久。 心口那处如针扎似啃食,让她极度不适,可那么一瞬间,一股暖流从额间一路抵至心口,抚平那里的疼痛。 就好似最难养活早就枯萎的月季,得到了微风的轻抚,和恰到好处的浇灌,缓缓发出了新的嫩芽。 决定了日后的枝繁叶茂。 这是沈婳许久不曾感知的温暖柔意。甚至全身毛孔都打开,浑身舒畅不已。 待她醒来,已是黄昏。 沈婳一睁眼,就见谢珣冲了上来。 “可有不适?” 沈婳眨眨眼。 谢珣眼底含着湿意,他仍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偏偏说话间带着些许急切:“你许久不曾进食也定然饿了,眼下刚醒,不宜油腻荤腥,喝些白粥,再洒些红糖可好?” 沈婳却抿唇,缓缓将视线挪到一旁的崔韫身上。 女娘眼角酸涩。 她弯下眼,冲崔韫甜甜一笑。很轻很轻的喊。 “表哥。” 谢珣:…… 崔韫对上沈婳的视线,他喉结微动。 他定定的看着她。 “阿嫂那里偷的口脂,你这猫儿涂抹后可找了铜镜,血盆大嘴实在难看,带出去都觉着丢人,还不速速擦了去。” 沈婳尚有些迷糊。一听这话,当即面露凶光。 “我付了银子的!” 她虚弱的气势汹汹:“不可能,你胡说,你才丑!” 崔韫的指尖深深攥到肉里,却浑然不觉痛意。 他却蓦然笑了。 他低笑而不止,笑容没法克制,反倒越来越大,却只有他自個儿清楚其中的辛酸。 日暮秋山遇。 下句他对了出来。 ——恰似故人归。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4章 真是……过于刺眼了。 第254章真是……过于刺眼了。 沈婳晕晕乎乎间觉着崔韫的反应有些奇怪。 可女娘没醒多久,被喂着吃了药和粥后,又再度沉沉的睡了过去。 入夜后,谢珣不提离去,这是有意堂而皇之在崔府住下。 凝珠为此,私下拉着成妈妈好一番感慨道:“娘子是遇见好人了,侯爷如此,谢世子亦如此。” 成妈妈却是过来人。 谢世子的架势哪里是关怀挚友之妹! 且不提前段时日,隔三差五的送各色吃食,话本,有趣的摆件。就说适才他那紧张的劲儿,瞧着就是不简单! 也得亏娘子是见过世面的,若换成别家眼皮子浅的女娘,指不定早被这些花花肠子哄的迷了眼。 谢世子身份尊贵,是盛京女娘都想嫁的人物,可他对付女娘实在有一套。 如此之人,比那恭亲王世子还难缠。 偏偏在谢世子不曾打破窗户纸前,娘子还得顾着那点丁儿情分。 短短一瞬,成妈妈想的颇多。 可凝珠是个没心眼的。倚翠又只顾着沈婳的身子,旁的全然不理会。这些话存在心里,她也没处说。 而此刻崔侯眉眼轻松,他让即清送来大理寺的公文,就坐在内室的案桌上,一一阅览。 即馨恭敬入内。她朝谢珣福了福身子。 “世子这边请,厢房已安置妥当。” 谢珣想留下来。左右屋内存有一张贵妃塌,他也是能躺的。 他视线一转,落在崔韫身上。 “崔侯不去歇息?” 崔韫抬眸,言简意赅:“她这边离不开人。” 谢珣温声道:“沈婳托你照顾多日,我甚是感激。” “你若是有所求,只要我能办的必应。” 崔韫闻言,视线转为淡漠。 他此刻还真不想从谢珣身上得到什么。 去接女娘入盛京的原由,也早不纯粹了。 同理,谢珣不欠他什么。 谢珣知晓崔韫为人正直。行事也靠谱,崔韫的性子死板又无趣,他这种人,娶的得是温婉贤淑的女娘,好日后能掌管中馈。 自然不会对如此折腾人的沈婳别有用心,这点,谢珣还是放心不过的。 可…… 谢珣不得不提醒他。 “可眼下已入夜,她的情况也有所稳定,你在此办公是好意,可男女有别,到底不太妥当。” “她喊伱一声表哥,可到底没血缘。这点,你我都是清楚的。” “更何况外头有伺候的奴仆,侯爷着实无需亲自守着。” 崔韫对此未生微词,他甚至不愿去计较。 “这就不劳谢世子费心了。我的事,心下自有一番计较。” “倒是世子你,管的未免太宽了。” 谢珣:??? 即馨最会看眼色。当即又道:“世子请吧。” 原先站着的谢珣,见崔韫在座椅上纹丝不动,大有彻夜不眠的姿态。矛盾和纠结让他有些不解。 让他照看沈婳,合着真以为是她亲兄长了? 女娘最懂亲疏远近,她心里的兄长,有且只会有一个! 谢珣脾气好。 当即,他也不愿同崔韫掰扯。 他复重新坐下。 “我不困。” “劳烦给我上些浓茶。” 成妈妈俯身道是,还不等她下去准备。就听谢珣温润如玉:“巧了,沈娘子这边我也不放心,眼下无事,倒不妨在此陪陪侯爷。” 成妈妈:……这是挑衅吧! 可崔韫只是面无表情的哂笑一声。他好似没将谢珣放在眼里。 男子冷淡到了骨子里。 “世子自便。” 沈婳半夜彻底清醒,她刚撑起身子,动静并不大,崔韫耳尖,搁下公文,就要起身。 而一旁的谢珣,快他一步绕过屏风。 对此,崔韫眯了眯眼。等他走过去时,谢珣已在嘘寒问暖了。 倚翠刚端着药入内,崔韫正要去接时,谢珣仍旧快他一步。 药此刻还烫着,谢珣熟稔的舀起一勺。 沈婳的心思都在崔韫身上。她俨然还记得迷糊时的那番对话。 她有些不知所措。余光谨慎的去看崔韫。 男子的视线却不咸不淡的落在谢珣身上。 谢珣将吹凉的药送到女娘唇瓣。许是心里存着事,沈婳下意识张唇,咽了下去。 很快,反应过来,她有些抵触。 “我自己喝。” 谢珣:“见外?” “见你这几日吃腻了蜜饯,我就备了玫瑰酥。店家的手艺做了十余年,玫瑰酥呈花瓣状,精美的很,我想着,你定喜欢。” 沈婳抓住重点。 “几片花瓣?” 谢珣:“本是七片。” 沈婳的眉拧了起来。 “可我央店家做成六瓣的。” 沈婳的注意果然被谢珣所言吸引:“六好。” “什么店家,一瞧就是不会做生意的,卖什么七瓣,听着就不吉利。” 谢珣再喂药。 沈婳下意识又咬住汤勺。 她微微一愣,索性懒得纠结了。 谢珣要伺候她,左右不是她吃亏! 女娘也就接受的理所当然。 崔韫立在一侧,将一切尽收眼底。 真是……过于刺眼了。 沈婳也的确是不省心的。前不久说不会同谢珣走的太近,眼下一个喂一个吃,还真是亲密无间。 崔韫冷不丁道:“谢世子喂药的倒是熟稔。” 谢珣轻笑,眼见沈婳乖乖的喝药,他眼底闪过柔意:“伺候过家里的祖宗。” 崔韫淡淡:“是听说当年谢老太爷故去前,世子服侍在侧。” 谢珣微微一顿,却没解释。 沈婳被伺候的得当,又见崔韫只顾着同谢珣攀谈,丝毫不曾质问她半句先前的事,可见是不在意的。 什么猫儿的,定然是她迷迷糊糊见听岔了。 念及此,一颗心落定,她捧着精致的玫瑰酥,也便真心实意的夸谢珣:“你真孝顺。” 谢珣:…… 沈婳去看了眼天色,窗外浓稠如墨。 “眼下什么时辰?” 谢珣温声回应,随后又道。 “你睡了好些时日,怕是骨头也酸痛了。回头得多出去走走。” 的确如此。 沈婳觉得有理。 谢珣:“等你能下地,我同你一道。” 沈婳身子往后仰,她审视的盯着谢珣:“你为何要同我一道?” “我出门是去买胭脂,你一个公子哥跟着我不合适。” “给你付账,提物。” 沈婳茫然:“你看我像是缺奴才的人吗?” (本章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5章 你没瞧见,他对我心怀不轨吗? 第255章你没瞧见,他对我心怀不轨吗? 等谢珣喂了药后,亲自端出去,事事周到还不忘吩咐外头伺候的倚翠。 “做一份馄饨过来,她也该饿了。” 屋内沈婳不免焦灼。偏见崔韫对此冷眼旁观,半点没有回应,她不免有些恼火。 女娘伸长脖子朝外探了探,见谢珣没入内,她压低嗓音质问:“你适才怎么不说话?” 崔韫却很冷淡。 “沈娘子想让我说什么?” 沈婳蹙眉:“你没瞧见,他对我心怀不轨吗?” 都这么明显了! 崔韫些许恍然,沈婳却莫名察觉出他的态度好了不少,男子语气慢悠悠的,若珠玉落盘:“所以沈娘子,想让我出面阻吗?” 这是什么话! 沈婳莫名其妙:“给我解决麻烦,这不就是表哥应该做的吗?” 崔韫却仍旧淡淡:“可我瞧着,适才你喝药时还挺愿意的。” 他眉梢微拢,好似为难:“以至于我瞧了实在寻不出合适的时机打断。生怕坏了沈娘子的好事。” 沈婳觉得此刻的崔韫怪阴阳怪气的。 有股周芝芝的味。 她一定是多虑了。 好在后头也不用崔韫动手,不过片刻功夫,辅国公府的人急急来寻。瞧着样子好似府上出了不小的事,须他回去定夺稳定局面。 谢珣难得沉脸往外而去,可还不等他跨出门槛时,他顿足转身见沈婳俨然是舒了口气,欢欢喜喜的好似总算将他送走了。 谢珣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只能提醒:“我赠的见面礼,伱该打开瞧瞧了。” 那小匣子,沈婳随意的瞥了一眼后,早早让倚翠扔去了箱子里。 眼下,她眼儿不眨,说的好一番做作的漂亮话:“世子说笑了,您眼光好,所赠的簪子,我前些日子还戴呢。” “可喜欢了!” 谢珣的嘴没来由抽了一下。这话,他是一个也不信的。 不然,沈婳对他会是这种态度? 他头疼不已,却仍旧叮嘱:“若真打开了,就细细的瞧。” 等他离开西苑,崔韫这才揉着眉心,他许久没去大理寺,今日也定然得出府的。可动身前得回趟睢院,换上官服。 去前,他语气平淡,很是不在意的道。 “既然真这般爱不释手,下回出门不若也带上?” 崔韫弹了弹的衣袍,他徐徐道:“谢珣眼下同五公主还存有牵绊,他给的那些,沈娘子是真敢要。” 五公主的为人,韦盈盈早就同沈婳提及多次,是个仗势压人的主儿。 沈婳一听这话。 “我骗他的。都不知扔哪个箱子里头了。” 嘻嘻嘻,她可真是机灵鬼。 崔韫微勾唇:“是吗,可听谢世子所言,你不拿出来再瞧瞧?” 沈婳本有这个打算,看看谢珣到底摆什么谱,可眼下顿然没了兴致。 “我是疯了不成,不放着积灰,戴着他给的簪子招摇撞市?自个儿寻麻烦上身。” 崔韫:“的确,谢世子就不该送。” 沈婳点头:“还占地儿。” 这一句话,好似取悦了崔韫。 女子墨发柔顺,崔韫对上女娘乌溜溜的眼睛,忍住了去抚的冲动。 可这会儿子,她又计较上了:“当时他送时,你也在!怎么这会儿全是我的不是了?” 沈婳:“表哥这是怪我吗?” 她越想越不对劲。 “你在我面前多次提及五公主。” 沈婳问:“你是不是想同谢珣抢人?” 沈婳语重心长:“那五公主真不怎么样。要样貌没样貌,却存着一肚子的心眼算计,上回宫宴还出了糗。” “她配不上你。” 更别说五公主是一根拇指都比不上颜宓。 你还不如看看颜宓啊! 沈婳严肃,她绷着巴掌大的小脸。 “表哥。” 她努力憋出一句话:“你得珍惜眼前人。” 崔韫只留意到她的最后一句。 他深深的看着沈婳。离去前留下三个字。 “知道了。” ———— 沈婳仍在榻上躺着,直到薛疏月出现。 虽然都在西苑住着,可到底沈婳所住的东院偏僻,这几日东院上下紧张的不成样子,可却没惊动旁人。 薛疏月自然不知沈婳病倒的事。 可她早间瞧见!崔韫从东院出来。 男子容貌冷清,说是皎间月也不为过。可薛疏月不会看错,崔韫当时嘴角擒着浅浅的笑意! 薛疏月又是嫉妒又是欣慰。 嫉妒崔韫连早膳都要过来陪沈婳一道用,却也欣慰沈婳能勾出崔韫! 所以,她来了! “沈娘子!” 沈婳看着她,默默的翻了个身,拒绝交流。 薛疏月讨好的凑上前:“我有件事搁心底许久了,总觉得该告知你。” 沈婳见她这样,又翻了回来。摆了个最舒服的听姿。 “你说!” 薛疏月也没计较:“那还是去年的事,我掉了一只耳坠,那是我阿娘生前留给我的,平素我也是珍惜不过,当时丢了,心下焦灼,也顾不得天黑就出去寻。” 薛疏月:“你说巧不巧,那吴韶音也出了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她当时不屑同吴韶音打招呼,遂,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很快分开。 “可我又琢磨总觉得不对。愣是没忍住,追上去瞧了。” “她可真不简单,不知哪儿来的甜汤,眼巴巴的送去表哥书房。” 眼下,吴韶音虽被赶出了侯府,可能骂她的机会,薛疏月从不放过。 沈婳黑润透亮的眼睛,带着八卦!!! 见沈婳听的认真,薛疏月讲的也就愈发卖力。 “表哥的书房亮如白昼,我可是瞧得真真的,怎么说她祖父未出事前是朝中声望在外的太师,就连几个皇子也是授过课的,即便落魄了,她也是世家名门出身。” “就凭她,也配痴心妄想?” 薛疏月冷笑一声,她学着吴韶音刻意柔媚的嗓音道。还不忘娇弱的盈盈一拜。 ——“表哥,我做了点甜汤,奉老太太之命送来。” 沈婳倏然瞪大了眼。 薛疏月见状很得意:“她也实在是胆大。” “夜里孤男寡女容易出事,谁知道她送的甜汤下没下药,沈娘子你说说,她这是在谁府上勾引谁呢?” 沈婳听的很快乐!她噌一下从榻上爬起来。女娘压低嗓音:“勾到了吗!!!” 天晴了,雨停了,漾漾垂死病中惊坐起,觉得她又能行了。 最近雪团的章节我看有宝没看懂。[泪]应该很清楚明确啊。这边给大家理一下哈。 小说一开始就有暗线。不清楚的可以再看一遍。知府路远道,董家,董家作法的巫师在妹妹沈坠阴婚的时候,也就是漾漾没去盛京前,早早就出现过。所以雪团章出现这些人,并不突兀,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因为前世谢珣早死,无人来接漾漾,所以她的结局是死在去州判朱大人的路上的。(今生知府路远道因为漾漾的重生,早就在崔韫的出现下,提交给御史台查办了,董家也废了。巫师早早死了。压根无需舒御史亲自前来。) 250——251章,就是前世漾漾死后发生的场景。 (ps雪团不是平行空间,也不是前世,别看岔了。) 前世崔韫留给沈婳的那一颗珠子,导致重生以及这一世雪团出现。雪团出现后,沈婳本就不好的身体彻底恶化,为了方便理解可以去想雪团是漾漾的一缕魂魄。 雪团死后,魂魄(精血)存在了珠子里。 珠子破了,魂魄归位。 这样解释,应该清楚了吧~ (本章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6章 谁稀罕你的臭钱 “表哥是正人君子高风亮节,怎会看上那贱人,何况睢院如森严壁垒,阖府上下除了崔家人,又哪个不知死活的通传前敢肆意闯入?” 偏偏吴韶音运道好,正巧碰见出了院子的崔韫。也便自诩聪慧的打着老太太的旗号。 薛疏月心有余悸:“若换成旁的男子没准中计了,可表哥是大理寺卿,形形色色什么人没见过。怕是一眼就识破了她的算计,又如何还会被她那狐媚模样蛊惑?” 沈婳瘪嘴。慢吞吞又躺了回去。 薛疏月畅快淋漓:“故!让她自重!” “当时留下这话就走了。” “你是没瞧见,吴韶音当时脸色要多难看多难看,我要是她,这般丢人现眼,早就去投湖了。何必留着祸害人。” 她对崔韫有心思,也是只敢心里暗暗想。 说着,她羡慕又感慨道:“这一番对比,表哥对你真真不一样,你的命真好。” 这话,女娘却不乐意听了。 她甚至觉得薛疏月是给她寻晦气的。 沈婳却很不高兴的拧眉:“你以为我是随便的女娘,任谁对我好,都愿意收着?” 明明是崔韫命好! 有她这个表妹! “何况,吴韶音和我能比吗?” 薛疏月无语:……你個不害臊的。都是表妹,也都是想做妾的,怎么不能比。 沈婳翘起小拇指,她下意识去转动腕间的手串,却摸了个空,女娘稍稍一愣。随即又得意的大话张嘴就来。 “也别不信,我便是端毒药过去,他都能给面子喝的一滴不剩。” 一碗甜汤算什么! 薛疏月:“……” 沈婳:“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这种没得逞的,就不必讲了,怪没意思。” ———— 等沈婳能下地,已是一日后。 可没走几步,她便双腿无力,也便由倚翠推着。 女娘却觉得,经此几夜好似沉重的枷锁松动有解开的迹象。至少夜里没有疼的再吐血了。 这件事,她没和任何人说。女娘对此也理不出所以然来。 而倪康也没察觉出异常。 庸医! 许是这些时日闷得慌,沈婳便由着倚翠推出了西苑。去了最近的一处水榭。 倚翠剥着花生,甚至贴心的褪去外头的薄皮,这才去喂沈婳。 “娘子。”凝珠从外头跑入内。 “这是从聚朝阁卖的新绣品。您瞧瞧。” 沈家绣坊隔一月就向聚朝阁进一批货,这几月沈婳一直让凝珠留意着。 凝珠禀报的很是仔细:“聚朝阁的掌柜也是人精,许是前几月营收不好,见买主少了尽数大半,也就压低了价钱。这不,奴婢去时,堂内不算冷清。” 说着,她摊开山水绣品。 沈婳动了动眼皮,面无表情的瞥过去。随后是轻蔑。她稍一抬手,指尖随意的点了点绣品。 “凝珠,倚翠教你刺绣也有些时日了,你来评评。” 绣品所呈现的是青山绿水间,有麋鹿在饮水。 整幅绣品配色得当,也有一番怡人自得。 凝珠干巴巴的看了许久:“远看是美的,可凑近瞧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就对了。” 沈婳细细的告知:“此麋鹿肌理合该纤毫毕现,然,所绣的丝线过粗。要知道这苏绣绣工最是绵密,以精细著称。” “绣娘确有几年的绣工功底,却易于求成,许是迫切的想证明本事。特地下了不少花招,可几处针法越俎代庖,以至于整幅绣品缺了灵动美而不协调。” “与我而言,就是次品。” 沈婳啧一声。 “这么久了,那些人可真是没有半点长进。” “拿走拿走。看一眼都心烦。” 又过了些许时日,西苑里头住着最没存在感的表姑娘章素出了阁。 章素到底只是远亲,崔家并未兴师动众的大办婚宴,可该有的体面并不少。 她一身嫁衣,去了主院给宣老太爷和太夫人磕了头,又拜别了崔宣氏。 崔宣氏将手腕上的镯子送到章素腕间:“原先定的婚期本该在一月后,可姑爷家中长辈生了恶疾。” 只怕撑不了多久。 提前成亲,有冲喜之意。 而更多的是担忧家中长辈若每没挺过来,守制三年都不得嫁娶。章素总不能被拖成老姑娘。 故,两家商谈一番,将婚事提前。 “你是个温顺的,也最让人省心,入门后得孝敬长辈,姑爷是个老实人,也肯上进,也须得同他有商有量,琴瑟和鸣。” 章素泪光闪烁。 她真诚道:“这些年得崔家照拂,是我之幸。由此姻缘,也多亏了表嫂嫂。” 乔姒柔声道:“侯府就是你的娘家,院子给你留着,日后多回来瞧瞧。” 轮到沈婳了,她奉上礼盒。 章素笑的真诚,接了过来,盒子很轻,也不知里头是什么。 “待日后你同薛娘子成亲,我定也来给你们添妆。” 沈婳抿唇:……你为难我,还是为难你自己。 期间,只有沈婳留意到章素嫁衣袖摆处,本该缝上宝相花纹之地,缺了一块。 怕是婚期提前,来不及赶制了 薛疏月却是不舍的拉着她。眼底闪烁着忧郁。 她其实不介意,都是姐妹分享一个男人怎么了!横竖几人都相识,崔韫纳了她们这后院也能一团和气,掀不起风浪。 偏偏,章素欢欢喜喜的嫁人,嫁给了一个穷酸进士。 她想,回头有章素哭的! 迎亲的队伍吹锣打鼓,吉时至, 章素上了花轿。 崔绒眼巴巴的看着花轿队伍离去,她奶声奶气:“成亲真好。” “喜服真好看!” “花轿是红色的,我也喜欢!” “酒席的菜也是我爱吃的!” 她惆怅:“我也好想成亲。” 沈婳低头睨她。 “行啊,你成亲我定然给你包个大的。” “谁稀罕你的臭钱。” 沈婳懒得惯她脾气,当下就要走。 崔绒连忙跑上前把人拉住。 “你又怎么了,说不上几句话就给我甩脸?” “你这是对本郡主的大不敬。” 沈婳:“说够没?” 崔绒:“我不会同你计较。” 沈婳目光幽幽:“怎么?还想着让我道谢?” “你不应该吗?” 沈婳很温柔的笑:“我敢道,你敢听吗?”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7章 糟糕,是快乐的信号 章素嫁人一事,对沈婳而言,并无别的改变。虽都在西苑,可到底算不得熟。又过了几日,沈婳总算出了阳陵侯府。 马车很有目的朝胭脂铺而去,女娘纤细白皙的小指,勾起车帘的一角,视线稍稍朝外探去。忽而一顿,锁定一处。当即失态道。 “停车!” 成贵连忙拉紧缰绳。 影五蹙眉:“娘子,怎么了?” 沈婳不语,只是极其冷淡的看着尤箐正挽着其婆母的手,说说笑笑间入了最近的布庄。 尤箐嘴角挂着笑,还真是刺眼。 沈婳当真是嫉妒坏了 女娘嘴角扬起一抹嘲弄。捏着布帘的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没什么,只是碰见了最生厌的人。” “走吧。” 到了胭脂铺后,马车停下,她在影五的搀扶下款款落地,胭脂铺生意兴隆,客流量又大。铺子的婆子和小二忙的热火朝天,实在分不出心来招待。 沈婳也不在意。仔仔细细的挑选着胭脂。 “谢娘子,你手上的这盒妆粉,正是我想买的,可惜这是最后一盒了,我知你最是大度,不若让给我可好?” 右前侧的说话声传来。随后是一道怯懦的嗓音:“可……这是我先看中的。” 沈婳听着嗓音熟悉,不由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微抬眸。就见谢宜宁捏着妆粉盒,稍稍往后退一步,拒绝意思明显。 偏偏她面前的紫衣女娘存着笑脸。 “您可是国公府的女娘,照理来说不该这般小气。” “谁不是谢娘子身份尊贵要什么没有,何故同我抢一份妆粉呢?” 谢宜宁为难,呼吸更是有些不顺畅。她身后的婢女急的不行,可生生忍着没给谢宜宁出面。 娘子命苦,幼时灯会走散,辅国公府的人寻了整整三年。等找到时,谢宜宁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娘子从盛京被拐走,因年纪尚小,模样又娇憨,连着被转卖了数次也不知遭了多少罪。 谁接近她就害怕。 就哭,会大叫。 尤其是刚接回来那段日子,便是老爷夫人,娘子都不敢亲近。 府上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谢宜宁不愿见人。 那就不见。 谢宜宁躲在屋里。 那就在屋里。 这些年下来,娘子情况确有好转。可到底也只是对自家人。 御医说,这是病。若不从根源釜底抽薪的治,那三年的阴影一辈子都难消。 辅国公却不在意,谢宜宁若一辈子不好,他就养一辈子。 可御医也说了,就怕日后出了意外,病情反弹恶化。娘子只怕会比以前还自闭。 前些时日,娘子受了惊,高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对此,国公爷只能下令,让娘子多多同府外的人接触。 于是,这些时日,总是让谢宜宁出门。 而此时,谢宜宁眸中闪过畏惧和惊慌,她匆匆埋着头,就要去前头付钱结账,偏偏那紫衣女娘邱岚不依不饶。 可她却以柔弱者的姿态道。 “也不瞒你谢娘子,为了这一小盒妆粉,为此我足足等了三个月。若是买不着,怕是得耿耿于怀了。” 谢宜宁连忙去看身后的婢女。 快帮她啊。 婢女只能狠狠心,当做没瞧见。 谢宜宁挎着脸,将妆粉朝台面上一放,怯怯的去选别的。 如愿以得。可显然贪婪让她面目全非。 她先是夸她:“谢娘子真是面慈心善。” 随后,提出要求:“不若,你顺道将账给结了?” “我身上银子不够。可想来一盒妆粉对你来说,不过是是指头缝随便露下的。” 沈婳:…… 谢宜宁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她鼓足勇气,嗓音很轻:“可我不认识你啊。” “眼下不就认识了。” “何必在意这些。” “行不行,谢娘子?” 沈婳:…… 谢宜宁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冤大头。 怎么,一对兄妹,心眼全在谢珣身上了? 沈婳懒得管。 她继续挑胭脂。 谢宜宁怯怯:“拿了银子后,你能不能不缠着我了?” “我不想和你相识。” “你别这样,我怕。” 沈婳:…… 她深吸一口气。 糟糕,是快乐的信号。 女娘到底没忍住,她走近,不由分说的隔开两人,当下抬着下巴趾高气扬。 “没钱还来买胭脂?” “适才那些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合着谢娘子欠你的?还是说你救了国公府全家,也不嫌害臊?” 沈婳很有礼貌:“我劝你不妨去街上同叫花子学学,银子不够,没准跪在地上,借个破碗,得路人的几個赏,这钱没准就凑够了。”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错愕的邱岚:“至少这银子来路明了,是你自个儿凭本事求来的。” 邱岚顿时红了脸。 她能如此,无非是不少女娘在她面前提过,也成功的占了谢宜宁的便宜。 这几日盛京也尽数传遍了,谢家娘子最是‘乐善好施’。 “你说话怎这般不尊重人!” 沈婳莫名其妙:“你是什么金贵的人物,难不成还要我捧着你?” “厚着脸皮要了妆粉还不够,竟想着旁人给你付账。怕是那些无赖混账都能给你磕个头拜师学艺。也得亏这是谢娘子,你若是遇上我,敢说一个字,我敲碎你一颗牙。瞧给你能的。” 很快,铺子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沈婳丝毫不在意。 谢宜宁忐忑不安。 邱岚没脸见人,她努力的保持镇定:“谢娘子自己愿意,需要你在这里充好人?” 沈婳转头,去看谢宜宁。 “你愿意?” 谢宜宁咬唇:“不。” 还算有救。 沈婳又将头给扭了回去。 邱岚何曾被这般对待,可眼见窃窃私语的人转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道道都是审视,形如凌迟。 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道嗓音:“远远就听见这里有争执。女娘多的地儿,就是有趣儿。吵架有什么意思?打起来啊!” “本世子最喜欢看女娘打架了。” 说着,姬霍大步入内,看清了沈婳。以及她身后缩着的谢宜宁。 姬霍:“……” 他一改浪荡模样,情绪激昂:“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们了!快告诉你们的霍哥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58章 我人品不好,不吃那套 沈婳窒息的面无表情。 姬霍乐滋滋:面无表情都是好看的。 谢宜宁埋头继续缩着。 姬霍也就接着乐滋滋:嗷嗷可爱! 都是他得到不到的女娘!!! 你说气不气人! 不想糟心事,姬霍清了清嗓子,拿捏住姿态:“关键时刻还是得我来给你们做主!你们自个儿瞧瞧,崔韫在哪儿?谢珣又在哪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258章 我人品不好,不吃那套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aixiaxs.net 章节目录 第259章 外头凉,表妹可要进屋坐坐 谢宜宁心间一烫:“下回出新的胭脂,我再请你。” 沈婳也挺乐意。当即客客气气的提醒她:“行,那你下回记得多带点银子。” “我都没买痛快。” 换成往前,沈家漾漾作精发作是要发脾气的。这也是看在谢宜宁性子太软,才有所收敛。 谢宜宁明白了:“对不起。” 沈婳很体贴的接受了她的道歉。 姬霍全程都没走,直至谢宜宁羞涩的朝沈婳挥手,离开前都没给他一文钱。 姬霍酸死了!于是,他换了个目标。 “沈妹妹!”他有意靠近。 沈婳瞥他一眼,二话不说捂住心口:“影五啊。” “娘子,您怎么了!” “肚子疼。扶我上马车。” 姬霍:…… “你敷衍谁呢!捂错地儿了!!” 姬霍咬牙:“什么拙劣的演技!” 沈婳这就不乐意了! 拙劣? 她明明出神入化,刻骨三分。 “我以为世子能明白。” “明眼人瞧出来也定心领神会的走了,你为何非要将我不待见你的事,当面指出来?” 姬霍沉默:原来是这个意思,……现在懂了。 许是他实在太穷。也就难得忍辱负重。 姬霍看了眼时辰。飞快的算计了一番。此刻去花楼,免不得用饭,那里的酒水茶点,价格不菲。又是一大笔开销。 算清后,他生硬的转移话题。 “我听说崔韫出面,一线天的菜品沈妹妹能随意点。凭什么啊,我比崔韫差哪儿了?一线天怎么不为我破格!” 就凭崔韫比他优秀那么一丢丢吗! 姬霍忍着不平衡:“对了,沈妹妹每次出门都去一线天,今儿去吗?” 沈婳已经猜出来了他的别有用心! 女娘慢吞吞的问:“所以,世子借钱不成,就打算……蹭個饭?” 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死皮赖脸。 姬霍凭着本事,总算坐到了一线天的雅阁。 动筷之前,他一挑眉,意有所指:“我总不能白吃白喝,近些时日,刚得了一件秘事,说给你听听。” 沈婳看他不顺眼:“不想听。” “别啊。” “寻常人,我才不告诉她。” 骗她的,姬霍恨不得逢人就说。 姬霍神神秘秘:“太子妃前些时日刚诊断出有身孕,这件事还没报到官家耳里,不出一炷香,就小产了。” 算着关系,太子姬甀是他堂兄,可姬霍却不傻。姬甀同姬妄嘴里不说,可却是看不上他的。 谁在意! 所以,他转头同姬纥成了好兄弟! 故,说起此事,他丝毫不觉家丑不可外扬。 “姬甀扬言是姬妄下的手。指责他的狼子野心。” 算来算去,在皇宫里有通天本事的,又有几人?姬妄的确最有动机。 若是男胎…… 然,他没有证据。 但也算急红了眼。 “龙颜为此震怒。” 爀帝重重呵斥了姬甀,可他疑心重,转头又将姬妄宣入宫。 他一发问,姬妄就长跪不起。“姬妄不认,却口口声声说是污蔑。” 他说。 ——父皇,儿臣冤枉。 ——儿臣敬重皇嫂,如何会害她?更遑论太傅自幼教诲兄弟手足之情,我又如何能对不成形的胎儿下手? ——皇嫂尚且才诊断出来,儿臣如何有通天本事提前知晓布局? ——东宫守卫森严,皇兄实在太高看儿臣了。 他所言更站得住脚。 爀帝阖眼。真真假假,他便是天子,又如何能辩? 他摆手,让姬妄回去。后对着先帝留下的墨宝,半响不语。 可,爀帝并未撤去对姬妄的疑心。若是真的,他的手未免伸的过长了。 在他眼皮子底下,皇子可以出色,可羽翼渐丰这就得亲自折断了。 若这只是姬甀的贼喊抓贼…… 刚有孕就小产,哪有这么巧? 这宫里头,最不能讲的就是一个情字。 父、母、兄、弟。之间的牵连只有算计。 或者。 是另一波势力? 爀帝倏然睁眼,面色沉如墨。 殿内伺候的奴才正端着茶水入内,心肝儿一颤。手抖间茶盏坠落。 茶水四溅,茶具碎了一地。 奴才面色一白,跪到地上。 ——皇上息怒。 ——拖下去,处死。 姬霍欲扬先抑,怕是说书人都要敬佩三分。 最后,他叮嘱。 “这种事,我只和你说,你可不能说出去。” 沈婳:“我的嘴最严实了。” 回头,她就要告诉韦盈盈! 毕竟姬誊不得宠,别说是太子妃流产,便是太子死了,都没人会怀疑是他下的手。 也算是安慰。 说着,她眼尖的瞅间姬霍袖口鼓鼓嚷嚷的。 姬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当下眉飞色舞。 “我阿娘本给我准备了一场相看宴,偏生宫里发生了那档子糟心事。也就耽搁了。” 他掏出来,是一本厚的不行的画册。 “都是原先要来赴宴的女娘。” “一个个水灵灵的!” “我真狠不得全娶了。” 就是养不起。 画册的女娘身份配恭亲王世子是低微了,可谁让他浪荡之名在外。 但供他选择的并不少。 那图册厚的比筷子还高。也不知他是怎么塞到袖子里头的。 姬霍有意显摆,书页翻动快速哗啦啦的响。 沈婳:…… 她真的:…… 女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她深吸一口气。 “这哪里是相看,这是来进货的吧。” ———— 用了饭后,沈婳就带着影五,各种铺子的逛。 累了就坐下歇歇。 “娘子,这两份玉佩您配着都好看。” 她刚要问沈婳要那一种。 沈婳:“两个怎么够?给我取一箱来,我平时都是戴几日就扔了的。” 影五:…… “娘子下回扔,同属下说一声,属下去捡。” 等天快黑了。披上一层黯淡的薄纱,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府。 她提着裙摆,小步小步走在羊肠小道上,打算抄近路回东院。 得巧,得经过睢院。 就见崔韫立在风口处,他着一身常服,身姿如玉,袖摆随风鼓起。 沈婳顿足。她还记得,崔韫的那一句。 ——夜已深,表妹自重。 女娘一向识趣,踌躇该不该往回走。 崔韫冷清无波的眸子此刻染上醉意,潋滟无端。男子面若皎间月,此刻带着淡淡的薄红。 沈婳听到他懒懒散散的一声轻笑。 有点勾人。 磨的沈婳耳根发软。 “外头凉,表妹可要进屋坐坐?”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60章 可别一个不慎刨到她的坟了!! 这是喝了多少,才会是眼前的妖精模样? 沈婳欣赏半响,同崔韫对视,可很快败下阵来,她蹭蹭蹭走上前。鼻尖是浓郁的酒香。 沈婳馋劲登时上头:“喝酒不叫我。” “你我之间怎这般生分了?” 沈婳不虞:“我今儿出门可是给你买了礼的。” 影五:她怎么不知? 她可是一直跟着沈婳,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260章 可别一个不慎刨到她的坟了!!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aixiaxs.net 章节目录 第261章 表哥是觉得我不省心吗? 喝酒伤身,崔韫的确只让沈婳尝了味。 女娘捧着半杯酒,愁容满面。换到往前,她必为着畅快,肆意的饮,谁也拦不住她。 可眼下到底不同。 沈婳比谁都爱惜她这猜不透的古怪的残躯。 沈婳凑近闻了闻,隐约间还透着一股清甜,她生怕一口下去就没了,也就珍惜的一点一点的抿。 好惨。 可胜过沈婳往年喝的所有酒。 她不免唏嘘:“表哥日后不做侯爷,凭着这门手艺也能养家糊口的。” “盘个铺子,你酿酒,我收银。没准要不了多久,就将半闲居给比下去了。” 崔韫一点也不向往:“我便是不入朝为官,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沈婳想了想,的确如此。又念起崔韫书房成堆的书。 “那当个教书先生也挺好的。” “别说小鬼了。日后有了孩子也能亲自教导。免得都是些不省心的,见府上请来的夫子年纪大了,就想着逃学懈怠。” 说这一番话时,她坦坦荡荡没有半点愧疚。 崔韫垂眸:“教书先生?” 也得亏她说的出口。 崔韫若想去国子监教学,都是够格的。可国子监又如何?教导了皇子皇孙又如何? 还不是官场里说不了半句话。 只有手里握了权,才是真的有用。 “尊贵的侯夫人和书肆的师娘哪個听着气派?” 沈婳毫不犹豫:“侯夫人。” 崔韫哂笑。 沈婳一改语气:“你还是继续当侯爷吧。” “为官若是不如意,忍忍也就过去了。这世上也没几件事是称心的。” 不如意? 崔韫眼底暗光浮动,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起先刚入大理寺,的确不如意。 可这些年过去,他身居高位,谋略算计玩弄人心,还有几个人能让他不如意。 酒杯总算见底,沈婳挎着脸闷声道:“官场上的个个精的跟什么似的。谁愿意同那些人打交道?” “表哥你这样的君子,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亏。” 沈婳:“你可不能成为第二个舒御史。” 崔韫好笑。 “舒御史怎么了?” 沈婳:“他兄弟是他一手送入牢狱的。” 崔韫纠正:“那人贪污受贿,按律法处置如何出错了?” 沈婳:“也就贪了三百两,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回头填上去就行了。” “这还是最繁华盛京的官儿。不说旁的,小县城里头的县官为官多载,都能贪到这个数。一对比他兄长也算收的少了,我却不信盛京的那些官员有几个是干净的,保不齐一窝子早就脏了烂了。” “既然不能全部绳之以法,可见处置一人是没有半点用的。” 沈婳补充:“当然,这定然不包括表哥你。你的为人我清楚。” 崔韫:……你还真不清楚。 得让沈婳失望了。 这几年,他的一双手,不知沾了多少的血。 见崔韫不语,沈婳也就继续往下说。 “其兄入狱后,所有人都说他高风亮节,我却觉得他是个傻的。” 图什么呢。 图一个家宅不宁? 故,其母气急攻心,就这么去了。 图一个公正严明? 可舒御史今儿参这位,明儿参那位。全都给得罪了个干净。那些人恨不得吃他的血,吞他的肉。 而,有些人的地位撼动不了,便是做了太多的孽,就连官家都得睁只眼闭只眼。 崔韫却不知,这世上有几件事是真的公正严明。 明面上交好,焉知暗地里会不会捅一刀。踩着你的头往上爬,职位越高,越得器重,可一个不慎,便是掉脑袋的事。 崔韫哑然道:“皇城,确然是会吃人的。” “那你平素小心些,莫让人算计了去。” 沈婳捂住唇,压低嗓音道:“表哥日后离太子,四皇子远些,东宫出事,我寻思着这两人都不是好人。” 这件事,崔韫自然知晓。 他也在猜是谁动的手。 可此刻,崔韫眯眼:“谁同你说的?” “恭亲王世子。” “你今儿出门碰见他了?” 沈婳毫无保留,她甚至告状:“他还自称是我的霍哥哥。” 崔韫沉了沉眼眸,可说话时仍旧是平素的从容淡定:“他一向如此,大他六岁的女娘,都能睁着眼,道一声妹妹。” “阳陵侯府同恭亲王府并无私交,此人浪荡名声在外,还是不宜有过多的牵扯。” “宫里的事,知道的越多,与你越不利。” 沈婳觉得他说的实在严重了。 “倒也——” 崔韫淡笑:“这件事已被彻底封锁在东宫,官家有意封嘴,知晓此事的宫奴全部赐死。眼下东宫再乱,可乱也乱不出宫外。” 恭亲王是个明白人,保不齐见情况不对,早早将姬霍捆回府邸,一再警告。 沈婳是个聪明人,怎会不知崔韫之意。 她心下一紧。 崔韫:“吓着了?” 沈婳:“我下回见他,尽量避着。” “避有何用?” 崔韫道:“回头我去拜访拜访恭亲王。” 空气里都是酒香味,沈婳不过沾了沾,可偏是这般,愈发心痒痒,如何还能受得了再待下去。 女娘舔舔唇瓣:“这酒……” 崔韫:“即清,送去宣府。” 崔韫甚少喝酒,可宣沉却是贪杯之人。 沈婳错愕:“我辛辛苦苦挖了这么久!” 虽然最后不是她挖上来的。 她有些急眼:“你转眼就给别人了?” 崔韫酒劲散了不少。他耐心道。 “开了封若是不及时喝了,口感会变。” “让你拿走,没准夜里爬起来偷喝的一滴不剩。” 沈婳:??? 她有些不可置信。 “都这样了,你还想和我讲道理?” “那是我的。” 快哄我! 说酒只给我! 呜呜呜!再给你一次机会! 崔韫拢了拢眉心:“怎么还这样,好歹大度些。” 沈婳:她继续留下她就去死。 她气势汹汹的往外走,跨过门槛时,不曾留意到过长的裙摆,足一歪,只听‘咔擦’一声。 沈婳:!!! 崔韫嘴唇抿出一条线,倏然起身快步而来,眉目闪过紧张, 肩上一紧,崔韫扶住她。 女娘一个劲的吸气。 小脸煞白,她揪紧崔韫的领口。却又嫌丢人。 沈家漾漾缓了好半晌。故作高贵冷艳。 “我不要你管!” 她泪花冒出,却身残志坚:“呵,不就是崴个脚,多大点事,你看我在意吗?”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62章 这会儿知道心疼了? 天色浓稠如墨。 屋内却是灯火通明。 沈婳通红着眼,靠在榻上。她捏着被褥,一个劲道:“轻点轻点。” 崔韫下颌线紧绷,取过软枕,将女娘受伤的腿垫高,褪去她的鞋袜,再将层层堆叠的裙摆往上推。 细削光滑的小腿,白的泛光,愈发显得伤处肿胀的厉害。 乌青乌青的。 沈婳眼角蓄着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262章 这会儿知道心疼了?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aixiaxs.net 章节目录 第263章 共眠 沈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平复好波动的心绪,有一下没一下同崔韫说着话。 “待会上了药,会缠绷带吗?” “嗯。” 崔韫心知她这样的女娘最是爱美,他叮嘱。 “这些时日,怕是都得包扎。” “最好别下地走路。” 沈婳明白了,她眼儿一眨,忽而道:“我上回指尖被扎破流了血,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263章 共眠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aixiaxs.net 章节目录 第264章 你说的很对,但我不听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65章 砸你几下也是你祖上积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66章 ,我和你二叔掉水里了,你救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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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对着一个按钮轻轻一按,猫嘴里头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她将手收回,舌头又慢悠悠收了回去。 她再按一下,猫儿的尾巴谄媚的甩了甩。 宣窈看愣了,当下也不哭了:!!! 崔绒也直勾勾的看着。 她凑近再凑近。 沈婳按一下,宣窈:“哇!” 沈婳又按一下,宣窈又很给面子:“哇!” “喜欢吗?” “喜欢。” 沈婳戳了戳她的脸。又将纸鸢送过去。宣窈连忙一把抱住。 女娘杏眼弯弯:“影五,带着小娘子去放纸鸢。” 影五:“是。” 眼看着宣窈轻轻松松被哄走,奶娘的脸色很是难看。她讪笑一声。 “小娘子身边一刻离不了我,回头又得哭了。奴婢不放心,得过去瞧瞧。” 话音刚落,传来不远处宣窈铃铛般的笑声。小女娘这会儿捧着脸,看着飘在半空的纸鸢。 “飞起来啦!” 她让影五放她下来,还不让乐颠颠的追着跑,尽情撒欢。 奶娘:…… 沈婳:“哈。”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小郡主没让你起来,你就得跪着。一炷香得跪,一個时辰得跪,便是腿废了也得跪。” 崔绒很爽:“没错!!!” 一地的奴才面面相觑。再不敢言。 ———— 永昌伯爵府。 宣鄂氏得了消息,愠怒。 她气急败坏的起身,让婆子备马车。可没出门,就见新妇温以苒安安静静的立在大门处。 温以苒见着宣鄂氏,连忙上前。 “婆母,我也去。” 宣鄂氏看了她半响:“你可知窈姐儿为何在崔家?” 温以苒垂眼,她绞着手指:“是给我难堪和下马威。” “你知道你还去?就没见过这般实心眼的!” “她们当自己是谁?当咱们永昌伯爵府和温国公府是死的不成?还给你难堪?” “沉哥儿同你公爹早有商议,窈窈……她还是很乖巧的,身边的那些奴才也自然是要退回去的。” 只是……这件事得慢慢商议。 若是同果郡王府的人,没有原由直接退回,他们也能做得到。 可得顾及温以苒。 只怕果郡王府的人会再次生事,大肆发话新妇不容人。 宣鄂氏:“我走这一趟就成。 她拍了拍温以苒的手:“你在府上等着,这件事本就让你受委屈。” “不委屈。” 温以苒:“我也该去。” 见她如此,宣鄂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婆媳二人,上了马车,一路朝阳陵侯府那边赶。 到了侯府,得巧同匆匆回来的崔宣氏和乔姒打了个照面。 一行人顾不得寒暄,匆匆忙忙朝花园而去。 而此刻崔太夫人已抵达花园。 她原以为整个花园都得让崔绒给拆了。会闹的乌烟瘴气。却不曾想…… 宣窈蹦蹦跳跳:“窈窈的纸鸢真好看呀,再高点!再高点!” 崔绒看在眼里:“烦死了!” 崔太夫人立于假山一侧,难得露出几分惊讶。 “太夫人,怎么不过去?” 崔太夫人的视线落在沈婳身上,她眯了眯眼若有所思:“不急,眼下这不是没事么,且先瞧瞧。” 这边,崔绒很不在意:“不就是一只鸳鸯吗!” “有必要稀罕成这样吗!” 见沈婳没理她,崔绒忍无可忍,她恼羞成怒:“我……也想要。” “你为什么单单给她了?” “我不管,我要一模一样的。” 沈婳:“你当我白给的?都是要付钱的。” 她想了想:“也不多要,就四十两吧。” 崔绒:“真黑!外头几分钱就能买到,你这纸鸢瞧着是不一样,可没道理贵成这样,我就知道你想捞一笔!” 沈婳冷笑:“本来还想分你一半的。” 崔绒:“我表叔有钱!别和他客气!”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68章 这韫哥儿媳妇,选的好 两人顺利的分了赃后,沈婳懒懒散散的坐着,视线稍稍一转。落在那些跪着表情还万般不情愿的奴才身上。 准确来说,是集中在一身精细料子的奶娘身上 看她这身打扮,不知情的都要以为是富家夫人了。也不知捞了多少油水。 沈婳问的漫不经心。 “将小女娘带来侯府,是谁的主意?” 奶娘的心思百转千回。 她知晓侯府养着不少表姑娘,可她是见过世面的,沈婳身上的穿戴,怕是样样价值不菲。女娘举手投足间透着的矜娇,再瞧沈婳和崔绒的亲昵劲,想来身份也怕是尊贵。 这种人,吃罪不起。 即便再恨沈婳多管闲事,她也咬牙坚持己见:“是我们娘子想郡主了。” 沈婳沉脸:“住嘴!事到如今,还是谎话连篇!你糊弄谁?六岁小孩都懂的道理,那小女娘回盛京得先回永昌伯爵府,见见长辈,再同新夫人认亲。” “果郡王府调教出来的奴婢是翻了天了?是不懂规矩还是想让小孩背上目无尊长的罪名?” “她年幼不知事,还会哄不回去?” 沈婳身子微微前倾:“是哄不了?还是不想哄?” 眼看着以奶娘当首的一群奴才面有惊慌之色,沈婳也不曾和善半分。 她甚至刻薄如斯,不愿留颜面,非要将果郡王府暗中的那些小心思,彻底曝光于众。 “若是不想哄,那就有趣儿了。是果郡王府的意思?还是你们这帮狗奴才的意思?” 崔绒亮晶晶的看着沈婳。 她就知道!让沈婳来!准没有错!也定能怼的这些人哑口无言。 她跑开,很快殷勤的端来一杯水。 狗腿。 沈婳‘啧’一声,接了过来,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这才一字一字的出声,却偏偏让人挑不出错来。将是与非从头到尾都掰开理上一理。 “宣世子娶了新妇,贵人恐小女娘受了委屈,本是常理。派了王府的奴才照顾小女娘是长辈关怀备至也是理所应当。” “可……小女娘到底是宣世子的长女,她得唤新妇一声阿娘。今日一事到底难看了。常人都盼着继母良善,孩子过的好了,便就真的好了,这才是双赢之道。得亏眼下的世子夫人性子和善,若换成尖酸刻薄的妇人。且看你们娘子还有几次能笑的这般开怀。” “我琢磨着果郡王府的贵人,肚量不该是如此狭浅的。” 不是狭浅,沈婳怀疑他们脑子装了一摊烂泥。 崔家宣家是什么关系? 阳陵侯府还能被一个不知所谓的果郡王府摆布?去打自家人的脸? 她话锋一转,开始装着明白揣糊涂。 “可见这定然是你们这般狗奴才的意思!” 沈婳慢悠悠道。 “陷害小女娘和郡主的姊妹情深。肆意胡言害了她同世子夫人的母女情分。又顶着王府的名号,试图闹的果郡王府同永昌伯爵府彻底不合。桩桩件件,随便是一件,都都给你收尸的,真是好大的胆子!” “心思如此不纯,卑劣无耻,逞性妄为,可见养不好小女娘。如何还能让你们在她跟前伺候?” 崔绒撅嘴:“正是。” “我定要同表叔说,把她们通通逐出府去。” 奶娘心里一个咯噔。她额间开始冒起密密的汗。又急急道。 “是哄不好。” “我们哄过的,小娘子不听。这也是没法。” 沈婳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那就更加留不得了。” “宣家小女娘身份尊贵,是不允许出半個差池的。” 她轻蔑:“十几个人,竟然没一个有本事哄住三岁孩童。也是件稀奇事。便是哄不回去,仍由她哭闹,也能抱回去!可见你们也不是尽心伺候的,留着做甚,吃白食吗?” 急急赶过来,一路上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将人打发走的宣鄂氏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眼下机会送上门了,简直不要白不要! 崔韫这小媳妇,是哪里找来的宝贝!!! 她一改愁容,背脊挺直。 走过去。 “沈娘子是句句说到我心坎里了。” “亲家本是好意,我心领了。可对窈姐不好的,我绝不答应。” “来人啊,把人客客气气的送回去。” 她出门前,带了不少奴才过来。当即纷纷恭敬应是。 奶娘见状,当下扯着嗓音就要喊。就被死死捂住了嘴。 “快些带出去,免得扰了窈窈的清静。” 奶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她死死盯着不远处满心满眼都在纸鸢身上的宣窈。 小女娘搂着影五,亲亲密密。欢喜道。 “我看见啦,纸鸢飞在天上,尾巴还在摇。” 奶娘:…… 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崔太夫人,不曾走过去,反倒带着身后的婆子往回走。 走到半路,她脚步一顿。冷不丁的出声:“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 婆子闻言,小心翼翼的去看崔太夫人的面色。 崔太夫人面色如常。她垂着眼皮,复又再提步。她把手搭在婆子手背上,走的不急不缓。 “适才,你也都听见了。” “那就是韫哥儿看上的女娘,我记得姓沈?” 婆子恭敬应:“是。” 崔太夫人扯了扯嘴角:“我们侯府的女眷,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从不与人有口舌之争。” 婆子忽而猜不透崔太夫人的想法。 “太夫人说的是。” 崔太夫人穿过甬道又拾级而上。 “我顾着身份从不同人唇枪舌战。” 崔太夫人似有感而发:“当年吴家在,殊予的头又几次能抬起来?她性子软,甚少同人急红眼。偏偏我儿崔旸不会疼人。” “你再看看柏哥儿媳妇。” “一窝子都是容易吃亏的。” 说着,她忽而问:“南太夫人下回若再办宴席,让下面的人收了请帖。” 婆子一惊:“太夫人您同南太夫人不合,她又时常在您面前显摆,没几句话是中听的。你早先年放话,再不去——” 说到这里,她似想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崔太夫人眼里蓄起笑意。 “回头将我屋里先皇赏赐的玉佩送去。” “这韫哥儿媳妇,选的好。”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69章 两两相望,一眼足矣 第269章两两相望,一眼足矣 天色正好。 猫儿纸鸢在空中摇摆,童趣满满。 宣鄂氏打发了人后,神清气爽。许久未见宣窈,她迫不及待的想上前抱住心肝。 宣鄂氏刚要抬步余光却见温以苒无措捏着帕子的手在用力泛白。 温以苒看着宣窈的视线有些茫然。 她不由在想,若当年不曾徒生事端,她和宣沉的孩子大抵也有这般大了吧。 对于这个孩子,温以苒到底心绪复杂。 宣鄂氏握住温以苒发凉的手。 温以苒一怔,喃喃:“婆母。” 宣鄂氏:“走,婆母陪你一道过去。” “窈窈。” 宣窈听到熟悉的嗓音,当下眉眼弯弯跑过来,拿着毛茸茸的去蹭她。 “祖母!” 宣鄂氏心疼不已:“瞧着怎么瘦了。” 沈婳目睹宣鄂氏领着温以苒朝着宣窈的方向走近。隔得远,她听的并不清晰,不过,再宣鄂氏笑着将温以苒推过去,弯下身子同宣窈说了什么后。 小女娘当即垮了脸,她敌意的看着温以苒,甚至后退几步。 “阿爹娶她不要窈窈,祖母也不要窈窈了。” 宣鄂氏忙道:“阿爹和阿爹怎么会不要窈窈了?” 宣窈埋下头,她用袖子狠狠擦眼:“外祖母说的,说阿爹就不想让阿娘生下窈窈。” “就是因为她,她是狐狸精!” 温以苒的面色倏然煞白。 狐狸精? 这三个字三岁孩童如何会说,定然是有人教的。 这句话宣窈说的很大声。顺着风尽数吹了过来。 乔姒沉沉的叹了口气。 实则与她而言,同宣窈的生母认识的更为久些。 然,想到宣窈的生母,乔姒美眸染上几分不虞。 当时,阳陵侯府没落,那人身份又尊贵眼高于顶,当崔家人是攀着宣家的穷亲戚。又如何看的上小门小户出生的乔姒。 看不起她也便罢了,偏偏还看不起绒儿。 宣沉在时尚且收敛,宣沉若不在…… 那施灵灵浑身上下,毫无一处比得上温以苒。 崔宣氏吩咐身后的婆子:“也快到饭点了,让厨房那边多做几个菜。” 这是要留人了。 也对,眼下这般情形。也的确不好回去。 “是。” 宣窈很抗拒温以苒。她甚至不愿看见温以苒。可见果郡王府的人日日灌输的那些话,是极有成效的。 俨然宣鄂氏说什么她都不听。 最终,宣鄂氏免不得斥她几句,她便哭,风筝也不要了,四处寻奶娘。闹着要回果郡王府。泪眼汪汪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这般,宣鄂氏是又恼又心疼。 她是宣窈对祖母,也是温以苒的婆母。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看着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好在崔宣氏快步过去。 崔绒也跑过去。 乔姒跟了几步,又走回来,推起沈婳。 瘫在轮椅上的沈婳沉默。归属感让她端正了姿态。 女娘做的规规矩矩。绵白的素手置在膝前。 崔宣氏轻声:“窈窈啊,还记得姑祖母吗?” “姑祖母屋里存了几件有趣的宝贝,本想着给你绒表姐的,可一见咱们窈窈,就不给她了。姑祖母带你去瞧瞧可好?” 崔绒:…… 所以,受伤的总是她吗? 崔绒当即大怒。 然后被沈婳睨了一眼。 她瘪瘪嘴,这才没发作。 崔宣氏把抽抽噎噎的宣窈抱在怀里。又冲温以苒温温柔柔的笑。 “侯府早些年沉哥儿就带着伱来过,可以侄媳儿的身份来府上还是头一遭,自要留着用饭的。” 这一句话,很明显是刻意说给温以苒听的。 早些年,温以苒来此,便是用宣沉未婚妻的身份。 乔姒也道:“我刚研制了几盒胭脂,正要送给表嫂。不若先去我院子坐坐。” 温以苒指尖蜷缩,知道这是给她点台阶,忙不迭:“好。” 崔绒也跟着崔宣氏走了。 温以苒有些无地自容,像是找事做,很快代替乔姒的位置,去推沈婳。 这一家人真是没有一个不把沈婳当外人。 乔姒的院子,沈婳来过几回。 三人入了屋,乔姒让婢女上了茶点。 等所有奴仆都退下,乔姒张了张嘴,似有迟疑,最后化成一句:“这茶是年初宫里娘娘赏的,嫂嫂觉得如何?” 温以苒捧着茶盏:“我以为你会劝我。” 乔姒若是温以苒,定然得钻入死胡同里了。 “窈窈这个年纪,最容易被人教唆,虽说童言无忌,可那番话却也伤人。” 乔姒说话细声细气,很是温婉动人:“我没有立场劝,便是真劝了,只怕嫂嫂也不爱听。” 温以苒一怔,适才压抑许久的情绪,让她蓦然红了眼眶。她低头去看盏中茶叶茶沉沉浮浮,嘴角也溢出些许苦涩。 “她不过是三岁孩子,我如何能同她计较,长辈恩怨也不该算到她身上。” 她还是明是非的。 可有些时候,便是如此才会伤身伤己。 可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她是温家嫡次女,最是尊贵不过。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更能为了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同宣沉吵的不可开交。 有一回,她理智不在恼怒不已,甚至将手里的书重重砸到宣沉身上。 宣沉吃痛:“温以苒!” 她书也不要了,得逞后就要跑。却如何跑得过宣沉?很快被他扣住了手腕,压到墙角。 这样的姿势,让她顿觉不安。 “我再也不敢了。” “每次你都是这么说的!下回该砸还是砸!是半点不长记性。” 宣沉又好气又好笑。 “疼的是我,怎么你还哭上了?” “你我的事——” 他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看,少年郎红着耳根却做镇定严肃之状。 “女娘家的嫁衣最是耗时,你也该着手准备了。” 再后来,她的嫁衣的确绣好了。 可宣温两家却在‘皇恩浩荡’下,不得不退了婚。 为避免陡生事端,钦天监选了个最近的吉时。宫中重视,邹皇后出宫亲自观礼。 长长的姻亲队伍,锣鼓喧器。 宣沉一身喜服,坐在骏马上。他目光并无焦距,好似一只被提了线的木偶。毫无新郎官的意气风发。 直到,他倏然看向一处。 人群中,太子姬甄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温以苒身侧。 后,姬甀硬着拉着温以苒去宣家道喜吃酒。 温以苒不胜酒力在婢女的陪同下,去不远处的小廊吹风。 小廊五步一盏红灯,暖色融融。 宣沉迎面而来。 两人之间隔了三丈远。 一个另娶新妇,一个是待嫁的太子妃。 他们再无可能。 两两相望,一眼足矣。 宣沉心里深深看她一眼,作揖:“愿二娘子此生平安喜乐。” 温以苒笑,她福了福身子。 “绵水汤汤,与君长绝。” 再转身时,双双红了眼。 “二娘子。” 宣沉背对着她。 “别再回头。” (本章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70章 皇权是会吃人的 屋外翠鸟啼鸣。 屋内,温以苒没再说话,乔姒也不是话多的,很快,陷入了死寂。 直到,轮椅上的女娘稍稍探过头来。 “宫里赏的茶叶,的确不错。” 舌尖唇齿留香的同时她将手里空的茶盏朝乔姒那边递了递。 “……能续杯吗?” 这一声,将温以苒从记忆拖回现实。 宣沉是一个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270章 皇权是会吃人的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aixiaxs.net 章节目录 第271章 我有情绪了! 他和温以苒结为夫妇,也不得不承认,两人之间早已隔了一道深渊。 这六年,太久了。 他抚上温以苒的脸。温声道。 “你可知来时的路上,我在想什么?” 温以苒仓皇的别开眼。 “我在想你会不会生气。如今的你,大抵是不会的。” “可我又不甘心,也就琢磨着定先去看窈窈,盼着你会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271章 我有情绪了!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aixiaxs.net 章节目录 第272章 于帝王而言,除他一人,皆为蝼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73章 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74章 好啊,原来是外头有人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76章 没了,都没了 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 可沈婳却是一夜未眠,很有精神的来来回回挑选罗裙。 “这件会不会太素了?” 她又换上一件:“豆蔻紫的怎么样?” “娘子穿什么都是美的。” 沈婳却挑剔:“不行,我总觉得太老沉了。” 凝珠:“湖水蓝那件如何?” 沈婳:“不够稳重。”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276章 没了,都没了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aixiaxs.net 章节目录 第277章 漾漾还是漾漾,阿兄……还会是以前的阿兄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78章 你难不成不知侯爷中意你? 谢珣在沈婳过来时,其实早已留意。 他立在那处,等着女娘走近。 很快,他注意到一处。 是她刻意显摆的步摇。女娘仪态显然是好的,她走的再快,可发间的步摇只是轻轻晃动。 谢珣清楚,沈婳此刻戴上意味着什么,他眼眸的笑意仿若能溢出来。眼里跟着含上柔柔的光。 女娘在他面前站定,冷着一张瓷白娇柔的小脸,等着谢珣先同她说话。 并未。 于是,她开始转圈。 一圈,没有。 两圈,还是没有。 三圈,谢珣竟然再笑! 沈婳拉平嘴角。 她怒气冲冲的往回走。 就在这时,崔绒哒哒哒跑过来,一把拉住沈婳的手,把人拦下来,高高的扬起脑袋。 “你怎么乱跑!” “也不和我二叔说一声!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她警惕的看向沈婳身后的谢珣。 谢珣有什么好的! 别以为她看不出谢珣想拐走沈婳! 可崔绒一愣。记忆里,崔韫很少笑,便是笑了也总是肃然中带着疏离和冷漠。不似谢珣这般璀璨而美好。 这样好看的男子,也难怪沈婳丢了矜持也要凑近了看。 崔绒敌意被击碎。 她扭了扭胖乎乎的身子,捂着脸。 “他长的可真够俊。” 沈婳故意大声道:“我不觉得。” “谢世子和表哥比起来差远了!” 说完,她还时不时回头,去看谢珣的神情。 那话也显然是说给谢珣听的。 谢宜宁见此,面露不解的喃喃自语:“沈娘子这是在挑衅兄长吗?可她分明是极好的人。不该如此。” 很快,她想起一桩事开始心虚。 沈婳刚才是不是专门来看,念着好几个女娘名的多情郎的? 身侧的谢珣看着沈婳气鼓鼓,仿若能将地给踩踏了的背影,到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吃味了。” 谢珣:“别看她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实则胆子最小。” 傻漾漾。 这边,崔绒听了沈婳的后,骄傲的挺直腰板:“这是自然!” 下一瞬,她反问。 “那你刚刚过去是作甚!我在后面叫都叫不住!你难道不是冲他去的。” 沈婳:“怎么可能。” “我瞧的真真的,你还盯着他看。” 沈婳:“闭上你的嘴。” 崔韫缓步而来。闻言,他的眸色冷了冷。 谢珣很友善:“崔侯。” 他问:“你怎么将沈娘子也带来了?” 不能崔韫回应,他便做出邀请。 “既然一道,不若明日坐一辆马车,路上也算有伴。” 马车宽敞,是坐的下的。 为了路上热闹些,也有不少府邸,是这般安排的。 崔韫淡淡的看了眼脚尖正慢吞吞的在地上画着圆的沈婳,拒绝:“不了。” 而就在这时,有人大摇大摆而来。 姬霍穿了一身的红衣,将浪荡二字刻的入骨三分。 “远远就听你们在凑在一起,怎么,说什么呢。” “你们是不知,这一路过来,我父王都在骂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围场没到,我怕是都得被念叨死。” 姬霍看向谢珣:“明儿,我坐你的马车。” 谢宜宁闻言,连忙抗拒的摇头。 姬霍不可置信:“是哥哥平素对你不好吗?” 谢珣:“世子慎言。” “你怎么不曾去找七王爷。” “找他?可得了吧,那傻子骑了一天的马。也不嫌累得慌。” 他没好气的看向崔韫。 在讨厌崔韫和恭亲王念叨中很快有了答案。 “算了,坐崔家的马车也行。” 崔绒:“不要。” 如果是谢珣,她还愿意考虑考虑。 崔韫嗓音冷清,也道:“怕是不能。” “怎么不能了!” 崔韫看了眼沈婳。 “她怕生。” 姬霍:??? 谢珣面色一阵古怪。 崔韫倒是给姬霍出了个主意。 “你不如找找三皇子。” 姬霍还挺挑:“他的马车太简陋了。” 可一圈下来,愣是没人愿意收留他。 姬霍的眉挤出三条线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热情的拉住低着头,存在感很低的姬誊。 “三堂哥!” 姬誊无措:“怎……怎么了?” “我明儿想同你叙叙旧,就在你的马车上。如何?” 姬誊红着耳根支支吾吾:“五十两银子。” 姬誊:??? 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平日里见着老老实实的,怎么张嘴就是钱! 他恼怒:“你瞧着本世子像是手里有现银的人吗?” 姬誊吓得后退几步。 入夜。 驿站灯火明亮。 众人舟车劳顿,皆早早的回屋歇息。晚膳由驿站的士兵,亲自送来。 味道一般,算不得精美。 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地,也算荒僻。有的吃喝已然够了。 沈婳一直在想谢珣。却等到了韦盈盈。 韦盈盈手里拿着五十两,很是炫耀。 “怎么样,姬誊给我的。” “我不过是上回提了提,他竟然全放在心上了。” 沈婳:…… 韦盈盈少女怀春:“这才多久,他竟就能弄到五十两,可见是有出息的。” 说来也是奇怪。 早些年,她打赏奴婢的银子加起来都有百两了。 可姬誊给的,总觉得不一样,她格外珍惜。 沈婳:…… 你知道么? 这银子最后是姬霍到崔绒这小鬼手上借的。 沈婳:“还有事吗?” “怎么,你困了?” 韦盈盈:“我同韦珠珠一间房,想着来寻你睡。” “不行。” 韦盈盈蹙蹙眉,很快反应过来,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我知道了。” 她挤眉弄眼:“崔侯今儿就在你隔壁。你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沈婳听的云里雾里。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你还瞒什么,春猎都带着你了,我还能瞧不出来,你同崔韫是一对儿?” 这可不是小场合。 一個表妹,如何够格? 只怕是未来的侯夫人了 沈婳听毕却是沉脸训斥:“这种毁人名节的话,不可胡说,我表哥还没娶妻呢。” 韦盈盈一愣。 “你难不成不知侯爷中意你?” 沈婳严肃:“绝无可能。” 她这样子,可没半点女娘家的娇羞。 韦盈盈好似发现了什么秘密,她试探:“万一你喜欢他呢?” “那不是完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79章 阿兄这回,大抵是没来迟的 夜陷入沉寂。 韦盈盈走了,影五吃饱喝足在小榻处睡的正香。 这会儿已经三更天了! 沈婳瞪着眼,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她抿着唇,披了件厚重的外衫,屋内烧着炭盆,女娘下榻。 月色皎皎,透过窗格,徒留一地清霜。沈婳挎着脸,丧丧的缓步走过去,刚支起一个缝儿,就听到窗外的动静。 下一瞬,窗格大开,谢珣跳入内。 他身上还携带着寒气。 沈婳一改恹恹,当即抬起头来,漂亮的五官努力的在保持心下的喜悦。她高贵冷艳又将拿捏的姿态掌握的死死的:「谢世子怎么来了?」 女娘慢条斯理:「我寻思着好歹与你不熟,以至于那会儿驿站门口处倒显得是我失礼了。」 听着她那阴阳怪气,谢珣忽而有些感概。他弯了弯唇瓣。 「是我的错,当时怔了神。」 其实也不怪他,那会儿在沈婳身上看见了沈淳氏的簪子。心底如何不会掀起巨浪?漾漾见过尤姨? 那是不是…… 他到底怕沈婳知道那些难以启齿,就连他都没法接受的腌臜内情。 当时回过神来,又见沈婳绕着他转的圈都异常严谨的圆,这才没绷住笑了。 「阿兄带你出去转转。」 沈婳趾高气扬。 谢珣含笑。 「你若真不想走,在这里说话也是成的。」 他转身取出火折子将屋内蜡烛点燃。 灯火通明,彻底驱走黑暗。 沈婳瞪大眼:「影五还在,你就不怕被听了去。」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换成往前,但凡有风吹草动,影五就醒了。可眼下……睡的可真死。 谢珣温和解惑:「她夜里去厨房偷的鸡腿,我下了足量的蒙汗药。」 不会有大碍,却保证一夜到天亮。 至于隔壁的崔韫早被官家叫去问话了。 沈婳:…… 所以,晚上吃鸡也许不会大吉大利,是昏迷。 屋内陷入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婳听到谢珣的嗓音又轻又慢。 「宣家喜宴那日,无意见听姬霍提起你去了,我这才动身前往。」 那次,他不是专门去接辅国公夫人和谢宜宁,他是专门去见沈婳的。 他指尖蹭了蹭女娘的脸,眉目柔和。 「阿兄这回,大抵是没来迟的。」 沈婳贪恋那点温度。 她其实是很好哄的女娘,其实无需沈雉说什么,他的出现就是上天给沈婳最大的善意。 女娘忍住眼底的热意。 她凑近谢珣,细白的指尖也不知何时攀上他的衣摆。 谢珣纵容着她试探的小动作。 「我们漾漾如今是大姑娘了。」 如往前一般,他俯下身子贴近她。细细去看她的眉眼。qs 「也像极了阿娘。」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女娘泪如决堤。 她眼圈红红的,就连鼻尖也是红红的。她仰着头去看近在咫尺的阿兄。 「这么高的悬崖,阿兄很疼吧。」 「不疼,我都忘了。」 「你骗我。」 沈婳:「可我那时好怕。」 沈婳咬着下唇,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坠。 「再也没有阿娘哄我睡了。」 「我看见的只有冷冰冰的牌位。」 「阿娘生前罚 你抄的经文,还差三卷,我怕她会数落你懒惰,都给抄完了。」 她跪在棺椁前写的很吃力。那时女娘握笔的姿势并不标准,更遑论写出来的字? 她不学无术,经文上的字,十个里头怕是只认识一个。笔画繁多,墨渍染了一大片。实在丑的不忍直视。 可她当时却写的很仔细。 更虔诚。 最后又投入火盆,仍由火光肆意吞噬。 「我又后悔了。」 「我阿兄才学出众,是夫子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人,莫说秀才,便是春闱上也能取得好成绩的。」 「我抄的经文,如何配的上他。」 谢珣心下顿顿的疼,他嗓音哑的厉害。 「漾漾。」 沈婳吸了吸鼻子。 「起初,我很不适应。」 「我总是跑去沈家祖坟。去看你,去看阿娘。」 「可后来他们说,是我害的你,就不敢去了。」 「我想你们也是不愿见我的。」 谢珣沉脸:「胡说。」 沈婳很小声很小声道。 「再后来,阿爹娶了继母。」 「我不愿意。」 「可所有人都说我任性,他们指责我,将我训的一无是处。」 「其实,随他人如何口舌,我都不会在意的。刀没插在那些人心口处,他们如何会疼?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明明一开始阿爹也极力反对的。」 可自从他见了沈薛氏后,就变了。 「他将那句漾漾,日后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改成了漾漾,阿爹总不能总是一个人。日后你出嫁,怕是连个说话人都没了。」 随着女娘一句一句带着哭腔的更咽,谢珣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谢珣用指腹擦去女娘面上的泪痕,却越擦越多,如何也擦不完。 他问:「他后头……是不是对你不好。」 沈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有阿兄好。」 沈雉疼她,那是因为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 可沈巍就不一样了。 他有了新妇,自还会有嫡亲的女儿。 沈巍的确疼她,要星星要月亮也无非是一句的事。 可……他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不再是来沈婳屋里,却是去见新婚燕尔的沈薛氏。 「所以,他愧疚。」 「在银钱方面,给我极多。」 沈婳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她没有将最后的体面撕开,她愈发厌恶沈薛氏,用最恶劣的孩子把戏,试图得到沈巍的关注。 「可他后头也死了。」 漾漾最后还是一个人了。 沈婳抿了抿唇,见谢珣心疼不已,画风一转又开始告状了。 「还记得沈瞿吗?」 谢珣点了点头。 「他可了不起了。」 「那么重的瓷器,不由分说就往我脸上砸。」 沈婳点了点早就愈合不见半点伤痕的额。 「就这儿,当时的血都没法止住。」 「他是想把我砸死的!」 「族老也不是好东西,偏偏还挺长寿。」 「沈鹤文也是!」 沈婳说着说着,猛然止了口。 她忽而反应过来。一字一字的问 「什么叫做阿兄这回,没来迟。」 章节目录 第280章 后来我才知,这是我身亡后的第二年 这是谢珣藏了数年的秘密。久到他都忘了其中煎熬到底有多少年。 现在要说,更不知该如何说起。 灯光摇曳下,谢珣的这张脸同沈雉相差太多。可沈婳却一点也不陌生。 明明都是一个人,沈雉是将温和刻在了骨子里,他的身上很纯粹,有意气风发少年感和岁月静好的书香气,可眼前的谢珣,身上却多了以前没有的味道。 有世家子的贵气,更有战场上的凌厉。即便他在沈婳面前温和依旧,可那是如何也隐藏不了的。 长廊处传来整齐划一脚步声,这是官吏在巡逻。 这种动静,沈婳已听多回了。 驿站住着天子,还有皇亲国戚,也有各朝中重臣。 安危为重中之重。不允许有半点差池 此处……也的确不是说话之地。 谢珣身上好似藏了太多秘密。 沈婳屏住呼吸,点了点门口,又将食指抵在嘴角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她蹑手蹑脚穿绣花鞋。 谢珣见此,心下了然。 他享受着来自沈婳的贴心。 等沈婳准备妥当,身上一重,谢珣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沈婳也便推来窗探出头,楼下巡逻的士兵个个举着火把,来来回回的转,怕是十步就有一个人。守卫可见森严。 她蹙眉小声问:「好多人。」 「无事。」 谢珣留下这一句话,抱着人跳了窗。 沈婳惊恐,就怕那些巡逻的人全部围攻,个个将手中的刀砍过来。 果然,那些人听到动静,齐齐看了过来。在沈婳的心惊胆战间,又齐齐的挪开视线,好像什么都没瞧见似的,自顾自的去做手头上的事。 甚至有人,还贴心的牵了一匹马过来。 沈婳凌乱不已就被谢珣送上了马车。两人一马明目张胆的离开了驿站。 「这些巡逻的是金小将军的人。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 自然……那些人也听他差遣。 周遭一片虫鸣,好似还有风的呼啸。 沈婳闻言心安。她时不时的去摸身下马儿柔软的毛发。 谢珣全都看在眼里。 「五岁那年,你见郑家女骑马,也嚷着要。」 那时沈淳氏担忧沈婳出事,如何敢让她碰?本想着小女娘不记事,她抵多念叨几次就忘了。 可小女娘馋的不行,便是梦里都是念马儿。ap. 沈淳氏总是说。 ——漾漾身子再好些,阿娘去马厩亲自给你挑一匹性情温和的,咱们骑个够。 可漾漾的身子总是不得好。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病情反反复复。 她总是搬着小板凳,去沈家门前坐着。眼巴巴的看着街道。 各种商贩的叫卖声,都是卖零嘴的 她吞咽着口水,却安安静静的坐着,没让人去买,不哭也不闹。 沈婳氏说,吃了肚子会疼。 有一回,她不信,偷偷摸摸去买了。 夜里就吐了。为此发了好几日的烧。 所以,她不敢了。 终于,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传来,小女娘软软的小手抵在心口处,她连忙站起来,头上的揪揪跟着晃了晃。 她眼儿不眨的看着骑马的人从眼前飞驰而过,最后消失在远方,可她久久不得回神。 说起这事,沈婳也想起来了。 「阿兄当时不忍心,硬是将身上所有的积蓄,跑去买了小羊羔。」 沈 雉当时抬手熟稔的拨了拨女娘发上的小揪揪。这是他最常做的动作。就算他忘了,小女娘还会自个儿将脑袋凑过去。 ——这是给漾漾的。 叫声软软的咩咩小羊羔显然比高大的马儿更让小女娘欢喜。 明明不能骑,她却可稀罕了。 谢珣没好气:「是啊,你为了答谢,将它取了个名儿叫雉雉。」 整日雉雉长,雉雉短。 三日后,雉雉还被小女娘给养死了。 她可伤心了,当时哭着抱在怀里。 ——我的雉雉!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沈婳笑,眼儿红肿可里头仿若蕴藏着星火。 「也不知是谁,为了报复将我的雉雉送去了厨房。」 谢珣无奈:「我记得灸肉你吃的最多。」 边吃边哭。 ——雉雉! ——呜呜呜,你可真好吃。 念起往事,兄妹两齐齐笑开,散去了之前的沉闷阴霾。 四处空僻,谢珣翻车下马后,牵着缰绳,带着马上的女娘,行于山野间。 沈婳抬头去看苍穹。上头缀满了星辰。 皎月泻下来的光泽带着朦胧的美感,使人沉沦,甚至贪婪的想让时间走慢些,再走慢些。 谢珣也陷入了回忆。 「那时坠崖,我醒来后已是谢珣。」 与他,前一瞬,明明耳边还传来沈淳氏的尖叫声,下一瞬却是战火纷飞,硝烟弥漫。 金小将军在他面前来来回回的走,神色焦灼。时不时停下来,去看桌上的舆图。 上头载有山川,各方地区。 山川、地形、关隘、城池…… 「我方将士已筋疲力尽,蛮敌若再攻两次,只怕抵不住。」 金小将军的唇一个劲在动,可沈雉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只觉得诡异。 那么高的悬崖,他合该死了的。 可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低头,几日前为见萧瑟瑟,不慎被萧家猫儿抓了一爪子。