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把刀》 章节目录 第1章 你是谁 夜幕之中,车水马龙。 高架桥上,汽车的车灯,组成了一条灿烂的涌动灯河。 人们在此汇聚,又四面八方散去。 随着几声巨响,一辆救护车和一辆小轿车,一起从高架桥上摔了下去,“噗通”一声坠入冰冷黝黑的河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张司九感觉自己像掉进了滚筒洗衣机,高速旋转中,又碰得支离破碎。 最后失去意识。 再恢复,是因为冰冷和呛水窒息。 还没睁开眼,她就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四周都是水,她在往下沉。 她看着头,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张司九感觉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波澜都平复了很多呢。 然后,她忽然也想到了一个问题,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艰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体,怀揣着自己也变成了小孩子的震惊,她僵硬地摸了摸脸,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摸不出来后,她默默的转过身去,做了一个跟对方一样的猥琐动作。 然后,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理论上做男人生活上还要方便点,但做了这么多年女人,她觉得还是不要轻易转换得好。 做女人,挺好的。 “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对方忽然幽幽的出声。 张司九转过身去,对上对方想笑又很纠结还略带亢奋的目光。然后挑眉,觉得不仅这个事儿挺神奇,就连这个人也很神奇。但她依旧对上了对方暗号:“鹏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 “爱因斯坦?”对方眼睛都亮了三度,那感觉,像是看见了什么亲人。甚至兴奋地搓了搓手! 张司九淡定的回:“居里夫人?” 眼看对方还想问,张司九干脆利索的抢过话:“你是谁?这是哪?” 对方噎了一下,总算想起来现在不是玩暗号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叫杨元鼎。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刚我还是185的成年壮汉——” “我也是。”张司九言简意赅。 杨元鼎眼睛瞪得溜溜圆:“兄弟!你也是185的成年壮汉?!那你比我惨多了啊!你现在一看就是个小女孩!” 他上下打量张司九,目光充满同情。 张司九:……好想把他送去神经内科好好照一照ct。看看是不是进的水压迫到了脑神经。造成了什么逻辑障碍。 她抬手揉了揉还疼着的脑袋,耐着性子解释清楚:“我是说情况一样,是说境遇。” 杨元鼎“哦”了一声,目光居然有点遗憾。 张司九:或许应该转送精神科? 好在杨元鼎很快就收回了那种目光,惆怅道:“我觉得,我们好像穿越了,你觉得呢?” 他又提了句:“你说咱们现在跳回水里,还能回去吗?” 顿了顿,他又要求道:“不行,你掐我一下,我怎么感觉我像是做梦呢?会不会是昏迷了,然后就产生了幻觉——” 张司九感觉,在对方的唠叨下,自己的那点不安和震惊,已经彻底消散得连渣都不剩了。 她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先去掐他一把好,还是应该先去晃一晃他的脑袋控控水才好。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穿越还让可怕,那么一定是和一个185的话痨一起呆着。 章节目录 第2章 怎么办 但话痨也有话痨的好处。 几乎不给张司九分析的功夫,杨元鼎就已经将他们目前的情况说完了:“我过来之前,是在高架桥上,当时我车被撞了,直接从高架桥上摔下去。估计这就是穿越原因?” “我当时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就被你拽着在水面上了,你呢?” 然而杨元鼎虽然是问句,最终却没给张司九说话的功夫:“你说咱们要不要试一下能不能死回去?但是我感觉应该不能。你说呢?” 杨元鼎继续自顾自话:“既然回不去,那就得想想怎么生活下去。哎,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看衣裳像是古代,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而且看起来你家比我家穷太多了,你衣服上都是补丁,而且头发焦黄焦黄的——” 头发焦黄焦黄的张司九不想理他。 “对了,我看小说都说能继承记忆,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有吗?”杨元鼎这一次终于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快了,于是眼巴巴等着张司九回复他。 本来不想理他的张司九:……算了,难兄难弟计较什么? 她仔细感受一下,然后摇头:“没有任何多出来的记忆。” 杨元鼎苦着脸叫唤:“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那不是要穿帮?你说咱们会不会被烧死?” 张司九沉默片刻,受不了他的聒噪:“你可以装病。” 杨元鼎一愣,“装失忆吗?可我也没撞到头啊!要不我撞一下?” 他显然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就开始低头找石头。 张司九默默望天,语气难得沾染一丝嫌弃:“小孩子受到惊吓,很容易有应激反应。也就是民间说的丢了魂。但这其实是精神上的保护机制,避免精神崩溃成为疯子。你装呆就行,假装丢了魂,等摸清楚情况了,再恢复。” 杨元鼎一脸亢奋:“妙啊!兄弟你懂这么多!你是干哪一行的?” 大兄弟张司九沉默三秒,吐出冷冰冰两个字:“医生。” 然而下一刻,杨元鼎又冒出了许多问题:“医生啊!听说医生工资特别高!待遇特别好!不过就是读书时候辛苦点!是真的吗?对了,你中医还是西医?今年多大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面对这些问题,张司九终于忍无可忍:“那边有人过来了,像是找你的。” 她感觉,自己不是穿越了,她是来参加户口大调查的。 杨元鼎一扭头:“哪来人了?” 然后还真看见几个人朝着这边跑过来。 还有人大喊:“小郎君!” 杨元鼎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临阵磨枪装呆,还不忘问张司九:“大佬你看我这样像吗?” 张司九慢悠悠道:“再呆一点,记得这种时候,千万别说话,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用回应。” 杨元鼎用力点头:“记住了!” 张司九扭开头:应该不会憋死他吧?大概? 随后杨元鼎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来都来了,咱们还是要坚强一点。半个月后,咱们在这里碰头?” 张司九没拒绝。初来乍到,信息交流非常重要。 很快,那几个人已经跑到了跟前。 一共四个人,三个人都扑向了杨元鼎,看那样子,恨不得将他从里到外扒拉一遍,检查清楚。 杨元鼎任由他们扒拉,当场就已经开始了他的灵魂表演—— 张司九看得不由摇头:这个演技,在医院里装病的话,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行啊他! 但显然其他人是没看出来的。 而剩下一个人,一把拉住了张司九,又惊又喜:“九娘,真的是你!你没事!” 张司九也迅速进入了演技状态,一脸呆,反应慢三拍的转过头去看人。 杨元鼎在旁边看着,再一次心生佩服:牛啊!大佬这是被医学耽误了的影后啊! 从杨元鼎面部表情读出了他心里活动的张司九:……怕不是个二货? 四个大人则是发现了两个孩子的不对劲,当即对视一眼,有人猜测道:“莫不是丢了魂了?” 其他人纷纷赞同,然后都愁眉苦脸起来。 而跟张司九说话那个人更是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哟!九娘家里本来就出了事,这下连九娘也出了事,这是要出人命啊!” 他这么一说,抱起了杨元鼎的人也忍不住多问一句。 那人就懊恼道:“九娘爹没了,消息传回来,她娘就惊得难产了,接生婆让去请大夫,九娘就想过江去请,结果没想到,船都翻了!” 听了个全部的张司九:???同人不同命?他是少爷我却这么倒霉? 她忍不住重新打量杨元鼎:天选之子? 很快她收回目光:除了运气好,其他一点也不像。 杨元鼎也有点懵,不过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多了点同情。 不过,几个大人都没有耽搁的心思,来找杨元鼎的人匆匆道:“不管怎么说,先将孩子送回去吧。看这样子是吓着了。两人能被浪冲上来,已经是奇迹了!” 抱着张司九的人也苦笑点头:“是啊。先送回去吧。” 两拨人匆匆分开,各跑各的。 张司九任由对方抱着,一路悄悄观察。 低矮的房屋大多数都是黄泥和茅草建造的,偶尔有青砖瓦片的,简直凤毛麟角。 而且,随着一路上景象,她渐渐的,竟然涌出来一股熟悉感,像是这里她很熟悉,很了解,生活了很多年。 最后,张司九一路被带到了一座茅草房和砖瓦房的混合宅院前,那院子在古朴中,透出一丝丝的……贫穷。 抱着张司九的汉子在门口喊了半天,也没人应,最后挠挠头:“九娘,你进去吧,也许他们在忙。你家有产妇,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就把张司九放在门口,轻轻推了一把。 张司九盯着院子看,感觉很熟悉,猜应该是原身小姑娘的家,于是她就进去了。 那汉子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江边上的情况,就赶紧又走了。那边还要人手呢! 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四周安安静静的,家里不像是有人。 最后,张司九自己开始探索了解新环境。 而凭着心里那股涌上来的熟悉感,张司九直直的推开了一间屋子。 然后又穿过一道小门,到了最左边的房间里。 刹那间,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凌乱不堪。 但更让人揪心的是充满了血水的木盆,还有……床上毫无动静,腹部高高隆起的女人。 那股熟悉的,羊水也血液混合的味道,让张司九一度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医院的产房里。 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溢出,模糊了视线。 张司九一步步走到了床前,端详那个女人。依旧是熟悉而陌生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急切,慌乱,恐惧。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有个声音在哀求“救救她!” 而后,声音淡去,只剩下了属于她自己的思绪。以及……医生的本能。 章节目录 第3章 本能 张司九伸出手指,贴上产妇的脖子。 根据血管微弱的跳动,她判断产妇还活着,只是心率已经低于正常水平。 于是她尝试唤醒:“听得见吗?听得见吗?” 甚至她还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产妇的眼球转动了几下,似乎想睁开眼睛,但却始终差了点力气。 张司九见状,一颗心沉下去:产妇的情况很不好,身体已经极度虚弱,恐怕…… 掀开产妇身上的被子,张司九就知道了原因:大出血。刚才被子盖着,还看不出来,可实际上血已经浸透了半张褥子,产妇整个人就像是泡在血水里。 张司九的脑子里迅速将这个时候可以用的方法过筛。 最终,选定了曾经在老中医手里学到的一个方法:刺激足底涌泉穴。 对于昏迷不醒的人,刺激足底涌泉穴是个很好的办法,但没有学过的人,只能用手指点按的方式,不可乱来。 至于学过的——银针刺穴的效果更好。 银针……张司九迅速用目光在屋中搜寻。 最后银针是没找到,但她找到了代替品:绣花针。 取了一根看起来最细的绣花针,张司九就开始找产妇足底的涌泉穴。 至于消毒——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能用来消毒的东西,张司九也顾不上了。 涌泉穴位于足前部凹陷处的第2、3趾趾缝纹头端与足跟连线的前三分之一位置,张司九找到之后,毫不犹豫就用绣花针刺入。 刺入的那一瞬间,产妇就已经有了反应。 也许是疼,也许是刺激穴位的作用,她脚动了动。 张司九再度喊她:“快醒醒!不要睡!千万不能睡!” 在持续的呼唤下,产妇这一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见张司九那一瞬间,产妇就像是多了一丝丝的力气,猛的抓住了张司九的胳膊,定定的看着张司九,然后努力说话:“还有……还有……” 她另一只手,艰难的挪动到自己肚子上。 因为太用力,张司九有点疼。 但是那一瞬间,张司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惊:“肚子里还有一个是吗!” 她立刻伸手去摸产妇的肚子。 根据多年的经验,她也感觉,肚子里的确还有孩子! 可刚才,她在找针的时候,分明已经看见了一个襁褓。只是襁褓里的孩子浑身青紫,没有呼吸和心跳,一片冰凉。 所以,她才没有任何抢救措施,只先紧着产妇。 这会儿知道肚子里还有一个,她也明白为什么会难产了——双胞胎自然分娩的几率比单胎低,难产概率更是高得多。 毫不犹豫,张司九就对产妇喝道:“松开手,我帮你接生!努力将孩子生出来!” 只有生出来,产妇才可能活! 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考虑肚子里孩子是死是活了。 任何时候,产妇性命都是优先的。 张司九没办法消毒,所以不敢贸然将手往里伸去摸宫口。她只是将产妇腿分开,然后让她尽量用力。 但是,始终看不见胎头。反而忽然一只小小的脚丫子掉了出来。 脚丫子也是发紫的,这说明胎儿已经缺氧——甚至很可能已经死亡。 产妇凄厉的吼叫起来,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什么。 张司九厉声喝道:“别喊,留着力气生产!脚下来了,你憋着气,不要用力!我将孩子推回去!” 这个时候,消毒是没办法消毒了,张司九看见旁边的清水,上前去洗了一把手,就直接握住那一只小小的脚丫,毫不犹豫往回送! 还好小孩子的手小,很轻松就穿过产道,通过宫口,将孩子送回去。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必须将胎位正过来。 张司九一点点调整着孩子位置,终于摸到了孩子的头后,立刻呼出一口气,毫不犹豫大喊:“用力!一口气,将孩子生出来!” 她的手退回来那一瞬间,产妇也是拼了命的用力。 伴随一股猩红,湿漉漉的胎发终于出现在了张司九的视线中。 张司九用手托住孩子的后脑勺和脖子,左右一用力,帮助胎儿从产道滑出。 其实说起来复杂,但整个过程也就一两秒左右。 婴儿是个女婴。身上还连着脐带。胎盘随后也跟着一同滑出。 她浑身青紫,没有呼吸。 但脖子上的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 产妇刚才用力的时候,上半身都微微支起,但这会儿生产完了,直接就摔了下去。显然是力竭。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那一股股鲜艳的红色往外涌,这一瞬间,脑子里拼命想的是自己可以做什么。 两条命。 产妇大出血,需要立刻止血。 一个新生的婴儿,呼吸窘迫,需要立刻急救。 可是她只有一个人。 张司九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讨厌做选择。 可她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只从最理性的角度去分析两个人谁活命的机会更大。 做医生就是这样。如果重伤和轻伤相比,肯定先看重伤。 而如果两个重伤之间,条件有限下,必须选存活几率更大那一个。 不等张司九做出选择,产妇气若游丝地声音就传来了:“孩子。” “救孩子。” 其实不用她说,张司九也做完了判断,已经伸手去掏婴儿的嘴巴——刚出生的婴儿如果发生窘迫,优先考虑是不是呛了羊水等情况,这个时候,清理口鼻异物是必须的。而且,如果要做心肺复苏,也必须先清理干净口腔。 确定婴儿口腔内无异物之后,张司九双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拇指环抱,按压婴儿胸骨下1/3处,按压深度为胸廓前后径的1/3,每按压3次,就吹一口气。 如此重复了大概有二十多秒,婴儿忽然呛了一下,自己开始呼吸,随后甚至还哭出了声。 同时,也有了自主心跳。 她缓过来了。 张司九停下动作,数着呼吸和心跳,确定频率正常,才长长的松一口气。也是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浑身肌肉紧绷,说不出来的疲惫。 但很快她想起产妇,赶忙又去查看产妇情况。 产妇眼睛还睁着,嘴巴也在轻轻的动,但其实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眼珠转过来,定定的看着张司九,努力想发声,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司九眼睛一酸,去将婴儿抱过来,轻轻的放在产妇臂弯中,而后告诉产妇:“孩子救过来了。是个女儿。” 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细细的哭了起来。 产妇嘴角翘了一下,眼睛却一直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声许诺:“你放心,她是我亲妹妹。我一定照顾好她。” 产妇的胸口却已经不再起伏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顺着脸颊淌下来的眼泪,又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婴儿脐带都还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哪里是伤心的时候! 在急诊科干了这么几年,她体会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要被情绪左右,耽误任何一秒钟!因为一秒钟,很可能就是一条命! 章节目录 第4章 了解一下 所以当门被推开的时候,张司九刚刚处理完婴儿,整理好死去孕妇的仪容,正坐在床前,肃穆的思考今天的所有事情。 听见动静,她转过头,正好和冲进来的妇人四目相对。 对方手里,还拽着个十分狼狈的中年妇女。 形象多多少少有点彪悍。 张司九虽然对对方有点熟悉,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所以就沉默着,继续扮演掉了魂的形象。 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张司九的不对劲:“九娘?” 张司九当然不回应。 倒是那中年妇女惊讶的喊起来:“那是什么?孩子?怎么还有个孩子?” 妇人这才注意到了孩子,登时冲过来,抱起孩子看了看。 发现孩子虽然看着跟个小猫仔一样,但是呼吸均匀,脸色正常,看上去一切都挺好,她愣愣的又看一眼产妇,这才发现产妇已经没了呼吸。 接下来就是兵荒马乱。妇人问张司九任何问题,张司九都不回答,只是呆呆的坐着,其他交给她们自己发挥想象力。 最后,妇人一边哭,一边将那中年妇女厮打了一顿,让对方赔命。 张司九在旁边听着,渐渐就明白了:那中年妇女是接生婆。刚才一看大出血,情况不好,她怕事,就找个借口跑了。而自家这个妇人呢,是产妇的弟媳妇,原身的二婶,一看见接生婆跑了,就赶忙就去追她回来——毕竟这个情况,没有接生婆那怎么行? 而家里原本还有个奶奶和二叔,出门去接原身的爹的遗体去了。 二叔家两个孩子,怕碍事儿,送去舅舅家了。 所以,怪不得家里没人。 再总结就是:原身这个小姑娘,今天特别倒霉。先是收到了爹死的噩耗,接着娘难产,想去找大夫,还翻了船,然后人也没了。再然后,张司九就过来了。 也幸好是她过来了,不然估计一个都救不回来。 张司九总结完毕后,很想叹一声气。虽然看惯了生死,但每一次面对的时候,她仍旧会动容。 更不要说这么惨的情况。 厮打到最后,那接生婆还是跑了,不过将接生的钱扔回来了。 后面奶奶和二叔也回来了。 一家人都哭成了什么似的。就连二叔那么一个看着就特别硬汉的人,也是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 张司九默默的听着,默默的同情,默默的装呆。 在这期间,她给饭就吃,给水就喝,除了必须的生理活动之外,就是守在接生下来的婴儿旁边,一句话都不说。只管闷头收集情况。 一直装了五六天,她才算是彻底摸清楚这边的情况,就连村子里的人,都认了个七七八八。还知道原身竟然也叫张司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巧合,她才过来的。 而在这期间,他们家里的丧事都办完了,就连张司九和小婴儿的命运也决定好了:她们爹娘虽然死了,但论理还是有一半祖产可以分。但由于她们都不是男丁,所以分的份额少些。奶奶做主,只要二叔将她们养大,那家里祖产都给二叔。 这个养大,是指养到十六岁嫁人。 今年张司九刚八岁多,离十六岁,还有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张司九听了个全程,觉得这个理由挺合理,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古代有没有孤儿院,但是肯定是可以送人或者卖掉的——再不济还可以给别人当童养媳。 甚至这个提议有人给二婶徐氏出过,但是被徐二婶直接骂出去了。 她叉着腰大骂道:“滚你娘的屁!老娘就是勒紧裤腰带啃树皮,也不能干这种缺德没屁眼的事儿!” 从那之后,张司九对徐二婶的好感一下爆表,真心实意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同样,徐二婶的光辉形象,也深深的刻在了张司九的心里——头一次觉得泼妇也挺可爱的。 所以这天,徐二婶又来给小婴儿喂米汤的时候,张司九第一次开了口:“二婶。” 徐二婶习惯了张司九的沉默,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孩子一辈子都这样了,冷不丁听见这话,登时就激动得眼泪差点下来。她连忙放下小婴儿,大声应了一声,拉着张司九就哭了。 一面哭,还一面问:“九娘啊!你是不是好了?你是不是想起来我是谁了?” “二婶。”张司九看她激动,心里叹一口气,伸出手抹了抹她的泪:“别哭。我好了。” 徐二婶哭得更伤心了,一巴掌拍在了张司九背上:“你吓死个人了!” 张司九头一次遇到这种相处方式的亲人,一时有点懵。 徐二婶见她呆呆的样子,登时心里一紧,怕自己又给打坏了。当即忙又哄道:“别怕别怕,二婶就是太高兴了。” 张司九默默决定,以后看见徐二婶高兴,自己就离远点。 不过,看徐二婶是真担心,她摇摇头:“不疼。” 就在徐二婶松了一口气,准备再问几句的时候,小婴儿哭了起来——一天到晚也吃不上两顿奶,其他全靠米汤凑合,现在米汤刚尝了个味就不给了,能不哭吗? 徐二婶抱起孩子,看着小婴儿瘦弱的样子,高涨的情绪落下来:“这都几天了,怎么一点也不见长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毕竟是早产,小婴儿有点瘦弱,连哭声都是哼哼唧唧的,听起来就跟小猫叫一样。 好在张司九仔细检查过,发现虽然是早产,但是大致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好好精心的养着,就能养回来。 可产妇死了,最有营养的初乳不仅没有,连吃奶都变成问题,张司九多少有点担忧。 偏偏附近还在哺乳期的妇女太少,小婴儿一天只能蹭两三顿奶。主要是没法她一饿,就送她去吃奶。家里人手不够,外头太阳又毒,她没出月子,抱出去多了,也不行。 刚出生的婴儿,有句话叫见风长。五天基本变化就很大了。 可自家这个,还是老样子,能不愁人吗? 对于徐二婶的忧虑,张司九则是十分笃定:“能的。一定。我照顾她。” 小婴儿虽然瘦弱,但求生的本能是很强的。这一点,从她拼命吃就能看得出来。 徐二婶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咱们九娘真懂事。行,以后你多看着她点。她要是饿了,你就喊我。我们送她去吃奶。” 她咬咬牙:“回头我再割两斤肉送过去!” 张司九认真提议:“买猪蹄。” 猪蹄黄豆汤,催奶神器,了解一下? 章节目录 第5章 一家人 徐二婶摇头:“不行,太小气了。那东西怎么吃?” 张司九坚持:“好吃。” 徐二婶不信:“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没肉还有股臭烘烘的味。” 张司九见说服不了她,决定采取迂回方式:“二婶买肉带上我去吧。” 先前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娃娃,徐二婶连生两个儿子,对张司九还是比儿子态度要和蔼柔软很多,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多以就答应了。 只不过,割肉得去镇上。 要去镇上,得走三里路。 徐二婶想了想:“咱们明天一大早去,趁太阳不大。不然太晒了。” 本来心疼张司九,徐二婶还想说坐车的,可办丧事买棺材,完全掏空了家底,所以她咬咬牙也还是没舍得。 “嗯。”张司九点点头,“妹妹饿了。” 徐二婶看着张司九平静的脸,那一对显得极大极水灵,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却忍不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 张司九见她不动,干脆自己拿起勺子来给妹妹喂米汤。 米汤的营养肯定是不够的,但可以勉强果腹。 想要养大这个小家伙,还是得实现吃奶自由才行。不多,吃满六个月就行! 张司九心里悄悄的立下目标。 徐二婶看着张司九熟练又细致的动作,眼睛一酸,顿时侧过头去:张家虽然穷,但九娘之前还是很受宠的,可现在一下子就懂事很多,还装着不伤心的样子,主动担起喂养小妹的责任来——她这么小心翼翼,是怕她不想养她们了吧! 这样想着,徐二婶立刻就忍不住道:“九娘你放心,二婶以后就是你们的娘。你们和小松小柏都是一样的。” 张司九歪头,疑惑看徐二婶一眼:二婶这是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所以直接岔开话题:“二婶,给小妹起个名字吧。” 徐二婶张口就来:“要不叫十娘吧!” 张司九着实被这个名字哽住了:张司十?这个名字是不是太随意太敷衍了一点? 徐二婶还觉得很不错呢:“正好排在你后头,也好记。” 张司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要不叫司南吧?我听张秀才说过,天上有星星,叫司南。而且,还有一种可以指方向的东西,也叫司南。又是星星,又可以指明方向,还跟我排得上。” 甚至她还干脆连小名也安排了:“小名就叫小南瓜,希望她能咱们种在墙边上的南瓜一样长得好。” 夏天是南瓜藤蔓茂密,开花结果的好时候。 徐二婶于是被说服了:“好,这个名字贱,贱名好养活。” 张司九:……算了你开心就好。 喂完了小南瓜,又给她把了尿,徐二婶就带着张司九去找奶奶杨氏了。 杨氏连着经历打击,有点伤心过头,勉强办完丧事,就有点打不起精神来,如今躺着休养呢。 看见徐二婶牵着张司九进来,杨氏仍旧是打不起来精神,半靠在床头,动也不动。 徐二婶跟杨氏笑道:“娘,九娘她好了!” 杨氏一愣,这才多了一点精神:“九娘好了?” 她们这几天还是试过给张司九叫魂的,但一直没效果,后来又办丧事忙起来,杨氏就都忽略张司九了。 如今忽然看见张司九,杨氏心里既愧疚,又伤心,才刚一张口,想起自己儿子,登时眼眶就又红了。 张司九见老人家哭,忙肯定的开口:“奶奶。我好了。您别哭。” 老人家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多了,恐怕坏得更快。 杨氏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伸手一把将张司九搂在怀里,声音都发颤:“我苦命的九娘——” 张司九只好拍了拍老人家的背:“不命苦,不命苦,奶奶别伤心。咱们还有个小南瓜呢。” 冷不丁说起南瓜,杨氏一顿,还真被分散了注意力。 徐氏连忙开口:“就是大嫂留下来的女娃,刚才九娘说,不如小名叫小南瓜,大名叫司南,我听着觉得挺好。娘您说呢?” 杨氏想了一下,同意了:“南瓜好,南瓜贱,好养活。荒年它也是口粮呢!就叫南瓜!” 张司九: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待事情角度如此统一。 徐氏又把明天准备一大早带张司九去赶集的事情说了,继续分散杨氏的注意力。 然而杨氏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张司九刚好,可不敢出去,万一再受到惊吓。 这下,连徐氏都不好坚持了。 傍晚时候,出去干活的二叔张小山也知道张司九好转的事情,也是难得有了一丝高兴和放松。 晚上洗过澡,两口子躺在床上说话,张小山忍不住道:“这两个女娃,命真苦。” 徐氏也叹气:“谁说不是?尤其是小南瓜,连爹娘都没见过。不过,我更心疼九娘,你没看见九娘今天那样儿,客客气气的,周道得不得了,一点没了孩子样。一下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张小山注意力全在小南瓜上:“小南瓜?