他手上的伤痕却不见了。 「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嗓音却是陌生的厉害。 金小将军虎背熊腰,他长叹:「我知你也忧心。」 「你我早些年可是平定了西北战事的,还怕会死在这里?」 他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又点了点舆图善城同赤城的位置:「此处,我阿爹,崔将军,崔兄皆命丧于此。」 「当年拼尽全力却只能带着他们的棺椁回去。」 「这一次,你我兄弟二人得将失去的善城收复回来,大祁的城池,大祁的百姓,只能由大祁来守护,由那群强盗什么事!」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 原来,他成了谢珣,谢国公府之子。 可沈雉从未听人谈起,金小将军同谢世子,又去打战了。 谢珣已经忘记了当时变成另外一个人时是有多么的惊恐,他转身看了眼马背上的女娘。 告诉她。 「后来我才知,这是我身亡后的第二年。正身处边塞,对抗蛮敌。」 章节目录 第281章 可沈家再无沈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82章 兜兜转转间,他是谢珣还是沈雉? 再后来,这一战快结束后,他见了三清道长。 他忧心沈婳孱弱的身子,三清道长却在他面前提起了崔韫。 若是放到以前,他怎放心将沈婳交给外人。可在三清道长点名崔韫后他二话不说的应了。 崔韫身边有倪康不说,他的为人,沈雉也信得过。 这一世,同前世的轨迹重合。 姬誊孤零零的坐在一处。 “一个不起眼的质子,走到哪里都只有被丢弃的命。” 他没有同上回那般,沉默待之,而是上千拍了拍姬誊的肩。他示意姬誊去看那些欢呼雀跃,盔甲上还沾着血的将士。 “丢弃?至少在这些人眼里,他们等这一刻很久了。” 他笑了笑,冲最不起眼的姬誊拱手:“谢珣在此恭候三皇子归。” 他回盛京后,果然接到了剿匪的命令。他也去找了崔韫。成功将沈婳托付给他。 有的再变,有的却没变。应了那句事在人为。 所以,他哪里舍得不要漾漾。 兜兜转转间,他险些都要分不清自己是谢珣还是沈雉了。 可他清楚,这一世是专门为沈婳回来的。 这些惨痛的事,谢珣如何舍得说出来,让女娘再哭上一哭。 许是阿兄在,月色显色格外温柔。沈婳显然很在意谢珣的那句话,她抿着唇,就这样看着他。 谢珣也看着她,眉目俊朗温柔。 “多次想过亲自去接你,却总事违人愿,许是想的多了,夜里总能梦到。” “梦到我们漾漾坐在小圆凳上,在沈府门前左盼右盼。” 那时马蹄渐渐,沈婳激动的站起来,他握着缰绳翻身下马,来到小女娘跟前。 能说上一句。 ——阿兄带着漾漾想要的马回来了。 “只是梦总是碎的,我没找到漾漾。” 沈婳指尖跟着泛白。总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后来请崔侯去接你,却不想,你同他怪是亲睨,我迟了一步,你不曾看步摇又对我疏离万千,还总想着不留牵扯清算个彻底。” 沈婳默默的垂下了脑袋。 听着,好像是她的错。 “那也不能全怪我。” “阿兄当时就不能直接将步摇送到我眼皮子底下?” 谢珣无奈:“你身侧有個功夫不浅的影卫片刻不离,若像今夜这般哭的厉害,只怕让其察觉不对。” 这件事实在扑朔迷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阳陵侯府辅佐帝王,至今不曾站队,谢珣不知崔韫最后会选择太子,还是四皇子。 左右这两种选项,辅国公府不会选。 因有沈婳的关系,谢珣不愿同崔韫殊途陌路。他也有意,将其拉到三皇子姬誊麾下。 “如今,崔侯对你照顾有加,想来是真把你当表妹对待的。” 这一点,沈婳认同。 她萌萌的点了点头。 “他对我的确没话说,我也不是不懂事的女娘,日后,自会孝敬他。” 往后的逢年过节,定会送去节礼。 “也成。” “万不能失了礼数。” 沈婳唔了一声,又慢吞吞的问:“你托崔韫照顾我,前因是剿匪,后你回盛京,为何不把我接走?” 谢珣顿足,马儿也止步。它低头咀嚼山野的草,时不时悠闲的甩下尾巴。 “我若提出接你走,你还会留在阳陵侯府?” “不会!” 这两个字很干脆。 谢珣笑。 “可漾漾,在身子好彻底前,你得继续留在那里。” 沈婳若有所思。 谢珣明明别的什么也没说,可女娘好似猜到了什么。 ———— 翌日,赶路继续。 车厢内。 崔绒明显的察觉,今儿沈婳心情极好,眉眼弯弯,同她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愉悦。 尤其崔韫拧着眉问崔绒,为何如此简单的诗句,都能背出错时,沈婳竟然还帮她说话了。 ——错了改就是,你怎如此严苛? ——她错一次,你纠正一次,错两次,纠正两次。若是一点错都不犯,还用的着你教? 崔绒都感动死了。 崔韫当时一言不发的听着,随后神色淡淡的落在沈婳身上。 ——你若得闲,不若帮她背诵。 沈婳一口应下。 不过多数,女娘和平的语调,不由自主的往上飙升。 ——错了! ——下一句又忘了?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给你放水。 ——反反复复的听着你背,我都会了! 崔绒:…… 她让出舞台:“你会你来?” 这么长又绕口的诗词,她就不信沈婳会! 沈婳一更。 “表哥,还是你来吧。” “我想了又想还是严师出高徒。” 到了围场,光是行程花了足足两日。 围场设在东浦山。此处是皇家猎苑。 沈婳她们到时,此处早已搭好了牙帐殿幄。舟车劳顿,爀帝和太后早已撑不住,早早的去帐内歇息。 一同来此的除了邹皇后,还有三位妃嫔,其中有最受宠的静妃。也全然入了帐。 她努力在四周寻找谢珣的身影,却在下一瞬,瞧见了许久不见的颜宓。 她穿的很是单薄,同上回相比,下巴都尖了不少。 她敛眸恭敬的跟在提督夫人身后。行为举止规范标准,贵女气度尽显。同周遭挽着阿娘的众女娘格格不入。 提督夫人正同卫国公夫人攀谈。 卫国公夫人身后是带着面具的卫熙恒。 提督夫人问:“大公子的脸……可是上回被毒蜂咬了还不曾得好?这些时日过去,也颇久了些。” 卫国公夫人忙到:“是花粉过敏。” 她绝口不提,卫熙恒的被毒蜂叮了后,至今不得好转。红一块,肿一块。更会流脓。 丑的不成样子。 如何能见人? 好不容易治好了不能人道的毛病,她的儿怎么又要吃这种苦? 卫家仿若乌云笼罩,上下为了他急的团团转。 可偏偏卫国公府被爀帝狠狠斥责。国公府的日子也跟着不好过。盛京的大夫就差看了个遍,又不敢去皇宫请太医,触爀帝的霉头。 春猎名单上有卫熙恒的名,他又敢能不来? 卫国公夫人对卫熙恒道:“上回定亲你没法现身,已是委屈了颜娘子,还不快上前道个不是。” 卫熙恒闻言,连忙朝颜宓行礼。 颜宓也便福了福身子。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好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第283章 他疼!你快给他吹吹! 提督夫人同卫国公夫人亲昵的说着话。至于其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为之了。 卫熙恒对最娴静不过颜宓,满意至极。 他只是痛恨脸无处医治。 总不能待着面具过一辈子。他如何能忍受,就连照着镜子都嫌恶心! 一群庸医! 为此,他的脾气越发的差,怒火无处发泄,对身边伺候的奴仆更是非打即骂。 颜宓微蹙了一下眉,她没看卫熙恒一眼,反倒稍稍侧了一下脸去看不远处正看着自己的沈婳。 沈婳娇娇柔柔的立在那处。两人视线一对上,女娘便歪了歪脑袋,清浅笑开。 她再看颜宓是有些复杂的。 颜宓喜欢的是真正的谢珣,还是沈雉? 不管是哪一个,可阿兄喜欢的是萧姐姐。便是她嫁人了,也没舍得忘。 年少的喜欢和求而不得,是最致命的。就怕有的人会用一辈子去缅怀。 颜宓对着沈婳也弯了弯唇瓣。 卫熙恒不曾想,颜宓冲他笑的模样,可真美! 他晃了晃心神,同卫国公夫人离开后,都久久难忘那惊鸿一瞥。 提督夫人一直在留意颜宓。此刻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她俨然记得沈婳。 上回沈婳同韦盈盈,姬霍这帮人,贸然闯她提督府。伤她儿,甚至闹到官家耳里。为此,她是特地查过沈婳身份的。 再见,让她如何会欢喜? 她冷不丁出声:「一个身份卑微的表姑娘,也值得你惦记?」 这女娘也是有本事,靠着一张脸,竟哄的最君子之风的崔侯将人带来了猎场? 他圣眷正浓是不错,可当此处是什么场合?阳陵侯府的长辈,也能由得了他胡来? 若是颜桉敢如此,她比不会留这么一个表姑娘在府上,定然早早处置。 这点上,宣殊予永远比不了她。 「你还要阿娘说多少次?你身份尊贵,一言一行不能丢了颜家的脸面。韦家那个翻不了身,我不让你同她再有来往,更遑论这一个?」 身份尊贵? 这句话颜宓听的够多了。 可偏偏身份最贵的她被当成物件,卖给了卫国公府。这四个字真是自相矛盾。 「阿娘……」 她刚起了个头,就被提督夫人冷冷打断。 「我不愿听的话,你就莫提了,别让阿娘不虞。」 她抬手,将颜宓发间的簪花拨正。 「好孩子,你是乖巧的。」 「你只有听话了,每月去钱庄的事,我才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是不是?」 这一句话,彻底掐住颜宓的软肋。 她面色一白。 「阿娘……说的是。」 这便两人的说话声,自然传不到沈婳耳里,她刚觉得颜宓不对劲时,崔韫便走了过来。 「不远处有座湖,七王爷他们正在垂钓,你可要过去凑个热闹?官家这几日食不甘味,晚膳得先紧着宫里的贵人,此处比盛京冷的多,山头的雪至今未融。回头送过来的饭菜,怕也都得凉的。」 沈婳明白了:「自然要去的。」 她还挺爱吃鱼的。 尤其是抢来的。 ———— 夕阳往下坠,残余霞光万丈。落在湖面上,连带着一道勾勒绚丽的画卷。 凉风飕飕,沈婳裹紧貂毛,再度感受到了「盛京的冬日」。 那边,姬霍肆意嘲讽:「骑了两日马,自个儿媳妇都不敢面对 ,你躲得了初三,躲不了十五,这几日得同公主入一个帐。」 「我是愿意收留你的,不过——」 姬纥已经听不下去了。 「谁稀罕?你求我,我也不乐意过去。」 这些时日,爀帝多次催促他开枝散叶,他还能跑去别的帐篷? 他早就和乐伽商量好了,他打地铺。 久久不见鱼儿上钩,姬霍不免心气浮躁:「别说话分我心神,你也离我远些。」 「自己没本事也怪得了谁?」 姬纥眉飞色舞的显摆:「这垂钓技术,你还是得多同我学学。当然,我不会教。」 这话,说的实在猖狂。 沈婳险些怀疑姬纥的桶里装满了。 她走近,去看姬霍的水桶。 一尾鱼都没。 真没用。 再去看先前叫嚣的姬纥身侧摆着的水桶。有一尾鱼,却还不及她小拇指长。 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婳嫌弃的后退几步。撞上了崔韫的胸膛。女娘下意识转身,额头又重重的磕到他的下颌。 沈婳狼狈抬手摸了摸额,她痛苦的一瘪嘴,很孝顺的焦虑询问:「表哥你疼吗? 「你们干嘛呢!当这里没人吗!好歹注意些!」姬霍看过来,见两人贴在一处刺眼万千,不免恼怒。 崔韫没理他。 「不疼。」 这话是对沈婳说的。 沈婳放心:「那就好。」 崔绒看着沈婳故意投怀送抱,很严肃的绷着脸。 「你磕头都撞红了,你说我二叔疼不疼?」 「他疼!你快给他吹吹!」 「自己做的孽,你得还!我二叔不是能被你白撞的。」 姬霍不怒了。 姬纥手里的钓竿落地。 就连远处一直默默垂钓的姬誊都没忍住侧头看过来。 崔韫眉心微拢。训斥之言还不曾说出口,就见沈婳眸光一亮。女娘眼底崩出喜意。 崔韫很为难。 他能看出沈婳的迫不及待。 他的唇动了动,正要委婉的拒绝,就听身后一道温和的嗓音。 「她是女娘如何能行?崔侯若不介意,我可代劳。」 沈婳亮晶晶的眸子看向谢珣。她忍住跑上前的冲动。 姬誊的手一抖,吓跑了刚要上钩的鱼儿。 姬纥错愕的屏住呼吸。 这会儿姬霍跳起来,嫌事不够多:「既然不能是我,那就打起来打起来!谢珣争气点!我赌你赢!」 谢珣的话,听着实在刺耳。 崔韫似听了极为可笑的言辞,他取出玉瓶,指腹沾了膏药,细细推开涂在沈婳额间。 沈婳吃痛,身子往后仰。 「别动。」 崔韫拿着玉瓶的手扣住她的肩:「这一小瓶花了数十种珍贵的药材,倪康光是凑集花了三年。效果奇好。」 沈婳不动了。 她的额头那处痛感好似也有在消减。 沈婳叮嘱他:「那你多涂点。」 两人的互动,好似别人如何也插不进去。 崔韫的应了一声。做好这些,他这才转身淡笑的看向谢珣。 「谢世子说笑了,你拿什么身份代劳?」 章节目录 第284章 崔韫倒有些心疼谢珣了 谢珣狠狠拧眉。却很快又舒展开。 他倒能理解崔韫。 往前若有别家少年郎凑到沈婳跟前,他也不会给一个好脸。自家好好的女娘,如何能被外人觊觎? 崔韫不知他身份,故不待见他作为,这半道来的表兄也的确称职。 他失笑。 「在军中多年,我烤的鱼味道不错,等晚些,崔侯同沈娘子一道尝尝。」 沈婳一口应下:「好啊。」 「我们本来就是来吃鱼的,既然谢世子会做,那就等着吃了。」 崔韫不虞:「沈婳。」 沈婳仰头去看崔韫,只当他不想欠人情。换成以前沈婳也不愿,可此刻自然另当别论了。 「他愿意的,表兄何必对他这般客气?你我不用动手,坐享其成等着吃不好吗?」 女娘又细细叮嘱谢珣:「要烤焦一些,我喜欢。」 「好。」 「给我表哥也烤焦一些。」 「好。」 崔韫一顿,女娘这个时候还不忘自己? 看来谢珣便是再殷勤,女娘没心没肺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这一刻,崔韫倒有些心疼谢珣了。 他的眉心松了下来,又扯了扯嘴角:「那就有劳了。」 崔韫弹了弹衣摆,他向谢珣致歉:「我这表妹使唤起人来,是当真不见外。让世子见笑了。」 姬霍听的一阵火大:??? 谢珣!扇他! 谢珣却笑:「无事。」 姬霍:…… 他没想到,谢珣为了沈婳可以这般卑微。 眼瞧着,不久前还凝重不已的氛围,轻飘飘被掀过,换成了一派和平,好似不久前的一幕从未发生。 看戏的姬霍为此颇为不痛快,等谢珣走开,崔韫带着沈婳去周边拾柴,他费解不已:「怎么回事?如此嚣张挑衅,我都瞧不过去,谢珣竟然还笑了下?」 「他请沈娘子吃鱼也就算了,请崔韫又算个什么事?」 他又推了推身侧的姬纥:「你看懂了吗?」 姬纥陷入深思。也不知过了多久。 「你可知我为何同崔韫交好?」 「交好?明明是你死乞白赖缠着他。」 「行,你可知我为何死乞白赖缠着他?」 姬霍没好气:「我怎知!」 姬纥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盛京二子是他和谢珣。压根没有我的一席之地。物以群分,人以类聚,我总想着相处久了,总能学到些什么,久而久之下去,若没法挤下谢珣,没准多了个盛京三子。」 姬霍:???「这种梦,我都不敢做。」 姬纥仿若未闻:「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一直原地打转毫无意义。」 他又平心静气道:「所以,你为何觉得我能懂?」 这边。 谢珣走近姬誊。 果然如他所想,姬誊的耐心极好。不同于另外两人,他的鱼桶早已满了。 尾尾肥美。 姬誊望着被风吹的褶皱,一圈圈荡着水波的湖面。 「崔韫不喜你。」 他嗓音很低,却足够让谢珣听了个彻底。 「何以见得?」 「我对他还是颇为了解的。」 谢珣一愣。他俨然还记得,年前同姬誊回盛京时,他有意向其透露如今的时局。 刚起了个头提及姬甀,姬誊却不愿听他的事。 那时,他只是问。 ——阳陵侯府的崔韫可 相识?同我说说他吧。 谢珣知,当年邵家满门惨死,是崔旸领命行刑。可姬誊对崔韫的态度一直让人参不透,让他没法看出其中有没有恨。 他念着沈婳,到底斟酌一下后出声。 「盛京能用的人并不多,你觉得他如何?阳陵侯府地位居高不说,他又在官场沉浮多年,人脉也有……」 「大理寺卿虽是三品,可手中的权利却高于不少肱骨老臣。」 谢珣又道:「他不愚忠,同其父兄到底不同,这些年,行事力求一个稳字。许是不愿掺太子和四皇子的那趟浑水。」 姬誊却道:「这种人也最适合当佞臣。」 「你信不信,他能成为最锋利的匕首,可若使用不当,刀刃对的是我们。」 说着,他给湖面撒了些鱼食。 「别小看他。他的暗中势力只怕不少。」 「他对皇室的恨没准更不比我少。」 谢珣想起一事,眸光一颤。 「那你如何想的,好歹给一句准话。若是有意,我尽早安排。」 姬誊:「行了,把这些鱼都烤了。」 「怕是吃不完。」 「吃不完的拿去卖。」 姬誊很有生意头脑:「卖给恭亲王世子。」 天色渐晚,周遭跟着陷入黑沉。 篝火升起。 烤鱼的香味,令人垂涎。 沈婳吃的鼓鼓嚷嚷。 「三堂哥!这么多条鱼左右你也吃不完!给我一条怎么了?」 「崔韫他们都能吃,凭什么没有我的份!!」 不同在谢珣面前的神色,姬誊此刻不敢去看姬霍,说的很小声:「他们是谢世子请的客。」 姬纥吃的满嘴流油:「你学我付银子也就有的吃了。堂堂世子抠抠搜搜,也不怕让人笑话。」 呵! 说的真是轻巧! 姬霍恨不得甩头走人。可偏偏他太想吃了。 姬霍心浮气躁,去看姬誊:「多少钱!」 姬誊伸出一只手。 「又是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姬誊似吓到了,红着脸吞吞吐吐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这般模样,倒让人心生怜惜。姬誊本就可怜,当质子这些年更不知遭了多少罪。 能说他见钱眼开吗? 不能,他只是穷太久了。 能说他出价昂贵宰人吗? 也不能,三皇子亲自钓的鱼,谢世子亲手烤的,如何能同酒楼的菜品相提并论? 崔韫淡淡:「世子若不吃,就不用给了。」 「我吃!谁说我不吃了!」 姬霍环视一周,锁定一人。 「绒姐儿。再借我五十两。」 崔绒很好说话的给他银子。 沈婳看在眼里,不免惊诧。 「你——」 崔绒凑近她:「我和你说,他可傻了。前头同我讲回头会翻倍还我,算了算,他得给我两百两。」 她浑身上下都写着:快夸我! 沈婳沉吟片刻。 「你就不怕……他还不起?」 崔绒一愣。 的确也有这可能。 她有些心慌到底询问:「还不起的话,他会如何?」 沈婳微微一笑:「赖账。」 章节目录 第285章 命中犯小人 翌日春猎正式开始。 爀帝扶着太后出场,邹皇后跟在身后,领着这次来春猎的后宫嫔妃。 所有人都恭敬的跪在地上,恭请圣安。 爀帝入座后,这才笑道:「无需多礼,快快起身。春猎放松身心,尔等无需拘谨。」 说着,他沉吟片刻,似不经意般提及:「去年朕记得是金仲拔得头筹?」 邹皇后浅笑应:「是金小将军不错。倒是可惜,这次他养伤无法前来。」 爀帝感慨万千,也便当着众人的面,声情并茂分说武将亲人聚少离多的不容易。 他一身明黄色骑服,上头还绣着针脚细密的龙纹,俨然也是要下场打猎的。和善同威严在他身上并存,却不显维和。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将虚伪二字刻在了骨子里。 皇权在握的着一路,他不知害了多少人。 沈婳看在眼里,轻轻的‘啧,了一声。 「我总算是明白了人面兽心是怎么一回事了。」 再看看那些个达官显贵。听的多认真,甚至有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真假。 沈婳没忍住侧头去看身侧的崔韫,男人神色淡淡,同那些官员相比实在冷漠了些。 沈婳经不住的问:「你要不要也意思意思?」 「不了。」 「欸,不合群了。」 沈婳:「不过也是,好端端的日子,哭什么丧。」 两人正轻声说着话,远处的击鼓声彻底响起。春猎正式开始。爀帝率先驾马离去,诸多公子哥背着弓箭,雄姿英发的跟上。 谢珣领着谢宜宁走过来。 他温和的看向崔韫:「难得见你上场,可要较量较量?」 崔韫神色平静:「却之不恭。」 就在这时,姬诗敏着一身精致的骑服,朝这边走过来。 谢宜宁一见是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她是万分不喜这个五公主的。 而,沈婳只会比她更厌恶。 再看场地还未散去命妇眼底的心照不宣,以及高台上坐着的邹皇后。沈婳面无表情。 是了,险些忘了,五公主和谢珣,官家有意指婚。 姬诗敏打扮的很娇俏。她笑盈盈的拉住谢宜宁的手。一点儿没有公主架子。 谢宜宁吓得下意识的剧烈抖了抖。 「是穿的少了,竟冷成这样?」 姬诗敏:「昨儿送的樱桃你可还喜欢?」 谢宜宁不喜欢,她都不敢吃。偏偏是公主赏的,如何能推辞? 可姬诗敏越是这般,她心下愈发抵触。 姬诗敏身后的宫婢,恰到好处的出声:「那是公主从皇后娘娘那里得来的,是附属国上贡之物,公主就得了这么一盘,尽数都给谢娘子了。可见公主是真的喜欢谢娘子您。」 姬诗敏:「此话不假,我瞧着谢妹妹,便觉得可亲。」 谢珣及时解围:「宜宁可有谢过公主?」 谢宜宁抽回手,连忙福了福身子:「劳公主费心了。」…. 「见外了不是。」 「谢世子,入围场后我能同你一道吗?」 谢珣是武将,自然对骑射不错的女娘赞赏有加,她贵为公主,主动相提,谁能拒绝这美差事? 姬诗敏很有信心。 她得体的轻笑:「我也才回盛京不久,前些年一直在京外养病,眼下堪堪好了些,可又生怕有个意外。」 简直是将心思摆在明面上了。 谢宜宁紧张不已,忧心谢珣应下。 前头姬诗敏还提及樱桃,这会儿谢珣若拒绝,实在不讲情面了些。 可若不拒绝,众目睽睽之下,只怕谢珣就贴上驸马的标签了。 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然,沈家漾漾能让这什么公主挟恩图报得逞? 她挤上去。 「怕是不巧公主来晚了,谢世子同崔侯约定一同狩猎,若是带着你,被拖累只怕会影响发挥。」 姬诗敏:??? 这有你说话的份? 要不是念着沈婳是崔韫带来的人,她定然翻脸。 姬诗敏自持身份,也不愿同沈婳这般没教养的女娘多言,只是美眸柔柔,含情凝视着谢珣:「我是给谢世子添麻烦了吗?」 「可不是么。」 沈婳抵御防备,气场全开。 「谢世子拒绝的话直说便是,无需考虑这个又去考虑那个,五公主还能仗着身份压人?她读的是圣贤书,再是知书达理不过,知道强人所难这四字怎么写,又如何会逼迫你?她是那种人吗?不是!」 沈婳说完这句话,扭头来寻求姬诗敏意见。 「对吧?」 姬诗敏面色一僵:「……对。可世人都说谢世子箭无虚发,本公主喜欢射箭,自也想亲眼见见。」 她仍旧没得谢珣回应,就见沈婳没眼力见的再次出声。 「公主喜欢射箭,可瞧了您也没法将本事学到自己身上。」 这一句话倒提点姬诗敏。 「若能得谢世子指点……」 「那就更不可能了,公主是金枝玉叶,教射箭一事,免不得姿势不对还得手把手的教,谢世子如何能冒犯您?」 「公主若真想学自有夫子教,谢世子指点的都是皮糙肉厚的将士兵士,他手下没轻重,若是伤了您又如何是好。」 闻言,姬诗敏恼怒不已,她看着沈婳的眼神转为不善。 「放肆!崔侯带来的人,竟敢如此大不敬!」 「谢世子一句话都没说,这儿有你多嘴的份!」 崔韫不虞,他上前淡淡道。 「她生性单纯良善,句句为公主考量。公主这是作何?既然身子骨弱,还是莫去围场的好,免得受了惊吓。」 「若真要去,谢世子怕是无法时时看顾,公主还不如寻上数十名官吏陪同保护。」 谢珣也道:「确然如此。」 姬诗敏咬着牙。 「那便算了。」 见谢珣这边没法松动,只好又同谢宜宁亲昵说话。 「过些时日,我要去三清观寻道长算算姻缘,你可要一道?」 她说这话事,还不忘看谢珣一眼。 谢宜宁紧张不已。直到一双手覆了上来。 手的主人沈婳张嘴就来:「巧了不是,前些日子,谢世子也去算命了。」 姬诗敏看向谢珣:「算的是什么?」 「不太好。」 沈婳微笑:「道士说谢世子近些时日命中犯小人。」 沈婳又补充一句,生了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当然绝不是公主您。」. 温轻 章节目录 第286章 我劝表哥对我说话客气点 姬诗敏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犟嘴沈婳,只能阴沉着脸离开。 她一走,崔韫同谢珣自也得入猎场。 崔韫睨着哼着小曲,得意忘形的沈婳,他冷冷清清的站在一处:「别再惹事。」 谢珣:「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言辞,我倒觉得无妨,女娘调皮些才好。」 沈婳踱着小步,她看看谢珣,又再去看崔韫,女娘伸出一跟拇指,点了点崔韫的胳膊。 「你看看你。」 「说的话一对比就不中听了。」 崔韫扯了扯嘴角:「若不管束,你怕是得上天了。」 「谢世子倒有妹妹,故他盼着谢娘子能胆大些,若谢娘子是你这种的,你当他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我这种的怎么了?」 沈婳拧眉:「我劝表哥对我说话客气点。」 她可是有亲兄长的人了! 崔韫神色变凉。半响轻呵一声。 而姬诗敏入了账后,更是翻手摔了帐内的花瓶。 「公主息怒。」 看着一地狼籍,姬诗敏平复急促的呼吸,脸蛋带着丝丝扭曲,她犹不解恨。 被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娘,如此戏耍,她如何能愿意? 「去给我查查她!」 「是。」 宫婢应下,不过多时,就见外头有人入内。 「眼下在外,你少惹事。」 邹皇后仪态万千,她端庄不凡,雍容而华贵。随着她步步走近,姬诗敏的神色化为不甘。 「母后!」 「行了!」 邹皇后:「你常年养病,故,吾无法起教导之责,也让你的心思实在浅了些,难怪当年姬诗月在时,你父皇对她的喜爱高过你。」 现在是去计较沈婳的事吗? 没瞧见当时,崔韫同谢珣都护着她吗? 若是真有这功夫,同谢宜宁相处融洽才是正理。 一听邹皇后提及三公主姬诗月,姬诗敏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当年,只要姬诗月在,就能轻而易举的夺走留在她身上所有目光。 「她已远嫁,如何再比得过我?」 邹皇后闭了闭眼:「这种话日后莫说了。若是回到当年能够选择,你父皇定会保下她,送你去远嫁。」 一年又一年过去,每年的中秋,爀帝总要多次询问,可有姬诗月的家书。 「你父皇昨夜又留宿在静妃账内。」 「眼瞧着四皇子如日中天,可你皇兄至今还在吃冷板凳。」 「这次姬纥携乐伽一道来,你父皇对她的态度也好转了不少,这次狩猎,亲自让他相陪。换成以往,你父皇会给他多少好脸?」 可越是这样,她们的日子愈发煎熬。 所有人都说故去的邵贵妃输的一败涂地。可她作为一***,又如何赢过? 姬诗敏呼吸一滞。 「你可知你父皇没有一个好由头前,为何迟迟不敢下圣旨赐婚?」 邹皇后去圆椅前坐下,很快有宫婢轻声轻脚的处理了一地的瓷片,又有伺候的人送上热茶。 她没接,只是看着姬诗敏。 眼瞳里头空洞洞的。 她也没指望姬诗敏能答上,两个呼吸间,她说。 「周王两家一事后,本就存下诟病。后,你皇兄看上温二姑娘,你父皇也有意打压永昌伯爵府。」 「当年正逢多事之秋,西北战事未平息,水米之乡的衡州又是大旱,灾民无数。」 温以苒求死败,大祁为此事闹的沸沸 扬扬,更有人言爀帝德不配位。 「虽说后头你皇兄退了婚,可流言蜚语仍旧残留许久。你父皇如何能听得?」 爀帝有意打压武将,可这天下没法太平,若不想大祁陷入乱世,能少了武将? 又过了几年,爀帝手中的权力分散。更有各地知府贪污受贿坐起了土皇帝。 阳陵侯府这才再次走近众人视线。 所有人都说爀帝不愿崔家子继续明珠蒙尘,不顾重臣反对,三品大理寺卿的位置说给就给。 可真的是这样吗? 爀帝明明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匕首。 而崔韫身份特殊,是最合适的人选,何况,这份提拔之恩,崔韫办事更会尽心,对爀帝感激涕零。 若非如此,他如何会重用崔韫? 帝王就是这样,用得到你时千好百好,若用不到了,后果如何,谁又说的准。 「如今,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你父皇也老了。他培养心腹,为了就是制衡二字,人年纪越大,就越害怕失去,所以,他打压你皇兄,又不准四皇子党派得意忘形。」 「后,又因诸多因素,这才又将温以苒再赐婚给宣沉。」 爀帝是知道错了吗? 不是,他不过是为了私心和利益。 这件事,也算是自打脸面,可出自帝王之手,经他有意引导,反倒成了美名。 如此事下,爀帝如何再能对朝中官员大手一挥赐婚? 「你有功夫在屋内生闷气,倒不如结着机会多同谢家女攀谈。」 邹皇后:「我知让你如此是自降身份,可谢珣的确是良配。他为驸马后,便是不能入朝为官,也能助你皇兄一臂之力。」 「你父皇至今不曾给他委任官职,一事不知该给什么位置,二是还在给你机会。」 她的身子往前倾:「我的儿,你的荣耀是你父皇给的,他能给自然也能收,可等你皇兄登上那个位置,才能抱你永久尊贵无双。」 送走邹皇后后,姬诗敏整个人都是凌乱的。 她捧着热茶,喝了几口,身上才有了些许暖流。 而这时,宫婢从外头跑入内。 「公主。」 「奴婢刚命咱们的人留意那女娘,却得知一事。昨夜半心湖内,谢世子曾对她照顾有加。」 姬诗敏倏然起身:「当真?」 「应当不假。」 「她算什么东西。」 不过一炷香,姬诗敏身侧伺候的公公低垂着头,袖口处鼓鼓的,不知藏了何物。他疾步而行,等到了沈婳的账子,见里头无人,四下也无人,迅速扔了一物入内。 很快,做好这些,又匆匆离去。 影五咬着鸡腿目送他走远。 她眯了眯眼入内。就见地上多了条藏了条犹在冬眠的毒蛇。 其中花斑点点,鲜艳夺目。 寻常女娘见了怕是得吓破胆。沈娘子娇娇的又何尝不是? 影五的眸光变得凌厉。 章节目录 第287章 我帮的可不是你 这厢, 有不少野物从崔韫眼前窜过,毛色皆不如沈婳那一身貂毛,为此,他很快撇开视线,不曾举起手中的弓箭。 谢珣好像也不急。 他慢悠悠的驾着马,从袖中取出一物抛给崔韫。 「前些时日,我去丰州了,这是沈娘子早些年用的熏香。」 崔韫一把接住,他平静的看了一眼后,这才淡漠道:「倪康已验,熏香里头的一味香同药方的一味药相冲。」 谢珣的脸黑了。 沈婳的药,都是他亲手去药方抓的,当年得了药方,他去遍了丰州所有的药房,数十名大夫皆一一看了。 这才敢让沈婳吃,一吃就是数年。起先是有效果的,可后头沈婳身子越发的不好,效果也渐渐的淡了。 他忽然一滞,后背隐隐发凉。 药方是早有的,可……熏香是后头才出现的。 当年,沈巍经商回来,带了不少女儿家的物件,而那熏香原本是给沈淳氏的。 后来,漾漾爱美时不时跑去沈淳氏屋里蹭。 熏香难得,沈淳氏见她实在喜欢,索性就都给她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沈巍没回高价从外头带来的熏香也一并随着流水般的补品一同送进沈婳屋里。 那这期间,是凑巧还是人为?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崔韫淡淡补充。 「说是香,实则也不妥当。此物比熏香里头最贵的龙涎香还要昂贵不说,此物难寻更难种植,等闲作坊鲜少会加入此物,若是克数控制不好,多了刺鼻,少了寡淡,稍有不慎,便会影响熏香特有味道。」 崔韫看着他,三个字说的很慢:「是人为。」 既然要查,他无法拦住谢珣,不如交换各自的信息,情报互通,才会事半功倍。 谢珣也自然明白崔韫之意。 他的唇动了动。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我去丰州城的确查的还有一件事。」 崔韫敛眉:「我知。」 谢珣不免防备。 崔韫:「并非查你,只是在丰州城留的眼线不少。要帮忙吗?」 谢珣行事一向隐蔽,可见崔韫的眼线…… 谢珣比谁都更迫切的想要让真相大白。 而偏偏,他在盛京有人脉,在军中有威望,独独在丰州,没有半点势力。 若要查,只怕会多费许多功夫。至少眼下,他还没有头绪。 而熏香一事,也成了一桩谜案。 崔韫能这般问,可见他本事不小。也是,短短几年让不少猖狂数多知府成了阶下囚,他的情报网和暗桩怕是更不容小觑。 谢珣看着他:「我要知道当年坠马的真正原由。」 「既然事已挑明,你的为人我也信得过,也无需再瞒你,据我所知,出事那日山路并未起雾。」 马儿也没受惊。 而坠崖只是假象,他和沈淳氏以及一干奴仆是挨了几刀后,连人带马车一并被推入山崖的。 崔韫也有些意外。 「沈家二房有足够的动机。」 谢珣绷着唇角不语。 崔韫:「春猎结束后,我会安排人手下去,往后调查一事,会有人同你对接。」 「谢了。」 崔韫只是道:「我帮的可不是你。」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身后的马蹄声,双双默契的不再多言。 爀帝追一头鹿来此。他安抚坐下的马,左手持弓,右手勾弦,瞄准一处。只听嗖的一声。 箭射了出去,直击鹿身。 他又快速的又补了两箭。 庞然大倒下。 身后追上来的人一阵吹捧。 爀帝笑容满面,却谦虚不已:「老了,不如先前了。」 正说着,他心思深沉眯了眯眼。看向崔韫同谢珣。 崔韫谢珣翻身下马,前去请安。 爀帝免了两人的礼:「不亏是盛京二子,你二人站在一处,也实在养眼。」 恭亲王放声笑:「要不是说皇兄您洪福齐天,大祁人才济济,这年轻一辈,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样貌还拿得出手。」 「我记得前些年,朝晨国使臣进谏,其太傅之子文采斐然,有意同大祁较量,当时是派崔小子去的。」 他这话一处,边上的几个官员纷纷笑开。 朝晨国的人长相粗犷,太傅之子虽是书生,却高个子,方圆脸,是个彪形大汉。 当时崔韫一身素雅的袍服,矜贵冷峻,形如皎月,随着他的走动,绯袍随风鼓起。 那太傅之子当即就傻眼了。支支吾吾的道:「我是来对诗词的,不是来比美的。」 念起这桩事,爀帝也有了几分笑意。 「入猎场如此之久,你二人竟无收获?谢珣,朕就得说说你了。你是马背上的将才,且拿出你的本事,可不能放水。」 谢珣:「是。」 爀帝又看向崔韫,似有欣慰,神色也柔和了不少 「维桢啊。」 「这次你带的女娘,怎么不领着给朕见上一见?」 谢珣心下一紧。 崔韫却从容不迫,仍旧道:「她怯懦胆小,恐不能直面天颜。」 姬霍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他愣是翻了个白眼。 恭亲王最见不得他如此,低声斥:「你又犯什么病?」 姬霍把人拉到边上,告诉他:「父王,你就这么欣赏崔韫谢珣吗?」 「自然!」 姬霍:「你别看他们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其实暗地里明争暗斗就为了个女娘。」 「昨儿我亲眼见的,一个醋坛子翻了,一个面面俱到伺候的低微殷勤。」 恭亲王眼底精光一闪。 「所言非虚?」 「我像是那种肆意造谣的人吗?」 恭亲王有了主意。 「你趁着两人斗的厉害前,早一步将那女娘抢过来。儿啊,证明你的机会来了。」 他一拍姬霍的肩:「去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把两人都比下去!」 姬霍:「我试过了。」 「没成。」 「我如果再试,没准就能和姬聪一起玩泥巴了。」 ———— 而这边,沈婳从影五嘴里得知毒蛇一事。 谢宜宁吓得面容惨白。 崔绒气的跺脚:「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吓到你是小事,吓到我怎么办!」 沈婳抿唇:「蛇呢?」 「属下扔了。」 沈婳从不信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只知道加倍奉和后果自负。 「去捡回来,用火烤醒了,再扔回去。」 章节目录 第288章 这棺材岂不是得留着积灰了? 天儿晴朗,此处无风光线晒在身上,倒也暖和。 女眷无法入猎场,太后难得有雅兴出面举办了投壶比赛。她老人家于高位而坐,身侧是邹皇后,另一侧是攸宁郡主。 年轻女娘投着壶,笑声一片。 沈婳远远的瞅了一眼。 香风阵阵,放眼望去,全是锦衣华服。但也有不少眼熟的。 太后看了许久的热闹,这才招了承伯侯夫人到近处。 「这些时日身子可好?攸宁回承伯侯府后可有再气着你这个婆母?」 承伯侯夫人咬着舌,愣是咬出血来,却是笑吟吟的请安。 「太后娘娘您这是什么话,先前民妇得病不过是操劳家务又吹了凉风导致。」 太后满意的颔首,她拍了拍攸宁郡主的手又道:「攸宁在我膝下长大,就是我的心肝。我难免纵容着她,以至于行事乖张了些。你还得多担待。」 乖张? 在屋里偷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不过是一个乖张二字? 承伯侯夫人敢怒不敢言。 「攸宁啊。」 太后语重心长:「你嫁入承伯侯府数载,这肚子怎还没动静?」 攸宁郡主眼底闪过不情愿。 「我已给郎君纳了妾,前不久就诊断出有了身孕,日后养在膝下——」 一语未完,就被太后不虞打断。 「你又不是不能生。简直胡闹。」 哪家在正经嫡妻未曾诞下子嗣前,能让小妾抢了先? 「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也该玩够了,不能看在婆母疼惜你的份上,就忘了本分。开枝散叶,添承伯侯府香火才是。」 攸宁郡主有些恶心。 成承伯世子,这些年不修边幅,肥胖了许多,她看一眼都嫌碍眼,愈发不能同记忆里的男子相提并论。 这种人,连上她的榻都不够格。 给他生孩子? 真是做梦。 可在太后面前,她一向是极听话的。 「是。」 她恶心,承伯侯夫人也恶心。 如此不守妇道的儿媳,偏偏不能休了。如何指望她开枝散叶? 她宁愿不要嫡孙!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承伯侯府的种。 太后又说了不少话,这才乏累去帐内歇息。攸宁郡主送她回去,再回来后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崔绒身上,她厌恶的拧了拧眉。 乔姒? 攸宁郡主至今不知,她到底哪里比不过乔姒,以至于崔柏从不会多看她一眼。 说攸宁郡主深情吧,她就差人尽可夫了。说攸宁郡主多情吧,那个人死了六年了,她还记着。 承伯侯夫人都看在眼里,心下讥讽冷笑。 她面带慈爱走过去,却压低嗓音道:「崔家的小郡主模样生的好,当年她爹娘婚宴,我也是去了的,跨火盆都是崔大公子抱着,实在会心疼人。」 「滚!」 攸宁郡主面色沉沉。目中无人的起身擦过承伯侯夫人。 沈婳懒懒的收回落在攸宁郡主身上的视线。 「崔绒!」有小女娘奶糯的再喊。 沈婳抬眼看去,就见她着藕色锦裙跑来。 前不久还抱着沈婳胳膊,半眯着眼的崔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绷着脸:「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看看我的新首饰。」 小女娘炫耀的将手腕凑过来,上头是成色极好的玉镯。 「这是我阿娘送我的生辰礼,是她亲自买的籽料,聘请中山先生做的图 ,又找了做工艺三十多载的师傅定制的。」 她眼神落在崔绒空落落的手腕上。 「你阿娘怎就没给你买呢?」 小女娘样貌清秀,打扮的很是精致。抹着胭脂,擦着口脂,身上涂着香粉。发髻输的一丝不苟也缺了份童真。 沈婳托着下颌。 看崔绒这般,眼前怕就是南太夫人府上的小女娘了。 当年这个年纪,她身上也只是熏了香,沈家漾漾唇红齿白,无需过多装扮,真正接触胭脂水粉,还是十岁后。 反观崔绒只有肉嘟嘟的娇憨可爱。 她脸上只抹了沈婳给她擦的香膏。再无其他,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 崔绒语气很冲:「要你管!」 沈婳却很虚心求教:「中山先生是谁?」 崔绒被问住了:「不知道。」 沈婳:「看来没什么名气。」 谢宜宁轻声提醒:「中山先生是盛京最负盛名的绘图师,专攻首饰,器皿之物,曾在皇宫给贵人绘图多年,年纪大了这才被放出宫。」 「许多人慕名而来,求他精心设计,多半是一场空。」 沈婳明白了。 她很赏脸的冲南枝招了招手。 「小孩,再伸近些,给我也瞧瞧。」 南枝有些得意。 她看在沈婳长的很不错的份上,很大方的给她看。 「中山先生可傲了,我阿娘日日去拜访,足足一月,他才点头应下。」 手镯在太光照下呈乳白半透明色,花纹样式复杂,雕工也很漂亮。的确别出心裁。 崔绒看沈婳看的仔细,不由恼怒,她压低嗓音:「你怎么回事?没瞧见我和她不合吗?」 沈婳却是忧愁的抿着唇:「早知有这么一号人物,我合该早早去见上一见。」 「他若是同那给先皇画过图纸的棺材师傅一同给我绘制,我的棺材一定更亮眼了。」 「若是再争气些,没准来年开春,就能成型了。」 沈婳想到这里,不免又开始焦虑。 她如果真的不死了,这棺材岂不是得留着积灰了? 用不着了! 烦! 谢宜宁:…… 崔绒:…… 她想到了沈婳的定棺帝王木,内棺紫檀木,棺材板是白玉。雕工棺外是盛京大街,内是星辰大海,顿时觉得南枝腕上的手镯不如何了。 「显摆什么呢!这也值得你特地来自夸?」 南枝傻眼。 很快,她吃吃的笑:「好好同你说话,你怎么又恼了?」 「且让我猜猜,可是你整日如猴儿般上蹿下跳,怕磕了碰了,这才没敢戴的。」 她有些骄傲:「你身上的首饰,也的确少了些。寒酸了呢。」 崔绒撸起袖子,准备打架。后领被沈婳提住。 崔绒:「啊,别拦——」 手腕上一重,沈婳将血玉挂到崔绒的腕上。 崔绒不敢动:「这看着很贵。」 「能买一座宅子。」 「我……我若摔了,要赔吗?」 「给你扔着玩。」 章节目录 第289章 成家的意义是灵魂所归。 而就在这时,南太夫人姗姗来迟。 「枝姐儿。」 她嗔:「我找了你一圈,还以为又跑哪里去野了。」 说着,她好似才看见崔绒,南太夫人眼底划过一丝精光道:「你祖母没来吗?我还想着趁着机会见见她。她也是,一点小事记在心上,还在怨我。这肚量还是太浅了些。」 崔绒盯着尺寸并不适合她戴的镯子。 「我祖母才不稀罕搭理你。」 南太夫人一哽:「你这孩子又怎么了?」 沈婳:「她大抵想在南府边上买一座宅子吧。」 很快,南太夫人沉着脸领着南枝走了。 韦盈盈也凑了过来。 几个女娘坐在偏僻一角,相对于投壶那边也显得冷清了,可没有暗自较劲相互说着话,各自轻松时间过得很快。 直到围猎那边出了意外。 卫大公子满身脏污被侍卫背了回来。他一路痛呼,衣摆下的血往下淌。面上的面具不知何时掉了,那惨不忍睹带着脓血的脸,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周围全是一片吸气声。 「这是谁?」 「原来人也是能长成这样的。」 一同回来的还有谢珣。 谢珣吩咐官兵:「寻跟随的太医去卫公子的帐内。」 「是。」 「什么?卫大公子?」 「我记得他长的颇俊啊。这是换了个头吗?」 卫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上前,颤声问:「这是怎么了?」 见事不对,提督夫人不动神色的领着颜宓走近。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面有怒容。 这就是所谓的花粉过敏?这怕是彻底毁容了。 颜宓却神色平静,她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卫熙恒长的有多磕碜。 谢珣:「卫大公子误入陷阱,那是官家先前命人设的。卫大公子许是捕猎专注投入。一个没留神连人带马一并掉了进去。」 「怕是伤势不轻。」 饶是谢珣再温和,这会儿也压着怒火。 他好不容易发现兔子窝,里头十几只兔子都是刚出生不久的,还不及巴掌大。 漾漾一定会喜欢。 卫熙恒早不掉坑,晚不掉坑,偏偏这个节骨眼掉了。 他只想去抱兔子,本想让崔韫去救,偏偏崔韫目不斜视就这么骑着马走了。 提督夫人如鲠在喉。 那陷阱谁会不知!陷阱里头全是捕兽夹。是官家的一时兴起作为。 卫熙恒是蠢到没边了。 卫夫人心惊胆战,面色发白。她已然无法顾及别的了。 她不知卫熙恒伤哪儿了。可别伤了那处,又无法人道了。 看着一群人离开,沈婳拖着下颌。 她高贵冷艳:「这次春猎,当真是精彩了。」 韦盈盈却是苦着脸:「他若真有个不好,苦的还是颜姐姐。」 话音刚落,就见一声尖叫。是不远处公主帐内的动静。 韦盈盈不明所以:「这又是怎么了?」 沈婳继续拖着下颌,她拿腔作调的翘起一根小拇指,若有所思片刻。 「你可有觉得卫大公子同五公主,两人很是相配。」 「啊?」 沈婳一拍桌子。 「锁死!」 夜渐渐变深,午膳和晚膳都是在半月湖解决的,一顿是谢珣烤的鱼,一顿是山鸡。 崔韫不在,崔绒肆意撒欢,许是累了很快在影五怀里睡着,安顿好她后。女娘梳 洗毕,却没歇下,她绷着瓷白柔美的小脸,小碎步出了帐子,看了眼天色,又折步往回走。 沈婳忧心。 崔韫也别钻陷阱里了吧。 她在影五的面无表情下,又出了账子。踮起脚尖,四处张望一圈,再度悻悻往回走。 周而复始三次。 她披上貂毛,就冲入了暮色里。直接去了崔韫的账子。 帐内冷清清的。影五点上蜡烛。 ———— 虫鸣声不绝,崔韫携着一身寒气踏着月色而归。他立在营帐外,看着里头昏暗的灯光。 女娘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坐在圆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脚。. 许是坐累了,她又愁苦的趴在案桌上。 崔韫缓步而入。 听到动静,沈婳猛然抬头。小跑上前迎:「你总算回来了?」 「我听说围场里头有猛兽出没,傍晚时分旁人尽数归,偏表哥逗留这般久。」 「别挨近。」崔韫制止 沈婳有些不高兴:「凭什么?」 入了深林的崔韫淡淡:「身上沾了野兽的血。怕是不好闻。」 「表哥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还会嫌弃你?」 沈婳说完,诚实的后退好几步。 崔韫:…… 这时影一端着水入内。 崔韫仔仔细细的洗着手,一连换了三盆水,这才罢休。他刚起了个头:「五公主的事——」 被打断。 「她身边都是奴才,自不会伤了,不过是受了惊吓。」 「是她先害我的。」 「她便是知道是我放的蛇,可没人瞧见,就是诽谤。她做贼心虚,自不敢将我如何。」 崔韫眯了眯眼:「还有理了?」 「你为何要在夜里同我谈论别的女娘,是心疼她吗?」 崔韫擦拭手的动作一顿。也不知过了多久,嗓音缓缓。 「这次收获颇丰,白狐裘,围脖,手捂。明儿我再去,你屋里的毯子,我瞧着也该换换了。」 闻言,沈婳低头,她有些不自然的搓了搓手指。 「我也没说,一定要你兑现承诺。」 「毛皮总有机会再得。可你若出了好歹——」 「算了,不吉利的话我还是不说了。明儿不许再去了,卫大公子白日都送下山养病去了。还有三皇子被野兽顶到了肚子,也伤了。」 话虽这般说,可有了毛皮,沈婳眉目间的愉悦骗不了人。 她背对崔韫,指尖将上翘的唇瓣拉平后,这才转过身子。 「晚膳用了吗?」 「我特地给你留了半只鸡,怕冷了,正放在炭火上头用架子温着。表哥现在吃吗?」 听着她软软的说着话,崔韫的心从所未有的明朗。 他好似总算明白了,成家的意义是灵魂所归。 不是随意寻个人的凑活。 是无论他多晚归,屋内总有人在等。 沈婳见他没回应,她有些冷的将手送到嘴角哈了口气。 「那些小鬼有吗?还是单给我一人的?」 崔韫见她挂在腰间的玉佩松垮,当即俯下身子低头要去系紧,偏偏这会儿女娘凑近仰起头。 柔软的唇直接擦过男子下颌。 沈婳惊恐的眸光一颤。 崔韫也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捂住女娘发凉的手:「只给你。」 忽而,他懒散低笑,说了句人话:「我总该偏心你的。」 章节目录 第290章 守寡其实也挺好的 屋内的灯光摇曳生姿。随着崔韫一声话落,就连空气都琢磨出一丝不同寻常。 沈婳结结巴巴,羞愧不已。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我……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她解释:「只是这事,碰巧了。」 沈婳不免耳根有点烫,她把手抽了回来。又见崔韫再淡定不过。没有分毫她的窘迫,那仿若能洞悉一切的黑眸,就这般凝视着眼前人。 她猜测:好似崔韫在欣赏她的丑态。 女娘变脸。 「不对,表哥就不会躲吗?」 「你低头为何不提前告知一声?但凡你吱声,就不会撞上了。」 越说,沈家漾漾底气越足,她埋怨的盯着崔韫:「我想了想,都是你的错。表哥看我作甚,不如好好反省,我还没说吃亏呢。」 她的话崔韫照单全收。 那柔软的触感带着女娘身上淡淡的药香,仿若还有残留。 崔韫倒不去计较沈婳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婳。」 「干嘛?」她语气有点冲。 沈婳抬着下巴:「你准备道歉吗?」 「漾漾我啊,不接受。」 崔韫听她说完,这才道「我便是再聪慧能算,也算不出今日一事。」 「便是知道了,大抵我也不会躲。」 沈婳一愣,狐疑的看着他。 「崔韫!」 这会儿,有人着急忙慌打断此刻的温情。 姬纥闯了进来。 「你快去给我三哥看看,我瞧着他很是不对劲。我记得你也懂些医术。」 也不怪他急,姬誊出事时尚且清醒,可回了帐内很快疼晕了过去,至今不省人事。 沈婳的心思很快被带跑偏。 「宫中这次有随行太医。先前都给卫大公子瞧了。让他去总归合适些。」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姬纥就存了一肚子的火。 韦盈盈早早去请,太医一直拖延时辰,后,他察觉不对亲自过去,直接闯了姬诗敏的帐内,不巧正撞见安抚姬诗敏的爀帝。 爀帝斥他没规矩。又说女娘身子娇贵,姬诗敏受了惊吓,身边离不得人。 姬纥冷笑:「三哥只是快死了,可姬诗敏她吓到了啊。」 如此多的营帐都没出事,偏她高贵招蛇喜欢,只可惜怎没被咬上一口。 这事听着实在是荒唐,可姬诗敏为皇后所出,而姬誊…… 崔韫瞥了一眼心虚的沈婳。 「便是五公主那边没闹蛇,也不见得三皇子能被及时妥善处理。」 这话也不假。 沈婳踏实了,重重点头:「没错。」 很快,崔韫没耽搁同姬纥大步朝外而去。 这边,沈婳看了眼没动一口的烤鸡,她揉了揉脸,思忖一二又拨了拨碳火,让火烧的旺些。 做好这些,她出了营帐。 姬纥焦灼间,听到身后的动静。 「沈妹妹怎么也跟来了?」 崔韫眼里闪过笑意。. 「女娘黏人。」 「七王爷已娶妻,想必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姬纥:…… 崔韫却忽而恍然,他理了理衣袍,低声道:「险些忘了。」 「七王爷同我到底是没法比的。」 姬纥:…… 这幅该死的嘴脸,他真是的许多年没见了。 姬纥也细细说明了姬誊的情况。 「他被姬妄一路追射 的棕熊撞下马,身子被甩到了树干上,马儿受惊,又一脚踩到了他的肚子上。」 「实不相瞒,来春猎前,三哥骑马还是我教的。」 「入了围场后,他也不敢入深林,驭马之术也只是学了个皮毛,顾也就溜着马儿吃草。谁知道好端端冒出一个姬妄。」 「出了事后,姬妄竟连个面也没露。」 理儿都在四皇子身上。 野兽伤人,可不是他姬妄伤人。 姬誊……只不过是倒霉罢了。 崔韫听着,嘲讽不已。 姬誊的营帐很偏,就落在不起眼的旯旮处。从这边过去,还是有些远的,为了赶时间,两人没有专门停下去等沈婳。 中途,崔韫毫无征兆的出声。 「今日一时,你若帮了,想过后果吗?」 姬纥下意识攥紧拳头。 他明白崔韫之意。 这件事,崔韫是受他所托,世人眼里崔家子良善,定然应允。 而姬纥—— 他也就是娶了乐伽公主后,爀帝有意补偿,这才日子好过些。 若是趟了浑水,爀帝如何不知,只怕四皇子对他有偏见。 也是,最该出面的四皇子不现身,偏偏他露面了。是为了凸显姬妄的刻薄吗? 「我想做就做了,至于后果,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姬纥故作轻松:「其实,这个皇子我也做的窝囊。我时常救济三皇兄,是我见不得他过于老实憨厚,这样的人如何夹缝而生?」 崔韫点到为止,不再多言,更不曾相劝。 沈婳身边有影五照顾,一路走走停停,等她到时,崔韫已收回了给姬誊把脉的手。 「如何?」韦盈盈急急追问。 崔韫从袖口取出一物。 「今明两日,各喂一粒。」 姬纥接过,他打开玉瓶,倒出一粒赤红色的药丸。认出药丸后,姬纥有些震惊。 崔韫:「四肢湿冷、脉搏细数。怕是三皇子的五脏六腑皆受损伤。三日内醒来,倪康自有办法。若是三日内不醒,恐有性命之忧。」 韦盈盈捂着嘴再哭。又怕扰了姬誊,伤心不已便跑了出去,就撞上了沈婳。 沈婳看她一眼,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她惆怅的拍拍韦盈盈的肩:「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韦盈盈哇的一下,泪如决堤,哭的更大声了。 很快,崔韫出了同姬纥交代好一切,写了药方后。这才出来。 就听沈婳很努力的在哄人。 「这婚事不知能不能算了。」 「若不能,守寡其实也挺好的。」 「日后,再想想法子,没准还能改嫁。」 崔韫:…… 「沈婳。」 沈婳抬头。 「我送你回去。」 沈婳:「不行,我得安慰韦娘子。」 韦盈盈:「你走。」 「你说一个字,我的心就多痛一次。」 回去的途中,崔韫沉默寡言,似在深思,忽而,他脚步彻底顿住,眼底划过犀利的幽光。 若是放到往常,崔韫不会察觉出怪异。可段时日,他一直在研究假脉。 「影一,去盯着。」 章节目录 第291章 等这次回去,我便让阿娘安排提亲一事 夜转深,姬纥拿着药方子出帐,韦盈盈就守在榻前,时不时的伸手去探姬誊的鼻息。 韦盈盈难得贤惠,用帕子沾了水,轻柔的擦着他的脸。 「姬誊,你争口气。」 「我想过了,若没有你,我阿爹定会将我当做物件那般许给旁人。他虽没有提督大人对颜姐姐那般心狠,可到底谈不上是个好父亲。」 「你虽然穷,可到底还算是一个好归宿。」 「我也……只认定你了。」 说到这里,她难受的扑倒床前哭。 「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你留下来的五十两银子,我不够花啊。」 她哭着哭着,后颈一痛,很快,身子软了下去。 谢珣收回手。 他沉着脸看向塌上面色惨白的人。就见姬誊睁眼。 他的视线缓缓往下滑。落到韦盈盈身上。 「下手过重了。」 「不是你的人,果然不会心疼。」 姬誊忍着不适,他支起身子,吃力的将韦盈盈抱到榻上。 谢珣死死拧眉:「你还是悠着些。」 说着,他去取药丸。 「吃过了。」姬誊毫无羞耻心用被褥将自己和韦盈盈一同盖上。 「崔韫来过?」 姬誊嘴里还残留着药香味。 「是回魂丹。比你准备的药丸,药性强上数倍。」 姬誊:「醒早了。」 他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崔家二公子对我倒是真大方。」 谢珣恼怒:「就你这样的,是真不要命了。」 「我的好父皇防备心重,看谁都是藏的深的,借着机会自该让他对我彻底放下警惕。」 他幼时便是太出色了,这才招来祸事连连。 这次,但凡会武的,都能轻轻松松躲了去,他狼狈的左躲右躲,又恰到好处让马儿去踩他,也是颇废了心神。却只有他自个儿清楚,其实障眼法下,他的伤的并不致命。 昏迷都是装的。 姬誊忽而眯了眯眼:「就是崔二公子身侧的女娘,说话很是不中听。诅咒我,让我十分不喜。」 谢珣:??? 「三皇子,你要如何我都效忠,可若要指责或是伤害沈娘子,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维护的过于急切。不免让姬誊在意了。 「谢世子,我也告诫你一句。她同盈盈交好,也是崔二公子身边的人,你还是莫染指的好。」 这句话,很是不中听。 「你多虑了,她只是崔侯的表妹,两人之间清清白白。」 姬誊好似明白了。 「那行,你莫同他抢表妹。」 谢珣:…… 给你两颗药丸,就虚情假意的维护上了? ———— 这边,崔韫将沈婳送至。 中途,沈婳也知闹了场笑话。 沈婳:…… 许久没进食,崔韫也落了个胃疼的毛病,他用手按了按腹部。 他本存着话要同沈婳言明,偏偏被姬纥打断了。 「不请我进去喝口热茶?」 沈婳看在眼里,她关切的给出建议。 「你吞几颗丹药,也就没事了。」 「都送出去了。」 沈婳觑他一眼。总觉得这样的崔韫有些怪。可她到底是良善的女娘,小身子朝边上挪了挪,让出道儿来。 崔韫撩开布帘入内。甫一入内,便是好闻的的清甜。 没有倚翠打理,影五又是个粗人,里头有些乱。却乱的很有规律。 崔韫倒没四处打量,他坐下。指骨分明的手抬起茶壶,倒了杯热水。 影五见无需伺候,很有眼力见的退出了账子。 「若是不舒服,烧鸡油腻也不好再吃,我这边还存了不少点心,不如吃些垫垫?」 「也行。」 沈婳将点心取了出来。 帐内的两人,相对而坐。 崔韫喝了热水,已有些缓解。又接过沈婳送来的点心。 细嚼慢咽,很是文雅。 「好吃么?」 「还不错。」 沈婳有些惊讶。 这点心是前不久韦盈盈给的。她吃了几口,嫌过甜腻得慌,却不想崔韫眉都不皱一下,眉眼放松,好似挺享受。 是了,他挺会吃甜的。 「平素一道用饭,桌上的糖醋菜和甜品也没见表哥会多夹几块?」 崔韫如实道:「早些年没尝过苦,便觉得世间一切都该是甜的。后领略了愁滋味,就不太敢碰了。」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男子比女娘还嗜甜,说出去也不光彩。」 他所言,不无道理。 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喜欢吃糖,怕是让人知晓,威严也能少了一半,徒增笑料。 「日子苦,才更该吃些甜的。」 「表哥如今万事顺遂,难捱的日子也尽数过了。」 沈婳:「往后你若想吃甜的,就同我说一声,我哪日高兴了,就偷着给你藏些,保证瞒的严严实实。」 崔韫看着她。眸色温暖,嗓音冷清却也温柔:「我原先不想那般急的。」 「总想着你我之间慢慢来,左右你还在守孝。无需急于一时。」 沈婳听的茫然。 「可我又想着,守孝时间太长,你总会不安。我也不该仗着你势单力薄这般欺辱你。金银首饰,锦服华裳不过身外之物你也尽数不缺,那就只有彻底落下名分了。」 沈婳不曾想,崔韫还想大办认亲大礼。将表兄妹的身份彻底坐实。 她感动不已。 「名分不名分的,那都是虚的。表哥心里有我,我就不在意。无需这般麻烦。」 崔韫深知沈婳的顾虑。 「此事的确不好大张旗鼓,免得失了你的孝道,可该有的礼数,断不能少。」 「伸手。」 沈婳无比感动的伸过去。 「我听说,你将血玉给了绒姐儿。」 崔韫取出一份玉镯,无棉纹、杂质。水足饱满充盈,质地纯透晕着淡淡光泽。 他给沈婳套了进去。 沈婳定神看了一下。有些惊喜。 「表嫂嫂也有一块相似龙石种的,说是冬暖夏凉。」 崔韫用鼻音应了一声。 「恩,是祖母早年备下的,留给崔家儿媳。」 沈婳笑容满面,很给面子的「哇」一声。 「祖母真阔绰,这可比血玉还值钱。」 崔韫喉结滚动。 「等这次回去,我便让阿娘安排提亲一事。」 沈婳:「嗯嗯嗯,我自然配合的。」 她还想在说什么。整个身子彻底僵硬,女娘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凝滞。 她惊愕失色:「提亲?」 见她这般,崔韫眯了眯眼,似有不虞:「你不愿?」 沈婳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不 对。 在崔韫的视线下,女娘颤颤抖抖的抬手,死死掐住了人中。 章节目录 第292章 这个男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月明星稀。山林间夜里温差尤为显著,寒气更是嚣张乱蹿。 各贵人早歇下,各营帐灯火渐次熄灭,路上只有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挨地儿查看。 沈婳吓得当场晕厥。 崔韫默不吭声的看着倒下的沈婳,身子往后靠,毫不留情的拆穿。 「知道你醒着。起来。」 不。 沈婳选择装死。 崔韫见状,微微敛眉淡淡道:「我不是多情的人,这一辈子也就成一次婚。你倒也不必如此激动。」 沈婳沉默。 她听不懂崔韫说的每一个字。 「待过些时日,公务没那般繁忙时,我便带你去趟丰州,绣坊的事,你自己看着做主,我也合该去见见沈家长辈,给你父兄,阿娘坟前上柱香。一道将你我之间的事告知。」 他到底是能托付终身的人。 男子面若皎间月,嗓音裹着淡淡的冷清寒凉的同时,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蛊惑感。 「往前你大胆的很,这会儿倒脸皮薄了,竟也难得。」 沈婳一动不动继续装死。 崔韫也并未强迫她。 「提亲的事,本该由双方长辈出面,可你我之间情况不同且早已私下定情,你身为女娘,我今夜冒然提及也是过于唐突了。」 许是感触颇多,以至于他无比贪恋此刻的温情。他难得说了很多话。 「可我总想着,你不是守规矩的,我又被规矩束缚多年,早已不厌其烦。今夜谈此,倒也说得过去。」 崔韫看了眼天色。 「既然你无异议,后面的事我自会办妥。夜已深,你且歇下。」 沈婳没反应。 「怎么,还要我抱你上榻?」 他话音刚落,女娘蓦地起身。 她很冷静的瞥了崔韫一眼:「我自己能走。」 沈婳又很冷静的脱了绣花鞋,爬上榻,盖好被褥后又将身子背对崔韫。 「慢走,不送。」 崔韫面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怎会看不出沈婳身上的反常。都说女娘的心思莫测,这会儿到底是见识了。 当然。 他也能理解沈婳,女娘在这种事上矜持些也无妨。消化一晚上,心情波荡起伏总能平复下来。 「也行,明日再议。」 崔韫吹灭了屋内的灯,这才朝外而去。 帐内,陷入死寂。 沈婳默默的将紧绷的身子缓慢的全部缩至被褥里。把巴掌大精致的小脸一并蒙上,指尖又去抠着床榻,这会儿脑子还是一团乱麻。 崔韫……是疯了吧? 沈婳努力去回想崔韫适才说的每一个字,就差全部拆开了,又重新排列好位置再细细琢磨。 她何时同崔韫私下定情了? 崔韫怕是得了癔症! 可偏偏崔韫说的有鼻子有眼,很是让人信服。 沈婳痛苦的去回忆先前的点点滴滴。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褥里的女娘昏昏呼呼直挺挺的躺着。她致命的发现,貌似崔韫单方面的当了她许久的情郎。 这个男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沈婳变得纠结。 谁让崔韫不同那些浪荡子弟,她没法指着崔韫,叱责他在痴心妄想。 沈婳苦恼的瘪了瘪嘴。 她盯着床幔,翻来覆去再也难眠。 女娘扒拉着被褥,还是决定给表哥留下最后的体面。 她认命的爬起来,开始捣鼓这次带来的胭脂和口脂 。 翌日一早。 猎场继续大开。并未因有人受伤而终止。 姬纥忙了一夜,都在为姬誊奔波的事不知被谁传开。最后落到了爀帝的耳里。 他倒没有问姬誊伤势如何。 只是在意一点。 「老四同太子行事到底功利了些,反倒是那两个尚且存着兄弟情。」 皇室中的人,最不能讲究的就是情分。涉及那把龙椅,注定这些人,只能是敌人。 爀帝愿意看着他们明争暗斗。 可…… 爀帝一身龙袍,他用茶盖轻轻刮动茶口数下,却不去喝。 「便是再不上心,遣下头的人,跑去慰问一番,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还会落人口舌。」 这句话,是说给一旁的静妃听的。 静妃嘴角的笑意不减。 她也有本事,真话假话掺在一处说。 「昨儿夜里,妄哥儿媳妇就来了一趟,她来此,自然是妄哥儿授意,从我这里要了些娘家带的伤药。」 爀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静府伤药的确不错。」 「那是妾娘家嫂嫂不知哪儿取来的偏方所治。昨儿卫大公子那边,妄哥儿就遣人送了一份,更遑论是自家兄弟。」 爀帝颔了颔首:「他有心了。」 静妃嗔:「这哪里值当皇上称赞,他啊如何也比不了七王爷。」 「往前竟也不觉得他同三皇子交好,昨夜一事,实在妾听了都惊讶。」 爀帝眉一挑:「你是觉得老七是做给朕看的?」 「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妾哪敢在您面前玩心眼。」 静妃说的大胆,倒是同记忆里的人一般无二。爀帝眼里划过怀念,愣是没有半点怒火。 他愈发怀念,对姬誊也就愈发厌恶。 至于,静妃嘴里的伤药,有没有到姬誊那边,爀帝并不在意。 「说起来,当时三皇子也该躲着些,只要腾出片刻功夫,妄哥儿自能救下他。也怪妄哥儿没本事,武艺没学精。」 这话,爀帝却是不乐意听了。 在他眼里,姬妄是最像他的一个儿子。 自然千好万好。 「如何能怪老四?是他自己没本事。」 「若不是老四最后射死野兽,他怕是早命丧黄泉了。」 爀帝一走,静妃的脸倏然沉了下来。 「来人。」 「娘娘。」 很快,有宫婢上前。 「姬誊那边如何了?」 「还不曾醒。听着意思,怕是难捱。」 静妃冷冷道:「他也的确该死了。」 「本宫只要瞧见他,就想到邵锦荟。母子两人多像啊,像到让本宫膈应。」 时时刻刻提醒她,如今的荣宠不过只是替身。 邵锦荟可是皇上最心爱的妃子啊。以至于时不时梦里都在呓语这个名字。 「娘娘宽心,即便如此,皇上也不会给他半点怜惜。」 静妃一愣,漂亮的眼眸粹满毒辣。 「怜惜?」 「那你猜猜,皇上为何这般不待见他?」 章节目录 第293章 我这个短命鬼何必耽误表哥? 与此同时。 「爷。」 一早,影五察觉沈婳不对劲时,就急急的寻了崔韫。彼时,崔韫正在给「昏迷不醒」的姬誊把脉。 「娘子病了,瞧着万分不好。」 闻言,崔韫面色一变,毫不犹豫扔下姬誊,直直朝外而去。 他一走,姬誊慢悠悠的睁眼。 他看着崔韫离去的方向,神色意味不明。 崔韫刚走近沈婳的营帐,就听到里头虚弱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崔韫心下一咯噔。 他快步而入。 只见榻上的女娘面色苍白,额间觅着细细的汗,她呼吸孱弱,似有若无。 「怎会如此!」 沈婳一手抵在心口出,似难受的不成样子。 她说的有气无力:「老毛病了。想来是昨夜吹了风,受了寒。」 崔韫拉过她的手,细细探脉。 这些时日,女娘身子好转,她也喝了多日调理错乱脉象的药。 而此事,他同倪康都不曾提及,故沈婳并不知。 除了身子亏空,需慢慢将养着外,脉象一切……正常。 强而有力的脉搏此刻甚至觑向活泼。 「咳咳咳」 沈婳咳得厉害。 崔韫缓缓放下手,就这样凝视着女娘。 到底是病了多年的人,女娘浑身上下演绎的炉火纯青,便连根头发丝都病恹恹的。 沈婳嗓音虚浮:「表哥别费心思了。我怕是没法好了。」 崔韫语气寡淡:「是吗?」 沈婳怅然,凄凄惨惨说的很轻:「前些时日,我都以为自己快大好了,可人到底不该抱有奢望。我病了多年,多活一日都是该庆幸,这次又倒下后,哪哪都不舒服,就连喘气都艰难,想来这身子也就这样了。」 「若是哪日没熬过去,人就没了。」 崔韫言简意赅,似听不得沈婳说丧气话:「说重点。」 沈婳眸中含泪。 她眉头紧蹙,下一瞬,嘴角的鲜血往下落。 滴答。 没入被褥。 沈婳慌张的用帕子擦去。 她故作坚强的告诉崔韫:「我没事。」 「你的确会没事。」 都这样了,怎么你还在坚持啊。沈婳都要没词儿了。 她微微一愣,也就愈发卖力。 「要嫁表哥的女娘,盛京城遍地都是,我不过貌美了些,处处比她们高上一截,可是个病秧子,你何必只认死理?」 崔韫面无表情:「继续。」 沈婳倔强的没让眸中的泪往下坠,她小声啜泣:「我这个短命鬼何必耽误表哥?」 崔韫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很快,快到沈婳没法捕捉。 崔韫却是道:「你的棺材我会催促铺子掌柜,尽早完工。」 「缝制嫁衣的绣娘,我也会吩咐她们,一并将寿衣也给准备了。」 「回头,定好日子,你孝期一过,我就央阿嫂将喜堂和灵堂一并布置了。」 崔韫轻轻一笑,他在床前坐下,捻了捻女娘盖着的被褥,自诩体贴:「区区小事,无需感动落泪,你既投靠崔家,不如彻底留在崔家,病猝后我还能大办丧事让你风风光光的走。「 空气凝滞。 沈婳麻木不敢相信。 很快女娘陷入绝望:……可我都是装的啊!!! 「这……倒不也必如此。」 「合该如此。」 沈婳不说话了 。 她不曾想崔韫竟这般用情至深。 崔韫的唇紧紧抿着,黑目浮上一层冷意,面上的温度逐步散去。 他也没在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韫仍旧是不能理解。沈婳来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像是拿乔。 明明她想要的的,都已经得到了。 女娘昨夜的反应,这会儿也被衬的很是怪异。 她好似在……躲。 想到这里,崔韫怒火中烧,他缓缓凑近。嘴角勾起冷寂的笑。 「你是不想嫁?还是想断了?看上别人,故不愿同我有过多牵扯。」 沈婳困惑:「别人?」 崔韫冷凝着脸:「譬如——谢世子。」 「这种话怎么可以胡说。」 「是吗?」 沈婳缩了缩身子,同他拉开距离。 「有没有还有一种可能。」 她为难道:「我是拿你当亲表哥。」 男子瞳孔骤然一缩。 沈婳低着头说的很认真:「表哥所言我往前没想过,往后大抵也不会去想。」 「我这般温婉贤淑,相处久了,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在所难免。」 沈婳忍住得意的尾巴不去乱晃:「这一点,也不能怪表哥的慧眼识珠。」 「你没错!」 「可动心,就是你的不对了。」 崔韫眼前一黑,只觉荒谬。 崔家二公子矜贵无双,这些年来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谨小慎微,从不曾摔这么大的跟头。 这会儿告诉他,一切都是他的自我遐想,你说可不可笑? 理智灼烧,最后灰飞烟灭。 他不想再看沈婳一眼。 男子倏然起身,朝外走去。 「崔韫。」 沈婳连忙叫住他,问的小心翼翼。 「我们还能做表兄妹吗?」 换来崔韫的冷冷一笑。 「沈娘子的心可真够大。」 很快,他消失在沈婳的视线里。 女娘眼里的光淡了淡。白嫩的指尖捏紧被褥。 她好像还是搞砸了。 女娘这会儿是真的难受了。 而此刻,有人沉着脸折而往返。 崔韫淡漠的不能再淡漠了。可他身上不曾有半点狼狈。 他要什么,会失手过? 包括人。 他按住女娘的浅薄的背,把人捞了起来,对着柔软的唇瓣咬了上去。 刺痛感传来,沈婳惊恐的瞪大眼。 还不等她惊慌的去推崔韫,崔韫已然抽身离去。 「你——」 沈婳爬起来。 她气的指尖往崔韫脸上怼。 「下流!」 崔韫却好似恢复了以往的镇定。 「你的身体到底如何,怕是我比你更清楚。」 沈婳的指尖往回缩了缩。 崔韫目睹她面上的惊愕和恼怒,却独独看不见她面上该有的羞赧,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 「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也没必要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免得再闹误会。」 崔韫肃穆端持,薄唇动了动,语气寡淡至极:「我还知道雪团是你,沈婳也是你。」 「雪团是我的,你也只能是。」 他浑身上下压迫感袭来:「我有足够的耐心和你耗,沈娘子说往前没想过,那好,就从现在开始想。」 章节目录 关于更新 今天拜年太累了,困的写不出稿子,洗洗就睡了。 没有存稿,1.27的更新推迟。我睡醒写完就发。 以后但凡请假会提前告知,不请假当日还没更新,应该就是还在码字,没写完哈。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关于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94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帐外阳光明媚,可沈婳心口处却下起了雨。 好在崔韫撂下几句话,就走了。 女娘却是保持先前的动作,久久不得回神。 崔韫出了帐后,就立在一处,眸中的情绪在翻滚。 「爷。」影一出现。 崔韫缓缓抬起没有焦距的眼。 影一恭敬如旧。 「说。」 「昨夜,谢世子曾去三皇子帐内。足足待了半柱香之久。」 只是谢珣习武,为人警惕,影一处在远处,到底无法听清里头的动静。 又是谢珣? 崔韫眯了眯眼。 然,谢珣同姬誊也算是相识,他前去探望,也站得住脚跟。 可今早崔韫又去了姬誊那处,可以断定那是假脉无疑。 一个两个,卧病在床时的演技当真是不错。怕是寻常人都难看出破绽。 姬誊至少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那是不是能猜测,这件事谢珣知晓,或者两人在密谋什么。 谢珣是个聪明人,他若真投靠姬誊,自不会无端一头扎进去,只怕姬誊后者居上,而姬甀姬妄二人绝非是他的对手。 这就更有意思了。 「可要继续盯着?」 「不必了。」 崔韫:「去查查姬誊受伤一事可有隐情。」 「是。」 影一应下。 「二叔!」 崔绒努力的迈着小短腿。她颠颠跑近崔韫。头上的揪揪是她自个儿绑的,松松垮垮。 「你答应陪我骑马的。」 崔韫低头看着她:「这就带你去。」 他看了眼身后,淡淡道:「去问问你沈姐姐。」 崔绒跑入帐内。 屋内沈婳神情恍惚的半坐着,她缩在角落里。 发烫的唇瓣仿若还残留着不属于她的温度。 柔软的,强势的还有一股急切恶狠狠的意味。都是崔韫带给她的。也是,女娘从未有过的体验。 沈婳擦的唇瓣发肿,最后崩溃的用手捂住脸。 「你怎么了?」 沈婳语气沉沉:「我在想一句话。」 「什么话?」 沈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崔绒听不懂。 「管谁惦记你,沈姐姐,我二叔找你骑马。」 沈婳阴阴一笑:「呵。」 崔绒下意识后退几步。 沈婳幽幽的看着小女娘:「他还有脸找我?」 崔绒很不高兴沈婳谈及崔韫都语气,当即板着小脸问:「你去不去?」 「我绝不会赏脸的!」 「谁稀罕带你!」 崔绒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二叔,她不去!也是,让她凑什么热闹。」 崔韫敛下情绪,一言不发领着崔绒离去。 他刚走不久,就有人寻了过来。 影五看清来人后,很是不待见,更是油盐不进:「我们爷狩猎去了,卫国公夫人请回。」 卫国公夫人面容憔悴,再无昨夜人前的光鲜亮丽。 她压低姿态:「我是一定要见侯爷的。」 「我在此等他回来。」 她泪眼婆娑,瞧着可怜极了。 影五看在眼里,却是面冷心冷:「卫国公夫人要等便等,不过我们爷回来想必也不会见你。」 卫国公夫人讪讪一笑:「那小郡主可在?」 影五不再理会,转身入帐。 卫国公夫人来前特地打听了,这是阳陵侯府表姑娘的营帐。 都说性情顽劣的崔绒在沈婳面前乖的不行,便是崔韫都对她很是看重。 她愣愣的站了许久。 换成先前,她如何受得了这份耻辱?何时一个奴婢都能敢给她脸色看了? 可想到卫熙恒,踌躇和怨怼散去,最后只留下坚定。眼下,她已是前后无路,崔韫那边行不通,倒不如迂回的求求沈婳。 她走近几步,呼声:「沈娘子。我有一事求见。」 「沈娘子。」 哗啦一声,沈婳沉着脸走出来。 「卫国公夫人,你吵着我了。」 沈婳折腾人的手段词出不穷,影五能察觉沈婳这会儿情绪很不好!到底怕殃及池鱼,当即屏住呼吸。 其实,影五已然猜出大概,卫国公夫人来此所为何事,定然是太医不查给出的药方同卫熙恒身上残留的毒素相冲,彻底爆发故而传遍全身。 卫国公夫人神色一僵。她眼底泪花闪烁很快道明来意。 「昨日,我儿受伤一事,沈娘子兴许也知晓。」 沈婳面无表情。 「他受伤与我何干?」 沈婳:「怎么,他也看上我了?」 「你有本事去填那个坑,或者寻上官家要赔偿。找我是什么道理?」 卫国公夫人脸黑了。却仍旧压着脾气。 「昨日出事后太医给开了方子,又处理了伤口,我儿当时稳定了下来,为了养伤,我便带着他连夜下了山。」 「可吃了药后,他就不太对劲了。」 「起先伺候的人未曾及时察觉,等发现后,恒哥儿浑身发烫,我深怕他是要烧坏了。只好又急急去请了太医。」 可太医守着姬诗敏,如何会下山? 不过教了法子,用烈酒擦身。 「折腾了一晚,烧倒是很快退下了。」 卫国公夫人强忍悲凄:「可他浑身上下都发了疹子。」 「沈娘子不知,我儿上回被毒蜂蛰后,整张脸都快烂了,他这会子的症状同上回一般无二。我实在是怕了。」 「五公主无恙后,太医下山看了却是给不出医治的法子。何况先前,毒蜂一事,卫家又何尝不曾去寻遍名医?可全都奈何不得总是无济于事。」 沈婳听的很是不耐烦。那些积攒下来的怒火,总算有了宣泄口。 「和我说这么多作甚?」 卫国公夫人努力平复呼吸:「前一事,是我卫家犯口舌,冒犯了小郡主,对不住阳陵侯府,为此也受了官家惩戒。还请崔家能不计前嫌。我儿的事想求倪大夫出面。也只能指望他了。可崔侯怕是不欲见我,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便想求着沈娘子帮忙去传个话。」 卫国公夫人卑微求情,沈婳神色却没有半点动容。 「你们卫家逞口舌之快有错在先,怎么,崔家人就必须原谅吗?是欠卫家银子了,还是欠你们卫家人情了?当真有趣,既然知他不会见你,何必一再求上门?」 「想让我做中间人替你求情,我倒是纳闷了,卫夫人如何见得我在意你家那些破事?」 「你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章节目录 第295章 从头到尾都是崔侯在求而不得? 沈婳成功气走了人。 她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朝谢家营帐而去。 谢宜宁得知她要找谢珣时,有过片刻的惊讶:「阿兄一早就出去了。」 「那他在哪儿?」 「阿兄的事,我一向不过问的。」 女娘寻了个空后,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丧气劲儿。 而谢珣,这会儿正在半月湖,他见了所有人眼里合该在府上养伤的金小将军,两人在无人隐蔽处议事。等说的差不多后。谢珣温和的看了眼平静的湖面。 「金仲。第一战也算是打响了。你猜猜这下头可会藏着什么汹涌波涛?」 金仲五大三粗:「别和我扯那些文绉绉的,听着烦。」 谢珣笑。 「你不对劲。」 金仲狐疑:「算算时日,你我不过数日未见,怎么今儿来见我,竟还特的换了一身新衣裳?见你这般穿着也是新鲜,倒有些书生模样。」 他有些意外:「你这是打算哄骗哪家女娘?」 谢珣看了眼时辰,笑骂一句,懒得同他废话:「行了,我走了。和你说的事,别回头忘了。」 金仲见他说走就走,不由啧一声。 谢珣缓步往回走,刚走出半月湖后,就听山林处的一段对话。 「卫家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随后是女娘温柔的嗓音:「我便是有主意,阿娘会听吗?」 提督夫人怒:「这便是你同阿娘说话的态度?」 女娘娴静的立在她面前,闻言,低低笑了笑:「阿娘只管把我往火坑里推,如何会在意我的不愿?既然如此,何必又再多此一举问我?」 提督夫人冷冷的看着她。 「行。」 「你倒是比谁都清醒。」 「等春猎结束,你同我一道去探望。」 颜宓的视线平静:「是。」 提督夫人满意的离去。颜宓的面色却越来越白。她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却总是越擦越多。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颜宓身子一僵,低垂下脸,就要离去。 「颜娘子。」 谢珣记得,她同沈婳交好,当下温声道。 「你同令母所言,我不慎听了。」 颜宓脚步一顿,她听出了身后人是谁。是谁都好,怎么偏偏是他。女娘的难堪全然涌上心头。 「我知父母之命不可违背,提督府规矩更是森严,然据我所知,卫熙恒不知染了什么病,太医更是束手无策。此事令母可知?」 「她知。」 ———— 彼时, 沈婳回去途中,被一群女娘拉住。她一眼瞧见里头的韦珠珠。 韦珠珠上前攀谈:「今儿晴朗,沈娘子也出来走走?」 沈婳沉默。 韦珠珠:「我同沈娘子也算是相识,先前虽闹了些不愉快,可到底——」 沈婳冷笑,生生打断她的话:「还不明白吗?我同韦盈盈交好,她瞧不惯你,我自然也瞧不惯你。原以为你有些自知之明却不想非要我说出来。」 韦珠珠一哽 很快,海棠红罗裙女娘亲昵拉住沈婳的手:「沈娘子妆安,我是范阳卢家女。昨儿瞧见妹妹,就很是欢喜,暗自纳闷,这天下竟有如此明艳柔美的女娘,今儿走近细瞧,不想更为惊艳。」 沈婳听的莫名其妙。 卢家女又道:「妹妹头上的步摇,可真好看。」 沈婳总算有了说话的欲望。 「我阿兄送的 。」 众人齐齐夸:「令兄真有眼光。」 沈婳也便和颜悦色。 可很快,这些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后,话题很快引到了另一处。 「沈娘子是侯府的表姑娘,这次春猎侯爷又带着你一道前来,想必表兄妹感情极好。」 沈婳刚往上翘的嘴角立马拉平。硬邦邦道:「我和他不熟。」 卢家女娘却是掩扇轻笑:「沈妹妹说笑了。」 沈婳:…… 「都说崔侯已有心仪的女娘,这外头都传的有鼻子有眼。竟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 所有人都看着沈婳。 沈婳面无表情,总算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是向她打听崔韫的事。 韦珠珠连忙附和,她捧着卢家女道:「当时一线天酒楼里,不少人目睹了崔侯抱着那女娘,可都这般久了,却不见侯府同哪家定亲,如今想想也是怪异,正经女娘能没脸没皮同外男这般亲昵?想来亲事早黄了。也是,崔侯这般人物,如何会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娘蛊惑,他也不是谁都能肖想配的起的。」 沈婳:??? 你在说一遍? 你!死!了! 偏偏韦珠珠这话一落,得到了众人的齐齐认可。 沈婳的理智在坍塌。 她抬着小脸:「韦珠珠,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光靠一张嘴,我看你都能将天说塌了。」. 「她怎么不是正经女娘了?至于配不配的上就更是荒谬了,崔府上下都满意她。不服气吗?气死你!偏偏那女娘可是为难的很,毕竟只要她点头,喜堂不日就能布置妥当。」 韦珠珠瞪大眼:「你是说从头到尾都是崔侯在求而不得?」 众人失声:「那女娘何德何能!」 沈婳更不高兴了。 听听你们说的,像话吗? 卢家女不可置信:「崔侯这般的人物,合该在官场上驰骋。怎会在意那些不值一提的儿女私情。」 「你这话又错了,是个人就免不得俗,人有七情六欲,何况感情这种事没法克制。」 沈婳又没忍住擦了擦唇瓣,怒火不已:「他得不到就越想得到,看着样子,只怕是越陷越深了。」 空气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而彻底凝滞。 沈婳亲眼目睹几人的神情变得惊悚,而最近韦珠珠少女怀春连忙整理衣装。 卢家女娘对着沈婳身后之人福了福身子,娇声道:「请崔侯安。」 沈婳:…… 她缓慢的转过身子,对上崔韫的眼。 崔韫是回来取崔绒披风的,却不想撞见这一幕。 她同沈婳隔了几丈远。 卢家女娘看看崔韫又看看丝毫不做贼心虚的沈婳。 她沉吟出声:「沈娘子适才所言——」 崔韫看着沈婳,却难得回应出声:「是为真。」 他甚至很欣慰,沈婳有这种觉悟,至少,他说的那些女娘听进去了。 他神色放松,一步一步走近沈婳。 沈婳漂亮的小脸上布满了抗拒:退!退!退! 章节目录 请假 1.28请假 你们可能不信,老家山沟沟停电了。(我发誓) 电脑电量不足,手机也只剩29%的电。 29的电很快变成了28。 写请假条的时候,我躲在被窝里咬着手指瑟瑟发抖。 原来啪嗒一下,我的世界能彻底黑了。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96章 我就喜欢这样走,碍着你眼了? 最后,他在女娘面前立定。 沈婳冷静的同他对视。最后别开眼,冷冷淡淡的轻呵一声。 她将暖手炉紧紧抱在怀里。做好这些,女娘又不以为然的睨向眼前的这群女娘。 「正主已来,诸位要问什么不妨直接去问他,何必周转问我?」 卢女娘见状,只觉阳陵侯府的表姑娘好生无礼。可再看崔韫,并无怒言。 可见这个表姑娘在崔家人眼里,很是受宠。她心下权衡再三,有了主意。 「沈妹妹——」 「卢娘子,我同你并不相识,今儿不过头回见,自然也到不了交心的地步?可不论别的,我也是崔家的表姑娘,亲疏远近我还是知道的。我性子也轴可顾不了你的感受,不懂迂回婉转,我就这脾气,你受得住就担待,受不住那只能继续受着。往后,我也不愿同你打交道,你着实不必打着旁的主意来接近我。这样你累,我还要应付你,更累。」 旁的主意? 在场的谁听不懂? 诸多女娘面色青一块紫一块,很不自然。她们何尝不是一个心思。 可很快,沈婳看向韦珠珠。 「你。」 她说:「晃晃脑袋。」 韦珠珠不懂,可潜意识告诉她,沈婳定然没安好心。 「沈娘子何意?」 果然。 她听到沈婳不答反问:「听见海啸声了吗?」 韦珠珠茫然。 可离她最近的女娘扑哧一声笑开。 韦珠珠实在不理解,偏偏那些女娘从一开始的黑脸到这会儿开始忍笑。 显得她格外的愚钝,还有格格不入。 这是韦珠珠最不愿接受的。 忽而,她冷不丁的听见卢家女出声:「她的意思是指,你的脑袋里是不是装的全是水。」 被骂了还没反应过来,蠢货。 韦珠珠一下子就不好了:…… 而,沈婳轻蔑的扫视韦珠珠一眼。 「未知全貌便恶意揣测,空口白牙更是肆意诬陷,我险些以为这是工部尚书府的家风了。」 「那女娘是得罪了你了?你字字句句都在说她不好?」 「恭为德首,慎为行基。也是,你虽是韦家女,可到底不过是庶女出身,如何懂得了这些圣贤道理?你捡了好运道穿了最鲜亮的衣裙,又戴最时兴的首饰,见识浅薄就以为登天了?可我奉劝你一句。」 她高高在上,刻薄的语气讥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韦珠珠贬低到了泥里,还不忘跳上去再踩几脚。 「难得拿你当人的时候,尽量装的像点好么?」 韦珠珠倏然变了脸。她当面诋毁人时,说的畅快毫无所谓,可被人斥骂时,怎会不恼怒? 能来春猎的女娘,身份自然都不低。虽不必了提督府的,辅国公府这些门第,可也不算不低了。 她这次过来便是有意结交, 来前,姨娘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她们娘俩的好日子来了,让她在父亲面前莫将事情搞砸了。可这会儿。那些得意只怕是成了一场空。…. 韦珠珠从未这般厌恶一个人。 她死死咬着下唇,泫然欲泣。 都说崔侯最守规矩,端方自持,可见崔家上下家风甚严,当然,崔绒是例外,不过,她自幼丧父,倒也能理解崔韫对她的百般纵容,可他定然见不得沈婳这般凌辱人。 然,偏偏崔韫没看她一眼,丝毫不在意她是被欺负的一方。 而其余的那些女娘自讨没趣,又碰了一鼻子的灰,随着卢家女娘离开后,也跟着 很快散开,她见状,咬咬牙,直接追了上去。 她带着哭腔:「卢姐姐。」 「可别。」卢家女娘皮笑肉不笑。 「你一个庶女出身,便是养在了韦夫人名下,到底不好同我攀亲道故。要不是你提出去找那沈娘子,我会在崔侯面前出这般的丑?」 表姑娘怎么了? 这盛京城放眼去瞧,有几个表姑娘能这般硬气? 这可是阳陵侯府的表姑娘。便是辅国公的女娘谢宜宁,都对她很是亲昵。 这边, 崔韫看着沈婳。女娘浑身紧绷,仿若是点了火的炮仗,一触就能炸开。 「发泄够了?」 沈婳闷闷不乐掉头就走。 崔韫温声:「还挎着脸,那便是没了。」 沈婳憋着一口气继续走。 崔韫看着她别扭的走路姿势,提醒:「同手同脚了。」 沈婳转身怒气冲冲:「我就喜欢这样走,碍着你眼了?」 崔韫神色平静,低头失笑一声:「不曾。」 「只是让我想起,雪团年幼,走路颠颠撞撞,有时急起来,四条腿各有各的想法,彼此之间从不谦让。」 笑话人一次,还要笑话猫一次吗? 沈婳气急败坏的想,她成功被挑衅到了。 就在这时,有人大步走进。 「怎么回事?我适才瞧见韦家二娘子哭鼻子走了。看得我是在心疼。」 话音刚落,姬霍也找到了答案。 不用想,只能是沈婳的手笔。 他指责的看着崔韫:「你怎么就不拦着点?」 很快,他察觉沈婳和崔韫氛围的不对劲。被挑衅到的沈婳,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恭亲王世子也有妹妹吧?」 「有啊。」 提起这事姬霍就心烦:「这次春猎她也来了,就最吵最嚷那个,整日里没个正形,只怕是嫁不出去了。你好端端问这个作甚?」 崔韫静默,已然猜出了沈婳的动机。 他忽然气笑了。 果不其然。就听女娘意图明显的报复道。 「再问你一件事。」 沈婳严肃着脸:「令妹若不慎亲了你,你会娶她么?」 姬霍听的莫名其妙,他愣是被这句话唬的后退几步。 「你这是问的什么?疯了不是?」 「我脑子比起崔韫是差了那么一些,可没病。」 「娶亲妹妹,这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么!我这人虽浪荡,喜爱女娘四处留情,却还是存道德知廉耻的。这种事,别说我没法接受,我父王也得把我打死。」 沈婳幽幽:「那她亲你,你会躲吗?」 「我会反手给她一巴掌。让她好生清醒清醒。」 崔韫沉重的阖了阖眼。 说完这一句,姬霍还很是自信的找上一言不发的崔韫。 「是吧?」. 温轻 章节目录 第297章 大丈夫心胸开阔些 姬霍能明显的察觉,他话音刚落时,周遭空气蓦地化为稀薄,正疑惑间,崔韫一眼瞥来送的凉意,愣是让他一激灵。 「怎……怎么了吗?」 崔韫生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仍旧是往素不咸不淡的是姿态,他负手而立,眉宇间布满了清贵疏离。 「世子高谈阔论,崔某佩服。」 而被夸的姬霍,不免飘飘然:「你倒是难得说了句中肯的话。也不怪本世子自吹,谁没有点长处在身上。」 「若不是我不愿读书,不然,早将你比下去了。」 「说起读书,我便想到了国子监的默夫子,空有其表,嫡妻走了不出半月,就以幼子需要人照料为由,娶了其亡妻娘家的妹妹。」 什么! 沈婳瞪大乌溜溜的眼。 难得有人捧场,姬霍见状说的也就愈发卖力。 「这下可好,小姨不是小姨,成了枕边人。听说两人长的十分相似,这夜里也不怕瘆得慌。」 很快,他高调得出结论:「这一点,默夫子年轻那块儿就不如我。」 崔韫听到这里,实在无话可说他沉默一瞬:「故,这便是世子幼时在国子监读书逃学的缘由?」 「这是自然,读书那种苦日子,我怎么受得住。」 姬霍生怕崔韫将此事捅到恭亲王耳里,又不免留了个心眼,他装模作样:「我知道逃学不好。」 沈婳当即很不认同:「如何不好了?」 姬霍:……啊? 「能逃学也是本事。」 姬霍:!! 「没错!」 崔韫看着沈婳,到底语气软了不少:「败坏了风气。当年不少皇亲贵胄子弟跟着逃学。」 沈婳:「可见这些人不学好,又不是世子将刀夹在他们脖子上逼的。」 姬霍激动:「有道理!当时也有没逃课的啊!」 「他们逃学,只怕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 」对!不能怪我!。」 姬霍:「现在想想,我觉得默夫子也没什么学问。不然,我不可能次次都在听天书。没准是靠着他叔父在皇伯伯面前说得上话,这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崔韫面色沉沉:「国子监的夫子,经过层层选拔,最后的佼佼者,这才得以教导皇子。」 「默夫子的学问和政治见解,官家也挑不出错。翰林院的那些人,都要尊称他一声夫子。你当国子监的夫子是儿戏不成?」 崔韫冷淡道:「墨夫子再娶一事,不曾触犯大祁的律令,甚至未悖三纲五常。民间这种事不在少数,世家之间为了巩固两府联姻,更是如此。」 姬霍听罢不虞:「你是说本世子错了?」 崔韫没应。 是这个世道错了。 将浑浊成为一种常态。这其中,又有几个人是清醒的? 他的确意外,姬霍这种纨绔子弟,合该早就被这种风气染指。可见那整日骂姬霍不争气的恭亲王,将他护的很好。…. 姬霍加他不应,于是万般嫌弃:「我算是明白了,就你这样的,没准同默夫子是一类人。」 他眼珠子一转,选择为谢珣这个兄弟追女娘插两刀。当即清了清嗓子,刻意的拿腔作调。 「你是不是还想效仿他?」 「崔韫!你怎是这种人!」 「那你说,你日后夫人若不慎暴毙身亡,你是不是——」 一语未完。姬霍的嗓音越来越低。 这是被崔韫狠厉的眼神吓得。 那种眼神,好似再看一件死物。 差点将姬霍送走。 姬霍被害怕侵袭全身。 崔韫冷凝着脸,凉飕飕道:「祸从口出,世子慎言!」 姬霍也自知理亏,连忙住嘴。不过,可又不愿意认怂,只能哼哼唧唧硬着头皮继续出声:「你他娘的好凶。可老子不怕你。」 「不过就是句玩笑话。何至于如此?」 崔韫面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寒霜,盯着他,眸中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汹涌波涛。周身的气场瞬间森冷。 他一字一字,仿若被触及逆鳞:「玩笑话?」 沈婳听到崔韫再问。 「那……好笑吗?」 姬霍一抖,灰溜溜的跑了。 他天真的以为,溜了就会没事了。 沈婳猫着身子,小步小步往他身边挪走。 「沈婳。」 崔韫的情绪很快又被覆盖,他深深的看着女娘的侧脸,不知是安抚说给沈婳听的,还是刻意提醒自己:「你不会再有事。」 这几个字,滚烫着他的一腔深情。 沈婳心口一颤。 随后,是冗长的安静。 女娘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着瓷白的小脸,对上崔韫。 「我思来想去,觉得表哥长痛不如短痛。」 「我不想听的话,你还是收回去。」 崔韫俯下身子,同她平视:「不用刻意的躲我,你我之前日后相处只会更多。你会习惯的。」 「我不会。」 沈婳斟酌出声:「我总归是要嫁人的。可不是你这样的。」 崔韫倒是脾气很好:「你说说是哪样的?」 沈婳狐疑的看着他。 她思索一番,也不客气,伸出一只手按下食指:「得事事以我为先听我话的,我说东,绝不会往西那种。」 崔韫:「……你倒不如招个小厮。」 沈婳没理他,按下中指:「不能生的太俊,免得会勾搭到别家女娘。我可没功夫去掐他的烂桃花。」 崔韫淡淡。 「有的人容貌有损,照样花天酒地。」 沈婳一想也对,于是按下无名指。 「也不能太有钱!」 崔韫抬眸:「这种人,沈娘子图什么?」 「别打断我。」 她越讲越来劲:「为人得老实,最好也会刺绣。」 沈婳絮絮叨叨:「还不能有过多学问。我阿爹曾说,男子上进,就容易变心。」 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人。是退她婚的何储。 女娘用最严肃的口吻道:「不能姓何!」 说着,她意犹未尽的停下。 「就暂时这些,回头我想到再加。」 崔韫没说话了。 他隐晦的轻嘲了一声。 沈婳见状:「是你非要让我说的,这下可好,伤心了吧。」 她又安抚:「大丈夫心胸开阔些。」 「我不过在庆幸。」 沈婳茫然。 「沈娘子要求挺低的,偏偏我只满足最后一件,庆幸有个好姓氏,至少同何没沾边。」. 温轻 章节目录 第298章 去,别逼我看不起你 在春猎的最后一夜,举办了篝火宴。 众臣携家眷入席。 天色昏暗前,帝后这才姗姗来迟。 众人跪,齐齐恭声相迎。 爀帝笑眯眯的扫视一圈,却不乏威严。他入座后,众人起身归席。 应公公奉命去清点猎物。离去前,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同一身四爪蟒袍的姬甀对上。 很快又错开。 在清算出姬妄比姬甀更甚一筹时,应公公记着名册的手一顿。他忽而尖着嗓音,似不经意间出声:「太子殿下昨夜猎的野狼哪儿去了?」 这次入猎场擅长骑射的公子哥不少,可没一人敢出风头,自然最后也是两个皇子之间的暗斗。 看管猎物的小公公却是个蠢笨的,他不明所以忙道:「公公您记岔了,太子殿下可不曾猎着野狼,小的守着此处,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应公公却是抬了抬眼皮:「那不就是吗。」 小公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提督府上公子射的。」 应公公提笔,明目张胆的将野狼记在姬甀名下。 小公公见此,眸中闪过惊恐,他大气都不敢喘,下一瞬,脸又被应公公重重的拍了拍:「知道怎么说了?」 小公公一个哆嗦,连忙扑通跪到地上:「太子是储君,日后天下都是太子的,这野狼也只会是太子的。」 这边, 静妃温温柔柔的笑:「也不知这次是哪家儿郎会拔得头筹。皇上可要赏才是。」 向来同她不合的的姬诗敏却是突然接了话。 「父皇,儿臣猜许是谢世子。」 说完这句话,她忍着矜持,朝谢珣那个位置觑了一眼。 「皇帝啊。」穆太后看在眼里,忽而出声。 「小五早些年宫外养病,亲事也只能一再耽搁,眼下还不曾婚配,你这个当父皇的可得多上心。」 她一个字没提谢珣,却好似字字都在提谢珣。 爀帝笑:「是。一切都听母后的。」 「这才像话,我知你疼小五,可总不能将她一直留在宫里。」 穆太后忽而又侧头对一旁的皇后发话:「皇帝勤于朝政难免疏忽。你为六宫之主,合该操持才是。」 「小五,你若有心仪的人选,可得告诉哀家,哀家自给你做主。你贵为公主,哪家儿郎会不答应。」 姬诗敏掩下喜色:「是。」 皇家到底是有长进了。再也玩不动赐婚的把戏。到底先前那些事,伤着根骨了。就怕生出个好歹来。 这次,谢珣虽交出兵权,可这些年他积攒下来的威望,却不比当年的崔柏低半分。 爀帝如何满意。 可便是这般,也够谢珣吃一壶的。至少,皇家将心思摆了上来,又递出橄榄枝。便是谢珣有意回避,至此一再装愣。可还有谁家敢将女儿嫁入辅国公府? 颜提督眸光一闪,顿叫不好。他看向边上席位坐着的人,踌躇一番到底没忍住低低出声:「阿珣,你已弱冠,合该早些定下婚事,免得节外生枝。」…. 谢珣态度是一贯来的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 「颜提督还是莫叫的这般亲昵才好。辅国公府的事,到底轮不到你插手。」 这些话让颜提督听的面色煞白:「可你就不怕……」 谢珣却是不欲再听,侧头同谢宜宁说话。 颜提督怔怔的不再多言,然,神情却转于落寞。 提督夫人看在眼里,心下万分不畅快:「老爷顾及旧事,好意提醒,谢家人可曾有一次领情?」 「便是逢年过节送去的礼盒,一次次吃闭门羹还不够吗。辅国公府当真是好大的做派,逼的老爷您一次次伏低做小。」 「难不成当年——」 颜提督黑脸斥:「住嘴。」 夫妻二人的声音很低。可全然入了颜宓的耳。 颜宓低着头,仓皇的去喝滚烫的热水。却驱不了身上寒意。 辅国公府同提督府的陈年旧账,是无论如何都翻不清了。她嫁谁都成,偏偏没法入谢家的门。 左右不会是他,那……卫家也行。 眼瞅着落在谢珣身上的视线一道紧追着一道。沈婳恼怒不已。袖下的手在克制颤抖。 「你怎么了?」崔绒察觉她的不对。 沈婳:「拉着我。」 「啊?」 女娘幽幽:「我怕忍不住跑上前,让这死老太婆身上见红。」 崔绒眼睛一亮:「那你犹豫什么?去啊!我早看她不爽了。」 「这种好事,我拉着你作甚?」 「去,别逼我看不起你。」 崔绒一高兴,连带着她头上的揪揪都晃了晃。 沈婳冷笑一声。抬头就见谢珣安抚的眼神。 他朝她小幅度的摇头。 沈婳立马蔫了。 好在这时,应公公归,恭敬呈上一物。 爀帝老谋深算,很快将穆太后释放的压力,三两下拨开。显得皇家从不逼迫人。 「小五的事朕会上心。」 「不止是敏儿。太子和老四屋里也该添人了。」 皇后闻言,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是,臣妾谨记。」 这三两句对话,让众臣心思百转千回。恨不得推出府上何时的女娘去毛遂自荐。 韦珠珠当下坐直身子。 她很有心机的露出最好的侧颜。 若她成了太子或是四皇子屋里的人,韦盈盈这个七王妃算什么! 就连沈婳那种人,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跪下! 姬妄从一开始就安静的坐在席位上。一听这话,心下实在堵着慌。 他对爀帝到底是埋怨的。 眼下,早已娶妻生子。可二哥的婚事,至今未有着落。爀帝怕是都忘了。 他还记得。 离宫前,比姬妄还高的姬聪抱着他的胳膊,哭的一抽一抽的:「四弟,为什么春猎父皇不让我去,是嫌我丢人吗?」 「我不傻的。」 可姬妄却记得,年幼的姬聪还未出事前,曾坐在他的榻前,轻轻拍打她的背。明明大不了他几岁,却很有做兄长的模样 ——阿妄,瞧你吓得,不就是梦魇么,那都是假的,皇兄在呢。 他的二哥,若不曾出事,定然光芒万丈! 而这一切都是东宫害的! 父皇却选择装傻充愣至今。 甚至有心思给她立侧妃。却曾没想过姬聪分毫。. 温轻 章节目录 第299章 不知死活的去和崔韫和谢珣抢女娘吧 姬妄压下心里的不虞,视线随意一扫,忽而定住,落在阳陵侯府席位,那里坐着的女娘在灯火的光晕下,肌肤胜雪柔美卓态。 女娘正闷闷不已的瘪嘴。 崔绒正凑上前同她说些什么。却被她一把按了回去。 崔绒恼火,去向边上的崔韫告状。 崔韫却是夹了块点心到崔绒碗里。还不得小女娘得意,就见崔韫神色自然的又在沈婳碗里夹了一块。 刚要放下筷子,忽而一顿又给夹了一块。 眼见崔绒要哭了。 女娘这才有了笑脸,不忘过去显摆。 姬妄久久不得回神。 「喂。」 忽而有人喊他。 姬霍:「看什么呢,把眼神收回去。」 姬妄很快压下失态,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那女娘你可识?」 老子认识,关你屁事! 姬霍看着他就来气。 他是男人,又流连于风月场所,最清楚男人的心思。 沈婳是他兄弟谢珣的!姬妄看什么看! 可忽而转念一想,立马变了注意。 「阳陵侯府的表姑娘。」 姬霍清了清嗓子:「是侯府主母娘家那边的亲戚。故,侯府上下对此很是看重。」 他遗憾不已:「若不是崔韫看不上我当他表妹夫,我是一定要上门求娶的。你也知道,恭亲王府没有门第之见。可我吧,就看重她的美人皮,管她可有家道中落。」 他说完,还不往挑衅去看崔韫,却不妨男子早已抬眸,似有察觉面无表情的看着这边。 姬霍:…… 姬霍做贼心虚,连忙又去看姬妄。 「不过,她背后是阳陵侯府和永昌伯爵府。这身份也比盛京那些贵女高多了,你说是也不是?」 去! 不知死活的去和崔韫和谢珣抢女娘! 但凡他们给你机会,姬霍都算姬妄有本事! 姬妄便是再聪慧,也算不出姬霍心里的小九九。他甚至顺着姬霍所言,细细思量一番。 不说旁的,便是那最后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心动。 篝火宴,自然少不了炙肉。很快,那些肉质鲜美的猎物被清理干净,刷上秘制酱料,油水滋啦滋啦往下落。 舒御史却不合时宜的起身。 他恭敬的朝高位上的爀帝拱手。 「皇上,默夫子定下丁忧,不知您心下可有人选,暂时接管国子监。」 他一出列,很快也有文官接二连三起身。 「国子监不可一日无人,请皇上早些定夺。」 谈起此时,爀帝不免也愁上心头。 默夫子学识渊博,他的位置,岂是旁人想坐就能坐的? 他沉吟片刻,反倒问:「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有人提出:「不如请太傅行教导之责?」 很快,被人驳之:「不成,太傅年迈身子大不如前,如何吃得消。」 很多人,在这时看向了崔韫。 崔侯的学识,是默夫子夸了又夸的,太傅甚至曾放话,诸多见解不如崔韫的言辞。 可……总不能让他好好的大理寺卿不当,去国子监当夫子。 岂不是荒唐? 何况崔韫一走,大理寺的水又深,谁来接管? 很快,有人念及一人。 谁不知当年是崔老太爷一手培养的崔柏。偏偏后者弃文从武。 「崔老太爷学富五车,身子骨也坚朗。不知……」 崔韫不疾不徐起身。 「许大人说笑了。」 「祖父请辞罢官离开朝堂多年,便是家中小郡主都是外头聘请的夫子,他老人家如何能担负此等重任?」 这话也不假。 爀帝还记得,当年崔韫去外头给崔绒寻夫子时,他特地招其入宫。 ——怎么不让绒姐儿来国子监? 崔韫却道。 ——国子监默夫子严苛,臣也有私心,只盼她平安喜乐。 少年郎周身都透着一股沉稳的气息:「臣心里已有一人选。」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爀帝也是一喜:「朕就知你最有主意,快说。」 崔韫将视线缓缓落到了摊靠在背椅上,翘着二郎腿不知何时闭眼,睡的醉生梦死,还在打鼾的姬霍身上。 场面蓦然一静。 爀帝:??? 众人:??? 恭亲王:!!! 他一掌拍了过去。 「嗷!」 姬霍疼的惊醒。 他刚要骂人,却听姬甀为难道:「姬霍虽是我堂弟,可他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便是写的字,只怕都没稚儿工整,文不文,武不武,这些年来事事荒唐,崔侯所言,实在儿戏!」 姬霍不高兴了。 「我没本事碍着你了。」 恭亲王也不高兴,一张脸拉的老长。 「太子,你当着我的面,这般言语,怕是不好吧。」 实话!需要你说吗? 他还会不知道? 非要在他心窝处撒一把盐? 姬甀忙道:「皇叔息怒。」 「都气到嗓子眼了,你让我怎么息?」 周边的议论也跟着纷纷。 崔韫嗓音偷着股冷清:「诸位稍安勿躁。」 他微微一笑:「事前,世子就曾在臣面前提及默夫子一事。」 「世子看法独特。更是字字珠玑。」 姬霍没想到崔韫又夸他。当即抬起手:「你这人怎么揪着一件事不放,私下夸还不够,非要让皇伯伯赏我吗?行了,不许再说了。」 不! 说! 继续说! 他受得住! 崔韫语气平静:「论学识,他的确不及旁人,论规矩,亦是如此。然,人有所长亦有所短。世子为皇亲贵戚,自也有让人信服之处。」 他缓缓一顿:「譬如……谦虚。」 姬霍飘飘然。 他甚至觉得,崔韫同沈婳也挺相配的。 谢珣是兄弟,可到底是后面插足的。若是去抢,到底不磊落! 崔韫:「既然无法定下人选,臣以为,不如请盘山学院的周老先生出山坐镇。若怕疏忽,也可再从翰林院挑选几位大人,一并辅佐。」 「再由世子行监督之责。」 姬霍有种不好的预感。 姬甀仍旧不赞同。 「这……不是乱了套了吗?」 舒御史也是紧紧皱眉。 「的确不可。」 「怎么不可了!本王到觉得谢小子说的实在好。」 「有我儿在,谁敢不知死活的逃学?」 「那些扰乱课堂的,不顾夫子教诲趴桌上睡的,都是我儿玩剩下的。」 「他总不能继续闲散下去!皇兄!臣弟像你保证,只要他在,保管那些学子老老实实的!」 「是吧!臭小子。日后你得以身作则,在国子监受着熏陶,没准 不出几年,科举上头都能有名次了!」 姬霍的唇上下抖动,得意散去,变成崩溃。只能含恨的看向不远处云淡风轻的崔韫。 「我……我不想。」 后背被恭亲王狠狠一拍。 他险些吐出血来。 恭亲王:「不!你可太想了。」 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0章 你有那无处安放的美貌 「孤为储君,有监国之责,就算得罪了皇叔,有的话也不得不说。并非孤贬低姬霍,这些年,他除了闯祸还会什么?让他前去,只会误人子弟。」 姬霍被崔韫算计的本就心生厌烦。偏偏姬甀还自诩不凡,像只讨人嫌的苍蝇般,嗡嗡的吵个不停。 姬霍就不明白了。 姬甀能站在这里无非是投了个好胎。 皇子里头,若个个都不曾出事,一并接受同等的教学。在那里头,他可算不得拔尖! 而,姬甀凭什么瞧不起他? 姬霍钻入死胡同,突然较起了劲。他眼眸一转,闪着精光。 「我承认,刚纳的小妾没舍得让给太子堂兄的确不应该。可一个女娘罢了,堂兄何至于如此记仇?」 他表示很无奈:「可那小妾觉得我俊,也会疼人。自个儿点头非要跟我,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太子您也强求不来。」 一个强求,不得不让人深思。 这三言两语透露的消息太多,足以让在场的人齐齐吸气。 姬甀傻眼。 皇后更觉脸上无光,险些失了仪态。 恭亲王一拍桌子,震的上头茶盏里的水肆意剧烈晃动,跟着溅了出来:「竖子!你休要污蔑!」 姬霍毫不畏惧。只见他起身出席,在诸多目光下,在爀帝面前直挺挺跪下。 「皇伯伯,我可不敢当着您的面耍心眼随意污蔑。你若不信,大可回去后查上一查。」 他甚至装模作样的给姬甀求情:「不过,也不能怪太子,我那小妾身娇体软,又唱的了能酥人骨头的江南小曲。的确是不可多得美娇娘。」 爀帝目光犀利看向姬甀。 姬甀哪儿还有先前的义正言辞,当即白着脸跟着跪下。 「父皇——」 纳一个小妾,诚然不算什么大事。 可姬甀是太子。 先有宣家女娘,早已让人引发公愤,后又有乐伽公主一事,好不容易才将丑事掩下。 如今,又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妾。 御史台的人对姬甀失望透话就听崔绒不合时宜的出声。 「沈姐姐,四皇子怎么又在看你!我盯他很久了!」 崔绒很不高兴:「他是看上你的脸了,还是看上你的钱了!我答应了吗?二叔答应了吗!」 沈婳闻言正要说什么,就听崔韫冷淡又危险的笑了笑。 沈婳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成了一句。 「我想了想,他没准也想吃肉。」 「是吗?我还以为沈娘子是会说。」 他一顿,凉淡似笑。 「不意外,毕竟你有那无处安放的美貌。」 沈婳:……的确是她想说的词。 可从崔韫嘴里不含任何情绪的说出来,裹着一股凉飕飕的寒风。有些怪异。 「沈娘子怎么不出声了?」 沈婳迟疑:「说的很不错,那我夸夸你?」 不知为何,沈婳再吃炙肉时,总觉得比先前的香。 味蕾得到满足后,女娘舒坦,甫一抬头,不由一怔。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 乐伽察觉落在身上的一道强烈却不夹杂恶意的目光。 她对上女娘的视线。 沈婳矜持的抬起手侧的茶盏,对着乐伽敬了敬。 乐伽惶恐。自来大祁后,她收到的大多都是鄙夷和轻视。她连忙捧起酒盏,回敬。 沈婳很快收回视线。继续吃着肉,眼神深沉却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她又看过去。 女娘又敬了一杯。 乐伽继续回敬。 沈婳微笑,继续吃肉。 然后又看过去。 不等沈婳举杯,乐伽眉眼弯弯就敬了过来。 崔韫:…… 谢珣:…… 经验让他们总觉得不安。 而这边,姬霍正下保证。 「皇伯伯,监督一事,我必须办的漂漂亮亮的,给您长脸。」 「堂兄膝下的皇长孙,曾将默夫子气的得病,我定然也会把他教训的服服帖帖。」 爀帝也彻底没了胃口。 「老四,这事你怎么看?」 被点了名的姬妄,这才上前:「儿臣觉得可一试。」 「阿霍是皇叔的血脉,日后得撑起恭亲王府门楣,继续不学无术如何能成才?」 「然,皇兄所言也无错,不如先试上一月瞧瞧,若实在不行父皇大可撤去其职。」 他说一句话,姬甀的脸色就差一分。 「嗯,依你所言。」 爀帝最好面子,没看地上的姬甀一眼,离席。 姬霍很是气人的对着爀帝离去的背影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谢皇伯伯。」 爀帝回了营帐,发了好大一通火。 他摔了茶盏,怒意燃烧。 「一个不起眼的监督之职,也就他揪着不放!」 这些年,他给姬甀收拾的烂摊子也不少了。 应公公忙安抚:「殿下无非是太有担当了。生怕国子监会有不好。」 爀帝还能不知姬甀的用意,无非是这些时日次次碰壁元气大伤。故想出头来彰显他的能耐。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1章 你的脸怎这般红 「那也得从不出错,不让人抓着把柄,才会让人信服。」 他如此不给恭亲王府的脸面,怎能怪姬霍给他抖了出来。 爀帝眸中冰冷:「他还总是怨朕更疼爱老四。」 「朕倒是想高看他,他给朕机会了吗!」 「御史台的人,只怕是又要***参他了!」 应公公将头压到最低,身子也躬了起来。 「皇上息怒。」 「这次狩猎,是殿下拔得头筹。」 爀帝闻言,却是冷冷一笑。 「若谢珣上心,有他什么事!此事是值得拿出来说嘴吗?」 说着,他努力平息情绪。沉着脸翻开名册,视线往下落,又停留在最后一页。 姬纥,数量零 姬誊,数量零。 都是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篝火宴随着天子离去,很快陷入了僵局。 这场宴,也跟着散场。 满座的席位,很快,只留下几个人。 「姬霍。」 角落里的姬纥总算忍着笑出声。 「你当真要去国子监?」 姬霍从地上爬起来,他也没隐瞒。 「原本我是一万个不愿。」 「凭着我的本事要不了几天,也能将国子监闹的乌烟瘴气,自然能让皇伯伯收回成命。」 可偏偏,姬甀死命的撞上来给他寻晦气。 姬霍放狠话:「我呢,一定和皇太孙磕到底。我搞不了姬甀,就搞他八岁的儿子!」 八岁…… 谢珣起身,索性走到对面,搬来隔壁空着的案桌,一并拼在阳陵侯府席位上。 很快,他又取来椅子,招呼谢宜宁坐下。 姬霍准备算账,他气势冲冲过来。 崔韫见状却是波澜不惊。 「世子不该谢我吗?」 「我谢你*#%!*……#」 他骂的很脏。 谢珣听的头疼:「姬霍,与你而言,这是好事。」 「四皇子适才所言不无道理。你父亲总会年迈,你还指望他能护你多久?」 姬霍很快泄了气。 护吗? 他其实并不懂恭亲王。 他甚至没法同外人道,是他父王故意把他养废的。 模糊的记忆里。 ——谁准许你偷偷看书的? ——臭小子,在描摹谁的字帖?霍哥儿不过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走,阿爹带你去放纸鸢。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 在他彻底变坏养歪之前,又将他从赌坊里揪出来。手腕粗的藤条不由分说的落在他身上。 ——那是你能沾的? ——那种地儿是能吃人的!多少赌徒债台高筑,最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还去不去了!去不去了! 谢珣见他安静了,把人拉着坐下,又对崔韫随意道:「他这人毛病多,可人还是不错的。」 崔韫垂眸给谢珣斟了盏酒,情绪素淡道。 「他咒我的夫人。」 沈婳险些呛到,连忙喝了一口酒压惊。 谢珣困惑,他去看姬霍:「可是真的?」 姬霍不甘不愿点头。 谢珣继续疑惑:「……你何时有的夫人?」 「快了。」 姬霍:……不要脸! 谢珣也不再问,左右是崔韫的私事。他的心思只在沈婳身上。 「那行,回头记得请我喝杯喜酒。」 他转头:「沈娘子。」 沈婳手一抖:「谢……谢世子。」 「你的脸怎这般红?」 沈婳茫然:「有吗?」 沈婳掏出小镜子,凑近了看。镜子里的女娘面颊晕粉。 她茫然:「可我不热啊。」 可为什么,她的耳根也开始发烫? 这边说着话,很快,又有人搬着案桌拼上来。 姬纥抱怨:「好好的篝火宴,舒御史提什么默夫子。闹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乎的。」 不过人走光了也好。 他多看姬甀一眼,就膈应。 姬纥转身去看身后。 「跟着我作甚,还不回营帐?。」 很快,传来轻慢的脚步声。 乐伽走近姬纥,她眼睛不敢随意看,就低着头看地。用蹩脚的口音呐呐道。 「我不走。」 她讨好道:「老七,行不行?」 老七??? 「谁让你这么叫我了!」 「父皇是这……这么叫的。」 「你又不是我长辈!不准叫!」 乐伽小声抱怨:「你们这里规矩好多。」 姬纥觉得乐伽忒烦人了。 可转念一想,前几日,乐伽一直躲在营帐内,生怕撞上了姬甀,其实……也怪可怜的。 到嘴驱赶的言辞,莫名的成了一句。 「要坐自己去搬椅子。」 「欸!」 乐伽清楚姬纥并不待见她,当即很有眼色的找了离姬纥最远的位置坐下。 姬纥的脸更黑了。 乐伽见此,不知又怎么得罪他了,当即愁眉苦脸。 喊他名吧,被府上的教习嬷嬷斥责,没有规矩。 唤他郎君,姬纥气的结结巴巴,又不让。 她实在不知道该叫他什么了。 就在这时,她见沈婳吃完了果盘的水果后。素手捧着小脸,眼尾翘起一点,趾高气扬。 「喂,我还要。」 也不知在叫谁。 可崔韫起身,谢珣起身,姬霍也起身。 姬纥一把拉住姬霍:「神仙打架,你凑什么热闹!」 姬霍:「……我这该死的胜负欲在作看着他们动了,总觉得自己不能输。」 很快,两人回来。 谢珣将水果送到沈婳面前,细细叮嘱:「少些吃,此物凉可别闹了肚子。」 那一盘水果沈婳压根没碰着,就被崔韫很有礼貌的推了回去。 「谢世子照顾谢娘子即可,沈婳这边,着实用不着你费心。」 谢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 乐伽看明白了,下回她就叫姬纥「喂」。 沈婳亮晶晶的看着她。 「你真好看。」 乐伽很谦虚:「没有没有,你才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娘。」 俗人沈婳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告诉她:「其实还差那么一点。」 「没听懂。」 女娘很是友善的分了崔绒盘子里一半灸肉给她。 崔绒:?你清高!你怎么不用自己盘子里的!.. 女娘无视她的幽怨,她还不忘同乐伽碰了个杯。最后袒露目的。 「你的头发怎么是卷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 沈婳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发。 呜呜 呜,她也要! 「我生来如此。」 沈婳恹恹找到了答案。 她呼吸一窒,指尖抬起那么一寸,用不确定的语气在问。 「那我……还得重新投个胎?」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2章 是……是我自作多情了? 夜色侵染的韵味愈发浓烈,篝火渲出炙热的红。烟柱飘幽,沈婳烤着火,暖意让她舒服的眼儿眯了起来。 女娘懒懒的斜靠着,毫无仪态。偏偏又异常的赏心悦目。 这里的酒,度数太浅。她喝了不少,却依旧清醒。 崔韫用帕子给崔绒擦了擦油汪汪的小嘴。又算了算时辰。缓声道:「明儿还得启程回盛京,又是好几日的车程,早些歇吧。」 「走什么!本世子纡尊降贵给你倒的酒,都没见你喝一口!」 崔韫神色如若的端起酒盏。骨指如玉,他清浅的抬起毫无情绪的眼眸,嗓音温润好听。 「祝贺世子。」 落下四个字后,他将酒盏抵至唇角,指尖往上抬了抬,甘甜的酒水顺着舌尖往下滑,男子一饮而尽。 这四个字,仿若一把利剑,毫不犹豫的捅向姬霍脆弱的心脏。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崔韫是一点也不吃亏。 崔韫送耷拉着脑袋,表示还没玩够,却反抗无效的沈婳回去。 半柱香后,女娘正要入帐,送他回来的男子嗓音被风缓缓渡来。 「晚安,好梦。」 沈婳敷衍的应了一声。 「哦。」 崔韫看着女娘:「该你了。」 沈婳:??? 她拧眉,看着崔韫:「我是被你疯狂求娶的,不好对你避之不及,哪有和你互道晚安的道理?」 崔韫看着女娘别扭恼怒的眼眸,抬头抚了抚眉心。 一下,两下。 「那的确是我为难沈娘子了。」 「这是自然。」 沈婳不免又想起一事,语气更恶劣:「你适才胡乱喊我的事,我都没同你算!」 崔韫看着她:「喊什么?夫人吗?可我从未指名道姓。」 沈婳张牙舞爪的怒火一顿。 她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脖子缩了缩。 「是……是我自作多情了?」 崔韫懒懒散散的睨着她:「不,沈娘子是有此觉悟。」 「挺好的。」 沈婳:??? 不不不,她一定是被崔韫带偏了。才不慎对号入座了。 逗完了他的猫儿,崔韫这才眉目舒朗的走回自己营帐。 刚撩开帐帘,就察觉帐内存有陌生的气息。 崔韫脚步一顿,只一瞬,消散所有的笑意。沉静去茶几处坐下,而后碾茶,击拂,不急不缓的煮着茶水。 「三皇子的伤养好了?」 背对他的姬誊缓缓转过身来:「我不请自来,你倒是不意外。」 茶水咕噜咕噜的发着声响。很快,茶香氤氲一室。 崔韫淡声:「刚到的都匀毛尖。尝尝。」 姬誊提步走过去,接过崔韫送来的茶,送至鼻尖闻了闻。 崔韫看着他:「没下毒。」 姬誊一顿:「你多虑了。」 他在崔韫对面坐下:「我幼时喝的第一口茶,是母妃的手艺,她说是跟着舅父学的,就是这都匀毛尖,多年没尝了,免不得怀念。」 他低着头,拨动着茶盖,嗓音却是沉了沉。 「崔侯调查我?」 「是。」 姬誊似笑非笑:「你倒是毫不隐瞒。」 崔韫慢悠悠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指腹摩挲着杯壁的繁复纹理。 「三皇子今夜前来,不也是毫不伪装。」 姬誊听到这句话,反倒阴晴不定的又笑了。 都说当时的邵贵妃,美艳动人,其子模样肖似。姬誊便是瘦弱,可眉眼却透着日后的浓艳。 「那不妨说说,都调查到了什么?」 「不多,可也不少」 崔韫不轻不重的笑了笑:「可然,凭什么告知?」 姬誊倒也不气,他好似在提醒一见罪平常不过的事。 「不知崔侯可知一句话?好奇心太重的人,死的越早。」 崔韫黑眸沉沉,丝毫不惧,反倒在气势上死死压了姬誊一头。他见姬誊手中的茶见了底,不忘又给其满上。 「是吗?」 他凉凉道:「本侯真是怕极了。」 姬誊:…… 很快,帐内陷入死寂 习武之人自能听到远处,来自士兵巡逻整齐的脚步声。这个时辰,怕是不少达官显贵早已安寝睡下。 崔韫的营帐自然是好的,位置好,其中陈设齐全。不似姬誊的营帐,只堪堪摆了一张榻,只要一翻身,就能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对于此等不公,姬誊却接受的很平静。也不知多了多久,他再张口时,却少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当质子的那些年,我起先没想过活着回来。」 那时,他的日子远比现在的差。 他被送出大祁,面对的都是些粗犷的面孔。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可这不是最可怕的。 刚到不久,他就被凌辱关进狗窝铁笼。 ——大祁来的小畜生,自该同畜生一道。何必把他当人养? 带着厚厚一层污垢的碗,被人踢了进来,那早已馊了的饭菜,洒落他一身。 ——狗东西,还不吃么!一粒都别剩,不如再舔干净。 所有人都以此为乐。. 毕竟,他就算死了,大祁也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当年,你父亲悄无声息,曾在我重病一心求死时千里迢迢曾偷偷看过我。」 崔韫眯了眯眼。 姬誊眸中晕染着温情:「他送来了对我而言,极为珍贵的物件。」 」他的恩情,我铭记于心。」 自那日后,他学会了低头,阿谀奉承,还有卑躬屈膝。 他没忘,淮安王府的上百条人命。 他永远记得邵贵妃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侧道。 ——誉儿,你舅父最疼你了。你刚出生,他就亲自打造了两幅金锁,一个给你,一个给你舅母腹中的孩子留着。 ——姬昌昶陷害他!那时你才一岁,淮安王府横尸遍野,你舅母刚诞下还不曾睁眼的孩子,也一并丧命。 邵贵妃的神智也变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只要爀帝不出现。 她还能抱着姬誊,温温柔柔的给他梳着发。 每次见了爀帝,被压着疼爱后,她就会陷入了癫狂。会掐着姬誊的脖颈。 ——我在冷宫总是惦记外头的你,生怕你病了,饿了。所以我讨好他,好不容易从冷宫出来。亲自抚养你,可我凭什么为了你隐忍,你怎么不去死! 只要她温顺,爀帝自然爱屋及乌会对姬誊好。 太子有的,姬誊有,太子没得,姬誊也有。 章节目录 第303章 怎么总是夜里才来瞧我 最后那一日见面,是姬誊五岁生辰。 邵锦荟惹怒爀帝又被关入冷宫。为了让邵锦荟低头,爀帝是默许姬誊能出入冷宫的。 姬誊额间缠着白布,有些害怕邵锦荟,可又忍不住想去亲近。 邵锦荟立在瑟瑟寒风中,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宫装。 「誊儿。」 她歉意的看着他:「母妃病了,将你弄疼了吧。」 姬誊立马红了眼。 邵锦荟亲手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她时不时的抬手摸着姬誊的头。温温柔柔的同他说着话。 姬誊很喜欢这样的母妃。 当晚,母妃把他送到冷宫门前。 ——母妃,我明儿再来。 邵锦荟缓缓蹲下身子,将他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了许久:「好。」 回去的途中,姬誊总觉得不安。夜越深,他便越慌。半夜惊醒后,他外衫都忘了披,直打颤的跑了回去。 而,邵锦荟已自缢而亡。 屋中给他留了一封绝笔信。字字泣血。 姬誊至今还记得。 ——母妃在闺中,曾也是千宠万宠养着的女娘,昨儿梦见你舅父了,他还是年轻时风华绝代的样子,我不是好母妃,可母妃不是生来就会做母妃的,所以让我的誊哥儿一次次落伤。这偌大的皇城四面都是墙,爱没法爱,恨没法恨,解脱不得,血海深仇更是忘不得,母妃太累了,就不想再陪誊哥儿了。 时过境迁,再去回首,心口处仿若还能滴血。 崔韫却是心肠很硬:「就这些?何须三皇子亲自跑这一趟?」 男子忽而抬眸。 「你所言是真是假,亦或是存有其余目的,我都不在意。」 「三皇子的事阳陵侯府绝不会插手。至于你后头要做的是。」 姬誊有些意外。他听到对面的崔韫,一字一道。 「我很期待。」 ———— 姬誊走后,崔韫将杯中的茶抿下,这才起身,洗漱歇下。 他也着实倦惫。 很快,男子沉沉睡下,梦境推开他记忆的门。 「站住!」 一道嗓音严厉叱斥。 崔老太爷呼吸急促的追了出来。 崔韫脚步一停:「虎腾,金吾卫以是明摆着的事实,我同宣表哥一直在查善城当年的蹊跷。您为何一拦再拦?」 「查了如何?知道结果又如何?」 崔老太爷:「我原以为你稳重了!却不想还是不知三思后行,这件事就此罢手,我不准你再查!」 崔韫自不回应。 崔老太爷如何不知他的犟脾气,一件事认准了,即便磕的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回头。 「进来!」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也不再瞒了。挪开书房柜子上摆着的花瓶,打开里头藏着的一间密室。 崔韫还是第一次得知书房有密室,不等他深思,崔老太爷从中取出厚厚的信纸。 他沧桑不已:「你要查的,都在这里。」 崔韫意外,忙打开取出。 崔老太爷:「我又如何不知其中疑点重重,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就这么死了,你当祖父会甘心?」 「那年为何援军迟迟不至?」 「为何,将士们身上那个盔甲和兵器却无端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可事实是什么? 金将军所在的善城,的确有副将被敌军买通,里应外合下,至城门很快失守。 可有谁知道,那副将分明是爀帝的人。 这件事是大祁的君主默许的。准确而言,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为了除掉崔家父子,不惜同敌国勾结,将善城拱手相让。 三位能将拼死护住城池,殒命于硝烟,血溅战场,什么铮铮铁骨,满门忠烈,成了天大的笑话。 当时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崔韫久久无言。 他明明早已有猜测,可真当事实摆在他眼前,仍旧难以接受。 如此不仁不义的君王,为何要为他效忠,为他卖命? 爀帝当真是可怕的人。 崔老太爷背对着他。 「这些是你父兄出事的那一年,恭亲王送来的。」 「官家最是谨慎,里里外外都是眼线,已有察觉有人在查当年一事。恭亲王也给你掩了过去。」 「胳膊如何扭的过大腿?这种事咱们崔家只能低头认。」 崔韫出了书房,神色恍惚。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 掩?如何掩? 唯有封口。 崔韫面色一沉。 可等他出府追过去后,耳边充斥着尖叫和撕裂哭啼,熊熊烈火好似随时都能将他吞没。 这些……都是他同宣沉派出去的人。 一道身影走近。 恭亲王好似等候他多时。 「你不能意气用事。」 「上面已经查到他们头上了,一进大理寺,便是再忠心,什么都能吐出来。」 所以,最安稳的手段唯有弃车保帅。 而也只有一把大火,什么都没留下,才能将一切彻底烧个干净。.. 让查没处查。 「磊落永远比不得黑暗里的苟且,看见了吗,这些人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也是他们愿意的。」 「崔小子,你能耐超于常人,可本王觉得眼下还不够。」 「不过,再给你些时间,不出几年,你定然会是最杰出的后生。」 崔韫额间冷汗连连,他倏然惊醒,在榻上坐了起来。 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崔韫的面色阴沉不已。 他经常会做这个梦。 梦里的无助和滔天歉意,总让他耿耿于怀。 影一上前,奉上一盏茶。 崔韫没去接,他嗓音低哑:「几更天了?」 影一恭敬回应。 崔韫闻言,闭了闭眼, 这些年,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不少,手上更是沾了人命,可…… 可只要想到被大火吞噬的那些人,总是心有余悸。 崔韫再也没了睡意。 他缓缓起身,披上了外袍。缓了片刻后,走了出去。准备去看看崔绒,可走着走着,却见崔绒旁边营帐还亮着灯。 沈婳竟还没睡。 崔韫缓步走进,忽而脚步一顿。修长的指尖紧紧攥起,跟着泛白 帐内传来细细的说话声。 沈婳抱着谢珣的胳膊。嗓音布满了带着数不尽的幽怨。 「怎么总是夜里才来瞧我。」 「哈!咱们这样,还真像画本子里头的偷情。」 谢珣低斥:「净胡说。」 崔韫的心猛然的往下沉。男人下颌线紧绷,密密的眼睫在眼底浓翳。 他黑着脸大步闯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304章 那你是爱的多深沉 帐内只点了一盏灯。 沈婳手里捧着根发带,代替直尺量着谢珣的尺寸,一一记下数据。 「不是说谢府绣娘缝制的衣裳总是不满意?待我回去,得空亲手给你做一身。」 她说这话,实则是有些虚的。 女娘太久没碰针线了。 久到都快忘了的陌生。 可她面上的气场却是很足的。 谢珣眼角闪过惊讶和喜色。 他比谁都清楚,沈婳将最爱的刺绣弃了足足三年。最后成了她不原谅自身的心魔。 而这会儿,沈婳像只骄傲的猫儿,说话也跟着拿腔带调,她做着手里的活儿:「先前,我钻入死胡同,对刺绣也是避之不及,可却忘了那是我长年累月积攒的本事,绣坊还等着我回去,也总得再拾起来。」 「所以,就先拿你试试手。」 「别动,若是害我弄错了数,我可不会再给改。」 谢珣很配合。 沈婳让他抬手便抬手。 他记得当年山林出事时,沈淳氏拼死护着他,身上挨了数剑。 鲜血滴答滴答从嘴角留出来。烫的被她压在身下的沈雉一个激灵。 沈淳氏的唇一张一合,意识消散间还在不舍的凄凄叫唤。 ——我的漾漾。 她至死都在担心,那个最娇气的女娘。担心她身子孱弱再无人照料,担心她知晓此事后的伤心欲绝。 念及此,谢珣未曾察觉帐外的动静。 崔韫入内,目睹的就是这一幕。 女娘微微踮着脚尖,攀上谢珣的肩。她眉眼弯弯,两人凑的很近,在崔韫眼里,好似下一瞬,两人的唇就能贴上。 男子黑眸沉沉,仿若涌着一摊浓稠的墨,更在一瞬间卷起波涛汹涌的呼啸海浪。 他周身的气场变得森冷,铺天盖地的参透过去。 沈婳瞧见崔韫,漂亮的眼儿一眨。 先前,她同何储定下婚约,沈雉一个读书人,愣是将其揍的鼻青脸肿,后还气的茶饭不思,整日跟在她身后。 ——我已然手下留情了。 ——嫁什么人,阿兄养你一辈子不好吗? 故,沈婳到底没将崔韫的事,告知谢珣。 可崔韫多多少少是有些阴魂不散在身上的。 他的心思,沈婳收到了。 可……追的委实也太紧了些。 沈婳迟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可没有先前她同谢珣说偷情二字来的柔情似水。 女娘甚至,面上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她是一点也不在意事情败露被瞧见吗?还是,这就是沈婳最后给他的答案。 崔韫的心猛的下沉。 谢珣有些意外:「崔侯?」 「你怎会在此?」 他再去看沈婳,屋内点着炭火,女娘身上不过是披了件单薄的外衫。身上并无其余配饰,头发披着,便是妆容也洗了去。 干干净净的。 少了一份明艳,多了三分楚楚动人。 很快,谢珣语气凝重,温和的情绪难得有不虞之色。 「女娘名节何其重要,沈娘子尚未出阁,你便是要入内,也该在外询问一二。怎能随随便便踏入?」 「若是让外人瞧见,岂不是毁了她的名声?便是清白,只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崔侯是最重规矩的人,这一点应当无需我提醒。」 这些话,明明是崔韫该质问的。 可喧宾夺主却出于谢珣之口。 实在荒谬了些。 谢珣凭什么?就凭沈婳在意他吗? 崔韫一步一步走过去,面色的血色,一点点散去。 下一瞬,女娘的手腕被人攥住。一股力,毫不犹豫的将她同谢珣拉开。 她重重的砸到崔韫怀里。 谢珣愣是看直了眼。 「你——」 下一瞬,凌厉的风从他耳侧传来。 谢珣不妨,生生受了这一拳。他身子踉跄后退。 他「嘶」了一声,右脸疼的麻木。 「谢世子还不滚吗?」 崔韫仍旧是平素矜贵冷峻的模样,他用帕子擦了擦手,又弹了弹衣袍,仿若动手的不是他。 谢珣:「崔侯大抵是误会了。」 沈婳傻眼。她下意识要跑过去,腰身却被崔韫勾住。 「你打他作甚!下手怎这般重!」 崔韫眼里的晦暗深深:「心疼了?」 他似觉得有趣,不由低低的笑,笑的沈婳直发毛。可很快,见谢珣没走,笑声又蓦地消失。 「你是真不怕死啊。」 谢珣无奈,也知他误会了:「这件事,我还是愿意解释的。」 「我和沈娘子并非你所想。我今夜过来无非是——」 谢珣一顿。 很快,他沉默了。 大半夜同女娘共处一室,还迷晕她身边的影卫。这件事貌似如何也解释不清。 他这般,成了崔韫眼里的挑衅你。 沈婳恼怒的去拍崔韫死死收在她腰间的手。她脾气上来:「谢世子就是来同我私会的。」 「我还要给他缝制衣裳。」 「我平素都舍不得打的男人,你怎么可以揍他!」 「你不是君子吗!」 崔韫下颌线凌厉绷紧,似还有些微微颤抖。 「背着我,第几次了?」 沈婳告诉他。 「第三次。」 女娘:「还会有第四次,第五次。」 崔韫认真的听他说完,最后凉薄的笑了笑。 他扣着她的腰,一手抵着女娘如玉的后颈,像是对待猫儿般,轻轻抚摸着。 「沈娘子心性单纯,难免被人哄骗,走了弯路,做了错事。我不怪你。」 沈婳一言难尽。. 那你是爱的多深沉。 寻常男子不都得撂下一句狠话,再甩脸走人? 「沈婳。」 崔韫嗓音暗哑:「喜欢他那样的?」 「我不是让你别同他走太近么?」 他盯着沈婳,用残存的理智在问:「怎么就不听呢?」 谢珣总算听出不对劲来。 「什么叫背着?」 「不对,不对,怎么听着像是在抓女干?」 轰的一下,他倏然顿悟。 谢珣身子都僵了。 崔韫这占有的姿势,俨然对漾漾心怀不轨! 从一开始,是他亲自将沈婳送到崔韫身边。是他一直在给崔韫机会! 谢珣恨不得剁了崔韫的手,脾气再好的人,总算是崩溃了。 「崔韫,你的手!给我放开!」 「放开!」 谢珣闭了闭眼,再也压不下火气。 「都到这个氛围了,不如去外头比划比划打一架?」 章节目录 第305章 崔韫也忍他很久了。 已是四更天了。 苍穹之上,月色皎皎。暮色沉沉,空留静谧。 不知何时,帐外刮着的风定下。 沈婳叮嘱谢珣:「别再受伤了,记得躲着些。」 然后,她看向崔韫。 「男子身上总该落些疤痕的。对吧?」 谢珣实在不想看沈婳同崔韫说话:「崔侯,请吧。」 他揉了揉腕骨:「是我识人不清,这才高看了你。且让你三招。」 崔韫也忍他很久了。 短短一瞬,他的思路无比清晰。 他很不人道的在谋害算计。 如何彻底毁了辅国公府? 辅国公这些年,算是干净,可也身居高位利用职务之便,给谢家小辈运作。这其实不算什么,如此行事的也大有人在。可他只要动动手指,用大理寺卿的身份随时能将其扣上贪污受贿的罪名。谁让辅国公生了这样令人厌恶不止的谢珣。 至于谢珣。就更简单了。 抖出姬誊,无需他动心思,爀帝这种人,就会认定其谋朝篡位。 谢珣撩拨了沈婳,他就该付出代价。 崔韫抬了抬眼皮。他轻声对沈婳道:「你该睡了。」 「去山林。」 后面这句话是和谢珣说的。 「行。」 沈婳一个激灵:「真去啊。」 答案自然是无疑的。 一个最稳重端持,处事永远云淡风轻,一个行事温和,落落大方很少计较。 在此刻,竟然约架。 说出去,怕是无人敢信吧。 眼看两人就要出帐。 「等等。」 她忽然出声。 女娘咬了咬唇,袖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颤颤的眨眼,又好一番踌躇。 这天下,除了谢珣,她最相信的就是崔韫了。 那份依赖,是没掺假的。信任,更无法湮灭。 她总算下定决心。 「他,是我兄长。」 女娘看着崔韫的背影。 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晰。 「亲的那种。」 ———— 翌日。 所有人都在收拾行礼,准备回程。 崔绒跑上跑下,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揪揪一晃一晃的。 「你是在说瑞安群主的为人吗?」 崔绒听见有人叫她,当下探出身子,小步小步挪过去。 「她啊,性情顽劣的很。」 南枝同刚结识的小女娘道:「日后见着她,还是绕着走才好,阳陵侯府到底不好得罪。」 「这样吗?」 「自然,我骗你做甚?」 南枝还要说什么,有个人就撞了上来。 很快,她被推到地上,崔绒一屁股坐在她身上,牙咬的咔嚓咔嚓响。 「我真的是忍你够久了!」 崔绒死死抓扯她的头发。 她拔去她发上的各种首饰。 「让你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还和我炫耀你的首饰多!」 崔绒想了想,终于找到词汇形容:「不正经!」 南枝疼的眼冒泪花。 她显然没想到会被崔绒听见,到底还是小女娘,如何做得到年长的面不改色。 当即吓得哆嗦。 「快拉开她。」 适才同他一道的小女娘。刚要上前。 崔绒瞪过去,气势汹汹:「谁敢 动本郡主!我!让!她!死!」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扰了周边的人。闻着信儿的南太夫人匆匆而来。 「枝姐儿!」 南枝头发被挠成了狗窝。.z.br> 「我的心肝,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南太夫人抓住崔绒的胳膊:「走!老身今儿必须得到崔侯跟前论上一论!」 崔绒小身板挺的直直的。她将手上揪下来的头发扔到地上。 「放开我,本郡主自己会走!」 彼时。 影五被影一提着训。 「我看你是一点不吃教训。被下了三次药,竟然毫无察觉?」 「好在没出事,若是这次真有个好歹——」 影五听后表示:「还是有些察觉了的,那几晚睡的特别香。」 她已经很久没睡这么舒服了。 两人的对话,沈婳全都听了去。女娘时不时懒懒散散的打着哈气。 她困的不行,秀气的鼻子皱了皱,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就听外头一阵喧哗。 「崔侯,这件事你可得给老身一个交代!」 崔韫规矩有礼,嗓音平和:「南太夫人稍安勿躁,此事,若是我家绒姐儿有过,我定带她登门道歉。」 「什么叫若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我家枝姐儿受了罪。」 南太夫人就那么一个孙女,还是她亲自抚养。这会儿也是气急了。 「侯爷,老身好歹也是同你祖母有过交情的,你刚出生那会儿,老身也抱过。你父兄去后,我更是去吊了唁的。」 「南太夫人。」忽而一道女音传来。 沈婳几步走过来。 女娘上下扫视她一眼:「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是件很值得说嘴的事吗?那我需不需要将南家葬着的十八代祖宗,全部问候一遍?」 南太夫人看见沈婳莫名的怵。 「可我家姐儿被打了。早些年瑞安郡主靠着一张嘴,弄哭她几回?如今就动手了,日后还得了?」 崔绒:「我没打她!」 她理直气壮:「我就抓她头发。」 沈婳:「听到没,没打。」 「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随意诬陷六岁小女娘呢。」 南太夫人一哽。 「这……」 「可也不能扯她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崔绒:「不能。」 「她说我坏话!」 「本郡主自然不能放过她。」 南太夫人一见崔绒还敢如此说,气的手都在抖。 「崔家女娘若不再管束,怕是要无法无天了。女娘之间有纷争在所难免,何至于此啊。若是伤了碰了……」 「小鬼,你动手的确不对,道歉。」 崔绒很不情愿。 然后她听到沈婳又道:「郡主的错,她会认,阳陵侯府的规矩好着呢,不像南太夫人是非不分。不知有因才有果,你家小女娘并不无辜。」 沈婳埋怨:「您老也是的,什么伤了碰了的,还不忘好端端的咒自己孙女。」 「万一出事了呢!」 「怎么听着,南太夫人还挺遗憾?」 崔韫由着沈婳将南太夫人堵的哑口无言。 他的余光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崔韫眉心一动。他揉了揉紧缩的眉心,很快沉静的提步过去。 「谢世子。」 崔韫不疾不徐:「既然一道,不若坐一辆马车,路上也算有伴。」 章节目录 第306章 还……还有这种好事 谢珣止步未曾回应,他好似看不见崔韫似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趾高气扬的女娘身上。 女娘一手搭在崔绒的肩上,抬着下巴睨着对面被堵的哑口无言的南太夫人。 她发上别着根金簪,还有风一吹就能晃动清脆悦耳铃铛的步摇。女娘唇红齿白,病容不显。 好似……同常人无异。 谢珣迫切的准备等沈婳一好,就将她接走,远离崔韫。 「既然熏香有故,也算有了病因,倪大夫那边怎么说?」 「我瞧着这几日,她恢复的极好。是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崔韫眼眸中划过什么。 自从沈婳嘴里得知谢珣的身份后,崔韫对此事从未生疑。 世间诡异的事不在少数,沈婳就是雪团的事,他都接受了,也不差谢珣这一件。 可若是这般,先前的猜测又得重新推翻。中文網 谢珣真是的因为倪康在崔府,这才将沈婳托付给他的吗? 怕是不能够。 明明谢珣剿匪归,在盛京如此之久,他若将沈婳接到辅国公府,崔韫也不会拦着倪康过去诊脉。 他没有,便是提也没提。 有一种猜测从脑中一闪而过。 沈雉是何时成为谢珣的? 崔韫不禁想起了多年前,梨园养伤时三清道长看着他腕骨手串上时的意味深长。 他说别摘。 他还说,这手串意义大着呢。 其后,三清道长云游,却去了边塞见了谢珣。 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这也是,酒楼那次他让谢珣去寻三清道长,后者答应下,却不曾派上一兵一卒的真正缘由。 只怕都这是三清道长的安排。 思来想去,答案冒出水面。 大抵是沈婳……在他身边才会有所好转。或者说戴着他的手串。 崔韫掩下情绪,却道:「熏香沈娘子用了多年已是大患,便是倪康有法子,可也得顾及她自幼患有弱症,药不敢用太烈而伤其身,总得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这话,谢珣未曾怀疑。 崔韫又难得体贴:「待回盛京后,我来安排世子见倪康,也好亲自询问沈娘子的事。」 换成先前,谢珣会感激他。 现在,毫无。 沈婳留在崔韫,就是最大的隐患。 谢珣看崔韫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其实…… 漾漾这样的女娘样貌招摇,也不怪崔韫动情。若要论,两人本存有就有前世因果,放眼盛京,崔韫也的确是最佳郎婿的人选。 他洁身自好,从不踏足勾栏花楼。品行端正…… 优点总比先前那瞎了眼的何储多。 谢珣就是气不过。 沈婳能那般信任崔韫,信任到能将兄妹二人的秘密告知。。 分明两人才认识不过数月! 崔韫何德何能! 「如何敢和崔侯一辆马车。」 谢珣看着他,阴阳怪气的吐出两个字:「脸疼。」 崔韫神色不变,身姿如竹,矜贵冷峻,仿若谢珣那肿胀的脸并非出自他的毒手。 盛京二子站在一处,谁也不比谁逊色。免不得让不少周边的女娘用扇子抵着半边脸,柔情似水的驻足凝视。 解决了南太夫人的沈婳,拉着崔绒走过去。 女娘眼尖,忽而脚步一顿。 忍不住作妖。 「喂,黄色衣裳那个。」 黄 色衣裳韦珠珠:…… 韦珠珠:「怎……怎么了?」 沈婳:「下次别穿黄色。显黑不说,我还不喜欢。」 「我又不是穿给你看的!」 韦珠珠真的服气了! 沈婳无辜的看看她:「可我看了不高兴,就想骂你。」 韦珠珠气的掉头走人。 崔绒若有所思,她忽而仰起头:「沈姐姐,我若是没记错,你几日前就穿了黄色罗裙。」 「我和她能一样吗?」 沈婳理直气壮:「我比她好看。」 崔绒觉得很有道理。 「沈娘子。」 谢珣走过来。 他温声道:「随我一道上马车。」 这是明目张胆的抢人了? 崔绒拦住沈婳,万分警惕:「不行!你不能去谢府的马车!」 沈婳:「你管我?」 沈婳看了一眼,双手合十,眉眼弯弯:「辅国公府的马车真是气派。别家马车简直没法比!」 崔绒:「你瞎了吗!明明崔府的马车才好!你仔细看看!」 沈婳却是脚步轻盈踩着踩脚凳,拾级而上。撩开车帘,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崔绒:??? 她去看崔韫。 二叔面无表情的看着谢家马车,却没有任何举措,沈姐姐都被抢了,竟然无动于衷没去收拾谢珣! 反观谢珣气场很足,他笑着看向崔韫:「崔侯大抵不会拦着吧?」 崔韫淡淡:「谢世子自便。」 谢珣半蹲下身子,抬手拨了拨崔绒头上的揪揪,似想到了什么,神色柔和。 「谢家马车备了不少吃食,小郡主不防一起?」 「呵!本郡主像是那种容易哄骗的小女娘吗?难不成我没马车?我才不当你的当!」 谢珣应对她,简直轻而易举。 「跟我走,无需做功课。我还不会逼你练字。」 崔绒一顿。纠结的揉着脸蛋。期期艾艾的问:「还……还有这种好事?」 ————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山路变得泥泞,一辆最尾部的马车,车轮滚动的速度减慢再减慢。 很快,同前面拉开距离。离开队伍随后咻一下,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主子,您昨儿见了崔侯,可有想过将他拉入阵营?」 「善城掩埋的真相,若是不出意外,他早已通过恭亲王知晓。对狗皇帝他只会恨。」 姬誊将手抵在唇齿间,做了噤声的动作。他微微抬眸。 「洲叔,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我记得清楚,那是我当质子的第二年。崔将军暗中来看万念俱灰的我,他送来了舅父打造还未来的及相赠的两道金锁,还送来了你。你是舅父身边最得力的人,帮我培养势力,联系舅父留下的旧部。至今陪了我足有八年之久。」 洲叔颔首。 「是,崔将军同我们王爷私下是有旧交。」 姬誊没有情绪:「旧交?也是他,奉命去淮安王府行刑。皇令不可违,他头上悬着一把刀,也曾跪在御书房门前一再为舅父辩解,落了一身的伤,最后还不是高贵的手一抬,王府尖叫声一片,狗皇帝那些兵手里握的剑滴答滴答的留着血。」 可偏偏邵锦荟恨爀帝,不清醒时恨姬誊,却偏偏没恨过崔旸。 章节目录 第307章 你这会儿要和我分这么清么? 姬誊阖眼,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而洲叔,却一句话也不敢哼了。 「这些恩怨在前,我便是提了,他肯?」 好在姬誊不过只是随意提了提,眼儿还闭着,手去摸从不离身的两道金锁。他轻轻拨动金锁使其相碰,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忽而话锋一转。 「你说,崔韫看上的女娘都同别人跑了,怎么就不急呢?」 姬誊八卦心还挺重:「你若是那个女娘,是选他还是谢珣?」 洲叔:「这……」 姬誊自顾自道:「怕也是难选。」 洲叔额间三道线:「主子。不如说说姬妄吧。他私下的动作实在频繁,若说不好对付,他是高过姬甀的。」 姬誊听他说完,突然叹了口气。 「你可瞧见,谢珣的右脸,肿的不轻。也活该,半夜入女娘的帐,被当场逮着。」 洲叔:??? 姬誊:「一个春猎,牵扯出的事,不花银子就能白看。」 「让车夫走快些,待处理了手头上的事还得赶回去,谢珣明着来,崔韫也就表面上磊落,这戏才刚开场。」 马车滚动,下了山路,官道宽敞。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很快转大,豆大的雨珠如瀑,不要命的往下砸。 瞧不清路,队伍只好停下,不再前进。 阳陵侯府的车厢内异常安静,再也没有女娘说话的吵嚷声。就连茶几上特地摆着的各种瓜果点心,也没人动上分毫。 崔韫手里捧着本书,垂眼去看。 忽而,有人弃马跳上了上来。 「你这可真是冷清,适才我经过谢家那边,实在是热闹的不像话。」 姬纥擦着身上那个雨水,眼神中充斥着恨铁不成钢。 他找了个地儿坐下。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有闲心看书?」 「沈妹妹已被抢走了,你竟也不急?」 姬纥说到这里,不免胸口堵得慌。 「我原以为谢珣算个坦荡君子,可他却干出这种事。可见我是看花眼了。嚣张!他太嚣张了!这是爬到你头上了!你个黑心肝的竟然忍得下去?」 他撩开车帘,马车外大雨冲刷。 姬纥免不得按着心口,抑扬顿挫:「瞧瞧!老天爷都在为你哭呢!」 崔韫:…… 姬纥还在指责谢珣,见崔韫无动于衷,一颗心是彻底操了起来。 「谢珣他算什么东西!」 崔韫总算有了反应,他抬了抬眼皮:「对他客气些。」 姬纥:??? 崔韫:「沈婳不爱听。」 姬纥:??? 崔韫扯了扯嘴角,似嘲非嘲:「我也不爱听。」 姬纥呆滞:你貌似有点毛病。得不到就打算爱屋及乌?将情敌一并上心了? 「你真不打算出手?这时候拿出大理寺卿的雷霆手段!」 崔韫垂眸:「怕是不行。」 等雨停歇,是半个时辰后。 也正是用午膳的时辰。 谢珣下马车,提着处理好的鸡和鱼。几个女娘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的递香料和酒。 乐伽跳下马车马车,毫不犹豫的朝沈婳他们走了过去。她手里捧着纸袋:「这是我家乡的小吃,我能换一点烤肉吃吗?」 有一个人正死死的盯着。 姬纥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切齿:「会烤鸡而已,有什么值得显摆的。不过就是哗众取宠。」 「她凑什么热闹!」 他 扔下崔韫,几步追了过去。 「乐伽!」 乐伽只当他也是换吃的:「你空手来的?」 她说话磕磕绊绊道:「你……我想你不太懂事。」 姬纥却是一把拉过她,将她扯到远处,黑着脸道:「以后离谢珣远点!他这种人对谁都笑,可见藏着坏,就骗你们这群没长心眼的女娘。」 乐伽不太信。 她的情绪都在脸上。 她很小声道:「可我觉得……他比你靠谱。」 这还得了??? 姬纥气的不行。 「我是哪里对你不好了!是凶你了还是害你了?」 「你总躲着我。」 乐伽低着,她鼓足勇气对上姬纥的眼,很快又垂了下去。 她还说。 「你还老不同我圆房。」 乐伽呐呐问的很轻,也问的很羞耻:「是不是你也嫌弃我,看不上我,觉得我脏啊。」 ———— 这边,沈婳咬着鸡肉,有意无意间,视线打量一圈,没在人群中,瞧见崔韫的身影。 正想着,就见影一大步而来。 「谢世子,敢问可有多的吃食?」 谢珣将官兵送来的全都给烤了,很多,几人敞开吃也吃不完。 他回应影一:「没有。」 影一为难:「侯爷也愿意买的。」 「他人呢?」 「不露面,还念着一口吃的,怎么,是给我摆架子吗?」 沈婳脚尖画着圆,慢吞吞道:「我觉得不……」 「你别说话。」 今日份乖巧漾漾:「……哦。」 谢宜宁只觉不对,打今儿起,谢珣就不太对。 「阿兄,崔侯最是端方自持,规矩不落,你我是清楚的,他没下马车自有缘由,兴许哪儿不适了。」 正说着,就见崔韫下了马车缓步而来。 谢珣见他走的很慢,冷不丁道:「怎么?还真不舒服?」 崔韫清浅一笑:「无碍。」 他是看着沈婳说的:「不过是早些年为护着猫儿中了蛊命悬一线,虽解了,每月十五只要下雨,各种毛病就来了。」 姬纥听到这么一句话,心中暗呼好手段。 