怎么取了个这个名?” 徐氏这才想起忘记告诉男人这个事,于是又将张司九说的那一番话学了一遍。 张小山听完,也挺赞同:“南瓜好,贱名好养活!” 见他跟自己想法一样,徐氏有点高兴:“是吧?我觉得也是。九娘这孩子,真是聪明。”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夸奖了的张司九,正在黑暗中,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小孩子没人权,小孩子没人权,自己要习惯,自己要习惯。 也不知道最后过了多久,张司九才睡着。 但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疏导根本没用:看着徐氏挎着篮子走出家门去县城赶集,她还是忍不住郁闷。 从小独立的张司九,第一次尝到这种丝毫没有话语权的滋味——好想快点长大啊! 张司九转身进屋,看着刚出生的小南瓜,又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好在已经八岁,没有穿成奶娃娃,已经很不错了! 她戳了戳小南瓜的瘦巴巴的脸蛋,见她睡得熟,就抓起了背篓出去割草——顺带熟悉一下家门外的环境。 章节目录 第6章 田园风光 奶奶杨氏正好看见张司九出门,本来还想拦,可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只是转头忍不住又擦了擦眼睛:九娘懂事,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都知道找活干了。 张司九完全不知道杨氏肚皮里那一肚子的官司。 她出了门,左右看了看,直接选择了曾经走过的路。 野草的话,河边上应该不少吧? 而且还和杨元鼎约好了要再见,也得提前去踩点。 张司九背着背篓,脚步轻快——不得不说,原始的田园风光,让一直住在城市里的她,感觉很新奇。 东看看细看看,连每个农田里种的东西都要凑上去悄悄看一看,观察观察。 好在,水稻还是认识的。一些已经结了果的作物,也认识——譬如茄子和豆角,冬瓜,还有黄瓜,丝瓜这些东西。 张司九宽慰自己:穿越了也好,空气多清新!而且估计还能实现蔬菜自由! 河边上的确有不少的野草,还有个几个大些的女孩子已经在割了。 张司九有样学样,也用割草刀学着割。 她观察过,家里养了七只鸡,十来只鸭子,还有两只猪,每天徐氏都得割草。而且还要割好几背篓才能够。 既然过来了,那就是家庭的一份子,张司九认为,干力所能及的事情,分担家务,是非常必要的。 就跟科室里一个道理:大家各自有所分工,有看起来重要的,也有看起来不那么重要的,但实际上,大家是一个整体,缺了哪一个,科室都没办法健康的运转! 张医生自忖作为科室主任,必须带头干好属于自己那部分工作。 心态摆好之后,其实割草是个非常解压的事情。 尤其是拽住一把草,用锋利的扁刀那么一割——草割断后,会出现一片整整齐齐的茬口。 只要距离把握得好,那些茬口慢慢扩大,变成了一大片整齐划一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了刚才胡乱生长的样子。 虽然第一次摸割草刀,最开始几下也不得要领,但张医生表示:作为要拿手术刀的人,对刀具是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的。 那是刀吗?不,那是创造奇迹与美的魔法杖。 张司九很快掌握了“魔法杖”的使用要领。 而那些草一把把被割下来,又被码得整整齐齐,充分利用每一点空间,互相重叠,交叉…… 背篓就这么一层一层被填满——那种舒适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等背篓彻底被填满,甚至还摞出来一个尖尖,实在是装不下了,张司九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住了手。 干完了该干的活,张司九这才打量起周围环境。 这条河叫绵水河,很宽阔,水面波光凌凌,河两边是大片的石沙河滩,偶尔有泥的地方,都被芦苇或者杂草覆盖,看上去也挺漂亮——河面上还有些水鸟飞过,或是在浅的地方用长长的嘴巴在泥沙里拨弄,寻找食物。 看起来漂亮壮观,而又悠然。 张司九看得心旷神怡。 “九娘,你好了?”有人凑过来跟张司九说话。 是住在附近的几个女孩子。 张司九见过她们,但还不能很好的分辨,所以也不喊名字,只是笑笑:“嗯。已经全好了。” “你割了这么多草啊?”大家也很默契的不去提张家的伤心事,只说别的。不过,她们也是真的惊叹——毕竟她们的背篓里都没这么多。 张司九忽然感觉有点不妙,但仍旧假装镇定:“是啊。家里鸡鸭太能吃,多割点。” “你背得动吗?”有人问。 还有人犹豫下,问:“是不是你二婶说了啥?” 张司九摇头:“我二婶对我很好。” 至于背得动背不动这个问题,张司九看了一眼背篓,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早上还带着点微微露水的青草,还是很重的。而这个背篓差不多到张司九的肚子那么高。还是胖鼓鼓的造型。 毫不夸张的说,张司九蹲进去也绰绰有余的。 一句“我能背得动”,硬生生卡在了张医生喉咙里。 她镇定的摆烂:“背不动。” 一群女孩子都沉默了一下。为张司九的态度而震惊。 最后,最为壮实的一个小姑娘主动开口:“我先把我的背篓送回去,再来接你吧。到时候把草往我背篓里分一分——” 张司九却已经身体力行的做出了一个动作:她拽着背篓的两条背带,尝试拖行。 还行,拖得动。于是她笑笑:“我拖回就行啦。” 虽然小姑娘壮实,可也是个孩子呢!怎么好意思让小孩子帮忙! 然而大家纷纷阻拦了张司九,并且七嘴八舌的讲明白了原因:这么拖回去,背篓底子都被磨坏了!编一个背篓也是很费功夫的,不会编的,还得去买,那是要花钱的! 张司九看着背篓,再度沉默了:原来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背篓,也是家庭重要财产。需要爱惜和保护那种。 但张司九还是不好意思让小孩子帮忙。 于是,张司九抿着嘴唇,将草从背篓里抱出来一半,再试着提一提,确定自己背得动了,这才点点头:“我跟你们一起走。一会儿我再来一趟背回去就行。” 壮姑娘不同意:“万一被别人偷了怎么办?” 张司九茫然:野草也有人偷吗? 但辛辛苦苦割出来的草,真被偷了,还是挺让人心疼的。所以,张司九最后还是怪不好意思的选择了接受帮助:“那会不会太麻烦你?” 壮姑娘笑得咧出一口白牙:“没事!九娘你忘了?咱们两个最要好啦!” 她说完又有点儿心虚:“就是前几天,我娘不让我出门,我就没去找你——” 张司九明白了:小姑娘不仅是热心,最主要是还有点对好朋友的愧疚? 她和蔼一笑,对壮姑娘道:“没关系的。前几天我就算看见你,可能也不认识你的。咱们还小,应该多听家里人的话。” 壮姑娘松了一口气,笑得更加灿烂,她背起自己的背篓,大声道:“那九娘你在这里等我啊!” 张司九笑眯眯:“好。” 小姑娘真可爱。 张医生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现在也是个小姑娘。甚至还比对方小。 她因为不好意思,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报答这个热心的壮姑娘? 礼尚往来,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章节目录 第7章 礼尚往来 张司九想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回礼。 作为一穷二白的穿越人士,她啥也没有,啥也不懂。 最后,张司九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堆被抱出来的草上。 那堆草已经有些杂乱了。 张医生冒出了一个念头来:不如…… 当壮姑娘背着背篓,脸蛋红扑扑跑回来时,张司九已经将那一堆草又壮大了一圈。 张司九跟壮姑娘一起将那堆草放进她的背篓里,然后各自背起背篓,准备回家。 背篓装了东西后,有点沉,拽着人往后仰,让张司九想起了书包最重的那段上学时光。 她伸出手,学壮姑娘一样用双手拉住背带,缓解肩膀压力。 太阳已经出来了,还不算特别热辣,但已经能感觉出威力。 壮姑娘显然特别爱说话,她一路不停的说着话,大多数都是家里的鸡毛蒜皮。 包括不限于她娘又偏心弟弟妹妹了,她家的狗怀孕了,母猪也要下崽了。 张司九只需要听着就行了。 她不由得沉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穿越后我和话痨特别有缘分。 张司九更沉默了。 一路将她送回家,壮姑娘却不肯进她们家门,难为情的扭着手指:“我娘不让我上你们家。我就不进去啦。” 张司九看着她愧疚和小心翼翼的样子,露出个笑容:“没关系。你也该回家了。你娘不让你上我们家,那你以后还来找我玩吗?” 她强调一遍:“不能来也没关系的。” 然而壮姑娘却毫不犹豫:“当然来啦!九娘,我们可是最要好的!说好了一辈子当好朋友的!我娘只说不让我上你们家,没说不能一起玩。”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好。你快回家吧。草你背回家去。” 壮姑娘一愣:“为什么?” 张司九笑眯眯:“因为你帮我背草,我就想谢谢你啊。” 壮姑娘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帮你忙,怎么还能要东西!” 张司九按住她的手掌,不让她把背篓卸下来,“可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应该共同分享。” 壮姑娘最后被说服了。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张司九背着半背篓草进了家门。 轻手轻脚的将草倒在平时徐氏堆草的地方,张司九洗干净手,去看自家妹妹。 小南瓜还在睡。小嘴巴时不时还动一动。 张司九就没动她,又转身出去找杨氏。 杨氏也正好打算找张司九,看见她,就招招手:“今天就开始教你做饭。” 张司九闻言就往厨房走:“好。” 杨氏掀起满是褶皱的眼皮,看了张司九一眼,多少有点惊讶。 随后,杨氏就进了厨房,“打火你还记得不记得?” 张司九很干脆:“不记得了。” 杨氏就先从打火开始教。 先用火折子吹出红红的火星,再用火星点燃容易燃烧的干草,最后在加一个树枝疙瘩。 树枝疙瘩就是干枯掉落的树枝,捡回来后,折断成差不多的长短,松松的用稻草捆起来。 这样的柴,比草耐烧。 一个教得耐心,一个学得认真。 很快张司九就掌握了要领,开始进入下一步学习。 煮饭她其实是会的。但仅限于电饭煲。 所以这会儿,张司九面对大铁锅,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做早饭是煮粥。 比蒸干饭容易。水开后下米,然后时不时搅动防止粘锅就行,等熬到米汤浓稠,就用勺子舀起来起来,放进陶盆里。 杨氏沉默的示范,张司九认真的看。 等着米粥熬好的时候,杨氏终于张了张口:“九娘,以后你要勤快些。” 张司九盯着红彤彤的火苗,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嗯。” 她答应得太干脆认真,反而让杨氏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最后,杨氏干巴巴说了句:“以后让着你两个弟弟。” 张司九大概明白杨氏想说什么了。她抬起头,眼睛清澈而明亮:“奶奶你放心吧。我会听话的。多干活,替二婶分担。” 就算不考虑寄人篱下这个问题,也要考虑作为一家人,所有家务压在徐氏身上,是不是太不合适的问题。 杨氏叹了一口气:“九娘懂事了。” 张司九低下头去,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讨论。 说实话,她甚至都不太想和其他人聊天。毕竟已经换了人,肯定是不一样的,万一露出异样就不好了。 米粥还没煮好,徐氏已经回来了。 还顺路去将两个儿子接了回来。 徐氏大儿子张松今年刚六岁多,长得像爹,虎头虎脑的,一看就知道特别皮实。 小儿子张柏四岁多,还穿开裆裤,白白净净,脸上还有点嘟嘟肉,乖乖的坐在背篓里被背回来。 而且嘴巴很甜,看见杨氏就喊奶奶,看见张司九就喊姐姐。 张司九喜欢这样的小朋友。 徐氏进了厨房,先灌一肚子水,这才有功夫说话:“今天运气好,碰见了我娘家村里人杀猪卖,我割了一条五花肉。可肥了!那猪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膘这么厚!” 她伸出巴掌来,四根手指头并拢,露出浓浓的羡慕。 然后她将肉从背篓里提出来。 张司九看了一眼,就被惊了一下。 嗯,真有那么厚的脂肪层。 徐氏用手比划一下:“从这里切一刀,留下来的肉,回头炖上,我们自家吃。其他的一会儿我送小南瓜去喂奶,给二壮媳妇送去。她人好,自己奶都不太够,还让咱们抱小南瓜过去吃。咱们也不能光占便宜。” 杨氏没意见,“行。你做主。” 小松咽着口水大声提议:“炖莴笋吃!我要喝三碗汤!” 小柏也亢奋:“炖莴笋!” 张司九有点难以想象,这么肥的肉炖成汤,是个什么样儿。能好吃? 不等她想象出来,徐氏又从背篓里摸了个猪脚出来,喜滋滋道:“这个猪脚用盐抹了,明天煮着吃。虽然不好吃,但也勉强有点肉味。” 张司九一愣。总觉得徐氏买这个猪脚,是因为自己。 她干脆问了:“二婶买的?” 徐氏乐呵呵道:“两个钱!我买五花肉,让卖肉的便宜搭的。” 张司九对钱有点模糊的概念:一口棺材要好几两银子,但是一只鸡才卖几十个铜钱,一千个铜钱才折算成一两银子。两个钱,的确是不算贵。怪不得徐氏这么高兴。 想了想猪脚黄豆汤,张司九是真的有点馋了:穿过来这么几天,自己就没吃过肉。白米饭都没吃过几回,虽然办丧事准备了肉菜,但那是给客人吃的,他们家自己根本不舍得吃。大多数时候都是喝米粥,吃点简单的油水煮菜。 但,徐氏会同意她来做吗? 章节目录 第8章 可能不信 张司九一脸严肃的看住了徐氏。 徐氏被这个目光看得一愣,“怎么了?” 张司九清了清嗓子:“说出来二婶可能不信。其实我曾经听见人说过,猪脚黄豆汤,是催奶的。” 她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来:“如果奶多了,吃不了,小南瓜多吃点,也没什么了吧?” 只不过,她自以为的“说服力很强靠谱脸”,落在一个面黄肌瘦八岁孩子的脸上,毫无说服力。只有一双大眼睛里的强烈期待,以及那卑微笑容显露出来的讨好。 徐氏心中一酸,心想反正猪脚怎么做也不好吃,她想吃就做这个吧。于是她点点头:“行,那就做猪脚黄豆汤?怎么做?” 反正徐氏没吃过猪脚黄豆汤。 主要猪脚难吃,大家也都不吃。 她问张司九,是觉得张司九肯定在哪里吃过。 张司九回想了一下曾经在病房里听见过的“产妇家属大交流”内容,自信道:“要不然我来吧。二婶快去歇一歇。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一大早就走了这么远路,徐氏脸上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徐氏还要怀疑,可杨氏却开了口:“让九娘来吧。她也大了,该学着煮饭了。不然以后嫁了人,还不得让人笑话?” 于是徐氏没有再坚持。 而听见这话的张司九头皮都麻了:现在就考虑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她拎起猪脚:“我先去洗洗。” 小松小柏也想跟,但杨氏不许小柏去沟边上,干脆将两个都扣在家里。 张司九拎着猪脚出了门——现在家里吃水,全靠打井水,洗菜根本不可能用井水的。但这里是水资源丰富的地方,加上朝廷大力修建水渠河沟,所以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必定有一条小沟经过。 每隔不远,就有一个地方,可以洗菜,可以洗衣,也可以……洗澡和洗脚。 是的,根据张司九观察,这是一处多功能洗涤点。上到人吃的菜,下到猪吃的草,宰杀的鸡鸭,乃至鲜活的人类和牲畜,都可以丢下去洗一洗。 张司九内心是抗拒的。 然后她进行了自我催眠:这就是个超大号水龙头,这就是个超大号水龙头!水龙头放出来的水,洗什么都行! 这么一想,她感觉心里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没关系,水龙头越大,水流越强,更容易洗干净! 两根猪脚是用草绳穿在一起的,上头肉多的部分早已经被砍得干干净净,就剩下巴掌长短的猪蹄子。 搁在现代,这样的猪蹄是最贵的。 可现在嘛……肉少还臭,怪不得被人嫌。 猪是黑猪,猪脚上还有好多黑的,粗硬的毛。猪蹄子分叉的地方,污垢也都没除去。就连蹄壳都还在。 若有若无的味道散发出来,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可以吃的东西。 作为医学生,不管哪一个专业,都是必须经历解剖课这一过程。当年为了学好这门课,张司九还特地练过。 所以这会儿拿到这么原始的猪蹄,还真不至于抓瞎。 好在杀猪时候,猪已经烫过,所以这会儿蹄壳用刀一撬就开,撬开蹄壳后,那猪蹄尖就只剩下粉嫩的模样,看着舒服很多。 至于毛——靠拔的话,是有点困难的,所以张司九没打算现在弄毛。而是清洗浸泡,去除残留的血液,洗掉脏污就行。 张司九将猪蹄整个没入溪水,用手指用力推挤血管,将残留的血水挤出。 直到无论如何揉搓推挤,都没有红血丝再冒出来,张司九才收了手。 随后她又将断面上冲不干净的污垢一点点刮掉。 在张司九细瘦手指的处理下,猪蹄渐渐退去灰扑扑臭烘烘的模样,有那么一丝丝白嫩的感觉。 尤其是猪蹄截断面,更是雪白晶莹一片,不见丝毫血色。 张司九手指已经泡白了。 但看着猪脚,她表示很满意。 提着已经算完成一半的猪脚,张司九回到家里。 粥还闷着,杨氏在摘菜,徐氏在砍猪草。 两个小男孩在院子里踢藤球玩。 张司九提着猪脚直接进了厨房。然后用火钳夹住猪蹄,直接送进了灶膛里。 这个景象,直接惊住了门口探出来小脑袋。 小松咽了一口口水,满脸期待:“是要烤着吃吗?” 小柏控制力差一点,口水已经流出来了,一双眼睛里全是期待。 然后,一股焦臭又裹着烤肉香的奇特味道,直接就打断了他们的幻想。 张司九面不改色:“不吃。” 这种味道,张司九在手术室里闻过很多次了。 后来甚至能够被勾起馋虫,做完手术后,和同事一起去吃烤肉。 小松激动的冲过来:“姐,焦了!肉焦了!” 张司九看着火候呢,这会儿均匀的翻面,让每个地方都均匀被火烧到。 直到整根猪蹄都黑漆漆的,她这才夹出来。 小松差点哭了:“焦了,没法吃了!” 张司九看着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吃货”二字:“别着急。还能吃。” 小松半信半疑,憨憨的脸上写满了“我年纪小你肯定在骗我”这几个字。 小柏年纪小,但警惕性显然比小松还强,绷着小脸,严肃道:“黑了,不吃,拉肚子。”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了。捏了捏小柏的脸:“放心吧小家伙!” 张医生出品,好吃不好吃的另说,但肯定保证食品安全! 说完这话,张司九又将另外一只猪蹄也如法炮制。 两根焦黑的猪脚新鲜出炉。 张司九等凉一点,就拎着又去了小沟边。 这一次,两个小男孩都鬼鬼祟祟避开了杨氏,偷偷跟出来了。 张司九看见他们了,但只要他们不靠近水边,就懒得管他们。她专心致志的用刀将猪脚上的焦黑痕迹刮下去,让猪脚重新露出了微微发黄的猪皮。 猪皮此时已经有点收缩,但上面的毛是一点也没有了。 连脚趾缝也刮干净之后,张司九这才满意收手。 小松小柏蹲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但两人显然都不明白这是要在干什么,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张司九拎着猪脚回去后,又取出瓦罐刷干净,最后再问徐氏要了两把黄豆,并请徐氏将猪脚剁开。 其实她也能根据解剖学原理将猪脚弄成几块,但那样,骨头里的骨髓就不容易熬出来了。 黄豆和猪脚再用井水洗了一下之后,张司九直接填入罐底,再掰了一小块老姜洗干净砸破也丢进去,再加水将罐子装满,然后直接放到小炉子上,又点燃火,开始熬。 经过撇沫,水开,调小火焖炖,渐渐的就有香味飘出来。 徐氏抽了抽鼻子,带头惊讶:“竟然还真做出来了?” 张司九解释一句:“我听河边路过歇脚的大爷说过。他说他年轻时候是厨子。” 徐氏点点头,压根没想那么多:“一会尝尝,要是好吃,就给李家那儿媳送过去,她奶水虽然少,但万一以后奶多了,咱们也好带小南瓜去。” 对于徐氏这种处世小心机,张司九默默的点了个赞:学到。 不过,这个汤,应该很适合李家儿媳。 张司九许愿道:希望李家儿媳胸口变喷泉,吃也吃不完。 章节目录 第9章 就一口 当天下午,黄豆炖猪蹄成功出炉。 筷子戳一戳,猪蹄皮肉一碰就破,看上去软软糯糯,毫不废牙。 而那汤色乳白,点点油脂浮在汤面上,更是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徐氏舀出一块猪蹄一勺汤,先给杨氏尝。 杨氏推辞:“老二媳妇你吃吧。我不爱吃。” 猪蹄汤要送人,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不然像什么话!她一个老婆子,还浪费那个吃食干啥? 徐氏却坚持:“娘吃吧。锅里还多呢。咱们先尝尝味,好吃才能送人呢。” 小松小柏已经忍不住开始吞口水了,小松却很懂事:“奶奶快吃!我和小柏不吃!” 徐氏笑道:“小柏人小,我跟他一起吃一块,再给山哥留一块,剩下的就不吃了。” 张司九看不下去了,很干脆道:“我和小柏一起吃。二婶单独吃。” 一块猪蹄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徐氏一听这话,摆摆手:“那就一人一块!小柏也一块!我捞个小点的!” 大家这才消停。 不过实际上,徐氏除了给杨氏和张小山那两块,其他的都是挑小块捞。 张司九看在眼里,幽幽叹息:都是穷闹的! 但这点心酸,很快就被猪蹄的软糯和香浓给掩盖了。 那猪蹄的胶质丰富,咬上一口,简直都感觉糊嘴。就连汤都是浓稠的,那点油腻被黄豆的清香给综合,口感好到简直让人惊艳。 就连快要炖烂了的黄豆,也是入口就化。加上吸饱了肉汤,吃起来甚至都不太像黄豆了。 微微有些遗憾的是,整体味道还是不够完美,毕竟现在的猪不仅宰杀技术有待提高,就连阉割技术还没普及。 但毕竟是一养养一年的猪,肉质上就有后世那些肉猪比不上的地方。 好在,香味掩盖了那一点点的腥臊味,足以让徐氏他们惊艳。 徐氏完全惊住了:“猪蹄还能这样做呢!看着也不复杂,就是费点火!” 但在乡下,这点火算什么? 张司九给了个合理的解释:“厨子爷爷说,什么食材都能做好吃,就看愿意不愿意花功夫和时间。” 不仅徐氏,杨氏也忍不住点点头:“说得怪有道理。以前吃,煮一煮就吃,哪有这么花功夫?又是洗又是烧又是炖的。” 徐氏喜滋滋道:“一会就给李家儿媳送过去。” 这拿出去送人,可不寒酸! 张司九喝完最后一口汤,“我跟二婶一起去。” 摸好地方,以后自己就可以将小南瓜送去喝奶的事情接过来。 小松小柏也吵闹着要去。 徐氏被闹得没办法,只得答应。 正好小南瓜也醒了,徐氏大手一挥:“先去二柱媳妇那儿送肉,再回家拿了汤,去给李家儿媳送!” 二柱媳妇那儿一切顺利,奶水虽然好,但话里话外的透出一股不愿意,怕自己儿子饿到了的意思。 徐氏不得不说了许多好话,甚至有点卑微。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心酸又无奈——可没办法啊。 从二柱媳妇家出来,张司九不由衷对徐氏说了句:“二婶,你辛苦了。” 徐氏一愣,本来不觉得有啥,可听见这话时候,心里反而是难受了一下。 她腾出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这有啥?咱们没奶,吃别人的,听两句话有啥?” 也许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小松小柏都不敢打闹了,显得有些恹恹。 回家取了汤,放下小南瓜给杨氏后,徐氏这次没让小松小柏跟着,只带着张司九去了李家那边。 李家大娘一看见徐氏,就有些无奈:“小山媳妇,不是我们小气,是实在奶水不够啊!” 徐氏将手里的篮子给李家大娘看,笑盈盈的:“不是送来吃奶的,是知道我大妹子奶不够,特地熬了点下奶的汤送过来!不然孩子挨饿多心疼?” 李家大娘一愣,这下也不好意思了:“瞧我——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不过她仍旧是一片愁容,“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可她胃口也不行,吃啥都吃不多,别糟蹋东西了。” 她指了指屋里那一筐鸡蛋:“你瞧,这鸡蛋都说腥,吃不下,一天能吃四五个就完,她打开盖子给李大娘看了看,闻了闻,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了句:“别看材料贱,可下奶效果好着呢!这可是我娘家秘方!” 众所周知,徐氏生了两个儿子,而且奶水一直都很好。 李大娘被成功说服,终于将她们放进了儿媳妇屋里。 一进产房,张司九就差点被熏了出来:好大的味! 而李家儿媳额上绑着布条,身上盖着,正靠坐在床上奶孩子呢。 她眼圈发黑,脸颊凹陷,精神差到了极点,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看见徐氏,还是挤出笑来:“徐姐来了?快过来坐。” 李大娘则是关切凑上去:替李家儿媳掖了掖被子,问道:“怎么样,有奶了吗?” 李家儿媳一听这话,整个人反应都有点儿不好对。她低下头去,似乎是有点愧疚和心虚:“没,没有。” 李大娘当时就失望的长叹一声。 李家媳妇头埋得更低。 张司九头皮都麻了:住手!产妇心理健康关注一下? 章节目录 第10章 不要慌 作为医生,张司九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话。 于是她上前一步,认真建议:“李家小婶别慌,喝点这个汤,很快就有奶了。” 然后张司九看一眼襁褓里还白白胖胖的小婴儿,轻声道:“小宝宝也不会怪你的。小宝宝没饿肚子呢,他都没哭。” 现在李家儿媳的情况,明可能流量不大,但并没有断流。 这样的吸吮,也会刺激母乳分泌,只要李家儿媳放松心情,不要那么大压力,再补充营养,肯定就会有奶。 李家儿媳没忍住,笑了。 徐氏也笑起来,又把篮子往柜子上一放,然后招呼李家婶娘去拿碗来。 产妇不能吃太高盐的汤,所以张司九盐都放得少,不过还好放得早,盐都炖入味了,这才不至于压不住腥味,又太寡淡。 怕李家儿媳嫌弃猪脚,所以徐氏没舀太多肉,挑了块皮和筋多的,看不出是猪蹄的部位,又满满的打了一碗汤。 李家儿媳还没接过去,就先被香到。 等端过去,看着那奶白色的汤,闻着那香味,就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迫不及待先喝一口尝了尝滋味。 然后,李家儿媳的眼睛都亮了:“好喝!” 喝了几口,又吃了一块入口就化的猪皮,她这才想起问一句:“徐姐姐,这是什么汤?” 徐氏这才告诉她:“猪脚黄豆汤。好喝吧?费了不少功夫呢,有下奶的用处。” 李家儿媳有点惊讶,低头看了看雪白的蹄花,感觉没办法和猪脚联系到一起。 就连李家婶娘也嗓门高了:“猪脚?看着可不像啊!猪脚怎么会这么香!” “真是猪脚。”徐氏笑着用勺子捞了一块蹄尖给李家婶娘看:“不值钱。就是费点功夫。” 李家婶娘受到冲击,连连惊呼:“了不得,了不得。猪脚竟然都能做好吃!你这个手艺能去当厨娘了啊!” 徐氏连忙谦虚。 李家儿媳就在这个气氛中,不知不觉喝了一大碗汤,连黄豆都吃得干干净净。 这下,李家婶娘高兴得不得了,转身出去就给徐氏挑了十个鸡蛋放在篮子里:“这个你拿回去,给九娘吃!九娘这回受了罪,多补补。” 徐氏连忙推辞。 可实在是推辞不过。 最后李家婶娘送她们娘俩出来的时候,悄悄的跟徐氏商量:“这个汤我看她爱喝,回头要不你跟我说说,怎么煮?或者我去买猪脚,你帮我煮也成!我不白使唤你,用鸡蛋换,成不!” 徐氏连连摆手:“不用鸡蛋。其实我熬这个汤,也有私心。要回头我妹子奶水好了,能不能——” 她怪不好意思。 但李家婶娘这会却大方起来了:“要真有效果,吃不完也浪费了,你只管带娃儿来吃!” 徐氏这下也高兴了。 张司九却有点担心李家儿媳的精神状态,还有卫生环境。 等出了李家,她拉了拉徐氏的袖子,“婶娘,李家小婶的屋里好臭。她不难受吗?” 徐氏也知道味道不好闻,但也觉得理所当然:“难受也得忍着啊。坐月子可不能吹风!” 张司九:……想念科学坐月子手册。 但她还得继续努力:“可是臭臭的,饭都不香了。” 大夏天的,这么捂着,她刚才都闻见了李家儿媳妇身上的汗馊味。 她有点担心小南瓜下不下得去嘴。 徐氏被逗笑了,捏了捏张司九:“坐月子哪能这么讲究?都是这么忍过来的。要不是……” 她自觉失言,就岔开话题,拉着张司九加快脚步:“其实啊,你李家小婶不是因为味道大,才吃不下。实在是你李家婶娘她做饭不行!” 张司九其实也没想那么多,更不至于伤怀,她被徐氏抛出来的事实真相给惊住了:“那得多难吃?” 徐氏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反正请客吃饭时候,她家的菜能剩一大半。而且,他们家一个胖子也没有。” 张司九明白了:失敬,失敬。 徐氏看着张司九发懵的样子,笑得不行,“不过,他们家人都挺好的。你李家婶娘从不占便宜,为人也公道。” 想着刚才那一幕幕,张司九由衷道:“看出来了。” 之前李家没有好态度,是因为觉得她们不识趣,故意为难人。 等发现不是那样之后,李家婶娘态度一下就好了。而且明知道她们是为了奶才送汤,也还是给她们篮子里硬塞了鸡蛋,一点不叫人吃亏。 张司九想着那猪蹄汤:“希望李家小婶吃完那一罐猪蹄汤,就能有奶了。” 徐氏点点头:“我也盼着呢。要真能多出来,咱们小南瓜就有地方吃奶了。” 张司九仰头看徐氏:“婶娘,再买点小鸡崽?我去割草,长大了,给李家小婶。也可以卖蛋。” 养孩子是要花钱的,尤其是没有母乳的情况下,更费钱。张司九知道现在家里经济紧张。所以,她想过了,还是要想办法开源节流。 远的不说,就说养多了,下了蛋,自己家也能吃鸡蛋补一补营养。 可是徐氏却摇摇头:“不成,养多了,容易得鸡瘟。到时候全死了。” 张司九被这个消息搞得有点受打击:原来,养鸡也不是随便就能养的? 不过她很快想通了:鸡多了,地方小,脏污多,互相容易传染,这是密集型群体最难解决的问题。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那二婶,怎么才能赚钱?” 徐氏笑笑:“有你二叔呢。你还小,别操心这个。家里还养得起你们。别听外头那些人嚼舌根。” 