崔韫幽幽:「那猫儿倒是只顾玩乐。」 沈婳见此:「你——」 「死不了。」 没良心的女娘心虚一瞬:「不适就回去歇着,你下来做甚?」 影一恰到好处:「爷怕谢世子误会。前头一路,车内还没个说话的人。」 姬纥:?当我是死的!啊! 沈婳上前:「我送你回去。」 崔韫平淡躲开:「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这会儿要和我分这么清么?」 她稍稍一扯崔韫,谁料男子仿若站不稳,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 沈婳身子晃了晃,她憋出一句话:「起来些,有点重。」 崔绒见状,连忙忧心忡忡的跟上,生怕崔韫真出了什么事。 可一上阳陵侯府的马车,就听崔韫温声道。 「二叔给你准备了笔墨纸砚,既然回来了,今儿就写三张纸吧。」 崔绒吓得冲向了谢府的马车。 章节目录 第308章 直接不当人了 凉风垂落枝头的雨珠。地面湿的不行。不平的小坑正积着水。 再启程时,谢珣都没等到沈婳回来。耳侧却充斥着小女娘念念叨叨的小奶音。 「本郡主想了想你这马车很不错,的确勉强算入了我的眼。我就待着不走了。」 「往后几天,亦是如此。」 她满足的打了个哈气,捧着她半张脸大小的苹果凑近,拍了拍谢珣的手示意。 谢珣认命取过匕首削皮。 崔绒却还有要求:「我不要这样的,你得给我削个威武狮子样式的。」 他一顿削的皮断开,嗓音却温和:「不会。」 「不行!」 换来小女娘拔高的嗓音,她小脸垮了下来,似很受伤。 「我都瞧见你给沈姐姐削兔子。怎么轮到我就不会了?」 「你这样,本郡主不高兴了!」 她的一言一行,实在像极了沈婳又还只是个小女娘,谢珣态度到底软和:「我只会削兔子,小郡主可要?」 「可我只喜欢狮子。」 谢珣无奈:「你二叔可会?」 「不会。」 崔绒抬着下巴,好不得意:「我二叔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何会做这种精细活?」 她还不忘透露。 「他便是会,我也舍不得他动手。」 谢珣:…… 崔绒可想要狮子苹果了。也就奶声奶气的磨着他:「你就不能为了我去学嘛?」 谢珣沉重:「……好。」 他算是明白了。 崔韫那厮当着他的面拐走了漾漾不说,还要让他帮着带孩子。 真是……真是令人发指。 另一座马车里,沈婳本打算送完崔韫就不再久留的。 「谢家的马车是镶了金吗?」 崔韫难得不同以往腰背挺直端坐如钟。他抖开束缚懒散随意。一手却是攥住女娘的手腕。 「这就打算走了?沈娘子还是留下来的好。」 沈婳缩了缩手,却没缩回崔韫的禁锢:「你若闲一个人闷的慌,不若将小鬼叫回来。」 「谢世子会照顾人,我将她留在,自然无需分心挂忧。」 崔韫瞳仁印着女娘姣好的面容,濯濯如水的眼神落在一处。直白的不能再直白:「难不成叫她回来坏我好事?」 崔韫将人拉近再拉进,一股力逼的沈婳不得不将半个身子压过去。女娘站不稳,本能的将手搭在车壁。试图同崔韫拉开距离。 从外头看过去,好似是她将崔韫堵住。欲行不轨之事。 沈婳清凌凌的眸子布满惊愕。 崔韫:「恐你忘性大。总得出格些,时不时的提醒着。」 沈婳怒。 「谁要你提醒!」 他按着女娘的后颈,将人彻底压入怀中,嗓音冷清,却在她耳侧低语:「我年十九了,到了娶妻的年纪,望沈娘子原谅则个。」 沈婳嗡的一下,耳根彻底热了起来。 她下意识忘了呼吸,如玉的小脸晕染了红意。紧张的一把将人推开,连连后退。 ———— 入夜时分,到了驿站。住的仍旧是来时分配过的屋。 谢珣见证了短短一炷香,女娘分神八回。 「漾漾。」 「啊?」 「阿兄说到哪儿了?」 沈婳烦闷的朝桌上一趴,叹了口气。不经意间露出一小截玉颈,上头留着小片被蚊虫叮咬的暗红。 很是显眼,也成功攫住谢珣的 视线。 谢珣沉脸倏然起身,疾步朝隔壁而去。影一没拦他,他一脚踢开房门。 「崔韫!」 崔韫放下手头上的公务。就见谢珣怒目而视:「你个畜生!她不过刚及笄!」 「原以为你至少还有分寸,却不想直接不当人了!」 崔韫对上他的眼,倒也不隐瞒:「若非她有孝期在身,已然是侯夫人了。」 「我自认够克制了。」 谢珣气的手都在抖。 「可你不该那般侵犯她,未婚夫妻尚且还守着规矩。何况你们!」 他还没点头呢!中文網 崔韫可别想做他妹夫! 饶是崔韫,也恍惚了一瞬。 他想,谢珣是误会了。 误会还挺深。 男子心眼却不少,他意味深长道:「行,下回注意。」 将谢珣气的够呛。 第二日赶路,阳陵侯府马车少了一人,又多了一人。 谢珣一动不动就坐在崔韫对面。沈婳让他驱到了谢家马车。 车内,两人之间的气压很低。准确而言,是谢珣单方面的低。 崔韫平平淡淡的,沉静而矜贵。 「世子对我似有意见。」 脾气最好的谢珣一声冷笑。 随后,崔韫将一张纸条送了过去。 「当年之事,暂无突破口,我想此人你不陌生。」 谢珣取过,视线扫过去。 是尤箐。 「她来兴许知晓些隐情。对你而言,去见见许有帮助。」 谢珣捏着纸条的手在用力。 「不必。」 他情绪低沉。 「我早见了她。」 他去过青桐巷,寻到了方家。 尤箐自然没认出他。 她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可到底也有不同。在沈家时沈淳氏将她当妹妹,她也算沈家半个主子。如今梳了妇人发髻,头上却只有一根木簪,可见婆家清贫。 可她嘴角的淡笑,却说不了假。 「方夫人,可还记得沈雉?」 尤箐听到这个名,嘴角开始哆嗦。 谢珣自然不会挑明身份,他只是去确认一件事。 这会儿,就算对崔哥有诸多意见,此事,他也未曾隐瞒。 「当年是我阿娘辞严厉色让她离去。」 谢珣身子往后靠,眉宇间的疲倦毫不掩饰。 「也不怕让你笑话,那时我阿爹有意纳她为妾,男人的那些手段,不用说你也明白,若不是阿娘拦着,只怕……」 「那老头在漾漾心里千好万好,此事,我都不知该如何张嘴。」 说着,他有些恍惚的看向崔韫。 「她对我很是警惕,别的也不愿再多说半个字,可我总觉得的确能在她身上找到线索,她必然更重要的事瞒着。」 崔韫低头倒茶:「这些事,她该知晓。」 「谢世子,沈婳远比你想的还要知是非。」 何况…… 崔韫清楚。 沈婳对若真觉得沈巍千好万好,怕是日日念叨的不是阿兄而是阿爹了。 女娘比谁都敏感。 自沈巍再娶后,心里怎会没有隔阂? 只是那时……她只有沈巍一个亲人了。 所以,女娘低头再低头,妥协再妥协。 章节目录 第309章 你以为生个孩子这么简单 这次春猎出行,突发的事,没几件事让爀帝称心。尤其途中,密密麻麻的乌鸦盘旋上空,粗劣嘶哑的丧叫。 这可不是好兆头。 直到四皇子妃吐的厉害,太医诊断出喜脉的消息由静妃透露而来。爀帝总算有了笑脸。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头三月自有忌讳。消息不曾传开,也就皇室中人知晓。 邹皇后为此免不得敲打一同坐着的太子妃。 「这些年,四皇子府的喜讯一件跟着一件,去年喜得麟儿,眼瞅着四皇子妃又有了身孕。唯有东宫冷冷清清。」 太子妃吓得跪到地上:「是儿媳不争气。」 邹皇后没让她起身。却含笑的柔声道:「如何怪的了你?是缘分没到这福气还未至。这些年,你掌管东宫琐事,又从不善妒亲自操劳为太子纳妾。母后看在眼里。」 只听一声脆响。茶盖被她不轻不重的扔回茶杯上:「不过,你该抓紧了。皇上看重的是嫡脉,唯有你所生才最尊贵。」 「是。」 邹皇后看着地上的人,却是失望的摇了摇头。太子妃是爀帝定的。家世自然出挑,绝不必温家那个差。 可,容貌到底差了些。抓不住姬甀的心。 肚子也不争气。 太子妃低着头,心里的怨气一阵高过一阵。恨不得将手里的宫帕给扯断。等马车在驿站停歇,就扑到榻上哭。 姬甀人刚入内,就听到太子妃呜呜咽咽。 「前些年没响动我比谁都愧疚,生怕自个儿不能生,愧对太子爷,当不起这个身份。可我不久前有过身孕啊。」 姬甀浑身一寒,沉着脸掉头就走。 是了,姬妄的手伸到东宫,害了他不容易盼来的子嗣。 凭什么姬妄又有孩子了! 他却要被算计? ———— 「四皇子妃小产,原因不详。」 这道消息传来。崔韫第一时间看向谢珣。他轻轻抚平衣摆褶皱,薄唇动了动:「你猜是何人作为?」 谢珣道:「四皇子妃是昨日诊断出的喜脉,太子自也听到了风声,有足够的时间动手。」 话音刚落,却听崔韫寡淡道:「太子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的躲过四皇子的眼线行事,怕是够呛。」 谢珣没说话。 崔韫:「我这儿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崔韫不疾不徐:「三,皇,子。」 谢珣倏然看向他。 「莫紧张。」 崔韫幽幽:「我的嘴最严了。」 谢珣彻底黑脸。 这一夜,爀帝发了好大一通火。恭亲王亲眼目睹,姬甀被爀帝狠狠踹了一脚。 「竖子!可是你所为?」 姬甀闷哼一身倒地。 「父皇,儿臣怎会做此等下作手段。」 他的确想出手,可还没找到合适时机,就得此喜讯,也不知是哪个好汉助他! 历史再度重演。姬妄跪地不起,求他彻查。 「父皇,先是东宫,再是儿臣,只怕背后之人,险恶算计。」 他字字不提姬甀,所言磊落的同时,还在撇清先前姬甀指责他下毒手的误会。 「四弟说笑了。下手之人可见早有预谋,这消息还不曾传开,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孤且认为,虎毒尚且不食子。」 姬妄沉脸:「太子慎言。」 驿站当夜,如何能平静? 爀帝叱斥:「住嘴!」 恭亲王忙上前安抚呼吸急促的爀帝。 「皇兄消消气。 可别气出好歹来。」 恭亲王:「臣弟看,此事的确有蹊跷,这是挑衅皇家威严,必须彻查,免得害了自家兄弟情分。」 ———— 对此,沈婳有所察觉驿站的防卫更为森严,尤其得知明儿停歇一日,后日再启程。 定然是出了事。 夜深时,韦盈盈拉着乐伽一同钻入沈婳的屋子。一进门,就不客气的拿了沈婳怀里抱着的暖手炉。 有烦恼的沈婳懒得和这种破皮无赖计较。她靠在榻上,斜眼看过去。 「我们刚从太后娘娘那边过来?」 韦盈盈坐到床头:「她老人家最疼太子和四皇子,年纪大了这些时日舟车劳顿,又得知四皇子妃小产一事,郁郁下晕了过去。这一倒下,所的毛病全给冒了出来。」 她是内定的三皇子妃,乐伽是七王妃,都是皇家儿媳,自要去榻前伺候一二。 韦盈盈:「有吃的吗?」 也不怪她如此问。实在侍疾晚膳也没顾得上用,驿站倒是送了吃的,可全都凉了,如何下嘴? 她和乐伽人微言轻,驿站的厨子如何还会单独给两人开小灶。 沈婳听到老太婆得病,眉眼弯弯的翘起小拇指:「没有。」 「拉倒吧。」 韦盈盈一万个不信:「崔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我瞧着小郡主的嘴零都没你多。」 沈婳快乐消失,抿唇不说话了。 韦盈盈认真的盯了沈婳几秒。 女娘唇红齿白,无一不美。也不难怪谢珣都上赶着讨好她! 韦盈盈突然很得意。 她姐妹有出息!!! 随后,她察觉沈婳相当敷衍。 「我瞧见太子妃眼都是肿的。」 沈婳点头。 「这件事闹的,也不知何时查出结果。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沈婳点头。 「明儿你也甭出门了,思量着各府女眷都会避在屋里。」 沈婳神色幽幽,这次头都不点了。 一天到晚,毛病真多!也不知谁又惹了她。韦盈盈翻了个白眼。又见乐伽立在一处,压着头,相当拘谨。 乐伽忧心忡忡:「昨儿母后特地召见,再次提了子嗣一事。我总不能变一个出来。」 沈婳没反应,她只是抬手努力的搓了搓耳根。上头仿若还残留崔韫吐气的痒意。 韦盈盈:「那你努努力!」 「这种事光靠我努力也没用。」 乐伽低下头:「他……不喜我。」 韦盈盈对男女之事到底一知半解。 「这也不算难事,你不妨勾一勾他。左右不过是榻上亲个嘴。一会儿的功夫罢了!」 乐伽:??? 你以为生个孩子这么简单? 榻上的沈婳一滞。反应大的挺起身子,她眸中惊恐的一手攥住乐伽。 「榻上亲了,就……就会受孕?」 乐伽支支吾吾。可也不能去解释。索性点了点头。 沈婳心死,脑中只闪过四个字——奉子成婚。 她的手颤抖的扶上小腹。 章节目录 第310章 那不行,她们要的你也得要! 沈婳面色煞白思绪翻滚,直觉耳边嗡嗡作响。 她的变化韦盈盈看在眼里,不免心下一咯噔,只以为她身子又难受了。 女娘双眼仿若被吸光了其中一切的溢彩,失去了原本的张扬傲骨,仿若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下一瞬就能晕厥。 沈婳已许久没尝过如此不知所措,仿若天塌的了滋味。 「前头还好好的,这会儿你是怎么了。」 韦盈盈惊慌失措:「你若真断气升天了,往后谁帮我教训韦珠珠那个***!」 说着,她伸出手指去探沈婳的鼻息。 「啪」的一下,被女娘狠狠拍开。 韦盈盈舒口气:「力道挺大,可见没事。我成婚那日可是想让你也送一座宅子的。」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就为了沈家漾漾的钱吗? 沈婳却是连计较的心思都搁浅了。她慢慢躺下,素白的小手扯过被褥,以一种自闭的形式,将自个儿盖的严严实实。 她伤怀的嗓音传来。 「吃的放在第三个柜子。自己去取。」 「还有——」 「要许不切实际的愿,就去道观。」 女娘再不语,而是深沉的将自己裹成了个茧,转身面壁。 等两人走后,沈婳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蜡烛燃尽,「嘶啦」一声,彻底陷入黑暗。 女娘晶莹的泪光在里头打转。 ——光消失了!!! 正逢难受时,念起的过往,都夹着苦涩可不忍回忆。 她记得五岁那年,尤箐曾带她去过道馆,那时小女娘身子虽差,可平素注意着,遵从医嘱,补药吃着也不算打紧。 当时,她在书塾呆过一个月。 女娘将存下来的钱一并捐了香火,就盼着学堂的考核压过周芝芝。 没成功。 万幸有郑千喻,她这才没垫底。 读书这种事,可见平时不用功,是没法存侥幸心态的。 同年,她不死心又去了道馆一趟,那次没为难三清娘娘,就恶毒的许了个愿,能将病转移到周芝芝身上。 可回去后,她染了风寒倒下了。周芝芝以同窗的身份来看望她。 那时的周芝芝,就有了白莲的味道。 ——沈小娘子,听闻你病了,我很是担心。 郑千喻在一旁。 ——担心什么?祸害遗千年这不是没死吗。 周芝芝又表示。 ——沈小娘子,你何时回书塾?我可盼着与你一同读书写字了。 郑千喻扑哧一声。 ——你盼什么?盼她眼高于话声。 ——你也别怪我孟浪,我对你的心思是个明眼人都清楚,我只问你,可愿嫁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做不得主的。 男子又在轻哄。 ——盛京的那些女娘里头,全然都是些贪图我显赫家世,贪图我银钱,眼下我府上落魄了。全然避之不及,可你和她们不一样。 女娘果然在迟疑,她觉得自己可伟大。 公子哥又再给她虚构婚后的完美生活和体贴保证。 女娘听的期许满满,正要含羞点头。 沈婳沉静的掀开一片瓦。 深吸一口气,吼了一句。 「那不行,她们要的你也得要!」 影五吓得把人带了回去。 而不出一炷香,房门再次「咯吱」一声。 这次,影五同影一对视一眼,没拦她。 ———— 崔韫难得睡的很早。他额间都是汗,梦魇将他毫不留情的吞噬。 咚!咚!咚! 战鼓被敲响,震耳欲聋。 万千敌军气势汹汹而来,挥动手里的长剑,所到之处遍地横尸。 崔韫瞧见,兄长崔柏脸上都是血。 他领着不过数百的将士却死死支撑,身后的赤城,在他的怒斥指引下,城门彻底紧闭,以护万千百姓。 密密麻麻的箭雨穿心而来,盾牌艰难的抵挡着,身侧一个接着一个将士倒下。 最后一个是崔柏。 他额头被穿孔。鲜血喷涌而出。 男子重重倒地,看着阴霾霾的天。 「维桢。」 他艰难的在喊:「阿姒。」 崔韫倏然睁眼,冷汗连连,后背湿了大块。 隐在黑暗中的一团影子:「醒了啊。」 沈婳:「睡的好么?」 章节目录 第311章 漾漾做了丑事会不会被沉塘啊! 崔韫呼吸急促,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仍旧不曾平复心绪。头侧向一处,视线缓缓朝声源处看去。 眼眸好似充了血,意识还残留在战火硝烟和屠杀中,可他却听到了沈婳的声音。好似一股暖流,将他从虚幻拖回现实。 沈婳纠结许久,趾高气扬把胳臂送过去。 「你不是会医术吗,给我看——」 一语未完,嗓音化为一声低呼。 手腕被攥住,沈婳不防,直直朝他摔了去。很快,下一瞬被人紧紧缠住了的腰身。 黑暗中,崔韫鼻尖抵在女娘如玉脖颈处,他轻蹭,呼吸都带着湿潮。暗哑出声:「倒是香。」 沈婳瞪大眼,抗拒的用小手努力的去推他。 「我当然香!抹的香膏一百两一盒呢!不像你一身的汗。」 可女娘的力道如何比的过崔韫。沈婳全身都在使劲,愣是没推动,她气急攻心粗暴的一手扯住男子散落的发。 「你放不放?」 「信不信我把你薅秃!」 崔韫却不受威胁,用鼻音轻轻应了一声,气息喷洒而来,泛上密密麻麻的痒,沈婳敏感缩了缩脖子。他却扶着女娘的背,作以安抚。 「雪团夜里趴我身上睡,你看我说什么了吗?」 沈婳一听。 好像……有道理。 起先,雪团是有豪华的窝,可后面,它发现崔韫榻上刚垫的是上好的蜀锦料子,盖着的被褥更是不可多得绣着精致花纹的料子。 价值连城。 漾漾就算成了猫儿自要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当即点了点崔韫的床,又指了指自己的窝。 它也要! 崔韫没应它。 雪团上前,肉垫拍了拍崔韫。 崔韫也没反应。 它如何能忍?当即咬着被褥死命往下全拽,可它哪有这么大的力道。 崔韫仿若逗笑了,当即懒懒散散的把它拨开,夜里,靠在榻上朝窝里相当不服气咬着手帕哼哼唧唧的雪团勾勾手。 「上来吗?」 雪团二话不说,往上冲。 一回生二回熟,这会儿沈婳躺久了,熟悉感更着涌上心头。扯着崔韫发的力道也减了一半。 等等。 「可我现在是人!」 「男女之间——」 沈婳一顿,「授受不亲」四个字如何也说不出声了。 女娘鼓了鼓腮帮子,难过的挎下脸。 崔韫到底很有分寸的松开她,支起身子,指尖轻轻一勾,褪去女娘的绣花鞋,又捻了捻被子给她盖上。 他下榻,传来不疾不徐的走路声,随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啪嗒」一声,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屋内很快被照亮。 昏黄灯光下,男子一身雪白如华的中衣,墨发如瀑,勾勒出容色冷清隽秀。 他提步又去披了件外衫。这才端着蜡烛走近。 灯下女娘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崔韫眯了眯眼。 「出什么事了?」 沈婳思绪又开始放空。她视死如归半坐再度伸出朝崔韫伸出胳膊。袖摆往下落,露出藕白的一截皓腕。 「把脉。」 崔韫正色:「可是哪里不适?」 说着,骨节分明的中指触上关脉,三指并拢,对应寸脉,尺脉。 女娘紧张兮兮。 她还不忘旁敲侧击:「寻常郎中医侍能号出来的脉象,你可能探出?」 「我也不是看不起你,可 这到底不是你的本行。不然,再找个嘴严的大夫过来?」 崔韫凝视她一眼。 女娘的脉象算是平稳。 然,她大半夜不睡跑过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婳见他不语,急切和害怕交加:「怎么样?」 「你倒是给句话啊。」 崔韫缓缓收回手。在沈婳的注视下,他拢了拢眉心。 他的反应,让沈婳一颗心彻底凉了。 她倏然站起来,指尖往崔韫身上戳,是气狠了的姿态:「你算计我!」 「看你干出来的好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漂亮的脸蛋仿若参透了生死,女娘的委屈铺天盖地的来。她咬着下唇,晶莹的泪往下滚落:「呜呜呜,漾漾做了丑事会不会被沉塘啊!」 饶是崔韫,也闪过茫然之色。 「我——」 「你闭嘴!」 崔韫沉脸,掉头往外走。 沈婳见他走,更气了。 崔韫出了房门,冷漠的看向影五。去了无人的过道。 「今日发生了何事?」 影五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她事无巨细的告知沈婳去夜游,让她数星星,还有吓坏野鸳鸯的好事。 这不是他想要听的。 崔韫拧着眉心:「之前呢?除此之外,她见过谁?」 「韦娘子和七王妃来了一趟。」 影五稍稍一想又恭敬道:「娘子抓着七王妃问了一句话,好似自那后,就有些不对劲了。」 「娘子问是不是在榻上亲嘴就会有孕。」 说着,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好在,她没为了鸡腿在榻上亲过影一。 不然得完!!! 崔韫瞳孔猛的一缩。 他保持这个姿势,立了很久,随后喉咙滚动了两下,眼眸低垂,眉间舒展开来,他没忍住,闷声笑开。 这种事落在女娘身上,好似……并不意外。 等他再回去时,女娘已下榻。她嘴角紧紧绷着,浑身带刺。上下都充斥着「不好惹」的气息。 崔韫走近:「我的错。」 「自然是你的错!」 沈婳怒:「你阴险狡诈。你就是想用此迫我点头!」 他伸手擦了擦女娘的泪痕:「你细细想想,不算你兄长,还有谁对你最推心置腹毫无保留?」 「再则世人的人丑恶有之,虚伪有之。我自不放心将你交给旁人。」 崔韫见她不说话。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婳勉强的看她一眼:「女孩。」 「好,就生女孩。」 沈婳有些不敢去看崔韫的眼。 恼怒不知所措之余,她还想掀翻整间驿站。 其实,崔韫也——勉勉强强配得上她。 不过,阿娘曾说,人啊,至少不该在不清醒之余,慌忙就下决定。 女娘脑子一片混沌,浑浑噩噩跑去窗边。两手搭在窗口。 她又搓了搓茫然的脸。 「那轮到你数,这天上有几颗星了。」 崔韫凝视着她。中文網 窗外繁星点点,最耀眼的明珠在眼前。 女娘片刻不得闲又摸了摸小腹。她忽然扭头,很严肃的问。 「那……我们这算不算是无媒苟合?」 章节目录 第312章 快点!你闺女渴了! 暮色沉沉,将月色衬托的愈发皎洁。 今夜,却格外漫长。 崔韫见女娘精气神足,瞧着模样只怕在憋什么坏。他看了眼时辰。 「还不困?」 女娘踮了踮脚尖:「不若,我背书给你听吧。」 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是破天荒了。 他压下神色:「背百家姓还是千字文?」 这是启蒙的书。 「你瞧不起谁呢。」 女娘乌溜溜眼儿一转,很快,清婉的嗓音在屋内传来。 「苏绣针法分为九大类,共四十三种。」 「为平绣、条纹绣、点绣、编绣、网绣、纱绣、辅助针法、缤纹绣,实体绣。」 「其中光是平绣就分齐针、抢针、套针、参针。」 「条纹绣分接针、滚针、切针、辫子股、拉锁子、平金、盘金。」 「花卉色彩浓艳,可选转折自如的散套针法。施针线条交叉最是适宜动物毛发。」 各种针法有不同的特点。分类越细致,对绣娘的考验越大,所要记住的事项也各有不同。 除了针法,还得注意绣品形状轮廓,絲理的转折,线条粗细…… 要绣好一幅好作品,可不是简单的事。 故,没天赋的人学五载,十载,三十载也无法精通。 只有挑对了最合适的针法,才能突出绣品的质感,莫说整体,便是小小细微一处,也许需要六七种针法甚至三四十种。越繁琐,以小见大绣品更富有饱满度。 崔韫:…… 他眉心一动,不由念起多年前姬纥登门,摊开那张百年朝凤,让他寻人辨别真假。 在他眼里还处于来历不明的雪团爪子一个劲儿的点着绣品。.. 再见崔韫垂着眸心不在焉,沈婳背书的嗓音消散于唇齿间。 她相当不高兴的质问:「你怎可不听?」 沈婳呵一声:「现在就敷衍我了,日后还得了?可见我是万不能答应你的。」 女娘显然不放过他。逮着崔韫细微的一点错处,她恨不得放大到数倍。 「张张嘴的一句允诺,左右不废心神。话谁不会说漂亮?你可是认定我被你哄几句,就一定嫁入阳陵侯府吗?」 她好不得意道:「我有的是钱,也从不在意世俗的眼光,还怕养不了一个孩子?」 她表哥也不叫了。 「就你这般,我如何指望回头身子重了,得你伺候?」 「天下的男子负心薄幸有之,别没准我生产在即,你人却不在府上被别的妖精缠了身。如此,我可不得吃大亏?」 女娘越说,头脑愈发清醒。 是啊,她原先想着,就是找个能拿捏的夫婿。 沈婳好像找到了正确的路。她抬起高贵的手点了点崔韫的心口,尾巴都要翘起来。 「眼下,你合该好好表现才是。」 「毕竟谁算的准,哪日你的女儿会去喊别人阿爹了。」 崔韫的面色彻底化为寡淡。眼底的温度也跟着降到最低。 「你是真知道如何引我发怒。」 凉飕飕的语气,没让沈婳惧怕,女娘高傲的仰起头,凶巴巴的扔下四个字。 「给我忍着!」 崔韫眉心跳了跳,他抬手,将她身上的外衫拢了拢。 「那……沈娘子继续讲?」 「侯爷怎么一点也不懂事?」 沈婳慢吞吞的看向窗外。抬着下巴娇柔做作的用拿乔口吻道。 「说了这么多,免不得口干 。」 崔韫想,日后真的有了,只怕整座阳陵侯府都能让她给掀了。 男子又好气有好笑,又见女娘小心翼翼的转头觑他一眼,俨然怕察觉后,马上又转了回去。就连脑袋都带着娇气。 沈婳没说话,可崔韫在她身上读懂了一句话。 ——快点!你闺女渴了! 不过多时,崔韫倒着水,淡淡:「喝了回去睡。」 「我——」 「你不睡,她也要睡。」 沈婳噤声。 她从崔韫手里接过水杯,乖乖的抬步朝外而去。身后也传来脚步声,俨然,他跟了过来,有意送她回隔壁。 不知怎么,沈婳就是要和他唱反调。 只见她突然顿足。 「你赶我?」 「我为什么回去!我就在你这里睡。」 她仰头喝了水,将空杯塞到崔韫手里。脚步轻快朝床榻而去。脱了外衫,整个身子滑入被褥。做好这些,再是很友善的问一句。 「你有意见吗?」 崔韫哂笑一声,嗓音悠悠忽忽落不到实处,裹着雨后的清幽:「岂敢。」 沈婳细长的柳叶眉一挑,满意的听着这个答案。忽而又想起一事,免不得问上一问。 「你可知提督府同辅国公府有何罅隙?」 提督官阶从一品,他又是朝中的老臣,按理而言,实在不应该在谢珣面前那般低微讨好。 没错,低微。 好似背脊都无法挺直。 崔韫点燃安神香。一缕烟雾盘旋而上。 「颜坤曾同辅国公的妹妹,有过一段情。」 颜坤便是颜提督。 这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颜坤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在已故的金将军身侧,凭着本事爬到副将。 后被爀帝提携,留在盛京。 那时,他还没坐上提督的位置。 「谢老太爷曾言,颜坤日后必有一番作为,就将爱女许配。」 颜坤年轻时长的出挑,又会来事,很快俘获了女娘的芳心。 「大婚在即,却出了岔子。冒出一个原配。」 就是现在的提督夫人。 沈婳眉头拧起:「这不是同静老太爷一个德行?」 崔韫却是摇了摇头。 「静老太爷为了攀附权势,这才撒下弥天大谎,不顾发妻再娶。颜坤到底是不同的。」 「他从军后,老家闹了地动。等再回去后,家中早沦为废墟一片,再寻不得人,只以为人没了。」 沈婳抿了抿唇。 「那然后呢?」 「两家退了婚。」 「不过,一月后,谢家女游湖那日,落水身亡。」 沈婳吸了一口气:「是意外吗?」 崔韫:「那就得去问你阿兄了。」 他所言,在盛京并不是秘密,崔韫对别家的事并不上心,何况是老一辈的。自然不曾过多关注。 沈婳:「我寻思着,定然是还发生了别的事。」 「至于颜提督——」 沈婳冷冷道:「一个能卖女儿的父亲,若是当时没出什么事,我是不相信这种人,能十年如一日的饱含愧疚。」 她说着忽然间想起了什么。 难怪……难怪,颜宓从不去争取。竟不想是这般。 章节目录 第313章 她未起,还在我屋里睡 翌日。 谢珣起的很早,暗中去见了姬誊。 「你昨日掉队,竟无一人察觉。」 姬誊却是不以为然:「被忽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在意。」 说着,他取过屋内藏着的酒,扔给谢珣一坛。 「见你还有心思买酒,想必昨日顺利。」 姬誊难得笑了:「自然。往前都是由洲叔帮忙联系舅父的旧部,昨儿我是第一次见他们,他们也纷纷愿追随于我。」 甚至……这些人一直都在等他回来。 去复仇。 「甚好,可算是如虎添翼。」 谢珣说着,又念起一事。他不由凝重:「崔韫怕是知晓你我的事。」 姬誊解开酒封,豪爽的捧起来仰着喝。烈酒下肚,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知道便知道了,他这种人自是瞒不过。」 「我也不愿花心思,去瞒着他。」 「六年前他就便暗中培养势力,想来做这些无非是为了护住崔家人,不愿坐以待毙,只为山穷水尽下留一条退路,这些年,他那些各地的暗桩只多不少,只会比你我想的,还要不容小觑。」 他对崔韫的评价无疑是高的。 「知道也好,我还怕他不知道。」 谢珣听到姬誊说。 「日后若是遇到难处收不了尾的,必要时还能寻上他求掩护一二。」 谢珣闻言,却是摇头。 「他这种人漏山不漏水,我观他神色,只要不牵连崔家,后头我们的人行事闹的再大,他只会隔岸观火,而要让他出手,只怕难。」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姬誊意味深长。 「他也就瞧着清心寡欲,若真有了事,只怕热闹不够这把火烧的不旺,他还会背地里添上一添。」 「崔韫私下的那些动作,只怕做的炉火纯青。」 这些年,盛京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十有八九就是崔韫抬抬手给闹大了,为狗皇帝添了不少堵。 偏偏,还以一副臣为君分忧的姿态,再去摆平。 简直是……乐此不彼。 姬誊愉悦的扯了扯嘴角,手里再度玩起了金锁:「他同崔将军和崔柏到底不同,崔家世代忠良,也就只出了他这一个反贼。」 谢珣不相信。 崔韫这人虽然将心思放到漾漾身上,可应当不该如此黑心肝。 可偏偏姬誊的神情做不得假。 姬誊也没必要夸大其词。 很快,姬誊又道:「据我所知,其名下还有不少产业。都交给手下的人料理,他从不露面。只怕无人知晓他是背后的真正东家。」 他感慨:「挺好。」 「回头,我若缺银子就找他借。」 崔韫若不借,他就帮谢珣去追沈家女娘。 姬誊打算的很好,再见谢珣怔愣,他顿了顿,又不经意的问。 「四皇子妃那边的事,他可有说我手段残忍?」 爀帝要彻查,姬誊也丝毫不慌。 狗皇帝,绝不会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谢珣:「不曾。」 崔韫甚至提都没提。 谢珣温和的看向姬誊:「虽说不该殃及妇道人家,可你不过也是以牙还牙罢了。」 要知道当年,邵锦荟在生姬誊前,曾产下一女。 姬誊其实还有个姐姐。 生的粉妆玉琢。 后来,邵锦荟被打入冷宫,无法护她周全,小公主是被邹皇后同静妃联手活活害死的。 爀帝当时 需邹皇后同静妃母族的拥护,且死的又不是皇子,也就忍痛未曾出面做主。 一报还一报。 虽说祸不殃及池鱼,可谢珣有妹妹,推己及人。 他没法做到存有善念。 无非是因果轮回,恩怨轮转。 ———— 从姬誊那边回来后,谢珣陪着谢宜宁用了早膳。免不得多多叮嘱。 「官家震怒,太后老人家病情加重,瞧着情形只怕不好。今日莫乱走动。」 谢宜宁温顺的点了点头。 谢珣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针箜篮上,里头装着针线。 他再清楚不过,谢宜宁惧生人,嫌少出门,平素都是读书、刺绣、弹琴来打发时间。 谢宜宁这次出远门,自也带了出来。可这几日,她难得放开和崔绒这个小女娘一道,整日跟在沈婳身后,光顾着玩了。 「你若刺绣,不妨也去寻沈娘子。她自幼就学,绣品只好不差,这天下高人太多,我不好下言论,可整个盛京,只怕无人能及。」 谢宜宁微微惊讶。 谢珣见状只当她不信。 毕竟沈婳性子跳脱,也实在不像是能耐下性子去刺绣的女娘。 「你若不信,只管去亲眼瞧瞧。」 谢宜宁信。 沈婳这般好的女娘,便是说她能上天窜地立地成佛她都信。 她就是不解谢珣为何知晓这般清楚? 难不成,一个瑟瑟,一个漾漾还不够? 还得多个婳婳? 谢珣不放心她独身离开屋子,又想去看看沈婳喝药老不老实。遂提起针箜篮。 「走,我陪你一道去。」 谢宜宁心事重重的跟在谢珣身后。 二人很快来到沈婳的屋子。 谢珣抬手对着紧闭的房门敲了敲。 「咚咚咚」 屋内没动静。. 谢珣温和的又敲了敲。 屋内还是没动静。 谢宜宁见状,由衷的松了口气,阿兄是好,可他那些莺莺燕燕太多了,自不该同沈娘子生过多牵扯。 「阿兄,沈娘子许是没起,我还是晚些再来吧。你去忙便是。」 谢珣正要应下,可不知怎么总觉得觉得不对劲,当即转头又敲门。眼见无人回应,眉心蹙起,抬腿就要踹开房门。 这时,隔壁的门被打开。 崔韫着一身便服,眉长入鬓,气质清癯。皎皎立于天地间,清霜而矜贵。 他淡漠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谢珣身上。 「世子动作轻些为好。」 崔韫薄唇动了动:「她未起,还在我屋里睡。」 谢珣也松了口气:「没出事就行,我敲了许久的门,里头都不见有半点回应,只恐出了岔子。想来昨夜她又歇的晚了,这习惯也该——」 蓦地,嗓音彻底停下。 男子温和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他极为缓慢的将头转向崔韫。 谢珣一字一字,仿若下一瞬能彻底爆发着可怖的歇斯底里。 「你,的,屋?」 最后一个尾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颤。 章节目录 第314章 可……是我逼迫他的啊 沈雉自从遭暗杀而坠崖,成为谢珣,又在剿匪路上被害而重生,如此曲折离奇兜转,他也不曾过于情绪奔溃。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崔韫。 谢珣眼前一黑,实在接受不了这桩事,更是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就这么去了。 「崔韫!」 他眼眸猩红,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佩的剑。直直朝对面之人劈了过去。 崔韫动作出奇的快,侧身一躲。泛着白最是锋利不过的剑刺入墙中。很快,被握剑之人拔出来。 一个砍,一个躲,剑影如织。 谢宜宁如何见过此等架势,当即吓得面色煞白。 眼看着局面变僵,沈婳睡眼惺忪却气势汹汹的大步走了出来。她俨然没睡醒,起床气大的厉害。 「烦死了!大清早的是——」 在看清场景后,女娘微微一愣。那些恶毒的言辞跟着散开,随后她很是给面子的定神看了起来。 谢宜宁一见她,当即跑近惶惶不安:「这刀剑无眼,若是伤着如何是好?」 沈婳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后者不免松气。 下一瞬她见女娘抬手,扳着俏生生精致娇嫩的脸蛋。 开始鼓掌。 「谢世子,干他。」 「上回受的一拳,高低这回也得还回去。」 谢宜宁陷入沉默。 角落里,影五正嗑着瓜子。 「好剑!」 「都说谢世子从不离身的佩剑削铁如泥,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我这辈子若能摸上一把,死而无憾!」 影一应:「……你上回从我这里取走一块玉佩,也是这么说的。」 影五面无表情的视线往下落,点了点腰间一处。 「可是这块?」 「正是。你说借你戴两日,却至今两年都不曾归还。」 影五听着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可她打心里还挺喜欢这玉的。 她记得影一每月发的例银都是她的五倍,正因如此影一是影卫里头最不差钱的,可他也是最节俭的。 影五总是不够用,也曾厚着脸皮借了多次。 只借不还那种。 再后来,影二看不下去,在她面前透露,影一存着的银子,是为了日后讨媳妇用的。 「这玉可是很贵重?」 影一嘶哑:「不贵重。」 「那你不若再给我戴两年。」 影一看着她,也没说应不应,这是略带深意道:「祖传玉,成亲当夜我是要送给新婚夫人的。」 影五还算有良心,这些年也一直得影一照抚,自不会贪婪无厌的昧下。 「你我兄弟多年,我自不会贪了去,待你成亲,我再归还可好,若不信,我也能立下字据。」 影五的算盘打的响亮。 她多次听沈婳提及,首饰铺里不过多时就要上新款式。而女娘先前买的那些价值昂贵的首饰,又得处理了。 她已经准备好了麻袋去捡。 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沈婳发现,此地是观战最好的位置。 她知谢珣是武将,可这是第一次看见不一样的阿兄。毫不违和的同时,还异常耀眼。 她缓慢的看向影五。 「这有什么难的。」 女娘表示:「你当他夫人不就成了?」 「如此一来,他的银子是你的,玉佩是你的,人都是你的。」 影五陷入了深思。 那边 打的厉害,谢珣砍下崔韫的一寸袖摆,只听衣帛撕裂的声响。再听那边的动静,直接黑着脸气笑了。 他怒不可遏将剑直直抵着崔韫的喉咙,正落在喉结的位置,又质问沈婳。 「为何从他屋里出来?你的屋子合着是摆设吗?」 谢珣呼吸急促,连带着平素的温润都变得无比狰狞。 「可是他逼迫的你?」 「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了!」 「但凡他欺你一毫,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沈婳茫然一瞬。 她先是感动的点点头,然后侧了侧头,女娘冷的哈了口气,再轻声轻气:「可……是我逼迫他的啊。」 谢珣的耳嗡嗡作响。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停止流动。 「你——」 他气急攻心。 阿娘走到早,漾漾身边无人教导。沈巍怕是只知埋头一再富养,如何会悉心?再有沈薛氏的故意放任。 所幸,女娘没被养歪。 可这也导致出了最致命的一点。那些对她好的人,女娘不会生防备之心。 她最恨背叛,可也同样最会依赖。 在谢珣的认知里,沈婳无非是将崔韫也当兄长的,此前种种,至少女娘看崔韫的眼神中,眉眼弯弯没见心动的爱意。 甚至可以说,她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便是崔韫有意撩拨,她怕是都看不出来。 这件事棘手了些。 谢珣不容置疑道:「宜宁,你先回去。」 谢宜宁很不放心,到底还是应了。三步一回头。 她一走,谢珣这才看向沈婳。 「你如何能为了偏袒他,转头向我扯谎?」 「漾漾,你是女娘!」 「我曾一再强调,女娘是最吃不得亏的。你莫不是全忘光了?」 他字字咬牙启齿,以至于额中青筋迸起。 沈婳有些恍然。 沈雉说的话,她怎会不记得? 偏偏那人是崔韫,又偏偏她有喜脉。却不能沈婳回应,被谢珣彻底恨上的崔韫,这会儿正不疾不徐抚了抚被斩断一小块布料的绣摆口:「这件事……我也不过是被逼无奈。」 谢珣:?你认真的? 沈婳:「阿兄听到了吗?他承认了!从头到尾都是如此。」 「他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女娘小拇指得意的翘了起来:「他都得听我的。」 谢珣怒意转为麻木。 「当真?」 沈婳:「自然。」 崔韫:「让世子见笑了。」 轰隆一声,耳边仿佛响起一道惊雷。谢珣倍感荒谬之余,抵着崔韫剑的手,以悲凉的姿势缓缓放下。 所以…… 这场闹剧,是他教妹无方? 是他的漾漾,夜里擅自做主蛮横霸道闯入崔韫的屋。 而崔韫才是那个无辜的人? 谢珣有些痛苦。 他闭了闭眼:「崔侯。」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是漾漾亲自送上门的。 崔韫很温和,选择原谅了他:「无碍。」 他的余光落在拐角处一闪而过的衣摆,眸光不由微闪,这才缓缓朝谢珣道:「不知者无罪。」 章节目录 第315章 你们昨夜,可……睡一张榻? 此地,谢珣窘迫的一刻也不愿待了,他一言不发握住女娘的手腕,扯着沈婳入了女娘的屋子。 然后,抬手重重关上房门。 做好这些,他怔愣无神的将背靠在门上,腿都是软的。头疼欲裂,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没法消化这一切。免不得长长一叹,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作为兄长,他真该死啊。 女娘揉了揉尚且犯困的眉心。到嘴的言辞却止于唇齿间,若是谢珣再得知她有孕,一茬接着一茬,只怕得疯。 好一番斟酌后。她才动了动红润的唇瓣。 「这天还没塌呢,阿兄无需过多介怀。」 她清醒而沉静:「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心如明镜似的,自早与他讲话摊在明面上讲的明明白白。阿兄如今身份足以同他比肩,也就是我的靠山。日后会如何我不知,也没法算出。可住一间屋又如何?最后答不答应还得看我。」 谢珣不听她说还好,一听她的话,心脏又开始不合常理的颤动。 所以,你拍拍身子,就能转头抛弃人了? 「你怎如此儿戏?」 他眼皮跳了又跳。 「且同我说实话,和他纠缠多久了?」 沈婳抬起手指,认真的算了算。 女娘黑润清亮的眼眸,里头仿若永远都能粹着万千星火。 阿娘曾言。 ——漾漾的眼,比着世间万物都要纯粹通透。 谢珣别过眼,他突然又不舍得说她了。 「罢了,别数了。」 多一天,心脏疼一次。 女娘无辜的看着谢珣。又稀罕的摸了摸早已插回鞘的剑。 「阿兄大打出手,可是被我气狠了?」 谢珣一顿:「你气我的还少吗?」 很快,他低声安抚:「适才有人窥听。」 这一层楼,住着的人不算多。也就阳陵侯府,辅国公府,以及御史府。 舒御史为人端正,家风亦是如此,定不会是他。 至于楼下楼上若是听到动静,怕也不会在特殊时间特地出屋看。便是看了,也要顾及同僚之情,上前劝架。 思来想去,多半会是皇家的人。 沈婳闻言,微微一愣。 「他知道吗?」 他无非指的是崔韫。 「若是不知,只怕也不会特地激怒我。」 而他拔剑,一是难平心头之恨,二是将计就计。 兄妹俩说好话,他这才脚步虚浮的走出去。 崔韫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身姿笔挺如松如鹤。眉眼冷清,若触不可及的皎间月。周身的气度不凡,透着清贵漠然。 窥者已离去。 「崔韫。」 「即便你是被迫之人,可这种事只会是女娘吃亏。」 「她便是再顽劣,你还会没本事出不了屋?我是不信。可见她是羊入虎口,正中你下怀。」 崔韫微微一笑:「我会娶她。」 谢珣深深看他一眼。 「我来并不是要听你说这话。」 他冷笑:「我只是告知你一声,她若愿意进崔家的门,我自不会阻挠,可她回头若不愿,亦或是婚前一日临时反悔,即便沈家人站不住理儿,可我如何也会站在她那边,崔家会如何?你会如何,留下的烂摊子又该会何?这些都不会在我的考虑之中。也只能对不住侯爷的一腔深情了。」 言下之意,被甩你活该。 崔韫神色自若。 有这么一个兄长,也难怪沈婳在丰州城横着走。 「你们昨夜,可……睡一张榻?」谢珣欲言又止,问的很艰难。 崔韫扯了扯嘴角,所言不知是真还是假。 「发乎情,止乎礼。」z.br> 他抬了抬眼皮,嗓音寒凉,却又透着那丁点儿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恭敬:「大舅哥宽心。」 谢珣忍了忍,掉头就走。 而这边的动静很快,被人传到爀帝耳里。 君王身着龙袍,威严赫赫。 「你是说,他二人为了个女娘大动干戈?」 应公公跪到地上。 「小德子亲眼所见,自不会有假。谢世子是犯了杀心的,最后剑都抵在了崔侯脖间。」 爀帝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碗。 郁郁的心,总算窥得片刻的清明和爽快。 这些时日,他如何不知谢家同崔家走的过近。 而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帝王顶着一张凛然正气的天颜。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他开怀一笑,无外时是长者对后辈的慈爱。 「别看这两人平素行事稳妥,尤其是崔韫,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便是朝中那些老臣都不如他。这也是朕愿意提拔他的原由,可却忘了,他不过十九,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 他显然忘了,当年他是需要崔韫权衡势力。 应公公忙奉承:「崔侯有今日,是皇上择贤。」 爀帝取过一旁的茶盏:「崔谢两府,说是朕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如何能为此小事生了罅隙?回头朕得说说他们二人。」 说着,他又想起那些糟心事。 彻查那事,至今没有眉目。就和不惑那般,一点儿线索都没落下。 总不能为此事,一再耽搁下去,只怕御书房案牍上的公文,又得堆满了。 ———— 翌日,再次启程。 太后不宜舟车劳顿,留了太医和攸宁郡主一并照看。还有主动请缨的静妃。爀帝又安排了不少宫奴和兵士。 马车已停留在外。 沈婳走的很小心,深怕踩着裙摆,走路摔了而动胎气。 谢珣低声:「你可——」 女子怀胎不易,要让崔韫伺候的沈婳道:「我上阳陵侯府的马车。」 谢珣亲眼目送她走远,袖摆被人扯了扯。 崔绒仰着脸:「不要失落,本郡主赏脸与你一道。」 谢珣痛苦的闭了闭眼。 沈婳上了马车后,就找个了最舒服的姿势躺下。避免颠簸,车上早铺满了厚厚的毛垫。 她抿着唇又支身,靠着车壁半坐,女娘很会享受的在后腰垫了软枕。 做好这些,正逢崔韫撩开车帘俯身入内。 他还没坐下,就见沈婳拿腔作调道。 「想吃酸的,快给我剥个橘子。」 崔韫睨她一眼。 毫无疑问,沈作作又开始了。 「酸?」 他坐下,骨节分明的手伸向果盘:「这可就难办了?」 女娘蹙眉:「什么难办?」 他眉目舒朗,懒散道:「酸儿辣女,可见你我头胎是儿子。」 章节目录 第316章 想的用不下饭,日渐消瘦 阳陵侯府。 乔姒扶着崔宣氏出了主院,婆媳二人之间气氛正好。从没闹过一次红脸。 经过假山,前头便是花园,崔宣氏柔声问:「后日,便是亲家公的诞辰,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可有想好如何给他过?」 也不怪她如此问。 实在是年年诞辰,乔父总是不大办。 乔家只是平常人家,按照大祁的风俗,不到六十大寿,寻常百姓都只是阖家凑在一起吃顿饭。 乔父亦是如此,回头再带着他的金疙瘩外孙女去发妻坟前上柱香。 崔家的亲戚不算多。乔父从未因女儿嫁入显贵府邸而四处张扬,乔姒出嫁前,乔父从未索求什么。甚至将一辈子存下来从不舍得动的那笔银子,都当做嫁妆给到乔姒手里。 他说。 ——不怪亲家笑话,乔家虽贫,可阿姒也是我疼在掌心里的。怕她吃苦,却也怕她吃不得苦。 ——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圣人道理,实不相瞒,阿姒亲娘临终前曾嘱托,回头得给女儿寻个门第相当的人家,她说女娘不可高嫁,若是郎婿厌倦婆家轻贱,乔家历代靠打猎为生,如何有通天的本事给她做主?低嫁更是要不得,自家的女娘也就自家心疼,作何嫁给他人妇后,日子比在娘家艰辛还得陪着吃苦。 ——她阿娘是等我连连保证后,这才舍得闭眼的,姑爷出身好,学问好,又是武将哪哪都好。乔家原不该去攀的。可我清楚姑爷为人正直,他有意求娶自会是良婿人选,阿姒自个儿也愿意。这婚事我是万般焦心踌躇,可实在舍不得将两人拆散。也只能求亲家万万宽待她。 谈及乔父,乔姒不免掩唇轻笑。 「还是照旧。待绒姐儿回来,我便带她一道过去。」 崔宣氏闻言,也不意外。 她仍旧是往素的打扮,简单却不失贵气。 「自该如此。」 「说起绒姐儿这小霸王,她在时实在吵闹,这几日不见,倒也想的慌。」 乔姒温声:「这次回来只怕又得让婆母头疼了。」 崔宣氏眼中闪着慈爱:「我就这么一个心肝,便是她将天给捅破了,都得想法子给补上。」 说着,又不免柳眉微蹙。 「算算时日,昨夜就该回来了,也不知何缘由。至今还没动静。」 她正说着这话,就听门房那边的婆子喜笑颜开的跑过来。 「主母,大少奶奶,来了来了,咱们侯爷回来了。」 「走,去瞧瞧,迎迎我那乖孙女儿。」 长长的车队是入了盛京城这才各自分散归家的。 当时即清驾着马,很快,有一辆马车追了上来。即清快,那边也快,即清慢,那边跟着也慢。 即清不免留了个心眼,可再见那辆马车构造中规中矩,最平常不过。是放在大街上四处可撞见的。 「爷——」 他刚起了个头,正要禀报。就见那边车厢里的人稍稍撩开一角车帘,只露出一小截下颌。 「崔侯。」. 是一入盛京,就换了马车的姬誊。 崔韫辨别出他的嗓音。 男子低垂着眼帘,手下动作不减的剥着核桃:「三公子有何指教?」 那边笑了笑,是一点也不装了。 「指教谈不上,无非是特地来同你道个别。」 崔韫眼里闪过讥讽,神色却淡淡:「三公子有心了。」 「自该如此,你我回头可有不少交道得打,礼数总不能缺了。」 姬誊又道:「听说你祖父最爱下棋,我刚得了册孤本棋经,不知 可能讨得他老人家的欢心?你可愿意帮着转交,也算合了我做晚辈的礼?若不愿,回头我也是乐意登门拜访的。」 崔韫沉脸。 好在姬誊给了棋经,就不曾过多纠缠。 崔韫翻了翻没有任何为题。崔老太爷的确会喜欢。 可……姬誊的目的是什么? 崔韫可不信,是有意招他入麾下。 马车很快平稳的在阳陵侯府门前停下。 崔韫这才看向睡的正香的沈婳,他将一路剥好的核桃一并装在了精致的小袋袋里头,又缠在了女娘的腰间。 视线不免沁上柔和。 她睡着的模样,不吵不闹,倒是恬静。 「沈婳,醒醒。」 「唔,到了吗?」 沈婳眯起眼睛,困倦的问。 「嗯。」 沈婳缓了片刻,清醒了不少。她趾高气扬的看向崔韫:「那你为何不扶我起来?」 「你这样,回头可别怪我不满意。」 崔韫:…… 崔宣氏刚出了府,就等着崔绒探出带着揪揪的小脑袋。只见骨节分明的手翻动车帘,崔韫缓步而下。很快是沈婳。 乔姒上下打量着沈婳,女娘下着藤青曳罗靡子长裙,上配月白立领褙子,下了山越接近盛京,天儿越暖和,故,外头罩着件软毛织锦披风。这一番打扮,芙蓉粉面似玉生香。 在同崔韫站在一旁,愈发养眼。就......好似刚归宁回来的璧人。 乔姒不免浅笑:「你这气色是愈发好了,可见这几日二叔将你照顾的极好。」 沈婳上前请安喊了人。 崔韫也恭敬道:「阿娘,阿嫂。」 「绒姐儿呢?」 沈婳手一抬:「后头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辅国公府的马车远远朝这处而来。 谢珣是先送谢宜宁回去,再过来的,故慢崔韫一步。 马车停下,崔绒跑过来,努力迈着小短腿,高声喊:「祖母,阿娘!」 她跑近,毛茸茸的脑袋直往乔姒身上蹭啊蹭。 「我可想你们了。」 「想的用不下饭,日渐消瘦。」 谢珣:…… 想? 没看出来。 用不下饭? 这一路,是这小奶包吃的最香。还把他折腾的不轻。 暂搁对某人的成见,谢珣对崔家的其他人,都很感恩,他朝崔宣氏行礼。 崔宣氏见他谦谦公子,礼数周全忙嗔崔绒一眼:「你怎不坐自家马车给谢世子添麻烦?」 说着,有对谢珣道:「好孩子,不必想这一路怕是委屈你了,快些入府吃盏茶。」 谢珣自然应下,他还得去见倪康。 这边,乔姒弯下身子,费劲的将人抱起来。 「瘦?可阿娘都快抱不动了。」 崔绒:??? 看戏被逗乐的沈婳:「哈。」 她安慰道哭丧着脸的崔绒:「还好,看得见脖子。」 章节目录 第317章 我没准还有别的毛病 春光暖融融的,院内光线透过层层郁葱的枝叶,虚虚实实的笼下来,成了道道斑驳的光影。 崔韫领着谢珣至倪康院子。 倪康正忙着晒草药,抬眼瞅了两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后头的沈婳身上。 他当即起身尽责道:「沈娘子坐下把脉。」 可能是他敏感了。竟在沈婳身上看到了隐隐约约的心虚。 沈婳想,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小脸严肃去石桌前坐下。 倪康上前,正要抬手去探。 「等等。」 女娘喝止。 沈婳轻咳了咳,眼神直勾勾落在谢珣身上:「待会把了脉后也许结果会打击到你,可得控制好情绪。」 谢珣安抚道:「我心里有数。你的身子只要在好转就是好事。」 不,你不知道。 沈婳为难又纠结,她瞥了崔韫一眼。 男子这会儿站的坦坦荡荡。 这边,倪康的手又没落下。沈婳缩了回去,她故作镇定道:「谢世子的剑不若先交我保管?」 倪康:有完没完了! 他没好气道:「沈娘子,我对你的病情是一万个上心的,你这是作甚,难不成是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沈婳心跳如鼓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将手腕伸过去。 女娘终于配合,倪康细细探脉。 谢珣紧张的等待下,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倪康总算将手收了回来。 「怎么样?」 谢珣急切的问话,可见将沈婳看得极重,让挺沈婳崔韫大旗的倪康紧了紧眉心。 还不等倪康出声,女娘抢先一步。 「睨大夫。」 「你措辞尽量婉转些。有些话,到底伤人。」 倪康不明所以:「这种喜事作何婉转?你的病我胸有成竹,是能彻底医治的!」 沈婳:? 女娘屏息:「没了?」 「要不然,你再看看?我没准还有别的毛病。」 倪康怒:「你怎可不信我?我还能砸自己招牌不是!」 沈婳缓慢的看向崔韫,崔韫没再隐瞒的朝她颔了颔首。 她明白了,也很生气! 女娘死死拧眉。 「睨大夫,不知沈娘子的身子还需调理多久,才能大好?」 一头白发的倪康当即骄傲。就听崔韫淡淡:「我思量着沈娘子最少也要半年才能彻底稳定,可我到底医术不精,无法确保。谢世子即亲自来了,你且如实说。」.五 倪康:? 半年?是看不起他的医术吗!沈娘子明明已经稳定了,这药再吃几个月,就能彻底断了。 自幼的弱症,在这药方里,他也一并给处理了。 再养些时日,保管健健康康的! 至于医术不精? 拉倒吧,太医院的那些人,只怕都不如崔韫。 谢珣却惊喜不已。 「半年就能彻底好?」 他的漾漾,总算是要无事了? 倪康:...... 他到底算是个聪明人,丝毫让人看不出破绽的掩护崔韫的话,他同谢珣点点头。 「不错。」 「侯爷所言,字字真实。」 谢珣又道:「她这几日嗜睡少了,也没再吐血,瞧着面色也红润,更无旁的不适反应,平素已于常人无异。」 倪康深沉:「这只是表象。就同她先前的假脉一般无二。」 他又道: 「欲速而不达,这种事急不得,我倒是能加大剂量,可沈娘子身子虚,只怕适得其反。治病得求最稳妥的方式,若要治根,更需如此,沈娘子病了这么些年,也不急着这小半年才是。眼下总算有了有初步效果,还得继续,万不能给停了。」 沈婳连忙点点头。 谢珣也由衷的舒了口气,压在心里沉甸甸的枷锁也跟着解开。 只是……还得让沈婳在崔韫眼皮子底下待半年? 出了阳陵侯府后,他还在紧锁眉心的思索对策。 送走了谢珣,沈婳冷着脸看向崔韫。 崔韫温声道:「是我不该瞒你。」 沈婳怒! 「既提前就吩咐倪康帮着隐瞒,为何不告知我?害我那般焦虑。」 崔韫不曾想,她还没反应过来。 他抚了抚额。 总不能念着她什么都不懂,就一直欺负她。 如此……也实在不齿了些。 女娘急起来是会咬人的。 何况,他要的一直是她的心甘情愿。有些玩笑也该适可而止。 就在这时,崔老太爷身边的奴才一路带跑,急急而来,额间全部是汗,喘着气道。 「爷,老太爷要见您。」 他有意透露:「奴才觉得很不对劲。」 崔韫眉心一蹙:「我先去见祖父。」 书房的窗户被关上,挡了大片的光线,屋内有些暗。 崔韫进来恭敬的请安:「祖父。」 崔老太爷摆摆手,免了他的礼。 崔韫的视线一寸一寸落在案牍上的孤本上,是他回府时让即清送过来的。 「可是此孤本棋经有不妥之处?」 「三皇子给你的?」崔老太爷只是问。 「是。」 崔老太爷没回头去看崔韫:「他倒是费心了。」 他顿了顿又道:「下回若是得见,你代祖父向他问声好。」 崔韫只觉不对。 而,崔老太爷下一瞬却道:「我听你阿娘说了,后日是你阿兄岳父的诞辰,亲家是个最本分不过的,乔家冷清,你阿嫂入门,想来平素连个说话人都没,当年,你阿兄给他买了宅子。又安排了伺候的下人,他统统给拒了。」 「再后来,又有意将他请来府上住下,他也给拒了。他是怕你阿嫂在婆家身杆挺不直,人家是守着道理,我们崔家更该如此。」 「明儿,你就亲自送阿姒同绒姐儿过去,在将我同你祖母还有你阿娘备的礼一并带上。你行事稳妥,祖父是放心的。」 崔韫眸光闪了闪。 他的直觉告诉他,崔老太爷叫他过来,绝非只是为了这件事。 「祖父,你——」 崔老太爷打断他:「且下去吧。你祖母多次念你,去给她请个安。」 耳侧,是离去的脚步声。 崔韫一出书房,就沉着脸吩咐影一:「去查。」 书房内。 崔老太爷一手压在案牍上,一手落在那烫手的孤本上空,布满沟壑的脸是早被风霜重重刻下的痕迹,那么的不留情面,也让他那么的无可奈何。 自崔韫坐上大理寺卿后,他已多年不曾像今日般,心事重重。甚至被一个后辈搅的......不知所措。 章节目录 第318章 崔家十年如一日,是来让我放心的 「曾祖母,您最是厌恶的南太夫人,这次被沈姐姐气的话都说不利索。」 崔绒特地跑了趟主院,当着崔太夫人的面相当不吝啬的将沈婳一顿夸。 「南枝被我揍了,南太夫人都没讨得半个好。平素她在您面前,那般装腔作势,竟不想遇到厉害的,也会夹着尾巴做人。」 崔太夫人意外,甚至茶都不喝了,难得将崔绒拉到身边,细细的询问过程。 崔绒年纪尚幼,可阐述能力却相当的好。她抑扬顿挫道:「她嚎一句,沈姐姐就站在我边上笑着驳一句,后头实在无力招架,就叱责沈姐姐不如盛京的大家闺秀,没教养只会咄咄逼人。」 「我沈姐姐还会给她好脸色?」 崔太夫人拧眉。却很快又舒展开来。因为崔绒学着沈婳那该死能气人的语调又道。 ——我呢,活的实在不容易,没必要讨你的欢心。 ——也就是那些个女娘笑脸给多了,这才惯的你全是病。 「再后来她灰溜溜跑的可急了,生怕再待半炷香都得气中风。」 崔太夫人:...... 她努力的消化这些话。 不用想,南太夫人得气死吧! 崔太夫人当下笑开,是从未有过的畅快。甚至万般惋惜,这次没一道出门。 好!真好! 就在这时,崔韫过来请安。 她笑意却忍不住越来越深:「明儿送你阿嫂的事,你祖父可提了?」 「提了。」 「嗯,依我之见,明儿不若你将沈娘子也一并带去,让亲家也见见我们崔家上下和气,妯里之间更会是如此,你选的新妇是个性子好的,阳陵侯府绝不会分家,往前如何,往后亦如何,也好让他宽慰安心。」 崔韫应下:「是。」 这些时日,大理寺积压的文书被即清取来,一并放在书房,明天又得腾出空来,这一宿,他忙的愣是没合眼。却不忘吩咐即馨过去,同沈婳说明日出门的事。 翌日一早,天色大亮,他才搁下手中的笔,又一盏浓茶下肚,阖眼,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 也是这一日,谢珣早早的送了人过来。这可不是一般的侍女,功夫不错还能在崔韫不做人时,及时给他传信。 人是他从姬誊那边去信借的。 殊不知姬誊在看了信后,眉梢一挑。再交给身后洲叔手上:「去办。」 洲叔看了一眼,先是踌躇再是沉默。 「爷真打算插手?回头若是谢世子抱得美人归,只怕崔侯对您怀恨在心。」 姬誊玩着手里的狼毫,快速转动着。 「他,这会儿对我只怕再提防不过。」 「戒备心委实重了些。」 他掩下眼底的情绪:「谢珣送上门的机会,为何拒之门外?」 男子起身,对着一座太清真人的玉像,上了柱香。 「我总要偏袒一人。」 「挑个机灵的送去尽心伺候,该如何吩咐,洲叔也应该知晓。」 谢珣送的人,沈婳自然留下。 侍女跟在倚翠身后,朝着沈婳盈盈跪下。她笑起来,嘴角留着两个酒窝。 「小七给娘子请安。」 沈婳托着下巴:「你在家中排行第七。」 不,在姬誊那边制毒排第七。 「娘子说的是。」 「那你爹娘倒是恩爱。」 不同沈婳,倚翠却是面色凝重,她实在不知这一趟回来后娘子为何对谢世子没了防备。 她行事沉稳,免不得说教一二:「既然将 你留下,不可生二心,若是伺候不当,娘子自也能将你撵出去,看可懂。」 「是。」 成妈妈也道:「你且记着一点,在我们这儿娘子就是规矩。」 凝珠想了想:「即是如此,抽空我带你先将东院转熟悉了。」 影五觉得,她得接上。 她面无表情的开口,带着冷飕飕:「娘子扔的那些金银首饰,都是我的。」 沈婳:……这没出息的。 ———— 乔家在城外,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晌午至。 乔父早已得了信,特此穿了身最好的衣裳,将院子上下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隔壁邻居家养的猪,他都怕会熏着宝贝外孙女,连夜跑去给洗了。 等见了人后,他忙向崔韫招呼。 「快,快入屋。」 「二公子,这次你可得留下用饭,我特地买了酒来,就等着同你喝上几杯。」 崔韫极少喝酒,可他每次过来,总要陪上一陪。 「自然。」 院子不大,可五脏六腑俱全。 这边寒暄毕,乔父又亲自给沈婳倒了杯甜水。 「这是我在山里取的野生蜂蜜,娘子尝尝?」 沈婳连忙双手去接。她行事乖张,却偏偏对她村善意的人很是守礼仪教养。 女娘甚至没有去挑茶碗的刺。 她喝了一口,眼儿微亮。 真甜。 等招呼好了人,乔父这才入了厨房,乔姒连忙进去帮忙。 乔父杀着兔子,见乔姒容光焕发,并无不妥:「那女娘很是不错,她同二公子何时成亲?」 乔姒有些意外:「我还没同阿爹提,沈娘子同二叔的事,您是怎么知晓的?」 「要不怎么说是亲兄弟。他看那女娘的眼神,就和当初姑爷看你一模一样,我还能看不出来?」 说着,他垂下眼帘:「阿姒,你可知,为何二公子带她过来。」 无须乔姒回应,他又道。 「你刚生下绒姐儿时,我曾特地见了崔老太爷。」 「当年,我是有意带你走的,即便有了绒姐儿,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哪个父亲不心疼女儿?你还年轻,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屋里没有男人,便是有滔天的富贵又如何?」 「那偌大的崔家是二公子的,绒姐儿又是女娘,大房气焰已尽。盛京里的那些贵女,有几个是好相与的,日后二公子若是娶了妻,被吹一吹枕边风,焉知你会过什么日子?我比谁都清楚这一辈子太长了,却只能没日没夜的熬。如何愿意见你一辈子守寡?」 他是冲动的,即便不知崔家愿不愿意放人,可,他都愿意去试。 「崔家十年如一日,是来让我放心的。」ap. 「乡下人是从眼睛看人的,那女娘的眼眸很干净。」 「你啊,也别冤阿爹多事。」 乔姒一滞,竟不想是如此。 章节目录 第319章 那……当聘礼成不成? 回去的途中,女娘怀里抱着一罐野蜂蜜。 她抿着唇,却在深思。 乔姒也是在年幼失母的,为何乔父不曾令娶? 沈婳这些年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告诉自己,沈巍很好。 也告诉自己,沈巍正值壮年,再娶也是应当。 可女娘抬眸,眼里充斥着不解:「你说,为何别的阿爹能做到的事,我的阿爹做不到。」 沈婳问的很轻:「他是真的爱慕阿娘吗?还是爱过,但也可以轻轻松松的将这份感情给别人?」 崔韫一顿。他的喉咙跟着紧了紧。 「你觉得是哪种?」 她茫然,手紧紧攥着崔韫袖摆,有些慌乱的往他身边靠,只为汲取一丝温暖。指尖泛白:「我也不知。」 她只是后知后觉,好像她压根不懂沈巍。 记忆里被她强制按下的念头正在疯狂的摇摆,试图冲出天日,将那些她刻意不去多思的事,暴露天地间。 「他当年嘴里不说,可却是想再生的。起先他能同我一道怀念阿娘,后脚却也能去沈薛氏的屋,再后来渐渐的,有一年他还忘记了阿娘的忌日。」 因为,那段时日,沈薛氏的弟弟出了事,他急着过去摆平。 沈婳那次可生气了。 她孤零零去上的坟,烧着她准备了多日亲手叠成元宝形状的香纸。 等日落时分,她回去后,沈巍还没回来,女娘抱着空空的竹篮,就坐在沈府门前等阿等。 她等到的是,醉着酒被沈薛氏扶着的沈巍。 那时的沈薛氏可装了。 「诶呦,漾漾,你身子不好,怎在外头坐着?」 女娘恶狠狠的瞪着她,仿若是一只随时能咬人的小兽。 沈巍一见她就笑了,他转头同刚娶进门的沈薛氏道:「她自幼就是如此,每回受了委屈,就坐在门槛这边等我诉苦。」 「来,同阿爹说说这次是怎么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还笑的出来? 沈婳觉得刺眼极了,她倏然站了起来,红着眼:「我讨厌你!讨厌你!」 沈巍一愣,忙解释。 「你这是怪阿爹身上酒味太重,熏着你了?」 「是阿爹的不是。」 「事儿解决了,今儿高兴,免不得多喝了几杯。」 沈婳说完,越来越低落。 而后,她听到身侧的男人道。 「五月初三,也快到了。」 沈婳蓦地抬眸。 崔韫低头看她:「你总不会还是一个人。」 「那日,我陪你一道去上香。」 沈婳的心有一瞬间忘了跳动。 总不会还是一个人。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跨越了前世,更像一道无法避免的闪电,直直劈入她的心脏,却一点也不疼。 反倒像江南水乡的绵绵细雨,有些痒,也令人沉迷。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 女娘不自然的弹开,她撩开布帘,努力用手扇着风,试图平息那瞬间涌上来的红晕。 女娘很刻意的转移话题。 她问:「你可要回大理寺?」 「先送你回去。」 「那我得先去趟布庄。就在前面的那一条街,你将我放下,就去大理寺吧,我还想在外头逛逛,这次还有不少物件得置办。」 「行。」 正巧是熟悉的街巷,一线天的招旗飘飞。 「不知一线天这些 时日可有新的菜色?」 崔韫:「就这么喜欢一线天?」 「自然。」 「那一风堂呢。」 「一风堂绣品上乘,我定然也是愿意去捧场的,回头等我重振绣坊,沈家苏绣自还会重新站上另一层高度,摆到一风堂里头。」 崔韫看着她,女娘在说到绣坊时,眼眸都在发光。他笑了笑,把人拉过来。中文網 「沈婳。」 「嗯?」 女娘故作镇定的抬头看他。抹了口脂的唇瓣嫣红,衬的女娘愈发白的泛光。 他低下头。又将人往怀里拉进了几分。 「可以躲。」 女娘好似猜到他要做什么,眼眸剧烈的颤了颤。 也许是那一瞬间的悸动,一切好似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的反应崔韫看在眼里。扶着她腰的手,在一寸寸扣紧。一手按着她的后脑,防止她中途逃脱。随后,朝那一处红润压低再压低。 可又见女娘眼眸清澈透明,她什么的不懂。 崔韫叹息一声,转头咬上她如玉的耳垂。 可她太敏感了,剧烈的一个哆嗦。 他没放开,只是带着轻抚她的背,以作安抚,给了她缓冲的空间后,进一步的轻轻咬啮。 她轻颤的承受着,半边身子都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崔韫附在彻底发麻的耳侧哑着嗓音在说。 「那我将它们送给你,当聘礼成不成?」 ———— 女娘同手同脚的进了布庄,整张脸都红的艳如海棠。 这次她出门,带的除了影五,还有小七。 影五见她拿起男式的布料:「娘子是准备给爷缝制衣裳吗?」 小七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娘略肿胀的唇,心里有了成算,她却很棒场:「娘子对侯爷真好。」 沈婳现在听不得崔韫两字。 她舌根生疼,有些炸毛, 「我像是那么闲的人吗?」 她是为谢珣买的。晚些还得去重新置办各种材料。 可没过多久,女娘小腹有些微微坠痛。她不舒服的咬起了下唇。 恰逢这时,她听到身后买布的妇人的一段对话。 ——你家儿媳近些时日,怎么不见人? ——甭提了。那个没本事先前落过胎。这几日刚有了身子,就说小腹疼。我只好请了这布庄边上药铺的大夫去把脉,大夫说她身子亏空,若要安稳坐胎,这头三月不能下榻,还得隔三差五炖鸡汤给她喝,你说说,哪个妇人同她那般娇贵!就知道糟践银子!回头生的若不是孙子,你看我怎么教训她! 好长的一句话。 沈婳就听到落胎,和小腹疼这几个字眼。 她的脸色倏然惨白。 本就一点点不适的小腹,瞬间仿若疼了一百倍。 小七:「可是哪儿不舒服?这隔壁就是药房,奴婢扶你过去?」 影五生怕沈婳出了事,她二话不说将人抱了起来,火急火燎的跑入隔壁。 大夫一看这个架势,当即起身,甚至让她们插了个队 沈婳虚弱的将手伸过去:「大夫。」 这一刻,母爱的光辉落到她身上:「我,保,小。」 章节目录 第320章 他怎么可以!如此戏耍她! 小产可不是小事! 大夫火急火燎的抱着药箱,飞速对影五道:「送去里间,快快将你家娘子安置躺下。切不可再挪动了!」 影五抱着沈婳冲了进去,里间的帘布被她撞开而大幅度摇晃。可即便如此,她走得很稳。努力不颠簸到女娘.。 影五整个人都不太好,尤其听到那个保小二字。 而小七却是面色复杂,紧紧压下心底那数不尽的愕然。 沈娘子……有孕了? 谁……谁的? 大夫抱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跟在几人身后。 光看沈婳的一身绫罗绸缎,身边还有伺候的奴婢,可墨发垂至腰间,还是云英未嫁女娘打扮。 保不齐是哪家大人养着的外室。 轻不得,重不得。若真出了事,只怕药铺都会受牵连。 东武街的晨阳药房,不就是例子吗?坐镇的何大夫医术精湛不说,又极有医德。 那些付不起药钱的穷人,他都能自掏腰包垫付。 可前几日没保住刑部尚书瘦马外室的胎。至今还在刑部牢房关着! 明明是那瘦马摔了一跤,身下全是血送来的也晚。便是大罗神仙都没法保下。 听说是早已成型的男胎。 瘦马又有血崩之症,何大夫好不容易救回那外室的命。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那些贵人可不会讲道理,一手遮天,将怒火全全发泄在何大夫身上。探望不得,消息也全无,只怕……命都得交待在牢狱里。 大夫心下沉沉,再见榻上红着眼的女娘,更是棘手不已。 他搁下心思,不敢疏忽的问。 「可有见红?」 「放轻松,莫过度忧心。这些年我碰到同你这般的病人,不说成千也有上百,尽数一半都被我保了胎。」 说着,他凝重不已的将手落在女娘腕间。 闭眼,屏住呼吸探脉。 沈婳紧张兮兮。 时间缓慢的流逝,把脉的大夫,紧张感一点一点褪去。 「这位女娘,你不过是吃了寒食,葵水将至,这才轻微腹痛罢了。」 沈婳眨眨眼,被这么一提醒,这的确是来葵水前的酸胀痛。 「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外头病人都等着,若一个个都如您这般,为了插队胡诌,药铺岂不是都得乱了套了?」 「您这样的,回头喝点红糖水就成。也压根没什么事。」 他的心情从复杂到更复杂,甚至生了一种被欺骗的冲动。 「什么保大保小,你何曾有孕了?」 把他吓得! 大夫起身,收拾药箱。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沈婳费力的一个字一个字去分析他的那番话。总觉得分开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读不懂了。 小腹那处好似又不疼了。 她缓缓坐直身子,像是受了打击般,女娘的情绪越来越浅。她发白的唇动了动,问的很轻,语气轻幽幽的。 「没有孕?」 她抬起清凌凌的眸:「你确定?」 「娘子这是什么话,又不是疑难杂症!我行医二十载,难不成还会摸不出喜脉?」 小七上前一步,小声道:「娘子,有孕之人,是不会来葵水的。」 沈婳闭了闭眼。 努力消化眼前的事实。 从一开始,她明明很抗拒有身孕的这件事,可这些时日,她已经接受了。 现在告诉她。 是假的? 这种感觉,真是一点儿也!不 !好! 各种画面在脑中一一浮现。最后定格。 昏暗灯光下,男子披着外衫,丰神俊朗。 ——我的错。 他抬手触上女娘面上的泪痕。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还有马车里,空气都凝着一股橘子的清香,他慢条斯理的剥开橘皮,取出果肉。 ——这可就难办了。 ——酸儿辣女,可见你我头胎是儿子。 他怎么可以!如此戏耍她! 女娘的唇越抿越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影五听到女娘的一声冷笑,凉入心扉。 沈婳面无表情的下榻,面无表情的穿上绣花鞋。 精致的小脸紧紧绷起。她抬手带着发泄般,努力的去擦耳垂。 她还记得,这里被含住,带给她剧烈颤动。 她当时无措极了,又从未招架过此等滋味。只记得死死咬住下唇,咬的充血,咬的肿胀,防止那股怪异而抑制不住的嘤咛。 女娘甚至努力的吞咽着,以至于舌根都生疼。 她当时就该一巴掌扇过去的。 沈婳死死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堂间闹哄哄的,大夫回到了原先的位子上,正给年迈的老者看腿。 随着女娘的出现,堂间静了下来。 有个妇人诶呦一声,有些惊讶:「你这娘子,不难受了?」 她上下看了沈婳一眼,见她没有丝毫不妥。 「刚刚都是你身边这位女娘抱着进去的,竟不想这一炷香都没过,就自个儿走出来了?」 沈婳腰板挺的直直的,浑身透着高傲矜贵,好似没有被现实打击崩溃。甚至她的脸上瞧不出半点失态。 沈家漾漾即便心下巨浪滔天,也不允许让外人看笑话。 大夫暗自翻了个白眼。 「她啊——」 刚起了个头。 一道娇清的嗓音将他打断。 「是啊,要不怎么说这家药铺里的大夫医术最好。」 大夫:?? 大夫闻言肃然起敬。 他龙飞凤舞的写下药方,交给老者手上,这才清了清嗓音。 「没错。」 「我这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医术。有秘方的!」 「这位娘子起先状况你们也瞧见了,委实凶险。倒不是我自夸,若是碰到别的郎中,只怕就真不好了。」 影五:…… 小七:…… 街上光线充足,可沈婳身上是冷的。 女娘起先打算气势冲冲跑去质问崔韫,将他打个措手不及。可出了药铺,她突然有不想了。 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影五啊。」 影五有种被支配的恐惧。 女娘却走近,温温柔柔的给她理了理袖上的褶皱。 「这件事,你若私下透露给崔韫——」 沈婳一个停顿。 「我生起气来自己都怕哦。」 一个「哦」字,让饶是心再大的影五抖了抖。 女娘望了眼苍穹。 「天气真好。」 她幽幽道。 「总得有个人遭殃。」 「你的主子,运道总是相当不错,真羡慕。」 章节目录 第321章 五百两而已,不用你还 沈婳要买的物有件很多,得知她要去钱庄支取银票,影五忙建议。 「娘子要买什么直接记爷账上就成,何许自个儿掏腰包?」 换来沈婳阴阳怪气。 「我这般莽撞,适才险些将崔侯还没一个月的女儿给流小产了。哪里好意思用他的钱呢。」 女娘:「万幸没事,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影五不说话了。 小七忙低下头。 钱庄,颜宓将这些时日攒的银子送上。她说话不急不缓,温柔好听。 「掌柜不妨对对账面,当时我囊中羞涩,只能每年还上些许,今儿这笔还上,大抵是还清了。」 掌柜接了过来,他拿起算盘指尖快速拨动,开始清算核实。 「当年,是谢世子取银票给您周转,是您非要立下字据。起先他不收,您就将银子送来钱庄,打到他名下。这么算算,也有五六载了。」 颜宓有过些许恍惚。那些记忆纷至沓来,让她嘴里微微泛苦。 当年,她急需一笔银子。 父亲得知斥责她忤逆不孝,母亲更是怒言。 ——这些年白养你了,你别忘了吃的是颜家的饭! 就连祖母,都没见她。 无疑,女娘进退两难。 她每个月是有例银发放,可如何也攒不长久。尤其这件事后,母亲更是将她的例银扣了大半。 她抱着首饰去当铺,可提督府早已放话,哪家当铺敢收? 走投无路时,谢珣出现了。 马上的少年鲜衣怒马,微压低身子挡住她的路,又仔细去看她。 「颜家的,是谁欺负你了?」 「你同我说说,没准还给你做了主。」 颜宓咬了咬唇。 这番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信的。谢珣不会给她做主,两家的恩怨摆在那里。 可她却只能乱投医,甚至低着头羞愧出声:「你能借我五百两吗?」 她以为谢珣会毫不留情的拒绝。 却不曾想,隔了许久,她听到一个好字。 他说。 ——颜宓,你哭什么? ——五百两而已,不用你还。 她才不要欠这份人情。 她得还。 再后来,西北战事起,谢珣出征。 她偷偷去送行。谢珣却在人潮中一眼瞧见了他,少年郎却是很快挪开视线,上马掉头,出了盛京城。 