张司九抬头看徐氏,反应过来:所以,外头很多人嚼舌根吧? 章节目录 第11章 我来抱 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李家那边送猪蹄过来了。 不过,从李家婶娘一进门,张司九就发现李家婶娘整个儿都是发愁的。 徐氏放下手里的菜,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了上去。 张司九端了个板凳过去,“李婶婶坐。” 李家婶娘却不坐,伸手将猪蹄递过来,不好意思道:“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煮一下。这几个鸡蛋,是我给几个孩子的。坐就不坐了,我得赶紧回去带孩子。孩子没奶吃,光哭了。” 听着这个话,张司九和徐氏都傻眼,徐氏更是将疑惑问了出来:“啊?怎么没奶吃了?” 就算汤不见效,也不至于没奶吃了啊! 李家婶娘跺了跺脚,摆摆手:“别提了!都怪我,她说涨奶疼,可大半夜的我就懒得跑,心说第二天来找你们抱娃过去吃,吃空了就好了。结果第二天奶就堵了!现在啊,硬得跟石头一样!” 张司九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 徐氏也有点儿惊异:“那……那汤有效果了?” 李家婶娘点点头,却没功夫夸赞,神色复杂的说了句:“效果太好了。” 徐氏一时之间也是神色复杂:谁能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呢? 张司九摸了摸鼻子尖,心说堵奶还是得想办法治,于是就问:“那堵了怎么办?还喝这个汤,会不会更严重?” 堵奶的时候,不能再喝下奶的汤了啊! 李家婶娘苦笑:“还能怎么办,揉呗!刮呗!我回头就去用梳子给她梳!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心软了!” 张司九打了个哆嗦,感觉胸口某个现在还不存在的地方隐隐作痛。 徐氏也是满脸的不忍心:“这就受罪了啊!这事儿怪我——”早知道就不送那个汤去了! 李家婶娘摆摆手,风风火火就走:“那哪能怪你们?你们也是好心。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张司九见李家婶娘走了,也有点着急:“婶娘,快去追!咱们给李家小婶熬通奶的汤!” 梳子梳能疏通堵住的乳腺吗? 当然不能! 要是刮得重了,引起血管破裂,那就会造成乳腺发炎,甚至血奶的啊! 到时候,人更受罪! 徐氏被这么一催,也有点乱了阵脚,忘了张司九就是个小娃娃,连忙就追上去了。 李家婶娘听了徐氏的话,半信半疑:“真有能通奶的汤吗?” 张司九用力点头:“真的有!不过,家里没有那东西,得去找!” 李家婶娘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个八岁的孩子了,就跟见了救星一样:“要什么东西!” “通草。”张司九毫不犹豫。 通草猪脚汤,专治奶水淤堵不下! 徐氏也愣住了:“通草?那个用来做头花的通草?” 张司九点点头:“那个爷爷说过,就是那个通草。喝了,就不堵奶。” 李家婶娘一拍腿:“我这就去找去!说不定村里就有人晒得有!” 这边是盆地,中间是平的,大片的平原,但四周全是山。 坐在家门口,天气晴好的时候,都能看见远处的山。 最近的山,离县城也就二十多里地。 山上产各种药材,木材,这个通草,也有。 而且这边产出的通草质量很好,色很白,每年都有人专门跑来收,用来做成通草纸,然后再做成通草花,卖给妇女们戴。 张司九本来还以为得去药店买了,结果没想到听这个意思,还不难找—— 于是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通草很快就找来了。 不过还带着皮和杂质。 张司九拉着徐氏就去了李家。 现在熬汤肯定来不及了,所以得直接熬通草水。这个快,十多二十分钟就能解决。 到了李家,张司九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还有李家儿媳的哭声——孩子是饿的,大人是疼的。 她果断指挥徐氏:“二婶找个砂锅来,然后生火!我把通草剥出来。” 通草还没干透,剥皮有点不太容易剥,张司九一点不慌乱,用小刀一点点剥。 李家婶娘看着张司九这个架势,有些惊讶,忍不住悄悄和徐氏说:“这孩子,怎么跟大人似的?” 徐氏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一天之内,爹娘全没了,自己也去鬼门关走了一回,人都浑浑噩噩的,好了之后,就跟一下长大了一样。这孩子啊,是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许,是我大嫂临去之前,也交代了什么。” 李家婶娘同情的看着张司九,幽幽叹息:“人都说长姐如母,我看她也是有点这个意思。估计你大嫂肯定说什么了。这孩子,可怜啊。” 两人的同情,张司九丝毫不觉。 她已经进入了专注忘我的工作状态。 现在这个活儿,有点像是做手术——通草内瓤松软,一个不注意就连着皮一起弄破了,这让她必须全神贯注。 剥了一小碗通草,这头火炉子也生好了,张司九把雪白松软的通草放进砂锅里,加满水,然后又放在了炉子上直接煮。 徐氏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家侄女才八岁:…… 她尴尬的看了一眼李家婶娘,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九娘,能有用吗?” “能。”张司九微笑:“那个爷爷没骗人。他说猪蹄汤能下奶,不就下奶了么?这个通草,肯定也有用。” 李家婶娘这才多少有了点狐疑:“什么爷爷?哪个爷爷?” 张司九一脸镇定:“我在河边玩时候,听一个爷爷说的,他曾经给人当厨子呢。他说的猪蹄黄豆汤下奶,通草猪蹄黄豆汤通奶!既然就只差了一个通草,那通草汤肯定就是通奶的!” 这个逻辑没毛病。 所以即便张司九看起来不像靠谱的人,但也成功的说服了两个大人。 但李家婶娘还是不死心自己的办法:“不管这个有用没有用,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去拿梳子,还是梳一梳!” 张司九:…… 她有点脑壳疼。 徐氏竟然还很支持李家婶娘:“找个宽齿的梳子,更有用!” 张司九:!!!婶娘你居然还做帮凶!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看了眼已经咕嘟咕嘟煮开了的砂锅,趁着两个女人说起梳奶经验的时候,干脆跑进屋里去:“我去看看小婶娘。” 章节目录 第12章 科学手法 张司九溜进屋,但也没忘了敲门。 直到李家儿媳说了声“进来吧”,她才进去。 李家儿媳一脸憔悴,黑眼圈很浓厚,看那表情就知道她现在很痛苦。 张司九听过患者形容那种感觉:感觉胸口快要炸开了!那种痛,宁可再生十个孩子,也不想再体会一回! 她敬畏的看着李家儿媳:“李家小婶,你受罪了。” 李家儿媳被逗笑了:“九娘真会说话。” 她有点爱怜的看着张司九:多好个女娃,多贴心啊!怎么命这么苦呢! 不过张司九没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她凑到床边,压低声音:“我听我二婶她们说要用梳子梳呢!是奶水堵了对吗?可是梳的话不会疼吗?” 想到那情景,张司九就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种疼痛。 李家儿媳也是默默的捂住了胸口。 “可这又不是头发,真的行吗?我听赤脚大夫说过,说哪里疼的话,要热敷,然后揉一揉,好得才快呀!没说梳子梳呀!”张司九信口瞎编时,还要注意不要太突兀,不然自己这个八岁的小孩就很可疑了。 李家儿媳一愣,但她也是第一次生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黯然摇头:“我也不知道。但都那么说,应该有用吧?” “那堵奶是因为小宝宝没有吃完,剩下太多奶水了,所以才会这样吗?”张司九一脸天真的时候,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大人装小孩,心里这个坎儿真的很不容易过去。 李家儿媳妇点点头,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对。” 张司九立刻“惊喜”的建议:“那吃光不就好了吗?我去把小南瓜抱来,她可贪吃,肯定能吃光!” 李家儿媳心中一动,但又有些犹豫:“可她们说,这个时候不能喂——” “小婶娘让小南瓜试试吧!”张司九眼睛一眨不眨看李家儿媳:“万一有用呢!” 保住李家儿媳的奶,就是保住了自家妹妹的粮仓! 就算不为这个,张医生也必须对患者进行科学的治疗! 最后李家儿媳敌不过张司九水汪汪的眼睛,心里一软就点了头。 于是张司九又跑出去。 徐氏和李家婶娘已经将梳子找来了。 那梳齿虽然看着不尖锐,但用力刮的话,估计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张司九拦住了徐氏她们,“小婶娘该喝汤啦!先给小婶娘喝汤吧!” 然后张司九自然而然提起了小南瓜:“堵奶是奶水太多了对吗?那是不是得吃光奶?然后再梳才有效果哇!” 在张司九的引导下,徐氏和李家婶娘虽然打消这个念头,但显然已经开始忍不住思考。 徐氏迟疑一下:“用吗?” 李家婶娘也有点犹豫:“我也不知道啊,就听说过用梳子梳——” 张司九心里抹了一把冷汗:好家伙,原来你们也是道听途说。 她看着两个不靠谱的大人,语气坚定:“肯定是的!我觉得是!不然万一更堵了呢!” “好像有道理。”徐氏点点头:“先喝汤吧,万一汤就有效果呢?这样人呢就不受罪了。至于奶水——先让孩子试试,孩子要是肯吃,应该就没问题吧。” 张司九提了小南瓜:“加上小南瓜,一定能吃空!” 徐氏却看李家婶娘。 李家婶娘连忙点头:“对对对,两个孩子一起来!” 徐氏风风火火回家抱小南瓜去了。 张司九将通草汤倒出来,帮忙端进去给李家儿媳喝。 通草汤味道不难喝,但毕竟也有一股味道,不甜不咸的,其实也不算好喝。 但李家儿媳就跟没反应似的,慢慢吹着就喝了。 徐氏走得快,一碗汤刚喝完,她就抱着小南瓜回来了。 小南瓜也饿了,这会被李家儿媳的儿子哭声一勾,也开始哼哼唧唧的哭起来。 不过和对方洪亮得像是开了大喇叭的声音相比,她的更像是猫叫。 李家儿媳听了也有点心疼,不由得伸出手来:“来吧,都抱过来,一边一个,正好一起吃。” 她也是不好意思说,两边都疼得厉害,有胀又痛,好像要随时炸开。 喂奶,也是她迫切的需求。 张司九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了这种两个孩子一起吃奶的神奇景象。 虽然画面算不上优美,两个娃的姿势也很搞笑,但看着两个娃拼命吃奶的样子,她还是觉得油然而生出一股欣慰。 多美好的画面啊! 就连李家婶娘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能安静会了。” 她都快被自家孙子哭炸了。 徐氏由衷羡慕:“这铁蛋声音多大!身子骨多壮实!” 李家婶娘看一眼小南瓜,由衷道:“还行吧。你家这个很快也能长起来的。” 徐氏苦笑:“但愿吧。” 可没娘的孩子,吃口奶都费劲,哪有那么容易? 张司九倒是觉得接下来应该不难:看李家儿媳这个架势,供应两个孩子吃奶,绝对不成问题! 一顿饱饱的奶,直接将两个奶娃娃撑得肚皮都大了一圈。 吃到最后,徐氏和李家婶娘都不敢让他们再继续吃,连忙抱起来。 张司九更关心产妇的健康:“李家小婶,怎么样?” 李家儿媳仔细感受了下,还用手压了压:“没那么疼了。也不胀了。好受许多。就连疙瘩也没那么大了。” 张司九笑眯眯建议:“我每次磕起了包,揉一揉就好啦!李家小婶也揉一揉!” 李家儿媳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当没当真,反正应是应了一声。 张司九又去把猪蹄处理了,把通草猪蹄汤炖上,这才回家去。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嘱咐李家婶娘:“婶娘,万一小婶又涨奶了,你就来叫小南瓜啊!” 李家婶娘笑呵呵的,塞给张司九一块糖:“行,不会忘了你妹妹的。” 她以为张司九这是想让自己妹妹多吃奶。 但其实——张医生表示:我这更是为了产妇的身心健康。涨奶堵奶,对产妇身心都会造成极大的摧残的! 如果不是不允许,张医生很想现在就编撰一本“科学育儿喂奶手册”,交给对方,要求对方熟读并且背诵。 拿着饴糖回了家,张司九招招手,将在地上玩蝈蝈的两个男孩子叫过来,让他们洗了手,又拿菜刀将糖块切成两半,一人一半。 小柏还小,塞进嘴里,立刻就甜甜的笑了。 但小松迟迟没拿糖,反而问了句:“大姐呢?” 张司九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六岁的小娃娃给关心了。 她揉了揉小松的脑袋,看着对方清澈的眼睛,笑眯眯:“姐姐不吃糖也觉得很甜。你吃吧。” 被关心的滋味,是真的甜。 章节目录 第13章 夜半敲门 小松小柏年纪还是小,家里虽然连着出了噩耗,而且穷得都叮当响了,但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有糖吃就很快乐。 这块糖,更是让他们对张司九死心塌地。 张司九喜提两个小跟班—— 晚上张小山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最近县令要修渡口呢,就在咱们这条河上,每天专门有人守着,以后都从那儿上下船。真没想到,新县令刚上任,就这么替咱们想着。” 张司九心中一动:难道是和上次翻船有关系? 不过,徐氏不看好这件事情:“这个事情提了多少年了,一直说要修,一直也没人修。兴许又跟以前一样,说个热闹玩。” 张小山摇头:“在请工人了,我也报名了。一天八十个钱,很不错了。” 徐氏又惊又喜:“那是很不错了!” 八十钱,能买好些东西了。在县城里,算是很高的。 因为这个,徐氏对这位新来的县令一下风评变得很高:“看来这次这个县令,是个好县令啊。” 作为百姓,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让人高兴? 整个家里的气氛,都因为这个事情,而变得更明快。 晚饭是绿豆米粥配凉拌的黄瓜片。 黄瓜片就简单用酱油和香醋,加了点香油蒜末凉拌的,除了没有油水,是很爽口下饭的。 张司九喝一口稀饭,发现自己真的馋肉了。 虽然前几天才分了一片肉吃,但真的不解馋。 这几天,她做梦都梦见自己吃炸鸡,吃炒肉,吃火锅。 但这样吃,也有好处——决不可能肥胖,更不可能高血压高血脂。 吃过晚饭,张司九烧热水,徐氏刷碗。 也许是张小山找到了活计,徐氏心情飞扬,竟然轻声哼起小曲来。 张司九也被感染,心情明亮许多。 将一个木疙瘩放进灶膛,看着红彤彤不断变幻的火焰,她的心情渐渐平静,对未来的焦虑也渐渐散去:不急,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干完活,打了一点热水,再兑好水温,张司九就去给小南瓜洗澡——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用水擦擦身上,肚脐还没好利索,肯定是不能沾水,因此就是托着后背,洗洗脑袋,洗洗手脚。 原本这个事是徐氏做。 但从张司九好了之后,她就有意无意的接过了这个活儿,减轻徐氏的负担。 现在对这个家更了解之后,张司九才真正明白了一个农妇每天要做多少事情:张罗一家人饭菜,洗衣裳,割草剁草煮猪食,再喂猪喂鸡,还要负责菜园子和田头地埂上的除草,施肥等事情,真正的是忙得脚不沾地。 就连晚上歇下来,徐氏也还要摸出针线,缝缝补补一下。 徐氏每天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张司九都忍不住佩服。更觉得不忍心,所以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接过来了。 徐氏一边给张小山做鞋,一面看着张司九给小南瓜洗澡,时不时的将针在自己头发里蹭一下。 她脸上都是欣慰笑容:“九娘越来越能干了。” 张司九将小南瓜擦干,重新包裹起来,这才开始哄已经忍不住要哭的小南瓜,动作轻柔而熟练。 对于徐氏的夸奖,张司九笑笑:“那也没有二婶能干。二婶是真的能干。” 这么多活,还能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徐氏是真的厉害。 徐氏被夸得高兴,低声笑起来,“你阿娘其实更能干——” 说完这话,她想起大嫂,看看小南瓜和张司九,又将话头止住了。 张司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她说起了家里的饮水问题:“二婶,以后每天早晨我煮一罐开水放着喝。听说,喝生水肚子里容易长虫。” 现在是夏天,喝凉开水正好。 至于冬天——那又再说。 徐氏对这种事情觉得有点麻烦:“哪有那么容易长虫?咱们这边井水挺干净的。天天烧水,你不嫌麻烦?” “不嫌。”张司九摇头,将已经哄睡着的小南瓜放回摇篮里,然后才开始认真和徐氏说这个事情:“长了虫子多吓人?烧个开水也不费多少事,就是废柴火。我看竹林那边好多笋壳也没人捡,我去捡一点来烧就行。要是真长了虫,还得买药,多贵啊!” 一听到买药,徐氏就点了头:“那你就烧吧。不过竹林里那些柴你可不敢乱捡,去咱们家那片竹林里去捡,别碰别人家的。不然到时候又得吵起来。” 张司九一愣:原来看似野生的竹林,是有主的? 她点点头:“我就捡我们家的。”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划分的。但这个问题不好问徐氏,她决定回头还是去问问招银。 招银就是那个热心肠帮忙背草的壮姑娘。 这些日子,张司九几乎每天都和她一起去割草,已经混熟了。 招银家里有三个弟弟,她当大姐,每天要干不少活,很能干。性格也很好。 张司九还挺喜欢这姑娘。 徐氏又交代了一声:“也别捡得太干净,下雨竹林里会有菌子长起来。你捡太干净,就长不起来了。” 张司九不知道这回事,一听这话,忍不住就想起了鲜美的各种蘑菇。她克制的咽了咽口水:“好。” 留点叶子,这样才能让土壤更肥沃,真菌们才能更有营养,这个张司九懂的。 说了一会话,徐氏和张司九也各自去擦了身子,又将在院子里纳凉的一大两小叫起来,就各自去睡了。 至于奶奶杨氏,她年纪大了,加上最近身体不好,就睡得更早些。 只不过,他们这一家子刚刚睡下,门就被拍响了。 最开始还是很有礼貌的拍了几下,见没有人回应,门外的人就开始喊了:“徐妹子!徐妹子!你开开门!” 喊完了徐氏,又喊张司九:“九娘!九娘!快给我开开门!” 要不是那嗓门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大半夜的还真有点吓人。 不过,小孩子的睡眠质量是很好的,张司九根本没听见。她是被徐氏进来抱小南瓜的时候给惊醒的。 就这,还得是值夜班养成的习惯。身边有人走动,她就会瞬间醒来,怕有急诊。 章节目录 第14章 快救命啊 张司九翻身坐起,看见徐氏抱小南瓜,顿时一愣:“怎么了?” 徐氏笑道:“你李家婶子来借小南瓜。” 张司九清醒了,抹了一把脸,也下了地:“堵奶了?” “嗯。你接着睡,我去就行。”徐氏见张司九要跟,忙拦她。 张司九摇摇头:“我跟着去看看吧。” 产妇堵奶情况,还是要亲自去确认一下。看看是比之前严重了,还是减轻了。 如果再严重,那说明通草汤已经不管用,还得去找真正的大夫开药才行。 徐氏拦不住张司九,也只好随她去。 李家婶子正在院子焦灼的转圈圈呢。 手里提着个灯笼,看见小南瓜跟看见救星一样:“走走走,我在前头照亮,你们后头跟着。小心点,别摔了。” 徐氏抱着小南瓜应了一声。 小南瓜被颠得有点儿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上,哼唧两声,拱了拱,就贴着徐氏又睡过去。 张司九走在徐氏旁边。 其实灯笼的光亮实在是有限,真正照亮了路的,还是月光。 张司九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半夜出门。 月光好似一层朦胧而清透的纱,笼在小路上,将坑洼和石头照得影影绰绰。 四周的树影,庄稼,在一片朦胧中,也显露出身形。 路上因为没有什么遮挡,大体来说还是平整的,就有些微微泛白,看得还算清楚。 四周有虫鸣叫,还有从植物茂盛的地方,升起来的绿色小光点。 那是萤火虫。 如果不是着急去李家,张司九是很愿意停留下脚步,好好看一看这月色的。 没有光污染的夜晚,安谧,宁静,却又处处散发出生机勃勃来。 这一刻,张司九心中文思泉涌,但奈何水平有限,最后只能憋出一句:真美啊! 那是真的美。 美到张司九忽然觉得自己词汇匮乏,无法形容这样的美。 李家很快就到了。 屋里点着灯,两个汉子蹲在院子里,愁得直叹气。 听见脚步声,两个汉子都迎上来。 因为张得像,张司九一下就知道这肯定是父子两。 两人都怪不好意思,连声跟徐氏说麻烦了。 徐氏也怪不好意思:“这事儿是我们占了便宜,怎么还好说麻烦我们?” 只要小南瓜能吃上奶,一夜跑八遍,她们也是乐意的。 张司九看他们大有继续拉扯客套的意思,连忙提醒:“小婶婶还疼着呢。” 李家婶娘连连点头:“对对对,回头再说,先让孩子吸吸奶。” 几个女人进了屋,就看见李家儿媳皱着眉忍着疼在揉堵奶的地方——白天张司九那些话给她吓到了,她发现揉一揉也有效果后,就不敢停,生怕真堵奶更严重,到时候得用梳子刮。 铁蛋已经睡着了,他们说话也没把他吵醒。 襁褓上还有点没干的奶渍。 李家儿媳无奈道:“吃到最后,都吃吐了,我实在不敢让他再吸。” 徐氏连忙就将小南瓜递过去。 凑到李家儿媳胸口后,似乎闻到了奶味,即便人还不清醒,小南瓜也凶猛的喝起了奶。 随着小南瓜小嘴巴一动一动,李家儿媳面上痛苦舒缓了不少。 李家儿媳都有点无奈了:“本来喝了那个汤,都好多了,硬块都软了不少,结果没想到,现在这个奶,铁蛋吃不了,大半夜的,居然又堵了。” 徐氏由衷羡慕,“说明你奶水好!这是好事!铁蛋肯定饿不着!” 李家婶娘其实也怪惊奇的:“可真是怪了,之前死活奶都多不起来,喝了几天汤,真是一下子就多了。那汤可真见效。” 张司九笑笑:那可是产科人人都要学习的秘籍,能没用吗? 不过,李家儿媳体质也的确好,不然也不能有这样的成果。 张司九悄悄的捏了捏徐氏的手指头:此时不提送过来吃奶的事情,什么时候提? 徐氏其实心里也和张司九想到一块去了。 她犹豫一下,就跟李家婶娘提了:“先前妹子奶不够铁蛋吃的,我也不好意思提。现在有富裕的,婶子能不能让我们家小南瓜也过来讨口奶吃?当然,也不白吃,汤水我们家管了,行不?” 之前还给蛋给肉呢,但二壮家也不是很情愿让小南瓜过去吃奶。 除了怕小南瓜吃多了,自家孩子没奶吃了,主要也是觉得他们烦人——刚出生的孩子吃奶不算多,可吃奶次数却多,频繁送过来算怎么回事? 考虑这一点,张司九也补充一句:“我们可以定好时间送过来,这样时间固定,就不耽误小婶娘干其他事儿。” 李家婶娘却摆手:“哪有那么多事?什么时候孩子饿了什么时候送来。你们要是忙,白天放在这边也行。只要奶水够,孩子只管吃。” 说完她又笑:“要不是你们家猪蹄汤,我们家铁蛋现在搞不好也要饿肚子呢!” 李家儿媳也点点头:“横竖现在我也不出去干活,一个孩子也是看,两个孩子也是看。你们送过来放在这也没关系。” 张司九忍不住夸赞:“李家婶婶和小婶真是好人啊!” 徐氏却知道分寸,直接拒绝了:“你现在还没出月子,本来就不能劳累,哪能让你帮忙看孩子?我们定时送来,你给喂喂,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于是又是一番客气拉锯战。 张司九看着她们来来回回的拉扯,忍不住翘起嘴角:有的时候,这种客气是假客气,只觉得虚假。可这种时候,这种客气,反而很有爱啊。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 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小南瓜。 她努力吃着奶,凶猛而用力,脑门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等小南瓜吃得不再吃的时候,李家儿媳的奶都还剩了点。 徐氏悄悄给出主意:“实在不行,让你男人吃两口。” 李家儿媳红了脸,却又忍不住抱怨:“早就试过了,可他根本就不会!嘬得生疼,一点奶都不出!” 一边说,一边还悄悄看张司九,生怕带坏了孩子。 张司九默默的假装没听见,但真的很想说一句:真的,你其实应该自己挤。人长大了,其实就不会吸奶了。听张医生的没错。 章节目录 第15章 有点过分 不过不管怎么说,小南瓜吃奶的问题是解决了。 披着月光回家的路上,张司九和徐氏脚步都是轻快的。 但渐渐的,徐氏琢磨出一点味来:“咱们这次,怎么跟老天爷帮咱们一样呢?” 张司九心里大惊,面上没有表情:“二婶为什么这么说?” 徐氏分析道:“你看啊,咱们小南瓜没奶吃。你碰巧就知道那么一个汤,碰巧咱们就碰运气送过去给巧娘吃,巧娘奶就多了。奶多了就堵了。这一堵奶吧,咱们又帮她通了奶,没受罪,现在她不想堵奶,还不能离了咱们小南瓜——” 巧娘就是李家儿媳的名字。 不得不说,被徐氏这么一分析,张司九都觉得自己有点阴险了:活脱脱就像是早就算计好的啊!过分啊! 可张医生对天发誓,她真不知道会堵奶。 张司九本来还想说两句,但没想到的是,不等她开口,徐氏就已经脑补完了,她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叹道:“明天去你娘坟上,给她烧点纸,念叨念叨这个事儿吧。她也好放心。” 于是张司九默默的将话咽回去,从善如流:“好。” 误会了也好。 解决了小南瓜吃奶的问题,张司九就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别的事了。 比如,将村里的情况摸了一遍,甚至连人际关系都跟招银悄悄打听一遍。 然后就知道了村里现在她们张家也算是红极一时。 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觉得小南瓜命硬,克死了爹娘,不敢再来往的。 最关键的是,还有不少人在背后笑话徐氏,觉得徐氏犯傻。 因为徐氏没将小南瓜送人。 别的村有人知道了他们家的情况,特地上门来,想把小南瓜带回去当亲闺女养。但徐氏没同意。 招银压低声音:“人家还说要给钱呢。可你二婶把人骂了一顿。说你们老张家还不至于养活不了一个孩子。” 张司九笑起来,利索的将笋壳捡起来扔到背后的背篓里:“我二婶人好。” “是挺好的。”招银由衷点点头。但很快注意力就到了张司九的背上:“你背了新背篓!真好看!” 今天早上张司九出门时候,发现背惯了的大背篓旁边,多了这个崭新的小背篓。看大小,应该是替她准备的。 问了徐氏,才知道这是她让二叔张小山找人编的,怕总背大背篓压坏了她,到时候长不高。 光是这份心意,这份想着她的细心,张司九就觉得徐氏真的是很好的人。 她笑着解释:“是我二叔二婶帮我弄的。说小孩子不能背太重,容易长不高。” 招银羡慕不已,她拽了拽自己那快断了的背篓绳,“真好看。” 张司九知道招银娘小气,也就没说让她回去要,只说:“咱们想想办法,回头看看能不能自己挣钱买一个。” 挣钱这个事情,是张司九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家里被掏空了,太穷了,连粮食都卖了一部分,现在基本早上和晚上都是菜稀饭,吃得人稀汤寡水的,总是犯饿。 至于肉——每天给李家儿媳巧娘炖汤的时候,她已经尽量留一碗出来,但也仅仅是能加点菜煮一煮,尝个肉味儿而已。 生活太苦了。 必须想办法赚钱。 听见张司九这个话,招银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就又垂头丧气:“我们太小了,赚不到钱的。鱼咱们抓不到,野鸭子也抓不到,就连值钱点的草药什么的,都被人挖光了。” 张司九听得也牙疼。 但她还是肯定道:“办法肯定会有的。” “行,那你想想,有的话,带我一个!”招银这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又高兴起来了:“挣不着钱也没关系,反正背篓坏了我娘也得买新的。” 捡笋壳的时候,招银就把之前张司九问她的事儿慢慢告诉张司九:“这边这片,是我家的,从桑树那儿分,就是柱子家的。你家的你知道吧?” 张司九点点头:“知道。” 她真正关心的是:“有没有没有主的?” 招银摇头:“基本没有。顺着田埂边上的那条大堰,两边都是竹子和树,但靠着谁家田埂,就是谁家的。只不过那边很少人管。离太远,咱们可以去。但不能掰笋子,也不能掰树。捡一点枯枝落叶没啥。” 她指了指另外一大片的竹林:“那片可千万别去,那左婶娘要是发现咱们去,得堵到家门口去骂!” 张司九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有点惊讶,但也点点头:“知道了。” 等一背篓的笋壳装满了,张司九和招银就各自回家,并且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河边割草。 不过第二天两人却没去成。因为当天晚上就打雷下雨,第二天早上都没停。 徐氏让张司九在家带孩子,自己则是抱着小南瓜送去李家那边吃奶,根本不许他们出门。 小松小柏平时都和村里男娃娃一起玩,从来都不跟张司九,因此他们平时还真不怎么相处。 张司九还好,毕竟是大人,不存在坐得住坐不住的问题。 小松小柏就不一样,两个小娃娃,根本坐不住,干巴巴熬了一会,就开始隔一会儿就问:“雨什么时候停啊!” 张司九干脆问他们:“你们平时都玩什么?” 小松眼珠子转一圈,“没干啥。就是抓虫子玩。” 他故意张牙舞爪:“这么凶的天牛!还有螃蟹!还有肉嘟嘟的虫子!大姐怕不怕!” 张司九:……我见过的虫子绝对比你见过的虫子可怕多了。 她反问小松:“就这些?” 小柏咧开小米牙,用气声道:“还有玩水!大哥玩水抓鱼!” 小松一把捂住小柏,死不承认:“没有!就是在沟边上耍水!” 沟里的水,最多就小松大腿深,大人们对于这种地方是不拘束他们的。但从来都不许孩子们去更深的小河边,和堰塘里玩水。 可惜小松的演技不过关。 张司九笃定的点点头:“那就是下河了。你抓到鱼没?” 小松拒不承认:“我没有。” “水里鱼多吗?大不大?有黄鳝吗?泥鳅呢?”张司九继续问。 小松:……“有,不多。” 张司九点点头:“下次去叫我一起。” 就算卖不掉,抓回来吃也可以的。 章节目录 第16章 碰头 结果没想到,小松大吃一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张司九微笑:“不带我,我就告诉二婶。” 小松眼睛瞪圆了: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姐! 可小松还是惊恐摇头:“大姐,都是男娃,女娃儿不能去的。” 