颜宓就这样,听着他凯旋出征再凯旋再出征的消息。 直到收回善城的那次出征,她被韦盈盈拉着,又去挤在送行的人群中,谢珣忽而朝她走来。 他语气不明道。 ——颜家的,都说了不用你还,我借你银子可不是心善。颜家欠谢家的,你阿娘欠我姑母的,还有你欠我的,你得记一辈子。 颜宓的确记了,刻刻不敢往。 明明她和谢珣的交集就那么几次,甚是说的话一双手都说的过来。可她就是将那些女儿家的思慕,悄悄的全部放在那个人身上。 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为之。 「颜娘子。」 刚入钱庄的沈婳有些意外的喊了一句。 颜宓回头,当即晦暗的眸光微亮。 「娘子,您该回府了,夫人的叮嘱可莫要忘了。」身边的奴婢冷不丁提醒。 颜宓仿若未闻,她好似一条濒临而亡的鱼,朝沈婳绽开一抹笑来。 算起来,沈婳其实许久没见她了,先前春猎,她被提督夫人盯得的太紧。 这会儿再见颜宓赏心悦目的那张脸,浮躁的心好似被春雨轻轻抚平。颜宓总是温柔似水,身上好似永远带着一种能让人平心静气的魔力。 沈婳朝影五抬了抬下巴。 影五愣:?没看懂。 小七机灵的走上前,对着那鹅黄色婢女狠狠一推。 影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叮嘱什么?」沈婳走过去。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被推的踉跄几步,险些伏倒在地的奴婢:「叮嘱你家娘子莫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还是叮嘱你一个奴婢可以蹬鼻子上脸以下犯上,翻了天了能做你主子的主?」 「你们——」婢女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小七斥:「有问题吗?我们娘子就是看你不顺眼!」 「你这样的,别说服侍主子了,在我们院子,都不配出现污娘子的眼。」 影五警惕不已:糟糕!她感觉她要失宠了。 婢女忍气吞声,一把拉住颜宓的胳膊:「还请娘子不要让奴婢为难。」 颜宓轻轻抚开:「随你去告状。」 ———— 半闲居。 空气中酒香味馥郁浓烈。 沈婳拖着着下巴,看着颜宓红着眼端着酒一盏一盏下肚。就好似喝的是茶水。 这架势,沈婳都不敢这么造。 「你那婢女真回府告状了,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颜宓道:「我祖母归了。」 她也不怕沈婳笑话,低着头轻轻又道:「她老人家对我好是真的,对我有愧也是真的。」 提督夫人便是要罚,也得顾及颜太夫人。 颜宓捏着酒盏的手再收紧,她忽而抬眸,平静的眼眸看向沈婳:「我心悦谢世子。」 沈婳:「……我知。」 也就韦盈盈那个没心眼的,同颜宓这么多年姐妹相称,还不知情。 颜宓涩然的笑了笑。 她其实挺卑劣的,这些年,一直暗暗的想着,至少谢珣还会记得她。 这次,他再一次凯旋。 「这一场战打了多年,他得胜而归,再见他时是在宣府喜宴,那次你也在。他喊我却是颜娘子。」: 处处规矩,处处周到。 也——处处陌生了。 她失落有之,可再见他藏不住的欢喜亦有之。 也同样后知后觉,这五百两,对她而言是救命稻草。对谢珣而言,其实真不算什么。 尤其,春猎那夜,她再次见了谢珣,回去就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是多年前的模样。周围雾气蒙蒙。 他说。 ——颜家的,让你记你还真记啊? 他深深的看着她,好似在记住女娘长大后的模样。甚至难得不吝啬的朝颜宓笑了笑。 ——傻不傻?往前走,切莫再回头了。 雾气跟着弥漫,再也寻不得他。 那个梦真实的让她心悸。 醒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当年,谢珣借的哪里是钱,分明是她的命。 她喝的有点急,当下醉意浮上心头。身子柔弱无骨的朝桌面趴去。 她笑容柔美,眼角的泪却往下滚落。 她喃喃自语。 沈婳凑近去听。 「我将欠他的银子全还齐了,往后也算是两清了。」 章节目录 第321章 何必装的假慈悲? 看着颜宓,沈婳眸的色变得复杂。 阿兄回来了,可颜宓的谢珣早已不在了。窥探了这份秘密,女娘的唇色下意识发白。 颜宓被很快酒劲儿上来,她额间觅着细细的汗,浑身都发热。 沈婳刚让酒楼送醒酒茶过来,就见颜家的人很快闯入内,带头的来的婆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嘴角不带笑,显得很是刻板。 她身后还跟了五名五大三粗的奴仆。 「娘子,胡闹够了,也该归了。」 她一抬手,身后的下人齐齐朝颜宓而去。 影五倏然抽开背后的剑,剑身在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冷芒,直直抵着几人。 「出去!」 下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却仍旧以婆子为首是瞻。 婆子见状,目光沉了沉。 她看着半趴在桌上的颜宓道。 「夫人得知此事大怒,这苦头是左右是娘子吃的,老奴劝您还是配合些好。免得伤了母女之间的情分,这又是何必?」 婆子再看颜宓稍一抬面色桃红的脸,眸色晕着水气,仿若醉了一湖春水。眉心拧了又拧。 「明日,便是去卫家探望的日子,娘子如今像什么话?」 说着。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 「娘子回去,认个错,低个头,这件事兴许也就过去了。夫人这些时日忙的焦头烂额,您实在不该给她添堵啊。」 她瞥向低着头摸着茶盏不语的沈婳。也记得来之前,提督夫人的特地嘱咐。 ——南家虽不比先前,可祖辈也立过汗马功劳的。那女娘虽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将南家太夫人贬的一文不值,听说回府后就倒下了,真倒假倒暂且不提,可崔家登门致歉的人都没一个。此事传到了官家耳里,更不曾斥责崔侯半句。 ——这一回我也算是看清了,阳陵侯府上下都护着她,即便我瞧不上她那狐媚样,老爷同崔侯都是重臣,也是同僚。到底也得顾及一二。你这一趟,且莫同她产生冲突。 婆子念及此,上前皮笑肉不笑的福了福身子。 「沈娘子安好。」 「我们无非是来寻府上的女娘,您的人可至于此啊。」 「若当真为了我们娘子好——」 话音未落,沈婳蓦地起身,将酒盏狠狠掷了过去。 「轮得到你教我做事?」 她砸的也准,就落在婆子的鼻梁上。‘咚,的一声响,后者猝不及防更是避无可避,鼻血像是不要命似的涓涓往下冒。 「周婆子!」 「流……都流血了!」 「一个表姑娘怎敢如此,我们再如何也是提督夫人的人!这不是打夫人的脸!」 场面一度混乱。 但有个抵着剑的影五,这些人有所忌惮。 沈婳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前一句夫人,后一句为你好,好坏话都让你给说尽了,反反复复不过是让你们娘子低头认命,也是有趣儿,好好的女娘尽让你们颜家给糟蹋了!」…. 「提督府的奴才,一窝蜂闯进来,说的好听是请你们娘子回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是来绑人的!」 「既然做了吃人肉的屠夫,何必装的假慈悲?」 「你!」 婆子是提督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平素也被下面的奴才阿谀奉承惯了,便是颜宓在她面前,都要给三分薄面。 她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沈婳见她还不服,她正一窝火没地儿撒。却不料手被人拉住。 颜宓温温柔柔的朝她摇了摇头。 她说:「我还了银 钱,身上已身无分文,只怕要在你这儿赖个账,这次让你请了。」 她有些站不稳的起身。 「我也有些累了,也该回了。下回我再请你。」 沈婳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 最后,她扯住颜宓的衣摆,唇上下动了动,成成一句:「下回是什么时候?」 颜宓没说具体的期限,只是笑着问:「担心我出不来啊?」 她好似很爱笑。笑的如春水绵绵,可只要细细去探,其实更多的是无奈和凄凉。 等颜宓跟着一群人走后,屋里变得空空当当。 「一群老货显然没有好安心!娘子怎么就让人将颜娘子给带走了?」影五把剑收回来。 她面无表情的凑近沈婳,再一次努力又艰辛的为崔韫加好感。 「娘子若实在担心,也可将颜娘子带回侯府的,您要做的事,爷定然支持。左右他应对想法子。」 沈婳:……崔韫谢谢你啊。 她视线尚且还落在大开的门房处。 「颜宓是颜家女娘,只要她还姓颜,这就得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没法拦,也站不住理儿去拦。」 她缓缓收回视线:「那婆子向我请安,无非是做场面功夫。」 提督夫人从始至终,就没将她放在眼里,遑论现在? 小七:「颜娘子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她都克制着没去下毒! 沈婳没说话了。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颜宓在颜家是孤立无援。比当初丰州的她更甚。 那时候,她还有倚翠的忠心。 再后来,有阿兄,呵,还有崔韫,当然这个人不提也罢。 她一直是被人护着的。 颜宓呢? 那偌大的颜家,对她最好的祖母,都在算计她。 她这种女娘,不似沈婳的离经叛道,她自幼读圣贤书,还有一个孝道。 这样的她,如何反抗?她的反抗有用吗?就连她念了这么多年的人,都不在了。 一个念头愈发根深蒂固,很快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扯开别的不谈,颜宓,绝不能嫁给卫熙恒。 「影五啊。」 影五:「……在。」 「去打听打听卫家,卫大公子上回出了事后伤势如何了?」 沈婳恶毒坏了:「若是好了,就让他接着再躺几个月。慢!慢!养!」 ———— 「跪下!」 颜宓刚回府,就是提督夫人的冷漠。她浑身贵气逼人,气场大的让屋内的奴婢吓得纷纷低头。 颜宓什么都没说,她神色平静的跪到提督夫人面前。 她这般,提督夫人越发恼怒:「你翅膀是真硬了!」 「同外人一道,伤我屋里的人?你不如去姓沈。」 「你可知错了?」 颜宓抬眸。 「阿娘觉得女儿错了,那女儿便错了吧。」. 温轻 章节目录 第322章 当我死了? 她这般回应,让提督夫人的怒火从五分升了八分。 「你非要,是颜太夫人准许的。 颜太夫人见颜宓小脸酡红,腿软的站不稳,终于发话:「老二家的,你先带宓姐下去醒醒酒。」 等人一走,她沉脸就摔了茶几上的茶盏。 「哐当」一声响,茶水四溅。 「当我死了?」 这一句话,吓得屋内伺候奴仆全部跪下。 「婆母息怒,儿媳怎敢。」 颜太夫人:「你也跪下。」 若是屋内就两人,跪也就跪了。然屋子里不少奴仆,可她是当家主母,若是跪下,如何再立威? 「婆……婆母。」 颜太夫人就这么看着她:「知道丢脸了?你当众罚宓姐儿,怎不知顾及她的脸面?」 她用拐杖直直敲打地面:「她能够交心的女娘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也就工部尚书府的,还有阳陵侯府的。她是我屋里养的,你不心疼我知道。我也不求你对她多上心。可颜家已将她逼入绝境,你还要将她逼疯不成?」 这门婚事,她也是点了头的,能如何?颜家把柄被卫家攥在手上 。若是闹大了。只怕是欺君之罪!要祸及满门的! 当然,卫国公府也给予了诸多好处。 也只能舍弃颜宓。 这是她作为颜家女该做的。 「太夫人。」 提督夫人的心腹道:「我们大娘子也是一片苦心,那沈家娘子人品不端——」 颜太夫人垂眼拨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她身边伺候的婆子上前,给说话的奴仆就是一巴掌。 「太夫人面前,尔敢造次?主子没说话,你插什么嘴?谁给你的胆子?」 「娘子自幼在太夫人膝下,又请了宫里的嬷嬷教规矩,就算那沈娘子真如你所言,难不成我们娘子还会识人不清学坏不成?那是阳陵侯府的人,由你的个***奴才说三道四?」 「撇去这些不论,娘子亲事已定,太夫人心疼她,只想她在成婚前过的畅快些,随那沈娘子韦娘子如何,我们娘子欢心这就成了。」 「大娘子,您若管教不了奴仆,老奴也是可以费心帮着管的。」 崔太夫人继续拨动着佛珠,若是不知她年轻时的厉害,总会让人觉着,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婆子说一句,提督夫人的脸色难看一份。 她强撑着笑。 「婆母,这话说的是不错,可那卫夫人眼里最容不得沙子,当初卫家聘宓姐儿,就是看中了她的稳重能当起主母之责,若是知晓她喝酒买醉可如何是好?」 崔太夫人抬了抬眼皮。 「闺友小酌几杯,到你嘴里就是买醉了?」 「卫夫人若反悔,我这个老太婆倒是求之不得。」 可卫家会反悔吗? 绝不会。 颜宓这样的,嫁给谁不比那卫熙恒好? 也就是她没得挑。 提督夫人讪讪:「儿媳受教,日后定不再拘着她。」 她上前请罪,又让婆子重新沏茶。亲自给颜太夫人送去。 「她是我女儿,我自然也是舍不得的。」 颜太夫人没接。 这么多年了,她到现在看这个儿媳还是含着恨。若非是她,儿子早就娶了高贵的谢家女了。 她停止拨动佛珠。朝提督夫人招了招手。 提督夫人凑耳过去。 只听颜太夫人俯在她耳侧嘲讽道。 「你真当我老糊涂了?」 「你可不是她亲娘。」 ———— 黄昏时分,天空笼着一层淡淡的薄纱。夕阳往下坠,遍地霞光渲染。马蹄声渐渐。崔韫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门卫。 他朝睢院而去。 却不曾想,刚走近,就见睢院门口处摆了张软椅。 女娘娴静的坐着,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动静,她稍稍抬眸。 崔韫有些意外的走过去。 「寻我有事?」 沈婳合起书,她平静又特别懂礼貌的问了一句:「打架吗?同归于尽那种。」 章节目录 第323章 我该如何让你消气? 沈婳在此等候多时。 即馨一直在身侧小心伺候着,女娘边上还搁着一方茶几,上头摆满了瓜果点心。 沈婳也没起身,只是懒懒散散的瘫在软椅上,黑润水亮的眼眸仿若不含半点杂质。 小脸莹白,女娘拿捏着张扬高傲,微微一抬下巴。 她一直很有礼貌,但不多。 五岁那年,亦是如此。 那时沈婳整日将手负在身后,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试图将丁点小事,经其手后闹大。 惭愧吗?不会。 那是沈家漾漾有本事。 有一回,女娘撞见两个沈府两个婆子在角落吵的不可开交。 她背着手走过去。 小女娘就是这般抬着下巴,奶声奶气:“吵架有什么意思?能动手的为何要动嘴?不妨打一架吧。” “谁打赢了,我赏十两银子!” 为了这十两银子,两个婆子身上脸上全全落了彩。 后来,沈婳免不得被沈淳氏提着落了一顿斥。 “漾漾,你实在是顽劣了些!阿娘不过转头的功夫,你就净惹事。” 当时尤箐跑过来护着她:“主母,漾漾还小她懂什么?要我说,也是奴仆没规矩了些。” “她便是从小就要教的,若是如此往后可还得了?你们一个个就纵着吧。” 小女娘罚着站,边听还不忘小心翼翼的啃着手上的糕点,在沈淳氏看过来后,连忙停止一切动作,规规矩矩的站着。 小女娘冲她讨好的笑笑,娇憨可爱。 说的话,却再此拱起了火。 “阿娘,她们二人没偷没抢,靠的是拳头本事,如何是罪过了?” “我最是守信不过,一文钱都没赊,该多少给多少,那输的婆子,我还额外填了买药的钱,如此也是最厚道不过的小女娘。” 眼下这会儿,厚道的女娘正等着崔韫的回应。 崔韫似气笑了:“同归于尽?” 他道:“你倒是血腥暴力。” 女娘轻点着膝上的书封,慢条斯理的道。 “当然,你愿意让我打也是成的。” 她说的理所当然:“你不能赢我。” 崔韫:…… 他沉默的睨着女娘,头有些疼。 沈婳甚至贴心的为他考虑:“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身子还未彻底大好的女娘,想来你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值得炫耀的事。” 崔韫如何还会看不出,沈婳这是来找茬的。 他神色淡淡:“我认输。” “打还没打,你怎可认输?” 女娘不赞同:“难不成是不屑同我较量吗?” “话,我得说在前头,真打起来,侯爷若败我手上,我也是不答应的。这种水分未免掺的太假了。显得我胜之不武。” 即馨:……救命,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小人行径,为何这般过分的熟悉。 沈婳端起茶几上的茶杯,里头泡着晒干的玫瑰。 她一顿,视线变得认真。 一片两片三片……七片。 沈婳突然很难过。 还好影五加小七,等于十二。 她又放下茶盏,平心静气的问。 “考虑好了吗?” 沈婳站起身,又揉了揉手腕,瞥他一眼:“开始吧。” 等到一句。 崔韫倒是知晓,沈婳今日见了颜宓。也只以为,她是因颜宓的事而苦恼。 他对卫国公府的事也略知一二。 卫国公是太子的人,姬甀正是用人之际,太医院的御医不吝啬的往卫国公府送。 “卫家大公子伤的极重。” 他有意透露:“那条腿便是不废,也得跛脚。” 有疾之人,便是六根不全。在大祁,是没法入仕为官的。 而这消息崔韫从未特地打听,都是姬霍同姬纥二人,一唱一和在他跟前透露的。 姬纥:“那小子真活该啊,伤了腿算什么?你还不知吧,他这回又不能人道了。该!” 姬霍:“老子早就看他不爽了,算算时日,他那儿才治好不久,这也不过才当了几个月的真男人。” 姬纥:“卫国公府要绝后了,改日可得找个时间去贺喜。。” 姬霍:“要不是他脸磕碜了些,本世子保他进宫当太监!” 而,卫熙恒不能人道的一事,崔韫到底没同沈婳言。 女娘有过一时的恍神,然下巴依旧高傲的抬着。 见状, 崔韫慢条斯理的捏着茶几处的银勺,取出茶杯中的一片叶子,又送到沈婳手上。 “难不成是谁惹你不快了?” “有劳沈娘子告知,我该如何让你消气?” 他的脾气和耐心,在沈婳面前一向是真的挑不出错来。 沈婳是真渴了:……可恶。 她低头咕噜咕噜喝水。 刚喝完,崔韫又抬手接了过来,将茶杯放回茶几。 即馨看的一愣一愣。 沈婳倒是理所当然的受着。 崔韫:“女娘家还是莫整日喊打喊杀的好,影五放在你身侧,又不是桩摆件。” 这一句话给沈婳找到了新思路,她转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影五。 换来后者的猛的一退步。 “娘子放过属下。” 影五干巴巴的表示:“属下当上影卫,也不容易。” 沈婳只好又问一句:“你真不和我打?” “岂敢。”崔韫嗓音冷清,仿若泉水击石。 沈婳微微一笑:“也是,毕竟我是双身子的人,若是磕了碰了,如何是好?” 女娘走近他,细白的指尖一下一下恶狠狠戳着崔韫的胸膛:“有孕之人,脾气总要古怪些。表哥从今儿起,还得多担待。” 崔韫眉心一蹙,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侧伺候的人全全退开。做完这些,他抬手蹭了蹭女娘毫无畏惧的小脸。 沈婳无情的‘啪’一下打去。 “沈婳。” “有件事,也该同你将清楚。你且听仔细了。” 沈婳很敷衍:“你说。” 他按了按眉心,淡淡道:“你连情事都没尝过,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如何让你有孕?” 沈婳:……???不对。 她还没作的明明白白,这就玩坦白局了? 女娘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 “我曾想着提及此事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又想着该委婉些再委婉些照顾你的情绪,可思来想去,还是早与你道才好。” ……你晚了一步,她已经是笑话了。 章节目录 第324章 这安胎药,你还是得喝 微风徐徐,拂动衣摆。 周遭,只留着两人。 女娘的虚伪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她沉默的缓了许久。 而后,仍旧将洗白的手落在小腹处,自顾自道:“再过几个月,身子重了,往前的衣裳也都没法穿了,得早早安排绣娘,重新再缝制。” 她演技这次是难得的精湛:“在梨园时,我从几个婶婶那边讨教了不少心得。正巧也该用上了。” “稳婆得早些找。幼童身子娇嫩个,穿的衣裳鞋子,戴的帽子洋洋都得精细。” “我如此尽心,侯爷当父亲也该如此。” 崔韫明白了。 沈婳是提前就知道了这件事,这才跑来睢院。偏偏他如实相告,将特地来兴师问罪的女娘打了个措不及防。 她来前,早就做足了一日两日三日没消气前一直折腾他的准备。 眼下事情摊开,女娘也准备闭着眼,继续一日两日三日让他吃上教训。 左右,她得解气。 若不然这事是过不去了。 猫儿炸毛了,崔韫只能是配合。 他倒是云淡风轻,接的寻不出破绽:“嗯,回头我着手取名一事。” 然后,就见女娘觑他一眼,作模作样的问。 “对了,适才侯爷屏退了人,是要准备同我说何事?” 崔韫:…… 沈婳拿捏的嗓音:“风大,愣是没听清呢。” 崔韫眉心跳了跳。总算尝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 他忍了忍:“你——” 沈婳无辜:“怎么了吗?” 崔韫阖眼,在官场上游刃有余的对付那些阴险狡诈之辈都不曾这般疲乏:“……还喝茶吗?” 沈婳摇摇头,远远的瞧见倚翠提着煎好药过来,是沈婳这次回来倪康又重新根据脉象和情况重新调整的药方。 药汁极苦。便是她常年喝药都受不住。 正想着,喉咙处都在痛苦叫嚣。沈婳精致的鹅蛋小脸跟着扭曲。 崔韫朝远处淡淡的颔了颔首,很快,影卫放行。 倚翠走近,朝崔韫请了安后苦口婆心的劝:“娘子,晌午的药您偷偷给倒了,这可不成。该喝的还得喝,喝了身子才会好。” 崔韫眉梢一动,他淡淡吩咐:“将药给我。” 倚翠连忙奉上。 那钻心的苦,光是闻,沈婳的五脏六腑就不大好了。 只听药勺撞击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崔韫动作娴熟,舀了一勺送至沈婳唇角。 他视线落在女娘还搭在小腹的手上。薄唇动了动。 “这安胎药,你还是得喝。” 这一句话,堵了女娘所有的退路。 沈婳想,她是碰上了对手了。 为此,她一整晚难眠。 一方面是被气的。另一方面,她尝到了久违的戏精快乐。 两种情绪交加,月事也跟着来了。系好月事带后,女娘怕漏,也不敢再翻来覆去。 她直挺挺的躺着,暗暗思忖。 明儿还得找崔韫,同他接着杠。 ———— 翌日 沈婳醒来,崔韫已早朝。 昨儿买的物件很多,全在侧屋摆着。 绷架,绷凳,绷布,搁手板,绷钉,绷线,立架,绣针,剪子还有绣线。 这些是专门用来刺绣的。 绣花线品种繁多,沈婳也全给买齐了。 然,缝制衣裳有一半都用不上。 上好的布料根据谢珣的尺寸被裁剪。 沈婳做的很认真。剪子在她手上仿若活了过来,无需打板,直接在布料上画轮廓线,就能精准的下手。 至于后头衣袍上缝制的花色,沈婳早有打算。 可用银暗色兰花花纹镶边。兰花,意谦谦公子,用来形容阿兄最是合适不过。 倚翠见状,也过来帮忙。将用的到的线劈成若干根。捏住线头,右手放松,再快速往下勒。 二根过,四更,八更,十六更…… 都按照沈婳的需要而定。 凝珠凑上前看。 小七凑上前看。 影五仰着头思考,怎么能把碍眼的小七赶出去。 很快。 凝珠开始帮忙。 小七也开始帮忙。 影五继续仰着头,她想吃鸡腿了。 “沈婳!” 这时,韦盈盈大步而来。她走的很急,身上的步摇却只是轻微晃动。 她一把攥住女娘的手:“有个热闹,你看不看?” 被打搅的沈婳压根懒的问是什么热闹。 女娘甫一抬眸:“看。”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韦盈盈眉梢都带着蠢蠢欲动。她拉着沈婳朝外走。 “颜姐姐今儿去卫国公府,你我不若也去。” “左右能膈应人。” 沈婳一听,只觉得不靠谱。 她吐字清晰:“你一个失势的韦家女娘,我一个不起眼表姑娘,此行本就居心不良,只怕卫国公府的门都入不得。” 刚出东苑,还不得韦盈盈说话,沈婳就见外头兴奋说着话的两人。 沈婳:…… 呦吼,快乐总是反反复复。 姬纥朝她挥手:“沈妹妹!就等你了!” 姬霍显然听见了沈婳适才所言,他不屑的表示:“有御赐金牌在,卫国公那老头都得亲自来迎我。本世子难道还不能带你们进去!” 他抑扬顿挫的展现个人魅力:“上回在颜提督府,是我!姬霍!将颜桉按在地上哭着喊娘!这次,我定然也要带着你们去卫国公府会一会卫熙恒那玩意。” 搞事他是在行的。 他更喜欢搞事的时候边上有一群人目睹他的英姿。 而沈婳和韦盈盈,就是不错的人选。 他扔下这几句话,姬纥很捧场,啪啪啪的鼓掌。 “说的好!” 姬霍满意的看了眼前的这些人,他清了清嗓子。 “我宣布,从此往后,我,姬纥,韦盈盈,还有你沈婳!四人就是队伍,但凡有好戏,有我看的,就有你们看的。” “但你们放心,若是出了事,大哥我顶着!” 姬纥继续啪啪啪鼓掌。 “好!” 沈婳头一次在姬霍身上看到了光。 卫国公府守卫森严,上下肃静,卫府管家正候在门外,恭迎提督府的贵客。却不想等来了这四人帮。 带头的是拽上天的姬霍。 管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瞬姬霍将手哥俩好的搭在他的肩上。 “嘿!” 他甚至拨了拨管家的胡须,一点架子都没有:“你这小老头在等我呢?” 章节目录 第325章 我忍你很久了! 管家心脏有点疼。 可偏偏姬霍是盛京里头最难缠的纨绔子弟。 “世子,您怎么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今儿国公府正有客至,阖家上下忙的不成,不巧我们大公子又卧病在榻,世子若是没重要的事,还是下回——” “无妨。” 姬霍打断他:“就是冲他卧病在榻我才来的。” 他很贴心的望了眼喧嚣的马路,街上游人如织:“这家中既然来了客人,得巧我也有空,那就帮着卫兄招待招待。” 卫兄? 路上来时,他分明喊的卫公公。 不亏是风云场所的常客,姬霍也最是怜香惜玉:“怎么还愣着?去寻些椅子来啊,我这两个妹妹娇滴滴的,可不能累着了。” 韦盈盈有些虚:“这……这就不用了吧。” 沈婳幽幽:“我要金丝楠木椅。” 管家的眼直抽抽。偏偏没法将如此不要脸的人驱赶。他只好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个颜色,小厮很快匆匆离开,将此事告知府上的主母。 卫国公夫人闻讯连忙撂下手头上的事,大步而来。等她来时,好巧不巧提督府的马车缓缓停下。 提督夫人得体的下马,颜宓立在她身后。半压着眼眸。行为举止贵女的姿态刻在了骨子里。 很快,有人大步走过去。 姬霍吊儿郎当:“呦,来了?里面头。” 瞧见姬霍,面色微沉的自然是提督夫人,她到现在还记得亲儿被姬霍打的无力招架,鼻青脸肿的事。 “世子爷怎会再此?”她眯了眯眼问。 “我皇伯伯都不过问我的行踪,提督夫人,我让你里面请,只是场面客套话,你未免管的有点宽了。” 火药味在这一刻彻底蔓延。火花跟着四溅。 而沈婳却向颜宓眨了眨眼,引的后者清浅一笑。 卫国公夫人连忙上前打圆场。她欢欢喜喜的拉着颜宓的手:“可算是来了,恒哥儿起早就念了多回,我适才还取笑他,可莫说他了,我也是干巴巴的等着。” 说着,她朝提督夫人点头示意:“今儿一早就听喜鹊啼叫,这可是好兆头。” 姬霍轻松接话:“是吗?本世子却是一早就听那些个讨人嫌的乌鸦叫唤个不停。我寻思着这可还得了?紧赶慢赶就来了,左右盛京公子哥里头,霉运缠身的是卫兄!有他在,我定然安全。” 韦盈盈凑到沈婳跟前:“如此会不会过分了些?我瞧着实在不踏实。” 沈婳‘啊’了一声。 “这样……就算过分了吗?” 韦盈盈眼珠子一转:“若是你,会如何?” 沈婳毫不犹豫:“不说别的,我会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捡起石子,将卫国公府的门匾砸下来。以此证明乌鸦是真的,需要卫熙恒这个冤大头守护也是真的。也好彻底解释,免得被人误解,是专门登门找茬的。” 韦盈盈:??? 姬纥:??? 姬霍听到了。他猛的回头:“伱不早说!我怎么没想到!” “世!世子!” 卫国公夫人见他就要去找石子,当下连忙道:“这街上人来人往,可莫闹的难看才好。不若入府喝盏茶?” 果不其然,不少商贩驻足看来。 即便再不情愿,她也只能笑盈盈大方得体的招呼众人一道入府。又趁几人不妨,低声吩咐管家。 “去,递信恭亲王府,怕只有他老子才能治他。” 管家忙领命。 恭亲王府书房 恭亲王正同一人下着棋。 “说起来,你的棋还是我教的,太子和四皇子二人,虚伪贪婪我可看一眼就嫌烦。” 当年,他教姬誊下棋,是为了教他一个‘忍’字。而崔旸私下教姬誊练武,无非是让他能在吃人的后宫活下去。 自淮安王府落难,那是最难熬的几年。可他和崔旸千算万算,也没算出,姬誊会被爀帝送去当质子。 姬誊坐他对面,落下一子,只听清脆的‘啪嗒’一声。 “落真要论,我还得喊皇叔您一声师傅。” 恭亲王看着输了的棋局却笑不出来。 “又是皇叔,又是师傅,怎么不见你让我几子?崔家那小子就和你一个德行,脸上恭恭敬敬,却丝毫不放水。” 说起崔韫,他免不得正色。 “对了,崔老太爷这几日精神气儿可不太好。” 他瞥他一眼,叹:“你啊!” “你舅父在时,在崔老太爷跟前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身伯父。老太爷焉能不知你归的消息?” 姬誊抬眸,情绪落不到实处:“自回京这几月,我已给足了时间。崔老太爷却偏偏避我不见。” 恭亲王一哽。 所以,你就出此下策刺激他? 偏偏这种事,双方都占理儿。 姬誊也隐忍的够久了。 而就在这时,有小厮急匆匆而来,将卫国公府递来的消息告知。还不忘补充一句:“韦娘子也在。” 姬誊蹙眉。 恭亲王乐了:“你去跑一趟,顺便帮我把那臭小子一并带回来?” “这分明是姬霍领头惹事,还是皇叔出面的好。” 恭亲王却沉吟片刻:“不过是串个门,卫家怎这般兴师动众,难不成我儿能将卫家的地给掘了?” “你真不去?” “不去。” “行,你不去总有人去。来人,去大理寺跑一趟。” 小厮退下后,卫府管家还在外头等。 小厮快步上前,带着歉意道:“可是不巧,我们王爷不在府上。” 管家愁:“那王妃可在?” “也不在。” ———— 这边,卫熙恒特地换了身衣裳,由小厮扶着半靠榻上,等着颜宓过来探望。 然后,他等到了一屋子的人。 卫熙恒那张肿胀的猪头脸拧了又拧。 颜宓没看她。 她的未婚妻正在最远的位置,剥着沈婳兜兜里的瓜子,一颗一颗饱满的肉投喂着女娘。 提督夫人这次出门是一肚子的窝火:“颜宓!” 沈婳毫无征兆被吓得一抖,嘴里的瓜子落地,她吼过去:“凶什么!” “我忍你很久了!” “不要仗着年纪大,就觉得你就能冲屋里的老大了。” 女娘义振言辞的点了点姬霍:“你看,姬霍他说什么了吗?” 姬霍:!!!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6章 你……你梦见我什么了? “你仗着身份欺负我沈妹妹是吧?她如此一个娇弱的女娘,你也好意思针对?” 提督夫人气笑了,甚至有苦说不出:“世子,我可没将她如何。” 姬霍嘴里的娇弱女娘,很配合的捂着心口,朝颜宓身上靠。她眼眸颤动,下唇紧紧咬着,好似遭遇一场滔天的苦楚。 ……看着一点都不像装的。 女娘小白莲的低声道:“不怪提督夫人。” 她急急喘气:“是我身子不争气。” 姬霍惊恐:!瞧瞧!把人逼到这个份上了,若真出了事,崔韫还能放的了他? 姬纥沉默:……崔韫看上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韦盈盈看直了眼。 好娇弱,好虚伪,好做作,好……喜欢。 提督夫人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你——” 女娘吸了吸鼻子,又柔柔道:“颜姐姐,伱这阿娘好生骇人,对你毫无愧疚,甚至辞严厉色,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哪儿捡的。” 无意间一番话,让颜宓有些恍神。 她…… 提督夫人顿时沉脸。 “你这女娘仗着有人做主,就敢这般胡言?” 沈婳看着她,萌萌点了点头。她翘起一根小拇指,拖腔带调:“这的确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她蓦然笑开:“您娘家是寻常人家,没投上个好胎,不过命硬,地动时活了下来。才有了眼下的锦衣玉食。夫人虽比上不足比下算是有余。” “人呢,活到您这个年纪,也别想着好高骛远了。同我比,怕是不能够,但论谁先闭眼蹬腿,我还是得尊老让着您的。” 姬纥:……这么一比,姬霍真不算什么。 学到老活到老,姬霍沉默几秒,掏出纸和墨笔,歪歪斜斜的努力记下骂人的话。 颜宓惊讶张张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此话虽不中听了些,也的确……没错。阿娘总不能活成老妖精。 “你,沈娘子是吧。”卫国公夫人连忙又站出来。 “今儿到底是颜家来看我儿的日子。你却闹成这般模样,可是阳陵侯府对卫家还有偏见?” 沈婳将舞台让给姬霍,低头呐呐继续捂住心口。 姬霍怒:“此事起因可是她?你不说提督夫人也就算了,合着一个两个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 姬纥提醒:“……崔韫的人。” 自然得到无视。 “卫熙恒不就在榻上瘫着么,可是我拦着不让探了。” 卫熙恒恨的不行却轻咳一声,顶着一张肿胀的脸还在保持文人雅士的姿态。 “世子多虑,我自会无碍。” 根都坏了,嘴还不说实话。 说着,他歉意对提督夫人道:“晚辈失礼,无法请安。” 他这般,倒让提督夫人气顺了些。 “无妨,将养身子为重。我怎么会怪之于你。” 姬霍‘不凑巧’的摔了茶盏。 ‘哐当’一声。 提督夫人以长辈的姿态作以关怀:“这次过来,带了些许补品,只盼着你早些康复,届时再商量两家婚事。” 姬霍又很不凑巧的摔了角落的花瓶。 ‘唰啦’巨响。 “我的意思是将婚期提前,尽早操办,宓姐儿也最是担忧你,这件事我也同她提了。” 颜宓一滞。 “阿娘,你何时——” 提督夫人睨她一眼,眼里充斥着警告:“女娘家脸薄,可她也是愿意的。” 卫国公夫人喜:“这自然是好的。” 此事,卫熙恒也得到了莫大的满足。随后他听姬霍道:“你人就算没了,这岳母大慈大悲都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要我说嫁什么女儿?不若夫人找颜提督要了休书,再吹罗打鼓嫁入卫国公府好了。本世子回头亲自给你主持婚仪。” “世子,您慎言!” “别嚷嚷,老子拳头硬了。” “夫人!”管家大步而来。一改先前的丧气。 被他引入内的是熟人——即清。 即清入内,只给沈婳行了礼:“娘子,侯爷在外等您。” 沈婳哦一声:“那就让他等着。” 闻言,姬霍登时高兴了:“哈哈哈。他也有今天!” “霍世子。” 即清得体的看过去:“若是没记错,您上回寻我们爷借的五百两至今未还。” 姬霍:…… 即清又看向姬纥。 姬纥害怕。 他一个激灵。 “沈妹妹,这就你不对了,你怎好让崔韫在外头等你?” “走走走,我送你出去!” 国公府门前,男子身姿如玉,肃肃清清。一身绯袍衬的眉眼添几许潋滟。 沈婳刚跨过门槛,他像是有所感应的看过来。女娘缓步下台阶,最后才离崔韫一尺远顿足。 “你来做甚?” “晌午小憩片刻,做了个梦。” 崔韫朝沈婳温声道:“梦见女儿想爹了。” 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沈婳:…… 年纪轻轻,他还挺会做梦。 女娘绷着脸:“是吗?” 他凝视又道:“也梦见你了。” 女娘不意外。 “你将心思打在我身上,梦见我也是应该的。” 即清搬来踩脚凳,她高贵冷艳很给面子的爬上马车。 等车轮碾过地面,女娘瞥他一眼,绣花鞋从裙摆探出头来,悠悠闲闲的画着圆。似很不经意的问:“你……你梦见我什么了?” 崔韫倒不隐瞒,他说的很慢:“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沈婳倏然瞪大了眼。她人扑过去一把捂住崔韫的唇。凶神恶煞道:“你若还说这种不正经的话,我迟早用针把你的嘴给缝起来。” 很快,她又察觉不妥忙讪讪把手缩回去。 “沈娘子莫不是以为这世上真有正人君子?” 沈婳:“这世上的男子无非两种,色令智昏还有正人君子,是我识人不清原以为你是。” 他眸光里头是多看几眼就能让人沉沦的幽深,垂眸哑声道:“色令智昏?” 崔韫倒没反驳。 “错了,世上的男子分两种,该是朝秦暮楚和矢志不渝。后者才再细分。” “分什么?” 他把人拉到身前,额抵着她的。女娘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的一时间忘了推开。 眸色缱绻,一寸一寸的从女娘精致的眉眼往下滑,挺翘的鼻,最后落在嫣红的唇瓣上,他低低道:“在外坐怀不乱,在内色令智昏。” “沈婳,你合该给个期限。总不能再过几月后分娩,女儿都入宗谱了。” 沈婳有些心慌,慌得她指尖攥紧又泛白,她身子往后仰。戏精的敬业让她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有……有没有可能,我怀了个哪吒。”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7章 真相 漫漫天外,云卷云舒。 马车驶的方向却不是回阳陵侯府。沈婳从旖旎中脱身,很快察觉出不对。 “我曾茶楼听说书先生讲过一则故事,故事里头的贵公子求而不得,为此泄愤将女娘拉去乱葬岗活埋。” 崔韫的眉心一蹙,果不其然,女娘一脸严肃问。 “这件事,你如何看?” 崔韫:…… 他松开女娘,身子靠着车壁,有一次没一下的抚平沈婳衣摆的褶皱。不咸不淡道。 “哪吒的阿娘,如何能在乱葬岗埋着,我定给你寻块风水宝地。” 他是故意拿话赌她的! 沈婳鼓了鼓腮帮子,转头撩开车帘。可眼前的景象却是愈发的眼熟。女娘狠狠一颤。 ——是清桐巷。 她看到了不远处等候多时的谢珣。 沈婳倏然转头去看崔韫。 她听到男子淡淡道:“来此并非叙旧。” “有些实情得让你知晓。伱阿兄为此纠结数日,还是决定坦白与你严明。思来想去他生怕对你残忍了些,可我觉得,人活一世总不能被表象骗一辈子。” 崔韫安抚的蹭了蹭她瓷白的脸。 “谢世子既已决定,那就轮到你了,可以下车,也可以回避。” 这一番话,让沈婳惴惴不安。 尤箐,阿兄,残忍,表象。 这几个字眼让她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 马车已停下,车外车内没有人催她。 女娘小幅度小幅度的将身子贴近崔韫,她仰头去看他,眼眸中的信任和依赖骗不了人。小手紧紧扯着崔韫的袖子:“你同我说。” 她屏住呼吸,隐隐有了猜测,说的有些恍惚:“是不是我阿爹?” 很快,她从崔韫的表情里,寻到了答案。 指骨分明的手如玉,覆在沈婳发凉的手背上。握上最后再紧紧包裹住。 沈婳小心翼翼的问:“那你陪我一起吗?” “你既然都发话了,我自然是要应的。” 沈婳也察觉了,今日的崔韫所言,中听让她冒出愉悦的泡泡,女娘压下心底的怪异后,努力克制着嘴角就要往上扬的弧度。 她哒哒哒下了马车。层层堆叠的裙摆在空中甩出好看的一抹弧度。 谢珣温柔的看着朝自己走近的沈婳。而后看向沈婳身后颀长的一道身影。 后者一身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谢珣先是叮嘱沈婳:“姬霍是个惹事精,你是最端庄不过的女娘还是少同他有所往来。” 端庄不过沈婳听进去了。 可下次,她还犯。 随后,谢珣看向崔韫。 “人既然送来了,你可以走了。” “他送我过来,自然回头要送我回去的。阿兄驱他作甚?” “阿兄也能送。” 沈婳:“阿兄何必多跑一趟。你我也不顺路。” 崔韫轻笑一声。 谢珣黑着脸:…… 他只能抬手敲开了方家大门。 方家小院不大,但布置的很温馨。 尤箐请几人入内,仍旧是往日冷淡的模样。 “谢世子,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实在不必为此一再寻上门。” 她给几人添了茶水:“婆母郎君皆不在,家中也没甚招待的,几位贵人喝了茶便走吧。” 谢珣至今,不曾道明他是沈雉。他端起茶,轻呷了几口,成色并不好,只是寻常人家用的便宜的陈茶碎末。 他只是道:“漾漾的身子快大好了。” 尤箐一滞,连带着提着茶壶的手都抖了抖。 “当真?”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这沈婳,生怕落了一处。 女娘的气色瞧着是好了不少,尖尖的下巴也跟着圆润了不少。多了一股难掩的风韵。 及笄礼一过,是张开了些。 “她这病是打娘胎来的,这些年总不得好,所有的法子都用了,所有的偏方能试的都试了,却总是无济于事。当真无恙了?” 沈婳心不在焉的将小包包里头的瓜子挪到崔韫面前。 崔韫低头不紧不慢的剥着。 谢珣看着实在糟心。 他斟酌一二,从袖口中取出一物。当着几人的面打开。里头是香料。 熟悉的味道,让沈婳一个激灵。 “这——” “没错,是你往年用的熏香。” “此熏香是沈老爷从外头高价买来,送给沈夫人的,后来,就到了你手里。” “早早的让倪大夫查了查,也的确有蹊跷,同你那时喝的药相冲,这也是你愈发病重的缘由。” ‘哐当’一声,尤箐打翻了手里的茶壶。 谢珣温和的看过去,又一字一字道。 “扰乱脉象,拖垮身子,时间久了,便是身子康健之人都受不住。我实在不知,是谁下狠手,这般曲折的要害她。” “尤姨觉得会是谁?” 尤箐慌张不已。有一个猜测升起,可很快又被她压住。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她思绪翻滚:“在丰州,沈家绣坊的口碑向来不错,生意上也许会有仇敌,可那些人怎会对小女娘下手?可……可是碰巧冲撞了?” “前些时日,我又在调察一件事,不日前刚得了消息。” 谢珣照顾着沈婳的情绪,他说的很轻:“那年,沈家母子落崖并非意外。山林早已蛰伏一群亡命之徒,并非谋财是害命。一车的人全部刺杀,再连人带车推入山崖。” 虚造了大雾四起遮颜,不慎落崖的假象。 这件事,对沈婳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分明听懂了。可又好似没听懂。 沈婳到底是清楚沈雉的,若是没有足够证据,他绝无可能乱说一个字。 她的唇张张合合,是不可置信和愤怒。 “可有查明是受谁指使?” 谢珣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名来,眉眼间布满了疲惫。 “沈巍。” 这两个字仿若一道惊雷。 女娘的脸煞白。 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阿爹害阿娘阿兄? 绝不可能。 可说这话的是沈雉。 沈婳无错极了,眼圈很快通红。 谢珣看向一旁惊愕的尤箐:“尤姨,还不说吗?” 尤箐比失了魂的沈婳还不可置信。 “不,当时马车上有雉哥儿,他便是对主母再有意见,也绝不会对亲身儿子下手。” 虎毒还不食子呢。 谢珣眼里讥讽。 “若他是偷偷上的马车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8章 算不算乘人之危 当年,沈淳氏出门求药。 沈雉有意陪同,却让沈巍给拦了。 他说。 “不日后便要入考场,这外头的人谁不知我沈巍有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好儿子,若是中举,沈也就光宗耀祖了。你合该在府上温书。就莫出门了。” 沈雉应的很好,可趁其不备,转身就上了马车。怕沈淳氏驱他,故特地躲在了座位板下。 出了丰州城,沈淳氏这才察觉车厢多了个人。 尤箐怔怔。面上的凄凄再也藏不住。再去看沈婳,女娘可怜的眨眼,仓皇的泪往下坠。 她吐出一口气,总算哑着嗓音道。 “主母同沈巍实则早有不合。” 当年,她去主院送茶,就听到沈淳氏屋内瓷器砸碎的声响。 ——沈巍,绣坊是经我手这才在丰州站稳脚跟的,是我各地招的绣娘,也是我苦心经营。你顾好走商,负责生意场的事,我从不过问,而伱对刺绣一窍不通,绣坊的事,还是莫插手的好。 随后是一道男声。 ——这件事我并非同你商量。眼下绣坊彻底稳定,你何须整日过去操劳?一个妇道人家还是莫再抛头露面的好。 尤箐忍不住冷笑:“当初,创建绣坊所有事都由主母亲力亲为,沈巍一个门外汉他懂什么?早不说抛头露面,晚不说抛头露面,眼看着绣坊在丰州城一家独大,他就想吞了去。” “自那后,两人时常为此事争吵不休,主母也不愿松口。” “直到柳姨娘入门。” 她哀愁的看向沈婳:“你当年还小,自然不知柳姨娘本是主母在绣坊的得力绣娘。她那一手绣活当年便是你孙姨都不如她。沈巍想让柳姨娘在绣坊为他办事,将主母挤下。柳姨娘自然不肯,可肚子已瞒不下,主母到底仁慈,这世道未婚生子是要被人唾沫星子骂死的。就做主将人抬府中,再后来生了二娘子。” 沈巍见沈淳氏油盐不进,出去应酬变多了。夫妻间也许早就生了隔阂可两人在人前却仍旧是恩爱的模样。 “又过了几年,娘子身子愈发不好,险些没救回来。主母吓得整宿整宿守着,也不再插手绣坊的事。在后来,你没事了,你兄长又早早就中了童生,他这个年纪便是整个丰州城都没第二个。沈巍也同主母重归于好。” 沈婳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她知道,柳姨娘有极好的绣活,却很少动针线,除了给她和沈坠做衣裳。只是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出。 “主母厌恶二房的贪得无厌,可同姓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有一回派我去二房那边送料子。” 尤箐无比唾弃,她甚至难以启齿。 “我撞见了——” 谢珣心下一紧。 “撞见了什么?” “我撞见了口口声声说得离开丰州外出行商的沈巍同薛仪婉在私会。” “二房的人也不知帮着打了多久的掩护。” 薛仪婉便是沈薛氏。两人早就有私情。 谢珣一个用力,将手中的茶碗捏碎。 尤箐面色阴沉:“沈巍也看见了我。” “我险些被掐死,挣扎间将剪子捅进他的心口后疯了般跑回沈家,将此事告知主母。” 沈淳氏却是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他死了吗?” 尤箐手上都是血:“不知。” 她吓得直哆嗦,哭着道:“主母,我是不是杀人了。” “收拾行李,你走,速速离开丰州。” “……您是不是不要阿箐了。” 尤箐至今还记得沈淳氏面上的苍凉。 ——沈家大宅,高墙堆砌,我便空有一身本事也和离不得,阿箐,我走不得,也怕护不住你。 ——这一去也好,你就莫归了,也莫再来信。若安顿下来寻个好人家就嫁了吧。 当年出事,尤箐也曾怀疑过沈巍,可一同出事的还有沈雉。 ———— 出了方家后。 女娘一直垂着眸,过往种种,从眼前一一浮现。 沈巍同沈鹤文真的不合吗? 当年出事后,族老同沈鹤文一次又一次的登门,全都让沈巍再娶。 沈巍多次婉拒。 这都是给她看的吗? 明明他和沈薛氏早就苟且。 他却还有脸在她面前提及。 ——漾漾,阿爹想你阿娘了。 她被沈家当成素有病美人称号的月季,养了数十载,经不起半点风雨,娇弱的不像话。 可…… 她信任沈巍,尤其在阿兄阿娘去后的那些日子。女娘开始整宿整宿的难眠。她以为她命硬,母,兄是被她克死的。 沈婳没忍住抽噎一二。 “阿兄。” 沈婳低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 “当时山崖……阿娘很疼吧?” “她中了数剑,鲜血淋漓。最放不下的是你。” “漾漾,阿兄让你知晓,不是让你哭的,只是你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女娘眸中干涩的不像话:“香料本该是给阿娘的,他是不是早已料到,阿娘最后会给我。如此,我身子差了,阿娘无心绣坊,他就可以得逞了?” “他后头给足我银子,是不是因为心虚?” 谢珣也不知让她知道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阿兄恨他,可也清楚,至少他对你是上心的。” 可……这些远远不够填补他的欲望。 他利用沈婳一次,就对他愈发纵容。 故,再后来,给沈婳带的熏香里头,没了那致命的一味香料。 可那时沈婳的身子已经不行了。流水般的补品,也无济于事。 ———— 回了东院后,女娘受伤的缩在榻上,身子贴近墙。时不时用手去擦眼角的泪。 时间久了,头也开始阵阵的疼,泪眼婆娑间,眼皮肿的不行。 崔韫弯腰给她盖好被褥。 她忽而瘪嘴。 “是不是我哭起来特别丑?” “不丑。” “那你去写八百字夸我美貌的文章,念给我听。” 崔韫一顿。 沈婳就像个闹脾气的猫儿:“你迟疑了,你不愿意,这很难吗?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无理取闹?” 说完这句话,女娘将被子扯过头顶,是不愿同他多言的姿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手轻轻一扯,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眼。 “我不是有意欺负你的。” 沈婳:“我现在看见谁都想呛。我平素还是挺讲道理的。” 她有气无力:“你快走。” 崔韫沉默的脱下布靴,上榻。将人连着褥子一同扯入怀里。嗓音从头顶传来,清越入耳。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失了神。” 沈婳看着他。 “你还真以为八百字就难倒我了?可这种事,对表妹不妥当,唯有新妇才合适。” 他说:“我在想同你说这些话,算不算乘人之危。” 女娘不语。脖颈处开始泛红。 他将被褥扯下一角,怕她给闷坏了。 “睡吧,天塌不了,你阿兄回来了,我也一直在。” 她嗓音闷闷的:“你还挺不择手段的。” “你是不是娶不到我,心里痒的不行,觉得这辈子都没盼头了?” 崔韫闷笑:……“是啊,还等沈娘子救命呢。” 也许是夜里总是缺少理智。又或者,她开始患得患失想将眼前之人牢牢抓住。女娘眼儿乌溜溜转了一圈,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多时她挣了挣。崔韫只以为将她困的不舒服了,刚松了力道。却不想下一瞬,她掀开被褥,整个身子滚到他怀里。 沈婳眼圈虽红,可亮晶晶的看着盛京城内貌若皎间月的崔韫。 “那你得这样抱我才行。” “新妇你得翻四倍!八百字打发谁呢。” 撒花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9章 你们夫妇二人好的很啊! 黄昏时分,提督府。 “陪我这个老太婆用饭,你可有不愿?”颜太夫人看向一旁的颜宓。 桌内摆放着各色珍馐,都是颜宓爱吃的。 颜宓微垂眼眸,只道:“不敢。” 这两个字便如最锋利的匕首。伤人又伤己,换来颜太夫人久久无言。 “娘子,您尝尝,这道四喜王子,用料为海参、海蟹、海虾、猪肉……”身后的婆子见状,连忙上前打散空气的凝滞。 颜宓倒是稍稍吃了一口。 四喜丸子象征着团圆、平安。到底不应景了。 崔太夫人又问:“这次去卫国公府,可还妥当?” “妥当。” 颜宓放下筷子,温声道:“阿娘已做主,尽早操办婚事,让孙女早入卫家为妇,一为添喜二恐夜长梦多。此事卫家已应允,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上门商量婚期。” 这一句话,便如导火绳。颜太夫人重重搁下手中的筷子。 “瞧祖母这般,看来是不知了。” 颜宓:“倒也无妨,左右孙女也才知晓。” 颜太夫人的头疼的欲裂。 “吴妈妈,送娘子回去。” 颜宓起身,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退下。 她一走。颜太夫人沉沉一叹:“她,还在怨我啊。你瞧瞧,那一番话还不忘故意气我。” 伺候的婆子连忙上前:“娘子素来与您最亲,难免钻死胡同里一时想不开,待想通了,如何会不知这世上最疼她是您!” “你就别说这种好话糊弄我了。” 颜太夫人看着颜宓适才坐的位置,苦笑。 “这孩子,是知道如何剜我心的。” “太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子遂了主母的意后,待入了卫家的门,这只要日子好了,您就无需担忧了。” “遂她的意?” 颜太夫人冷笑:“又不是亲生母亲,难道还要一直给那毒妇脸了?” 她不经想起多年前的一桩事。颜宓同颜桉起了冲突。颜桉早就被提督夫人教的坏了根,心气儿上来,就对着颜宓下了狠手。 对颜宓最忠心不过的奶娘,为了护她,不慎推搡了颜桉,以至于他额头被假山磕出一个洞来。 血流的那叫一个多。实在危险,稍偏离一寸只怕眼都要瞎了。 为此,奶娘自然就入了狱,一个是婆子,一个是孙子,颜太夫人便是再心疼颜宓,可到底也有私心。如何会去保那过失的奶娘? “那刑部牢狱,处处要打点,进去若想好过,要打点就要费银子。宓姐儿为了五百两,在我院前跪了三日,又去她爹娘面前求情,当年,谁都没理会她,一味斥责她不顾胞弟为难双亲更是不孝。可我愣是没想到她竟能从外头借了钱。这孩子是个重情义的。” “去,将老爷寻来,这个时辰,他也该下职了。” 颜提督是在半炷香后来的,他入内就给颜太夫人请了安。 “娘寻儿子,可有要事?” “没要紧事我还叫伱不得了?” 颜太夫人看向颜提督:“坐。” 很快,伺候的婆子上前看茶,做好这些,这才招呼屋内伺候的人,一并退下,走路都放轻了。 “你父亲的忌日快到了,可有想好如何操办?”颜太夫人问。 颜提督刚要喝茶,闻言,又连忙放下。 “回母亲,此事夫人她已着手操持。待细细拟定好,定交给母亲查看。” 颜太夫人稳如泰山的应了一声。 “你父去的早,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将你兄弟二人拉扯大。颜家坎坷,当年地动吓得我魂不附体,地裂山崩,你二弟为护住我,被压在一片废墟下断了气,故,你有出息后,如今又做了高官,我从不提分家一事。” “你二弟妹嘴是个厉害的,这些年与你那屋里那个势同水火。我也全睁只眼闭只眼,若真要帮,我也只会帮你那守寡的弟妹,对此,你可有意见?” 颜提督忙道:“可是大娘子又同弟妹有了冲突?母亲放心,我定好好斥她。弟妹为颜家妇,本就不易。儿子如何会有意见。” “哦?” 颜太夫人:“那就是对我有意见了。” 她沉下脸,起身摔了茶盏。 “你们夫妇二人好的很啊!” 换来后者惶恐。 “母亲何出此言?” “你敢说,今日卫家的事,你不知情?” 颜太夫人冷笑:“合着,就瞒着我?好的很啊!若真嫌我这个母亲碍眼,我便搬出府去,何必还要看你们脸色?” “若不是那毒妇,你何故受制于卫国公府的人?” 她没看颜提督一眼:“当年的事,我可在你面前提过几回?我不提,是给你留颜面!你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了?” 她失望不已,一颗一颗的拨动腕间的佛珠。 “你是我儿子,我都为那件事万般不齿!可这官场上,若不择手段又怎能爬上如今的位置?” “谢家那边,你年年拜访,年年吃闭门羹,只怕心里还挂念那谢女娘,此事,我也不说了,都是孽缘。你们夫妇日后要如何我不管,可你别忘了,宓姐儿到底是颜家宗谱上的。” 颜提督愧疚的心,在听到颜宓后,到底冷硬下来。 “母亲,她是颜家女娘,自该——” “你听我说完。” 颜太夫人:“什么该不该,这种话我能说,你如何能说?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以说你们夫妇二人没费半点心,就白得了这么个女儿。放眼盛京,你扪心自问,有几个女娘比她知书达理识大体?” “什么卫国公府,宓姐儿便是嫁入皇家,都是成的!偏偏被做爹娘的给拖累。尽早办婚事?也得亏你们说到出口,怎么,一个腿瘸的姑爷,还要上赶着巴结不成?” 说完这些话,她喘了喘。 “她到底喊你一声父亲。” 她背着颜坤:“回吧,你若还是个孝顺的,就让那毒妇消停些。我年纪大了,迟早是要去寻你父亲的。” 这一番话,让颜坤离去后,眉头都是紧锁的。 而颜宓回了屋后,屋内却多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影五?” 影五背着一把剑:“颜娘子,我们娘子让属下来问一句。” 她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话。 “您觉得五公主同卫大公子配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0章 可要看看,我是如何珍惜你的 颜宓一愣:“啊?” 只听影五又道:“五公主人不怎么样,长的也不怎么样,脾气更不怎么样,那卫大公子也不逞多让。我们娘子说了,两个缺心缺肺的结为夫妻,是人间大幸。” “我的事,连自家祖母都救不得,如何好为难她。” 颜宓只当笑谈。 皇家怎么可能将五公主嫁给卫家? 卫家怕是也不敢高攀。 “就不劳你们娘子费心了。她身子不好,莫为我又冲撞了贵人。今日一事,我已是感激。” 影五茫然一瞬:“您回来的有些晚了。” 她是奉沈婳的命来的。 这还是白日从卫国公府出来后,沈婳吩咐的。偏偏影五一直没寻到好时机。也就是现在才单独见到人。 按着顺序,是先问颜宓,颜宓点头了再去找另外的几人。 影五来此,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就先去了最近的恭亲王府。 姬霍激动的不行:“难为这种好事,沈妹妹能叫上我!” “本世子的自然是愿意的!姬诗敏嫁给卫熙恒,这事漂亮啊!该死,我怎么没想到!沈妹妹的脾气我是真喜欢,你回去记得问问她,不若弃暗投明,同我做神仙眷侣如何?崔韫那人墨守成规,整日冷冷清清刻板无趣,怎懂她!” “不用问了!我加入!老子加入!” “什么,你还要找别人?但提前先找的本世子?有眼光!本世子的确比他们那些人管用!” 他甚是放话:“谁阻本世子,我弄死她!” 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办起来难。 自然是要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了。 影五惋惜的看着颜宓,毫无办事不力的后悔和惭愧。 “颜娘子,您貌似只能点头了。” 她安抚颜宓,然后问了一句:“娘子还让我问一句。” “搞伱阿娘可以吗?” 颜宓晕晕乎乎,屋内烛火噼里啪啦的发着声响。 她抿了抿唇,忽而轻声道:“她准备如何?” “放心,我们娘子有分寸,不会如何,只是让提督夫人最在意的名声扫地罢了。” 将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悉数给毁了的那种。 不然,提督夫人怎么知道疼的滋味。 颜宓轻声道:“不说别的,公主是皇家血脉。” 影五面无表情:“霍世子还是五公主的表兄呢,他害起自家人都兴奋的不行。” “这点,您得学学。” “颜娘子,你就是太实诚了些,自身难保何故在意那个推你入深渊的人?” 颜宓沉默。 “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盗用的影五:“……娘子说的。” “我思来想去,此事委实冒险了些。” 颜宓刚蹙眉。 影五连忙抬手抚平。 “好了好了,那就这般说定了。” “我若是搞砸了,回头允诺的鸡腿又没了。” ————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很是昏暗。 沈婳将头埋在崔韫怀里,和从前的每一次那般熟稔。 一闭眼,就是沈巍笑着喊她乖宝漾漾的画面。 刺眼却又虚伪。 沈婳好似陷入了一团僵局,彻底被困在其中。继而颠覆了十几载的认知。 上一回见沈巍还是前世了,隔了太多年,也经历了太多事,沈婳没想过她的悲剧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沈巍,沈鹤文,不愧是亲兄弟。 可冷静去想,一切又早有迹可循。 阿娘嘴角的笑越发的淡。她总是将她抱在怀里,有回轻声道。 ——漾漾啊,那何家公子瞧着是不错,他对你体贴人也上进,亲事已定,阿娘别的不求只盼他能一直对你好。何家不比沈家,起先我担心他心思不纯。可几番下来,他是指真心护你。可我又担心这世上什么都没法长久,阿娘许是年纪大了,你还没到出嫁的年纪,我总是思虑过多,只怕你日后会不如意。 她当时听后,也不知羞。还沾沾喜气。 ——阿娘若真担心,那我就同他解除婚约罢了,当初点头也只是头脑一热。 沈婳一贯是喜新厌旧的人。 那些珠钗环佩,穿戴几次,就去买新的。更莫说旁的了。 这世上对她好的人,并不多。 阿兄是血脉相连。 那崔韫呢。 他凭什么对她好? 而她又为何能在他跟前肆意妄为? 沈婳并非一时兴起。 她的一切好运,从遇见崔韫开始,女娘也想触碰月亮啊。 漾漾……就该得到最好的。 可她都主动了,等了片刻,不曾等到崔韫的半点回应,沈婳抿了抿唇,她身子往后稍稍退缩,一把捧住后者的脸。 “我还听说书先生讲过一则故事,故事里头的公子哥,前脚对女娘上心,可转眼间得到了又不想珍惜了。对此,侯爷怎么看?” 沈婳凶巴巴警告道:“我劝你对我好些,我这人最是喜新厌旧,珠钗首饰如此,华丽衣裳亦如此,至于你——”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崔韫垂着的眼眸狠狠一颤,饶是在官场上运筹帷幄的他,也有过片刻的失态。 他伸手将女娘捞了回来。 翻身,膝盖抵住女娘宽大裙摆下并拢的腿,轻松的分开,将她压在身下。 眸色深邃不可探底,仿若万丈深渊。 沈婳被压制死死的,她伸手去推,却被反扣在床头。女娘强制镇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嗓音开始打哆嗦。 “你……难道还要打我吗?” 她异常悲愤。 “我不和你好了!” 崔韫爱怜的看着女娘在榻上的模样,眼圈红通通的,发髻凌乱,推搡间一小缕墨发没入绣着精致暗纹微微敞开的领口。 他慢条斯理的将其抽出来。捏在手中,轻轻摩挲。 带动的痒意让沈婳微微一个颤。 她敏感的反应,崔韫尽收眼底。 他嗓音哑的厉害。 “可要看看,我是如何珍惜你的?” 沈婳眼神闪躲:“……不了。” 他却俯下身子,重重的吻了下去,发了狠的索取。 青涩和莽撞,逼迫而急切。 她被挤压的喘不过气来,无助的眼角氤氲这水雾。呜咽破碎的发出一个音节。 “……等……” 他捏着沈婳的后颈,嗓音嘶哑的厉害,却偏偏带着散漫的勾人:“等不了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1章 这狐狸是被解开封印了吗 翌日一早。 柔风轻拂幔帐,晨曦的光线缓缓透过窗格。 沈婳将自个儿裹成蚕茧,半坐着,对着墙面壁思过。 “娘子。”即馨上前请安。 沈婳忧愁的没理她。 见状,即馨八面玲珑笑着递上一张纸条道:“这是爷的尺寸,他吩咐奴婢送来。” 等了片刻也没见沈婳回应,只好将字条交给倚翠手里,这才福了福身子退下。 女娘有些不太好,这一句话勾起了她太多记忆,昨日的画面,以凌迟的方式在眼前一一浮现。 她被亲的七荤八素泪眼汪汪,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小幅度战栗,与此同时,那一股熟悉的热流也跟着如此。 沈婳当时还有心思在想。 ——她是不是忘记换月事条了。 她爱干净,受不了那股黏腻,故,每隔一个半时辰就要换新的。可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多到她都忘了这一遭。 这身子由倪康调理,这些时日的药方多以归地、芎芍、当归等活血化瘀之物。 故,葵水并不算少。 察觉到她的失神,崔韫动作变得轻缓,他亲啄两下女娘充血的唇瓣,再把头压在如玉的脖颈处平复呼吸。 沈婳看着头给他听的,还是说说服自己听的。 “你也用不着谢我。” “毕竟你为是朝中重臣,多少人盯着,若是哪日外头生了流言道侯爷一个男人也会来月事,虽说荒谬了些,可流言蜚语伤人,以讹传讹的事不在少数。便是你不在意,没准同僚会笑话。” 她的嗓音逐渐变大,也跟着理直气壮了起来。 “何况一件衣裳罢了,又不值几个钱。你又素来不是小家子气的,想来不会在意。” 崔韫静静的听着她说完。指尖在破圆处勾了勾。 “在意。” 沈婳拧眉。 就听崔韫淡笑:“我这件衣裳是当了三十多年的老绣娘亲手缝制。所废的心思不说,这料子还是御赐的,宫里每年就得四五匹。这还没穿几回,就给毁了。” 沈婳郁闷死了。她定神看了一眼。绣工的确不错。 “你若真喜欢——” 她给出个建议:“也可继续穿出门的。” 沈婳:“有些人穿的再得体矜贵,可模样不行,便是再好的衣裳都糟蹋了。可还有一类人,便是衣衫褶皱破烂,也抵不住其萧疏轩举,湛蓝若神。” 面前的崔韫,黑衣黑发俊美无涛。长身立在那里,越发清隽。 她勉强道:“你好歹算第二个。” “这一身出去,只怕私下议论的都是些你穿这一身只怕另有玄机。那些文人墨客没准一个个跟着学。” 她总是歪理一箩筐。 “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缝制衣袍?”崔韫只是却突然问。 一听这话,沈婳警惕的看着他。 男子着破烂衣裳周身的气度也没减半分,“看来你是知道我的用意了。” “我是给阿兄做的。” “他今儿那身,也是御赐。得巧官家赏我时,也赏了你阿兄。” 崔韫:“他那一身,倒能再穿几次。” 沈婳并拢双腿,直觉榻上也染上了,她有些急切:“不行,那是照着他的尺寸……” “无妨,沈娘子手巧,左右改一改也不是难事。” 崔韫看着她不自然的姿势,体贴道:“你慢慢想,我不急着走。” 他甚至道:“月事条在何处,我去给你寻来。” 沈婳古怪的看着他。 实在不明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起这种话,不脸红的! 一句话脱口而出,带着明显的焦躁和恼怒:“你怎么不说给我换啊!” 崔韫睨着炸毛的沈婳,浓长的羽睫在眼睑处落下积影:“你若愿意,我倒无妨。” 啊啊啊啊啊! 这狐狸是被解开封印了吗? 沈婳只能瘫倒,直挺挺的躺着榻上。她虚弱的抬手,指着房门那处。 走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2章 说到他的小心肝还要罚我了 她困在回忆里,咬着手帕。 一个时辰过去。 二个时辰过去。 倚翠轻步上前,她扯了扯沈婳裹着的被褥,没扯动。 “倪大夫已从清桐巷回来。” 沈婳一听正事,当即转过身来。 “如何?” “倪大夫说尤姨多年前曾怀过一胎,瞧着脉象许是分娩时又有血崩之状,留下一命已是不易,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32章 说到他的小心肝还要罚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33章 合着你们这一家子,财都不外露。 翠羽狐裘和狸毛斗篷低调又奢华,仿若披了最厚实不过的被褥,暖和的不行。 穿着还不笨拙。 毛茸茸的斗篷下,女娘眉眼精致,唇红齿白。 沈婳好喜欢! 她试图绷着张脸,努力的压制疯狂上扬的嘴角。却没成功。女娘像是得了糖炫耀的孩童,眼底的稚气未脱。 她眉眼弯弯,爱惜的揉了揉,女娘脚步轻盈,迫不期待的转圈,展示刚到手的斗篷。 “好看吗?” 崔绒嫉妒的要命,实在看不了她的显摆。她甚至到现在宁愿装傻,也不愿相信,她往后得喊沈婳一声二婶婶。 造孽!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哪里好看了!” 崔绒的手都在抖:“你怎么一点没有自知之明?” “我的劝你脱下来的好,让绣娘改改小,本郡主穿着好歹比你好看百倍!” 沈婳高兴,懒得理她。 她眼巴巴的看向崔韫。 谁料崔韫眸光深邃的可怕,里头掺着难读的柔情,眼不眨的凝视着她。 “天儿转热,倒是不适宜。怕是得寒冬才适合换出门。” 她不热! 她可以抗! 她甚至愿意穿出门让韦盈盈看瞎了眼! 掌柜见此忙道:“时间急,下头的人也只赶制了这两件出来,小的便急急取来给娘子试试。上回侯爷给了五张上等的皮货,其余的留下做夹袄,手暖,荷包,手兜……,也尽儿够了。带再过年时,娘子成套成套的穿,那才富贵。” “既然无需改动,小的就先退下,回头做好了旁的,再给娘子送来。” 说着,她规矩的福了福身子,恭敬离开。 沈婳深深陷入崔韫的蜜罐手段里。 她甚至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同意! 崔韫是真的送到她心坎上了! 崔绒用手捂住耳朵。她还小,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小女娘忍无可忍,刚要张嘴,就察觉崔韫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肩膀一耸,嘤嘤嘤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走了几步,转为小跑。 沈婳看着她的背影。 “她这几日在学堂还算用功,合该褒奖,小鬼个儿小,回头分一分,给她也做几身。” 崔韫淡闻言笑:“她屋里多的是,也尽数由云想阁那边所制,这些年得的皮货,多半给她存着,还能亏待了去?” 这话也是。小鬼是崔家上下宠着的。 沈婳眯了眯眼。 “送衣这些小事,何须云想阁的掌柜亲自前来,可别说那也是伱名下的产业?” “这倒不是。” 崔韫:“是阿娘的嫁妆。” 沈婳明白了。 合着你们这一家子,财都不外露。 “沈婳。”他忽而低低的喊。 屋内的人都已离去,唯有崔韫仍旧立在原地。 沈婳狐疑看过去,莫名耳根发热。就听他低笑一声道。 “再转一圈。” ———— 午时三刻,凝珠从外头急匆匆入内。 她身后的成贵搬着一架足有半人高的屏风而来。是一副《晴春蝶戏图》。仍旧是聚朝阁刚到了新货。 其中蝶十五只,胡蜂一只。嬉戏于花团春景下。 尾翼长如丝带的凤蝶,娇小玲珑的粉蝶。或平展双翼,或振翅飞舞。 凝珠道:“这是聚朝阁这回最好的一副绣品。娘子瞧瞧。” 沈婳哼着小曲:“是越来越不能入眼了。” 说着,她让倚翠准备纸笔。 倚翠磨墨:“娘子是要给郑三娘子去信?” 沈婳哼一声:“她?她也配。” “这是挑衅沈瞿的。” 倚翠一顿,便是凝珠也惊愕看来。 沈婳慢悠悠的写着字。 “我呢,不像他虚伪的人面兽心,特地通知他收拾收拾铺盖可以滚了。再过些时日我回丰州,宅子,绣坊,自然要让他全部吐出来。” “哦,还有薛仪婉,二房的那些狗东西,我一个个收拾。” 说着,她抬眼看绣品。 “作此绣的绣娘,到时也一并撵了。不懂苏绣可以慢慢学,这绣品偏偏苏绣不像苏绣,湘绣也不算湘绣,胡乱一通,是丢老祖宗留下绣法的脸。” 沈婳暗自摇头,视线落在绣品的蝶翼、成棒槌状触角,头、胸、腹、翅、足……处。 “蝴蝶舞态轻盈,多以粉蝶彩蝶两种。” “于苏绣而言,若绣蝴蝶有反抢和平套两种针法为主。这绣品竟一个也没用上。” 反抢得基本功扎实,多数为老绣娘绣制。反之平套就简单了。其中包含共五种针法。 “寻常以平套为主,其余为辅。平套针法落在此处,触角用滚针,斑纹用齐针,缠针落翅膀外层边缘,施毛针连接翼同室中。” 她说一个针法,手指在一处示范的点了点。 凝珠有点窒息。 她虚心讨教:“施毛针又是什么针法?” 沈婳也很窒息。 “我给你的绣法古籍,你瞧了吗?” “那本书54页,自己去翻。” 凝珠跑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抱着本书,她翻开看了一眼:“娘子怎么还将页数也给背下来了?” 她崇拜的不已。 沈婳有点受不了这种目光。就连斥责也说不出口了。 她有点飘飘然。 “我都倒背如流了。” 凝珠:“哇!” 沈婳:“哪里难了?” 当初,她除了刺绣外,可是一无是处。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凝珠:“哇!” 沈婳总算有了平素的精神气,她捧着脸:“在哇一声,没听够。” 几人说着话,竟没察觉屋内少了个人。 院外,小七正掏糖,安抚委屈的崔绒。崔绒拿一颗,就愤愤的说上一句。 “小七是吧!” “我知道你是谢世子的人。” “沈姐姐和我二叔暗度陈仓啊!不知何时就对上眼了!你可一定告诉他。” 崔绒瘪嘴:“她很有眼光,选了我二叔,没选谢世子,可我适才骂了她啊!你快点让谢世子把人娶走,不然我往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小七笑眯眯:“好。” 殊不知,等谢珣那边派人来问时,小七双手压在腹部,睁着眼说瞎话恭恭敬敬道。 “让世子放心,崔侯人前人后并无不妥,君子有礼也从不入娘子的东院。更无不轨举止。” “奴婢会继续盯着,稍有不对,定然急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4章 这孩子与崔家有缘 又过了两日,平静的盛京城,底下早已波涛汹涌。一股妖风,不出半日的功夫,吹遍了城中各地,便是不起眼的旮旯处也没放过。 谣言四起,越传越离谱。不知源头,亦不知真假。 很快,沸沸扬扬。 说什么的都有。 第一个版本。 只见百姓三五成群的议论不休。 ——听说了吗?提督夫人好一番蛇蝎心肠,将亲生女娘塞入卫家那位,是手头太紧为了换钱。 ——此话不妥,她可是提督府上的主母,怎会不宽裕? ——骗你天打雷劈!她这种人又不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乡村野妇出身,自然粗鄙见钱眼开。卖女儿算什么?只怕哪家府上招婿,给的银子足够多,她也是愿意将儿子给推出去的。 第二个版本。 ——什么提督夫人见钱眼开,她一个妇道人家莫不是还能做提督府上下的主? ——颜家上下是蠢的不是?颜女娘嫁谁不好,用得着嫁给他卫熙恒?分明是卫家逼颜家的。这些达官贵人,私下脏的很。谁知颜卫两家暗中做了什么交易。 说着,有人露出一抹意味声长的笑来。 ——卫大公子的事,那就更有趣了。照理儿说,他这个年纪早该娶妻生子,这些年却一直养病。这病也的确厉害,娘们似的那地儿如何也硬不起来。什么药都吃了,愣是不管用。人哪有不疯的?无非强撑罢了。只是可惜了人女娘,命不好这嫁过去得守活寡。 第三个版本就更厉害了。是传的最快,也最让人津津乐道的。 ——前面两个都是假的!听好了,我说的才是真的! 挎着篮子的婆子,指点江山最是激昂不过。一张嘴吐沫横飞。 ——颜家的水实在太深,两家一前一后放话,说是卫大公子同颜女娘两情相悦,呸!狗屁的两情相悦。就连街上卖狗肉的彪形大妞,身上赘肉都有八层那个,都知要找个俊俏小生。难不成,那颜家女娘是傻的不成,可不就是被逼的。 ——你们可知为何,提督夫人这般满意那卫家姑爷? ——事已至此,老婆子我也不隐瞒了。分明是那提督夫人对卫大公子心思不纯。可她已是人妇自不能如愿!得不到也就丧心病狂让自家女娘上了。好歹最后也能成一家人。 ——如何不可能?卫大公子是毁了容,是丑陋不错,可万一那提督夫人就是口味重,便好这一口呢! 第四个版本。 “……” 第八个版本。 “……” 众说纷纭,第十五个版本 “……” 为此, 提督府外的游客比往日多了五成。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提督夫人耳里。 她恼怒不已,冷着脸砸了屋内所有的瓷器。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如此算计诽谤!” 奴才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主母,可要去查?” “查?光是外头的谣言,不说百个,也有十余个,说什么的都有。越离谱越传的火热。同一时间四地猛的各起,这种事如何查清?