张司九挑眉:哦? 小柏小小声:“他们都光屁股下河!” 张司九:…… 她斜睨小松:“先不说你,小松还这么小,你让他也下河?” 河边长大的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水。他们对水,少了敬畏。 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小松连忙摇头:“没有!我不敢!他在岸上守衣裳!他敢下水我揍他!” 小柏捂住屁股,坚决道:“不下水!” 张司九看着兄弟两:……小松你有没有想过,你也不该下水? 她考虑一下,决定还是看着点兄弟两,“以后别去玩水了。鱼也摸不着,晒得黢黑,不如跟着我想办法挣钱去。” 小松显然知道家里情况,登时来了兴趣:“大姐你有法挣钱?” 小柏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张司九。 张司九看着雨幕,心里还真有个主意:“下雨过后竹林里有菌子,咱们等雨停了就去看看菌子发起来没,等发起来,摘了去县城里卖。” 县城里可没菌子。这种时令鲜货,总会有人买的。 小松有点失望:“菌子啊?估计没人买吧。家家都有呢。又不稀罕。” 张司九捏了捏他脸颊:“就算买一个铜钱也是钱啊。积少成多懂不懂?” 再不然,给自己家里添一盘菜也行啊!蘑菇富含氨基酸,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比菜叶子那是强多了! 小柏最先被说服:“一个铜钱也是钱!” 除了蘑菇,还有木耳。 这边几乎家家户户养春蚕,虽然这个季节蚕已经都结茧收获完毕,但桑树作为养蚕伴生的存在,此时还郁郁葱葱呢。 张司九在田边割草时候,看见桑树上有干掉的木耳。 木耳也是好东西,晒干了可以一直存着冬天吃。也可以新鲜的焯水后炒着吃。 张司九目前就只能想到这两样。 现在知了也早就蜕壳完毕,蝉蜕也没地方捡去。 就连蚕砂,家家户户现在都晒干卖光了。 草药就更不用说。但凡珍贵点,值钱点,早就被挖掉了。 走中药这条路,就行不通。 那些穿越过来就能轻松发家致富的故事,果然只是故事而已。 事实上,原住民们为了养家糊口,任何能赚钱的地方都是没有放过的。 不过,也许等和杨元鼎交换了情报,情况就会好很多。他那边家境更好,估计能了解更多当代的信息。 明天就是和杨元鼎碰头的时间,也不知道那时候雨停没有。 这雨最后足足下了一整天。 到后半夜才算是停了。 第二天早上张司九起来时,屋檐还在往下滴答水。 不过,空气真的是清新无比。草木的味道也浓郁。深深吸一口气,只感觉肺腑都清透起来。 天还有点阴,但已经有要放晴的架势。 张司九背起背篓,去出割草。 家里存货要没了,再不出去割草,家里的鸡鸭和猪都没吃的了。 不过还没走到门口,招银就已经在门外喊了:“九娘!九娘!你起来没!割草去啦!” 张司九应一声,然后开门出去。 小松小柏还贪睡呢,她也没叫他们。 外头路上因为下雨,变得有些泥泞,甚至还积了小水坑,张司九和招银一路小心翼翼避开泥浆多的地方,往河边走去。 河边上的草又长高了不少。就是湿漉漉的,一摸一把水。 装在背篓里,背在背上,衣裳都会被打湿。 招银熟练的去掐了几片芋头叶,垫在背篓贴着背的那边和背篓底下兜着水,这样就能避免这个问题。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油然而然生出敬佩: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是很巧妙啊。 她夸奖招银:“招银你真聪明。” 招银“嘿嘿”笑:“衣裳打湿了没得换,就得想办法。不过你记得,摘芋头叶时候,只挑老的,嫩叶可别摘,不然要挨骂的。” 张司九点点头。 割完了草,张司九就留意到河滩边上很多被冲上来的东西。 有破烂的木头,有跑得肿胀的鸡鸭,甚至还有死鱼。 张司九顿时来了精神:“招银,一会儿咱们再出来一趟,去河边捡点木头吧。再看看有没有螺什么的。” 招银看不上那点木头:“这些烧不了多久的。至于螺蛳,这边不会很多,小河沟里才多呢。不过也不能吃,没必要捡。” “烧不了多久也能烧。”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囤物资是必须的。张司九不嫌弃。 至于螺蛳,张司九是打算喂鸡和鸭。这样才能让它们多下蛋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今天上午是要在河边等人的。 这样两不耽误,多好? 招银犹豫下:“那我问问我娘。她一不定还让我出门。”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勉强。 最后,招银没能再出来,但张司九带上了小松和小柏。 小松小柏很亢奋,那架势就跟要去河边上寻宝一样,让张司九有一种这是两匹脱了缰野马的错觉。 徐氏也没阻拦,因为得抱着小南瓜去吃奶,根本没功夫管两个儿子。 吃了几天奶,小南瓜已经明显开始长肉,皱巴巴的皮肤被撑开,透出红润和白皙,眼睛睁开的时候,圆溜溜像是两颗黑葡萄。好看得让巧娘都忍不住嫌弃自家铁蛋:“又黑又丑!” 徐氏也爱得不行,更是不舍得耽误一次小南瓜吃奶的机会——巧娘现在奶两个孩子还勉强行,但再过两月,可就未必还行了。 现在小南瓜多吃一口,长壮一点,将来断了奶吃米糊,也更能活命一点。 张司九带着两个堂弟一路到了河滩边上。 河滩上这会儿已经热闹起来了。 江上还漂浮有从山上冲下来的朽树,男人们就划着船去捞。 还有要进县城的,也在岸边等着坐船。 小松看着河上捞木头的,豪情壮志:“将来我长大了,我也开船去捞大木头!” 张司九不嘲笑他:“行,不过现在咱们先捡一点小的树枝就行。快去吧,你是家里男子汉,别偷懒。” 使唤童工什么的,张司九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自己现在也属于童工呢! 为了美好的生活,每个家庭成员都必须付出劳动,并为之奋斗终生! 章节目录 第17章 老乡见老乡 在张司九的鼓励下,别说小松,就是小柏也十分勤劳。 张司九还指挥他们两个脱了鞋,在岸边滩涂上捡那些来不及回水里的小螺和小蚌。 就连新鲜的死鱼也一并带走——这些都是丰富的蛋白质,人不吃,但是可以给鸡鸭吃! 杨元鼎跑过来的时候,张司九正低头捆那些小树枝呢。 不过,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张司九就抬起头。 然后她看见跑得气喘吁吁,却又如同一个炮弹的杨元鼎。 杨元鼎今天是一身青衣,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白嫩和圆润。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郎,并两个大人。 眼看杨元鼎就要冲出范围,那少年郎一把就将杨元鼎的后脖子领拽住。 杨元鼎就这么轻松离地,只剩下两个腿儿还在疯狂跑动。 张司九:……“扑哧。” 虽然不厚道,但这幅画面,真的莫名搞笑。 杨元鼎也反应过来了,怒不可遏的打算抗议,结果没想到一扭头看见少年郎面无表情的脸,他就怂了。 不仅怂了不反抗了,还讨好一笑:“二哥,你放我下来呗。我自己走呗。” 少年郎松了手。 杨元鼎这次不敢跑了,老老实实的走。不过从小碎步慢跑的样子,还是能看出他的激动之心。 张司九站起身来,也往那边走了两步。 她也是有点激动的——毕竟是老乡啊! 杨元鼎最后几步还是忍不住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来握张司九的手,还用力晃了晃,眼泪汪汪的:“终于又见到你了!” 张司九:……唔,这熟悉的画面感,是不是在某个电视剧里见过! 如果是成年男人做这个动作吧,多少有点儿猥琐。 可现在对方如果是个十来岁的小男童,还生得白白嫩嫩,腮帮子的肉都跟着一起晃动的话……就是另外一个效果了。 张司九抽回手,看一眼后面慢慢悠悠跟过来,不停打量自己的少年郎,问他:“看来你最近过得挺好?” 杨元鼎被这么一问,表情当场一呆,随后露出几分欲言又止来,摆摆手唏嘘道:“嗨,别提了我!” 张司九:嗯,明白了,过得不太好。 但打量一下杨元鼎,她觉得不像。毕竟……“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 杨元鼎又是一呆,随后下意识摸脸惊恐:“连你也看出来了!” 张司九实话实说:“是有点明显。” 胖了不只是一圈。 杨元鼎悲愤道:“都怪他们!我说不吃,他们非要变着花样做好吃的诱惑我!是他们先动的手!不是我意志力不坚定!” 张司九忽然感觉心窝子疼,脚痒,想踹人。 此时少年郎已经走到了跟前,认认真真的行了个拱手礼,“你就是三郎心心念念的张司九?” 张司九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 她思索片刻,决定拿回主动权,不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你是?” “我是三郎的二哥。杨元峰。”少年郎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还算客气:“听闻是你那天救了三郎?多谢你了。” 张司九决定说点实话:“主要也是他肉多,浮得起来。” 杨元峰点点头,嘴角有一丝笑意:“难为你了。” 张司九也微笑:“顺手的事。” 杨元鼎听完这段对话,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小肚腩,然后努力吸了吸:他觉得自己不胖,真的不胖,,她肯定不会要的吧!送礼哪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咱们应该帮她别的!” 他一把拉过张司九,迫不及待道:“你别理我二哥,快跟我说说话!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面对杨元鼎的热情,张司九看一眼杨元峰,才回答道:“还行吧。已经缓过来了。” 杨元鼎深有其感:“我也是好久才缓过来,这件事情真是太恐怖了。你都不知道,我前几天还总是做梦呢!” 梦见又穿回去了。 张司九客观道:“没关系,久了就好了。” “对了,我最近总是觉得胃口不佳,我是不是病了?感觉不太想吃饭。”杨元鼎又问另一个让自己苦恼的问题。 张司九忽然有一种坐门诊的感觉。 她上下打量一下杨元鼎,“不消化?还是饭菜不好吃?这样也能长胖,说明你应该也没少吃。不影响健康就没问题。不行喝点山楂水,或者加强运动。消耗大胃口就好了。” 杨元鼎连连点头,满脸哀怨:“对对对,你说得对。我觉得可能是动得少!你都不知道,他们把我看得太紧了,今天也是好说歹说才能出门。” 被杨元鼎投以哀怨目光的杨元峰:……怪谁? 不过,他对张司九更有兴趣:这小丫头年纪不大,看着也是穷苦,但说话做事,又稳重又得体,落落大方的,是怎么养出来的?自家这个这么大了,还这样…… 而且,杨元峰发现,自家弟弟和这个小丫头在一起说话的样子,莫名让他想到了大夫问诊……关键小丫头还说得头头是道,挺有道理? “你试试在家活动。”张司九建议:“踢毽子,踢藤球?” 以上是招银以及小松小柏喜欢的娱乐项目。 想来是这个年代孩子们的流行? 杨元鼎牢记医嘱:“我回去就试试。” 他还有一堆问题:“对了,我发现我大哥有失眠的毛病,我二哥最近腿疼。还有我娘——我娘她痛经——唔!唔!” 杨元峰死死的捂住了杨元鼎的嘴巴,后槽牙都磨得“咯噔咯噔”响:“三郎,谨言!” 张司九看了个全程,深深的感觉到了这位老乡的健谈以及热心。 以及,她感觉这位老乡应该挺适应新家的。 而杨元峰的“残暴”。成功吓得小松小柏躲到了张司九背后去:这个大哥好凶! 章节目录 第18章 交流 最后,在杨元峰一步三回头离开后,杨元鼎才得以和张司九单独交流。 杨元峰今天不是专门陪杨元鼎来的,他还要肩负视察修建渡口的任务。 张司九也将小松小柏打发去草丛里捡蜗牛。 对于之前杨元鼎说的那些病症,张司九很冷静道:“没有医疗设备,我就算是医生,也没办法治疗。而且你忘了,这是古代,只有中药。我是西医。” 杨元鼎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啊?这样啊!我还以为可以想办法治一治!不过,话说你们西医离了仪器和西药,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吗?” 张司九的拳头捏紧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她沉默片刻,还是只能无奈承认:“手段有限。” 杨元鼎同情的看住张司九:“那你好惨啊!人家穿越有金手指,你看来是只能改行了。”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直白。 不过,改行这个事情,张司九没有考虑过。反而她已经规划好了自己未来的道路:“改行也不用,只是要从头学起。” 杨元鼎惊讶:“你要学中医?” 张司九纠正他:“我要做中西医结合。中医也有手术这一回事的,我可以主攻这方面。还有就是妇产科。” 还有一句话,张司九没有说:那就是急诊科。急诊科永远都是需要存在的。处理急病,需要快速做出医疗反应,他们是最擅长的。也是她最擅长的。 不过,张司九不是来和杨元鼎聊理想的,她是来交流情报和信息的。 她问杨元鼎:“你呢?家里什么情况?”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杨元鼎整个人都是喜滋滋的:“我运气可真好!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张司九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必定很好。 “我现在啊,可是县令家的小儿子!据说在东京,我们杨家都很有名气!”杨元鼎压低声音,氛围感把握十足:“而且你知道我们在哪个朝代吗?我们这个地方是哪里吗?” 张司九面无表情:“北宋?蜀地?” 杨元鼎震惊脸:“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的东京。”张司九斜睨他:“历史上,只有北宋都城是在东京汴梁。” “而且,这边水多,山川多,说话口音是川话,不难猜出这里就是蜀地。” 杨元鼎佩服了:“你可真聪明。” “接着说。”张司九出声的同时,将一片芋头叶铺在地上,然后拍了拍,示意他坐下说。 杨元鼎坐下了,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来,又从怀里手忙脚乱掏出一包东西来,不由分说推过来给张司九:“你尝尝,点心。很好吃。” 张司九打开油纸包,然后就看见了四块被压得稀碎的点心,基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内里的五仁馅,枣泥馅,红豆馅看得清清楚楚的。 杨元鼎懊恼了:“失误了失误了!不该揣在怀里!” “没关系。谢谢。”张司九我还是捏起一块相对完整的放进口中,登时被甜蜜和香软的滋味冲击,刹那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来享受——真好吃啊!从前怎么不知道一块枣泥点心都能这么好吃! 看着张司九真的觉得好吃,杨元鼎又笑起来,白嫩嫩的腮帮子都鼓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又明亮:“真的很好吃的!” 他一面示意张司九继续吃,一面继续往下说:“我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叫杨元璋,刚才那个是二哥,杨元峰。我爹,叫杨修,我们一家随爹过来的。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哎,你知道吗?我大哥听说读书特别厉害!能倒着背三字经那种!人也特别好!有句话怎么说的?端方君子!他就是那样的!他和我爹特别像!听说他都考中了秀才了,明年还要考举人!” “还有我二哥,读书差点,但是他身手特别好!你都不知道,他有一杆红缨枪,好家伙,那真的是老牛逼了!我看了一次,可帅可帅!” 杨元鼎露出了痴汉的样子:“我都想好了,等再熟一点,我就请他教我!” 张司九歪头:这还不算熟? 杨元鼎紧接着又开始捶胸顿足:“一切都挺好的,但是!他们逼着我读书!让我将来也要去科举!可那些繁体字,真的好难。而且我一个理科生,让我学文科,真的太难了。” 张司九感受到了他的疾苦:听上去,的确很难。 感叹完了这些,他又接着说:“咱们这个县,叫绵县,听我爹说,是因为这边盛产绵竹,所以叫绵县。上次我不是在这边翻了船吗?他本来是想修桥的,但这河面太宽了,所以修桥要太多钱,不太可行,他才改成了修渡口。” 张司九恍然大悟:怪不得!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不过,县城还是挺热闹的,你去看过没?以后你要是去县城,就去县衙找我,我们就住在县衙后面。县衙还挺大的。”杨元鼎高高兴兴的,对未来充满了摩拳擦掌的憧憬:“咱们联手,肯定能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大事!” 张司九对此保持一个怀疑态度。 她对这个话痨老乡,不是很有信心。 但小打小闹应该还是行的。于是张司九直接提了自己的想法:“我这边情况不妙。我爹娘都没了,还有个妹妹。现在全靠二叔养着。我得先想办法挣钱。”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杨元鼎同情的目光:“这么惨啊!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处境一定很难——要不,我想想办法,让你先脱离你二叔家?” 张司九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摇头:“我二叔二婶都不错。只是缺钱。” 杨元鼎陷入了为难:“赚钱啊,不太好办。容我回去再打听打听。” “嗯,留意那种不要本钱的,就能挣钱的。可以少一点,但不要太难。毕竟我们现在年纪小,搞大了,不好解释。”张司九对现阶段唯一的目标就是:解决掉温饱就行。 除此之外,张司九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杨元鼎:“还有,你帮我打听一下,县城里有没有药铺收学徒的。如果有,要当学徒,需要哪些条件?” 章节目录 第19章 解决办法 对于张司九的拜托,杨元鼎一脸肃穆:“放心,我回去就打听打听,有消息我就来找你。” 但他仍旧不死心:“那我家里人的毛病——” 张司九略一思索,开出一个万能药方:“失眠好办,每天让你大哥下午运动运动,出一身大汗。对睡眠会有些帮助。” “你娘的病症,加强运动同样适用。还有就是多喝点豆浆。找点黑豆,做黑豆浆,那个效果更好。”张司九绞尽脑汁,也就只想出这么一个食疗的办法。 至于他二哥…… 腿疼…… 张司九问杨元鼎:“你二哥多大年纪了?” “十五。”杨元鼎喜滋滋道:“他将来绝对身高能超过一米八!他说不定是我们家最高的人了!” “那就有可能是生长痛了。”张司九点点头,做出判断:“这是青少年多发疼痛的原因。因为骨头生长过快,肌肉和软组织跟不上骨头生长的速度,就会产生牵拉,引起疼痛。这就是生长痛。” 杨元鼎摸着下巴,觉得疑惑:“那我以前怎么没有?我也是一米八啊。” “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只有突然拔高一大截时候会有。生长速度均匀的话,就不会产生。”张医生对待患者家属的疑问,总是要耐心些的,她解释完毕,还特地交代:“遇到这种情况不必担心,虽然也没有什么药吃,没办法缓解,但对身体并无影响。” 杨元鼎顿生同情:“治不了啊!那就只能忍着了。” “对了,既然在生长期,多注意补钙。”张司九再叮嘱一句。 杨元鼎点点头:“回去就让厨房熬点骨头汤!再去买点虾皮!” 张司九:……大可不必。 “骨头汤和虾皮,都不补钙。”张司九加重语气:“多吃奶制品,最好每天喝一杯牛乳或羊乳,另外多吃豆制品,多吃肉,多吃坚果!最后,多晒太阳!” 她上下打量一下杨元鼎,目光怀疑:“你真的是现代人?”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脸上出现一丝难为情:“这……没关注过。” “不懂就多问。”张司九一脸肃穆:“别瞎听不靠谱的传闻。” 杨元鼎立刻将头点成小鸡啄米。 远处,杨元峰看着自家弟弟老老实实坐在那儿,一脸认认真真听训的姿态,刹那之间就产生了自我怀疑:怎么感觉……自家这个小霸王被完全降住了? 其实这不怪杨元鼎。 主要是张司九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气场至少一米八。 遇见的就没有敢造次的。 “好了。还有别的问题吗?”张司九见杨元鼎态度良好,面上也露出和煦来。 杨元鼎摇摇头:“没了。我爹看着还行。” “不过他最近上火了,牙疼,每天都很暴躁。”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我娘非说是那天我掉水里给他急的。可他等我好了,明明都抄起竹竿打了我一顿。” 想到那一场鸡飞狗跳的噩梦,杨元鼎就觉得愤怒:“你敢信?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有朝一日竟然还被打!他还想扒了我的裤子打!” 张司九难得生出一丝同情:“那最后扒了吗?打了吗?” 杨元鼎警惕的看她:“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 张司九坚决不承认:“没有,你看错了。” “不,你有。”杨元鼎仰头望天,长吁短叹:“啊!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 张司九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噗嗤——” 如果是个一米八的壮汉做出这幅模样,的确是有一点苦痛落魄的味道。 但如果是个有点小胖的孩子……嗯,多少有点儿搞笑。 杨元鼎脸上的幽怨,就更深了。 但最后的最后,杨元鼎还是悄悄的掏出了一个荷包,神神秘秘的塞进了张司九的怀里:“你快收起来。” 张司九只感觉那荷包沉甸甸的,轻轻一晃还有金属声音,她扬眉:“这是——?” “我的私房钱。”杨元鼎左看右看,生怕被人看见:“我数了数,不太多,一共就三小块银子,还有点铜板。我也不知道具体值多少钱。但你先拿着应应急。” 他看着张司九焦黄的头发,晒得黝黑的皮肤,瘦得没有二两肉的身板,充满了同情:“你买点肉吃。” 张司九捧着钱袋子,感觉沉甸甸的。 这一刻,她内心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她。 更没想到,有朝一日穿越了,竟然会有个陌生人会这样慷慨的伸出手来。 张司九侧头看杨元鼎。 杨元鼎咧嘴笑出两排白牙,灿烂得跟小太阳一样。 似乎还怕张司九不收,杨元鼎还特地解释一句:“没关系的,这属于我自己的私房钱,没管家里要。你安心收着。也别不好意思。我们是老乡嘛。” 顿了顿,他又强势一点:“再说了,你还救了我呢!还给我看病了呢!” 张司九忍不住笑了。 她打开钱袋子,里面果然鼓鼓囊囊的都是铜钱和碎银子。 从里面郑重其事的拿出三个铜板来,然后将钱袋子口系上,又放回他手里,她也笑了:“这个作为诊金就足够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个钱,我不能要。虽然咱们是一起过来的,但总不能让你接济我们全家。” “你要真想帮我,就多帮我打听打听医馆的事情。这个对我更重要。” 张司九抢在他开口之前,又说了句:“我不是客气,是真的这些更重要。而且我忽然这么多钱,我也没有办法跟别人解释。花不了的。” 她站起身来,笑道:“你爹的事情,我想到办法了,走吧,我带你去找点草药。” “那你应该再多拿两个铜钱!”杨元鼎也不再跟她来回拉锯,反而开始用迂回战术:“不然你就亏了。” “一会儿你自己挖,我就告诉你挖什么。所以不收钱。”张司九看破他的心思,心头轻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肯为他人着想的人?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啊! 杨元鼎是个城市娃,穿越过来后是县令家的小郎君,对这种挖草药的事情,可以说不仅体验为零蛋,更有一种即将去挖宝藏的兴奋感! 他摩拳擦掌,一脸期待:“走走走!” 章节目录 第20章 怀疑人生 不过,很快杨元鼎就蹲在地上,看着那传说中的“草药”惊呆了:“就是它?!” 张司九很肯定的点头:“是它。” “骗人的吧?”杨元鼎喃喃自语,伸手拔了那一朵只剩下一半的蒲公英伞,然后一吹—— 昨天刚下过大雨,能坚挺到现在的小降落伞们,当然不会屈服于此等威风。 所以,纹丝不动。 着“叨扰”。 徐氏已经反应过来,笑着招呼兄弟两,本来还想拿出点什么东西招待一下客人,但家里实在是什么也没有,只能作罢。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除了让他们别客气之外,也不知说什么。 张司九端着两碗白开水出来了。 小柏在屁股后头,还用筲箕端了两根脆嫩的黄瓜。 她将水碗递给兄弟两,落落大方,神态自然:“烧开了晾凉的,放心喝。这个瓜是我们自家种的,今天刚摘的,生吃也很好吃。尝尝?” 徐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惊讶:九娘好似和从前,真是大变样了!这待人接物,竟然做得这样好了! 但想想自家大嫂的性格,徐氏又觉得正常:以前经常看着,自然就学会了。只是以前身边有大人,就没用心,现在…… 徐氏又心疼的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觉察到徐氏看自己,于是也看徐氏。 但她误会了徐氏的意思,于是摇摇头:“他们不吃饭,就喝口水就走了。” 徐氏顿时尴尬:……果然还是个孩子。 杨元峰却立刻点点头:“对,喝水已经很叨扰了。而且家中长辈挂念,我们也要赶回去。” 杨元鼎却有点遗憾:“下次再来吃!下次再来!” 说起来,他还没和张司九一起吃过饭呢。这都是生死的交情了,有机会还是要一起吃饭的。 杨元峰很想一脚把自家蠢货踹出大门:听听这是什么话!礼仪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回去就跟爹说,让他好好重新学! 然后就听杨元鼎笑呵呵道:“不然我请你们上我家吃饭也行。相逢就是缘分嘛,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必客气!” 徐氏被逗笑了。 也真心实意地喜欢起杨元鼎来:毕竟,这么嘴甜会说话,又长得白净圆润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于是她也真心实意邀请道:“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饭菜简陋,常来吃饭!” 张司九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社牛? 杨元鼎已经毫不犹豫答应了:“那怎么可能嫌弃?我们家还没有自己的菜呢!我想吃都吃不到!再说了,您长得这么亲切好看,一看就知道做饭是超级好吃的!” 徐氏简直心花怒放,合不拢嘴:这是谁家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 张司九和杨元峰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元鼎,脸上只有一个共同的大写的字:“服!” 这种人,放出去绝对饿不着啊! 章节目录 第21章 礼轻情意重 反正最后,杨元鼎不仅得到了徐氏的喜爱,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杨氏,也是对杨元鼎笑容满面。 看着被围绕的杨元鼎,此时此刻,张司九心里只冒出了四个大字:妇女之友! 因为这份喜爱,加上老天爷又开始下了绵绵雨丝,所以徐氏很强势的留下了杨元鼎兄弟吃饭——确切地说,杨元鼎是被留下的,杨元峰是蹭饭的。 看得出来,杨元峰已经尴尬得不行了。 但丝毫也不能阻拦自己的弟弟。 杨元鼎就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整个的给杨元峰搞懵了,被动的跟着自己弟弟,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发挥。 不过,下雨也不能出去买肉,因此杨氏就去村头买了一尾鱼。 因为靠水,所以鱼肉价不贵,比猪肉都还便宜。 杨氏买的鲢鱼,头大,拿来炖个鱼头豆腐正好。 至于其他菜——凉拌黄瓜,豆角焖饭,都是乡村里日常饭菜。 为了招待老乡,张司九也提议:“二婶,我去竹林里找找看,看看有没有蘑菇,有的话,煮在汤里吃。” 徐氏顿时觉得这个提议好:“对对对,这个也挺难得。” 竹根菌顾名思义,就是长在竹根附近的菌子。 但只有大雨之后才会有。 即便是在乡下,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除了竹根菌,就是竹蛋了。 一个个圆圆的,悄悄探出脑袋来,等外皮炸开,就会撑开一个雪白的小裙子,很好看——这个时候就是竹荪。 张司九其实也不太认识。 但小松认识——别看才五六岁,但他显然对周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张司九给他戴好帽子,郑重其事:“小松,你带头,靠你了!” 小松丝毫不知这是来自大人的陷阱,当即将胸脯一挺,毫不犹豫:“跟我走!” 光看气势,还真有那么点雄赳赳气昂昂。 他的屁股后头跟着张司九和杨元鼎,以及杨元峰——他不放心弟弟,只好跟来。 至于小柏,因为年纪太小,就被强行留在家里。 但也被张司九安排了活计——用石头砸螺和蜗牛,砸开后,丢给鸡吃。 杨元鼎忍不住用钦佩的目光看张司九,趁着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由衷道:“兄弟,一看你就是当过主管的。” 张司九微微疑惑:“你怎么知道?” 杨元鼎伸出大拇指:“太善于压榨别人劳动力了。” 张司九斜睨他:“这叫知人善任。” 什么压榨?努力建设美好生活的事情,怎么能叫压榨呢?! 杨元鼎目瞪口呆:人人都说自己脸皮厚,可是自己怎么觉得对方脸皮更厚呢!那一脸自信的样子,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在小松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竹林边上。 不得不说,这一刻,张司九有点明白为什么诗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了。 竹子带来的诗情画意,真的就是无可替代的。 因为下雨,竹叶上沾满了雨水,蓬松得像一条尾巴一样的上半部分微微下垂下来,看上去格外谦逊,又因为竹干的笔直青秀而显得不失气节。 最关键的是,远看过去,一片朦胧绿意,竹尾潇潇,仿佛天地灵秀都聚集在此。 杨元峰忍不住出口吟道:“婵娟不失筠粉态,萧飒尽得风烟情。举头忽看不似画,低耳静听疑有声。” 张司九:???大宋时期的读书人,都这么能出口成章的?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好诗,好诗!二哥文武双全,真是厉害!” 杨元峰漠然反问:“这几句,出自哪里?” 张司九侧头看杨元鼎,从他猛然凝固的表情了解了:哦,他也不知道。 不过,张司九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是前人写的,杨元峰只是背诵而已。还好,还好。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出口成章的人还是太少。 杨元鼎已经彻底凝噎。 最后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回去抄二十遍,明日早上背诵,如果错了,我就告诉爹。”杨元峰却丝毫不理会亲弟弟的求情,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杨元鼎顿时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这个人都瘪了,垂头丧气:“是。” 张司九看看杨元鼎,又看看杨元峰,在对方觉察之前悄悄收回了目光。 本来她是有点羡慕杨元鼎的。毕竟一个好出身,可以少奋斗十年。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羡慕了。 毕竟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小学时候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小松已经发现了第一朵竹根菌,惊喜得直接喊出了声:“好大一朵!” 杨元鼎同学立刻又打满了气,撒丫子就追过去:“哪里哪里?我看看我看看!” 等张司九和杨元峰赶到的时候,杨元鼎正和小松一起蹲在竹林里,新奇的看着地上那朵浅灰色伞盖,其他地方又雪白的菌子。 菌子的确很大,比杨元峰的巴掌都大。 他用巴掌比划着,整个儿一个土包子一样稀罕的看着,眼睛里全是新奇的光。 当他亲手将那朵菌子摘下来,他就跟发现了什么宝石一样,稀罕的举着,然后献宝给他们看:“快看快看,这是我摘的!这么大一朵!” 张司九忍不住也笑:“是挺大。” 杨元鼎的心情她理解。 城里孩子,没见过农村什么样,也没体会过这些乐趣。可不是新奇么? 就是她,刚来时候,也觉得处处新奇。 杨元峰看着杨元鼎傻笑的样子,神态温柔了些,语气宠溺而无奈:“嗯,好大。不过注意着点,别淋湿了衣裳。现在没得换。” “放心吧二哥。”杨元峰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而且他还许下豪情壮志:“等我给你摘一大盆,让你吃个饱!” 张司九:……醒醒,这是野生的,不是采摘农家乐,还能管够! 而且,她眼尖的发现了一个事情。 于是,张司九问杨元鼎:“你怕虫子么?” 杨元鼎一愣:“什么虫?” “像蛆的虫。”张司九看一眼杨元鼎手指:嗯,已经爬上去了。那就不用着急告诉他了。 杨元鼎头皮已经炸了,整个人差点蹦起来:“哪里有?哪里有?” 章节目录 第22章 什么可怕 张司九镇定道:“别动,离你挺远的,先别慌。菌子先放下,等会捏烂了。” 杨元峰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弟对张司九言听计从,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眼前的小丫头。 嗯,除了又瘦又干,头发焦黄,实在是没有什么新奇之处。 看杨元鼎放下了源头之后,张司九这才告诉他:“你手上有好几条。” 一声响彻竹林的惨叫后,杨元鼎一蹦三尺高,拼命拍打自己双手。 小松都看傻了,他甚至缩到了张司九身旁去,小声问:“姐,这有啥好怕的?菌子老了不是很常见?” 张司九咳嗽一声:“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见过。” 小松还是很震惊:“可是那么小,一捏就能捏死——有啥好怕的?” 张司九找不出理由了。 是挺小的。 果蝇的的幼虫而已。 说穿了,没看见煮着吃了也没什么,毕竟是高蛋白,而且吃菌子长大的,很干净。 杨元鼎最后手都拍红了,才可怜兮兮的停下来。 杨元峰都看不下去,板着脸训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怕区区小虫?” 杨元鼎不服气,哀怨的看自家二哥:“要不二哥你摸摸?” 大家眼睁睁看着杨元峰后退一步,还不动声色道:“胡闹!” 众人:…… 杨元鼎最后还是选择了善良的维护少年人的面子。 而且在最初的惊吓过后,他迅速地适应了果蝇的幼虫。 并在知道果蝇幼虫完全无害,甚至还是高蛋白的时候,他立刻表示:“这朵菌子这么大,多难得啊,一会儿再留几朵,一起带回去给爹也尝尝吧!爹肯定没吃过!” 杨元峰被杨元鼎的“孝顺”给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张司九友情提示:“没事,回去泡泡水就行了。一泡水,它们就出来了。” 于是杨元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最后几个人在小松带领下,找到了大概二十来朵菌子。 还找到了七八个竹蛋。 也算满载而归。 回去路上,张司九跟小松确认:“这个菌子只要下雨就会有吧?” 小松点头:“下雨就有。不过只有夏天有。明天咱们再来,说不定又长出来了。这玩意儿长得快。” “嗯,那明天早点起来,看能不能多摘点,然后拿去县城卖。”张司九点点头,看着那广阔的竹林,眼睛里都带着光——那是丰收的光! 杨元鼎一听这话,顿时拍了胸脯:“卖给我们家啊!而且,今天这个饭钱——” “来的都是客。不要钱。”张司九还是不至于抠唆到了这个地步,于是直接拒绝了杨元鼎:“而且卖给你就不用了,你要真想帮我,就帮我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卖给饭馆。他们应该知道价。” 杨元峰深深的看了张司九一眼,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他刚才是真的觉得张司九是故意提起,然后好让他们给钱。 但没想到,张司九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杨元鼎倒是没多想,还觉得有些遗憾:“我喜欢吃菌子,卖给我多好。” “你想吃,以后再来吃。”张司九心想,自己还得在这里住好些年呢。 而且,她想过了,光靠自己捡菌子,那能卖几个钱?最好的办法,是垄断附近的市场。 村子里竹林很多,大片大片的,如果将孩子们都动员起来—— 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而且量大了,更好和酒楼谈价格。 “行吧。那你明天先到我家找我,我跟你一起去卖。”杨元鼎点点头,没有坚持,而是这么说了句。 杨元峰本来还想阻拦,可是吃人的嘴短,那些话就有点说不出口。 于是打算明天让人跟着杨元鼎一点。 “好。如果我能去的话。”张司九没把话说死了:毕竟小孩子没人权,自己能不能出门都是两说。 回了家,张司九烧火的事情被杨元鼎抢走了。 于是变成徐氏掌勺,张司九打下手,一起做饭。 而杨元峰,则是干巴巴坐在了杨氏对面,和老太太干瞪眼——他完全没有杨元鼎的天分,搜肠刮肚也勉强只找出了几个话题:什么收成啦之类的,总之很像是来考察的。 杨元鼎则是不亦乐乎。 看得出来,这孩子从前没怎么干过这种事情。 所以异常的新奇。 他非常热衷烧火这个过程。仿佛将那些柴变成红彤彤的熊熊燃烧的火焰,是一件十分令人有成就感的事情一样。 不仅如此,他还很喜欢问问题。 就连小松和小柏也很喜欢他,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跟着一起烧火。 看着排排坐的三个小中大男孩,张司九猜测:大概这就是男孩子的快乐吧? 不过看着他那么快乐,张司九感觉自己也有点被感染到了。 徐氏显然也是,一直笑得合不拢嘴。 鱼头炖豆腐做起来不难,徐氏也舍得费工夫,因此在大锅煮饭的时候,用另一口敞口砂锅来炖鱼头。 说是炖鱼头,但和现代的做法却完全不同。 鱼头没煎,而是直接和各种调料一起放进去,直接开煮。 至于腥味——完全靠葱姜和酱料来压。 这是一锅再简陋不过的鱼头炖豆腐。 或者说,白水煮鱼头豆腐而已。 至于豆角焖饭,反而费工夫些。 豆角要先用锅稍微给炕一下,不然的话,就会有生豆角味,等到豆角皮上起了一个个小小的褐色糊点,整个豆角也更碧绿,就算成了。 这个时候盛出来,在锅里加上猪油,酱料,水,豆角,这么直接开始煮。 煮得差不多了,再将已经煮得半熟的米滤出来,直接盖在豆角上,最后盖上锅盖,开始焖。 这样一来,饭和菜的香味就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而过滤出来的米汤,稍微凉一下,上面就会结一层皮,那是米油,也是最有营养的东西。 徐氏笑呵呵给杨元鼎兄弟盛了两碗:“来,尝尝。” 农家吃饭,其实都不必特地做汤,吃干饭时候,过滤出来的米汤,就是最好的汤。 好的米汤,像牛奶一样丝滑粘稠,散发着浓浓的米香。 婴儿喝也是很好的。 最开始,徐氏就是用这个来哄小南瓜的。 章节目录 第23章 土包子 杨元鼎还真的没喝过米汤。 从落水被带回去,家里人都吓到了,又因为他“受惊”的事情,更是什么地方都处处小心。 吃饭都吃得格外精致。 汤都是各种滋补汤,从来没有人给他喝过米汤。 而在现代,杨元鼎更没喝过了——毕竟电饭煲煮饭,它也没有米汤。 现在米汤一入口,杨元鼎眼睛都亮了:浓稠丝滑,香醇顺口……而且入口还回甘!那种米饭的甜! 他认真跟徐氏请求:“下次我来,别的都不用,就这个米汤管饱都行!” 徐氏笑得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弄破了一块豆腐。她一面笑,一面回道:“哪能光喝这个?”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说的是真的。 毕竟,她也觉得米汤好喝。 而且从营养学角度来说,米汤算是非常健康的饮品了。十分适合体质虚弱的人。还能迅速补充能量。 嗯?补充能量? 张司九感觉脑子里“叮”了一声,冒出来一个小点子。 修桥?那是个体力活。 体力活的人,需要什么? 当然是补充体液还有能量啊! 糖水?米汤?感觉都是很不错的选择啊—— 不过这个事情,还得问问徐氏和张小山才行。 说话间,鱼头豆腐已经炖好了。 就连焖饭的香味,锅盖也再压不住。 徐氏掀开木头锅盖,蒸汽瞬间带着大量香气升腾起来,带来热的同时,更勾得饥肠辘辘的人口水冒出来。 不过,焖饭还没算彻底好了。徐氏用木铲子用力的把米饭和豆角拌均匀,让汤汁均匀的裹在每一粒米饭上。 因为放了一点荤油的缘故,所以米饭看起来格外的晶莹,味道也很香。 至于凉拌黄瓜,那就更简单,洗干净拍一拍,再切头去尾,中间一刀划开,而后加入醋和酱油,点几滴芝麻油,就算成了。 嗯,虽然滋味一般,但胜在黄瓜清甜。 张小山在外做零工,白天是不在家的。 但因为杨氏兄弟两个,也差点坐满了一桌子人。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饭菜太随便了。你们凑合吃。” 也是因为下雨,加上家里实在是没有钱,徐氏勉力操办,也只能这样。 杨元峰客气道谢,语气里多了一丝真心:“已然很好了。看着味道就不错。” 杨元鼎更是放出豪言壮语:“对,看起来超级好吃!我宣布,我今天要吃三碗饭!” 面对自家弟弟这个豪言壮语,杨元峰脸都红了,恨不得钻进地里去——哪有这样做客的! 但徐氏却很高兴:“只管吃,别客气!” 最后,杨元鼎是真的吃了三碗饭。 张司九看得目瞪口呆。 就连杨元峰也看得有点惊住了。 小松更是一脸钦佩的看着杨元峰:“杨三哥将来一定能长得壮实,能当大将军!” 杨元鼎腼腆一笑,捧着碗筷:“今天实在是有点饿了。而且真的太好吃了。” 好吃那是真的好吃。但张司九知道,还能更好吃。毕竟,这个是煮出来的,而不是炒出来的。老百姓家里,炒菜还是不流行。 如果豆角能先炒过,或者加点肉,今天的焖饭只会更香。 可即便是这样,原汁原味,无催生自然生长的蔬菜和大米,也依旧是让人觉得好吃得想再来一碗。 今天也是沾了两兄弟的光,所以家里不仅煮干饭,更舍得放油做焖饭,还做了鱼头炖豆腐。 鱼头炖豆腐里,因为加了竹根菌,氨基酸的味道让汤更加鲜美不说,竹根菌本身的味道也很好,滑滑溜溜的,口感好得让人欲罢不能。 再多重美食的攻击下,大家都有点胃口大开。 就连小松小柏,也吃得不亦乐乎,比平时多吃一碗,个个肚皮溜溜圆。 不过,吃过饭后,杨元峰说什么也不肯在多留了,连拖带拽的将杨元鼎弄走。 杨元鼎揣着蒲公英和树叶包裹的竹根菌,恋恋不舍的冲着张司九挥手:“你明天要是进城,一定来找我啊!我就住县衙里,你可别忘了!” 张司九送走两兄弟,有点怀疑杨元峰可能回去就要上演一下慈兄训弟的戏码。 更甚至会勒令杨元鼎以后不许再来。 毕竟——感觉今天杨元峰这个少年郎,整个尬住了好几次。 徐氏这个时候才悄悄跟张司九打听:“这是谁家的小郎君?感觉不是普通人家。九娘你们怎么会认识?” 张司九一面给小南瓜将脏了的尿布取下来,顺带还擦了擦屁屁,一面跟徐氏说:“他们是杨县令家的孩子。那天,杨元鼎也掉河里了,所以他认识我。今天碰见了,就一起说了几句话。” 徐氏已经惊呆了:“杨县令家的!这可是贵人了!” 她顿时开始懊恼:“哎呀,早知道他们身份这么贵重,我怎么也该去割点肉——” 而不是眼看对方只是小孩子,又下着雨,就没舍得掏钱去镇上买肉! 小南瓜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张司九,张司九熟练的将她拎起来,放进小木盆里洗屁股。 用尿布是很容易红屁股的,所以必须经常洗一洗。 张司九几乎每次换,都会给她洗洗。 徐氏反而马虎一点,也不那么讲究,擦干净就算完事。 她一面给小南瓜洗屁股,一面安抚已经开始瘪嘴的小南瓜,一面还要抽空宽慰徐氏:“已经很好了。二婶别想那么多。” “还是有些太失礼了。”徐氏在屋里转着圈圈的焦虑:“回头要是杨县令知道了——” “就算知道了也不要紧。咱们也没亏待他们。”张司九在小南瓜大哭起来之前,迅速的洗好了她的屁屁,然后用干布擦干水分,又将她放在床榻上晾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异常。 张司九觉得,自己要是现在穿回去,没准可以试试去产科客串一下护士。 当然也就是想想。 张司九看徐氏还是焦虑,干脆抓住机会提了个事情:“对了,二婶,明天我想进城一趟,杨二哥说,菌子可以卖。我打算试试。” 徐氏一愣:“那能卖几个钱?你要想买啥,给二婶说——” “二婶,就是好玩。”张司九仰头微笑:“万一能卖点钱,给弟弟妹妹买糖吃也好啊。” 徐氏对上张司九的眼睛,心里蓦的一软:“行,那明天我带你去。我也顺带去买几只鸡崽子回来养。” “还是养鸭子吧。”张司九对于这个也考察过了,早就改了主意:“田里现在有水,鸭子可以放进去吃虫,长得比鸡快。” 而且鸭子可以下水,鸡不能,还容易因为炎热而中暑。所以夏天养鸭子更合适。 鸭子下蛋,可以做皮蛋,咸鸭蛋,又是一个贴补。 张司九微笑:作为一个领导者,必须关注身边任何事情,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章节目录 第24章 毫不犹豫 可是徐氏虽然被说动了,但仍旧有些犹豫:“鸭子得每天赶出去放。” 现在家里人手短缺—— “小松小柏跟着村里其他孩子去玩水。”张司九毫不犹豫的就出卖了两小只:“还不如让他们放鸭子。” 徐氏顿时怒了,眉毛都竖起来:“啥子?他们两个敢去玩水!” 她扭头就去找扫把。 张司九拉住徐氏袖子,压低声音:“二婶,让他们放鸭子,我盯着。” 见徐氏仍然不消气,张司九又安抚一句:“打了他们更不听话。二婶信我。” 徐氏对上张司九沉静清澈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消了气。 更是丝毫不怀疑张司九能不能管住两小只。 怕徐氏还想着这个事情,张司九将小南瓜塞进徐氏的怀里:“小南瓜要二婶呢。” 徐氏一低头,对上小南瓜乌溜溜的眼睛,顿时心里就一片柔软,忍不住轻轻晃动胳膊,“哦哦”的逗起孩子来——不要怀疑,这是柔软的小婴儿自身特带天赋技能。 说服了徐氏,张司九又去找了两小只。 两小只正在玩蚂蚁。 那些蚂蚁正运送着食物,结果被两小子戏弄得无处可逃。 张司九拉过他们,还装作做样的四下张望一番,才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开口:“二婶知道你们偷偷玩水的事情了。” 小松大吃一惊,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蛋:“我娘咋知道的!” 小柏看哥哥捂屁股,自己也捂。 张司九摇摇头,对于骗小孩这种事情,毫无心理负担:“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从别人那听说的吧。” 不等小松多想,张司九就又抛出一个炸弹:“二婶刚找扫把,说要打你们。” 小松后退一步,眼睛到处乱瞄,也不知是在找徐氏的身影,还是在找一会儿躲藏的地方。 他心里最清楚了,如果是别的事情,还可以跟杨氏求救,但唯独这个事情—— 等小松怕够了,张司九才慢慢悠悠抛出下一句:“不过被我拦住了。” 小松小柏都松了一口气,都有点儿心有余悸,又有点不信:这怎么可能呢? 张司九幽幽的叹气:“不过,二婶可不是那么好劝住的。最后,我就跟她说,小松小柏特别乖,已经知道错了,所以他们特别勤快,家里不是要买鸭子吗?他们特别愿意放鸭子。” 她看住两小只,“你们要不还是躲去你们舅舅那儿吧。不然,就要留在家里放鸭子了。哎。” 小松小柏肉眼可见的动心了。 但小柏显然年纪还小,更天真一点,这个时候还担心张司九呢:“那大姐你呢?” 张司九一脸沉痛:“当然是在家放鸭子。已经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反悔?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小柏一听这话,小胸脯一挺,义气就来了:“我不走!我跟大姐一起放鸭子!我也是个守信用的人!” 小松本来是真想去躲一躲的,但小柏都是这么说了,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不如弟弟,所以也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我也是个守信用的人,我也留下吧——” 张司九一脸“惊喜和感动”:“真的吗?我真是太高兴了!你们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是最棒的小男子汉!” 小松本来还不是特别情愿的,但是听见这话,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我肯定天天放鸭子,一只也不会丢!” 他美滋滋的想:虽然我想去玩,可大姐说我是男子汉呢! 小松和小柏的胸脯挺得老高,像两只大公鸡不说,还笑得后槽牙都快要露出来了。 张司九感叹:但凡你们有个幼儿园文凭,都不至于这么不禁夸啊。 但单纯的下属,就是最佳的劳动力。 打完鸡血后,张司九又开始给两人画大饼:“鸭子养大了,我们就能吃肉了!而且还有鸭蛋吃!到时候,我跟二婶说,多的鸭蛋卖了,还得给你们买糖!” 两小只就更雄赳赳气昂昂了。 甚至还主动跑到了徐氏跟前去下军令状:“阿娘!我们一定把鸭子养得胖胖的!” 小柏也跟着说:“胖胖!” 徐氏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两个儿子这么有信心的样子,她当然也不可能打击,立刻笑着点点头:“好,阿娘相信你们!” 张司九微笑:知人善用,这是一个科室主任必备技能! 晚上,张小山回来,徐氏在吃饭时候,就说起了自己的打算:“明天我去县城里一趟,买点鸭子养。顺带也带上九娘去县衙看看。” 一听说县衙,张小山吓得筷子都快捏断了:“去县衙干啥!” 官字两个口,老百姓从来都是敬畏的。 甚至畏大过于敬。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看不上自家男人这幅不经事的样子。然后才慢慢将杨氏兄弟的身份说了。 这下奶奶杨氏和张小山都吓了一跳。 张司九很镇定的从怀里摸出那包压碎的点心,放在桌上:“这是杨三郎给我的,虽然压碎了,但很好吃。” 她知道,这样的点心,对于这个家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甚至是不舍得买的美味。 本来她想的是给两小只和招银分,但徐氏那么累,她还是觉得,该让徐氏吃。 至于招银,以后赚了钱再买吧。 然后,她又说了今天她拒绝了杨家谢礼的事情。 杨元鼎这个事情,张司九没想从里头谋取什么好处。虽然现在大家家境悬殊,但施恩求报的事情,她做不出来。也觉得没必要。 另一个就是,如果收下那好处,固然可以解决一时的困境,那以后呢?杨家会怎么想? 以后,她和杨元鼎也不用来往了。 张小山听完,居然很赞同:“九娘做得对。咱们家虽然穷,但这个钱咱们不能要。” 徐氏关注点却不同,她虎着脸看住张司九:“你怎么还敢救人?他比你高比你壮,你就不怕你也上不来!” 杨氏盯着张司九:“你一个女娃,胆子这么大!你是不是要急死我们!” 张司九:……我要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我是个小孩,你们信不信?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张司九低头果断认错:“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 而且张医生从来不打没有信心的仗。 就跟做手术一样。 章节目录 第25章 画大饼 但不管怎么说,和县令家打好关系总归是好事情。 用徐氏的话说:用不上这个关系最好,但万一哪天遇到事了,也好有个门路。 张小山对这个事情没意见,但还是又叮嘱了张司九一句:“那毕竟是县令家的小郎君,和咱们村里的孩子不一样。咱们还是要多敬着点。” 顿了顿,他迟疑一下,还是加了句:“万一受了委屈,也别忍着,少来往就是了。” 张司九多少有点感动。 张小山一直都沉默寡言的,也没表现出对几个孩子的感情来,但今天他说这话,显然是替张司九考虑的。 徐氏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正是呢。” 不过,她比张小山想得多点:“受了委屈也别闹出来,咱们悄悄的少来往,忍一忍,啊!” 那是县令。是他们不能对抗的人物。 不过,徐氏想着杨元鼎那样,又觉得可能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过,杨三郎看着还行,挺讨人喜欢的。” 张司九也觉得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第二日,徐氏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去地里摘菜。 张司九听见动静,也跟着起来,然后去竹林里找竹根菌。 昨天太小的,她没让摘,今天正好打开了。加上一夜之间新冒出来的,收获比昨天还要多。 张司九的竹篮子里竟然装了小半篮子。 怕碰坏了竹根菌,张司九还特地在底下撒了一层竹叶,让这些竹叶充当软垫,保护娇嫩的蘑菇。 回家后,张司九被徐氏吓了一跳:徐氏的菜,装了结结实实一大篮子!提着都吃力! 最后,在张司九强烈的建议下,这些菜分出了一半,只留下一小半当成礼物给杨元鼎送去——本来就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交情,太热情了,就显得他们家好像讨好人一样。这样不平等的感觉一旦建立,就很难被推翻。 菜未必值钱,只是心意。但这份心意,并不廉价。 除此之外,徐氏还背了一个背篓。里头是一些最近攒着的鸡蛋。这回卖了,添点钱,正好买小鸭子。 小松和小柏也吵闹着要去。 徐氏才不乐意带他们。 但张司九想着以后差遣劳动力的顺手程度,反而一口答应了,还跟徐氏道:“二婶,我带他们!” 小松也挺机灵:“阿娘,我看着弟弟,听大姐的话!” 徐氏最后被磨得不行,只能答应。 一行人出发去县城。 进县城,得走三里路。 小松还好,小柏很快就走不动了,开始撒娇要背着。 徐氏腾不出手来,张司九就将小柏背起来。 还好小柏不胖,不然张司九还真未必背得动。 徐氏背着背篓,一手一个竹篮,气得直骂:“就不该带你!光添乱!” 小柏搂着张司九的脖子,假装没听见——小孩子心里最明白什么时候是真要被打,什么时候是干打雷不下雨。 反正张司九把他搂得紧紧的,他心里美着呢! 不过,小柏还是凑到了张司九耳朵边上,用气音道:“大姐背我,以后我挣了钱,给大姐买糖吃!” 张司九:……小小年纪,画大饼的技术倒是挺厉害。 好在路已经走了一大半了,后来背了几百米,张司九就让小柏下来,连哄带骗又让他自己走了一段。 等到了县城里,进了城门——小柏就顾不上要人背或者抱了,他目不转睛看着城里的热闹,根本想不起来累不累。 张司九也忍不住左看右看。 不得不说,虽然和现代城市没法相比,但是城里的景象,也是和村里有天壤之别的。 首先是道路,那路虽然也都不见得是什么青砖路,但泥压得结结实实,平平整整的,即便连着下了这么久雨,也没见积水或者泥泞得厉害,就知道这个路是有人维护的。 路两边,就是各种各样的临街商铺。 而且,不管是房屋还是商铺,都是青砖瓦房,没有一间是稻草泥巴屋。 一看,就知道城里的人是富裕的。 路上来来往往的,不只是有人,还有马车,大青驴,骡子,牛车,手推车这些,也是村里见不到的景象。 张司九有些目不暇接。 虽然没有现代化的东西,但这份热闹,人气,井然有序,还是让人油然而然的惊叹和喜欢。 她想:如果以后有钱了,还是应当搬到城里来。 村里固然好,可是如果是想要得到更好的发展,那还是得进城! 徐氏问人打听了县衙的位置,带着张司九他们就去了。 县衙的位置,离城门口还不算近,而且衙门附近明显要冷清一些——或者是用肃穆一些形容更合适。 这附近,甚至没有商铺,空出了一大块地方来。 显得衙门口格外的气派。 他们当然不能走正门。 而是绕过空地,又走一段,才到了侧门处。 让人意外的是,杨元鼎居然已经坐在门口等着了。 他就那么席地坐着,看见张司九他们,立刻就蹦起来挥手:“这里,这里!” 这份热情,简直就像小太阳一样。 张司九有点吃惊:“你等多久了?” 这么早,他就在门口等着了…… 甚至昨天他们虽然约了一下,但并未说死了,张司九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来。 如果没来,那他不是要等一上午? 这份心意,还是很叫人动容的。 杨元鼎冲过来,笑容灿烂:“没多久,我吃过早饭,也没事干,就想着在这里等等看。没想到刚来,你们就到了!” 张司九才不信。 不过也没戳破他。只是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他:“这是我们家种的菜,看你喜欢,就给你带了点。” 杨元鼎手足无措怪不好意思:“哎呀,这多不合适!” 但他还是笑逐颜开的接过去,紧紧抱在怀里:“走走走,跟我进去,我带你看看我家!” 张司九却摇头:“不了,我们还有事呢。” 徐氏也不敢去,连忙也拒绝。 杨元鼎颇有些遗憾:“那好吧,你们等我一下,我进去说一声。然后叫我大哥。他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怕我们上当受骗。” 章节目录 第26章 家里人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一阵风的抱着篮子跑进去,尔康手就停在了半空中:记得把篮子带出来好吗?篮子它……也挺贵。 不过,很快杨元鼎就气喘吁吁地拽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郎出来了——比杨元峰还高,白白净净,长得很俊美,身上还有一种浓郁的书卷气,看着就觉得他适合去教书育人。 他和杨元峰明明长得挺像,但眉宇之间更柔和些,看着就有了迥然不同的气质。 至于杨元鼎小盆友——圆滚滚的,虽然白净可人,但还看不出来将来的风光。 杨元峰手里提着个不符合身份的竹篮。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菜可以送,竹篮不能送! 杨元鼎跑过来,就迫不及待的两边介绍。 说起徐氏时候,杨元鼎态度格外庄重:“徐婶子的饭做得特别好吃!昨日我与大哥说过!而且徐婶子特别好客!” “好客”的徐氏立刻笑了:“小郎君不嫌粗陋,以后常来!” 嗯,虽然知道这里是县衙,对方是县令的儿子,但是对上杨元鼎那脸,她就忘了这些了:这就是个嘴甜讨喜的小娃娃啊! 杨元鼎的大哥叫杨元璋,听完了介绍,他笑着拱手行礼:“我家三郎叨扰了。他年幼顽皮,实在是给大家添乱。” 说完,他就提起了正事儿:“婶子应当还要去集市吧?不如先去?我带他们去玩耍就是。回头再过来会和即可。” 徐氏本来还犹豫自己是先陪着去卖蘑菇,还是先让一群小的陪自己去集市,这会听见这个话,实在是大大的心动。 主要是杨元璋看着实在是太靠谱了。 那一张脸,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张温柔靠谱的好人脸。 张司九也怕徐氏跟着,自己到时候露馅。所以也鼓励徐氏:“二婶放心,我看着小松小柏。” 小松小柏也连连保证自己听话。 徐氏这才走了。 杨元璋等徐氏走了,这才打量一番张司九,觉得就像二弟说的那样:这么瘦小的丫头,拖三郎上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张司九也悄悄打量了一下对方:为何感觉他看我的目光那么怜悯? 杨元璋很快开了口,还是半蹲下来,温柔一笑,用哄小孩子的那种语气对张司九道:“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买饴糖吃。” 张司九:…… 她还没开口,杨元鼎先高兴起来:“要吃街口那家的!他家有芝麻糖,又甜又脆!” 