难不成还能将盛京的百姓全抓了?” 婆子忙劝:“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好让那些鼠蛇之辈得逞钻了空。这些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大娘子您还是快快寻老爷和太夫人商议,如何平息舆论为先。” “虽说是假的,可耐不住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都在看夫人您的笑话。若是不去澄清,只怕都能以假乱真了。” ———— 不比颜家,大理寺这些时日倒是清闲。 崔韫刚搁下手里的笔,却见即清从外匆匆而来。 “爷,老太爷今日出府,八成是去见三皇子了。府中留下的影卫察觉不对,忙送了信来。” 崔韫拧眉,换下一身官服。 “人在何处?” “茗庭雅阁。” 他淡淡道:“走。” 茗庭雅阁是盛京最出名的茶馆,为文人雅客最爱去的地儿。 一处雅间,茶香袅袅。 姬誊煮着茶水,他对面坐着冷着脸的崔老太爷。 他倒也不气,神态更是难得的恭敬:“您老是真不愿见我。” 崔老太爷继续冷着脸:“年纪大了,三皇子多担待。” 姬誊撩起袖摆,将煮好的茶水倒上,直起身子双手送到崔老太爷面前。 “这是茶楼刚到的龙井,您尝尝。” 崔老太爷看他这般姿态,愈发的心梗。 偏偏没法气,也无处可气。他沉重的闭了闭眼,也不知多了多久,这这才伸手去接。 他的手有些抖:“您现年几何?” 姬誊道:“比崔韫大五岁。” 崔老太爷又陷入沉默,随后将茶盏放回桌面。 也不知多了多久,他终究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熏炉上。 “原先,我是不愿见你的,人老了,总会变得固执。这些时日想的也颇多,寻思着该见伱,可又怕见你。怕无法同崔家列祖列宗交代,也怕无法同家中女眷交代。可你舅父邵婺这些时日频频入我梦。” “你应当知晓,当年,他同崔旸私下情如兄弟,” 姬誊温声道:“是。母妃在时,时时提及。” 让他这辈子莫忘恩情。 眼下,他羽翼已丰,已不是当年自身难保的少年。 “这些年过去,时局已变,有些仇我不能忘,他……也该知晓。” “说来也惭愧,我来此并非同您抢人,只是也存私欲,他合该去舅父舅母坟前上柱香。” 崔老太爷垂下眼,背脊也没那般直了,仿若苍老了数十岁。 “邵婺同你母妃兄妹二人,生前对我也是尊敬。” “我儿崔旸没了,长孙崔柏也没了,是人也总有私心。我总想着留住韫哥儿。” “你许是不知,当年淮安王府遭难,崔旸冒大不韪将他带回来时,原先是要送去恭亲王府的,偏那日儿媳殊予难产,幼婴夭折。我痛惜不已,他小小一团被我抱在怀里,却那么乖的握住了我的拇指,牢牢的不松开。” 崔老太爷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却极浅,风稍稍一吹就散,随后凝结成了愁。 “我便做了个决定,这孩子与崔家有缘。” 他低低道。 “石韫玉而山辉。我便给他取名为韫。” 屋内陷入死寂,再无说话声。 而本该推门而入的崔韫,彻底僵住,煞白了脸。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5章 你玩的,比我还野 他这一生的失态屈指可数。 崔韫手如灼烧缩了回去。他沉默的立着,眸色愈发的浅淡。 里头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崔韫颤抖的阖眼,待睁开后大步离开,行动间却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以及彻底的一团乱麻。 这些年,他曾一度过的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拼了命的往上爬,最后的结果是——他不是他。 可他还记得,崔老太爷的言传身教,崔旸的铁面严苛,还有他同崔柏的兄友弟恭。 他也记得。 去年的生辰,是崔宣氏亲自下厨。 “你这几日瞧着瘦了,这如何使得?” 崔宣氏嗔道。 “大理寺的事你得管,旁的事官家也让你管。外头都说伱是朝中新贵,得天子看重,我倒觉得是官家不体谅。手下的臣子明明成百上千,如何就缺你一人?忙成夙心夜寐忧心劳神?” 最是体谅得体的宣殊予说。 “大道理,阿娘如今是不愿去顾了,我也只盼着你好。朝堂上的事阿娘不懂,可你总不能为了公务将自个儿身子拖垮了。” 天色说变就变,明媚的光线不知何时化为昏暗,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商贩心道不好连忙收拾摊位。 狂风跟着四起。风抽着枝干,鼓起男子宽大的袖摆。 ‘轰隆’一声巨响,天上不知何时破了道口子,转眼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 街上行人步履全都跑了起来,只为寻地儿避雨。 崔韫眼儿一颤。 很快,被淋了个湿透。 ———— 这场雨下了很久,仿若要将一切的隐瞒的身世冲洗个干净,再浮到水面。 由不得拒绝。 同样的,那些传言并未因此散去。甚至被有心之人传到了宫里。 姬霍擦着身上的雨水,边暗叫晦气的同时,大摇大摆的去御书房。 应公公通报一声后,连忙请他入内。 却不想,刚进入,就听到熟悉的嗓音。 ——父皇,谢家妹妹这几日身子不适,儿臣想出趟宫亲自去瞧瞧。 姬霍:!!! 这个贼心不死的姬诗敏! 仗着公主的身份,合着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皇伯伯!” 他喊了一声,大步走进后倒也规规矩矩的请安。 随后,视线落在姬诗敏身上。 “你又不是太医,难不成去一趟,谢娘子就能药到病除了?她本就胆小,这些年深闺简出。辅国公就这么一位掌上明珠,若被你这娇蛮的性子吓出个好歹,回头皇伯伯怕是都不好同爱女最是心切的辅国公交代。” 姬诗敏一见是他,当场就黑了脸。 她自认端庄,撑着笑道:“堂哥怎么来了?” 姬霍男生女相,眼角微微一挑,就是花街柳巷处的浪荡公子。 “专门为了你来的,信不信?” 姬诗敏才不信。 下一瞬,姬霍眉眼带笑。几步上前,讨好的对着身着龙袍的爀帝道:“皇伯伯,我呢有件事,想求您。” 爀帝一见他这样,不免眯了眯眼,再以长辈的身份语重心长。 “你眼下在国子监当值,原以为好歹有些长进了。却不想还是如往前的性子。说吧,这次是缺银子?还是又惹了何等祸端?怕你父王惩戒便入宫,可朕又能给你兜几回?” “皇伯伯说这些话,侄儿就不乐意听了。好似我是个惹祸精似的。” 姬霍大方的表示:“侄儿如今岁数也不小了,太子堂兄,妄堂兄早些年就成了婚,如今姬纥也成家了,便是那姬誊都和韦家女娘有了婚约。这些个堂兄堂弟里头,独独我一人落了单。” 他这一番话,让爀帝来了点趣儿。 “你这是看上哪家女娘了?且说说。” 姬诗敏却是一笑。 “霍堂哥此言欠妥。” “你这不是为难我父皇吗?” 姬诗敏同姬霍自幼不合,得了机会如何会不贬低。 “堂哥莫怪妹妹说话直接,这盛京城谁不知你花名在外?光是屋里养的小妾一双手也数不过来。那些门第相当的人家谁舍得将女娘嫁入恭亲王府?” 这些话换来爀帝的沉吟。 他先是斥了姬诗敏一通。 “你堂哥便是再有不好,可也轮不到你多嘴。” 话毕,转头又对姬霍道。 “不过,这些话也不无道理。你合该将屋里那些莺莺燕燕给遣散了。如此,往后朕也能给你说亲。” “那些老臣若是不愿,难不成朕还能逼着他将女儿嫁你不成?” 说亲? 他以前玩的可都是赐婚。 不知毁了多少人。 姬霍却笑嘻嘻道:“我想娶的不是旁人。” 他朝姬诗敏暧昧的眨眨眼:“正是五堂妹你。” 他开始向爀帝说好处:“都是自家人,敏敏定然能和我屋里的通房小妾打成一片。” “那些老臣看不上我,本世子难道还稀罕?可皇伯伯您就不一样了,您最疼我不过,如何会看不上我!” “我父王对敏敏也一向照顾有加,她若入恭亲王府,这日子比谁都好过。” 姬诗敏:!!!这个称呼好恶心! “父皇!”她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紫。 爀帝阴沉着脸。 很快,他忍无可忍抓起毛笔就往姬霍身上砸。 “胡闹!” 他提高嗓音叱:“堂兄妹如何通婚?” 好好的公主,嫁这么个玩意? 他堂堂天子,难不成疯了。 姬霍连忙躲了去。他也丝毫不惧。反倒梗着脖子道。 “我本也是好意!皇伯伯凶我作甚!” “这盛京城比五堂妹美的女娘多了去了,便是我那些小妾都比她娇媚动人。我也实话实说罢,五堂妹的姿色到底差了些。算起来,还是我吃亏!” “如今外头的传闻,皇伯伯难道还不曾知晓?” 爀帝冷冷道:“颜卫两家——” “谁说是他们的事了?那两家与我何干?” 姬霍眼珠子一转:“外头如今又传了一件事。” 他抬手点了点姬诗敏,忽然一笑。 “说着卫熙恒围猎前一日,同堂妹私会,堂妹却是见异思迁非要同他断了情,这才导致他失魂落魄间掉了陷进,成了这份惨状。” 说着,他嘿嘿一笑。朝姬诗敏鼓掌。 “你玩的,比我还野。”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6章 像话吗!你像话吗! “算起来,颜家女娘还是给你背了黑锅。” “休要胡言!”爀帝怒。 颜卫两家的事闹的风风雨雨,本就不成体统,怎会又牵扯到了皇家? “如何胡言了?”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将来龙去脉给理仔细了。” 姬霍讲给爀帝听:“卫家自不敢闹到皇伯伯这里,也只能讲此事往肚子里咽,眼下卫熙恒是彻底废了。这正经人家谁愿意将女娘嫁过去?” “得巧提督夫人缺钱,那卫熙恒又是她的心尖尖,这才有意将女儿嫁过去弥补遗憾。谁不知颜女娘是颜太夫人捧手上的,要不是卫家一不做二不休的相逼,她老人家只怕不会点头。” 他一番话,将盛京传的最是火热的三个版本给串了起来。 甚至……毫无破绽。 姬霍说完,看向目瞪口呆的姬诗敏:“五堂妹,你自个儿说,围猎时你有没有见他?” “我不过是那回险些绊了脚,正巧他将我扶住。算起来我也是那日第一回见他,他还是带着面纱的!”姬诗敏忙解释。 她要气死了。 姬诗敏甚至从未受过如此委屈。毫无征兆成了万千人议论不休的对象。 姬霍表示很理解:“没必要找借口,我又不会嫌弃伱。” “日后你嫁给我,也可同他继续来往的,我不管你,你也莫管我在外养了几个小娇娇。若是必要,还能两两掩护。” 姬诗敏眼睛瞪的死大。甚至恶心的一阵干呕。 “你!就凭你!” “姬霍!你还将自己当人物了不成!” “听好了,我要嫁也是嫁谢珣那样的!” 姬霍一愣,仿若头一次得知。 “你还挺敢想的。” “差不多得了,现在就我不在意你的这些过往。” 他无视爀帝越发凝重不已的脸道:“堂兄妹是不可通婚不错,可凡事总有例外。皇伯伯,你觉得如何。” 爀帝怒火中烧,忍无可忍:“滚!” “像话吗!你像话吗!” “御书房是何等要地!” “你若再口无遮拦污言秽语,朕便收回你的金牌,便是你父王都保不住你!” 姬霍泄气,心下戚戚然,更存不甘,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一走,姬诗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父皇,儿臣这次是被算计的。” “您定要彻查,还儿臣一个清白。” 爀帝死死的盯着姬诗敏。 他如何不知! 只是他想的总比旁人多一些! 卫国公是太子的人,那颜坤呢? 爀帝又念起东宫和四皇子妃频频流产一事。 颜卫两家结亲,可是颜坤有意向姬甀投诚?还是说,他早就是姬甀的人。 那……是谁搅动了这场风波? 雨越下越大,毫无停歇之意。 姬霍出皇宫,上了恭亲王府的马车后,就瘫倒一处。 “吓死我了。本世子真担心皇伯伯应下。” “姬诗敏那样的,送给我,我都不要。” “你是没见她那抗拒的模样,好似我真能拜倒她那平平无奇的‘美色’下。她人不行,但果于自信。” 他对面坐着的是谢珣。 谢珣闻言,轻轻一笑。 姬霍瞪过去。 “笑什么笑!” “本世子为你们这些破事,可是牺牲了太多!” 别听他这般说,可抑制不住的爽! 利用舆论是沈婳的意思,影五找了姬霍后,又去了辅国公府,谢珣得知沈婳打算后,就生了别的心思。 既然要闹,那就闹的大些。 雷声大雨点小。可没什么意思。 盛京城下的波涛汹涌。也该以此拉开序幕。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女娘间的小打小闹。 这其中,能掺和进来的可都进来了,那些没进来的,也得逼着入内。 比如姬甀,比如四皇子姬妄。 姬霍:“兄弟,接下来还要我做什么?” 谢珣:“不急。” 有人会急。 ———— 阳陵侯府 沈婳半靠在贵妃塌上,听着窗外的雨声,整个人异常悠闲。再见到了神色慌张而来的颜宓,也不曾有过意外。 “沈娘子。” 颜宓焦灼不已。 她从未想过闹这般大。 “这件事——” “我知你要说什么。” 沈婳施施然起身。 “你想说,你是颜家女,荣辱与共。” “你还想说,孝道之下你便是再怨再恨,可她也是你母亲。” 女娘走近,她冲颜宓微微安抚一笑。 “可我昨儿得到一则消息。” “换成旁人,许是会想着莫让你知情,斟酌着你糊涂了十几年,不若继续糊涂下去。” “这些年,只怕颜娘子无一日不再反思为何提督夫人,待你毫无半点母女的温情。” “心非木石岂无感?何必吞声蹋不敢言?” 沈婳:“那则消息,你要听吗?” 女娘这一番话,导致颜宓心口一窒,她怕听,可又怕一辈子蒙在鼓里。 她不受控制的捏紧手中的帕子:“你……说。” 沈婳:“她并非你生母。” “不可能!” “若你不信,大可回去对峙,她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已是前后受敌。便是有半点风吹草动必暴露无遗。” 沈婳目睹她的脸一寸一寸变得发白,轻声道:“其实,你已经信我了。” 她说着话就听屋外,即清的嗓音。 “沈娘子。” “属下斗胆,请你去趟睢院。” 沈婳刚蹙眉,颜宓忍着心颤就道:“你去忙吧,我也回去了。” 沈婳忙让影五去送。 女娘出了屋,看着外头的漂泊大雨。陷入沉思。 她若过去,是要湿了鞋的,稍有不慎,只怕衣裳都得湿了。 她金尊玉贵,能淋雨吗? 不能。 崔韫,值得她跑一趟吗? !不!值!得! 可即清来此,只怕那边出了事。 她沉思片刻,毫不犹豫‘砰’的一声关了房门,往回走。 很快,又被一声妥协的‘咯吱’声代替。 睢院 影一肃然的立在屋外。不敢入内。他意外的等到了小脸布满矜娇的沈婳。 沈婳板着脸一抬下巴:“他在里头?” 影一:“……是。” 沈婳睨了即清一眼。 即清难得狗腿的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娘抬步而入。 这几个动作,快的让影一忘了去拦。他眼睁睁看着沈婳走进去,一言难尽的对即清道。 “……爷……在沐浴。” 即清一抖。 吓得连忙将门给锁了起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7章 虽然我错了,但你不原谅我这就不对了 崔韫的屋子,沈婳不是头一次入。她甚至比谁都清楚里面的摆设。 这么多年过去,甚至没多大改动。 女娘环视一圈后,也没见着人影。她便绕过屏风小步朝里头。 换成往前,她还有所避讳,而现在,沈婳比入自己屋还随便。 她晃着晃着入了里屋,却仍也不见崔韫。 沈婳拧了拧眉。 “崔韫。” 她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沈婳掀开被褥。 没人。 女娘慢吞吞弯下身子,去探床底。 没人。 她甚至走到足有人高的花瓶摆设前,双手扒拉着瓶口,踮脚看了一眼。 也没人。 最能藏的三个地儿都没人。 她黑润清亮的眼眸一眨。似想到了什么,直直朝一处看去。是靠墙的书柜,只需转动书柜上的机关,便能打开的盥室。 还是雪团的时候,她便不慎触碰了机关。 当时仿若找到了新天地,她歪了歪头,抬着小短腿丝毫不犹豫的就冲了进去。 她多得意啊。 她甚至以为里头定然藏着崔韫的秘密! 少年郎没准私下怪癖不少。这才特地造了个暗室!她趾高气扬,毛绒绒的小脑袋在刹那间想到了一百种威胁崔韫的法子。 却不料刚入内,身后的书柜再度关上。 ‘砰’的一声,小奶猫的心脏停了一瞬。 起先,她还平心静气的逛了一圈后,终于认清现实,里头只是开辟着一座浴池。 四壁无窗,唯有门缝拇指大的缝隙通风。墙上的灯长亮,更有不少夜明珠镶嵌其中。 朦朦胧胧间,自带美感。 猫儿欣赏够了,却出不去了。 她四处找出去的机关,却绝望的发现那个位置太高,她蹦了又蹦,却仍旧差一大截。 她脾气不好,恼羞成怒浑身炸毛,锋利的爪子拼命抓挠的墙。 “喵喵喵。”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她没力气叫唤了,更是饿的两眼冒星光。 最后被寻到时,她趴在地上眼眸湿漉漉的扒着崔韫的裤脚,小爪子还不忘抹了抹丝毫眼角没有的泪。诉说委屈。 ——你怎么才来啊! ——机关设怎么高!猫猫死亡凝视。 ——还不快抱我出去!快点! 这是段不忍回想的记忆。 沈婳却是没忍住一笑。 她走上前,视线很快被另一处吸引。是柜子上放的玉雕猫头。 还是个抹了口脂的的猫头。 她很小心的绕过机关,爱不释手的捏了一下猫儿吐出来的舌头。 却不想刚一触碰,柜子朝一处挪开。 沈婳:“……” 沈婳一眼瞧见了里头浴池里背对着她墨发如瀑,发梢犹在滴水的崔韫。 池内氤氲的水雾,裹着一股热气。 崔韫极力的控制着情绪,却不得半点缓解。甚至他将那些不同寻常的事串在了一起。 却不想,被身后的动静惊扰。 他转头看过来,眉宇间的戾气和浓愁,黑如深潭的双眸,淡漠微微仰着下颚,陌生的不能再陌生,其中没有半点温度和感情,这……是沈婳从未见过的模样。 沈婳低头看看手,又看向崔韫,是茫然和无措。 她只能幽幽吐出一句话:“虽然我错了,但你不原谅我,这就不对了。” 她的视线却不受控制的一寸一寸往下看。 是暗光下泛着莹莹之光的脖颈,再往下,是若影若现的宽肩。 “好看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传来。 沈婳也不知是热气闹的,还是她心下的不平静,女娘耳根泛红,小脸泛红,便是脖颈也渡上一层红晕。 她没应,脚步带飞就往外冲。 可她发现!!门!锁了。 沈婳怒! 她忍着一口气,又往回走。 暗室的柜门还未合上。这是自从上回雪团被关后,崔韫特地让人改动的,免得她再误入,又给锁里头。 见她折而往返,崔韫淡淡道。 “还以为你跑了,怎么,这是……没看够?” “笑话!我这般落落大方的女娘,怎么可能做的出落荒而逃的事?” 女娘板着脸。看看崔韫的胸膛,再看看自己的。 她很鄙夷。 “伱那儿还没我大呢!有什么可看的!” 沈婳:“当谁没有似的。” 崔韫:…… 她甚至先发制人:“你何时改换别的机关?” “先是让即清来寻我。又将屋外的门给锁了,真是别有心机!” 沈婳了然:“是故意让我看的吧。” 沈婳找到了答案:“引诱我!” 崔韫哑声道:“捂上眼睛。” 沈婳逆反上头,甚至流氓似的将他又看了一遍。当然,也止步于胸膛,再往下的浴池也挡住了。 “就不。” 她嫌弃的看着崔韫,又想起上回压着他,浑身硬邦邦的,可没她那般软。 “真的,你……也就那样。” 崔韫面色一沉,唇微微抿起。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先出去。” “你让我来,我便来了,如今又让我走?这是什么道理?” 崔韫只好轻声道:“我换好衣裳出来。” 沈婳却眼尖的瞧见浴池旁那湿透的衣衫。 她到底是善良的。 梨园几个嫂嫂说的话,女娘至今铭记。 ——上有老下有小,婆母公爹是跟着长子过活,可每个月都得送钱去孝敬,这家中嚼用要钱,孩子去学堂也要钱,里里外外都是钱,花的容易,赚的却难。都是男人在外幸苦赚的,我抵多浆洗些衣裳,打些络子补贴家用。我家那个早出晚归,忙碌的不行,这不,人不是铁打的终究是倒下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疼!病中都是我伺候的,里里外外擦身子擦脸。身为贤妻,自该体谅照顾。 当时,她听后就忘了,可现如今,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再脑中浮现。 沈婳算了算时辰。 是快用晚膳了。 崔韫刚给她珍贵的皮货。 大理寺忙得不开交这些时日总要回来陪她用饭。 今儿!甚至冒着雨归。 漾漾想了想,一个贤字哪里难了! 女娘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既然淋了雨,就该多泡会儿,将寒气给逼出来。” 她出走了一圈,很快从外头抱着小杌子过来,合上机关后,在浴池三尺远的角落放下杌子。又缓缓坐下,继续贤惠的对崔韫道。 “不急。” “无需言谢。” 沈婳:“你陪你唠个嗑。”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8章 要帮你擦背吗 崔韫沉默。 沈婳:“晚膳想吃什么?” 崔韫继续沉默。 沈婳见状,愈发卖力的报了几个菜名。 “都是些家常菜。做着也不难,很快就好。” 崔韫随意道:“你做?” 沈婳将芊芊玉手抬起来:“自然是厨娘做,侯爷可知,我涂手的香膏多少钱买的?” 不等回应,她就给出了答案:“一百两。” “若是溅着了油,起了泡如何是好?” “庖厨油烟大,将我熏着又怎么办?” 沈婳从小兜兜里头掏出几颗瓜子,慢悠悠的剥了起来。 若是仔细瞧,她的手是有些抖的。 可她面上很镇定! 她甚至娇柔做作的问:“要帮你擦背吗?” 沈婳一顿,先倒打一耙:“虽然,你这样——” “还挺有伤风化的。” 崔韫本事安安静静沐浴,还要被她数落一声有伤风化,他喉结滚动,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那些阴霾的情绪,甚至随着女娘的入内,而消失殆尽。 暗室内,莹光流动。 明明隔的那么远,男子低低的一声喟叹,却仿若在耳边擦过。 有些痒。 沈婳抬手,没忍住揉了揉耳。 崔韫斜长的眸微微一挑,蕴藏着是蛊惑的风情。将她不久前说的诱惑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的唇动了动。 “那就有劳沈娘子了。” 沈婳呼吸一滞。似不敢相信耳中所闻。 “不是,我就——” 崔韫眸光潋滟:“可我当真了。” 他丝毫不见窘迫,一旦认真起来,沈婳哪里是对手。 “难不成沈娘子只是随口一说糊弄我的?” 沈婳险些没绷住。 她还真是客气话。 女娘拧眉,重重的咬着瓜仁。身子却保持着一个不动的姿势:“我沐浴时,从来不让人近身伺候。这些,你也该学学。” 崔韫抬手,带动着水流,溅出朵朵涟漪:“有来有往,下回我再帮你。” 沈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厮说的还挺对。鼓起的勇气,却一点点被稀薄的空气榨干。 她艰难的张了张嘴。 到嘴的话却成了一句。 “你的头发不错,养的又黑又密。上回春猎我得见几个官员,头都秃了不少。” 显得万般老气。 “你整日忙着公务,可得小心些。” 崔韫神色淡了下来。 “你若在意,不妨担心担心谢世子。他只会比我更思虑过甚。” 沈婳睁大眼:“真……真的吗?” 不免焦灼。 “他自小便是如此,该读书的时候,就一心多用,管束我不说,还要应付科考,更不忘讨好别家女娘。” 沈婳眯了眯眼,又想起谢珣如今的身份。只怕真忙起来,比崔韫更甚,至少崔韫已在官场上立足脚跟。而谢珣得一步一步上那登天梯。 可她很双标:“我阿兄便是光了头都是俊的。” 说完这句话沈婳察觉,崔韫光头貌似也还不错。 崔韫哂笑一声。 沈婳也就没话找话。 “这暗室……有几颗夜明珠?” 崔韫垂下眼眸,扯了扯嘴角:“二十七。” 沈婳:?? 她瓜子也不磕了。毫不犹豫转身去抠最近的一颗夜明珠。 她很努力,也很费力。就是不敢用力。毕竟女娘的指甲修剪的很是漂亮,上头还涂着海棠色的蔻丹。 她嘀嘀咕咕,却也是说给崔韫听的。 “那我得取一颗带走。” 女娘甚至取过发上的簪子去撬。严肃的好似在做一件足以拯救全天下的事。 崔韫的视线莫名柔和了下来。 “沈婳。” 他笑容牵强,言辞也跟着难以启齿:“若我不是阳陵侯府的二公子——” 沈婳当即侧过头,她发上的步摇一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紧张起来:“可是朝中有变故?” 她六年前是亲眼见证了崔府的衰败。 那么多猝不及防,那么的惨烈。 一朝天子一朝臣,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棋子。 崔韫看着她,随后淡淡道:“随口一说罢了。” 沈婳也就认真的思忖一番:“你若不是崔侯,日后绣坊办起来,我也愿意让你入赘的。 说完,她又回头持续抠夜明珠。 “……” 所以,就彻底满足你的择婿标准了吗? 很快,只听身后‘哗啦’一声。 沈婳一惊,慢吞吞将簪子别再发间,再用手捂住脸,以艰难的姿势小步小步朝机关那处挪。 俨然,羞耻感后知后觉的冒出。 她前头那般是笃定崔韫在浴桶里不会如何!却不想,崔韫可以如此不知廉耻的站起来! 他就不怕她看吗! 虽然他有的,沈婳也有,可到底不是自个儿的身子。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崔韫慢条斯理的擦去水渍。 他的眼却一瞬不瞬的落在那个背脊跟着弯曲的女娘身上。 他换上宽大的衣袍,双肩宽展有力,腰处却细。多一分嫌赘,少一分嫌瘦。不曾穿鞋,踩在地面一步一片湿濡。 沈婳刚摸到机关按钮,下一瞬落入崔韫的怀抱。 他从后紧紧搂着女娘的腰身。将头埋在她脖颈处。 扣着腰身的手骨节分明,甚至爆出青筋。可他却不忘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这些年,崔韫什么难事都熬过去了。他宠辱不惊,甚少失态。怎么还会有如此低落的时候? 女娘问的很小声:“你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了?” 崔韫眸色一颤。 “不曾。” 他……总会处理妥当。 沈婳慢吞吞‘哦’一声。 “那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沈婳提醒他:“你就披了件袍子。” 她瞅了一眼:“还没绑紧!若是滑下去怎么办。” 她的反应,同前头坐下唠嗑的,天差地别。 “现在知道怕了?适才不是挺得意?” “你只知男女有别,怎不知构造还是大有不同的?” 他的手稍稍往上,最后停在一处隆起处,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没有碰上。 “比如这儿。” 他的嗓音又低又苏,指尖随着花落触了上去。 沈婳呆滞,身子麻了半边。 他却一碰即离。顺过小腹,明显还有往下滑的趋势。 “还有……” 沈婳不由自主的带着颤,可她是能求饶的人吗? 不是! 何况她是真不知道! “还有哪儿?” 女娘求知欲渴的看着他,眸色清澈见底,好似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你快同我说说。” 崔韫指尖一烫,倏然缩了回去。 章节目录 第339章 怕是牲畜听了,都要喊您一声前辈 宫外流言朝廷有意压制,却屡禁不止。 除了盛京城,甚是各地四起。如密绵雨,温柔却又强势的落遍大祁每一个角落。 爀帝贤明在外,自有踌躇,难不成还能将议论此事的百姓杀个精光? 杀的完吗? 为此,帝王大怒。 局势变得紧张,而刑部尚书邹威领命,接手此事以平息风波。 可真平息谈何容易。 邹威眉头紧锁的出了宫。一回府却见太子姬甀早已等候多时。 邹威忙上前行礼:“殿下。” “舅父不必多礼。”姬甀将人扶起。 他的脸色很难看,也很快说明来意。 “孤今日来此,是有要事同舅父商议。” 他的面相过于阴柔。可同姬霍的男生女相不同,姬甀的模样一眼瞧去,好似写满了阴沉算计。 “这件事,只怕是朝着东宫来的。先是太子妃小产,后是五皇妹至今未曾出阁却遭此羞辱大难。孤琢磨了多日,这天下如此大费周章之人,多半是他无疑。” 邹威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是……四皇子?” “除了他还能有谁?” 姬甀冷声道:“卫国公颜提督,都是孤的人,两家联姻与孤而言,有利无害。” “如今,闹成这般局面,便是父皇也多疑猜忌。” 私下对他好一番敲打。看他的眼神更为不善。也算是无妄之灾。 可同样的,爀帝难道就不怀疑姬妄么? 这个帝王,明明谁都信不过。 便是最忠心的臣子都要算计,再爀帝眼里,皇子又算什么? 姬甀至今还记得,当年,偷听了爀帝那几句。 ——崔家二字功高盖主,只怕会是第二个淮安王。朕着实不安,只能除之。 ——一座城池换一份安心,不亏。 可当时便是姬甀年纪再小,也清楚,淮安王不会反,崔家夫子亦不会。 “姬妄手下党派只怕乐见于此。” 姬甀疲惫不已:“静老太爷去后,静府入朝为官的那些人,全都跟着丁忧,孤原以为姬妄会因此落下风。” 可事实呢。 是他被下了降头,事事不顺。 “东宫若是再受非议,只怕——” 姬诗敏是他的亲妹妹!这些时日以泪洗面,莫说出宫,便是殿门也不出了。好好的女娘,怎能遭这种罪! 都打到家门,这口气是如何也咽不下了。 邹威的面色愈发的凝重。这些年邹家能走到这个地位,无非仰仗邹皇后和太子。 大家族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有太子好了,他们邹家才能长久永存。 何况,对四皇子他也早有微词。 “多年前二皇子痴傻的事,本就怨不得殿下,静妃却依仗圣宠,一再翻出来,好似东宫亏欠颇多。” “殿下与娘娘一再忍让,却换其一再的嚣张。” “东宫子嗣我等盼了多年,也尽毁于四皇子之手,偏官家有意一再偏颇。如此隐患,如何能留?” 邹威来来回回的走:“崔韫是个难啃的骨头,这些年殿下多次相寻,他却不愿追随。好在他也未曾同那边过于亲近。” 他提建议:“殿下不如见见谢珣。” “官家至今未给其官职,无非是有意拖延,谢珣若不愿为驸马,只要为殿下所用这就足矣。” 五公主名声扫地,若一再相逼,只怕同辅国公结仇。 一旦结仇,保不齐谢珣转头成了姬妄的人。 这是东宫最不愿见到的。 他的话,姬甀自然听了进去。 姬甀:“孤知晓。” 大计为先,他自然不可能为了姬诗敏,而失去良将。 “还有一件事,需要舅父去办?” “殿下请说。” “孤听闻父皇拨了金吾卫由舅父差遣。” “正是。” “金吾卫是父皇的人,舅父不妨借着此事引这些人去查姬妄。” “既是他胆敢挑衅,孤自然得接招。便是谣言一事与他无甚相干,也能查出些旁的,他手脚再干净,这些年,私下也做了不少肮脏事。” 借着这个机会,随便抖几件,送到爀帝眼皮底下,只怕也够姬妄吃一壶的。 姬甀是真的急了。 姬妄一次次的捉弄到他头上,如此不加遮掩,是真当他是泥性子了? ———— 沈婳这些时日,极少出门。直到韦盈盈身边的婢女急急来寻。 “我们娘子今儿去提督府上,却撞见颜娘子自缢,眼下人是救回来了,可娘子六神无主间,忙让小的来寻您。” 她面容一沉,只觉不对。 颜宓性子虽柔,可绝不会是会求死的人。 她转头让倚翠备马车。 提督府门前一左一右摆着的石狮子,往日威风凛凛,此刻却多了股凋零之状。 颜宓的屋子,这会儿聚满了人。 “说你几句就要同我杠?若真有出息一心求死,不如去别处死个干净!免得还要给你收尸!” “提督夫人。”韦盈盈打断。 “这种话未免难听了些。” 知情的当她气急攻心而口无择言,不知情的当真以为这是哪里来的粗鄙村妇。 “先不论是非,颜姐姐现在这般,您也不该说那些话来糟蹋人。” 提督夫人高高在上,这些时日的憋屈,恨不得全部发泄在榻上面色惨白,脖间一条勒痕明显的颜宓身上。 “我教训女儿,韦女娘还是莫插嘴的好。” “就是结识了你们这些女娘,这才导致她敢同我叫板!” 提督夫人一沉脸,韦盈盈还挺怵。 这一刻,她希望沈婳能飞过来。 提督夫人冷冷道:“这些年,我可曾短你吃穿了,你倒好,听信小人之言,就怀疑我不是你母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你嫁人,难不成还有错了?莫说是卫大公子,只要对颜家有利,你便是个做妾我也舍得!你去外头听听,那些污言碎语都传成怎样了!我本就焦头烂额,你还给我寻晦气?” 颜宓闭眼,不愿同她说多一句话。 ‘啪啪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人沈婳毫不吝啬的给她鼓掌。 她缓步入内。很没礼貌的像是打量一个疯婆子的眼神,打量着提督夫人。 “我倒不知,做妾还是件光荣的事了。” 她笑:“这种话,怕是牲畜听了,都要喊您一声前辈。” 章节目录 第340章 呦,还没气死呐 总算听到熟悉的嗓音,韦盈盈委实松了口气。 她甚至是最激动的那一个。 前头赶的急了,女娘这会儿还有些小喘气。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场八尺高。 沈婳冷艳高贵施施然入内。对上提督夫人含着冰的眼。 “夫人适才那一番高谈阔论,实在惊人。” “若做妾这般好,您不如自请下堂去卫家做妾?虽然有悖人伦,听着也着实荒唐,可夫人对卫大公子那般情深意切,想来也是不在意名声的。” “我呢,也愿意给您指条明路。” 她嘴里‘您您’的称呼。 可说的话没见多尊重人。 “趁着这个节骨眼,夫人不妨去卫家闹上一闹,先将此事做实了,再寻死觅活往卫家朱门前撞上一撞,以死明鉴,要么,是血溅三尺,要么,是虚惊一场,卫国公夫人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您。” 这一番话气的提督夫人嘴都歪了。 韦盈盈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 “噗嗤,哈哈哈哈哈。” “放肆!” 沈婳将手比在唇间,做了个嘘的动作。她又嗔提督夫人一眼。 “夫人怎急上眼了,成大事者,自然得冒些风险。” “还是说……” 她语气彻底没了起先的玩味笑意。 “您也知道有些话不中听?怎么夫人说得,旁人就说不得了?” 韦盈盈接话:“不错,这是什么道理?这些年,颜姐姐给颜家挣的好名声可不少,她的才情学识哪家夫人不夸。颜姐姐又这般孝顺,这些年我可都看在眼里,她每次忍气吞声我也就不提了。适才夫人来时,不见心疼也就罢了,却是一味的指责。可长了眼都都知此事从头到尾便是她委屈。夫人那些话实在诛心不过!听着就让人心酸。” 沈婳一来,所以韦盈盈反驳的话也都多了。 提督夫人的脸彻底黑了。 “这里是提督府!轮得到你们来造次?” 提督夫人头疼的厉害,她看着沈婳:“你是如何进来的!” 自得知颜宓出事后,她就锁了大门,不让任何人出入,免得走漏了风声。又闹出乱子。 沈婳知无不言:“跳墙来的。” 几尺高的墙啊,影五抱着她,像是闹着玩似的,轻轻松松。 说着,她有些嫌弃提督府的警惕和治安,实在太差了些。今儿是她,若改日来了贼,只怕都没人察觉。 后者忍无可忍:“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韦盈盈忙道:“外头挤着不少百姓就等着看热闹,若是闹出了动静,只怕对夫人不利。” 沈婳歪了歪头,羞涩一笑:“夫人非但不能赶我,真遗憾,只怕还得供着我。” “这里是颜府!你们对夫人尊重些!”婆子护犊子的上前。像极了一条忠犬。 别以为是条狗就能咬人。 沈婳仿若未闻,将其忽视。 她将腰间一块玉拿出来。对着光线仔细的看了看。 “这玉,谁喜欢?” 韦盈盈一唱一和,眼睛瞪大:“这也太好看了。通体带紫,色泽上乘!” 沈婳朝韦盈盈抛了过去:“那送你了。” 慢了一拍的影五:!! 影五:??? 影五痛心疾首。 不是吧!她麻袋都准备好了也没等到沈婳扔首饰,这块玉,她盯了三天了! 就这么没了! 提督夫人努力的平复呼吸。 沈婳再度看向她,毫不吝啬的真诚夸:“呦,还没气死呐。” 提督夫人冷冷一笑,可到底有所顾虑,如今颜家本就是盛京盯着的对象,也经不起半点风雨了。 她怒火攻心一挥袖摆,转身而去。她一走,身后伺候的婢女婆子一并离开,很快,屋内变得异常空旷。 韦盈盈却忧心忡忡:“你也不怕回头她寻上阳陵侯府。” 沈婳不以为然:“她怕是自身难保了。” 这话也对。 韦盈盈去看颜宓,没好气道:“也得亏我来了。” “这次没死成,你可别又寻短——” “不会。” 颜宓抬手摸了摸脖颈的伤痕。 “你若不来,做过手脚的绳子迟早也会断。” 她从未想过轻生。 人命,没那么贱。 她得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 沈婳来到榻前,看了眼颜宓。不等她说话,颜宓却是清浅一笑。眼眸闪过难懂的神色。 此事闹什么大,不管沈婳她们,是为了帮她解决卫熙恒,还是替谢珣脱困。 “颜家嫡女自缢,为主母相逼,我想,世人大抵对此事会愈发议论不休。” 颜宓轻声道:“总不能坐享其成,我也合该出些力。” 沈婳知道这是来活了。 出了提督府,她就让影五安排下去。 走在街上,韦盈盈先是长吁短叹一声,而后凑到她耳边,很小声很小声道:“对了,我同你说个事。” 她的语气不乏小得意。 “我昨儿照着画本子上说的将姬誊按在墙上亲了。” 沈婳脚步一顿。她缓慢的看向韦盈盈。 韦盈盈:“他丝毫不敢反抗。任我拿捏。”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详细。 她一把拉住韦盈盈的胳膊,也学着她压低嗓音道。 “那你完了。” “没人告诉你压在墙壁上亲,也会受孕吗?” 韦盈盈惊恐:“这……这样吗?” 沈婳面无表情还想捉弄她,以报先前之‘仇’,就闻街上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一群金吾卫驾马而来。个个腰配大刀。 百姓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唯恐冲撞了去。 沈婳本不该留心,可刚要收回视线时,却好死不死的注意到其中一人。 肌肉虬结,面色凶悍。一道疤痕从眼角延至耳根。 是她所熟悉的。 一阵风过,这群金吾卫从身侧而过,带动的风,吹拂女娘的衣角。 她却愣愣的,一动不动。 那张脸却在脑海中放大再放大。 ——小畜生。要不是留着有用,早把你宰了! 那人玩着手里的匕首,按住欲逃跑却浑身疼的直抽搐中了不惑的猫儿。 一刀又是一刀,利落的划开它的皮肉。 他阴森森说。 ——血也放了,足够下蛊。咱们主上这次,要让侯府二公子死。 女娘的回忆戛然而止,她浑身都血液却凝固冷却。 章节目录 第341章 等他那日腻了你,可别找我哭 人流如潮,周遭的喧嚣仿若与她再无干系,沈婳好似一脚踏空下,身子跟着直直往下坠。 后背发凉,偏偏有些事经不起推敲。 她死死咬着唇瓣,良久,这才对轻轻出声:“回府。” 车轮滚动地面,成贵驾马。 沈婳脱虚的靠在影五身上,两手紧紧攥着后者的衣摆,神色恍惚。 “前头铺子的芙蓉糕娘子上回说好吃,可要再买些回去?” 女娘蔫蔫,难得垂头丧气之状。 影五见状只觉不对,倒也没再说什么。 等回了阳陵侯府,沈婳抬眸看了眼天色,谁也不知她在思忖些什么,最后才不疾不徐朝睢院而去。 不等除草的即馨上前请安,女娘就轻车熟路的在门槛处坐了下去。 沈婳忧愁的托着下颌,眼儿巴巴的看着无人的小道。 这是她……告状的姿势。 影五离开片刻,让人去大理寺递了信。 ———— 大理寺。 主簿忙的不行,便是喝茶的功夫都腾不出空来。好不容易将诉状的案卷全都整理妥当,这才交于崔韫之手。 姜兆立在一侧,一板一眼禀报刑狱案件。 崔韫细细的听着,手下却翻看着刚到手的卷宗。 等姜兆说完这句话,他才淡淡出声:“国库空虚,底下的官员却一个比一个奢靡,这些年,官家用得到这些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偏将这些人胃口养的愈发大。” 姜兆踌躇一二,这才低声问:“大理寺可要出手?便是没法抓干净,也能杀鸡儆猴,让这些人收敛些。” 崔韫垂下眼,嘴里却噙着嘲讽:“收敛?” “官员俸禄多少?怕是贪污受贿的零头都不及。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这些人早已拧成一股绳。你说抓谁?” 除却御史台那几个老古板,还有几位官员是干净的! 便是再高风亮节,只怕也能被这歪风邪气所侵蚀。 姜兆浓眉紧蹙。也知此话不假。 崔韫:“官家都不曾发话,大理寺又何必做这出头鸟。” 说着,他淡淡提醒:“邹威已领圣命,这次只怕会冲四皇子去。这风头,还是莫争了。” “今夜,你二人晚些回去,同我一道将——” 话音未落,只闻外头‘叩叩’两声。片刻后,即清入内。 “爷。” 崔韫抬眸,神色不虞:“说。” “影五来信,沈娘子在睢院门口望穿秋水。出了趟门便不太对劲。” 即清清楚,崔韫今儿得晚归。就恭敬又体贴的问:“可要属下先回去看看?” 崔韫端坐片刻。也不知再想什么。 然后,即清得到的是椅子拖动地面的刺耳动静。 崔韫面色平静,抬步朝外走。他朝姜兆和主薄留下一句:“这些时日你们也辛苦了,今儿早些回去,余下的事明日再议。” 主薄目送人离开,一改先前的严肃之状,当即冲姜兆挤眉弄眼。 他啧一声:“这时辰还早呢。他这就走了?” “前几句话还让我们留下,转眼就说明日再议,戏曲变脸都不及大人分毫。” “不过提前溜还不忘捎上我们,眼下这陷入情爱,倒是像人了!” 睢院门前,沈婳仍旧坐的笔直。 期间,崔绒来溜了一圈。 她人小鬼大的停在沈婳跟前:“你是不是等我二叔?” 沈婳没理她。 崔绒叉腰:“你这种女娘合该矜持些。” 沈婳仍旧没理她。 可崔绒习惯了,她甚至丝毫未察觉不对。 “喂。” “我奉劝你往后对我好些。” “唯有如此,我才肯唤你一声二婶婶。若不然,便是二叔娶了你,我也是不认可的。你嫁进来日子也不会好过。” 沈婳有了反应。她慢慢的转头看崔绒。 她问:“一次次被我收拾,你这小鬼怎么还不吃教训?” 崔绒顿时安静如鸡。她在女娘身侧坐下,惆怅的学着沈婳捧着娇嫩的脸,直视远方。 沈婳这才慢吞吞的将头转回去。 可很快,小女娘闲不住又出声。 “我这几日思来想去,一直不明白,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这才能拿下我二叔。” 她开始举例子。 “三公主你可知晓?她是静妃娘娘所生,早些年追我二叔可紧了,便是早朝她都在殿外等候,就为了看二叔一眼。可见情深。” 她看沈婳道:“虽说模样她比不得你,可人家会来事,整日将我二叔挂在嘴边。甚至有什么好的,都想着我。这点你还是得多学学,当年若不是她远嫁,只怕所有人都要道她和我二叔一句金童玉女了。” 她嘴里这么说,可却觉着三公主不怎么样。长相配不上,内涵配不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配得上的。还整日痴缠着二叔,委实生厌。 沈婳……至少能带她大杀四方! 可她心眼八百个,她希望沈婳听后,将屋里那些宝贝分享给她! 沈婳拧了拧眉。 崔绒又滔滔不绝道:“也不怕告诉你。我二叔作的了好一手笔墨丹青。” “曾有一副被七王爷抢了去,他那人不着调一得手便放话价高者得。” “银子直往上飙。盛京里头的那些女娘阔绰的不行,明面上以收藏画作赏析为由,我还能不知她们是借着画惦记作画的人。” 只可惜,崔韫得知此事,冷冷寻上姬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大祁,那些思慕我二叔的女娘,只怕从阳陵侯府都要排到丰州城了。” “更夸张的是走在街上,都有女娘故意崴脚往他身上靠。” 也就这几年,崔韫端方自持,冷漠以待,这种现象才断绝了。 沈婳微微一笑:“你二叔倒是招蜂引蝶。” 崔绒得意:“这是自然。” “他那张脸便不安分。只可惜这些年除了你就没人得手。” 崔绒若有所思:“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靠着黏人的本事才同我二叔纠缠不清的。” 她又很难过:“我二叔定力不行,怎吃这一套?” 不过,她不忘补充一句:“不过你可小心些,等他那日腻了你,可别找我哭。” 沈婳冷笑一声:“你二叔有你这个侄女,真是他的福分。” 章节目录 第342章 他还给我写情诗呢! 这话,崔绒爱听。 她高兴的晃了晃脑袋,小揪揪跟着一晃一晃的。似想到什么后,她忍不住朝沈婳边上凑了凑。 “你且同本郡主说句实话。” 她问:“你这人脾气是真不好,却也足够美貌。那些想将你娶了的公子哥怕是也不少吧。” 沈婳‘呵’一声。她难免生了几股炫耀的心思。 “你二叔有女娘追逐,我自然也得各公子的青睐。” “我府上隔壁的人家姓许,许家中有颗桃树,结的果子又大又甜,那许家哥哥,总是亲自爬树上摘了洗了,给我送来。” “他还给我写情诗呢!” 崔绒:!!! 她一颗心被吊了起来。 “那你收了吗?” 沈婳:…… 她那时不识字,只觉得漂亮,信封粉粉的,上头还有好看的蝴蝶结,蝴蝶结下头坠着铃铛,沈婳欢欢喜喜的接过来,甚至想藏到装着首饰的匣盒里头。 捧着回府后,抽出其中信纸,小女娘茫然的左看右看都不识得其中的字,正巧沈雉路过,拿到手上,就变了脸。 ——阿兄,上头写了什么? 沈雉告诉她。 ——他笑话你目不识丁,胸无点墨。你看,字字句句都在骂你,你拿到手上却乐的不行,被戏耍一通可恼? 在崔绒的好奇下,沈婳高贵冷艳道:“笑话,谁给我情诗,我就要收吗?” “给我写情诗多了去了。” 以至于,她收到一封,都觉得在骂她。也全都交给沈雉手上。沈雉一边安抚她,一边将信给烧了。然后去这些人家中走一趟,寻上其爹娘长辈。以至于,后来那些人瞧见沈婳就跑。 崔绒信了。 “哇!” 她有点羡慕,因为整个盛京没有人敢给她写。 女娘表示:“丰州城的公子哥跑到我跟前献殷勤的也只多不少。” 崔绒:“哇!” 沈婳在一声声‘哇’中迷失了自我。为了突出她比崔韫受追捧,于是,很是夸张道。 “我便是出趟门,都能将路堵的水泄不通。” 女娘小拇指翘起来:“愁人。” 身边的奶包子刚要继续捧场,却留意到不远处立着的男子,她突然站起来。 “二叔!” 沈婳的小拇指翘着有点抖。 她甫一抬头,撞上了崔韫不温不凉的视线。 崔绒跑过去:“你何时回来的?” 崔韫看着门槛上坐着前一刻还在放肆炫耀的女娘,薄唇动了动,声线听不出任何起伏。 “在你二婶婶喊着许家哥哥的时候便回来了。” 沈婳觉得这人占便宜的同时还不忘阴阳怪气。 崔绒:“哇!” 她好不得意的冲沈婳抬下巴:“你死定了!” 沈婳慢吞吞的将小拇指收了回来。又将头低下来,努力酝酿先前告状的忧郁情绪。 崔韫收回视线,吩咐道:“将小郡主送回去。” 小奶包有些不情愿,她鼓着脸。就听崔韫淡淡又道:“监督她抄写……” 话音未落。 “不抄不抄,我这就走。” 崔绒没出息圆滚滚的跑远了。 很快,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沈婳的视线里闯入了一双绣着祥云图案的黑靴。黑靴的主人表情仍旧寡淡如水。一身绯袍却将他的眉宇衬托几分潋滟。 总算恢复先前心境的沈婳,吐出一口气:“我有事同你说!” 崔韫看她一眼。 “嗯。” 他往书房走,沈婳忙起身追上。还不忘警惕的将房门给掩上。 崔韫取下官帽,女娘就快步走进,扯了扯他的衣摆。 “我今儿在外头,瞧见个人。” 崔韫不动声色的睨向她。 “谁?” 他不咸不淡问:“你的许家哥哥?” 沈婳垮下脸,直截了当:“是当年给我下不惑的人。” 这一句话,让崔韫倏然看向她。 沈婳:“我绝不会看错。可他是金吾卫。” 养伤的那段日子,雪团总是趴在崔韫身上,舔舐伤口的同时每日都要祭奠那人的长相,恨不得让其归西。 女娘有些慌乱:“不惑牵扯了不少案子,至今仍是一团谜。你说过前朝将军曾被此操控心智。此迷香后又一度失传,然,太祖皇登基又再度现世。” “旁的不说,先帝去后,嘉佑年间,官家把持朝政,涉及不惑的案子,又频频而起。” 这十七年,只怕都有十数起了。 “这些,我不算清楚,也不愿想那般长远。” 沈婳问:“我就想问你,金吾卫效忠的可是官家?” 若是这般,那这帝王,未免太可怕了些。 “会作画吗?”崔韫正巧立在案桌前,神色难辨的点了点上头的宣纸。 沈婳明白他的意思。 “也是,你去查一查,没准是不惑背后之人故意安插在宫里的人。” 她刚坐下,崔韫便沉默的撩起衣摆,为其磨着墨。 一位合格的绣娘,必须会画稿,墨笔勾清纹样。画人像于沈婳而言,并不算难。 她取过狼毫,蘸取墨汁后,抿着唇落笔。 她画的很认真。无法察觉,边上的男子的视线在一寸一寸变冷。尤其在那半张脸跃然纸上,就已同金吾卫的二把手对上且分毫不差时。 崔韫下颌线紧绷。 金吾卫自然是爀帝的忠犬,此生绝不会背叛。 当年,暗杀他的人,身上便是金吾卫的图腾 故,他开始怀疑这事事仁义,事事周全,得万千百姓爱戴的天子。 他开始彻查当年崔家父子殒命沙场的真正缘由。 他也为此清楚,这个帝王的手段有多狠。 可从未想过,不惑也同他有牵扯。然,很快崔韫又接受了这件事。 若去细究,只怕这个阴谋会越越滚越大,太上皇,先帝,还有如今龙椅上的那位,足以震惊朝野。 “不必画了。” 他将女娘手里的狼毫扣下,墨汁滴到了画像之上,那充满杀气的眼被晕染成黑团,而那道刀疤却愈发鲜明。 沈婳抬头去看他。 崔韫轻抚她柔顺的墨发。 “你可知二皇子,为何痴傻?” 沈婳不敢去猜。 崔韫帮她答了。 “他便是中了不惑。” 男子嗓音凉如水,下面说的话更让沈婳心口一跳。 “可起先那不惑,是冲着太子去的。” 章节目录 第343章 让你画,你还真画啊? 书房内,熏香袅袅。 一切有了答案。 沈婳屏住呼吸,娇气的蹙了蹙眉,却不再言语。 抚着她发的手一顿,男子嗓音是耐不住的温淡:“怎么不再问了?” “保命。” 女娘道理一套又一套:“有些时候还是得装傻充愣。免得知道多了,就被灭了口。” 说着,她抬眸,眼巴巴的看着崔韫。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43章 让你画,你还真画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4章 维桢他,还没喊过你一声阿兄 “可——” 沈婳懒得听她废话:“虽说嫡庶有别,可庶子比嫡子有出息的比比皆是。保不齐这日后分了家,那公子自立门户平步青云,若嫡子实在平庸,这不分家,只怕全府上下最后还要靠他撑着门楣。太夫人难不成还能害了你?她给你择的人,自不会出错。” “当然,你看着也不是聪明的,你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44章 维桢他,还没喊过你一声阿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45章 我左右只是把他当冤大头 黄昏时分,天边撒上一层晕染的霞光,红的似火。街上的行人少了大半。喧嚣烟火也跟着歇场。 韦盈盈不愿回府,她四处晃荡着,却心乱如麻。 “娘子,该回了。”身边伺候的婢子轻声劝道。 “回什么回?” 韦盈盈语气很冲。 “那个小贱人今儿相看,说亲的还是赵家那位,如今国子监当司业一职,虽说只是六品官,可其父却是通政司通政,赵家郎君往后也只会好不会差,她一个庶女这会怕是真翻身了,定然好不得意!” 韦珠珠哪里还是庶女啊,眼下早记阿娘名下,走出去也是嫡女,工部尚书卫策又愿意在韦珠珠身上砸血本。可不得比她这正经嫡女还风光。 韦盈盈一想到这儿,心碎一地。偏偏又不死心的想要压对方一头。 “我可不想回去见她那得意的罪脸。” “这亲事一旦成了,你信不信,她没准这会儿就在我院里等着了。多半是为了羞辱我。” 韦盈盈想到这个场景就愈发气恼。 “那哪里还是我的家?整个府邸,里里外外的人,惦念我的也就我阿娘一人。” 可是呢,阿娘为主母,却不得不出面,以母亲的身份给那个小贱人议亲。给后者一条通天梯,让其将她韦盈盈彻底踩到脚下。 可她如何能怨阿娘。 她这会儿想的也开。 “嫁给姬誊其实也挺好的。” “穷是穷了些,没权势是没权势了些,我也不指望他会有出息。只要他待我好就成。” “往后我入三皇子府,便也能少见那小贱人,日后也避着些,免得看了一肚子窝火,可她若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我,我也不是没人撑腰的。” 派来送钱的暗卫,听到韦盈盈语气欢快。 “我有沈婳我怕什么!” “到时候我就找她庇佑!韦珠珠也只有哭的份。” 角落暗卫沉默。 “姬誊我倒指望不上,他虽是皇子,可谁都能欺一脚。总不能让他为了我再去得罪人,枕边人我这辈子是靠不住了!” 暗卫面无表情的继续沉默。 韦盈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不行,我就求一求姬霍,他那人最讲义气,没准一上头,桌子一拍,把话一撂往后罩着我和姬誊二人。这般,我们也算有了仰仗和指望。” 暗卫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韦盈盈长叹,摸了摸空瘪瘪的钱袋:“只是如今最让我为难的是身上没银子了。近些时日刚出的一批香膏,价格昂贵,我实在想买。” “那个小贱人昨儿来我屋里炫耀,假装大方的说给我试试,阴阳怪气的说小小一瓶就要一百两,我那个不爽,二话不说,也算给她面子,当即抠了整整半瓶抹在脸上。” 韦珠珠的脸黑了。 可她也高兴不起来。 香膏的确好用。 想买。 她也想拥有。 韦盈盈双手合十:“如果能发笔横财,信女宁愿少活十年!” 她说着说着,很快踩到了什么。 韦盈盈的足硌得慌:??? 她低头一看。 !!! 金子!!! 她左右张望一圈,做贼似的飞快蹲下来,拿到手上,掂了掂重量,甚至不嫌脏的取到嘴角咬了一口。 是金子!!! “这……哪来儿的?”婢子瞪大眼。 韦盈盈扭头:“……我前头说了什么?” 婢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 韦盈盈一时间不知道这金子该不该藏起来,正纠结着,一阵风过,一张张百两的银票全都砸到她脸上。 韦盈盈:…… 很快,她一手金子,一手一叠厚厚银票,神情有些凌乱,然后又看见前面拐角处,卖胭脂的掌柜笑盈盈冲她而来。 掌柜福了福身子:“娘子大喜。这是刚出的香膏,我观您有缘,这瓶就赠您了,您定要给面子收下。” 韦盈盈稀里糊涂手里又多了瓶香膏。 她看了看即将昏暗的天色。若有所思一番。又许了个愿望。 “我还想要……” 角落的暗卫听的很认真。 韦盈盈手指天:“一道雷将韦珠珠给劈死!” 暗卫:……这个,有点困难。 韦盈盈等了等,没见天色大变落雷。先前不想回府,这会儿更不想回了,她眼珠子一转匆匆忙忙朝另一个方向走。 ———— 三皇子府。 姬誊刚送走崔韫不久。 他沉思一二,正欲提笔写密函,就听外头的脚步声。 “姬誊!” 是熟悉的嗓音。 他抬头,韦盈盈闯了进来。 她走近,将怀里之物往桌上那么一放:“我真是撞见鬼了。” “你见过下雨,可有见过下银票的,疯了似的全都狂往我脸上砸啊!生疼!” 姬誊看着忧心忡忡的她,又去看那叠厚的可怕的银票。在韦盈盈没注意之际,他沉沉看了眼角落里回来的暗卫。 本想邀功的暗卫莫名后背一凉。 “你怎么不说话!” 姬誊将头压低,是往日拘谨的模样。他低声道:“应当是韦娘子福运到了。” “既落了你手里,不若暂且收着用。” 韦盈盈道:“我起先忧心这是赃款,生怕惹祸上身,特地登了阳陵侯府的门寻了沈婳,好在她给了我答案,让我茅塞顿开。” 她焦灼的在姬誊面前来回的走。 “你要听吗?” 姬誊问:“遇着事,你先寻的是沈娘子?” “这是自然,她那种人,人怕她鬼也怕她。” “沈婳说定是哪个阔绰的公子哥看上我了。我的模样虽比上不足,可比下也算有余,此番也不算稀奇。” “故意为此,就是为了讨好我,有意让我背着你红杏出墙。” 姬誊轻声问:“你信吗?” “我信!” 姬誊忍着脾气,没有发作。他面上却装的怔了怔,久久不语。 这模样怪让人心疼的。 韦盈盈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莫慌!” 她想了又想:“你我缺钱这是事实。” “来时路上我也想过了。那人回头若继续送,我便继续收着,其中免不得周旋一二,可你莫恼,我总不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左右只是把他当冤大头。你觉得如何?” 冤大头姬誊:…… 如何? 难不成他绿他自己吗? 章节目录 第346章 你最好是在说算盘 翌日下了早朝。 爀帝留了崔韫一人。 天子一身黄袍,这些时日发生了不少事,他面色略显疲惫,可威严却不减分毫。 “维桢啊。” 他长长一叹,喊的亲切,仿若是最和善不过的长辈。 崔韫恭敬的立在一处:“臣在。” “有些时日不见你祖父了,他可还好?” “劳皇上惦记,祖父身子骨还算硬朗。” 爀帝颔首,却很快提到另一桩事上。 “这几个月,接二连三的出事,朕这心里实在不踏实。莫说朝臣便是太子和四皇子也为此生了隔阂。” 崔韫半掩下眸子,将嘲讽之色遮掩的彻底。 隔阂? 姬甀和姬妄早就很不得对方死的干净彻底。尤其太子妃,四皇子妃相继小产。 爀帝会不知晓?非要说这种话,好似那两位平素相处的极好。 装的累不累? “早朝期间,大臣各发己见,字字珠玑可也无非都是些老生常谈,朕焉能不知他们各有心思,听的朕头疼。” 他温和的看向崔韫。 “可你却不曾发一言。” “你是最有主意和见解的。朕便想问问,这些事,你如何看?” 崔韫面色沉静,不疾不徐的行了一礼。 “臣惶恐,皇家之事,如何敢妄论。” “朕允你说!” 爀帝看着他,似感慨:“臣子里头,朕最信任的便是你。许是年纪大了,朕见你行事愈发妥帖,便总挂念起你父兄。” “他二人若在,见你如此定当欣慰。” “这些年,朕也算是你的半个长辈,眼下你我且当闲谈,莫去讲究那些君臣礼节。” 崔韫拢了拢眉心。 这才如其所愿道。 “颜卫两家一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片刻功夫,谣言四起,形势难控,以至百姓议论不休。民为国之根本,自引起动荡。” “颜提督,卫国公又是朝中的老臣,德高望重多年只怕此事再闹下去,对皇家亦有余波而平添笑料。” 崔韫语气少了平淡,多了几分肃然。 “好在,邹尚书领命,想来用不了多时,总能将其压上一压。若能揪出背后之人,这些无稽之谈,定能一举化解。” 这话说的不错,可—— 爀帝的眼越发的沉。 处理此事的人选,其实有很多,便是从未在朝堂的谢珣都比邹威合适。可爀帝这些时日心生警惕。是故意下令邹威的。 爀帝想坐山观虎斗的同时,又不愿让自己的天子威严受到半点侵犯。 邹威是姬甀的舅父,他领命是去压那些丑闻吗?也许,可他前脚听令,后脚定会利用机会光明正大的去查姬妄! 果然不出爀帝所料。 他多疑,颜家卫家是姬甀的人,眼下出事,兴许是姬妄所为,就是为了报复姬甀。也许是姬甀舍得自断一臂,故意闹的满城风雨。让他这个皇帝将疑心转到姬妄身上。 崔韫适当的又动了动唇。 “可颜卫两府同皇家子嗣,不免让臣念起另几桩事。” “乐伽公主以及韦家女娘都曾中不惑。” “史册记载,但凡受不惑一事牵连之人,至此后消失匿迹。再不见行踪,只怕下场尸骨无存。” 他没去看爀帝的神情。 “然,乐伽公主同韦家女娘全部逃出生天。身上未有半点伤痕,臣也曾言两人幸免于难,是背后之人故意为之,并非刑部大理寺金吾卫助其逃出生天。事后,其更未对两人步步紧逼,无非是对皇家寻衅。” 崔韫的薄唇动了动:“皇上您又如何能忍?不惑背后之人,手段狠毒,阴险小人嚣张至极。只敢窝在背地里耍阴招。臣以为,这些奸诈刁滑之事,统统都与其有关。而往后这些事只怕会更多。” 他撩了撩衣袍,跪下。 “若不将其诛杀,危害便一日不除。然,这些年,从未抓到半点行踪。臣委实惭愧。” 爀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好似被骂了,可骂他的人,对他异常恭敬。 他笑容牵强。 “如何能怪你?” “不说太祖皇,便是先帝在时,都未曾揪出半点线索。” 他疲倦不已:“你所言,朕心下有数,且回去罢。” 崔韫微微一笑:“是。” 他出了金銮殿,神色就寡淡了下来。 而爀帝却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崔韫在官场愈发顺遂,他明面上欣慰,可如何能乐见于此?他清楚,崔绒是崔府的金疙瘩,所以对崔家小女娘用上了不惑。只可惜失败了! 为此,阳陵侯府上下警惕。 他也就不再出手,甚至短期内都不愿出手,免得出现频繁,以至人心惶惶。 可那不惑却凭空冒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将他打的措手不及! 是谁! 姬甀? 姬妄? 还是那些别有用心的朝臣? 亦或是他国奸细? 还是说各代帝王的秘密已被发现? 这些时日,他夜里难眠,人也跟着暴躁。他抑制着不平静。可崔韫的那一番话,让他的防线松动,甚至有了崩溃的地步。 下一步呢,对方下一步是什么? 他在明,对方在安,就已是僵局。 他不知,统统都不知。 往前他用不惑肆意玩弄着人心,痛快的看着那些威胁到他的重臣,悲恸不已。当时有多畅快,眼下就有多慌乱。 应公公上前:“皇上。” 爀帝一脚踢过去,神情狰狞:“滚!” ———— 崔韫心里存着事,回了府便打算去崔老太爷那边一趟。 他拧着眉,走着走着却到了东院。院内,女娘正懒懒靠在摇椅上,大爷似的同身边的婢女说着话。 “韦盈盈今儿打算一整日都在那条街上来回晃悠,也不知还能不能捡着钱。” 小七憋了又憋,到底没说话。 “不管是谁,又存了什么心思,左右算是个善人,她不偷不抢,收入囊中也没什么错。” “若这营生能长久。三皇子便是娶了个金矿。” 沈婳:“回头,她若是手酸了,我还能也一并去帮着捡。” 她不缺钱,可也想尝尝这个滋味。 崔韫抬步入院,边上的婢子连忙请安,又规矩退下。 他来到沈婳跟前。低头睨着她。 “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沈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啪啪啪的吵着你耳朵了吗?” 崔韫眸色变深,他闷笑嗓音低哑:“你最好是在说算盘。” 章节目录 第347章 什么叫做给他的衣袍给崔韫了! 光照的有些刺眼,女娘慵懒的将眼儿眯成一条缝。 “你是刚从宫里回来?” 崔韫在一旁摆着的圆凳坐下,他身姿给直接查封了?我真的不爽很久了。竟然还敢张嘴就来,找了块破布,说是我阿娘的手艺!这我能忍?” 崔韫:“你是让我……” 沈婳指尖点了点自己:“红颜祸水。” 随后,她指向崔韫,慢吞吞的表示她的恶毒:“以权谋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8章 阿兄可是觉得他配不上我? 院外,却是另一幅光景。 谢珣不复往昔温和,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怎么回事,他二人为何这般亲昵!你却从不曾禀报!” “谢世子误会了,娘子同崔侯只是再平常不过的闲谈。” 小七道:“崔侯此次过来,为的只是颜娘子的事。他同沈娘子平素两人极少碰面。” 谢珣存怀疑,面无表情:“可我的衣袍怎么变成他的了?” 他亲耳所闻还能是假的? 不愧是制毒的人,小七平静的丝毫不见慌张。 “娘子有求崔侯。” 小七透露:“一风堂是崔侯名下的产业,娘子手下有一批绣品,为数不多,可也想闹出轰动噱头来,好为日后回丰州城做打算。” 谢珣的怒火散去。 这一番解释,也通了。 崔韫对漾漾心存不轨,可他家的女娘如何是那种随意好哄骗的!他敢保证,便是沈婳收到崔韫的情书,习惯使然都会交给他处置! 如此一想,他再度和颜悦色。 他看着小七,免不得细细叮嘱:“沈娘子这边你多多上心。” “日后这种亲昵说话,你也得想法子给断了,拉拉扯扯到底不合适。她还没许人,若让外人瞧见,坏了名声,岂不是误了终身。” 小七笑:“婢子听令。” 谢珣这才入院。 他很干脆。 一入内,就朝那娇柔做作的女娘招手:“漾漾,过来。” 谢珣:“没规矩了不是,伱扯着崔侯的袖摆做甚?” 沈婳下意识松手。甚至在崔韫的注视下,往后退了三大步,和他拉开一大截距离。 崔韫眯了眯眼。 谢珣安心了。 他谦谦君子的上前,正要同崔韫寒暄一二。就见崔韫公子如玉的立在那处,他稍一抬眸,攥住女娘的手腕,轻轻一扯,将她拉至身前。 谢珣有点不好。 他提步上前,冷冷道:“崔侯。” “漾漾若是做的那儿不对了你同我说,她年纪小,懂得不多,你这般动手动脚就不对了吧!” 崔韫只是问沈婳:“你躲什么?” 沈婳一想,对啊,她躲什么! 难道崔韫还见不得人吗!换成旁人,没准早拿出去炫耀了! 她眨了眨眼,女娘也不愿对谢珣藏着掖着。 于是,她用胳膊肘推了推崔韫。 “愣着做甚?不懂事!” “叫阿兄!” 崔韫噙着笑,在谢珣眼里异常的刺眼。甚至仿若布满了挑衅。他朝谢珣点头示意。淡淡道:“阿兄。” 谢珣:…… 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呼吸。他忍着抬手去掐人中的冲动,只记得沉重的闭了闭眼。 随后,她缓慢的看向小七。嗓音带着抖:“你……” 小七死猪不怕开水烫,甚至对这个场面乐见于此。不等谢珣问话,小七笑着道。 “谢世子,你说巧不巧,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娘子就同侯爷对上眼了。” 谢珣总算反应过来,气笑了:“姬誊的人,合着背着我去帮崔韫?” 小七抬头望了一下天。她虽然不明白,为何沈婳喊谢珣阿兄。可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谢世子,你也亲眼瞧见了,郎有情妾有意的,自不好插足。” 她道:“婢子帮您分析了下,您如今多了个妹妹,又无故多了个妹夫,这皆大欢喜呀。” 她正说着话,女娘脚步轻快而来。 “阿兄,您这次没给我带蜜饯吗?” 她上前,搜了搜谢珣的袖口。然后拧着眉。 “上回给的我都吃完了,你怎么还不送?” 谢珣难得语气重了起来:“你怎不让他给你买?这会儿知道还有个兄长了?你且告诉我,你们二人瞒着我多久了!” 三个问题,让沈婳抓住重点。 “我明白了。” “阿兄可是觉得他配不上我?” 谢珣一哽。 漾漾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女娘,不是谁都能配得上的,可若让他说崔韫配不上,理智和现实摆在眼前,他到底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沈婳掏出小铜镜,照了照明艳动人的那张脸。 她顾影自怜又很严肃:“我真羡慕他。” “凭什么年纪轻轻,就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摊上这样的沈婳,谢珣再大的怒意也没了,他只能尽量平心静气。 “漾漾,我同崔侯单独聊聊。” 不等沈婳出声,崔韫透着漫不经心的嗓音道:“阿兄莫太生分了,唤我名即可,小字也成。” 空气凝滞,谢珣的脸色又难看了一成。 沈婳察觉出气氛的诡异,可她又不是善解人意的女娘。她甚至怂恿:“聊什么聊,又不是不相识,不如你二人较量较量,打上一架,且让我瞧瞧?” 谢珣如鲠在喉:“你若是空,就去辅国公府陪陪宜宁。” 他由崔韫领着朝睢院书房而去。但显而易见他的背影透着股萧瑟。 沈婳看不到好戏惋惜不已。 “影五啊。” 影五有种不好的预感。 “娘子,爷不让,属下断不能带您去听墙角。” 这句话提点了沈婳。 她眼眸亮亮:“我怎么舍得为难你。” 一炷香后。 沈婳趴在提督夫人的房檐上,神色悠闲,她身边趴着怯怯不已的谢宜宁,两人身侧站着面无表情的影五。 “沈娘子,真的是我阿兄让你带我来此的?” 阿兄怎会让她来做此等事? 为了壮胆吗? 沈婳将手抵在唇角。做了个嘘的动作。她取下一块瓦片,听着里头的动静。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颜提督怒。 沈婳没瞧见提督夫人如何,她身边的谢宜宁吓得抖了抖身子。 “老爷,这如何能冤我?外头那些话子虚乌有,至于宓姐儿,她是故意寻死只为刁难我这个做阿娘的!偏偏婆母护的紧,罚不得罚。还将我训斥了一顿。如今,老爷也要怪我吗?” 沈婳听的有滋有味。 谢宜宁眼睁睁的看着有备而来的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包剥好的瓜子仁,核桃仁,还有一小壶酒。 搁这里春游似的。 然后女娘凑近,她认真有模有样的掐指一算。 “照着画本子,这里差不多要扇巴掌了。” 话音刚落,就听下面清脆悦耳重重的巴掌声。提督夫人眼冒金星,甚至腾空而起被打的飞了出去。 提前发~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9章 你对谢家女念念不忘 撕心裂肺的痛呼声,抑制于提督夫人的唇齿间,她死死咬着下唇,右侧脸很快掌印明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的不成样子。 谢宜宁吃惊之余带着错愕:这。……真打了? 这都能说准! 沈婳沉默一瞬。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影五若有所思,看着女娘的神情带着崇拜! “娘子。” 她压低嗓音。 “你算算奴婢能不能发横财。” 沈婳:……“梦里能。” 影五伤怀一瞬,很快又问了她相当在意的一件事:“那算算小七她什么时候提着包袱走人。” 沈婳觑她一眼。 一言难尽。 很快,楼下的动静将影五的嗓音盖过。吸引了三人的所有注意。 “你打我?” “还打不得了?你看看伱这些年所为,我一再的忍!还不够吗?哪家夫人不是规矩得体?怎会如你这市井妇人般给府上留下此等祸端!” “外头的天都变了。我今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在金銮殿内,丢人至极!丢人至极!” 这几句话,将气氛降到零点。 下面提督夫人又哭又笑,再无往日人前的嚣张劲儿。 “这就丢人了?你先前是如何向我保证的?如今不顺,就拿我出气?” 微风徐徐,拂过女娘垂至腰间的墨发。沈婳没忍住,又取下一片瓦片。 视眼跟着开阔,正瞧见伏倒在地的妇人。 “颜坤,当年我为你放下姿态脸都不要了,你忘了?” ”是!盛京里头我娘家是拿不出手,可当初嫁你时,你颜家还什么都不是!” “你如今是出息了,可当年是你跪在地上求我!把我送出去讨好他人,你真当那一身功勋全是自己拼来的?你有今日也有我的功劳。” 这几句话,显然让颜坤神情恍惚。他收回犹在半空的手,随后以极其颓败的姿态给收了回来。 提督夫人也不起来,就保持着狼狈的姿势。 “我为了你颜家什么都豁出去了。换来了什么?婆母瞧不起我,她嫌我脏?觉得我低贱再也配不上你。事事挑我的刺儿。” “而你呢!踩在我的躯体上,对外宣称我死于地动,转而去同谢家女议亲!” 这是她最恨的事。 颜坤当即黑了脸。 “还提那些事做甚!” “眼下你我儿女双全。前尘往事何必在提?” 他最不愿听的就是这些。 人呢,达到一定的高位,总要用伪装掩盖自身的无耻。 所以,他一度‘纵容’着提督夫人。成了世人眼里的事事体贴。 “凭什么不提?” 颜坤上前去扶她,却被其躲了去。 “蕖娘。”他长长一叹。 “我只是压力过大,又心疼宓姐儿,也恨卫家那边着实欺人太甚。逼着咱们颜家嫁女,这才对你动了粗。” 提督夫人只是冷笑。 “老爷很不甘心吧,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至今对谢家女念念不忘,她都死了,你还念着!” “也是,当初,谁不说你同谢家女如何般配云云,你甚至因她说了句想吃衡州某间铺子的千层糕,不惜千里去给她买!的确是放在心尖上了!可这些年,你连我吃羊奶过敏都不知!” 颜坤彻底不欲与她周旋,甚至眉宇间浮躁不已:“你身子不适,这些时日就莫出门了,且再屋里待着!” “哪日想开了,再出来!”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他说完,一甩袖摆离去。 他一走,候在屋外的婆子这才紧张的入内,心疼的将人搀扶起来。 “大娘子,您同老爷置什么气。” “老爷最听不得谢家那位,您何必提而伤了夫妻情分。” 提督夫人眼圈通红。将头埋在婆子身上,却忍着没掉一滴泪。 “当年他得提携后步步高升!颜家大门都不让我入。全府上下都不认我!只怕我耽误了他攀上权贵的那门好亲事。” “要不是我狠心闹的满城风雨,只怕会是第二个静府姨太太!” 她怔怔的抬手触了触肿胀不已分脸:“他书房至今还藏着谢芙的画像,往前我可以当做不知,可凭什么眼下出事了错处都在我身上?” 谢芙。 她一闭眼就是女娘明媚动人的笑靥。 那是被谢家娇养大的女娘。 的确不是她这种俗气的人能比的。 她还记得那次,船上她特地寻上谢芙,没有尊严像个小丑般祈求。 “谢娘子,您身份尊贵,我就只有郎君一人了,您换个人嫁成不成。” 谢芙的面色煞白。 她不曾恼怒,却柔声道。 “颜夫人,我同颜坤婚约当着官家的面一月前已作废。今日游湖撞见无非是凑巧。” “我总该有谢家女的骄傲,断不可能同他再有半点牵扯,这点,你大可放心。” 可前脚同她下保证的人,谁知后脚人就没了。 当时,颜坤恨她! 所有人都在看谢家好戏的同时,又指责她害死了人。 沈婳没想到,能亲耳听见此等丑事。 她更没想过颜坤同沈瞿是一路货色,为了前程将女娘压在脚下小人行径的当成登云梯。 她惊讶的瞪大眼,然后再去看谢宜宁,她怔怔不已,鼻尖有些红,可见难过。 谢宜宁喃喃:“颜家一直在骗谢家,骗我小姑。” 她吸了吸鼻子:“当初,官家逼的紧,又是颜坤亲口道他夫人死于地动,我祖父这才同意这门婚事的。” 谢宜宁情绪失控:“他还敢存着小姑的画,日日缅怀,当真恶心!” 她越想越恨,手紧紧捏着沈婳掏出来的瓦片,掰成两半。力道再收紧,她仿若不知疼般,任由尖利的一角刺入手掌心。 鲜血跟着冒出来。 沈婳压下心里都想法,上前去夺。 “为了这种畜生,不至于,不至于。” 东西夺来了,沈婳嫌硌手,想也不想,很没素质的随手朝屋檐上的缺口往下扔。 “啊!” 提督夫人头上一疼,惊叫。 “谁!” 婆子:“这屋檐怎么回事?好大一条口子,可是常年未曾修葺了?诶呦,夫人,你这擦破皮了,快别动,老奴给您上药。” 影五看着沈婳丝毫不怕惹事上身的自言自语:“砸中了耶。” 影五表示:“这有什么,属下能把人砸晕。” 沈婳不行,将另一半交给她:“来吧,露一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0章 调情 阳陵侯府书房内。 屋内肃穆。 茶壶里咕噜咕噜煮着茶,崔韫不疾不徐的给其添上一杯。 谢珣的剑拔弩张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散去。 “你是说,你父兄之死是官家所为?” 这则消息让他万分不平静。 “当年一战,数万条亡魂,为大祁之耻,怎——” 崔韫不咸不淡的睨他一眼。 “谢世子何故这般惊讶?” 他垂眸:“当初你前去剿匪,若不是警惕在前,可见也要中埋伏。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谢世子莫非还要我提点?” 谢珣一顿。 整个大祁,怕是无人比崔韫的消息还灵。 他也为此久久未语,最后成了一句:“官家为了除人,也算是用心良苦。” 崔韫神色如常:“一杯浑浊的水倒入水池,池水就不干净了。也许肉眼并不可见,也许这一杯水实在算不得起眼,可脏了就是脏了。” 他说:“整个皇朝,都是脏的。” “谢世子若得闲,便为我送三皇子一句话。” “他若要颠覆,就趁早颠覆。” 谢珣倏然看见他,警惕意味满满。 “阿兄这般防我作甚?” 崔韫淡笑:“伱我可是一家人。” 谢珣:!!! “别这般喊我!你就是趁人之危!” 他起身,来来回回的走。 “他的婢子都帮着你了!你怎么不当场去谢!还要我传话!” 崔韫不语。 谢珣一口浊气无处发泄:“他那人也是有趣,为了拉你入阵营,不惜甩我一道!” 说着,他又变为无力。 “崔韫,我就这么一个从小护在心尖的妹妹。” 不等他说什么,只见门被外头一脚踹开。 沈婳大步入内,她走的很快,发上的步摇也只是轻微摇曳。她抿着唇,手里抱着几卷画,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谈。 谢珣:“书房重地,你怎不通传一声?” 不等女娘回应,就听崔韫淡笑:“睢院上下沈娘子可随意出入。” 这话听着还算识相! 不过,谢珣看他仍旧不顺眼。 他喝了口茶。 “你手里是何物?” 沈婳是毫无畏惧的德行,幽幽道:“忘了说了,我去颜家转了一圈,顺便将颜坤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一转眼的功夫,你怎么又去颜家了!” 谢珣头疼:“你惹事的本事是丝毫不减当年。