他还怂恿张司九:“别客气!我大哥可有钱了!他每个月好多零花钱!” 杨元璋和张司九,一起嘴角抽搐。 怎么说呢。张司九还有点佩服:要说融入和接受,自己还是比不上杨元鼎的。任谁都不会怀疑,这换了个人,还是成年人啊! 不过,张司九礼貌道谢后,还是婉拒了:“我们还是先去卖蘑菇吧。” 杨元璋看了张司九三秒,同意了。笑容依旧和煦温柔,半点不悦都没有。 他将篮子还给了张司九,然后在前头带路,又让他们跟紧。 杨元鼎很体贴的将篮子抢过来给小松提着,又将小松小柏拉着,让张司九跟着自己,提着蘑菇。 小松还有点呆呆的。 杨元鼎却谆谆教导道:“男人怎么能让女孩提那么多东西?当然应该我们来!” 小松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昂首挺胸,接受了这个设定。 杨元璋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弟弟,嘴角带笑。 酒楼也不远,但他们却走了挺久。 因为杨元鼎每一个铺子都要仔细的给张司九介绍一番。 张司九看得有点目不暇接。 毕竟,那可真是琳琅满目。 什么卖干货蜜饯的,卖布的,卖衣裳的,卖荷包首饰的,卖酒的,卖杂货的,卖米面的—— 县城不大,可也真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甚至好些火热行业还有好几家商铺扎堆竞争的。 等到了酒楼,张司九辨认了一下招牌——说是招牌,那可不是木匾,而是挂在铺面一侧的一个三角布帘子。 帘子上绣了三个大字“千味楼”,旁边另有两个小字“宋记”。 帘子不小,色彩明亮,很是吸引人眼球。 张司九不由得点点头:这样的招牌跟后世的虽然没得比,但在现在来说,也是很醒目了。 宋记千味楼门口,还有招呼客人的小伙计。 小伙计显然认识杨元璋的,小跑着上前来招呼,脸上笑容灿烂得像是看见了金元宝:“大郎君来了!大郎君快里面请!楼上还有雅间儿!虽然还有会才开张,但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立刻做!” 这一段话里信息略大。 但充分展示了“权力和身份”带来的特权。 张司九笃定,自己如果单独来,绝对没有雅间,更不会提前开张,更不要说特地给单独做什么。 杨元璋微笑道:“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有个小友不认路,我带个路罢了。也不是吃饭,只是来找掌柜的。” 他这话,显然是告诉对方,自己不打算动特权,因为今日有事儿的不是他,他只是顺带带个路。 杨元鼎跺跺脚,略有点不满: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难道还听不出来!这是杨元璋不打算帮张司九呢! 这让他打算利用身份,给张司九谋点好处的计划直接落空。 张司九倒觉得很好。 主要她从来没有打算利用人际关系走后门——一锤子买卖好说,可如果想长久的……那还是应该遵守市场规则。 当然最大问题是:他们家和杨家,其实不熟。根本还谈不上人际关系呢! 不过掌柜的听说是杨县令家大郎君来了,还是飞快就出来见了他们。 一看除了杨元璋,其他全是小盆友,其中三个一看还很穷,掌柜的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杨元璋:“大郎君这几日可安好?” “一切安好,家父也很好。”杨元璋知道对方想问谁,干脆回答了,而后又将自己只是带路那个说辞抬了出来,还十分干脆利落的将主场让了出来。 掌柜的又惊讶了,但仍旧下意识看向杨元鼎,觉得这才是找自己的人。 毕竟,剩下接孩子里,也就杨元鼎看着还大点了! 章节目录 第27章 气度非凡 张司九却直接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开口:“是我,我想和掌柜的做生意。” 掌柜的笑了——被逗笑了。他下意识觉得这就是孩童之言。 但杨元璋却听出来,这话里并无怯懦,也无玩闹,反而很是正经。 这份落落大方,是有别于其他女童的。尤其是普通女童。 在东京,或许有家世好的女童能与之媲美,但这里不是东京,只是蜀地一个丰饶一些的县城而已。 杨元璋有些惊讶,面上却没显露,只是忍不住又多看一眼张司九。 掌柜的看在杨元璋面子上,笑呵呵问张司九:“哦?你这么大的口气?却不知要和我做什么生意?你家要定筵席?还是你要卖给我东西?” “卖东西。”张司九也不废话,对于对方逗小孩的态度也不去辩解什么:“我家是普通农人,我采了些竹根菌,掌柜的可以看看收不收。不收也行。” 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算了。 掌柜的笑出了声:“你这女娃娃倒有意思。你可知,我这酒楼,每日都有专门的人送菜蔬?” “知道。”张司九不意外,毕竟他们这么大酒楼,肯定早就有人想过这个赚钱方法。 她微笑和对方对视:“但肯定只是寻常菜蔬。像是蘑菇菌类,肯定不送的。” 掌柜发现自己被一个女娃给噎住了:还真是这样。 “这个菌子十分味美。”张司九将干草扒拉开,露出里头还很新鲜的竹根菌来:“虽然不多,但做汤又鲜,又滑嫩。” 杨元鼎这个时候十分配合开口:“真的好吃,昨天我吃了一回,特别好吃!” 他故意看一眼自家长兄:“二哥也说好吃!可惜大哥没吃上!真是太可惜了!” 杨元璋:……行,我买还不行? 掌柜的看到竹根菌,倒是点头:“好新鲜。一点也没磕碰。” “嗯,一大早摘的,中午吃正新鲜。”张司九微笑脸:“掌柜的要吗?不要也没关系。” 掌柜很好奇的问了个问题:“你就这一点,拿到集上卖不是更好?而且这个也就下雨有,更谈不上生意——” 张司九实话实说:“集上讨价还价,还不一定有人识货。不如到您这里。这个虽然少,但我如果还能找到别的,有了这一次,下一次掌柜肯定不会不要。” 掌柜的忍不住嘬了嘬牙花子,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个小女娃给彻底惊住了:这脑子,怕是菩萨跟前开过光吧! 杨元璋又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很坦然。 小松小柏已经一脸茫然加崇拜——来到这种一看就很高档的地方,他们多少有点怯场,可自家大姐却一点也不怯!一点也不! 杨元鼎则是很骄傲的催促掌柜:“掌柜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可买走了。拿回家孝敬我爹娘去!” 掌柜的看一眼杨元璋和杨元鼎兄弟两,毫不犹豫:“自然是要的。这种时令野味,碰上难得。” 农人就算采了,大多数也是自己吃了,或是晒干攒多了再卖。新鲜的,很少卖。 但新鲜的,也是味道最鲜美的。 他笑问张司九:“你卖价几何?” 张司九毫不犹豫:“您说多少就多少。” 掌柜又是被这一份豪爽惊讶住。 张司九怕他真给高价,还特地提了句:“您不必多给,该多少便多少,但有一点,希望您下次还要我们的东西。” 掌柜笑了,也认真了几分:“我们这里,不缺寻常菜蔬。” 张司九点点头:“我知道。寻常菜我也不送来。” 本来这也不是主要经济来源,就不要指望什么长期合作了。再多,她也搞不出来。 杨元璋此时也相信张司九是真的不是打算借杨家的势了——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女童,竟然真的是要卖东西?而且有这么大主见,而不是被家里人教导怂恿? 最后,掌柜的给了三十个钱。 钱的确不多。但三十个钱,能买一斤肉了。 张司九觉得,这个价钱是不亏的。她欣然应允,并且许诺道:“下次来,我免费送您一点自家种的菜。” 顿了顿,她又问:“您收蛋吗?鸡蛋鸭蛋,吃虫子长大的,特别香!” 原本,张司九是不太擅长搞推销的,更不喜欢搜肠刮肚的说这种夸奖的话。 但为了赚钱……所有的不喜欢和不擅长,都是浮云。 结果没想到,杨元鼎却十分识货,惊喜问:“真的吃虫子的土鸡蛋?” 张司九点点头:“吃螺蛳,吃蚯蚓,吃小河虾的。” 杨元鼎一把抓住自家大哥:“哥,买它!” 掌柜的:…… 杨元璋:…… 见大哥没反应,杨元鼎准备怒掏腰包:“你不买,我买!给阿娘吃!我自己吃!反正都是要去别人那买的,买司九家的,还放心些!她肯定不会骗我!” 张司九按住他:“不着急,村子里鸡多。” 她家不产,但她还可以搞收购。 中间商赚差价,想想也不错。 张司九期待的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失笑:“那下次来,你带几个来,先尝尝。不新鲜不要。” 张司九微笑:“保证新鲜。” 她可以每天去收购,然后送货上门! 愉快达成约定后,张司九揣着三十枚铜钱,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 同时,心头也安定许多:在没有赚到钱的时候,她是真的很不安,虽然知道大概率不会穷得吃不上饭,但包里没有钱的窘迫和不安,还是如影随形。 钱,永远是人最大的安全感和底气。 有了赚钱的能力和方法,才意味着有改变生活的机会。 杨元鼎看上去比张司九还要兴奋一点。 他笑容就没落下来过,不停地感叹:“卖出去了!居然真的卖出去了!司九你可真厉害!以后我跟你混了!” 杨元璋听着,嘴角疯狂抽搐:自家三郎脑子搞不好真的是被水灌坏了。 他纠正杨元鼎:“三郎,不可胡言乱语。你还是应当将心思放在读书科举上。” 杨元鼎顿时一脸惊恐:“大哥,不是说好了今日不提这个事吗!” 科举?诗?论?赋?鲨了他吧! 张司九寻了个机会,悄悄问杨元鼎:“科举比高考如何?” 杨元鼎沉痛道:“高考的话,我搏一搏,还能有机会。科举的话……我连卷面分都混不上。” 毛笔字,真的很难写。 章节目录 第29章 太过凄惨 听到杨元鼎这样说,张司九就明白了科举到底有多难。 大家都是经历过高考搏杀的人,但很显然,在这个时代,这点搏杀不够看。 杨元鼎心有戚戚焉:“而且考的科目还很多。一考好几天,关在贡院里,吃得差,住的差,比高考惨多了。咱们高考,点多算是考个童生吧……” 童生啥也不是。 秀才勉强算个大学生,也有了一定好处。 但想要考举人,乃至更高的,那就是全国学子一起竞争那么一百多个名额……能容易吗?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杨元鼎:熬过了九年高考,没想到来到这里,又要开始考。 但她仍旧鼓励道:“加油。想想我,想考还不能考。” 杨元鼎却仰天长叹,一脸不情愿:考考考,迟早被烤糊了! 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杨元鼎的伤痛,丝毫不能影响张司九赚钱的快乐。 而且,一听到接下来要去医馆,她就更快乐了。 对于张司九这个需求,显然杨元璋也是充满好奇的。他在进去之前,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想到来药铺当学徒?” 张司九毫不犹豫的掏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我娘是难产死的。我奶奶病了,眼睛也不好。所以我想学医。” 杨元璋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丝的动容。 其实,张司九最开始报考医学院的原因,的确是因为家里父母和亲生妹妹都太早离开的缘故。妹妹是生病,还是那种罕见病,治不好。而父母是因为车祸,送诊不够及时。 所以她就明白了,医生是很重要的。 学医,不仅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谋生的职业和技能,更因为她觉得,如果医生足够多,足够好,那么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好。 至少,很多家庭,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亲缘的。 上辈子父母早亡,甚至都没等到她高考。 这辈子的父母,去得更早…… 不过,杨元璋动容归动容,还是认真跟张司九提前说了一声:“一般来说,学徒只要男孩。而且他们也不一定缺学徒。” 张司九对这个事情,也有心理准备的,当即点点头:“我知道。但总该试试。” 她的态度很平静,可杨元璋却看到了内里的坚持。 他感觉心头都被触了一下。 再转头看着只知道四下看热闹的弟弟,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一个巴掌拍了过去,说出了古今至理名言:“你看看九娘,你再看看你自己!” 杨元鼎捂着后脑勺,懵了:好端端打我干啥?我干啥了我! 张司九也是一愣,然后看杨元鼎一眼,还是决定替他说句公道话:“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元鼎他也很好。” 同乡之情,可千万不能被这一句“邻居家孩子”给破坏了。 好在杨元鼎看上去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揉着后脑勺,气哼哼道:“对,大哥你不能这样说话,会容易让我伤心的。还会破坏我和司九之间的友谊!” 多少好朋友,就是因为家长的比较,而导致友谊的小船彻底翻船的! 小松小柏全程不敢吱声:这个看起来温柔的大哥哥,可比昨天的二哥要凶悍得多啊! 杨元璋看着眼前两个明显一个阵线的人,哭笑不得:好嘛,自己变成恶人了。 医馆里人也不少,有来抓药的,也有来看病的。不过,显然里头的大夫认识杨元鼎和杨元璋兄弟两。 胖滚滚的大夫长得有点像只大号的仓鼠,两个腮帮子圆滚滚的,眼睛虽然不大,可明亮又和善。嘴唇厚厚的,因此看起来又有点憨。 他冲着杨元鼎招招手,笑得很亲切和善:“这不是三郎吗?你又怎么了?上次药吃完了吧!今天又要开药?” 杨元鼎“嗖”的一声躲到了张司九背后去,一脸警惕的拒绝了:“我好了!不吃药了!今天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有别的事情!” 张司九完全挡不住杨元鼎那壮硕的小身板,但她通过这个瑟瑟发抖的动作,感受到了胖大夫的战斗力。 杨元璋一脸无奈。 胖大夫不以为意,仍旧笑得亲切:“那是什么事?” 张司九这次自己开了口:“请问,医馆缺学徒吗?” 胖大夫这才看向了张司九,上下一打量,就微微摇头:“不缺。前段时间刚收了两个。” 张司九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当即再问:“那缺打杂的吗?我不要钱,就让我在您行医的时候,在旁边看看就成。” 胖大夫有点惊讶,“哪里来的小女娃?竟然还想偷师学艺。” 心思被点破,张司九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反而自荐家门:“我是绵水河下游三合村那边的,我姓张,叫张司九。我什么活都能干,而且一定能干好。不会的,我也能很快学会!您只要收下我,不会亏的。” 胖大夫更加惊讶了:“小小年纪,口齿倒是挺伶俐。看着也机灵。不过,你家里人能同意?” “我干完家里的活再过来。”张司九也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真去当学徒,一天到晚在医馆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来当勤杂工,然后偷师学艺。 她和普通学徒不同,她是有医学基础的,所以很多东西,她学起来更快——毕竟,虽然中西医是两个体系,但现代医学很多时候,已经是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手段,所以,她还是懂一些皮毛。 张司九认真同对方打商量:“我不要工钱,可以帮忙晒药材,打扫,甚至煮饭都成。只要给我个机会,空闲时候在旁边听一听,看一看就成。” 可胖大夫没有再同张司九说话,反而看向了杨元璋:“这孩子和你们家什么关系?” 杨元璋摇头:“没什么关系。她救了三郎。” 杨元鼎探出头来,替张司九说好话:“齐大夫,您要是收下司九,绝对不会亏的!我要是您,肯定毫不犹豫收为徒弟!” 杨元璋呵斥一声:“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 杨元鼎还很气呢:就不知道帮张司九说两句好话吗!回头那菜一根也不给你吃! 章节目录 第30章 失落吗 回了县衙,在杨元璋的邀请下,张司九他们姐弟三人才进了县衙。 县衙后边的院子很大,而且还有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除了假山池塘,竟然还修了亭子,另外还有一架葡萄。 葡萄结了仔,一串串的,长势喜人。 张司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杨元鼎立刻拍胸脯:“等葡萄熟了我给你摘几串送过去!听说很甜呢!” 杨元璋请张司九他们在亭子里坐下,又叫人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特地解释一句:“家母今日身体不适,所以就不好见客,你们别多想,只当自己家,不必客气。” 而且怕他在话,一群孩子都不自在,杨元璋也是打算自己稍候就走的。 不过走之前,他有一个疑问想问问张司九:“九娘,你既那么想学医,今日却被拒绝,为何看着竟一点不失落?” 他一问这个问题,杨元鼎也觉得奇怪:“是啊,你怎么一点没不高兴呢?”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可本来人家也没义务答应啊。他答应我,我当然高兴,可不答应,我也没必要不高兴的。” 被拒绝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下轮到杨元璋失笑:“的确是这样没错。” 杨元鼎惊叹:“内心强大,说的就是你吧。” 张司九沉默片刻,说句异常实在的话:“这种事,经历多了就看得开了。” 张医生表示,都不说生活里的,光说医院里发生的,就数不胜数。跟病人家属解释半天,结果人家还是拒绝签字,这种才叫人抓狂。后来,这种无力感经历多了,慢慢就明白了,世界上的事情,没有能按照自己心意来前进的。 这次解释不明白,那不管换个说法,或者换个人再去,都行。而不要光顾着气恼和郁闷,反而耽误时间。 杨元鼎默默的比了个大拇指,忽然就有点替张司九心酸:哎,这位大兄弟,经历了不少啊! 杨元璋沉默一会儿,也柔声宽慰一句:“经历也是一种福气。” 张司九:???你们大可不必这样沉痛的样子。 杨元璋很快就起身走了,将场地留给几个小孩子。 说来好笑,他早上还担心杨元鼎跟着乡下孩子一起,越发只知道贪玩。 但是现在…… 这样的担心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是深深的放心:这个九娘,实在是让人担心不起来! 杨元璋紧接着又去探望了杨母周氏。 周氏今天的确不舒服,躺在床榻上,脸色煞白,时不时还有冷汗冒出,看上去十分虚弱。 但杨元璋来了,她仍是温和笑道:“大郎来了。不是领着三郎和他朋友出门了?这就回了?” 杨元璋坐在床榻边上,摸了摸周氏的手,触之冰凉,心中有些心疼,便用手捂着:“嗯,回来了。如今他们在花园玩耍。” “看样子,你是放下心来了。”周氏欣慰儿子的孝顺,目光更加柔和,仿佛身体也好受许多。她笑话大儿子:“昨日三郎和二郎提起,你还有那么多忧虑。” 杨元璋慢慢将今日所见所闻都仔细讲给周氏听。 最后下了定论:“虽然年岁比三郎小,可我瞧着很不错。虽然接触时间短,可看得出来,教养品行,都不输东京淑女。” 周氏听完了,也有些惊讶:“你难得夸人。不过,听你说的这些,我觉得也不错。三郎尚还天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对他也有好处。说不得,能开窍上进一些。” 杨元璋笑道:“我也如此想。横竖他在家待不住,不如让他去野地里玩玩,我看跟着九娘,很不错。九娘小小年纪,就想着给家中贴补,三郎但凡耳濡目染一点,也会懂事许多。” “回头你再和二郎去打听打听他们家,能帮上一把的地方,尽量帮一把。人家施恩不望报,咱们却不能当做不知晓。”周氏柔声吩咐:“回头等下次她再来,我也去见见九娘。” 说实话,听完两个儿子对张司九的描述和评价,周氏对这个小女娃,真是好奇得很。 只可惜她今日实在是不适合见客,也只能作罢。 小花园里,杨元鼎正热情的招呼他们吃点心喝热水。 小松小柏到了这种地方,多少有些拘谨,张司九看在眼里,也不在意:人嘛,多经历几次,就锻炼出来了。 她和杨元鼎一人一块点心,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让小松小柏自己坐那啃点心。 当然,看着两人是在说悄悄话,其实是两人在商量发财大计。 杨元鼎脑子很活跃:“我看小说里,卖菜谱挺赚钱的,你要不试试?” 张司九看了杨元鼎一眼,慢吞吞问他:“你觉得,这里菜不好吃,花样不够多,是为什么?” 杨元鼎思考片刻:“见识不够广阔,思路没有打开?” 张司九摇摇头:“不是。是油。你们家有钱,你不缺油水,但百姓家里,油很稀缺。光靠动物油,做菜成本太高,也很难实现。” 现在的猪,饲养一年才能养出肥膘,想要猪油自由?那是做梦。 杨元鼎毕竟也不傻,被这么一点,顿时就明白问题所在了:“榨油技术不行?还是种植技术不行?现在想想,好像的确没听说什么菜籽油花生油的?” “嗯。现在油坊榨油,都是香油。”张司九点点头:“所以,我就算卖菜谱,掌柜的也不会觉得稀罕。因为成本太贵,根本不划算。除非卖去东京。但即便在东京,估计也是高档餐厅才会要。” 总结就是小地方肯定不识货也用不上。 能卖上价的地方太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杨元鼎有些泄气:“那这条路就走不通了。你还有什么挣钱的方法吗?” 张司九想了想:“我可以验尸。杀猪。读书时候学过解剖。我还会养小鼠。做手术。培养土青霉素。” 杨元鼎目瞪口呆:“杀猪是认真的吗?” 其他的虽然感觉也挺不正常的,但好歹是和医生有关。这个杀猪…… 张司九平静回望:“杀人也可以。但这与我的职业道德违背,且会犯法。” 杨元鼎打了个激灵,干笑两声:“这个冷笑话不太好笑哈——” 章节目录 第31章 办法 张司九还真不是在讲冷笑话。 最后,张司九沉思片刻,还真想起了一个可行的:“其实我能干殡葬美容。” 杨元鼎一愣,重复一遍:“殡葬美容?” “嗯。如果有那种死者,非正常死亡,你懂吧?我可以缝一下。我经常做手术,缝合也很擅长。”张司九微笑,甚至有些得意:“我是我们医院,公认的缝合第一。” 杨元鼎哽住了。 他看着张司九异常平静,甚至仿佛还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的样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这是什么阴间赚钱方法?难道没有正常一点的吗?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去缝尸体,怎么看都有点像恐怖片画面吧…… 关键是,人家雇主肯定也不干啊! 他最后艰难提醒张司九:“这个还是等咱们年纪大点吧。现在……要不就安心成长?” 张司九明白他的意思了。 然后也陷入了沉默。 她叹一口气:“如果时光过得快些就好了。” 杨元鼎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宽慰她:“也不能这么想。好不容易重新来一次,当然要好好享受童年啊!这样一想,是不是就安心多了?” 张司九摇头:并没有。缺钱,哪里能安心享受? “好了。回头我再帮你想想。”杨元鼎挠了挠脑袋,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他自己也怪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长处,你让我研究一下怎么造东西还行,可你如果让我干别的,我还真不行。” 张司九明白了。 这位仁兄比自己还没有一技之长。 她沉吟片刻,反问对方:“那你能造出什么?电灯能不能发明出来?电话能不能发明出来?汽车呢?” 杨元鼎咳嗽一声:“咱们还是想想不带电的。” 张司九又明白了。 于是她再度问:“那自行车呢?三轮车呢?手术用的各种钳子,针,还有剪刀,刀呢?无影灯能不能设计个?还有火炮呢?枪呢?半自动播种机呢?或者能不能考虑一下发电呢?” 杨元鼎差点把头皮给挠出残影来,嗫嚅道:“自行车勉强可以,三轮车也行吧,手术用的钳子什么的,你能画出图来,找能工巧匠都能做。至于灯——我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造出用蜡烛的,还有有镜子。不过要造镜子的话,首先得做出玻璃来……火炮和枪就算了,那个属于军工,我没看过图纸,也没看过真枪,有点难。发电更就不要说了——”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算失望,她再问了个关键的:“显微镜呢?听诊器呢?”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显微镜其实不难。主要是找镜片难。听诊器的话,我知道原理,应该也能设计出来。” 这下,张司九就更满意了:“那你还是很有用的。” 杨元鼎有点怀疑,如果自己不是这么“有用”的话,是不是张司九就不想和自己来往了? 不过,张司九想了想,倒是接受了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个设定:“你研究这些东西,再制作出来,估计需要不少时间。不过,还好现在年纪小,我能等得起。” 这要是穿越过来就是个成年人,想想还真有点等不起。 杨元鼎笑了:“反正就先等着呗。也不着急。我打听过了,现在人虽然不算富裕,但也吃得饱饭的。只要不遇到天灾,就没问题的!”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样子,也点点头,按下焦虑,接受现实。 不过,小钱还是可以挣一下的,她压低声音问杨元鼎:“对了,你爹是县令,那你听没听说过,要在我们那边修渡口的事情?” 杨元鼎点点头:“听说过了。应该很快会动工。我爹说,速度快,几天就弄好了。” “要动工的话你跟我说一声,我去卖水。”张司九将自己计划告诉他:“干活容易累,天这么热,哪怕熬点绿豆汤什么的,估计也能卖出去。到时候肯定县衙这边会有监工,我看情况,还可以卖点小食。” 杨元鼎瞪圆了眼睛:“这也行?” 张司九点点头:“不要小看小吃,做好了据说很赚钱。” 医院听八卦时候,她就听过不少开小吃摊烧烤摊,慢慢发家致富的例子。 她没有很好的厨艺,但是折腾点简单吃的,也是可以的。 杨元鼎郑重道:“那你听我信。” 其实不用他,张司九也能知道信。毕竟她二叔已经报名当工人了。 但如果能更提前知道消息,她也好筹备。 杨元鼎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想赚钱?也不怕累?” 张司九看他一眼:“我要养家糊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有个妹妹呢。要养大她。得要不少钱。” “那不是还有你二叔二婶吗?”杨元鼎还是觉得纳闷:这么小的年纪,能干的实在是有限,不如用这些时间,积攒一些经验和阅历。 张司九一听这话,反问了杨元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前家境也不错?” 杨元鼎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杨氏集团创始人的孙子——” 张司九:好家伙,原来他还是个富二代! 看来,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 两辈子,杨元鼎都是个富二代。 而再看看自己…… 张司九第一次真的酸了。 不过,酸归酸,她还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杨元鼎:“因为你太不食人间烟火。” 杨元鼎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我觉得我已经挺接地气的了啊。” 张司九摇头:“不是接地气。而是你不知道,没钱的滋味是怎么样。也不知道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多少精力和心血还有金钱。我二叔二婶人好,但我也不能理所当然等着他们付出。而且,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可以先混一混,但我不能。如果我不能早早做出成就,恐怕我得被逼着嫁人。” 杨元鼎愣愣的。 他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 主要是他也没接触过这些问题。 但他毫不犹豫:“如果他们逼你嫁人,我娶你!我肯定会帮你的!你放心。” 张司九:……嫁人是关键吗?是关键吗! 看着杨元鼎那肃穆的包子脸,张司九气笑了。 章节目录 第32章 奋发向上 最后,杨元鼎在张司九离开之前,再三保证:“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帮你。你要真得嫁人了,我肯定娶你。然后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咱们再离婚。” 张司九丝毫不感动,斜睨杨元鼎:“别想了,你家不会同意的。” 门当户对懂不懂?天真! 杨元鼎摆摆手:“你才不明白,没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只要方法得当,肯定能行!” 对于这一点,两辈子都受宠的杨元鼎,信心满满,且底气十足。 张司九又一次牙酸了。 她怀疑自己和杨元鼎压根不是老乡,也成不了朋友。而应该变成对照组! 张司九心梗片刻,最后坚定不移道:“我只想搞钱搞事业。别的就算了。” 形婚什么的,想想就不靠谱! 杨元鼎企图说服张司九:“那只是最后的办法嘛。” 张司九懒得理他。 说了一会儿话,徐氏就来找他们了。 徐氏被带进来的时候,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满心惴惴——哪怕她在乡下也是个伶俐能干的妇女,但到了这种陌生环境,还是忍不住有点心慌不自在。 杨元鼎招呼徐氏喝水吃点心。 徐氏却满身不自在:这种身份和家境的差距,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显。 张司九也看出来了。于是她就起身,礼貌告辞。 徐氏松了一口气,也连连说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做晌午饭了。 杨元鼎虽然还想跟张司九说说话,但也看出来徐氏的不自在,于是也就没有再挽留。 但他将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点心又包起来,放进张司九的篮子里:“你替我跟杨婆婆问好。” 张司九就明白了,那点心是给杨氏的。 她没拒绝。 但真正送他们到了门外时候,杨元鼎又悄悄塞过来一包东西,偷偷摸摸跟张司九说:“女孩子要多补血,这包大枣你悄悄留着吃。” 他很早就想说了,张司九那一头黄毛又干又枯,脸上也干巴巴的,这样下去可不好。 张司九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灿烂笑着挥手跟他们说再见了:“等过两天我再去找你玩!” 拿着那一包不大的油纸包,张司九最后也回了个笑容:“好。到时候带你玩好玩的!” 她想,虽然是富二代,有点不知人间疾苦的意思,但总体来说,这位老乡还是个很善良的人啊。 回去路上,徐氏已经忍不住将分开之后的事情问了一遍。 得知张司九已经卖出去了蘑菇,得了三十个钱之后,徐氏还多少有点惊讶。 在知道她还跟掌柜说好,下次带鸡蛋过去,徐氏就更惊讶了:“你怎么想到卖鸡蛋的?” 张司九拉着小柏,解释道:“二婶反正都是要卖鸡蛋的,去集市上,反而花的时间久。” 徐氏还是止不住的惊讶:九娘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再一看自己两个只知道吃和玩的两个儿子,徐氏又气得咬牙:都是张家的种,怎么就没一点聪明劲儿呢? 张司九说完自己经历,就去看徐氏的背篓。 徐氏背篓上盖着梧桐叶遮阴,但里头传来小鸭子嫩嫩的叫声,还能透过背篓的缝隙看见嫩黄的绒毛。 张司九好奇问:“二婶,咱们买了多少小鸭子?” “买了十对。”徐氏乐呵呵道:“看着还不错,也肯吃东西,估计好养。” 一对两只,十对是二十只。 不算特别多。 张司九有点儿不满足:“怎么不多买点呢?” 徐氏笑看张司九那失望的样子,耐心解释:“买多了看不过来。鸡圈不够大,太挤也容易病。而且咱们田就那么多,多了跑去别人田里,挨骂是小事,人家抓了不还,也是我们理亏。” 张司九明白了:“那好吧。” 回家后,徐氏将背篓放下,张司九掀开背篓上的梧桐叶,登时就看到了一群黄绒绒的,嫩黄小嘴巴,小黑豆眼睛的小鸭子。 不得不说,小鸭子真是可爱极了。 就连它们的脚掌,都是嫩嫩的黄色。 大概是有点害怕,小鸭子们挨挨挤挤的在一起靠着,几乎要挤成一团。 徐氏在鸡圈里,用编好的竹笆笆围出一小块来,又将小鸭子们一股脑放进去。 张司九数了数,的确是二十个。 然后,徐氏又用两个破了口的碗和陶盆,各自装了一点草拌米糠,干净井水,给小鸭子们当食盆和水盆。 小鸭子们很快就开始吃饭和喝水。 一个个啄两口就仰着脖子吞咽的样子,又灵动又可爱。 张司九忍不住看了好一会儿:要不怎么说,除了昆虫之外,所有的生物幼崽都很可爱呢! 小松小柏也跟着一起看。 而且小松显然没忘了自己的使命,笑呵呵的表示:“我一定好好放鸭子!” 徐氏失笑:“现在还不用放呢。先养个十多天的。等大一点再说!” 张司九看够了小鸭子,这才去洗手,先将那包点心给杨氏,说明了杨元鼎的心意。又拿着钱去找了徐氏:“二婶,这个钱,我能留下一部分吗?” 她想的是,三七开。她留下十个钱,剩下的钱上交给徐氏,作为日常开销。 徐氏万万没想到张司九居然要把好不容易卖到的钱给自己,一时之间都有点愣住了。 可看着张司九那样子,她知道,张司九是认真的。 徐氏又想笑,又有点眼皮子发酸:“你这是干啥?那点钱,你留着买糖吃吧。” “我留十个钱就够,剩下的钱,二婶拿着。”张司九坚定不移的将钱往徐氏手里放。 虽然有些不舍得,但徐氏当家,一大家子吃喝拉撒都费钱。尤其是小南瓜吃奶的事情——隔三差五的,总要给李家那边送去,也很费钱。 徐氏看着那用线拴起来的二十个钱,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得养小南瓜,所以——” 张司九没有承认,而是换了个更委婉的说辞:“我不想二婶这么辛苦。” 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徐氏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处处都在算计,生怕哪里不够节俭。 张小山每日去干零活,也很辛苦。但在张司九看来,他没有徐氏辛苦。徐氏操心更多,零散活计更多,从早到晚,像个陀螺。 她也真的是心疼徐氏的——毕竟,算算,徐氏也才二十六岁,比张司九原本年龄都还小呢。 章节目录 第33章 一家人 张司九的话,瞬间让徐氏红了眼眶。 徐氏也是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了老人常常说的那句“女儿更贴心”是什么意思:自己生的那两个臭小子,哪里知道疼人! 张司九将那二十个钱塞进徐氏手里,转身跑走。 至于剩下的十个钱,张司九拿出来两个,给小松小柏一人一个,让他们去买糖吃。 并且许诺道:“以后跟我一起找东西卖钱,每次卖了钱,我就给你们买糖。” 对于小松小柏来说,这个承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一大一小答应得毫不犹豫,一点也不知道这是开启了自己的卖身之路,从此之后要饱受压榨。 他们很高兴。 张司九也很满意。 然后,她又去找了招银。 悄悄将剩下几个钱给招银看,告诉她自己卖了钱了。 招银惊讶得眼睛瞪溜溜圆:“真能卖钱啊!” 她一把抓住张司九,眼睛里爆发光芒:“带我一个!” 张司九点点头:“好。” 这些哪里是小孩子啊?这都是劳动力啊!这些都是合作伙伴啊! 招银家也有竹林盘。 而且挺大一片。 明天说不定还能卖一波蘑菇。 张司九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等蘑菇不长了,就去搞点便宜的草药卖。 也可以收鸡蛋。 回头这么几个孩子加起来,饮料摊子也足够人手了! 张司九回家路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要开了头,就能越来越好! 晚上,张小山回来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饭,徐氏就把张司九夸了又夸:“咱们九娘真的是能干!竟然还真把那些竹根菌卖成钱了!她还给我一大半呢!我敢说,咱们村,可再找不到比咱们九娘更能干的孩子了!” 张小山也惊了一下:“真卖成钱啦!” “三十个铜钱呢。”徐氏高兴的给张小山夹了一筷子蒸茄子:“以前谁能想到特地去找那个?偶尔碰上了,掐回来煮个汤自己两口就吃了。” 杨氏也是才知道这个事情。 她想了想,放下筷子,却张口就训斥:“九娘,你怎么还留下十个钱?你一个小娃儿,要那么多钱干啥?都该给你二婶!怎么这么不懂事?” 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气氛,一下就凝固了。 谁也没想到,杨氏不夸张司九,反而张嘴就训呢? 而且还说这样的话来—— 张司九一口饭哽在喉咙口,有点难以下咽。 徐氏看一眼张司九,连忙开口:“娘,这是哪里的话?九娘自己挣的钱,自己全留下都该的。人家那些做针线的小媳妇小娘子的,不都是算自己的私房?” 她倒是真没觉得张司九把钱给自己是天经地义的。 杨氏却不认这个理:“那能一样吗?她才多大?她留那个钱干啥?如果换成小松小柏,你这个当娘的,难道还给留?” 这么一句话,就把徐氏给噎住了。 换成小松小柏,她肯定是啥。被徐氏捣了一肘子,这才干巴巴说了两句:“吃饭,吃饭。” 徐氏气得直翻白眼:这个憨货! 杨氏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顶撞。 毕竟之前张司九一直乖巧,她说什么,张司九就听什么,怎么也没想到,张司九不但不听自己的,还要顶撞! 杨氏脸色有些难看。 小松小柏都不敢造次了,偷偷往徐氏身边靠。 张司九却丝毫没有怯懦:之前听杨氏的,是因为不涉及到这种原则问题,而且杨氏也是出于好意。但如果这一次还是不懂得拒绝,那么以后,就很难再拒绝。也很难守住自己的底线。 徐氏悄悄拽了一把张司九,压低声音,颇有些无奈:“少说两句。” 张司九其实也没打算继续说,于是也就顺势收回目光,下了徐氏给的台阶。 徐氏又去跟杨氏缓和:“娘,九娘勤快又懂事,咱们都知道。咱们都疼她。前头她丢了魂,您半夜去路口喊了多少次魂?这个事儿啊,怪我不好。是我没说明白。九娘要给我钱,我都拿,留下的让她留着买糖吃。只当是奖励。” “你和小山要撑着这个家,多辛苦!她还买糖吃?!”杨氏厉声道:“她一个女娃儿,能吃饱饭就不错!你当二婶的不好说她,我再不说,她还不无法无天了!” 张司九皱了眉头,开始真的生气。 这种轻视女孩的话…… 张司九没打算讲道理,直接对杨氏道:“这个家里,小南瓜不提,您,二婶,都是女人。二婶愿意让小松小柏多吃几口,自己少吃几口,是因为疼爱孩子。愿意把好的留给二叔,是因为爱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她不配。二婶是这样,我也只会是这样。” 她说完这句话,更甚至看了一眼张小山:如果张小山敢这样想,将来自己就带着徐氏,小松小柏,还有小南瓜分出去单过! 张小山被张司九这么平平静静一看,忽然感觉有一点不安:嗯?怎么感觉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章节目录 第34章 少说两句 徐氏被张司九这话说得鼻子尖都发酸。 固然她生的是儿子,可是小时候,她也是总是和哥哥弟弟没法比的。 所以,听见杨氏这话,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她没想到张司九会那么说。是啊,怎么就不配了呢? 她揽住张司九,假装训斥:“行了行了,你再有道理也不能话就当个哑巴!” 张小山呲牙咧嘴,满腹委屈:“不是你让我说的?” 徐氏气得胸口疼,掐都懒得掐他了。 这下,轮到张司九劝徐氏:“二婶别气了,吃饭吃饭。别跟二叔一般见识。” 张小山:……管我什么事儿! 但他懒得计较,一个老娘,一个媳妇,一个侄女,计较个啥!吃饭吃饭! 他开始埋头认真吃饭,三口两口刨完了一碗稀饭,扛起锄头就往外走:“小松小柏,走,放水抓田鸡去!” 小松小柏顿时也把碗筷一放,一溜烟就跟着跑了。 徐氏也彻底没了脾气,笑骂一句:“啥也不懂!” 她拉了一把张司九:“快吃饭,我等下给你奶奶送饭。你也别多想了。” “我没多想。”张司九实话实说,重新拿起筷子:“我知道奶奶担心什么。但她其实没必要担心。二婶很好。我也会很好。” 徐氏一下被逗笑:“你倒是敢说!” 张司九:……其实这真的是实话。 徐氏捡起碗筷,叹了一口气:“你奶奶也是为你好。以后顺着她点。她……也不容易。” “知道。”张司九不想和徐氏多说,当即点点头,乖巧应下。 但下次,如果还这样,她还是不会退步的。 徐氏吃了两口饭,又想起来钱的事情,压低声音道:“钱的事儿你也别多想,你自己挣的钱,你给或不给,都行。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只是下次,就别告诉你奶奶了。” 说完这话,徐氏看着张司九好似什么都明白的眼睛,心头轻叹:如果换成自己是婆婆,自己还盼着九娘能多留点钱在自己身上傍身呢。 张司九微微一笑:“二婶,以后我给您,您安心拿着。我肯定会给自己留的。” 徐氏夹一筷子茄子给张司九,也笑了:“好。知道你有孝心。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不过她心里却想着:这些钱,能不动就不动,回头用罐子存起来,九娘出嫁时候,给九娘当陪嫁。 两人吃过饭,张司九主动去刷碗烧洗澡水,徐氏则是拿了饭菜去屋里给杨氏。 杨氏还在生闷气呢。 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仔细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是徐氏。对这个小儿媳妇,她也不好太过,脸上多少缓和一些。 徐氏将饭菜搁在床边柜子上,又挨着杨氏坐下了,这才拉着杨氏胳膊开始劝:“娘气归气,别真不吃饭。小山说那话欠妥当,家里的事,肯定听娘的。” 杨氏就算是心里真气恼这个,但这会儿也不好说,于是只干硬道:“不是这个。他是你男人,听你的没错。只不过你跟九娘,那又不一样,你不好训她管她,她才八岁,就这么有主意,我再不管,谁管得住?” 徐氏叹一口气:“娘,九娘有主意,这是好事。她将来嫁人,性子太软,那是要被婆家人欺负的。我可不想将来她在婆家受气。咱们家辛苦养大的人,凭啥让别人磋磨?” 想到这个,徐氏心里就不痛快:“九娘本来命就苦,要是将来再过得苦,我回头见了大哥大嫂,哪有脸?” 杨氏想起自己大儿子和大儿媳,心里一酸,就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徐氏也红了眼圈:“娘,大哥大嫂去得急,什么话也没留下,九娘是看着她娘没了的。又掉河里遭了罪,咱们都该更疼她才是。这孩子,命太苦了。” 杨氏不住的抹眼泪,心里也不好受。 徐氏将心里话说出来:“娘,我知道你怕我心里觉得养着九娘和小南瓜不乐意。觉得吃亏。所以就想让九娘多干活,听我话,什么都得讨好我,看我脸色。可这样我也怪不自在的。我是不是她亲娘,但我也是她婶娘,我说了养她们姊妹两,就不会食言!” “九娘多懂事啊。”徐氏也低头抹了抹眼泪:“不哭也不闹,早上不贪睡,干活不缩边,还生怕家里没钱了,想着办法去挣钱。我这心,也是肉长的。她就算不是我生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嫁过来时候,她才会走路呢!我看着她这样,心疼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她!” 徐氏是真心疼张司九。 尤其是今天张司九把钱笑着塞进她手里,她那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涩。 杨氏抹了一把泪,硬声道;“好好好,就我一个是恶人!” 她是真没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教九娘勤快,教她看眼色,难道是错了? 徐氏一听这话不对,赶忙再劝:“娘哪是恶人?娘这是替我们都想着呢。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九娘挺懂事的,娘也看在眼里,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说她。她多能干啊,我敢打赌,甭说咱么村,就说咱们镇,都未必有比九娘厉害的!” 杨氏叹一口气:“能干好啊,可太能干了,将来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晚了!” 章节目录 第35章 长远 对于杨氏的忧虑,徐氏却不那么看:“娘,九娘懂事着呢,不会的。” 但看着杨氏不放心那样子,徐氏还是道:“不过,娘的话也有道理,咱们以后多注意点。” 杨氏这才点点头:“你得管着她。钱更不能给她留太多。一个小娃娃家,手里钱多了,不是好事。” 徐氏还真没想到这里去,这下也真觉得这个事儿要重视起来:“可不是!回头别有人起了贪心,诓骗九娘!这事儿我得留意!” 见徐氏真正的重视了这个事情,杨氏也就慢慢消了气,只是仍旧觉得徐氏太纵容张司九了。 徐氏一面承认错误,一面劝说杨氏吃饭。 等杨氏吃完,徐氏收拾碗筷回了灶房,张司九已经将洗澡水都烧好了。 徐氏手脚麻利的舀了一瓢水洗碗,一面跟张司九道:“你奶奶也是为了你好,别往心里去,更别跟她赌气。知道吗?” 张司九立刻配合:“知道了。” 徐氏一肚子的叮嘱,顿时卡住了:毕竟张司九脸上,可一点不情愿不服气也没有,那副认真知错的样子,好像真的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一样…… 张司九本来以为徐氏要唠叨两句的,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此时徐氏卡住,她还一脸纳闷的看了徐氏一眼,清凌凌的眼睛仿佛在问:没了? 徐氏哭笑不得,将洗好的碗筷放好,手随意的在裙子上擦了两下,“你这孩子。怎么就跟你奶奶呛起来了?” 对于这个问题,张司九的回答是:“奶奶虽然是为了我们好,但这个想法不对。” “就算不对,下次也莫要了,一般来说,它们也不敢和这么大型的动物正面抗争。遇到了,安静等它们逃走就好了。 再不行,还可以试试抓起来? 张司九认真盘算:不知道药铺收不收? 最后,招银花了很久才克服了心中的恐惧,再度跟着张司九出发。但是这一次,她死活不敢走前面了。 张司九无奈,只能让她抓着自己袖子,慢慢跟着。 招银缓过来后,忍不住纳闷的问张司九:“九娘,你咋个不怕?” 张司九沉吟三秒:“它还没有村里的狗凶。它敢咬我,我就抓了它剥皮炖了吃。” 狗咬了搞不好会得狂犬病,而且凶的狗,还会追着人咬,不仅会造成咬合伤,还会造成撕裂伤,伤口处理不好,还很容易感染,感觉可怕多了。 但蛇嘛……伤口又不大,只要没有毒,顶多被咬一下,两个血洞而已。顶多算个轻微伤。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真心没有什么可怕的。连缝合都不用。 招银被这个说辞给惊住了:“你还敢吃蛇!” 张司九实话实说:“听说蛇肉也很美味。” 招银一时之间,分不清张司九吃蛇更可怕,还是蛇咬人更可怕。 最终,她咽了一口口水,真心称赞:“九娘你真勇敢。” 张司九:……我说我只是馋肉了你信吗? 章节目录 第36章 赚钱不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司九的“豪言壮语”太过吓蛇,所以最后转完了两个竹林盘,她们两也没再遇到。 不过同样的,竹根菌也没摘到多少,就比昨天多一点。 主要是招银家里竹林盘里的蘑菇虽然没有人摘,但却长过头,烂了不少,品相不好。 要卖钱,商品质量肯定是要把控住,所以张司九只挑了好的。 最后也就没多少。 张司九用老办法,将干竹叶铺在底下,保护住蘑菇,最后又盖上一层,进行保护,这才归家。 回了家,徐氏已经做好了早饭,都开始煮猪食了。 见张司九那一篮子,徐氏就招手将她叫过去:“今天还要去县城?” 张司九点点头:“要去的。” 又将那些蘑菇给徐氏看。 徐氏想了想,压低声音:“别告诉你奶奶,一会儿我陪你去。” 张司九犹豫一下,主动提到:“二婶,我自己去吧?我记得路了。” 徐氏对上张司九的眼睛,觉察到了认真和请求。 看得出来,张司九是真的很想一个人去。 但徐氏还是不放心:“你还小,万一被人贩子拐走了咋办?” 张司九笑了:“二婶,咱们县没听说过有孩子被拐走的。而且我也不傻。陌生人跟我说话,我不搭理他,给我东西吃,我绝对不碰。如果有人跟着我,我就大声喊。” 徐氏也笑了:“你还想得挺多。” 不过,这个回答是让人满意的。 张司九再劝:“二婶,咱家人手少,你让我试试。如果回头你觉得不行,下次我就不一个人去了。要是行,以后我也能替你跑腿办事。” 还别说,三言两语的,徐氏是真的动心了。 时下的人都不兴分家,为什么? 因为家里活多,尤其是农人家中,每一个成年人,都是珍贵劳动力,合在一起,才能将日子过得更好。 而现在,张家一下少了两个成年人,这人手,就不够用了。 徐氏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败给了张司九认真的目光:没办法,谁能拒绝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一直盯着你看呢? 吃过早饭,在徐氏的遮掩下,张司九悄悄的提起篮子出门了。 不过,临出门,手里又被徐氏塞了十个钱:“万一走不动了,坐车回来。饿了就买口吃的。” 张司九想说自己还有,被徐氏拿眼睛一瞪,只好笑着收了。 然后,张司九就踏上了路途。 招银已经在拐弯那儿等着了。 是的,张司九并不是一个人去,比她大两岁的招银,也跟着一起去。 毕竟货里还有招银的一半呢! 两人结个伴,路上也安全点。 不过,比起张司九的淡定,招银就紧张得多了。第一她是偷偷去,没跟大人说。第二她是第一次不跟着大人进城去,所以总觉得心慌。 一路走去,没有小松小柏拖后腿,招银和张司九两人没要一个时辰就走到了县城去。 然后直奔酒楼。 也是幸好这边进城门不要钱,否则的话,张司九还得交进城税。 酒楼掌柜看见张司九,有些惊讶:“又来了?” 张司九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是“打铁要趁热”,所以给出的解释就是:“您也知道,这种东西,下雨之后多,地一干就没了。所以今天还能找一些。” 她扒拉开竹叶,将完好无损的新鲜蘑菇给对方看。 掌柜的很满意。 让人拿下去称了下,最后给了三十五个钱。 等收下蘑菇钱,张司九又将另外一个篮子给掌柜的看。 篮子底下用干稻草铺了,有十个大小均匀的鸡蛋,上面是一小捆鲜嫩的豆角,两根紫得发亮的匀称茄子,并两根笔直又水灵的黄瓜。 张司九道:“昨日我就说了,下次来,送您一点我们家自己种的菜尝尝。不值钱,就是一点心意。然后您再看看鸡蛋新鲜不新鲜。” 掌柜的彻底没了脾气: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女娃一直脸上带笑,说话客气好商量,自己就不好拿架子了。再加上人家还送了礼…… 最后,那十个蛋也按照市价,给了十个钱。 并且是现场选了两个敲开看过,的确是蛋黄清晰发红,蛋清透亮又粘稠,新鲜十足。 不过,掌柜的也没忘提醒张司九:“我们一日也用不了多少蛋,你家的也就罢了,别人家的就算了。” 张司九明白了。 不过她也不失望,笑着回道:“是。您要得多时,再告诉我。” 收蛋做二道贩子这个计划,显然就泡汤了。 但也在张司九的预料范围内——赚钱哪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事情?又不是运气好到能中五百万。 招银在旁边一直小心翼翼的,半句话也不敢说。 掌柜的看着两人的对比,心里微叹一声:这样一对比,更显得九娘能干了。要是自家能有这么能干一个儿子…… 张司九拿了钱,就告辞出来了。 直到出来了,招银才呼出一口气,小声问张司九:“九娘,你咋不害怕呢?我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张司九笑问招银:“有啥好怕?我又不是去吃白食,又不是去要钱,正经的卖东西。就算他不买,难道还能打我一顿?顶多得两个白眼和几句不客气的话,又不疼也不痒。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招银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于是她的腰板也挺直了一些,连连点头:“对对对,怕啥呢!” 不过事实上,道理招银明白了,但估计这会儿让她再进去,她还是会忍不住发怂的。 张司九也耐心:“招银,以后遇到事儿,只要咱们自己占着理,不偷不抢不害人,就别怕。” 招银点点头,重复一遍:“不怕!”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张司九也没跟招银分钱,拉着招银就打算回家。 不过在城门口,遇到卖包子的,她停下来,买了一个。然后掰开,自己和招银一人一半。 蘑菇卖了三十五个钱,两个人不好分,所以干脆张司九就把那个多的钱花了。 包子是油渣豆角馅的,油渣也不多,还剁得碎,但一点也不影响这个包子就是比素包子香。 张司九咬了一口,心中暗暗发誓:努力挣钱!争取自家早日能实现包子自由! 章节目录 第37章 弹尽粮绝 一路回了村,张司九才和招银分了钱,一人十七个钱。 招银拿着那十七个钱,神色激动:“我们真卖钱啦!” 张司九点头:“对。以后还能赚。” 今天只摘了蘑菇,还有木耳呢。 不过新鲜木耳食用不当会中毒,所以还是晒干了再卖。 接下来,还有个饮料摊子可以赚点钱。 暂时是不怕没有事做的。 等招银平复一点,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回家后,张司九将卖鸡蛋的十个钱,以及卖蘑菇的十个钱,并之前徐氏给自己的十个钱,一共三十个钱一起交给了徐氏。 徐氏皱眉:“走这么远,也没买口吃的?” 张司九悄悄将买了包子的事情跟徐氏说了,“二婶别操心我,我没亏待自己。” 她拍了拍口袋,发出铜钱碰撞的声音来:“我还给自己留了七个钱。” 徐氏这才笑起来:“那你收好了,别叫你奶奶知道。” 张司九明白:“孝顺嘛。” 徐氏又气又笑,直戳张司九脑门。 张司九跑去看小南瓜。 小南瓜现在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每一天看,都好像是比昨天更圆一点,更大一点。 她一天有一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几乎不需要人怎么操心。一哭必定是饿了或者拉了。 这样省心的孩子,让张司九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养娃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张司九还是保持着医生的警惕,尽量做到环境洁净安全,保证小南瓜没有生病的机会。 现在这个医疗条件,婴儿一生病,就容易夭折。 洗干净手,她才敢戳了戳小南瓜的脸蛋儿:“小家伙,快快长啊。” 要在李家小婶子弹尽粮绝之前,努力长得茁壮一点啊! 不过,最近又该给李家小婶子弄点下奶汤了。这可是奶仓,决不能空了! 张司九想到了鲫鱼汤。 这里水多,鲫鱼也是很容易得到的食材。 至于里面的配菜,张司九舍弃了豆腐,最终选择了丝瓜——除了不要钱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就是按照李家婶娘的坐月子思路,现在李家小婶子恐怕是吃不上多少蔬菜的。 吃不上蔬菜吧,就容易便秘。 为了孕妇的身体健康,适量的蔬菜,那是必须的。 甚至,张司九还打算胡诌两句,让李家小婶子能多吃几口菜。 对于哪里可以弄到不花钱的鲫鱼,张司九请教了小松。 小松提供了两条思路,一个是自己去钓。 一个是自己下篓子去抓。 因为靠着河,所以他家里就有篓子。这种篓子,肚子大,口子小,而且口子上还有活动的挡板,进去了就出不来。 这个事儿,小松没少跟着张小山去干。 但毕竟不是打渔为生的,所以这个事儿属于玩票,能不能有鱼,纯粹看运气。 张司九决定试试,等实在是抓不到,再割肉放血掏钱买鱼。 饵料的话,张司九听从了小松的建议,直接选用了昨天张小山他们抓住的青蛙内脏。 将那一团团的青蛙内脏放进篓子最深处,再用麻绳拴住那个篓子,再去河边找个合适的地方,用力丢进水深一点的地方,然后可以将麻绳绑在木棍上,再将木棍用石头砸进土里固定上,最后等着就行了。 这种方法不难,不过得一直守着。 不然鱼篓子很可能就被人拿走了。自己不仅抓不到鱼,还得赔上麻绳和鱼篓子。 用小松的话说,晚上是最好的,那时候鱼都跑出来找吃的,最容易上当。 但晚上他们小孩子不允许到河边来,据说河边有水鬼,会在晚上上岸来抓小孩吃。 小松说这个话的时候,还有点怕兮兮的。他问张司九:“姐姐,你说真有水鬼吗?” 张司九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有了。所以晚上你离这边远一点。” 小松立刻更怕了。 张司九别开脸,不让小松看见自己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怎么说呢,小孩子嘛,讲道理未必听得进去,吓唬吓唬,让他有个敬畏之心,反而更有威慑力一点。 下了鱼笼,张司九干脆回去取了刀和背篓,就在附近割草,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两人就将鱼笼拉回来。 不得不说,这个东西是真的有用。 但确实也看运气。 笼子里有东西。 但大拇指长的鱼多,螺蛳多,鲫鱼只有一条。 而且只有巴掌大。 小孩巴掌大。 张司九看着收获,忍不住叹气:是有点少。 不过,总比没有强。 而且第一次下鱼笼,这个感觉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张司九最后还是美滋滋的提着鱼笼,背着背篓回家了。 鱼很鲜活,一路上噼里啪啦的在鱼笼里蹦,从笼子里滴答下来的水,将张司九的裤腿都打湿了。 但张司九脚步轻盈,快乐无边—— 只不过,两人一下午的劳动换来的鱼获,还是被张小山嘲笑了。 张小山笑得咧出一排白牙:“九娘想吃鱼了?你早说,我晚上去钓鱼去!” 小松小柏立刻跟上:“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张司九知道晚上钓鱼收获多,但是这个季节,水边蚊子多得不行,而且还要熬夜,对张小山来说太辛苦了。 她摇摇头:“不是,我想反正没事,能抓到就炖个汤,给李家小婶送去。小南瓜天天去吃奶,我也想做点啥谢谢小婶子呢。” 徐氏无比欣慰:“咱们九娘真懂事。” 她指挥张小山:“你去把鱼都杀了。小鱼一会我拿猪油煎一下,炕干了给几个娃当零嘴吃。” 张司九趁机提到:“那鲫鱼也煎一下呗!” 徐氏笑:“行。” 趁着张小山去杀鱼,张司九跑到院墙边上,摘了一根丝瓜,削皮切滚刀块后,就拿了姜片和砂锅,等着煮鲫鱼汤。 徐氏一面看一面跟烧火的杨氏感叹:“九娘这架势,倒有点煮饭的样子。有条有理的。心也细,知道不能占人便宜。” 杨氏嘴上没说,心里却也满意:就得这样,不然以后嫁了人,不是要被婆家挑? 等张小山杀完了鲫鱼,张司九还特地将鱼腹内一层黑色的膜全部除去,不然鱼就会腥得多。 最后,徐氏又用锅子稍微抹了点猪油,把鲫鱼两面煎了一下。 张司九将鱼肚子里塞上葱姜,这才加水用小砂锅炖起来。 这个时候,差不多家里也要开饭了。 今天晚饭是炖泥鳅和青蛙,徐氏怕腥,放了多多的茱萸和多多的姜葱,这会儿香味都飘出来了,大家都只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的。 章节目录 第38章 以食为天 不得不说,酸辣味永远都是这么的开胃。 田鸡和泥鳅里放了酸姜和酸菜,加上辣辣的茱萸,起锅时候,还特地加了一点切碎的藿香叶,除了油水少了点,没有别的毛病。 虽然田鸡肉和泥鳅仍旧有点腥味,但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张司九用木勺舀了一勺汤汁,浇到了杂粮饭上头,酸辣味合着藿香特有的香气,直接就让张司九忍不住的大口扒饭。 好吃这两个字,已经不足以来形容这个味道。 最后,张司九想到了杨元鼎的形容词:我能吃三碗饭! 嗯,就着这个汤汁拌饭,她也能吃三碗! 看着大家爱吃,徐氏露出笑容:“好吃回头再做。” 虽然处理起来麻烦了点,但是看着一家人每一个都这么胃口大开,徐氏只觉得心满意足。 张小山先给杨氏夹了一条最大的泥鳅,紧接着就给徐氏夹。 徐氏嗔怪的看一眼张小山,转头又夹给了张小山:“吃你自己的!” 