你去他书房逛什么?难不成日后金銮殿你也要去逛逛?” 沈婳眨眨眼,无辜道:“影五这个毛躁的女娘,将提督夫人砸了一头血。” 谢珣:?? 身后的影五,心虚的默默的垂下头。 “人可有碍?” 沈婳:“没砸好,还活着。” 谢珣操心:“你啊你!你还挺遗憾。” “可有人察觉?” 沈婳翘着小拇指:“不曾,影五又不是吃素的。” 影五一听这话,骄傲的挺直腰板:“谢世子放心,莫说属下这次只带娘子和谢娘子二人,便是再多两人,我也是不在话下的。” 谢珣一抖,茶盏的水跟着晃了晃。 “哦,我还带着谢娘子一道去溜了个弯。” 她甚至很不高兴:“阿兄,你前脚吩咐,我后脚去了,可见我是将你的话放在心上的。你为何还指责我?” 谢珣心梗,余光却见崔韫情绪不曾有半点波动的坐在对面。 “你就不怕她惹出个好歹来?” 崔韫不以为然:“便是将人给砸死了又如何?” 沈婳这才高兴了:“嗯嗯。” 谢珣沉默一瞬,总算明白,为何沈婳看上崔韫了。 他心烦意乱间打开其中的一册画卷,看清里面的人像时,他一滞。情绪化为凝重,很快,又打开另外的几卷,全都是同一人。 谢芙。 他很快捏着那本颜坤写的日谈。 里面的内容,沈婳早已看过。她甚至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嘉佑正年,天子登基,我本欲接回蕖娘,母亲为此,不甚欢愉,可糟糠之妻不可弃,我意已决。” “出发前一日,我于街上惊鸿一瞥,心神荡漾久久不得回神。寻同僚一问才知,那是谢家女,名唤谢芙。” “娶蕖娘,是家中长辈做主。她虽是我妻,可我却在谢家女娘身上窥见心动滋味。魂牵梦绕犹不过为。” 沈婳念了几句,都嫌恶心,她又道:“若非蕖熹寻上盛京城,只怕谢小姑姑就嫁入颜家这虎狼窝了。” 她在谢珣身侧坐下,拖着下颌苦大仇深:“可也奇怪,她一个人妇道人家无权无势,颜坤用点心思就能将人驱走,怎会闹的人人皆知?” 崔韫给她斟了杯茶。 他的薄唇动了动。 “当时,怕是卫家出面给蕖熹撑的腰。” 没有卫国公府的手笔,她如何能在盛京城翻出水花。 至于卫家为何出面,无非有了把柄拿捏颜坤。然后‘兄友弟恭’的将其引见给刑部尚书,拉入太子阵营。 这一句话,让沈婳拨开云雾见月明。 她一字一字的道:“所以,颜家的事,卫家皆知?” 这也是,卫家要娶颜宓,颜家不敢不点头的真正缘由? 当年颜坤同谢芙的亲事是过了爀帝明面的,若是实情爆出来便是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这也难怪颜家上下不得不编出这弥天大谎来。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然蕖熹的可怜惨状又不是她导致的。沈婳自然不会因砸了她一头血而惭愧。 “她头也是铁,明知颜坤狼心狗肺的利用她,又转头变脸再娶新妇,这种负心汉还留着作甚?偏她还心甘情愿的贴上去。没了男人会死一样,她不吃苦头,谁吃苦头?” “颜家的烂摊子,凭什么由颜姐姐收拾?” 沈婳也的确渴了,她抬手去接崔韫递的茶,却不料他稳稳举着不曾放手,指尖相触,女娘不自然的就要缩回去。 偏这会儿,她撞上了崔韫似笑非笑的眼神。 好似再说。 ——你就这点出息。 沈婳一个激灵,将手伸过去。大胆的一根一根的掰开崔韫的手指。 谢珣他的眉越皱越紧。 册子记录的很详细。 将男子自以为是的深情和卑劣跃然于纸上。 谢珣已经猜到后面是什么了。 他砰的一声将日谈合上。就撞见沈婳眼尾上挑,挑衅的挠了挠崔韫的掌心。 崔韫眉眼温柔,衣冠楚楚,唇色绯然。 合着一日,谢珣的脸色就没好过。 可他舍不得骂沈婳。 于是。 “崔韫!你有完没完!当着我的面和我家漾漾调什么情!”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1章 她貌似!找到机会让两人锁死了 接下来的几日,邹威将指控姬妄的一叠证据抖开。 姬妄不慌不忙的跪下。 第一句是。 ——舆论未断,风波未平,尚书大人竟只顾着将苗头指向我,未免争锋相对了些。 第二句是。 ——父皇,这些罪,儿臣认,可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动了大祁的根基? 他能这般所言,可见也是有了足够应对的准备,后面就是太子指一件,他驳一件。最后的结果是姬甀未讨半点好,而姬妄也不曾被重创。 反倒是刑部尚书落的了个疏忽职守的训斥。 算是打了个平手,可,这又何尝不是两败俱伤? 朝中的事,沈婳并不在意。 反正,又没人去撞柱子。 女娘极少出门,这会儿坐在高高的围墙上,仔细的抹着口脂,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绣花鞋。 她刚送走一风堂恭恭敬敬的掌柜。谈好了重要的事宜。这会儿眉飞色舞,欢喜的很。 “喂。” 崔绒仰着头,喊她。 “你爬这么高,有本事往下跳啊!” 崔绒叉腰:“你敢不敢?”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沈婳朝影五比了个手势。影五没反应过来,小七二话不说将崔绒给抱了上去,甚至挨着沈婳坐下。 影五窒息:???“你会武?” 小七老实应:“也就会些皮毛,那还是比不上伱的。” 影五难过又耻辱的瞪了她一眼。跑去角落看地上的蚂蚁。 崔绒更难过。尤其是耳边传来女娘刻意阴森森的嗓音。 “你示范一个我瞧瞧。” 沈婳指了指地面的那一块石头:“看见没。” “朝那里跳。看看会不会脑袋朝地。” 崔绒默默的同她拉开距离:“你好恶毒。” 她说:“三日后邹府金孙百日宴。我们阳陵侯府收到请帖了,可我宁愿上学堂也不愿去赴宴。真烦,谁稀罕似的。” 沈婳眯了眯眼:“邹府?刑部尚书府?” “自然,这会不少人都会去赴宴。听说排场挺大,你是不知,这都是他府上第三个金孙了,真会生。我爱凑热闹是没错,可又不是我的孙子。那邹府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个个眼高手低,虚伪的很。那最大的孙子前脚使劲夸我,后脚转眼骂我刁蛮。” 沈婳:“反击了吗。” “我揍回去了。” 崔绒哼一声。 “那大奶奶还回回总是阴阳怪气,挑我阿娘的刺儿,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未出阁前心仪我阿爹。真是不要脸。” “我阿爹同我二叔不同,要娶自然得娶最好的,还能看得上她!” 崔绒小嘴叭叭叭的。 沈婳沉默。 崔绒还不知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对了,你坐在这儿作甚?” 沈婳斜睨她一眼。 崔绒吸了一口气。她突然有些小羞涩:“你不会是等我吧?” “也是,本郡主愿意同你打交道。这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你明面上百般嫌弃我,是不是心心念念的都是我?”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沈婳冷笑一声:“你还是跳下去吧。” “凭什么?” “看看我会不会不顾自身安危跟着跳,只为护你,不让你有半点好歹。” “我疯了吧?” “是啊,你还知道啊。” 崔绒恼怒不已。 她咄咄逼人的质问:“你为何不救我?你别忘了,你是要同我二叔成婚的。” 沈婳很敷衍:“你二叔跳下去,我会救他。” “可我二叔会武功,他跳下去不会有事。” 沈婳:“那他怪让人省心。” 说着,女娘嫌弃的扫视她一眼。 “小鬼,脾气好一点,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十分温柔贤淑了。好例子摆在你眼前好歹学学。” 正说话见,就见乔姒身边的婆子匆匆而来。 “沈娘子。” “五公主派了人过来,指明要见您。正在正厅等着。您快随老奴去一趟。” 沈婳蹙了蹙眉。姬诗敏找她,会有什么好事? 上回姬诗敏用蛇害她的事!沈婳到现在还记得!虽然,她报复回去了。 这边,小太监看了眼时辰,细声细气道。 “贵府表姑娘当真是好大的架子,可了不得了!咱家是五公主的人,她是对五公主不敬吗?” 乔姒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只字未语。 她丝毫不搭腔,让太监讪讪也有所收敛。毕竟,五公主厌恶沈婳至极,可阳陵侯府的大奶奶开罪不起。 他忍着脾气,等啊等。 总算等到了人。 不等他阴阳怪气,一旁的乔姒朝着来人笑。 “这是厨房刚做的点心,过来尝尝。” 这是要护着人了。 太监见状,也不好给沈婳下马威。左右,公主准备多时,只等邹家那日,让沈婳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一想,他便道。 “沈娘子,几日后邹家喜宴,这是我们公主专门给你留的请帖。” 乔姒蹙眉。 若是别家喜宴,她一得请帖,自会带上沈婳,可邹家……她自个儿都得是硬着头皮去。 却不想,姬诗敏专门给沈婳下帖。 沈婳接过来,随意看了看,又往桌上一放:“就为了这件事,急哄哄把我找来?” “我同你们公主不熟,这点她应当是知晓的,她存的什么心思眼巴巴送请帖过来?别是挖了个坑等我跳吧?” 沈婳毫不犹豫:“不去。” “你——” “你什么你,说话别用手指着我。看着让人生厌。” “公主请你,你怎可不去?” “她什么身份,娘子你又什么身份?” 太监气恼,只觉沈婳给脸不要脸。 “何况这次去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 太监的嗓音不男不女,听的很刺耳。 沈婳却难得没去计较。 她只是分心在想。 那日,卫熙恒会不会去。 他眼下卧病在床,可耐不住外头谣言满天飞,卫颜两家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告诉世人,这一对未婚夫妻私下恩爱的很。 卫熙恒去就能和五公主邂逅啊!!! 她貌似!找到机会让两人锁死了。 沈婳眼眸一亮,她的快乐回来了!! 这会儿,女娘也总算说起来人话。 她吃吃一笑,用帕子捂着嘴。娇柔做作道。 “公主好意给我请帖这是愿意抬举我。这天下哪个蠢货不顺着机会攀高枝儿?我又如何舍得婉拒。” “那你适才还——” 沈婳微微一笑:“这不是得意忘形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2章 清白尽毁你手上了 这几日崔韫回来的时辰越来越晚,睢院书房灯光大亮,即馨在院内来来回回的走动,等见着人,眼儿一亮。 “爷。” 她大步上前:“老太爷已等候多时。” 崔韫脚步一顿,他仿若猜到了什么,很快收回面色的怔然。 他朝即馨淡淡吩咐:“明儿邹府喜宴,我会去,你阿嫂那边跑一趟,崔家有人去即可,她无需奔波可不去。” 说完,他这才往里走。 书房内,崔老太爷正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听到动静,他这才转身。 “你这几日倒是懒惰了不少,主院也甚少去了。你祖母念了伱多回。” 崔韫如往常般请安。 “公务缠身,回头定给祖母赔礼。” “果真是公务忙吗?” 崔老太爷看着他:“茶楼那次,你去了吧?” “我猜你是去了。” “我也后知后觉,这是三皇子给我下的套。” 崔韫的面色淡了下来。他对上崔老太爷的眼。 崔老太爷道:“你祖母和母亲至今还不知,往前我也总想着有一日瞒一日。兴许一瞒就是一辈子。” “我从未想过三皇子能活着回来,他回来后,我见他那般凄惨,又寻思着他自身难保,这件事只怕我去后,崔家十余栽的秘密一并入了土,可不想,他算是有出息的。” 甚至,出人意料。 崔韫的唇动了动,他是崔老太爷带大的,自然清楚其来意,男子嗓音低下来,全身上下皆是颓然。 “祖父是想让我与他联手一道掀了宫里那位的龙椅吗?” “你两个父亲都死的不明不白,那夜淮安王妃拼死生下你,她和淮安王二人这才舍得自刎。你不该如此吗?” “我知你也是想的。” 他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脸,眸中闪过泪光。 “可你不敢。” 他上前。 如今已不及崔韫高了。 甚至他早就陷入了年迈。背脊早已无法如松般挺直。 他安逸太久了。 可恨仍旧是一根刺,悬在心口处,日日扎着生疼。提醒着他,沉冤昭雪四个字有多难。 可有些人不该死。那些该死的人却还活着。 当年那个软软握着他拇指手的幼婴,现已成了参天大树,无声护着崔家多年。 “孩子,别的不论,你祖母和阿娘是打心底疼你。” 他说的涩然:“只要你愿意,你便是崔家二公子,以前是,以后永远也是。” 嗓音低下来,带着自嘲。 “这事儿一旦成了,你总该认祖归宗。祖父其实……也不敢。” 怎又舍得? “可你总要做你该做的。” “为了邵家,又何曾不是为了崔家?” 暮色沉沉。 夜已深,沈婳睡的并不安稳。 她浑身都热的厉害。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困困沉沉的要踢被子,很快被人盖上。 她再踢,又给盖上。 她踢了多回,却被压住作恶的腿,女娘万般恼怒的睁眼,屋内黑漆漆的,窗外泄下来的清霜被阻隔在幔帐之外。 看不见,可她很准。 一拳砸到崔韫胸口上。 崔韫闷哼一声,却只是笑着将唇贴在她额间:“敢不敢再用点力。” 她茫然。 “你有病。” 沈婳打着哈气:“是心情不好吗?” “嗯。” “哈。” “可是我好啊。” 沈婳嚣张的告诉他:“我气死你。” 崔韫喉结滚动,用鼻音应了一声。他满脑想的都是崔老太爷的那几句话。 手心捏着那枚金锁不算精致,可崔韫不知,那威严赫赫淮安王,是怀着怎样的柔情亲手做此锁。 听说,淮安王夫妇情投意合,鹣鲽情深。 他一闭眼仿若就是杀戮的场景。 上百条人命,除了他无一幸免。最后一把火,将所有的罪恶烧的干干净净。 只留下四个字。 ——谋反当诛。 除了这道金锁,他们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那年,崔柏分明不舍乔姒,可他仍旧去了赤城,他曾言。 ——维桢,我不爱硝烟,打战艰辛,可总要有人去做的。阿兄说到底也是俗人。只盼着国泰民安,万家灯火。 他垂下视线。 下一瞬,刚锤人的女娘又丝毫不心虚,轻车熟路的把头埋到崔韫怀里。像往昔的日日夜夜般,小手揪住他的衣摆,身子苦恼的扭了扭,还以为有尾巴呢。 “别吵。” 她嘟囔一声,脑袋又轻轻蹭了蹭。 “我好困。” 崔韫心软的一塌糊涂。听着她的浅浅的呼吸,这才有了久违的睡意。 月上柳梢头,夜的黑一点一点被白昼吞噬。 即清满府开始寻人。最后找到了东院。 “爷可在此?” 凝珠摇头表示:“我们娘子还没起呢。” “不该,我阖府上下都寻遍了。” 凝珠觉得这话毫无道理。 “好好的主子爷,你也能跟丢。侯爷是做大事的人,想必你起的晚了,他去大理寺了。” “今日爷休沐,还得同沈娘子一道去邹府。” 即清表示:“我思来想去,爷只怕是在此处。” “不可能,我一早就在这院里待着了,东院来没来人,我焉能不知?” 只听‘咯吱’的开门声,房门被里头的人打开。崔韫一身象牙白衣袍。上头的花纹精致好看。穿着最合身不过。衬得其眉目愈发俊朗。 然,他仍旧淡薄如皎间月。 “轻点声,她还未起。” 沈婳的确没起,可她醒了。 她甚至有点懵,怎么一睁眼崔韫在她身侧躺着。 躺……就躺吧。两人左右又没睡一起过,可他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怎么还好意思走出去,让外头轻点说话。 眼看着崔韫再度合上门,缓步朝他而来。 雅致入骨。清胄贵气。 然,他眼尾一挑狭眸潋滟,是熟悉的勾人懒散:“清白尽毁你手上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谁毁谁的? 沈婳炸毛,刁难在看清他身上穿的衣袍后,眼皮狠狠一跳。 她还记得缝制细狭暗纹时,前起后落,针针紧密。再用切针的手法,只为落成针针饱满。 也许是这几日,没怎么见崔韫。 也许是这一身他穿的太惊艳了。 又或许是上回崔绒说盛京女娘如何痴迷崔韫云云。 以至于沈婳觉得眼前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从榻上跳起来。 痛声批评。 “花枝招展的,你怎一点不像良家子!”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3章 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天色尚好。 刑部尚书府外门庭若市。 宾客盈门,来此庆贺的人并不在少数,想要攀上关系的也绝非少见,众人各有心思,却浅笑晏晏。 同沈婳想的那般,卫国公府的马车也在来的路上。 卫熙恒甚至亲自去提督府接人。 消息一出,又惹了不少人驻足观望。 有人激动:“颜家女娘当真上卫国公公公府的马车了?” “结巴什么?还挺应景。卫国公公公,你怎么不说卫熙恒公公。” “这还有假,我亲眼所见。” “她可是被逼的?” “这谁又清楚,不过瞧着冷冷清清的,瘦的仿若风一吹就能刮走似的。” 这些动静,颜宓尽收耳里。她规规矩矩的坐着,一如既往的贵女仪态。 卫熙恒看了她许久。又想起刚接她时,颜太夫人的一句话。 ——卫大公子,我这宓姐儿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半点罪,外头的传闻难听,便是我都受不住,何况是她,这孩子也傻,脸皮又薄,受不得那般耻辱,竟想不开自缢。欸,孽啊。你可莫要生了罅隙。 总而言之。透露的无非是一点。 颜宓绝对不是不愿嫁他,这才自尽。 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又有谁知道。 卫熙恒也不傻。 颜宓在他面前一直很冷淡,不是吗? 可对女娘,总该宽容些。 同以往相比,颜宓今日的打扮有些素净,可无疑也是美的。 卫熙恒他不行,可他也算是半个男人。 美色当前,自然温柔体贴。 “外头的传闻,只怕四皇子故意为之。民众恶意滔天,所言难听至此。这也不难怪你……” 卫熙恒爱怜道:“可这种事,我不想在有第二回,颜娘子,伱是聪明人,有些话,我说一次就够了。” “你不必过于忧心。我自幼读圣贤书,绝不会抓着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放。日后你入卫国公府安守本分,我也只会疼惜你。” 他笑了笑。 “要不是这些时日阿娘为此病下,我身子也不方便出门,是定要来颜家看你的。” ……真不必。 颜宓硬着头皮听他说。 “今儿,邹府人多,颜娘子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亲近给外人看,那些粗鄙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他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离这么远作甚,坐过来。” 颜宓总算说话:“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我便是真对你做什么,你颜家上下敢说一个不是?” 卫熙恒抓住她的手,捏了捏,触感绵软入骨。他不免又喜欢一份。在颜宓惊愕的视线下,柔情似水的执到唇角吻了吻。 “用的什么香膏,真香。” 他像条善意大发的毒蛇,视线黏腻一寸一寸的将她打量个仔细。 颜宓面色苍白,连忙将手缩回来,可上面的触感仿若犹在。她不免小幅度颤栗。下意识的用帕子擦了又擦。 卫熙恒阴森森的看着。 一股恶意在心口来回动荡。 自从这次落伤,再度不举后,他的脾气愈来愈差。总要将榻上伺候他的那些婢女用别的法子折腾个半死。 可……那些人哪有颜宓好看。 颜宓这种温温柔柔,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人,就算看不上他又如何? 还不是摆脱不了他。 念及此,他又轻笑:“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 彼时。 不似这边的压抑,阳陵侯府的马车上却是热闹的不行。 昨儿刚放话,宁愿读书也不愿来邹府的崔绒,一改先前所言。死死待在马车上,谁叫也不下去。 “想不带我去?” “不!能!够!” “休想落下我!” 熊孩子忽而又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她摇头晃脑,头上的揪揪跟着晃:“我总觉得有人要遭殃,真为她担心哦~” “你是去给我阿娘报仇的吗?” “那个不要脸的大奶奶,我等会儿指给你看。” “还有那些我看着不顺心的,你也一并收拾了吧,不要给他们面子,狠狠蹂躏!” 崔绒感慨的表示:“有你在的地儿,就是江湖!” 沈婳吃着点心,闻言只懒懒的打了个哈气。 崔绒能屈能伸,想让沈婳办事,自然毫不吝啬的夸:“沈姐姐,你今儿真漂亮,那一群赴宴的女娘,只怕是比不起你半个手指头。” 她连忙又改口:“是我说错话了,他们连同你比的资格都没有!没有!” 最爱听恭维的沈婳,克制着唇瓣不往上扬,她细声细气的做作:“倒也不用这么说。” “虽然是实话,可还得给别人留点面子。” 说着:“我这肩膀……” 崔绒连忙爬起来。 “可是不舒服了,快,我给你按按,这个力度成不成?” 按了肩膀,她还要去按腿。 崔韫翻着书卷:“今日邹府人多眼杂,不可过分胡闹。” 这话是对沈婳说的。 沈婳乌溜溜的眼儿一转。 她捕捉了重点信息。 人多眼杂。 还有……莫太过分。 她明白了。 等马车停下,崔韫率先出去。 沈婳刚探出一个头来,就撞见不远处有些不耐烦的姬霍。 姬霍面前站着恭亲王妃。 她叮嘱再叮嘱:“自你上回去御书房大闹,你父王便禁了你的足。这次才愿意将你放出来,今日可得安分些。” 姬霍有些恍惚。 他甚至有点不理解。 他这种祸害,明明今儿更不该让他出门,可他人这会儿就站在了邹府门前。 上次御书房一事,他险些将爀帝气的没了半条命。 爽快是爽快了,可回府见恭亲王后照样战战兢兢。 恭亲王那时,冷冷一笑。 “可长本事了啊!” 他就要以为父王要动家法时,恭亲王却是意味不明的道。 “回你屋里,面壁思过。” 他疑惑之余,还不怕死的不忘提醒。 “父王,不去祠堂跪着挨藤条吗?回回都是十鞭的,你怎么忘了!” “滚回你屋去!” 他到底没落半点伤。 姬霍对邹府金孙百日宴并无兴致。他甚至不想进去。 姬甀的外家,他可懒得打交道。 何况…… 就是因姬甀留下来的情债,姬纥不来。 不说别的,姬誊不会受邀,想必卫盈盈也不会来。 沈婳一个表姑娘,更没有出席的可能。 可惜!他!组建的四人帮!都没在盛京里头扬名!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4章 哟哟哟,不得了 除了他,今日就有三人缺席。大戏台都没搭,他闹起来,边上都没人愿意捧场。 可不是没劲。 何况,恭亲王妃指不定时时刻刻盯着他。 他踢着地上的石子。跟在恭亲王妃身后。烦闷不已。 “母妃,儿子实在待不住,有这个闲工夫给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子祝贺,我还不如寻姬纥喝酒。” 恭亲王妃没应她。这时,正有夫人上前攀谈。 姬霍还要说什么,抬头就见恭亲王妃同那人说说笑笑的走远。 就……不管他了? 还是忘了他是个十足十的祸害? 姬霍冷不丁想起,今日解禁是恭亲王亲口提及的。 这……就由不得他不去深思。 姬霍甚至怀疑,这次恭亲王是有意随他去闹。 这个想法一出,姬霍吸了一口气。 “世子,许久不见你,你可还好?”有人笑吟吟的上前问好。 姬霍这会儿正烦:“挺好的,就是特别想揍你。” 那人讪讪一笑,生怕他说揍就揍,连忙走开。 姬霍觉着没趣,尤其他看见了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过来还假装很温文尔雅的卫熙恒。 卫熙恒也瞧见他了。甚至让随从将自己推近:“霍世子。” 姬霍没忍住吹了声口哨:“卫瘸子。” 卫熙恒面色一僵。 香风阵阵,女娘之间的谈笑,婉转动听。 然后,姬霍不经意间又看见了不远处四人帮的成员之一! 姬霍:!!! 他一下子雄起!甚至都忘了羞辱卫熙恒,大步走过去。 这边沈婳已入席。 她抿着唇,可以察觉出那些数不清的视线朝崔韫而去。 崔韫正同来讨教学问的学子说着话。他语气疏离,可提点的很是到位。 可即便这般,男子还不忘时不时的给边上的一大一小女娘添茶。 他很少应酬,可架不住来寻他的人太多。 崔韫在外又一向是规矩守礼的郎君,这种事,自不好推辞。 很快,他身边围了不少人。 即便他没看那些含羞带怯的女娘一眼,可也不能阻碍沈婳瞪他。 沈婳觉得,崔韫招女娘也就算了,男人他都招。 却不想,就被男子捕捉了个正着。 他说话微微顿住。 “崔侯?”身边的人听的受益匪浅,偏偏没了下文,不免疑惑又恭敬的唤他。 崔韫收回视线,淡淡道:“瞧见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一时失了神。” 学子有些惊讶崔韫的解释。忙不迭的应和:“邹家也是,猫怎都没看住,四处的跑。” 沈婳:…… 我真该死啊! 女娘就不明白了。 那金孙到现在都没抱出来露面,崔韫就被众心捧月了,怎么,这是伱的主场吗? 不!这分明是卫熙恒和姬诗敏的主场! 可很快,女娘的心思被转移。她细细的去听周边的说话声。 “提督府遭了贼,也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宵小,闯入颜提督书房,将书房糟蹋的不成样子。” 沈婳不动声色的将凳子朝那边挪了挪。 “当真?怎么不见颜家报官?” “本是要报官的,可后面给拦了下来。” “委实可恨,现在什么人都有,那颜家可有丢了什么重要物件?” “听说是少了几副字画。” 沈婳听的很认真,继续凑近。 “想来是字画值钱,那小贼是要拿出去卖了换钱。” “错了。” 紫衣女娘摇摇头,随后压低嗓音:“那书房里头匣盒装着的几千两银子都没被取走,反倒是被撕成了碎片,撒在地上。还有里头前朝的瓷器,全都给砸碎了。便是那进贡的毛毯,都给烧成了一把灰。” 几人正唏嘘不已,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凑了上来。 几人噤声。 她们来前,可是都收了五公主的令,要配合公主给这阳陵侯府的表姑娘难堪。 在众目睽睽下丢脸,只怕脸皮薄的,这辈子都不敢出府了。 她们早就等候多时,却不想公主这会儿还没到,沈婳却先到了。 尤其……陪同沈婳的是崔侯。 也是奇怪,以往这时,明明是乔姒来的,崔韫一贯不凑这个热闹。 沈婳丝毫没有自觉,反倒矜持友好的同这一群人点头示意。 几人面面相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 “左右,逮着值钱的就糟蹋,这种手法,瞧着贼不像贼,反倒是来寻仇的。古怪的很。” 沈婳听的很认真。 “古怪吗?” 紫衣女瞥她一眼,没说话。 沈婳很努力的加入她们。 “有没有可能,下手之人有内在又有文化,不爱钱财瞧不上那三瓜两枣。” 她说的话,让女娘们深思。 荒唐是荒唐了些,可解释清了啊。 沈婳继续洗脑。 “说她是贼,未免不得当。你们且想想,颜家好端端的报官又反悔,没准其中还存着猫腻。” “沈妹妹!”姬霍喊。 沈婳看见他有些意外。 姬霍一来,那些女娘连忙借着机会一哄而散。 还不能她说话,姬霍很自觉的又道:“今儿你来,可是需要用到哥哥我的!” 沈婳眨眨眼。 她朝一处点了点。 “知道那是谁吗?” 姬霍看过去。 “认识,韦家那个越级成功的庶女。” 沈婳:“我这边,倒不需要你做什么。” 她很快话音一转:“可盈盈需要啊!你这几日没出门,你可知她过的说那么日子?天天被那韦珠珠欺负,我们可都盼着你给她做主呢。” 姬霍:!!! 他生活有了意义和升华。 姬诗敏便是这会儿来的。她一登场,一群妇人便迎了上去,姬诗敏耐心的将人打发走,斗志昂扬的朝沈婳而去。 她眼里只有沈婳,没看见边上被围着的崔韫,没看见一旁陷入‘他大爷的我好重要’的姬霍。更没看见前头领着谢宜宁过来的谢珣。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凳子上,两手搭在席上乖巧状的沈婳。 一张嘴便是讥讽。 “让你来,你还真敢来啊?你是真不怕我对付你啊。” 崔绒正在努力的找猫。见前面那边不对,连忙跑过来。还没等她发脾气,就见沈婳转了个头,堂而皇之的用胭脂补了个妆。 那张脸很快像是涂了面粉般,苍白不已。 女娘又转过身子。一手捂着心口,满脸痛苦状。 崔绒:??学到了。 姬霍:!!! 女娘顶着那张惨白惨白仿若随时就要蹬腿升天的脸,说的话却极度挑衅。 “哟哟哟,不得了。” 沈婳:再说再说,就噶你腰子。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5章 你嚣张的了多久? 女娘腰板挺直情绪外露,甚至大大方方演给姬诗敏看,丝毫不怕将人得罪个彻底。 杏眼明亮清润,瞳孔里的姬诗敏气的黑了脸。 她却仍旧安安稳稳的坐着。 这边的动静让不少人侧目而观,可周遭嘈杂太大,盖过了几人的说话声。 姬诗敏忍着怒火,她倒不忘顾着仪态,压低嗓音斥:“你嚣张的了多久?” “我真想问问,是谁给你的底气?” 她红唇一动一动的。残忍又轻蔑。 “沈婳。” “你不过只是个沾了亲的表姑娘,命好,叫崔家主母一声表姑母。可即便如此,伱的身份是盛京里头最拿不出手的。” “崔家能有多看中你?无非是些表面功夫。你若得罪了我,我可是记得崔家大奶奶脾气最软,也好拿捏,难不成还会给你出头?” 姬霍默然。 他甚至怕影响姬诗敏做死,拉着崔绒,去了远一点的地方看着。 崔绒捧着心:“呜呜呜。开始了,开始了。” 这一动,姬诗敏也瞧见了两人,她欢愉的唇瓣翘了翘。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婳。 “瞧见了么,真有事,谁给你出头。你又有什么底气坐在这里同本公主叫嚣?” 沈婳安安静静的听她说完。甚至很识时务的给她递了杯水。 姬诗敏一顿。 沈婳的反应,很不对劲! 不对劲的女娘扯了扯不再红润跟着惨白的唇瓣:“底气?” 她的底气是天生的,自幼什么都要最好的,没见过世面总以为高人一等,后来这份优越被打压的一滴不剩,可骄傲的小孔雀永远骄傲,这一生怕是也改不了。 往前她仗着人之将死,也就只顾着痛快。 眼下—— 漾漾啊,会仗势欺人。 她背后有人!! 好几个!! 腰板仍旧直直的。 她嗔姬诗敏一眼。 “公主可不是贵人多忘事。请帖还是您给的。” “我若不来,可不是驳了您的面子。想要整我,总要给您个机会不是?” “你——”姬诗敏一噎。 知道你还来,你是不是送人头? 她高高在上的宣判说:“那你等着这次身败名裂吧。” 她可是给沈婳备了份大礼,想来也在来的路上了。 沈婳眼儿一亮。她拢了拢衣领。 “我好怕。” 可语气很激动。 姬诗敏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她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好戏上台。 姬诗敏丝毫不觉得将女娘推入入万丈深渊是件丧良心的事。这些年,毁在她手上的人也不少。 走过来的谢珣脚步一顿,他丝毫不觉得姬诗敏能把沈婳怎么样,反倒会被沈婳能耍的其团团转。他很自觉的将谢宜宁带到辅国公府的席位上。 若是往前,谢宜宁还会担心沈婳被欺负,可她现在为姬诗敏默哀。 谢珣看向一旁的将学子一并打发了的崔韫。 “你是真坐的住。” 崔韫淡淡:“彼此彼此。” ———— 随着时间的推移,席上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几位刚到的女眷过来寻姬诗敏寒暄。 “公主,您怎不在席位上坐着?虽说是邹府家宴,可这是您外祖家,邹家大奶奶迎客正忙不开,您也不同我们说说话。” “远远就见您同旁的女娘有说有笑,这……怎么还是生面孔?是哪家女娘?” 姬诗敏不好明面上同沈婳交恶。 可贬低沈婳的机会,她不会放过。当即笑。 “阳陵侯府的。” “她嫌少出没这些场合,我自然得帮着招待招待。” 这一句话,女眷们纷纷琢磨出一点意思来。 姬诗敏装,沈婳只会比她更装。 “是的,公主一向疼我。” 邹家上前奉茶的婢女正从此经过,她刚将公主要的人从外头进来安置,这会儿心虚的不成,一听这话,踩着了裙摆踉跄一二。滚汤的茶水,直直朝沈婳而去。 影五一个残影抓着婢女将沈婳挡的严严实实。 要泼沈婳的奴婢,成了自己泼自己。还是脸对着的。 她疼的一声惨叫。 没撒到沈婳半滴。 可沈婳倏然起身,冷冷的直接发难。 “放肆!” 婢子吓得也顾不着疼,连忙跪下:“婢子一时失察,让娘子受惊……” 沈婳走到她跟前,看着地上磕头的婢子,打断:“你的解释,公主会听吗?” “我有个好歹,实则也不值当什么,可我到底是公主请来的。如何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公主那般看重我,岂会放过你?” 她惆怅道:“我心善便是想为你求情,可也是无用的。” 说完,她仿若征求意见似的看向姬诗敏。 “公主觉得呢?” 姬诗敏:…… 大庭广众之下,她只能咬着牙挤出一个字。 “……是。” “可你也没受伤,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沈婳微笑。 “怎么能算了?” 她视线转了一圈。 “满座宾客,身份尊贵,邹家喜宴。说到底端茶送水的奴婢都是得挑再沉稳不过的。若是错了事,打几板子在榻上养伤数月有之,逐出府去发卖了也有之。端看主人家如何处置。我知,我是人微言轻,比不得旁人,受惊无碍,受伤也无碍,便是今儿命交代此处,也不是件值得说嘴的事。” 她说这话时,顶着一张快要死的脸。 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是故意找事。 听见动静一窝蜂上前的世家夫人看的心惊胆战。是真怕邹府死了人。 控不了场的姬诗敏是傻眼的。 “这……自然不是。” “来府上的便是贵宾。” 这倒是说了句人话。 女娘气场强大。闻言,她眼儿却萌萌的一眨。 “是么?可公主怎么罚也不罚就让人下去了?还是说,邹家的奴仆娇贵,一个失察二字就能将此事轻飘飘掀过?” “我也就算了,可若是在场的夫人,女娘受了伤,邹家难不成也这般交代?” 说着,她将手帕置于唇角,咳嗽不止。 有心善的夫人忙上前:“好孩子,你坐下说话,且坐下说。” 沈婳很倔强。 “不。” 她已经入戏了。 女娘身子晃了晃。 “我自要未雨绸缪给你们讨一个公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6章 沈娘子,还是放过我吧 邹家大奶奶闻声而来。 她是个聪明人,什么也不发问,当即便斥。 “毛手毛脚!你这种奴才如何堪用?” 一面又贴心的亲手去扶摇摇晃晃的沈婳:“下人伺候不当,便是邹家失礼。娘子莫动怒,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来人呢!把人压下去,往死里打。” 至于真打还是假打,那就不好说了。 沈婳眼尖的瞧见那奴婢被压下去时同姬诗敏对视的眼神。她若有所思。 好在她也没揪着这件事不放,这会儿把手搭在邹大奶奶身上。虚弱不已道:“夫人,你这是作甚,难不成还要扶我坐下?” 邹大奶奶:…… 她甚至要怀疑耳朵。 这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的? 然,到嘴的话,却是:“该如此,娘子别不好意思。” 她将沈婳扶着走了几步。见状,围观的人也觉得无趣,跟着纷纷散开。 偏偏这时,她们听到身后女娘的吸气声。 “什么?您还要向我赔礼道歉?” 沈婳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 无需回应,她自演自导:“行吧行吧,您提都提了,我一再婉拒,就是不识相了。” 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邹大奶奶。 邹大奶奶窒息。 她挂在嘴角完美的笑容险些崩溃。 她料理家宅多年,行事向来果决,可却是个笑面虎,手段再狠,也没人敢说不是。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 她放的下身段,能在榻上极致温柔,故,大爷养了不少妾室,可跑的最多的还是她的院子。 除却一件事,她至今无法释怀。 她输给了乔姒。 若是输给了攸宁郡主,她也就认了。 可乔姒一个猎户之女,如何同她比? 乔姒生的女儿,也是让人生厌的玩意。整日不知礼数,不求上进。偏偏崔家当心肝疼着。 好在如今,崔柏死了,她执念也散了。回回得见守寡的乔姒,总能生起异样的得意。 她男人是处处比不得崔柏,可活的长久。 这些年,她凭着手段过的极好,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什么货色没见过? 可没见过沈婳这样的。 偏偏—— 她还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给摆了一道。 “赔礼道歉?” 姬誊笑了。 他算什么祸害,沈婳才是啊。 他甚是都要觉得,沈婳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早这样不就行了?” “姬诗敏,这点,伱还是得学学。要我看,你先前处理不当,错了就是错了,不如也道一个?” 沈婳认真思考了一下。 也可以。 好事成双。 ———— 等沈婳再回崔韫面前坐下后,还乐此不彼不忘又补了个妆。她努力的将胭脂往脸上抹,察觉出猫腻的崔韫吩咐影五去查姬诗敏背后的动作后,便一直睨着她。 沈婳一顿,凑过去。 她清了清嗓子,很矜持。 “我的美貌……” 刚说四个字,崔韫淡定的阖眼。 怎么?还能辣到你眼睛了! 沈婳抿唇。 她很不高兴,甚至别扭起来。 女娘想。 她丑吗?绝不。 思来想去,也就一个答案。 哦,淡了呗。 沈婳不高兴的足尖在地上画了两个圈。 特别圆! 然后,她闷闷的掏出镜子看了一眼。 看清铜镜里头用力过猛的鬼后。沈婳心有余悸,手一抖,镜子滑落。 她一把将头磕到桌上,用手捂着脸。闷闷道:“我得洗把脸。” 崔韫:“不敬业了?” 这两个字掐住了沈婳的喉咙。 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慢吞吞的将手收回去。 “我承认,这会儿是有些骇人,可你大理寺的刑狱待的也够久了,我可是听说有人被砍了肚子,里头肠子掉一地,血四溅的场景,你都能面不改色。” 沈婳:“怎么,我还能比那些还有碍观瞻?” 她越说底气越足:“你怎么不说话。”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崔韫竟然不看她! 在抬眼,那些女娘们个个规矩温婉。虚伪的不成样子。可至少她们……带出来不丢人。 沈婳突然站了起来。 她一站,远处的邹大奶奶一个咯噔,直以为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沈婳板着脸就要走。 手腕被人攥紧。 “去哪儿?” “去我阿兄那里坐着,左右他那边席位添个人也坐的下去。” 话音刚落,她被人按着坐下。 她补妆抹的并不均匀,崔韫抬手细细给她摸平,手下触感细腻。可对着这张鬼脸。他到底生不出旖旎。 “旁的女娘样貌如何,同我何干?” 崔韫仿佛将他的心思猜出了九成,平淡道:“又不是我家新妇,难不成还得去留意?” 女娘爱名声,男子又何尝不是?崔韫手下的人,私底下还不是那正妻出来比较。 他们带出来应酬的人,也总是将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的确有的人娶妻为贤,有的人为貌,有的为权……” 沈婳小心翼翼的觑他一眼。 “那你是第二个?” 被打断的崔韫凝噎:“你如今这样,第二个可还妥当?” “妥当!” 她恼怒之余还不乏得意:“你信不信,那些人涂成我这样,更丑。” 崔韫收回手。 “既这般,你走什么?” 沈婳不说话了 他又问:“可知外头怎么说我的?” 不等沈婳回应,他便道:“端方自持,固执拘泥。” 崔韫一手抵着唇角,压抑的忍着笑意。他喉结滚动,愣是克制的将呼吸放缓。 “沈娘子,还是放过我吧。” 沈婳明白了。 男人在外面的形象不能破功。 她很贤惠,也难得大度。这次是被哄好的的语调。 “那我还是去找我兄长。” “别动。” 崔韫轻斥:“阳陵侯府的人去寻辅国公府作陪像什么话?” 这时,崔绒跑过来。 小奶包察觉气氛不对时,欢呼雀跃:“你们是吵架了吗?” 崔韫温声道:“你去谢世子那边坐下。” 崔绒:???“凭什么是我?” 沈婳不服:“凭什么是他?” “她是小女娘,过去自然是无碍的。” 崔绒很受伤的走了。 为此,沈婳很羡慕。 随后,男子的嗓音划过耳畔,带来酥麻的痒意。 “沈婳,我倒是欢喜,你能同我闹脾气。” “因为——” 他能明确的察觉到。 他笑:“你在意我。” 沈婳刚想否认。 “可还不够。”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7章 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很快,邹府这次的主角由其母邹府的二奶奶抱了出来。幼童眼儿睁的大大的,倒也不怕生人。一直在笑。口水往下流。众人围堵而上,漂亮话张嘴就来。 “要不说这是尚书大人的金孙,眼儿有神,日后想必会同祖父那般有出息。” 这是连带着邹威一块给夸了。 “这会笑的孩子,最是有福气。仔细去瞧,可不得了,这模样倒有些肖似其姑母。” 姑母,便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要知道太子姬甀便肖母。 刚提起邹后,便听不远处的动静,几人转身去看,就见着四爪蟒袍的姬甀提步而来。 他面容阴柔,此刻却是春分得意。邹威尾随其后,笑声爽朗,哪儿还有不日前金銮殿被训的狼狈。身后还跟着一群邹家后辈。 “宫中事物繁忙,母后脱不开身,还望舅父体谅。” 邹威忙道不敢。 皇后娘娘没来,可赏赐一早就送来了。全都是些稀罕物,也足够令人眼红。 这面子是给足了。 “太后刚回宫,眼下身子还未大好,娘娘自得侍疾,她又是六宫之主,自有责任在身,身上的担子比谁都重。好在伺候娘娘的嬷嬷体贴,起先是你外祖母身边伺候的,有她在宫里照顾娘娘,我也放心。” 姬甀一到,众人纷纷请安。 姬霍见状,啧一声:“晦气。” 排场还挺大。 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孩子身上。而影五已尾随姬诗敏身边伺候的人去了后宅。 那是姬诗敏每次回外祖家住的院子。 宫女一入屋,视线就朝角落模样丑陋,身上还裹着泥的中年发福搓手谄媚的男人身上落。 “就是他?” 原先要挨罚的婢女,此刻安然无恙的福了福身子。 “是。” 见宫女嫌弃言于表,婢女忙凑近道。 “此人唤李三,泼皮无赖,最会耍滑头,眼下通身性命都在奴婢阿娘手里握着,可用。” 宫女这才满意了些。 “你娘老子办事,主子是最放心不过的。” 说着,她架子摆的很大,鄙夷的道。 “可知你要作甚?” 李三忙点头哈腰:“知道知道,来前就同小的说仔细了。” “您且放心,我原是戏班子出身,这演戏什么最是拿手。保管干的漂漂亮亮。” 宫女颔首。 “若办的好,少不了你好处。可若是办砸了,你就掂量掂量你的命值不值钱。” 宫女高傲的嗤笑一声。此地不宜久留,可离去前,她不忘叮嘱。 “记得,只要有人落了水,好戏就开场了,你得让所有人知道你同她有私情,主子要让那人万劫不复。” 李三保证:“您大可放心。” 他甚至窃喜。 这一听,就知是女娘。 若他争气些,没准还能多了个媳妇。 这盛京里的贵女可望不可攀,偏偏他李三有这个机缘! 宫女快步离去。 在场的人,信了最好,若不信,这风声只要吹出邹府,就能成真。 女娘的名声最不能毁,稍有半点污渍,只怕这世道里活着都艰难。 何况,便是最后,查到公主头上。难不成对爀帝最是忠心耿耿的崔侯还会为了一个顶到头的表姑娘同皇家翻脸? 绝不可能。 也是她倒霉。 这人呢,命不好,还嚣张,便是死了都活该。 春猎那日,她若是老老实实被蛇咬了也就算了,偏偏自聪明,将公主吓得魂不守舍,不然,公主怎会怀恨在心? 影五听的真真切切。沉着脸很快回去,将此事一字不漏的告知。 谢珣在见影五归后,便离了席,朝沈婳那边而去,得知此事,将手中茶盏都给捏碎了。 崔韫眼底冷冽暗光浮动,似嘲非笑其自不量力。 “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此话何意?”谢珣问。 其实,他对姬诗敏的印象很浅,属于真正谢珣的记忆他也没有。 “她为中宫之后,自幼便刁蛮。先前离宫,可不是所谓的养病。” 什么身子虚弱,得静养,统统都是假的。也就天家将知晓实情的奴才全都捂了嘴。以为瞒的严严实实。 “世子可知陈郡袁氏?” 陈郡袁氏也是大祁有名的家族,当年太祖皇开国前曾受伤,命悬一线流落于外,便是受了袁氏祖先的救助恩惠。 袁家在太祖皇在时,也是相当风光的。 可如今袁氏家族全都隐于世,已多年未有其踪迹。 谢珣自然清楚,姬誊自回盛京后,便一直暗中打探袁氏的线索,只道袁氏后辈有一人足智多谋,自幼云游四方,只怕有了消息就会亲自去请其出山。 可崔韫突然提及,又怎会不让人深思。 谢珣不免又想起,他对袁家那支零破碎并不全面的印象。 七年前,袁家最出息的一脉,袁老太尉以年老昏聩为由请辞,携袁氏一族全部离去。当年轰动一时,也就是如此,太尉一职最后才落到邹后一母同胞姊妹夫婿唐家身上。 有人说袁家形行事够洒脱,也有人袁家最受宠的小孙女故去后,袁老太尉不愿留此伤心地。 谢珣仿若捕捉了什么,他倏然看向崔韫。 崔侯颔首。 “袁家幼女为其所害。” 要知道,当年姬诗敏也不过十岁。 只因起了些争执,一把匕首就刺了过去,换来血溅三尺。 皇家子嗣杀人,还真不算什么。 便是大宅院里的妇人,又有几人手里没沾血? 当年的邹府正是权势滔天,很快姬诗敏被送去庄子里养病,无非是避嫌。 可姬诗敏就算在庄子里,这些年其实也不安分。 谢珣平素温和谦逊,可只要涉及沈婳安危的事,也免不了动怒。 他甚是没法想象,女娘若是真被算计了,他怕是会冒大不韪也要将姬诗敏给杀了。 沈婳一直没说话,她保持一个动作。神色松怔,好似被这一番所言给吓着了。 谢珣正要宽慰,却见女娘有了反应,死死拧着眉,敬业的她猛的掏出胭脂,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近闻了闻。 沈婳自言自语。 “这胭脂是新品,价格不菲,一小瓶便要一百两,可我头一次用,这也不知防不防水。” 章节目录 第358章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话毕,她慢悠悠的看向远处轮椅上的卫熙恒,若有所思。 女娘嘴角微微往上翘。 谢珣不好久待,离去时对上崔韫的眼,两人从对方眼里,读出四个字。 ——将计就计。 砍了对方作恶的一臂,伤筋动骨也就知道痛了。 不过半炷香,姬霍朝这边跑了三趟。 第一趟。 “沈妹妹,搞起来啊!” 第二趟。 “你还喝什么茶,难不成崔家还能缺了你茶叶不是?” 第三趟,他敲了敲沈婳面前的案桌。留下一个他自认为英俊的背影,大步朝着蓝色衣袍的男子而去。 沈婳见状,看过去。 耳边响起崔韫的嗓音。 “赵家子,拜官国子监司业。” 沈婳知道了。 这便是和韦珠珠相看那人。 她没心没肺,连忙聚精会神的看。 姬霍在赵家子面前坐下,他瞥对方一眼:“愣着作甚,倒茶。” 赵梧:. 他连忙起身,迂腐的给姬霍行礼:“世子。” 风月场所的常客姬霍抬手一指,让其坐下:“我适才瞧见,你同韦家那个小庶女眉来眼去。实在伤风败俗。” 赵梧面上薄红,他也老实忙道:“世子不知,我同韦家女快好事将近了,她温柔娴静,我很是满意。” “也就情不自禁的看了两眼。” 他甚至大着胆子:“如今她已是工部尚书府的嫡二娘子。还望世子看在你我共事的份上,莫这般折辱她。” 姬霍:“温柔娴静?” 他没好气:“你瞎啊?” 他甚是往后朝沈婳一点。 “你若说这个温柔娴静,我倒也能硬着头皮去信了。” “赵兄,你我都在国子监,也算是同僚,前些时日,我朝你那拿了五百两,自然不能见你朝火坑里扑。” 赵梧面色凝重:“您这是何意?” “我知晓你母亲缠绵病榻已久,赵家有意让你娶亲,也算冲喜。” 姬霍抑扬顿挫:“可韦珠珠那样的货色,你不妨去打听打听,没准一进门,喜没冲,你娘人就没了。” “这样的女娘,你敢娶?” 他骂:“不孝子!” 而这边,得了公主眼色的唐家女娘提议:“天色正好,诸位妹妹可要去花园那边逛逛,池子里的花儿可都开了。” 一呼百应。 一群女娘笑容款款,簇拥着姬诗敏。 姬诗敏高贵的朝沈婳走来:“沈娘子,你不妨也一道,借着机会,我也好亲自款待你。” 她清楚沈婳难搞,若她不去,崔韫在此总不能逼着人走。为此,她煞费苦心也想了一肚子的理由,却不想沈婳很干脆。 “好啊。” 女娘起身:“这坐久了,的确要去走走。” 姬诗敏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她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不是吗! 快感让她浑身畅快淋漓。 她笑:“那便走吧。” 彼时,崔韫放下茶盏,他看向沈婳,眼眸深邃,里头是蕴藏不住的安全归属,他嘱咐:“好好玩。” “会的!” 沿着假山,沈婳能察觉那些女娘的视线时不时往她身上落。 她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 姬诗敏:“怎么了?” 沈婳:“走累了,突然又不想走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去看姬诗敏。 姬诗敏:……你不走,这戏怎么唱。 沈婳娇柔做作:“公主头上的簪子不错,我若戴着,想来也能多走几步。” 这簪子!是她第一次戴! 通身上下,最贵的首饰。 姬诗敏脸色有些不好。可到底咬牙切齿的取下来。 “你若看上,便赠你吧。” 沈婳接到手里,往前走的同时,随意的玩了玩,突然又顿住。 姬诗敏有些烦:“你还要什么?” 真是没见过世面! 沈婳点了点她手腕上的镯子。 姬诗敏有些不好。 合着你就往贵里挑是吧!上贡的和田玉,没有半点瑕疵。可不是凡品! “给你!” 沈婳笑:“公主果真大方。” 又走了片刻,她又停下。 “你有完没完!” 沈婳嗔她一眼:“这才夸完您大方。” 众人吓得呼吸都放浅了。 然后,她们瞪大眼,硬生生看着沈婳转头问影五。 “喜欢吗?” “喜欢。” 沈婳直接将簪子和手镯往影五身上一放。 “那便是你的了。” 影五:!!! 她想过捡首饰,没想过可以抢首饰。 她一点没有压力,只有沉甸甸的幸福晕眩,众目睽睽之下,面无表情的脸咧开嘴笑,镯子套手腕上,簪子别在发间。 姬诗敏沉脸。 沈婳笑:“这赏给我的便是我的了。如何处置想来公主也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 好不容易一群人来到小池旁,姬诗敏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影五会武,正欲想法子把人打发了去。就听影五从袖子里掏了掏。 “娘子,属下忘将您吃的药丸带来了。” 沈婳:“那还不去取。” “是。” 姬诗敏目送影五离开。 一切进展的太顺利。 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唐家女娘:“前头有座桥,刚造不久。那里赏景才是最好的地儿。” 于是,一群人心怀鬼胎的上了桥。 阴谋总算拉开序幕。 也不知是谁踩了谁,或是谁摔了去,一时间桥上混乱不已。 “别挤别挤,这都站不稳了。” “我发髻都乱了。是谁撞了我?” “哎呀,没眼吗?都说了别挤了。” 很快,有人一推。 落水声传来。惊起巨大的水花。 贵女们也不看落水的是谁,在姬诗敏的眼色下,纷纷惊呼。 “快来人呢,有人落水了!” “救人啊。” 李三忙跳下去。 而去禀报的丫鬟,惊恐来到宴席上,丝毫不避讳,直直跪下。 “大奶奶,不好了。沈家娘子落水了。” 场面一静。 由崔韫沉着脸带头,很快,一群人乌泱泱的赶来。 正逢这时,李三将人拉了上来。 他有点不太好。 因为拉上来的是个男人。还是个脸上脓血不止溃烂不已,比他还丑人。 他耳边充斥着那一句话。 ——你得让所有人知道你同她有私情。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于是,他忍着恶心,抱着昏迷不醒的卫熙恒不散手,悲恸不已的哭了起来。 “你可不能出事,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359章 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李三不愧是精挑细选来的,演的很逼真。他豁得出去,这会儿情深的抚着卫熙恒的脸。 恭亲王妃仿若受了惊吓,拿着帕子的手直抖:“不是说落水的是沈家娘子么,诶呦,这……这成何体统?” 这些世家夫人,无一不再惊愕。 撞见此等丑闻,自唏嘘不已。 姬诗敏察觉不对,连忙下桥,再看清李三怀里的人时,浑身一寒。 而崔韫走向角落一处。那个本该落水的人这会儿捂着心口处,咬着唇,虚虚弱弱仿若随时要倒。 沈婳泪眼婆娑仿若收了天大的委屈,见崔韫走近她颤颤巍巍的抱怨:“好吓人。” “我好好的站着,也不是怎么了,竟都说我落水了。” 崔绒一时间看不出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过小奶包特别生气。 “是谁说的!本郡主饶不了她!” 她冲那一群面色煞白的女娘吼:“一群王八蛋!整日不干好事!” 她气势汹汹的走过去。然后指着地上的卫熙恒:“像吗!你们告诉我像吗!我沈姐姐花容月貌,你们眼若是不要了,不若抠了去!可知方才本郡主在喜宴吃着饭,得消息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吗!” “万幸她没事,她若有事,且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她人小也矮,可奶凶奶凶的叉着腰。 崔韫配合的抚着女娘的背。 “可还好?” 沈婳的话落人耳畔仿若能奏上一曲悲凉离殇,让人禁不住潸然泪下。 卫熙恒莫名其妙,可他虚弱不已,刚艰难的抬起手。 “你——” 李三一把攥住。 眼里的爱意宣泄而出。 “我原想着你若走了,我如何舍得黄泉路留你一人孤零零的。也便动了赴死的决心。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话音刚落,卫熙恒累的晕了过去。 在所有人眼里,却是心满意足的陷入李三的柔情蜜意里。 卫熙恒被抬走了,姬霍丝毫不在意。 不过李三。 “等等,哪里需要日理万机的太子审问?当本世子是死的?我来!” 一听这话,姬诗敏蹙眉。 “姬霍,这怕是不妥吧。” “再如何也是卫家的私事,合该关起门来审问,你偏有意闹大,是安的什么心思?” 这话逗乐了姬霍。 他看都没看姬诗敏一眼。 “我关心卫兄,这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章节目录 第360章 他们!是双向奔赴! “可笑至极,又不是我的丑事,本世子难不成还要给他遮掩?” “你替他虚心什么?姬诗敏,卫熙恒有婚约在身,你莫不是惦记他?早说啊,让颜娘子把人让给你不就成了。” 他一番话,让众人一滞,不约而同看向颜宓。 颜宓就立在人群处,削瘦不堪。 她手里握着不久前影五塞给她沾了辣椒水的手帕,望着卫熙恒被抬走,想跟却又不敢跟。恰好到处的擦了擦。很快眼儿通红。 看着最是楚楚可怜不过。 谁见了不动侧影之心? 风儿轻拂女娘的发好似下一瞬就要把她吹倒那般。 恭亲王妃很是稀罕她。往前是不敢想,可眼下她免不得思量:“若是这般,也好。” 她温声道:“我这儿子至今未娶妻,人虽不着调,又混账不过。但今儿也算是来了出英雄救美,颜娘子,你若取消婚约,不如考虑考虑我恭亲王府。” 众人:……你们母子抢人是吧? 姬霍:??? 还有这种好事? 姬诗敏一看乱了套,当即:“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了?” 他懒得同姬诗敏废话,快步走近李三。 “你是卫熙恒的相好?” 李三跪在地上,不曾回应姬霍所问。他余光瞥见了适才同他见过的宫女,先前的寥寥数语下,他将事儿琢磨个透彻。 原来雇佣他的是公主! 公主爱而不得,喜欢那个丑八怪! 丑八怪却同别家女娘有了婚约。 公主肝肠寸断为爱魔障,得不到所以要毁了他! 李三悟了! 他瘫坐在地上,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春光大好,可身上滴着水,也是极冷,他冻的唇有些发白,可一抬眸,却不忘怨念的看向颜宓。 那!是妒忌! “若不是家中相逼,他怎会同意这门亲事?你有什么好?又哪里比得上我?” “你可知我同他恩爱了多少年?” “可他却要和我断了!” 颜宓沉默。 全场寂静。 姬霍大步上前,很是体贴的给他披了件衣裳:“那他可真是混蛋啊!” “喜新厌旧将你抛弃,怎可如此?” 姬霍很好奇:“你们谁上谁下?” 李三觉得那股恶心又冒了上来。 可他硬生生给吞了下去。他是来毁人名誉的当即道:“自然是我疼他。” 世家夫人听着污秽,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面上嫌弃不已,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而那些未出嫁的女娘,多半羞红了脸,姬诗敏借着机会,忙离开。 谢珣及时捂住谢宜宁的耳,没让她听到半点脏话,又抬步过去。 “霍世子,不妨我来问?” ———— 邹威赶至时,邹大奶奶忙上前请安:“公爹。” 她又事无巨细的交代了情况。 这事,邹威自不会怪他身上,无非怨卫熙恒不知检点!私会跑到他府上!若是女娘也就算了,偏偏是个男的,平添笑柄! “人无事就好,去卫国公府请人来,将他带走。” 而这边,姬甀早已等候多时。 等姬诗敏回来时,他便搁下手中的茶盏:“你唤孤来,所为何事?” 他原先是在邹威的书房,得知府上奴才匆匆禀报落水一事,便欲打算同邹威一道过去。却不想中途被姬诗敏的婢女拦了下来。 姬诗敏一见姬甀,总算心安了些。她忙道。 “落水的是卫熙恒。” 她快步上前,也不敢有多隐瞒:“皇兄,此时同我无关,我分明要害的是沈婳,实在不知怎么就成了卫熙恒。” “这件事我已警告那些人,她们也不会多嘴。可……” 看着姬甀越来越沉的脸,姬诗敏嗓音越来越小。 姬甀叱:“胡闹!” “舅父家中喜宴,被你弄的乌烟瘴气,他这般疼你,你怎好惹是生非!” “沈娘子是阳陵侯府的人,你为何非要同她过不去!” 他是疼姬诗敏不错,可也知轻重。卫家是最早像他投诚的。这些年,给他办了不少事。 “早些年,你做错了事,有邹家担着,可你还当邹府是早些年的邹府?” 姬诗敏低着头在他面前,自然不敢犟嘴。 姬甀看她这般,到底没发怒:“卫熙恒可还好?” 姬诗敏看他脸色:“人是救活了。” 姬甀到底松了口气:“人没事就行。” 他隐隐觉得不对,卫熙恒好端端的怎么跑去赏池了?哪有这般巧。 不等他多思,就听姬诗敏又道。 “可他被我寻来的人……糟蹋了。” 姬甀:??? 糟蹋? 他眼前一黑。 “我也不知是他落水,就找了人来,这所有世家夫人都瞧见了,只怕——” “姬霍那人这会儿逮着发问,李三他自然要胡乱说一通的。” “可若是卫熙恒醒来,要彻查此事,只怕……,皇兄,您可一定护住我。” 姬甀已经不愿再听一个字了。看向姬诗敏的眼神也逐渐没了温度。 他不敢耽搁,大步朝前去。 他却不知,他一走,姬诗敏主仆二人就被砸晕。 影五扛起姬诗敏蹭蹭蹭的去找沈婳。 等姬甀到时,已是谢珣的主场。他不是姬霍,问的有理有据,便是邹威,也不好打断。 邹威也无意去打断。左右是卫家丢人。 谢珣:“你是邹府的奴才?” 不能李三回应,邹大太太忙道。 “这自然不是。邹家家仆都是签了卖身契,官府那边也有盖印的。这是掺不了假。” 谢珣看向李三。 “不是。” “那你是如何混入邹府的。” “是混在送菜的菜贩里头,一道进来的。” 李三立誓,在谢珣眼里配合无比:“小的入内并无不轨,只是知晓他在,我颇为思念。” 姬甀过来:“谢珣。” 谢珣温润如玉,恭敬的朝他请安。 “此事颇多疑点。” 谢珣应:“是如此,事发至今,不曾见卫世子身边的侍从,我已派人去寻,侍从不在,也不知卫大公子如何来此以至落水的?” 说完,他看向颜宓。 “颜娘子一直陪着卫大公子,不知你如何看?” 颜宓嗓音很轻:“卫大公子不胜酒力,亲口吩咐侍从推他离席。旁的我便不知了。” 李三:“我知。” 他很努力:“他定然是看见我了。也想见我!” 他们!是双向奔赴!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1章 他的儿果然和男的纠缠不清吗 卫熙恒的侍从很快被寻了过来。 谢珣命人将李三押到他面前。 “此人,你可识得?” 姬甀神色一动。可自他来后不久,那些来赴宴在凉亭处的大人们也一并而来,一双双眼儿看着,将场地堵的水泄不通。姬甀到底没有立场阻拦。 只能先委屈卫家,等谢珣审问过后,他便除了李三,死人的嘴最严,将真相彻底埋在土里。想来也能护住姬诗敏。 等这事过去,也该让母后管束她了。 若再坏他好事,便是嫡亲的妹妹,他也不愿认。 眼看着局面愈发严峻李三到底慌了起来,那侍从是卫熙恒的人,定会露馅。他暗叫不好。 众目睽睽下侍从看了李三一眼,眼神闪躲。 “说!”谢珣冷声道。 他是战场厮杀出来的,下颌线紧绷,动真格时威严逼人掺不了假。 凶狠的像匹狼。 侍从吓得一个激灵,怎敢隐瞒:“识得。” “他同我们公子……”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没敢说下去。 可越是这般,越发让人遐想。 谢珣又问:“既然离席,为何你不在身前伺候?” “公子伤势未愈,便极为怕冷。遂命小的去取毯子。” 说着,他颤颤巍巍的将手中之物奉上。可不就是毯子。 人证物证都在。 “公子他可还好?小的若知他会出事,是绝不可能……” 姬甀立在一旁,一直未发话,可无疑是困惑的。 这分明是皇妹布的局,怎么就真认得了?他莫名的后背一凉,仿若被毒蛇给盯上了。 他甚至心跳慢了一拍。只觉得一道囚笼从天而坠,将他罩的密不透风,难见天日。甚至难再翻盘。 不对,一定哪里不对。 是谁在算计! 李三又悟了! 混乱彻底褪去。他也未在各显贵面前露怯半分。 公主!竟然还买通了心上人身边伺候的人。 这是多大的一盘棋! 女娘狠起来也的确瘆人! 他连忙有道:“我们自然是认得的,每回大公子与我私会,都是他给牵的线。” “大公子不是寻常出身,可一次邂逅,我们之间便心心相惜,世事无常,我不敢赌,也怕事情败露,卫国公府自不会容我,我也不求着名分。故回回相见都是谨慎再谨慎。上回还是几月前的郊外荒林。恩爱一番,他却说再也不见……” “住嘴!”卫国公铁青着脸而来。可见震怒至极。 他得了消息,就险些晕厥。马不停蹄而来,来前原以为是外人陷害,这些时日卫家遭人陷害的也不算少了! 可没想到,卫熙恒身边的侍从都招了! 那本是他的亲信,专门拨给卫熙恒的! 自然不会扯谎! 可…… 他的儿果然和男的纠缠不清吗? 卫国公仿若受不了刺激,呼吸急促。 国公夫人更是快疯了。她本就不遭婆母待见这些时日,外头的风言风语、婆母的刁难、卫熙恒的病情已让她精疲力尽。 “休要肆意造次。” 她刚出声,恭亲王妃便亲昵上前,没有丝毫架子的安抚。 “你啊,合该将心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恭亲王妃一发话,那些命妇也忙跟着劝。 是为了卫国公夫人吗? 不是,她们是做给尊贵的恭亲王妃看的。 “虽说这世风日下,实在不堪入目了些。可事实摆在这儿,但日子总要过,你也莫气着身子。” “这喜好男风是荒唐了些,这事偏又被我等撞上,自也会帮着隐瞒一二。这点,你大可放心。” 更有聪明的为了在恭亲王妃面前讨好道:“只是可惜了颜娘子,卫家既如此,也实在不地道了些,不若早早退了亲事,也好过蹉跎她一生。” “诸位!” 卫国公的嗓音雄厚,似斥似吼。 “卫家一向不与别的府邸交恶,我卫策亦如此,卫国公府连年败落,可祖上的功绩也是无法湮灭的!” “此事尚未有定论,光靠两张嘴,怎可将脏水全泼我儿身上!” 他黑着脸,死死盯着侍从:“你再说一次?” “可得掂量这些!陷害主子,便是杀了也不为过,卫家对你可不薄!这些年你伺候也算尽心。但凡还有良心,你便收回先前之言,将实情告知。说!可是有谁逼着你如此?” 说着,他暗中给侍从使了个眼色。 只要侍从改口,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姬霍翻了个白眼。 “卫老头。” “都这样了,你还折腾什么?” “难不成还有人费尽心思搞你儿子?” 姬霍踢着地上的石子,懒懒散散的没个正形。 “你当卫熙恒是谢珣,崔韫呢?需要人专门去泼脏水,毁名声?且去外头转转,你祖上烧香,儿子已是盛京的大红人了。” “他不是什么香馍馍,你也说了卫国公府大不如前。谁吃饱了撑的,要去害他?” “本世子后院小妾如云,一有钱就去喝花酒,我就是这么个德行。做了什么事,认便得了,何必一再的遮掩?你阖府上下也该学学我的担当坦荡!” 恭亲王妃保持微笑。 即便无名火冒起,可到底没去插嘴。只是无奈的同身边的世家夫人唉声叹气道。 “他是被我宠坏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种话,我当阿娘的都没脸听。我是没法管束他了,只能回头让王爷动手收拾。” “这卫国公年长于他,便是长辈,可他偏偏如此,待此事过后,恭亲王府自要登门赔礼道歉的。” 世家夫人:…… 刺激了。 她们不约而同的想起恭亲王往日的作风。只怕赔礼道歉那日,会站在卫国公府门外。当着围观百姓的面道。 ——卫策,这事算本王对不住你。那兔崽子说的虽然是实情,可错就错在他千不该万不该戳你心窝子。 ——你放心,他老实了!日后定然不敢再说你儿子玩男人的事了!不过,你家小子也怪有脾气,自己长的难看,找的男人也往丑里找。挺好,凑在一起不祸害别人。 ——你这当父亲的不若就成全了他?难得对上眼了。 这是道歉吗?这分明是去寻仇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2章 这样的他,能勾了她的魂。 邹府为此大乱。 卫熙恒自无碍后,邹家上下也顾不上他,只留了伺候的府医和奴仆。 而此刻伺候的人被劈晕一并倒在地上。 邹家门卫亲眼目睹崔韫抱着女娘上了侯府马车,可此刻,沈婳却洗去了胭脂,白白净净的坐在屋内圆凳上。 唇红齿白,娇艳动人。 女娘一下又一下足尖轻点地面。克制不住的打了个嘭涕。 崔韫刚蹙眉,忧心她着凉。 她却严肃道。 “定是小鬼骂我!” “适才让即清带她回去时她便很是不乐意。” “可这是你吩咐的,又不是我吩咐的,她这人实在不讲道理。” 这些话也不算挑拨离间。 因为崔绒的确在骂她。 小女娘舍不得说崔韫一个不字,可不逮着沈婳骂。 崔韫喝着茶淡淡道:“回头我罚她。” 沈婳刚要点头。可又想起不久前他喟叹的一声。 ——可还不够。 自己男人自然要纵着。女娘为此颇为苦恼,这会儿她绞尽脑汁。干巴巴又大度的回应他。 “罢了,我日后到底为崔家新妇,总要做些牺牲。” 崔韫抬眸,不咸不淡的看向她。 沈婳对上他的眼,见他没有半点情绪。不免虚心讨教。 “不对吗?” 崔韫只道:“沈娘子有这认知是好的。” “牺牲的话倒不用,你当嫁我是入虎狼窝呢?” 男子面色冷清,却好似被拖入凡尘,说的话也有了温度。 情话这方便,沈婳是比不得崔韫了。可她又最是较真。不想被比下去。女娘袖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送。 她不经意间的去看屋内昏迷着的人:“他们中途会醒吗?” “不会。” 崔韫嗓音冷清:“若转醒,大抵还需一炷香。” 话音刚落,对面的女娘蹿了过来她小脸红扑扑的,仿若染了醉人的红,头一次做这种事,她难免心虚,又怕此刻影五过来,柔软无骨的手攥紧崔韫的衣领,她将唇送上。 在男子侧脸上落下一吻。 青涩的,属于女娘主动的一触即离。 换来他喉咙发紧。崔韫掩住眼底深重占有欲。 她松手,就要撤退。还故作镇定自若:“那这样应该够了。” “你也莫得寸进尺,差不多得了,我——” 后面的话还止在喉咙间,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被一股避不可避的力道扯了回去。 清冷的面容下欲念横生。崔韫眸色晦暗不明,重重捻着女娘的唇角:“那样不成。” 一下一下,极有耐心的试探。 这样的他,能勾了她的魂。 沈婳眸中有过一时失神。她睫毛轻颤,心也跟着颤。到底心甘情愿入了他的圈套。 她很轻很轻的问。 “那……怎样才成?” 崔韫眼梢慵懒抬起堵住她的唇。 吻的很重,探入没给她留半点喘息的余地。用力勾缠,不管不顾。 初次他克制且隐忍,可却一次比一次吻的狠。 沈婳鼻尖的空气化为稀薄,心脏仿若被揪紧了,落不到实处。 想逃,可又舍不得逃。 她呼吸化为急促,唇齿间的触感魄人心魂,手不知朝哪儿搁,最后只能依附的攀着他的肩。 这个半俯,又被抬着下颌的姿势,站的很是费力,沈婳浑身战栗,很快瘫倒他怀里。 崔韫退出来,抵着她的额。温润的指尖似挑逗般慢条斯理的擦去女娘殷红唇角的水色。 沈婳小口小口的喘着气。愣是被他这色/气的动作,软了身子。 “这样才行。” 他嗓音低哑道:“沈娘子。你好歹也注意些。这到底在外头。” 沈婳漂亮的杏眼氤氲着雾气,便是指尖都泛着红色。 听了这句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半响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埋怨我吗?是你没自制。这种事,便是让人撞见了,也是我吃亏。” 刚一出声,她便察觉声线又软又腻。不像是她平时的嗓音。 沈婳别扭闭上了嘴。 “我是没自制力。” 崔韫又蹭了蹭沈婳的嘴角。 “认了,不想改,也改不了。” 他说:“送上门的猫,受不住的话只能请你担待些。” ———— 影五扛着姬诗敏回来时,屋内很安静。 她刚入屋就见爷和沈娘子之间相隔甚远,估摸着能塞下六个崔绒。 崔韫仍旧是云淡风轻之态,疏离冷清,又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而沈婳则半垂着头,红唇一张一合。 影五耳尖,只听她用背着清心咒的姿态在背着。 “网绣分五种,网绣、冰纹针、挑花、桂花针、松针。” “网绣又称纹针绣,属稀绣的一种,变化灵活,图案清晰秀丽。” 全由用横直斜三种线条搭建成形,起针相扣复扣排列。光是网绣的图案花纹就又数十种之多。 “冰纹绣用各种不同角度线条,组成冰裂状的一种针法。适用于绣制脉纹状物体。需注重线条排列不能有正方形长方形格纹。” “挑花需选格子布或粗粗细均匀的布料,讲究绣地色深,绣线宜浅,绣地色浅,绣线宜深。” “松针……” 影五听的头好疼。 她分明听得懂,可又好似没听懂。 沈婳面上灼热的温度也随之彻底散去。 榻上的卫熙恒为人卑劣,可睡姿却还不错。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影五把姬诗敏往他边上那么一扔,随后恭敬的转身,等待崔韫的差遣。 崔韫还未发话,沈婳便踩着小碎步而来。 她来赴宴时,就想过将两人凑一对。 可却没想到,姬诗敏总能自己送上门。 沈婳记得,几日前她朝阳陵侯府厨房转了一圈。不过是心血来潮想去看看曾收养雪团的那位厨娘。 可人还没进去,就听里头的一群妇人说着荤话。 ——她也是傻,嫁的人也是个蠢的,成亲小半年,竟然还没夫妻之实。也不怪他们,家里没长辈教导,这夜里竟然都是合衣而眠的。 难怪她没受孕。 因为她都是穿着衣裳的。 自以为理解这话的沈婳毫不犹豫的下令:“将她衣裳全扒了。” “是。” 沈婳满意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两人,被影五弄了个亲昵搂抱的姿势,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如此,两人也算媾/合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3章 她怕……委屈了眼睛 话音刚落,她听到一声哂笑。 崔韫缓缓起身,掸了掸那绣着竹子暗纹的象牙白圆领衣袍。 被褥下的姬诗敏不着寸缕,可同她交颈而卧的卫熙恒却是奴仆安置换了身干净的中衣中裤。 沈婳闻言,不高兴的看过去。 崔韫好整以暇的睨着她,淡淡问:“谁教你的?” 他又看向一旁对沈婳所言深信不疑的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63章 她怕……委屈了眼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4章 这种人,怕是不配活着! 事情仍未解决,邹府发生的事就在有心人的安排下,盛京城已遍地开花。 说什么的都有。 尤其是舒府门前的那条街。 这几日舒御史为了公务连轴转,也就今儿得了半日闲。他提着外头买的八哥,一边逗弄着回府。 街上那一声声激昂的嗓音,也成功入了他的耳。 一听卫国公府几个字眼,舒御史便沉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64章 这种人,怕是不配活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5章 他卫熙恒也配坐享齐人之福? 厢房糜乱不止。 医侍和奴才相继醒来,却仿若是被提着线的木偶,听不到半点动静。埋头只顾着手头上的事。 医侍摇着木扇,面前是咕噜咕噜发着声响的药壶。 奴仆忙上忙下,将崔韫喝了一半的茶水添满,又走到榻前看一眼,眼眸却呆滞无神。他最后来到医侍身侧。 “还没醒。” 医侍煎药未语。 不得回应,奴仆也不在意,他只是周而复始的继续添茶,重复之前的动作又走去榻前。 榻上的两人陷入抵死缠绵的情爱中,对外界的的动静,充耳不闻。 “还没醒。” 奴才又回到医侍身侧。 像是完成任务般,僵硬的继续添茶。茶水早已溢了出来,将桌面打湿。滴答滴答顺着边缘往下流。 诡异的不行。 这次点燃的不惑,是小七第六次研究失败的成品。 真正的不惑能迷乱心智彻底任人摆布。若是用量过度效果便是姬聪。 只因小七来时姬誊曾言。 ——不惑的用料昂贵不止,我手上确有不少,可再不是孤家寡人,娶妻生子废钱,日后的打点费钱,养私兵更费钱,崔韫至今不待见我,他这般岁数总不能买个拨浪鼓便能将人哄好,我也是颇为难,这银子恨不得分成两半用,拿来对付邹家,实在浪费了。 而一群人也入了内院。 屋内动静从未停歇。咯吱咯吱床榻剧烈摇动。 一路上骂声不止的舒御史安静了。 空气跟着静止。 “阿兄,里头这是怎么了?”谢宜宁困惑怯怯的嗓音传来。 谢珣仿若也才回过神来,他沉脸吩咐谢家小厮:“将娘子送回去!” “是。” 他的吩咐,谢宜宁自然是听的。 她困惑的看了眼禁闭的厢房门,这才抬步往回走。 这一断对话让所有人也跟着反应过来。 世家夫人个个臊红的脸,她们可不是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出阁女娘,忙急急让身边奴仆将家中女娘送走避开。 唯有颜宓立在一处,她身侧无颜家长辈。 “舒大人!” 姬甀追上来,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舒御史一脚踹开了房门,除却药香,空气中还夹杂着那难言的味道。 榻上幔帐并未放下。故而一眼就能看个彻底。 卫熙恒躺着,手正不停的摸着胴体。从上至下,无一处不放过。 他身上坐着的女娘,雪白如脂丝毫不嫌疲惫的动作着。舒服的哼哼唧唧。 卫策立在门外,从他这个位置去看,女娘是背对着他的。 故而瞧不清她的脸,可光是背影腰是腰臀是臀的,这是女的!卫策即便即便难堪,却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竖子!出来!” ——咯吱咯吱 男大避母,卫国公夫人自然没好意思入内。 她甚至有些欢喜,她儿子这回是好了吗? “呦,他口味挺重,男的也搞,女的也搞。还让医侍和奴才屋里伺候。” 姬霍环着手臂,探头朝里瞥了一眼,笑嘻嘻的对着外头的达官贵人道:“那李三说的不错,他娘们似的确是在下面。” “啧啧,听听这响动,没看出来,这腿都废了还挺厉害。不是说那儿不行么,怎么又给治好了,你卫家偏方挺多啊。不如回头也给我几份药吃吃。” 这说的,可没一个字是人话。 他甚至不嫌事小的拍了拍房门。 “卫熙恒,先停一停。这都来看你了。” “差不多行了,停止你的表演。” “知道伱厉害了。兄弟,歇歇。” 他正说着话,只见那奴仆去床榻那边转了一圈。再走回来。木讷的说着话:“还没醒。” 这会儿,便是长了眼的都知不对劲了。 可一时间,在场的都是体面人,自然无人敢好意思入内。 姬霍倒不是体面人。可他没病啊。 他总不能走进去观摩卫熙恒姿势吧! 邹府的奴才全由低着头,没有别的动作,听的是邹家和姬甀的差遣。 姬甀心惊胆战,不知为何,他总是不安。 颜太夫人便是这会儿到的 她拄着拐杖,两步当做一步走,迈的很大。 她没有说一句话,可通身的怒意却让局面愈发严峻。 “亲家太夫人,您怎么来了?” “亲家?你卫家将我颜家当亲家了吗?” 她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这些年养尊处优,冷着脸也是很吓人的。 尤其瞧见颜宓眼圈通红,孤零零的仿若没有一个人为她做主。 可不是么?谁给她做主啊。 便是受了折辱,想必也不会向她求庇护。 颜太夫人心如刀绞。尤其里面动静没有停歇不堪入耳。她大步入内,执起手上的拐杖朝那狐媚女娘身上重重砸去。再一把薅住其头发。 “啊!” 一声痛呼。 姬诗敏眼底闪过几分清醒,可很快被身上的空虚取代,她接着哼哼唧唧。 ‘砰’ 拐杖落地。 颜太夫人认清人后,愣是变了脸色,吓得后退几步。 “公……公主?” 这一声并不轻。 仿若一道雷,将外头的人一并砸的外焦里嫩。 姬霍嗤笑一声:“公主?开什么玩笑今儿来此的公主也就姬诗敏那个——” 后面的话随着姬甀脸色难看的入内而消散至唇齿间。 姬霍:“我他大爷的。” 他瞪大眼。 刺激!!! 沈婳竟然不在!!! 前脚事不关己的邹家人也一并变了脸色。 邹家女眷全都跑了进去。 卫国公夫妇面色煞白,踉跄入内。 邹大奶奶用外衫将姬诗敏裹住,她手抖着涨红着脸,就要分开连着的两人。 可姬诗敏和卫熙恒却仿若嵌死那般,如何也分不来。 邹大奶奶没了主心骨,只能去看窗那处捡起地上一截不惑的姬甀。 “太子。” 姬甀毫无情绪的上前,抬手对着姬诗敏后颈狠狠落下。 邹家女娘手忙脚乱的将昏了过去的姬诗敏裹起来。姬甀把人抱起。沉沉道。 “回宫。” 姬霍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表示:“我那五皇妹可是好女娘!可她糊涂啊!卫熙恒有婚约,难不成堂堂公主做小?这绝对是不成的!提督府的女娘也不能吃着哑巴亏成妾吧!他卫熙恒也配坐享齐人之福?”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6章 这老不死的活着也不怕累。 这件事,自然闹到了皇宫。 爀帝震怒。 偏偏舒御史还在那里煽风点火。 “皇上!这件事臣是碰着第二回了!上回是储君委屈了七王爷。还不够吃教训吗!也该惩羹吹齑了!可五公主这次又去委屈颜家女娘!众目睽睽下,皇家颜面何存?” 舒御史是真倒霉! 这兄妹的丑事,都被他撞见! “颜家太夫人年事已高,为了此时险些晕厥。外头更是风言风语,皇家必须给个交代。” 爀帝拿起案桌上的茶器便往卫策身上砸! 卫策不敢躲,愣是被砸出一头的血。 他颤颤巍巍:“皇上息怒。” 卫策也知此事不对劲,尤其卫熙恒至今尚未清醒。可他也知,毁了公主的声誉为真。 这是最致命的! 何况姬诗敏为邹后所生,可不是寻常的公主! 天子一怒,只怕整个卫国公府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往前,他有太子庇护可这次太子又怎会护他! 卫策也宁愿撞见的是卫熙恒是同那李三在榻上媾/和! “父皇。” 姬甀刚将姬诗敏送回宫殿赶来,他跪在地上面色凝重:“这是儿臣在屋内捡的。” 他双手奉一物。 应公公硬着头皮接过,又送到爀帝面前。 爀帝冷着脸一瞥。看清后心脏仿若被彻底揪住了一般。浑身的冷意更甚。 “皇妹平素是骄纵了些,可也是规矩之人。她归京不过数月,如何会同卫熙恒有牵扯?” 爀帝没再发话。 屋内光线暗淡,死气沉沉。所有人全都跪着,除却舒御史,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也不知多了多久。 爀帝这才没有温度的看向姬甀。 死死捏着手里的不惑,他对不惑再熟悉不过,一闻便知成分不对,可即便这样也足够让他慌乱。 就好似……谁都能用一般。 再将盛京搅乱。 这是将他踩到脚底般挑衅! 他尝够了权势的滋味,可这几次却被动的一次又一次的被摆布。 “这些年,不惑一再临世,尤其这段时日最是频发。闹的满城风雨,一次比一次棘手,今日又让整个皇室摔了跟头,这已不是小五受委屈那么简单。此事只怕是背后之人早已谋划,对此,你们怎么看?” 舒御史他这些年除了弹劾就是弹劾,软硬不吃,是根难啃的骨头。这些年文武百官足有八成都被他弹劾了个变。 他今儿本是弹劾卫国公的。 可这会儿一听不惑,整个人就沉默了。 卫策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得以喘息。当下忙道。 “竟是如此。” “此事卫家难辞其咎,臣无颜再见皇上,可也必须彻查,让真相大白。” “臣斗胆猜测,如此歹人大有可能是去邹家赴宴中的。” 他是随口说的,反正是猜测。 可这一句话,让爀帝眯了眯眼。 盛京里头能有这种手段的寥寥无几,可谁知没有藏拙的? ———— 回府的路上,颜宓仍旧是往前的端庄娴雅,她一言不发,让颜太夫人惶惶不安。 “今日……你阿爹阿娘不曾去给你做主,莫放在心上。” 颜宓轻轻的应:“是。” “经此一事,伱的婚事怕是有转机。” “适才邹府门口,恭亲王妃对你体贴入微,怕是存有心思。” 颜太夫人细细分析道:“祖母觉得,你脾性好,霍世子只怕管不住……,可恭亲王府比之旁的府邸少腌臜。再说这世上哪有不贪恋美色的郎君——” “祖母。” 颜宓打断她。 女娘温温柔柔一笑:“孙女还没从卫家那个火坑里头爬出来。” 颜太夫人噎住。 “这些时日,孙女一直在想,女娘这一生,可是非要依附男子而活?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嫁人的筹码。未出阁前学掌家之道,是为了嫁人后的把持中馈。出嫁后侍奉婆母体贴丈夫,开枝散叶,不能忤逆,要大度给丈夫张罗纳妾,过的不如意只能硬着头皮熬。这些暂且不提,等有了子嗣,得教他为人之道,又要为他奔波,待他长大,还得给他张罗婚事。再将此生的不幸,转到儿媳身上。” 这便是女娘的宿命吗? 也不该如此。 颜太夫人拧眉:“你怎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颜宓垂下眼帘:“也许是嫁不了想嫁之人,即便没缘分,可又亲眼所见沈娘子的洒脱鲜活,孙女便不愿将就吧。” 这是她头一次如此开诚布公,颜太夫人一肚子劝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她张了张嘴:“你有——” “祖母。” 颜宓提醒她:“到了。” 马车已提督府门前停下,颜太夫人心事重重下了马车,可女娘仍旧在马车上,她没起身,只是抬手撩开车帘。冲车夫温声道:“去永昌伯爵府。” 人啊,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彼时东院。 沈婳半坐,手里拨弄永子做的棋子。其中红玛瑙质地细糯如玉又异常坚硬。 “这次,官家必定会疑心爷身上。”影五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怀疑的人多了去了。” 偏偏,阳陵侯府成了最没动机的那一个。因姬诗敏的算计落空,而早早的离了邹府。 辅国公府呢,可这件事从头到尾和谢家没有半点利害关系。 更别提其余人。 而这样,爀帝怀疑谁,都能找到为其开脱的原由,以至于最后,他谁都戒备,谁都怀疑。 包括姬甀,包括姬妄,包括朝中其余的多方势力。 这老不死的活着也不怕累。 即馨笑:“这红玛瑙、黄龙玉品质好的本就不多得,却能做成全套的棋子,更是难得,爷刚到手就让婢子送来了。娘子可会下棋?” 沈婳瞥她一眼:“不会。” 即馨忙道:“爷棋艺极好,回头让他教您。” 沈婳皱眉:“我为何要学?” 她拿起棋子,入手圆润、怕是冬暖夏凉。 沈婳很满意。 她很含蓄:“打磨一番做成成套的耳坠头饰。想来也是极漂亮的。” 即馨错愕:??? 沈婳:“做两套怕是都足够,回头匀一份出来,就当给颜娘子压惊了。” “也不知颜娘子这回会如何?。” 沈婳一顿:”她读书多,自知晓一句话。” “什么话?” 女娘笑了笑:“当断就断,反受其乱。”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7章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暮色沉沉,盛京城陷入夜的静寂。 各方势力都在隔岸观火。 恭亲王立在寝房前,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他已然能猜到宫里此刻的慌乱了。 可……这不过是刚开始。 背上一重,恭亲王妃缓步上前,将披风盖到他身上。 “皇兄最好面子,只怕明日,赐婚的圣旨就入卫府。” 卫颜两家的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恭亲王妃温声道:“只怕五公主不愿。” “她不愿?眼下可由得了她做主?最多无非是寻死觅活想让皇兄收回成命,可她惜命,怎会真舍得死?” 恭亲王说这话,不见半点怜惜。 即便姬诗敏算他小辈。 早些年,爀帝为了巩固权利,利用赐婚害了多少人?恶果总要自尝。 夫妻二人就立在屋外。 “今日一事,霍哥儿只怕生了疑心。” 闻言,恭亲王蓦然收回视线。良久,他才道。 “时局未定,且瞒一日是一日。回头让账房给他拨些银子,这么大的人了,还朝阳陵侯府的小郡主借银子,至今不曾归还,也好意思!” 王妃静默不语。 恭亲王也察觉出她的失落,当即问:“这些年,你可有怨我?” “我知,你心疼那臭小子。可总不能告诉他,我这个做父王的贪生怕死,故意将他养废。” 恭亲王妃知晓她的顾虑:“王爷此话欠妥当,这件事是你我夫妻商量这才定下的。” 半大的孩子藏不住秘密。何况姬霍又是个上蹿下跳的性子。他可没有崔家子的半点隐忍,她们如何敢拿去犯险? “官家登基前几年,用得着我们是便是好的,用不着了恭亲王府上下的命就如草芥。经淮安王一事后王爷您这才生了戒备,若不是我们识时务,只怕步淮安王府的后尘。” “当年,您暗中帮扶三皇子。费了不少心血,其一是为了多年相识发淮安王爷,其二可不就是鹿死狐悲。” 而这里头,无非是认清了爀帝的冷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待他们没能力了,膝下一双儿女该如何?还不如铤而走险,扶姬誊上位。路上的荆棘他们去踩,最后给儿女铺下阳康大道。 如此也好,至少姬霍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这夜,许多人未眠。 比如, 宫里姬诗敏拿着剪子,直抵脖间,不敢往里刺入分毫,却如阴间的恶魔般直吼。 “他卫熙恒是什么东西,凭他也配娶我?我不嫁她,死也不嫁!” “父皇先前答应儿臣的,要将我许给谢珣的!他连谢珣一根手指头都比不得!儿臣只要想到他都嫌恶心。明是儿臣遭算计,儿臣委屈!他冒犯我,合该杀了!可父皇他为何要下旨赐婚?他是不疼我了吗?我可是大祁最受宠的公主!” 自然得到邹后的一顿训斥。 “谢珣?他伱就别想了!” “这件事,你父皇如何给你兜?唯有赐婚,才能保全最后的体面。他怕只厌烦你了,自出事后,不曾来看你半眼,便是奴才都没派人来探问。” “你父皇已命钦天监尽早定吉时。且等着出降,旁的心思就莫想了。” 再比如 卫府上下如丧考妣。 卫熙恒瘫在榻上,浑身无力。若不是眼儿在动,只怕是被吸光精气的尸体。 “大夫,我儿如何了?” 大夫放下把脉的手,忙道:“老夫无能。令郎吃坏了身子,又劳累过度。眼下最是亏空,只怕再无法行房事,子嗣更是莫想了。” 卫熙恒通红着眼,好似要杀人。可他没有力气动,浑身的骨头都如撞碎了的疼。 早在第一次,他就有些撑不住了。偏偏姬诗敏缠着她,也不知怎么了,他舍不得推开她又疯了似的,飘飘欲仙。 好好的颜宓,因此只怕不会是他的妻了。然姬诗敏……他是真看不上眼! 都是那毒妇缠着她,才让他毁了。 卫熙恒恨意滋生。 再比如 晚归的颜宓端坐案桌前,桌上的烛火摇曳。 两个时辰前,她在永昌伯爵府见了宣嫒。 宣嫒正收拾着细软,她眉梢眼底仿若也有了点点笑意。 颜宓给她请了安:“我听闻宣家姐姐要离开盛京,可是真的?” 宣嫒同她也算有些交情也私下多次谈论诗词歌赋,颜宓这般问,更不觉冒犯。 “不错。” 她让下人看茶。 “我的事你也知晓。万幸娘家体恤。自和离后,登门的媒婆也有不少,可我到底是怕了,阿娘知晓我的心思,没提再嫁的事,媒婆也一并给撵了出去。” “我也算是解脱了。” 宣嫒温声道:“曾有一人言,女娘不该居于一方天地,我便想着出门走走。” 颜宓看着她,也没绕圈子:“途中若是没有说话的人,宣姐姐不妨带上我。” 宣嫒很是吃惊。 这实在不像是颜宓会说的话。 “邹家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也莫为此心焦。” 宣嫒当她是受不了刺激,想逃避。 可颜宓却知她有多清醒。 一阵风袭过,烛火险些被吹灭。颜宓却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桌上除了烛火,茶具,还有的便是紫檀木匣子。 颜宓眸中无喜无悲,指尖却温柔缱绻的落在匣子上。 这是……几日前谢珣送来的。 那日,她得了谢珣的信到底去赴约了。 她到时,谢珣便已等候多时。 颜宓落座,不敢去看他的眼:“谢世子寻我出来,所谓何事?” 谢珣给她沏了杯茶,言行举止斯斯文文的:“我准备对付颜家。” 这一句话,突兀又冲撞。 “谢颜两家的恩怨,颜娘子可知?” 颜宓的手紧了又紧。她不可否认来见他时,即便早就下了决心,可仍旧有过一丝可耻的动摇和期待。 可这一句话,将她彻底打入冰窖,浑身又冷又寒。 她笑的牵强:“知。” “可颜娘子有一事不知。” 谢珣掩下情绪:“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查姑母落水一事,也总算有了结果。她并非失足,是为人所害。” 他说:“是颜坤。” 颜宓面色一白。 谢珣又道:“过些时日,我便要对付颜家了。”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8章 念念终有回响 颜宓的唇在抖。 她从未想过颜坤会害谢芙。 她羞愧的不敢再待。 “我说这些,并非故意让你难堪的。” 谢珣将桌上的几盘点心朝颜宓那边递。 “这是酒楼最出名的几道点心,我想着女娘都爱吃,便给你点了几道。” 颜宓没去取。 她低低道:“世子同我说这些做甚?我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女娘,颜家有罪,家父不仁不义,害了谢家女,世子要做什么,无需同我言,这是颜家欠了十余年的,该还的。” 她……到底还是懂是非的女娘。 谢珣看向颜宓的眼神不似寻常,多了股外人无法参透的意味。 “家父?” 他念着这两个字眼。最后又将右手侧的匣子送过去。 “前些时日下雨,书房字画跟着受了潮,我便命下人趁着天晴将书房的物件一并搬出来晒一晒,顺便再将书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道。却发现了此物。” 他知原来的谢珣心里有人。却一直不知是哪家女娘。 直到发现这匣子。 “想必,颜娘子已知你非所生蕖熹。” “那伱可有想过,你也并非颜坤血脉。” 颜宓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实不相瞒,除了调差姑母一事,我又查了另外一件事。当年去颜家的稳婆也招了,蕖熹生的是死胎。” 只可惜这件事,真正的谢家子至死也不知。他一面对颜宓心生情愫,一面又愧对谢芙。两两之间如何抉择都是错。 以至于,他生前没能同颜宓上一句。 ——颜家的,又来送我出征啊?每次都藏着人群里,还当我瞧不见?这次归期不定,但你若敢说句舍不得,那我打完胜仗回来便娶你成不成?” 一步失策,满盘皆输。全都成了遗憾。 颜宓失态的不慎打翻面前的茶盏,茶器坠地,茶水四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她睫毛颤动,压抑着阵阵的难受。她的唇动了又动,最后成了一句。 “谢世子告知。” 谢珣问:“还不打开看吗?” 不知为何,颜宓竟然不敢去碰匣子。 手有些抖,开锁的过程也变得极为煎熬。 终究‘啪嗒’一声。 里头装有碎成两断的狼毫,早就不时兴的珠花发白了的发带。还有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那些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爬上女娘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头。 狼毫是她的,珠花是她的,发带也是她的。 颜宓拿起狼毫,便察觉指尖触感粗糙,像是被刻了什么字,她细细去辨,是宓字。 是后来刻上的。 若不是匣子的秘密被发现,怕是无人可知,那原来鲜衣怒马的谢珣,竟然也有搜集这些的癖好。 颜宓心思乱的很,而后,她在匣盒最里头,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那是我放进去的。” 他温声笑:“我想,颜娘子真正该还的人,并非是我。”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愈发摇曳的厉害。颜宓不再去想,可又止不住的去想。 她的眸色越来越淡。 ‘噗呲’一声。 烛火彻底熄灭。 屋内也彻底黑了下来。 晶莹的泪砸了下来,顺着姣好的脸蛋滚落。 谢珣。 谢珣。 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的念。 她以为是一厢情愿,却不知念念终有回响。 黑暗中,她唯有轻轻叹息一声。 ———— 翌日一早,喜鹊啼叫不止,蹦蹦跳跳的在屋檐上嬉戏。 一切都在预料中发展。 早朝期间,爀帝的精神并不好。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应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 昨儿的事,众朝臣心有余悸。便是有事也不敢今日提。 然,崔韫动了。 他不疾不徐的行礼。 “衡州知府周章平一案,疑点重重,未有大理寺的批准复审,刑部却早已将人缉拿入狱。” 这是很早之前的事,他曾在爀帝面前提及,可爀帝却让他的手不要伸那么长。口口声声维护邹威。 崔韫看向邹威。 “可我却得知十日前,周章平便死于牢狱,邹大人可否能给个解释?” 周章平死了? 舒御史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他很快上前:“周章平是衡州百姓眼里的父母官!这些年功绩件件摆着!偏偏有官员吃饱了撑的指控他贪污,剥削民脂民膏。” “他好不好,衡州百姓最是清楚!这些时日,衡州的人一批又一批来盛京无非都是为了周章平的事,奔波无路只能刑部衙门那里日日堵着!就等着事情查清将人接回去!百姓能做到这个份上,臣便觉得,他是个好官!” “邹威!人是怎么死的!” 邹威煞白着脸,吓得伏地。 就在这时,外头侯着的公公入内。在应公公面前低耳几句。应公公思忖一二,附在爀帝耳畔低语。 爀帝疲倦不已,到底还是:“宣他进来。” 很快,谢珣一身便服入内。和边上着官服的臣子,形成鲜明对比。 谢珣入殿,跪下。 辅国公上前几步,至谢珣身侧,掀官服跪下。 “虽说不合时宜,可臣有事要奏。” 他身子挺的极直:“臣妹谢芙被害身亡,求皇上做主。” 此言,同样惊起千浪。 颜坤大惊。 昨日的事,令爀帝一宿未眠,本就不安。可偏偏一桩事跟着一桩事,让他焦躁不已。 谢珣将手中之物恭敬的呈上:“这便是罪证。” “姑母之死祖父心怀愧疚,受不了打击,为此缠绵病榻,短短一月,谢家办了两场丧事。” 他虽不着官服,可也是实打实的武将,自然可称臣。 恭亲王上前:“什么意思?是为人所害?” “王爷可还记得十九年前的布政使朱大人?” 不等恭亲王说话,爀帝便道:“朕记得,当年派舒御史去彻查朱府,他畏罪自杀,那朱夫人卷钱财至今未有踪迹。” “皇上,并非自杀。” “朱大人是为人所害。” 谢珣看向冷汗连连的颜坤。 “都说朱夫人患有痼疾,平素见人也全都戴着幂蓠。” 他一字一字的问:“可臣刚得了朱夫人生前的画像。正同颜夫人有八成相似,便问问,颜大人可知她身在何处?” 这一问,实在耐人寻味。 颜坤耳边嗡嗡直响。险些站不住。 他听到谢珣道:“臣指控颜坤,一杀我姑母,二杀害朝中重臣,三更犯欺君之罪!”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9章 我得一头撞死,方能显得刚烈? 金銮殿内上下严峻。 然,提督府一早得了卫国公夫人亲自送来的退婚书。 为此,颜太夫人总算舒畅不少。 早膳期间,对蕖熹也难得有了好脸色。 二奶奶是个精明不过的,当即亲自布菜,说的也都是些漂亮话。 「婆母,仅此一遭,咱们宓姐儿也总算是脱离苦海了,这其中虽说曲折了些,可结果总是好的,您误伤了公主,但也是事出有因,官家是最通情达理的贤君,自不会怪罪我们提督府。」 说着,她睨向蕖熹,说的话却变得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这往后啊,宓姐儿的夫婿,大嫂你可得擦亮了眼好好挑。可莫再害女儿了。」 蕖熹这几日被关,也就今儿处理退婚一事,这才得以出了房门,解除禁闭。自上回同颜坤闹翻后,她是彻底恨上了所有人。 当即就要冷声斥。 就在这时,主院的婆子喜色上前:「太夫人,娘子来了。」 颜太夫人忙搁下银筷,朝门口看去,只见女娘款款而来。 「可用饭了?」 「瞧你这几日瘦的,回头得让厨房多炖些补品。」 颜太夫人还想说什么,便见颜宓冷冷清清的,眼神无波无澜,像个活死人。 她莫名心慌。 蕖熹沉脸,恶意一并发泄在颜宓身上:「见着长辈还不行礼,是什么规矩!你是愈发不得体了。」 她端着姿态,好似前后都是在为颜宓考量:「退婚到底对你日后婚配有碍,虽说是好事,可你的名声照样有毁。众口铄金人言可畏,令祖上蒙羞。说到底还不是你留不住郎君,眼皮子底下竟然出这种事。我看这些时日你就莫出门了,也合该反省,偏你昨儿还敢晚归?」 颜太夫人闻言当即将面前的碗碟掷地。 屋内伺候的奴仆忙吓得跪了一地。 然,蕖熹却只是笑笑,丝毫没有往前忙认错讨好的姿态。 「婆母,儿媳管束女儿,天经地义,您到底不该插手。」 「往前,我敬您。可我也想开了,这通家上下,我不曾对不住任何一人,婆母,您说呢?」 寥寥几句,颜太夫人当即一噎。她浑身都在抖。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好意思提? 二奶奶听得云里雾里,刚要出声,颜宓动了,她几步来到蕖熹跟前。 蕖熹坐着,她站在,故高前者那么一截。 「婚事是颜家定的,退婚是卫家退的,昨日一事,是卫熙恒同五公主不顾纲常,光天化日行苟且之事,我竟不知,这件事从头到尾还是我逼的不成?」 她说话的语调仍旧是温温柔柔的,可每一句话却让人无法反驳。 「还是说,我得一头撞死,方能显得刚烈?如此才不会留下诟病?」 蕖熹从未想过,最容易拿捏的颜宓竟然敢犟嘴! 她如何不怒? 「你——」 「实在放肆!」 颜宓立在那里,神色难辨。 她低声喃喃。 「过些时日,便是我的生辰了。」 她直视着从未给过她半点温情的蕖熹:「可思来想去,也不知这生辰该不该过。」 颜太夫人莫名的惶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怕是得失去这个孙女了。 屋内,最是心大的无非是二奶奶。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颜宓,莫名的雀跃。 颜宓敢怼蕖熹! 这是好事! 可她心口不一道:「哎呦,这件事可见你是委屈了,快坐下,你阿娘虽然不地 道,可母女之间不该——」 一语未完,颜宓轻声道:「毕竟,我的生辰合该是前一日。」 「我亲自问了接生稳婆,当年你生的是死胎。」 那时蕖熹刚回提督府一年之久,可她的境遇并不好。 当朱夫人那些年,她养尊处优,受尽宠爱,那朱大人也算用情至深。 即便颜坤当时的官职不如朱大人。可她总想着回到颜坤身边,尤其得知颜坤要娶谢芙后。执念也就成了魔。 这是颜坤的第一胎,他自然上心。可偏偏是死胎。 于是,她便命身边的心腹从外头花十两买了刚出生的女婴。 二奶奶:??? 蕖熹一滞,对上颜宓那双眸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颜太夫人瞳孔聚缩,沉重的阖眼,拨动佛珠,可如何也无法平心静气。 直到她听到这么一句话。 「我要离开盛京了,颜家给的,我全都不会带走,一个时辰后便启程。」 「不行!」 颜太夫人倏然起身。 「你是颜家女!是哪个嚼舌根的敢胡诌?那些话你也听?」 「离开?你去哪儿?你哪儿都不准去!」 「我来此,并非是让祖母点头应允的。」 二奶奶也跟着皱眉劝:「你这孩子,魔怔了不是?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叔母是一个字也听不懂。母女间哪有隔夜仇,你总不能因一时之气,就不认你阿娘了吧?阿娘不认也就算了,这祖母都不认了?」 颜宓:「阿娘?」 她眼神转冷。 「我的阿娘千好万好,可不是她能比的。」 她的身世也知道了。 生父早已亡故,祖母眼皮子浅,转头将她买了,只为银子留给小儿娶媳妇。 她的生母含辛茹苦的生下她,昨日生产,本就虚弱,醒来却不见榻侧的幼童,可一抬头却见刻薄的婆母笑容满面的捧着银子。 ——找什么找,卖了。 ——女儿都是赔钱货,你朝我嚷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大郎为了你。大郎死了,难不成绝后?等你小叔娶妻生子,回头过继你名下,这才是理儿。 她踉踉跄跄的追出去,可马车早就驶远。只有泥地里的车轮印证明她刚出生一日的女儿丢了。 「我生母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妇人,没人人脉,没有权势,同夫家闹僵,一路来寻其中波折无人可知。权贵面前不敢鸣冤击鼓,寻到我了却无奈平庸也不敢偷偷将我带走,只能将血水往肚子里吞。」 颜宓说着,低低的笑。 「再后来,她才有了机会入府当奶娘。」 生母对她是真的好啊。 面面俱到的同时,怕她冷了,又怕她饿了。每月月银毫不吝啬全部花在她身上,买糖,买各种女娘玩的物件。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0章 我留不住她了,留不住了 那个妇人总要刮刮她挺翘的鼻子。 ——学业重,小娘子怕是累坏了吧。 ——读书识字是好的,我是穷苦出身,莫说字了道理也不识几个,可每日瞧见小娘子得夫子夸赞,我总是欢喜不已。你好了奶娘便好了。 在她被颜桉欺负后,奶娘为了护她,不慎推了颜桉。 最后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 “我花了五百两。” 颜宓说的很慢,却仿若凌迟。 “想法设法的去疏通,想法设法想把人救出来,银子花了,可不过半年,她就死在了牢狱里。” 颜太夫人不敢再听,可女娘的话温温柔柔的传来,由不得她不去听。 “我如何不纳闷我只当她身子骨差,牢狱并非是人待的,我更恨自己给的银子太少了。” “可我如今相通了。” 颜宓看向颜太夫人。 “想通了当年我苦苦哀求,为何你也不愿松口,将她放出来。” 明明只需提督府的一句话。 “宓姐儿。” 颜太夫人忙要拉住颜宓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可这些年,我是真心疼你啊!” 她警惕蕖熹,也便早早在她院里安插了自己人,如何不知颜宓是外头抱的。 可不知怎么了,看了一眼她就喜欢。 她不能接受颜坤同蕖熹私下那些肮脏事,可她也享受着颜家的风光,她舍不得怨怼颜坤,自然全部恨在蕖熹身上。 哪哪都瞧不上她。 可便是揭穿了蕖熹,又如何?若她鱼死网破,只会害了颜家。 “这十余年我养你在膝下。” “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我教你处世之道。没有我,哪里有如今的你。” “是,我知晓她的身份后,便彻夜难眠,故,生了私心。” 她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娘,总算没了往日那华贵。她泪光闪烁。 “可你也该体谅体谅我。” 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颜宓看了眼天色。想起几日前她抱着匣盒朝那人的对话。 ——欺君之罪,官家会如何处置? ——灭九族也不为过。可若有人要保他,只怕会是轻飘飘掀过。 他说。 ——多数为后者。 提督的身份居高,爀帝若真砍了他脑袋,只怕无法把持势力平衡的局面。 谢家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这一次能将颜坤彻底打入地狱。 砍了脑袋多没意思,总要慢慢折磨才好。 颜宓垂下眼眸。 “不原谅。” “我是,她也是。” 颜太夫人忙道:“祖母错了。” “颜家造的孽太多了,绝不是一句错了就能行的。” 不知为何,蕖熹听的心惊胆战。直到一群官兵凶神恶煞的破门而入。 “颜夫人,跟我们走一趟。” 颜宓仿若置身事外,她一步一挺直止腰身往外走。 颜太夫人追了两步,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被身后婆子眼疾手快的搀扶住。 颜家彻底大乱,蕖熹挣扎着却被押走。 “宓姐儿!” 颜太夫人的眼里好似只有那着青莲色罗裙的女娘。 二奶奶焦虑:“婆母,大嫂这是犯了什么事?可要遣人出去打听打听。” “我留不住她了,留不住了。”颜太夫人只是道。 而颜宓终究脚步一顿。她转身快步走回去,女娘温婉不过的面容沉静不过。 颜太夫人混沌的眸色一亮。 颜宓跪下,给颜太夫人磕了个头。 这一跪,是跪谢多年养育之恩的同时,何尝不是断了所有的情分。 做完这些,颜宓这次头也没回,彻底离开了这座困了她十余载的牢笼。 ———— 盛京城外。 眺望台停靠着两辆马车。 韦盈盈来回的走,晃得沈婳眼疼。 “今儿也怪,原先早就该下早朝了,可我父亲却至今未归。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你叫我来此作甚?这郊外风大,天儿虽明媚,可到底还是有些冷的。” 沈婳:“送行。” “送行?送谁?” 沈婳看了眼天色。 “我在想一件事。” 她在想,蕖熹也是够恶毒的。 好好的朱夫人不当非要回到颜坤身边。 有卫国公府牵线,颜坤不得不低头,他狠蕖熹,更恨那个提拔他的朱大人。 毕竟……他这种人也知耻辱。 尤其是蕖熹躺回他身侧。 而当时的朱大人恼怒不已。却发现人财两空,最后还背负了个贪污受贿的罪名。 没等他找上颜坤。却被他杀害家中,成了畏罪自尽。 韦盈盈凑近:“什么事?你且同我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沈婳一眼难尽的看着她。 “你又给三皇子送钱了?” “自然,刚发月银了。我这几日运气甚好,总能捡着钱。你是不知,我昨儿还说韦珠珠那个贱人买了的手镯极为漂亮,今儿一早就被我捡着了,我转头就拿去卖了。一并送去三皇子府,他还不收,最后拗不过我。” 沈婳微笑:“你刚刚再问我想什么是么?” “我在想,你的脑袋是被门夹过吗?” 韦盈盈:???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永昌伯爵府的马车缓缓停下,颜宓俯身而出。 韦盈盈:??! “别是送你吧?” 宣嫒知晓几人有话要言,当下同沈婳说了几句,便在车厢里等着。 “你要去哪儿?” “颜姐姐,你——” 颜宓遗憾:“我大抵是没法赴你的喜宴了。” 韦盈盈努力消化这件事。 沈婳缓缓起身:“还回来吗?” “不知。” 女娘抿了抿唇:“那……你还会嫁人吗?” 颜宓看着她,柔柔一笑,仍旧是沈婳初见的模样。 谢珣,怕是此生都忘不了,放不下了。 可匣盒里装着只写了寥寥数语的信。 信中说。 让她找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郎君,如此他才安心。 “我也不知。” 她的嗓音消散在风中:“可大抵会吧。” 一炷香后,车轮再度滚动。 眼见马车越来越远,韦盈盈没绷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婳,我闺友也就这么几个,成婚就只有你在了!” “你的婚宴,我怕是也没法去了?” 韦盈盈哭的不能自抑:“什么意思?” 沈婳收回视线:“我也该回丰州城了。” 韦盈盈哭声一顿。 她有些崇拜沈婳。 “所以,你勾搭了崔侯,得手后又准备把他给扔了?”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1章 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这的确像是沈婳能做出来的事。 韦盈盈为她考虑,免不得语重心长的说教。 “算起来,我年长于你,你虽有主见,可有些事也合该有人出面点拨。” 沈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崔侯是什么人?他是你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吗?伱这胆子是真大啊!莫说是回丰州城,便是你隐姓埋名躲着,他也能掘地三尺将你寻回来。” 沈婳继续面无表情。 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韦盈盈心焦。 “你可知寻回来会如何?” “话本子里头的郎君可都是要报复折磨,就把你关在常年不见天日的黑屋里,用足有手臂粗的铁链将你锁着,我就问你,怕不怕!” 沈婳沉默。 “当然,崔侯如此皎如月,端方自持的人绝不会这般丧心病狂,可他是大理寺卿,对付犯人的手段随便拿出一件落你身上,你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住。” “这些时日我是看在眼里他对你是了?” 沈婳舒展的眉心缓缓蹙起:“还未。” 她还在纠结该怎么同崔韫提及。 毕竟……丰州的事若不解决,只怕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回盛京城的路上,两人共坐一辆马车。刚入城不久,中途,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是一道亢奋的嗓音。 “沈妹妹!” 姬霍看见谁都喊妹妹。 “呦,韦妹妹也在。” 他身上有了银子,这次出门是给小妾买胭脂水粉的。却不想还能撞见这两人。 他坐在马背之上,侧头道。 “昨日一事,邹府后面的事你们没见着,实在可惜了!我必须同你们说说。” “看绣品?看什么绣品!走走走,哥哥请你们喝酒!” “那可是上好的佳酿。” 他很得意:“我付银子!我有的是钱!出门还能让你们花费?你们也忒看不起我了。” 很快,几人移步一线天酒楼。 沈婳也不太清楚邹府后头的细节,故,她拖着下颌,八卦听的很是有劲儿。 更别提韦盈盈了。 姬霍为了凸显他的英武,免不得言辞夸大。 “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闹成什么样。床也经不起那两人造的,都塌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推波助澜!说到底,我这次对谢珣,崔韫是很失望的,一个溜的早,一个就看着什么也不做!毫无狭义心肠!也得亏我去了。” 沈婳:…… 韦盈盈信了,她甚至对姬霍另眼相看。 姬霍给两人倒了酒。故作神秘道。 “偷偷给你们透个底儿。” 韦盈盈屏住呼吸:“你说。” “我昨儿个夜里去卫国公府偷听墙角了。” “卫熙恒躺在床上,动都动不得,大夫说他这辈子都不举了,人一走,他一个大老爷们夜里哭的跟猫叫似的,哈哈哈哈哈。” 沈婳蹙了蹙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叫上我?” 韦盈盈:“对啊!我也是空的。” 姬霍听着两人的话,莫名的自我谴责。 “那我今日还去,你们一道吗?” 说着,也觉得语气不够有四人帮领头的气势。 姬霍一砸桌子:“行了,回头叫上姬纥,咱们四个一同出动。” 韦盈盈思忖一番:“若是被发现了——” 沈婳拿腔作调:“你说的什么话?有世子在,他还能护不住我们?韦娘子,你若是小看世子,我是绝对不答应的。” 姬霍:!!! “别怕!” 他好不得意道:“就算被卫家人发现了又如何?我们就是去砸场子怎么了?卫策那老头敢有意见?” “本世子看来,卫熙恒若是条汉子。就该从床上爬起来,来接我们。”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2章 沈婳!会骗她吗! 听着豪言壮语,沈婳喝着酒,酒香四溢,口感的确不错。度数也很浅。 足尖轻点地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圈。 韦盈盈是个嘴快的,不过多时,就将沈婳回丰州的事给抖了出去。换来姬霍惋惜扼腕。 他很难过。 可很快,他心生一计,又乐了。 “我看也别改日了,你这会儿就走吧。崔韫下朝回来,发现媳妇儿跑了。那就有意思了。” 话音一落,他是彻底也不愿做人了。 姬霍眼儿一转,见沈婳酒盏空了他又给添上,字里行间算计满满:“哥哥同你说,这男人啊,最是负心薄幸,我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崔韫瞧着正经没准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这一走也不怕他转头就同别家女娘好上了?” “不担心。” 沈婳倒是笃定,她娇柔做作的翘起小拇指,抬着下巴,明艳动人:“有我这个明珠在前,他自然不会看上旁的胭脂俗粉。” 说的有些道理。 姬霍险些要认同。 “就算他不会,也防不住有心之人乘虚而入。” “就明着和伱说吧,男人没几个靠的住的,甚至往往那些明着正经的,私下没准玩的比谁都厉害。那楚家嫡子,早些年多风光,身世好,品行也好,家中早早为他定下婚约他当年为了那女娘,只怕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带眨眼的。” 这件事,韦盈盈自然也有所耳闻。 当时盛京同样闹的人尽皆知。 “不错,偏偏那女娘生母去后,回了老家守孝三年,那用情至深的楚公子不出一年就同嫂嫂的亲妹妹好上了,闹着非要退婚。” “退婚后,也不知哪儿染的恶习,书也不读了,整日朝秦暮楚烟花柳巷。” 沈婳听进去了。 她觉得的确有些危险。 崔韫那种狐狸精。若要勾人,只怕整个盛京的女娘全部如痴如狂。 那……她得赶在离开盛京…… 女娘眼眸微微一闪。 男女脱光衣衫躺一块儿,很是怪异,沈婳想着便有些耳根泛红,也难以接受,她甚至不明白,夫妻间夜里各睡各的,不成吗? 非要不着寸缕才算圆房。 如此……羞耻。 那种私密的地儿,便是再亲密,也不该让郎君瞧见才是。 可…… 沈婳艰难的下了个决定。 给他点甜头让他安分些,女娘还是愿意去试着牺牲的。 脱就脱吧,左右闭眼睡去,待睁眼后天就亮了。 她若有所思的谋划着。 而这边,姬霍就对着韦盈盈一番说教。 “你也是,让我这个帮主很不放心。” “你是我护着的妹妹,照理来说合该配个比姬誊好个千倍百倍的郎君。” 可他便是再纨绔的扬武扬威,也无法让爀帝收回婚配的圣旨。 虽说,姬誊算他三堂哥。可!韦盈盈是他帮派的人!自然是后者更重! 为此,姬霍便充分发挥他做哥哥的能耐:“我寻思着,你嫁入三皇子府,这辈子是没法和离了。但别慌。” 他摆了个风流倜傥的姿势。 “你若愿意哥哥名下有座庄子,留着帮你养男宠。” “姬誊如此怯懦,想来他也不敢说什么。” 沈婳本垂眼深思,可听到这儿。总算露了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真的没有比姬霍还要作死的人了。 前脚离间她和崔韫,后脚离间韦盈盈和姬誊。 他离间谁不好?偏偏惹那两个人? 姬霍见沈婳笑开,生怕她也动了这个心思,忙道:“你就别想了,崔韫那种人,我看不起他,可我更得罪不起。” “韦妹妹,怎么样?” 韦盈盈:“不行,我可是正经女娘。” 养姬霍她都养不起,她哪里还有别的银钱去养男宠。 “如此之言,世子莫再提!听着都污秽。” “我倒不觉得。”沈婳指尖摩挲着酒盏纹理。 “男子能三妻四妾,是因他们养家,正妻相夫教子,那是因她吃的喝的穿的一并是郎君赚来的。” “可你就不同了。” 女娘幽幽,眼眸微微一转:“三皇子府可都是你撑着,庞的府邸男主外女主内,偏你特殊,里里外外都要兼顾,日后若夫妻不合,或是发生了变故,还是三皇子骗了你,这日子过不下去,总要找些新鲜。养几个男宠,想来也不值当什么。” 韦盈盈一愣。 这话若是姬霍说的,她自然左耳进右耳出,不会当回事,偏偏是沈婳说的。 沈婳!会骗她吗! 绝不会! 甚至,沈婳说的影影约约有些道理。 即便那一番话颠覆了她的十几年的观念和认知。 姬纥是中途来的,拖家带口。他身后还跟着乐伽。 乐伽低头玩着手里的折扇,入雅间后稍稍抬眸,待看见坐姿懒散的沈婳,眼儿一亮,无需人打招呼,当即拉开女娘身侧的椅子坐下。 “你比上回标志。”她说的磕磕绊绊。 春猎那次,沈婳是身子不好,如即便抹了胭脂,可病气是骗不得人的,这会儿脸上有肉了,面色红润,来了月事,也慢慢张开了。 这种话,女娘爱听。 沈婳弯了弯眼眸。 姬纥没好气道:“急匆匆传信让我来。别又是不安好心。你这回是要作甚?” 别怪他这么问,实在一入内看到沈婳,他就生了不好的预感。 姬霍环着手,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好似……在场的,就他一个人孤家寡人。 虽然他有很多小妾。 可……他还是孤家寡人。 等等。 姬霍微微坐直身子。 沈婳明艳柔媚,韦盈盈娇俏,乐伽是异域风情的美。 他貌似…… 不介意多个妹妹。 于是,姬霍清了清嗓子。 “乐伽妹妹。” 前一秒还和沈婳小声说话的乐伽警惕看过去。 “可要加入本世子的帮派?” “在本世子的带领下,我相信咱们四人帮总有一日——” 姬纥一巴掌拍他后背:“喊谁妹妹?” “她若真来,还是四吗,就你这样也敢去国子监祸害人?” 不等姬霍反驳,沈婳便皱眉。 “我不喜五。” 韦盈盈出主意:“既然如此乐伽入帮,就把七王爷就踢出局吧。” 姬霍惊喜:“还是你们懂我!” “我的帮派的确不该有除了我之外的郎君出没。”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昨日更新看大家有些沉重,就来点开心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3章 读书人,长点心眼 入夜,四处静寂。 几人到底没去卫国公府,而是目的性很强的去了赵府。 赵家窗下,这会儿趴着五个人。 屋内是朗朗的读书声。 内容深奥,晦涩难懂。同崔绒往日学堂夫子教的,天差地别,沈婳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凝滞,然后困倦不已的打了个哈气。 韦盈盈仇大苦深,小声道:“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乐伽听的很认真,虽然她更听不懂。 姬霍忍着恶心,小声骂:“烦死了烦死了,这书呆子白日在国子监念经,我也就忍了,晚上他还这样!” 姬纥也是不学无术之辈,他心烦意乱:“我这是遭了什么孽,要和你们一道来此。” 自然得了训斥。 “住嘴,本帮派愿意带你一同玩乐,你合该珍惜,知些好歹。” 这一句,姬霍嗓音并未收敛,很快屋内读书声一停,赵梧爱惜的捧着书卷。月色皎洁窗外确有移动的人影。 “是谁在外头?” 姬霍支开窗户,探出个头来,他热情招呼:“赵兄,是我!” 赵梧刚走进,心下一骇,更是下意识后退几步,待认清人后,微微蹙眉:“夜已深,世子在我府上,意欲何为?” “上回同伱说的,你可有放在心上?”姬霍问。 赵梧顾及姬霍身份,他也不敢得罪,不免讪讪。 可他到底硬着头皮道。 “昨儿我回府后为此辗转反侧,可世子,韦二娘子是我点头愿意娶的,两家已交换信物,若我退婚,对她名声也不好,便是她真有些小毛病,我也认了,总归人无完人大丈夫合该包容一二,为了您的一面之词,我便去质疑她的品行,也实在不该。” 他也遣人去打听了,至少打听来的,都是说韦珠珠好的。 他顿了顿,说到重点。 “她八字好,我阿娘就盼着我成亲,昨儿韦二娘子也一道来看她了,肉眼可见阿娘见了她后精神了不少,想来冲喜是有用的。” 话音刚落,窗户那处又探出一个脑袋。 沈婳:“只要来的是你日后要娶的人,你阿娘为你高兴,见了自然精神好。” 赵梧有些意外,阳陵侯府的表姑娘怎也在。 然后……他看到了第三个脑袋。 韦盈盈:“赵公子,擦擦眼睛,韦珠珠那种两面三刀的狠人,你若是娶了,家宅不安。” 赵梧当即黑脸。 韦珠珠在他面前可是提过韦盈盈如何恶毒云云的。 他自然偏向韦珠珠。 可他到底是读书人,说的话也不犀利。 “韦大娘子,我知你和二娘子不合,可她也是韦家的血脉,喊你一声嫡姐,还望你宽厚则个,她性子软绵,从不愿同你争什么,请你莫要继续为难她了。” 姬霍:??要不是他清楚韦盈盈的为人,都要相信这话了。 这会儿,沈婳抬手触向韦盈盈的脖颈处。 女娘幽幽:“你的伤痕倒是褪了。” 她怜惜道:“说了多少次,便是她如何欺压你,你也该忍着,命是自己的,如何能一时想不来就自缢?” 韦盈盈:??? 姬霍:!!! 乐伽若有所思。 姬纥:绝了。 随后,他们齐齐看向赵梧。 赵梧惊愕,显然困惑。 不等他再问什么,就见女娘稍稍撩开韦盈盈的衣摆。 “上回,她用鞭子将你抽打的鲜血淋漓。怕是留疤了吧?” 韦盈盈愣了一下,她努力接戏。 “不要看了。” “是我不该惹怒了她,她没将我打死,也是我命够硬。”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极好。 赵梧:“这——” 他俨然不信。 “怎么可能?二娘子温婉,如何会下狠手?” “韦大娘子你是韦家主母所生,待遇自然高过她,怎成了你在她手下讨日子过活?” 韦盈盈心虚的看向沈婳。 女娘将脑袋稍稍缩了回去。 她温声道:“赵公子为人正直,如何能知后院的腌臜?” 赵梧是赵家子家父是正三品通政司通政。府上也算显赫,可他埋头只顾着读书。 “韦珠珠虽过在主母名下,也算名正言顺,可说到底还是妾室所生。赵公子的是身份摆在那里,不似盛京纨绔,日后自有好前程,你不妨想想,为何赵家会同韦家定亲。” 赵梧毫不犹豫:“因她是好女娘。我父亲自然——” “错。” 沈婳打断他。 “因她最有价值。” “一个庶女,便是翻了天了,若没有价值如何成嫡?” “盈盈她虽是嫡女,如今可没有那个珠风光。” “你家中自也有一番考量。这才肯定下来,世家联姻,无非如此。” “读书人长点心眼。” 姬霍翻窗入内,他一手搭在赵梧肩上。 “走,趁着月色正好,我带你去看看她的真面目。” 赵梧心里很乱。 婚事是父亲定的,母亲缠绵病榻也没精力过问,他是个孝子,父亲定了,也便应了。 可沈婳适才所言,由不得他深思。 父亲……也的确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至少他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可赵梧没什么野心,他只想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更想内宅清静。夫妻琴瑟和鸣。 若韦珠珠真如几人所言,他势必不会答应这门婚事。 可…… 他顾忌颇多:“多谢几人告知,可夜闯深闺,实在非君子所为。” 外头的姬纥等的不耐烦:“和他说什么废话,敲晕了带走就是。” 赵梧没想到还有人! “外头是谁?” 不等他再问,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不过多时,韦珠珠房檐上头坐满了人。 韦珠珠刚准备歇下,却不想韦盈盈闯了进来。她春风得意的挑眉。 “呦,姐姐来了。” 韦盈盈也跟着笑:“来看看你的嚣张嘴脸。” 房檐处,沈婳熟稔的抽开瓦片。乐伽公主在一旁趴着。 姬霍凑近,就差将眼儿贴韦珠珠身上了:“穿的还挺薄。” 就是没有他的小妾有料。 沈婳若有所思。 “沈妹妹怎么不说话?” 沈婳:“五公主同卫熙恒喜结良缘,我寻思着韦珠珠和谁相配。心里有个人选,却不知他可否还活着。” “谁?” 女娘毫不犹豫:“李三。”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4章 你这次是想开了,竟也学会低头了 闻言,姬纥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若是李三…… 怎么,李三韦珠珠做夫妻后空闲时还能同卫熙恒姬诗敏他们夫妇一起春个游? 那盛京的鬼热闹是不会停了。 虽然恶毒,可是……好期待。 沈婳一句话,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姬霍想,他得救人。但很难。 以至于下面的说话声更是清晰。 “姐姐,我知道你是嫉妒我,也不瞒你我昨儿去赵家,赵家主母可是送了见面礼,话语行间可见也满意我。” 韦珠珠披上外衫,白莲花绽放:“父亲说我是韦家嫡次女,这出去后代表是韦家门面,这次账上又拨了我一百两,他是真疼我。对了,姐姐你有吗?” “愣着做甚茶都凉了还是重新去添一杯。” 沈婳惋惜:“你啊,也是凄惨,遇谁是坏,偏偏遇下你们几个。” 韦盈盈忍着没有一巴掌扇过去,她有个屁! “的确如此。” 屋内崔韫放上茶盏,我神色淡淡:“舍得回来了?” 影七仍旧面有表情,可你步伐比往常重慢了是多,足以窥得你的坏情绪。 董婵毓对着烛火,欣赏着你刚涂的蔻丹。 吩咐完,董婵走过去。 崔韫眯了眯眼。 说着,你跨东院的门槛。 “与他何干?” ———— “他忘了韦盈盈母的母家。” 如此毒妇! 你妆容早已洗去有没胭脂的点缀,容色也显得杰出了些。架子却摆的十足:“看来他那次是想开了,竟也学会高头了。” “右左那婚事是彻底黄了。”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赵梧孝顺,此事自是敢惊扰你,可总能登门去里祖府下拜访,只要里家肯出面,赵家主能如何?” 韦珠珠忙奉承:“也是也是,病着才坏呢。” “董婵毓母病后是个厉害角色,为人最是庄严肃穆,你若坏了,掌家权有了是说,再来蹉跎你怎么办?” “他早该如此。” 而屋内,灯火通明。 你想问问。 刚回阳陵侯府。 她念着来时沈婳教她的话。 董婵沿着大廊快吞吞的走着,身前跟着提着灯笼的影七。 董婵眼儿一弯。慢步入内。 “他何时来的?” “喝什么喝?就他那个大蹄子也配?” 这几句话,无疑让韦珠珠飘飘然,她等韦盈盈给她低头,已经等的很久了! 赵大人沉脸。 “若是是韦盈盈母重病缠身,想必董婵毓也有法插手赵梧的婚事。” 赵梧视线沉沉。 韦珠珠一直在留意下头的动静。又何赵大人虚与委蛇周旋一番,直到确定这些人全部离去。 崔韫眸色转深:“怎么,要帮忙?” 董婵觉得我阴阳怪气的。 邹家一事前,就再有回来。 韦珠珠作失落状:“你入门前,八皇子府便是你掌家,可刁奴碍眼,门庭热清,手外有银子,有家产,祖母给的庄子铺面地处偏僻,一年也赚是得几个钱,又掌什么家?是像他。” 原因有法,大一走了! “这次嫁妆,我也听说了,你比我多我阿娘得给你添,父亲和祖母额外还要多给你添。” “官场下赵家主说一是七,我定上的婚,只怕赵公子没意进也难。” 想必同工部尚书私上达成了一定的交易。 这种滋味实在太好。 影七到底开口:“娘子是知,爷同这董婵毓没过交锋,此人心思深沉,虽算是得阴险,可也是为达目的是择手段的人。” 韦珠珠一改嘴脸,七话是说,将茶水朝赵大人脸下泼去。 大廊十步一盏红灯,朦胧婉约。 屋檐下的赵梧一直莫是吭声,等我听到那外,已察觉是对了。 “备水。” 那样的董婵毓和在赵家人面后的温婉有沾半点边。 你用很是是在意口吻故作清低道:“钱财都是身里之物,嫁妆什么你是是在意的。” 男娘眉眼粗糙,你只是侧头是在意一笑。 终于! 刚入院子,便察觉是对劲。 可男娘看见我还挺气愤。 “我比不得伱,也不敢同你比。” 可韦盈盈突然来此,说这些话,实在怪异了些。由不得她深思,韦盈盈便倒了盏茶,亲自送过去。 赵家韦家联姻的事,虽是曾摆到明面下,可邹家赴宴时,工部尚书同赵家主坐在一处,愚笨的也差是少没了猜测。 “的确是嫉妒。” 可是等你出声。 崔韫洗了吗。 我抬了抬眼眸:“你险些以为,沈娘子是乐是思蜀认是清回来的路。以至于那个时辰才归府。” 男娘脚步一顿。 那件事,姬誊像是怕触及崔韫逆鳞,得了坏处前,收放自如,是敢把人逼的太紧。 沈婳正要朝盥洗室而去,可走到一半。 你想了想:“倚翠。” 你转过头,正常小胆的直勾勾看着我。 天色白如墨路下鲜多能撞见人影。 “韦盈盈母昨儿也说了,你有几日活头,等你嫁过去,掌家的钥匙就一并交给你。” “这他该孝顺婆母,最坏那喜一冲,你人便坏了。你日前也就指望他了。” 倚翠凝珠你们全部恭敬的侯在屋里。见着你前,全都松了口气。 “姐姐,他那往前还得敬着你些才是。你嫁的坏,日前赵公子低升,有准看在你的份下,还能扶一扶八皇子,拉他们一把。免得日子过的连异常百姓都是如。” 细白的大手勾了勾崔韫的拇指,眼儿干净浑浊,猫儿般很认真道:“没什么话,等你沐浴完再说坏吗?” “往前种种,算是你错了,他小人是计大人过,莫再同你计较可坏?你阿娘为他的事也算费心劳神,那会你也想开了,是敢再同他作对,日前他为赵家妇风风光光,可你……算了,是提也罢。” “赵梧这种人,也算是盛京外头是错的郎君,从是与人起纷争,性子也坏,赵家又缓着办喜宴。那突然间进了婚,想来各世家夫人只会去揣测赵大人的品行。你日前若要在议亲,只怕得往高了挑。” 我的脸色很难看。 你所言,沈婳有忧虑下。 董婵毓斜睨着你,低傲的扯了扯唇瓣,有伸手去接。由韦珠珠尴尬的保持递着的姿势。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5章 你锁门,打着什么心思? 盥洗室内,雾气袅袅。 浴桶里头洒满了花瓣,倚翠又滴了精油入内。将换洗的衣物放下,这才缓步出去。 沈婳褪下裙裳,脱去中衣。腰细的盈盈不可一握。肌肤柔美无瑕,玲珑粉嫩。 赤足入内,坐下,温热的水浸入,她舒服的喟叹一声。 细白的指尖波动着花瓣,沈婳有些茫然。若是同崔韫直言,未免显得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75章 你锁门,打着什么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6章 你准备好了吗? 她一番举动,最是自然不过,就好似曾在脑中演练数百次。 崔韫喉结滚动。 他来此,是绝无此意的。 也并非头一次同沈婳同榻而眠。可他再克制,鼻尖充斥着女娘身上的香甜,也没法做到不动欲念。 尤其,上回夜里,女娘怕冷,无意识间一个劲的往他怀里蹭。 他被蹭的浑身都热了起来……一夜难眠。 他合该转头走人才是,不该再待下去。 可这会儿,女娘唇红齿白,期待的眼儿,巴巴的望着他。 明明她什么都不懂,可却异常勾人。 崔韫慢悠悠凝睇她一眼,却是身姿颀长朝另一处而去。 沈婳刚要蹙眉,就见男子吹灭几盏灯。屋内光线跟着转弱。 最后只留下一盏灯后,他这才绕过屏风,朝床榻缓步而去,随着走动,他的步子也跟着加快加大。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沈婳分毫。眸色潋滟。 修长如玉的指尖却是异常磨蹭又配合着耐人寻味的一颗一颗解下扣子。 沈婳看的莫名口干舌燥。 她努力不去看这个狐狸精。 她躺平后,去看床顶。可耳边却尽数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听着她被褥下的指尖稍稍攥紧。 “幔帐要放么?”男子的嗓音如暖玉击石,他说的很慢,尤其拉长了尾音。 “你随意。” 沈婳僵硬的继续看床顶,呼吸也乱了起来。 崔韫又体贴的问:“喝水吗?” 沈婳慢吞吞的抠起了墙:“不渴。” 崔韫里衣白的胜雪,长身立在那里,愈发的骨相极佳,清胄贵气。 “那——”他淡淡又言。 沈婳恼怒。清凌凌的眸子瞪过去。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崔韫抬了抬眼皮,这才不疾不徐的上榻。他修长的左腿屈膝,懒散的半靠着。侧头好整以暇的看向缩在角落的沈婳。 女娘默默收回抠墙的手,矜持的问:“你准备好了吗?” 崔韫淡淡的看着她。 女娘慢吞吞的朝崔韫那边靠过去。 她一凑近,崔韫倒是配合,揽了她的腰身,将沈婳提抱在怀里。他略薄的唇瓣颜色偏浅,俯下身子亲啄女娘湿润的唇角。 沈婳半坐他腿上,她有些不舒服的挪了挪身子,唇角跟着一痛。又被吮的直发麻。 他却仍旧是那冷清的模样。 沈婳推搡着,拉着崔韫一道躺下,缩在他怀里。在崔韫的注视下,她慢慢扯过被褥,再将两人一道盖住。 崔韫:…… 饶是他,也猜不透沈婳到底要做什么。 被褥盖上,眼前一片漆黑。沈婳的勇气也往回飙升。 她狠狠心,双手攀上男子的肩,又趴在他耳畔小声问。 “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崔韫揽着她腰身的手倏然收紧。 偏偏,女娘睁着清澈懵懂的眼眸,还在拱火。 她很讲道理。 “也可以一起。” 耳侧传来男子的一声哂笑。他拨开被褥,半遮半掩的床帐内,光线柔和。 他漆黑如深夜,深深看着女娘的娇容,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她的腰间系带。 “说吧。”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沈婳抿了抿唇,她小心翼翼觑他一眼。 “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 崔韫垂着眼皮。 “绣坊的,沈家的,都是笔糊涂账,总要料理。” 崔韫应了一声,他情绪不变,仿佛毫无意外。他看向窝在怀里的人儿:“故为此,你勾引我?” 什么勾引! “我是让你明白,我这次走,不是始乱终弃。” 沈婳免不得细细叮嘱:“待我走后,你得守身如玉。” “衡州知府周章平一事,你可知?”男子的嗓音从头侧传来,他说着与此时毫无干系的事。 沈婳心思被带跑偏。 “他不是被刑部的人抓了吗?” “我今儿在路上,还瞧见不少人堵着衙门,听说便是为了周章平的事。” 崔韫应:“周章平死了。” 沈婳‘哦’一声。 她学着崔韫,也玩着他腰间的系带,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时不时还绕在指尖转個圈。 “死就死吧。” “反正,我不认识他。” 女娘没骨头似的,浑身上下都是软的,白嫩嫩的足也不安分,时不时的蹭着崔韫。 “邹威杀的吗?” 沈婳:“不是他的话,盛京里头想让周章平死的人也很多吧。” 崔韫:“周章平牵扯的事,只怕极多。他是个好官,御史台的人也极力保他,邹威他们也得掂量掂量,不敢下手。” 他心里也有了猜测的人选。 崔韫冷漠:“假死。” 沈婳仰头看他,眼眸湿漉漉的。 “四皇子下的手?” 崔韫对上她,眸中也有了温度。 他说:“姬誊。” 把人救出去,将周章平划入麾下的同时,又栽赃陷害了太子党。这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周章平得民心,若他的死讯传开,只怕衡州不太平。” 颜坤是太子的人,邹威自然更是,右臂去不得,左膀也是如此。更何况这些年,太子本就弱姬妄一大截。 可…… 爀帝若一味包庇,未免太难看了些。这件事也必须彻查。 “颜家一事,官家为此,有意补偿你阿兄,便特地授予指挥佥事一职。且下朝时,只留了六名重臣,提出即刻彻查周章平的死因。” 周章平是被扣了贪污腐败的帽子。这件事御史台也有意彻查。偏偏衡州山高水远,舒御史身子不便奔波。 “我便揽了下来。” 崔韫说:“去往衡州要正巧经过丰州城,且送你回去。” 他一字没提,这事敲下后,爀帝将他同谢珣一并叫入御书房。说了通天的道理,无非是查的结果不重要,做给朝臣看,以息民怒的过程才重要。 “你知道我要回去?” 沈婳有些惊喜。 崔韫将她压在柔软的被褥下,鼻尖抵着鼻尖。 “沈婳,我舍不得碰你,可你也莫高估了我。” 说着,他扯开女娘的系带。 沈婳莫名有些慌,可攀在他肩上的手,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 他低笑,伸手探进去,暖香软玉。细腻的触感令他浑身发热。 沈婳一抖。 “别扭。” 他柔软的唇咬住女娘如玉的耳垂。 “会起反应。”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7章 他啊,可比我们急 翌日一早。 阳陵侯府主院。 崔太夫人头戴绣着精致鸟兽花纹的抹额,通身气派再华贵不过。 “这几日外头闹的难看,我听你公爹的意思是,韫哥儿刚收了去衡州的皇令,此事你可知晓?” 崔宣氏含笑颔首。 “他今儿早朝前,给儿媳请安时提了一嘴。” 崔太夫人闻言,长叹了口气。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77章 他啊,可比我们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8章 你到底会不会? 东院这边, 小厨房的粥热了足有三回,里屋那边还没起身的动静。 在倚翠第四回热粥时,成妈妈总算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这亲事未定,只要没成婚,便该守着规矩。” “倚翠啊,娘子平素你的话还是会听的,你且同她说说。” “若是后头不成了,娘子又有了孕,阳陵侯府不认,这可如何是好?” 倚翠闻言,也不过是沉稳的笑笑。 “侯爷的为人,成妈妈心里该有数。” “娘子也不是糊涂的人,有些事糊涂,有些事儿却自小聪慧,娘子打定主意的事儿,如何劝也是无用的。昨儿若是侯爷有意留此,我定然是要冲进去的,可那是咱们娘子留的人。” 她道:“便真不成了又如何?娘子有钱。有什么可愁的?” “有了身孕就更无需愁了,这后继有人了不说,小主子随娘子姓,还怕养不起吗?” 成妈妈想反驳,可她觉得很有道理。 侯爷和娘子的子嗣定然漂亮的不像话。 何况,崔宣氏对娘子那般喜爱。 倚翠热好了粥,看了眼时辰。到底去了沈婳屋前,手落在门扉处,稍稍一顿,推开。 ‘咯吱’的轻响,仿若惊扰了榻上的女娘,她睁开雾蒙蒙的眼儿。 “娘子,该起了。” 沈婳泛着迷糊把头埋到枕头里。 昨夜支零破碎的画面却清晰的浮现眼前。 他的唇往下,蕴着骨子里的轻浮。 那是沈婳从未经历过的。 她如条待宰的鱼儿。只记得难受的哼了哼。 指尖滚烫。他常年练武,上头还有层薄薄的茧,所落之处,都能燃起火来。 直到—— 她轻颤又不可置信的按着崔韫的手。 “不对。” 她将崔韫的手抽出来。 她嫌弃的要命。 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身上的人。 “你到底会不会?” 女娘稍稍使了点劲儿,他便离了她的身。朝边上一躺。指尖抵着额,冷清的面庞染着情欲,似在忍耐。 沈婳盘腿而作。她颤抖的给自己打了个死结。 她觉得崔韫不害臊。 可又要顾及男子的自尊,不好骂他。 贤惠的沈婳深沉的咬着下唇思考。然后,她嗓音低低软软。 “你怎么了?” 她墨发凌乱:“你不会也好,日后我们同房也都穿着衣裳吧。” “旁人那般,我们也着实没必要学。回头你去问问倪康,若是要小孩,可否有别的法子,这样不舒服。我也有的是钱。” 崔韫眼尾微红,用被褥盖住身下的异样。见沈婳为了证明她有钱,开始显摆她的铺子和产业,当即将人往枕头处按下去。 “安寝。” 他很快收手,甚至身子朝外侧去,和沈婳拉开距离。 沈婳怔神。 “不抱吗。” 崔韫语气很淡,还很冷。 “不。” 他甚至不看她了。 “你离我远些。” 画面截然而止。 沈婳记恨不已。她绷着小脸,从榻上爬起来。 倚翠如同往常般,抖了抖被褥,开始收拾。却见榻上没有半点血渍。 她的心定了定。就见身侧的女娘小拳头攥起,走回来,不高兴的锤了一下外侧的枕头。 “娘子,谢世子来了。” 凝珠从外头小跑入内。 她刚禀报完,谢珣便走了进来。 见女娘瘪嘴挎着脸,绣花鞋都穿反了,不免微微蹙眉。 “这是怎么了?” 他将手里提的的早膳放下,缓步上前,再自然不过的给女娘披上外衫。 他做事最是细致,披上后又让女娘坐下,这才蹲下身子。 “抬脚。” 倚翠:??? 凝珠惊慌。 沈婳照做。 她半垂着头,仍由谢珣给她换上绣花鞋。 “也不怕着凉,这又是谁惹你不快了?” 沈婳张了张嘴,抱怨的言辞也哽在喉咙间。她总不能和谢珣说昨日的事。 女娘深吸一口气。 “我好着呢。” 谢珣自不信。 “行,女娘大了,也有自个儿的小心思了。” “这此给你带了早膳,辅国公府新招的厨子,手艺颇好,想来合你的胃口。” 谢珣自然瞧见倚翠入屋前搁下的药碗:“我记得你这几日药得餐前吃。” 她别扭:“不想吃。” 她到底怕被谢珣斥,也便很牵强给出一個理由。 “我对药忌口。” 谢珣:…… 他也不知她犯了什么倔驴脾气。当即好声好气又好笑。 “祖宗,我喂你成不成?” 倚翠领着凝珠出了院子,便撞上了外头石凳上数着银钱的影五。两人双双对视一眼,去了小厨房。 一入小厨房,凝珠大气都不敢喘。 “倚翠姐姐,娘子同谢世子未免过于亲昵了些,这侯爷同世子的确是人中龙凤,可总要选一个,不该左右徘徊才是。” 倚翠的手也有些抖。 她也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 沈婳绝不是对谁都能这般依赖的,谢珣看娘子的眼神也不是郎君看女娘的痴迷,以至于让她生了个疯狂的念头。 旁人不知女娘和大公子相处的画面,她焉能不知? 何况,沈婳和谢珣从未在她面前有过半点遮掩。 见她神色恍惚,凝珠便又轻轻的喊:“倚翠姐姐。” 倚翠险些打翻手里的空药碗。 她将心思压下。如往日般沉稳道。 “主子的事,少去多嘴。” “娘子命好,合该得诸多疼爱。” 这厢,沈婳用了早膳,她闷声闷气。 “阿兄是指挥佥事了。” “这样你就不能同我一道回丰州城了。” 谢珣温声道:“你的病未痊愈,可不能来回奔波,上回倪大夫言得将养半年之久,等你好了,周章平的事自早就告一段落,我如何不能陪你一道回去?” 说着,他神色一暗。 谢家姑母一条人命,换了一份官职。也着实可笑。 沈婳往前还要包庇一下崔韫。 可现在。 女娘决定毫不犹豫的出卖他。 “我已然快好全了。如何还要半年?” 沈婳慢吞吞道:“阿兄,他一直骗你呢。”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章节目录 第389章 呜呜呜,他的心像石头 东院。 沈婳坐在石凳上,拖着下颌,看着成妈妈她们忙上忙下的打包行李。 谢珣坐在一旁,手下青筋明显。 想将剑抵在崔韫脖颈处的想法在肆意生长。 在他不敢为了漾漾冒险时,崔韫就变着法的利用关心则乱四个字,将他戏耍! 就这样的人,也想从他手里娶漾漾? 真是做梦! 早知沈婳已大好,他何必把人留在阳陵侯府! 好在!如今把人带回去,也不算晚! 「往后你就同阿兄一道住在谢家。你的院子我早就让奴仆收拾出来。」 沈婳「嗯嗯」应了一声。 她自然愿意跟着谢珣。 可很快,她轻轻道:「可我后日就要回丰州了。」 回丰州,兄妹二人皆知意味着什么。 「阿兄会安排人护送你回去。」 「漾漾不该再麻烦崔侯。」 谢珣:「到底非亲非故。」 沈婳给崔韫惹了麻烦后,心口的郁气散去,她甚至高兴的晃着腿,哼了哼不成调的小曲儿。 「阿兄说的对!」 女娘站起来,监督成贵搬着木箱。 「轻些,别磕坏了。」 「倚翠,我的幔帐可是金丝线所制,你且记得一并带走。」 「这茶具我用惯了。」 「我的兔子玩偶,专门寻个箱子装起来,它值得!」 沈婳里里外外的走。生怕遗漏了什么。 最后,她还不忘顺手牵羊抱着红釉瓷柳叶瓶出来。 女娘回头看了一眼。 屋内空荡荡的。 险些被她搬空。 影五一直跟在她身后茫然无措。刚准备给崔韫递消息,前头女娘的嗓音温温柔柔的。 「影五啊。」 「你是跟我走呢,还是留在这里?」 沈婳步子一顿,她扯了扯唇瓣:「想想你身上的首饰和月钱,再应我。」 正要劝的影五,很快做出了决定。 「这花瓶可重?属下给娘子捧着。」 辅国公府离阳陵侯府隔着好几条街。 坐马车过去还是得废不少时辰。 带沈婳搬离的事,谢珣办的静悄悄的。这显然是个大工程,以至于西苑住着的薛疏月都没察觉。 谢珣直接将人带回去。他其实手头上的事很多,可却陪着沈婳逛了逛新院子。 沈婳一入内,瞧清里头部署后,便红了眼。 倚翠也是一怔,忙拉着成妈妈去收拾屋子。 其实也无需怎么收拾,此地日日都有人打扫,很是整洁干净。只需将带来的物件一一摆上。 很快,留下兄妹二人。 谢珣温声道。 「这是照着你原先的院子一模一样改的。」 他说的,自然是沈宅,沈婳的院子。 沈婳想。 果然!还是阿兄最好了!!! 谢珣:「喜欢吗?」 沈婳毫不犹豫:「喜欢!」 谢珣笑:「你若喜欢,一辈子住这都无妨。」.. 「宜宁依赖你,谢家双亲也是极好相处的人。」 「知道这院子是为你准备的,谢家阿娘还亲自来监工。」 尤其得知上次沈婳带谢宜宁去听墙角后,辅国公夫人非但没恼,还拉着谢宜宁问。 「真去听墙角了?」 「上颜家的房顶,你也是敢。」 「宁姐儿,你若喜欢,明儿也可去,阿娘自不会拦你的,你便是再出格些,也无碍的。」 「沈娘子好动,先前宣家婚宴我便见了,虽有锋芒可却是个懂进退的,我宣家主母回回提到她,便全是赞不绝口。她愿你带着你,是好事。」 虽然,沈婳并不在意她们欢不欢迎。 可听到这里,她还是高兴的。 谢珣带着沈婳朝水榭那处走。 沈婳听到他说。 「漾漾,这回阿兄,也算带你回家了。」 ———— 大理寺。 崔韫未曾闲下分毫。 他要离开盛京,眼前自然有一堆事等着处理。 姜兆捧着各种卷宗来来回回的跑。 主簿在一旁看着姜兆来来回回的跑。 最后没忍住,在姜兆停下来喝水时把人拦住。 「你——」 姜兆:「闭嘴吧。」 「你以为你能闲几时?我多跑几趟,大人多处理几件事,我往后也能少处理几件。免得挤压下来,多半成了我接手,懂不懂?」 崔韫的效率比他高不说,行事还果决。 这次离开盛京也不知何时归,有的事能等着崔韫回来处置,可有些事却等不得。 他得跑,跑断腿他都乐意。 主簿一听,有点道理。 然后他也跑了起来。 崔韫连停下来喝口浓茶的功夫都没。 他神色淡淡,对此未置一词。 即清在一旁恭敬禀报。 「谢世子将沈娘子带去辅国公府了。」 崔韫提笔,动作不减。 他也……并无意外。 沈婳昨夜不可置信的模样再度浮现,气鼓鼓的,像是炸了毛的猫儿。如何也哄不好的那种。 可她向来矜娇,让他上榻,自做不出来在将人踢下去的事。 毕竟,会显得女娘欲求不满。 她顾自生着闷气。 留给他的背影从一开始的。 ——气到炸裂,毁灭吧!冷静!沉住气!不计较!要理智。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求欢被拒吗!是崔韫不行,不是我的问题! ——他怎么还不走!!不要让我赶他!!! ——没错,我还有一口气。 然后,女娘卷走了所有的被褥。只留给他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呜呜呜,他的心像石头。 谢珣得了官职后,势必今日会去寻她。 女娘也绝对会告状。 不过,崔韫一点也不慌,谢珣恼他便恼了。左右他和沈婳都得离开盛京,谢珣继续恼着便是。 日后崔宣氏登门,谢珣还得以礼相待。他那人最吃软不吃硬。 崔韫只是淡淡问:「花瓶抱走了吗?」 即清一愣,真是料事如神了。然后他用一言难尽的语气道:「抱走了。」 崔韫失笑。 姜兆又一次跑入内。 「爷,今日你何时走?」 崔韫也猜出了他的心思。 「不归府了。」 他道:「有什么一并取来。」 这是准备待一宿? ———— 这厢,沈婳在辅国公府待的很是惬意。 用了晚膳后,女娘却时不时看一眼天色。 「倚翠,你去外头看看,可有人来了?」 倚翠很快回来:「无。 」 沈婳不相信的,自己跑出去对着无人的小道看了许久。 她想。 得庆祝一下。 崔韫没媳妇了。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 章节目录 第390章 那可真是遭罪了 而这回,离开盛京前,崔韫都没现身。 沈婳很好。 她一点没生气。 谢珣给她备的马车,自是怎么舒适怎么来。说是豪华也不为过。 他将女娘拉到一旁,细细叮嘱。 “这次送你过去的,都是会功夫的,有八人暗中保护。” 沈婳很满意八。 “这玉牌收着。丰州官员见了,自不会对你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90章 那可真是遭罪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91章 不要和我凑近乎 这句话一出,换来络腮男子大怒。 他是走镖的,时常来往游走于盛京,因生的凶悍,那些店主不敢触他眉头,回回吃哑巴亏。 他多次在这间客栈住下,就是给五分钱。也总要调戏那收银的妇人,就算吃不了豆腐,过过嘴瘾也好。 这也算不了什么稀罕事。 女娘本就是让爷们玩弄的。 他身强体壮看着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91章 不要和我凑近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92章 它也同我那般心悦你 汪续再去看崔韫。 即清上前禀报:“爷,那走镖的宵小,以照您的吩咐,送往衙门。” 目睹女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下,崔韫神色淡了下来,冷冷清清的应了一声。 “嗯。” 等回了房,沈婳嘴角忍不住向上翘。她还克制不住的蹦了一下。 怕被人瞧见,沈婳忙抬手将嘴角拉平。 屋内的烛火染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92章 它也同我那般心悦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93章 所以,你是不服管教? 沈婳昨儿睡的晚,一早客栈楼下便是嘈杂的说话声,扰人清梦,她犯困不已的出了房门。 女娘眼儿含着水雾,捂住嘴浅浅的打了个哈气。 她倚在栏杆处,就见一楼堂间坐着的小胖子。 女娘的意识再慢慢回笼。 丰州新上任知府。膝下唯一独子,算着小她岁余。 即便不愿承认,大祁的律法便是向男子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93章 所以,你是不服管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94章 他若配漾漾,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等改了陆路后,又行了几日,总算驶入丰州地界。 许是时隔太久,女娘的指骨泛白撩开布帘。听着熟悉的乡音,她却生了浓浓的陌生。 崔韫捏着那一缕发丝,想了想,他道:“我将影一留给你。” 沈婳:“我身边的人够多了。” 崔韫也清楚,谢珣在沈婳身边安了不少人。也就没坚持。 “谢世子给 《表姑娘今日立遗嘱了吗》第394章 他若配漾漾,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