张小山“嘿嘿”笑了两声,又重新给徐氏夹了一条,这才闷头扒拉饭。 徐氏又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条。一个也没漏下。 泥鳅这种东西,说好吃吧,其实土腥味有点重。但它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刺少。只有一根主刺,炖得软烂后,放进嘴里之后稍微一嘬,就能将肉都嘬下来。 配合着入味的汤汁,压住了那股土腥味后,那肉一入口,只觉得细腻丰腴,细嫩多汁。 张司九忍不住的又猛扒一口饭。 至于田鸡——田鸡比泥鳅还要腥,而且都是瘦肉,味道其实远远不如泥鳅。 但架不住汤汁好吃啊! 张司九感觉,混合着这个汤汁,就算是个鞋底子,吃着恐怕都是香的。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是心满意足。 个个儿肚皮滚圆。 洗碗时候,张司九将徐氏夸了又夸:“二婶做饭太好吃了。” 徐氏听了既得意,又谦虚:“做饭有啥难的?就是看你肯不肯下功夫。多费点功夫,就没有不好吃的。” “李家婶娘做饭就不行。”这个事情,张司九是真的有感慨了:“你看给李家小婶子瘦得。” 徐氏想着李家那情况,也是笑得不行:“你李家小婶子做饭其实还行,自从嫁过来,她都自己做,可这不,坐月子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你李家婶娘来了。” 张司九不由得唏嘘:“怪不得。” 洗过碗,烧了一锅热水在锅里,那一砂锅的鲫鱼汤也炖成了奶白色,张司九和徐氏又去给李家那边送鲫鱼汤,还顺带抱着小南瓜去蹭奶。 李家那边也刚吃过饭,正在刷碗。 听见敲门声,李家婶娘擦了擦手就跑过来开门。见是她们娘两个,登时就笑:“快进来快进来。” 张司九连忙将篮子递给李家婶娘:“婶娘,这是鲫鱼汤,您给小婶喝。” 李家婶娘如今也不客气了,一面接一面笑:“你们真是有心了。” 虽然小南瓜天天来吃奶,但张家从来也没白蹭,这样的,怎么让人嫌弃得起来? 李家小婶见了小南瓜,几乎是立刻就伸了手:“我说你们也快来了,我这都涨了。” 随后,李家小婶就解开了衣襟,迫不及待的给小南瓜喂奶。 小南瓜也是不客气,闭着眼睛就开始吃。 李家小婶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这才有了功夫闲聊:“小南瓜生得真好看。刚抱过来时候小小的,这会儿长了一大圈了,看着又白又***香奶香的。” 她觉得奇怪:“为啥小南瓜就这么香,我闻铁蛋就没这么香。” 徐氏笑呵呵在床榻边上坐下,一起围观小南瓜吃奶,顺口答道:“九娘细心又勤快,一天早中晚洗三回,衣裳也是天天换,随时洗,这是个石头疙瘩都洗香了。” “那也太勤快了。”李家小婶惊讶脸:“哪有洗这么勤的?” 他们还生怕洗多了,吹了风,然后孩子病了呢。 再说了,哪有那么多换洗的? 张司九不好意思盯着人喂奶,只去看铁蛋,笑着回答道:“现在天热,中午的水都是晒热的,洗完快点擦干就没事。小南瓜拉了后,不勤快点洗,屁股就会红。” 光是擦干净,还是不够的。 最好得用水冲洗屁屁,然后擦干水分,再晾一会儿。 也就是现在夏天,冬天还真不好搞。 李家小婶听着张司九一套一套的,更加惊讶:“九娘可真细心。” “那可不?今天她还去河里抓了鲫鱼,说炖汤给你吃呢。”徐氏忍不住也夸张司九,那语气,怪骄傲的。 正好这会儿李家婶娘将鲫鱼丝瓜汤端了过来:“这汤熬得可真好。奶白奶白的。浓得很!” 李家小婶其实晚上也没吃太饱,这会儿一闻,还真是有点饿了。 于是就在小木桌上,一边喂奶一边单手喝汤。 那一口汤下去,李家小婶立刻就称赞起来:“好喝!一点不腥不腻的!” 甚至那丝瓜,李家小婶吃了一块又一块。 吓得李家婶娘赶忙拦:“少吃点菜!菜吃多了,月子里容易落下病!” “不会的。”张司九立刻抓住时机:“前两天我去县城,去医馆里问过啦,小婶婶可以吃菜的。不过要煮熟了吃。大夫说,如果容易堵奶,可以多吃点空心菜!” 她还自动配了解释:“空心菜也是空心的,通草也是空心的,我猜可能就是这样,所以才效果差不多?” 这下徐氏都忍不住问:“就是那天去县城?你还去医馆了?” “嗯。”张司九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担心小婶婶再堵奶,就去问了问。齐大夫人好,就告诉我了。” 她看向李家婶娘,笃定道:“齐大夫肯定不会骗人的。” 这下,李家婶娘的确是被说服了。 虽然这个事情和她一贯认知有点违背,但那是大夫说的!大夫说的能有假的吗! 于是李家婶娘立刻道:“那明天我就多煮点空心菜!” 张司九看向李家小婶:便秘这个事情,我只能帮你到这个程度了。 李家小婶一面喝汤,一面追问:“大夫还说啥了没有?” 张司九想了想:“大夫还说,虽然产妇不能见风,但一定要勤擦身子,还要通风。屋里闷着,容易生污秽,人染上污秽,就容易生病。” 章节目录 第39章 什么时候 听张司九这么一说,李家婶娘倒是很认真:“那就听大夫的!大夫说的,肯定没错!” 而且那些话一听就不是瞎说的! 张司九用力点头:对,没错,听张医生的准没错。 不仅如此,李家婶娘还很感谢张司九,觉得张司九太记着他们家了。 这份感激,以至于最后他们抱着吃得肚皮溜溜圆的小南瓜离开时,李家婶娘强行塞给张司九一小包点心。 说是点心,其实就是粗制的几块芝麻饼。 又干又硬,但因为里头是糖馅的,上头还有好多芝麻,所以吃起来还是很香。 这是比较平民的点心。 逢年过节走亲戚送礼,一般就送这种。 十个一封,用油纸包着,半个大人巴掌大,也十分有面子了。 张司九本来不好意思要,但李家婶娘太过强势,张司九最后还是没推辞过。 徐氏最后也让张司九收下。 张司九感叹:“李家婶娘人真好。” 几句话而已,就这么当回事。这样的人,谁都愿意多来往的。 徐氏抱着小南瓜,脚步轻快,满脸的笑:“是好。前几天她和二壮娘洗衣裳碰上了,二壮娘说闲话,她还帮咱们说话呢。以后啊,你得记着你李家婶娘和小婶的好。别忘了她们的恩。” 张司九点点头,“不会忘。” 这份吃奶的恩情,往小了说,就是几口奶,就算小南瓜不吃,也白白浪费了。可往大了说,那是小南瓜的救命之恩。 双胞胎本来就是没足月,先天就比正常孩子输了一大截。如果不是后期及时吃到了奶,小南瓜绝对不可能长得好。 关键是,人家李家一大家子,都没有拿这个事儿当回事,从来更没给过他们脸色看。 这就真的是大大的好人,施恩不望报了。 张司九更好奇二壮娘能说出什么闲话:“二壮娘说啥了?” “就是看着我们三天两头往李家送汤水,她眼红呗。觉得我们该送去他家。”说起这个,徐氏就是一脸的不痛快:“还说什么,都一样给小南瓜吃了奶,我们就偏心眼,不懂事。” 张司九:……可二壮家不是不乐意小南瓜去蹭奶吗?这也能挑出毛病? 然后她想了想:“不对啊,咱们是送汤水,但不还有李家自己买的吗?” “是啊,可谁也不知道那不是咱们买的啊。”徐氏摇摇头:“光看见我们送了。” 随后,她压低声音:“而且,听说最近二壮媳妇奶不太多了。所以估计心气不顺。回头你看见了他们家的人,都避着点。” 万一那边不要脸,连孩子都不放过怎么办? 张司九倒是不同情:“怪不得。二婶也避着点。” 这种人,就算他们送了汤水过去,也不会念着他们的好。 这样一比,张司九更加觉得李家婶娘他们一家子好了。 那几个芝麻饼子,张司九第二天和小松小柏分着吃了。 就连徐氏也得了半块,一路从嘴里甜到了心里,再一次感叹养女儿的贴心。 本来张司九打算再去下个鱼笼试试,结果没想到,杨元鼎来了。 杨元鼎来得挺早,还自带了米和肉,要过来蹭饭。 这个操作,直接就把张司九给惊住了:“怎么还带了米和肉!” 杨元鼎咧出一口大白牙:“当然要带了,你们家也不富裕,我不能吃白食啊。我娘让我带的。放心吧。” 那头,送杨元鼎过来的中年男人,也已经和徐氏说好了,让杨元鼎中午在这边吃饭,傍晚他们再来接人。还一个劲儿说麻烦了。 徐氏怪不好意思:“这米和肉,也太多了。” 那中年男人笑呵呵道:“我家三郎饭量大。”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个事情肯定不是因为杨元鼎饭量大,而是因为考虑到张家人多,所以多买了点送过来。 徐氏还要推辞,那中年男人笑道:“请您一定收下,不然我们不敢让三郎再来。您也知道我们家主君的身份,要是传出去,反而对他不好。容易被人弹劾。哪有做父母官的,还要压榨百姓的道理?” 最终徐氏拗不过,就干脆答应了。 收下肉一看,才知道竟然是羊肉。 要知道,现在的肉,当属羊肉最贵。 羊肉也是富豪权贵们最爱吃的肉。 他们认为猪肉不洁,且味道也不好,所以很少会吃。 徐氏还真不太会煮羊肉。 毕竟他们家基本就不买。 张司九看着徐氏为难的样子,就悄悄问她:“二婶怎么皱眉了?” 徐氏有点不好意思,“这羊肉,我是真不会做啊。” 张司九想了想:“那我问问他,看他想怎么吃?” 徐氏觉得可行。 于是,张司九就去问杨元鼎。 杨元鼎思考了一下,就想到了:“孜然羊肉?” 张司九斜睨他:“你知道孜然多贵吗?” 杨元鼎挠挠头,“那我不知道了。我就吃过烤全羊,烤羊肉串——还有涮羊肉。” “那就炒一炒吧。”张司九直接就将杨元鼎提的那几个全否了。 杨元鼎一句话憋住,呆呆的:那你还问我? 张司九回去,将炒羊肉的方法说了:“二婶把羊肉上的肥油给切下来,再用那个肥油给煎一下,把里头油都煎出来后,用那个油把羊肉煎着吃吧。多加点花椒和茱萸还有葱。” 这年头,还没有炒菜的概念,只有煎,炸,蒸,煮而已。 徐氏点点头:“行。” 敲定了中午吃什么后,张司九就领着小松小柏,还有杨元鼎去小沟里玩了。 说是玩,当然也不单纯是玩。 小沟里会有很多小虾,小螃蟹,小鱼,用一个簸箕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一起水,里头就能有一小捧的收获。 这些收获,可以拿来喂家禽。 夏天太阳大,树荫底下的小沟比别的地方凉快好多不说,还能脱了鞋踩踩水玩,算是农村孩子常见的娱乐项目。 张司九估计杨元鼎没玩过。 还别说,杨元鼎是真没玩过。 不过,下水之前,杨元鼎从怀里摸出个布包着的细长条东西,笑着递给了张司九:“给。” 张司九一愣:“什么?” 章节目录 第40章 礼物 杨元鼎笑呵呵道:“回礼。” 张司九忍不住的看他:回什么礼? “拆开看看。”杨元鼎比张司九还要激动和急切,一个劲儿的催促:“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里头装的是啥吗?” 张司九也就不和他推辞,打算先拆开来看看再说。 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张司九拆了一圈又一圈。 越拆心里越古怪。 直到,看见了一点刀尖。 那是熟悉的形状。 虽然质感有些不同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手术刀。 细长而扁的手柄,锋锐但短而微弯,如同柳叶一般的刀刃,看起来小小一把,但却是医生手中最基础的工具。 当布条全部拆开,手术刀彻底展现在面前时,张司九完全移不开目光。 手术刀,是每一个外科大夫的命。 她是急诊的,处理各种外伤更是家常便饭。无数个白天黑夜,陪伴她最多的,就是这一把小小的手术刀。 当然,眼前这一把,其实尺寸不对,型号也不对,一看就知道是外行做出来的,光有形状,但细节不够。 可即便如此,张司九也怔怔的说不出话。 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 还是在古代。 杨元鼎看张司九一脸肃穆,又沉默着一言不发,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怎么样?你喜欢吗?” 张司九回过神来,握住手术刀,灿烂一笑,语气万分肯定:“喜欢!” 哪一个外科大夫不喜欢手术刀呢? 都说刀是凶器,但在外科大夫手里,它却是能救命的神器!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也没摸过手术刀,就见过图片,大概知道是什么样子。而且,这个好像是最普通的样子——等以后你当了大夫,把图和尺寸告诉我,我再给你打一套!” 现在这一把,他其实也知道是不够好的。 宋朝锻造技术虽然不是不行,但和现代比,肯定是完全不同。 而且,不光是锻造技术,就是材料,尺寸,精细程度上,肯定也不行。 毕竟这就是在县城的铁匠那儿定的。 别看就这么小小一把,也花费了五天呢! 张司九抿着唇,不知该怎么说他这种行为。但,动容还是动容的。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拒绝的话还是没能够说出口,最终张司九点点头:“好。那我争取早点当上大夫。” 不过,现在这把手术刀,她却觉得很珍贵。非常非常的珍贵。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手术刀作为礼物。 还是在这样一个朝代。 张司九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回报杨元鼎,想了想,目光落在了对方略显得圆润的脸上:“你既然送了我手术刀,那我要不也送你点什么吧。” 杨元鼎又惊又喜:“送我什么?” 张司九问他:“你是十二岁对吗?” 杨元鼎点点头:“是啊。” 他茫然不解:这个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张司九微微一笑:“其实每年我们医院,暑假时候,都会有很多小男孩来做手术的。这个手术还是应该早点做,不然等到十四岁以后,开始慢慢发育了,再做就很受罪。”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将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然后就忽然悟了这是个什么手术。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睛都瞪得溜溜圆,三连拒绝:“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张司九温柔劝说:“亚洲男性大多数都存在这个问题,所以如果发现有这个困扰,还是应该早点做——这样,对你好,对你将来的妻子也好。甚至有助于提高你们夫妻生活质量——” 然而这样的劝说并不起作用,杨元鼎甚至夹紧了双腿,声音惊恐得都变了形:“不需要,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吗?”张司九有点遗憾,“这种小手术,基本很快的。只要我控制好感染——而且我做过很多次,一定能给你做个完美的。” 杨元鼎毫不犹豫的,坚定异常的拒绝了。 并且从那之后,刻意离张司九远了一点。 张司九无奈:手术肯定要采取自愿,医护人员是不能勉强的。 玩水最后都没驱散杨元鼎的心理阴影。 中午带着那一瓦罐的小鱼虾回去时,杨元鼎虽然亢奋,但明显不敢靠近张司九。 小松小柏不明所以,只还觉得这个哥哥真是能玩到一起去——一般来说,这么大的孩子,都不屑于和他们这种年纪小的孩子一起玩了。 张司九回家之后,就把小鱼虾抓了一把,洒给家里养的那七只母鸡吃。 虾米一个个差不多也就米粒儿大,落在地上,还一蹦一蹦的,更加吸引母鸡的目光。 几只母鸡飞快低头一阵猛啄,你争我抢的挤来挤去。 旁边鸭子显然也感觉到了食物的气息,迫不及待“嘎嘎嘎”叫唤起来,一只只都把脖子伸长了,仿佛在催促张司九快点投喂。 于是张司九又在鸭子吃饭的破陶盆底里撒了两把。 鸭子显然很爱吃这种营养丰富的小鱼虾。 一个个抢得差点打起来。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心满意足:多吃多下蛋,不然多长点肥膘肉,回头杀了吃也行。 杨元鼎离了三步看着,也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对这个世界适应良好了,但好像张司九比自己还要适应良好! 他悄悄问张司九:“我听说医生都有洁癖,你没有吗?” 张司九摇摇头:“没有。我们医生没有洁癖。” 急诊不管什么病人都接,有洁癖的话,工作还怎么干? 说完这句话后,剩下的那一点鱼虾她留着给小鸭子们煮熟了吃,就暂时还留在陶罐子里,她自己去洗手。 杨元鼎眼睁睁看着张司九洗了三遍手。其中一遍,还抓了一把黑灰,仔细的将手搓了又搓。每一次洗手,至少搓了三十秒。 他圆圆的脸上,冒出大大的疑惑:这都不算洁癖的吗?那什么才算洁癖? 不过,他还有个疑惑:“你用什么洗的手?这个黑灰是什么?” 章节目录 第41章 简朴 张司九举着手晾干,看一眼自己用竹筒装的草木灰,解释道:“草木灰。草木灰可以洗油污。” 杨元鼎震惊了:“这也行?” 然后他钦佩的看向张司九:“你真聪明,这都知道!” 张司九沉默片刻,告诉他:“不是我想到的。而是,穷人家里,都用这个洗手,洗衣服。” 虽然她知道原理,但是这的确是土生土长的土办法,并不是她想到的。 杨元鼎最后由衷感叹:“劳动人民真聪明。” 不等张司九点头附和,他又感叹一句:“我用澡豆,都觉得不好用,没想到你家竟然连澡豆都买不起。” 他有些罪过的看了张司九一眼,总觉得怪对不起她的:都是一起过来的,自己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这么受罪吃苦,就让人很负罪感啊! 于是杨元鼎郑重其事道:“放心,以后我会对你更好的。” 他表示:自己要从方方面面,来尽可能的照顾这位同乡! 张司九不太理解杨元鼎的脑回路,最后礼貌的回了两个字:“谢谢?” 下一刻,杨元鼎就压低声音:“不过,咱们要不试试做肥皂吧?你会吗?我大概知道点原理。以前上课,化学老师讲过。” 张司九提醒他:“成本很贵,要用到动物油,或者植物油。” 而这个年代,油很贵。 “你别管了,我家能有的。回头我去研究下,做好了给你送来。”杨元鼎却已经跃跃欲试:“如果真的做出来了,咱们可以试试卖钱!” “成本太贵,小县城不好卖。”张司九很现实的分析了这个问题:“你只能卖给有钱人。” 肥皂,在这个年代,估计属于奢侈品那一挂的。 杨元鼎点点头:“回头我买了材料来找你,然后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张司九没有拒绝:谁不想用上肥皂呢? 她还想到了一点:“如果想做出带香味的,还得加入香氛物质。不过,我建议先做硫磺皂。” 杨元鼎一愣:“硫磺?为什么?” “硫磺皂比普通肥皂,杀菌效果更好。”张司九给出了理由。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认真的样子,心中疯狂呼啸:你还说自己没有洁癖!!! 肥皂的事情,最后杨元鼎和张司九一起头脑风暴了一下,在当天下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一起将化学知识重新捡起来拼凑拼凑,勉强得出了做肥皂的步骤,以及所需的材料。 其中,油脂是最必须的,也是用量最大的。 最后,两人在用猪油和羊油上,产生了意见分歧。 杨元鼎财大气粗,觉得干脆一步到位,用羊油。还抬出了“羊脂美玉”这个词。 张司九无情泼了冷水:“皂化之后的羊油,恐怕跟这个词不搭边。” “那就猪油吧。”杨元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说得对,猪油便宜点,试错成本低。” 于是两人终于达成统一。 至于实验室——杨元鼎表示家里看他看得严,想在家里搞实验,估计有点困难。 张司九最后干脆选择了不远处竹林盘背后的一条大堰边上。那儿有个开荒地时候堆起来的石头土坡,很多大石头,到时候直接可以支一个灶,就地炼油做肥皂。而且离水近,灭火方便。 杨元鼎对于这种事情,简直是豪气干云:“我们将来一定会成为大宋第一有钱人!” 张司九:算了不要打击他。保持快乐也挺好。 一转眼,太阳沉沉往西边坠落。杨元鼎家里人也来接他。 他快乐的跟大家告别,又表示过几天再来之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唯独徐氏觉得十分过意不去——中午那个羊肉味道很一般,有点糟蹋了那个肉。而且杨元鼎都没怎么吃肉,逮着凉拌茄子和丝瓜汤下的饭。 张司九看出徐氏的想法,于是宽慰她:“不是他觉得肉不好吃,是他想我们多吃。毕竟他回家估计也要吃肉。” 徐氏愣了片刻,才感叹:“县令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才多大?看着好像还很贪玩,可又会说话又细心,做的事情,叫人心里暖得很!” 张司九浅笑:“他性格很好。”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他。 可惜,他不肯接受手术这个回礼。算了,以后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吧。 是夜,张司九隔着布条把玩手术刀,心中再一次觉得遗憾:其实唯一能接受这个手术的人,估计也就是杨元鼎了。毕竟,只有他是来自于现代,对这种事情有接受度。如果是当代人,自己一提,恐怕都得被打一顿。 她悄悄叹息:可惜了,自己当初练出来的技术,看来是用不上了。真是叫人惆怅。 不过,有了这一把手术刀,张司九就开始练习起了手术基本功——做手术的人,必须要对手术器械使用熟练。熟练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那已经不是一把刀,而是自己肢体的延伸,自己能够随心所欲的操控它,做出任何自己想要做的精细动作。 除此之外,张司九还自己制作了缝合针——就是用缝衣针烧红了弯的。 有了手术刀,针线,张司九就可以开始练习各种缝合,切除的基本功。 包括而不限于给豆角做剖腹产,给黄瓜做开腹手术,给鸡蛋皮进行剥离和缝合…… 之所以每天都要抽时间背着人练一会儿,是张司九害怕自己时间久了,慢慢的就对自己的本领生疏了。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进则退。 而且现在这个身体才八岁。如果早早的开始练习,说不定她将来手还能够更加的稳和准。 但是光这么练,多多少少也会让张司九有点技痒,时不时的,就会生出几分渴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这个时代,做自己的第一场手术? 只不过,这本来只是张司九的一点小小的期盼。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的快。 而且冒出得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这是一个普通的上午。 唯一不普通的,是杨元鼎又欢快的跑过来了。 章节目录 第42章 你怎么看 随着杨元鼎欢快的脚步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只哼唧哼唧的粉鼻子黑色小奶猪。 小奶猪跑得没杨元鼎快,最后几乎是被拖着过来的。 杨元鼎身后家丁看着这一幕,都觉得这只小猪还不如被装在竹笼子里提着。 小奶猪显然是很惊惶,坑次坑次的的叫唤,显得格外凄惨可怜。 张司九则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么潮流的吗?养猪当宠物吗? 不过,小奶猪虽然可爱,但是……它会长到两百斤啊! 那时候,可不是什么可爱膨胀不膨胀的问题,而是它吃喝拉撒都很恐怖的问题! 杨元鼎气喘吁吁跑到了张司九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我干了一件事,一件伟大的事!” 他左边脸上写着“夸我”。 右边脸上写着“快点”。 张司九:……“真棒。” 杨元鼎喜滋滋问张司九:“你怎么不问问我干了什么?” “你干了什么?”张司九深深明白,这种时候,需要配合对方一下,对方的快乐就会加倍! 杨元鼎压低声音:“我跟我爹打赌了。我要是能够养出肥猪,他就不逼我读书了。” 张司九脑回路有点跟不太上:养猪和读书有什么关联吗?还是说…… “难道你想当养猪专业户?”张司九福至心灵。 也不是没有清华北大的高材生回家去办养猪场的新闻。 杨元鼎被这个“养猪专业户”给噎了一下,他努力绷紧小脸,摆出肃穆的样子:“什么养猪专业户!是我要致力于科研!改善人民生活质量!而不是去读死书,考科举浪费时间!这是决定我未来的关键举措!” “那和养猪什么关系?”张司九感觉自己明白了,但是又不是很明白。 杨元鼎有点着急:“你难道没学过历史吗?你忘了,猪肉是怎么开始走上餐桌的?” 张司九还真有点了解:“好像和苏东坡有关?嗯,这么一说,那咱们将来有机会遇到他吧?” 算算时间,还真是遇得上!这!!!有点刺激有点惊喜想想还有点惊悚啊! 杨元鼎急得跺脚了:“哎,你正经点!现在猪肉为什么不好吃?产量为什么提不起来?” 张司九见他真急了,也就收敛思维,不再发散:“你是说,改善猪饲料?然后阉割?” 杨元鼎点点头:“关于做肥皂的事情,我也想过了。油贵,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榨油技术不行,能榨油的作物也没有大规模种植。另一个,就是猪作为主要产油的家畜,现在生长周期太慢了。” 张司九没想到杨元鼎居然是因为做肥皂才想到这个问题。更没想到,他还说得如此专业。 “油坊我可以想办法慢慢设计。但,养猪肯定是最快的。如果养猪能提高产量,缩短周期,那你家可以靠这个赚钱的。”杨元鼎想得也不算很长远:“要多久才能推广开,我不知道,但如果只是小范围推广,进行养殖技术革命,那肯定是行得通。” 张司九忍不住又打量一下杨元鼎:“看不出来,你对这些事情也有涉猎?” “我只是喜欢研究工具。这个事情,是我在看古代农耕工具变进化时候看到过的。上面提了几句,说猪阉割推广开后,猪才正式走上餐桌老大的位置。”杨元鼎被夸得不好意思,挠头谦虚:“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张司九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事情想到我…… 杨元鼎期期艾艾的看住张司九:“你想吃肉吗?想养猪致富吗?想用上便宜又好用的肥皂吗?” 张司九后退一步,总觉得这一刻,杨元鼎身上仿佛被什么附体。 杨元鼎一把拉住张司九,笑容更加讨好:“别走啊,这个事儿,只要你答应了,你马上就能挣到钱!” 不得不说,张司九听到“马上挣到钱”这几个字,可耻的就心动了。 钱啊!那可是钱啊! 想了想至今自己那干瘪的钱包,张司九感觉理智在不停的消融。 她假装镇定,咳嗽一声:“说来听听。” 杨元鼎咳嗽一声,却不大好意思说了。 张司九歪头看他:“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瞬间主动权就又到了张司九手里。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不肯放手,心一横脚一跺,就把自己计划说了:“咱们把猪阉掉吧!” 张司九僵硬了。 她看住杨元鼎,面无表情:“所以你想让我阉猪。” “你知道我的外号吗?” “你知道我给多少人做过手术吗?” 杨元鼎垂死挣扎:“技术成熟了可以挣钱!你想想!细水长流的生意!” 张司九默默的闭上了嘴。进行了三秒钟的天人交战。 然后成功沦陷:“也不是不行。毕竟动物也是生命。我们也经常给小鼠做手术——” 杨元鼎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当即咧嘴一笑,继续热情劝说:“就当是练手了嘛!”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张司九忍不住幽幽反问他:“那你告诉我,这个技术练成熟了,能用在什么人身上?” 杨元鼎眼珠子拼命转,最后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只好干巴巴笑两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司九仰天,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再低头,就已经恢复了急诊科主任的威严:“试试吧。” 只是这个威严中,透出一股屈从来。 杨元鼎喜滋滋:“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所以我把试验品都带来了!” 他一个用力,就把拴着的小奶猪扯了过来,笑得满面生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张司九脑子里自动翻译成:万事俱备,只差一刀。 她低头看小奶猪。 小奶猪显然很惊恐,瑟瑟发抖的也看着她。 四目相对。 张司九郑重承诺:“放心,我会下手快一点。” 轻一点只会受罪更多。所以对于外科手术来说,下手快一点,才是最好的最体贴的承诺。 小奶猪忍不住的往后退,不知道是不是想回家找妈妈。 杨元鼎一把抄起小奶猪,喜气洋洋:“说起来,这也是你们的第一次!应该有仪式感一点!司九你要不抱抱它?可惜没有照相机。” 张司九闻言丑拒。 它只是一只猪,她坚决不承认,这是她手底下这个时空第一个手术! 章节目录 第43章 手起刀落 考虑到身边大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问题,张司九和杨元鼎还是选择隐秘点做这个事情。 而且只有一只小奶猪,张司九表示应该也不太难。 说白了就是切除术。 张司九从前,也曾经在乡下见过。 虽然时隔多年,有点记不得细节,但毕竟是看过,大概知道步骤。这会儿仔细研究研究,琢磨一下,应该是可行的。 最终,张司九还是抱了小猪。 不过,是为了观察手术部位。 这是一直小公猪。 应该也就是刚断奶。 张司九一番观察和触摸之后,大概就确定了手术的位置。 杨元鼎这个时候反而紧张起来了,看着张司九忍不住问:“行吗?” “应该没问题的。”张司九毕竟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因此也没有将话说死。 杨元鼎还是紧张:“需要消毒吗?” “应该不需要。注意术后让小猪不要接触污水就好了。”张司九摇头。 乡下兽医做这种手术,速度很快,十几个小猪也是半个多小时,根本就没有消毒环节。 目前唯一的难题是怎么固定。 给人做手术,需要麻醉,这样保证在整个过程中人不会乱动。 可小猪的话——也没有麻醉环节。 那么就需要用体位这个方法来固定。保证切除术不会因为小猪的挣扎而影响。 张司九看了一眼杨元鼎。 然后就打消了让他帮忙按住的这个想法。 不是她觉得杨元鼎不行,而是他没做过这种事情,搞不好心理过于紧张,到时候猪惨叫一声,他万一哆嗦起来……那也等于动了。 所以,张司九决定自己来。 张司九用左手提起小猪左后腿,又用右脚踩住小猪脖子,而左脚踩住小猪尾巴根。这样一来,小猪虽然还是会挣扎,但并不会影响到手术部位,也不会造成大幅度晃动。 至于小猪的另一只腿,就持刀的右手手腕压住,而后直接飞快下刀。 小猪还小,刀口不必太大,只要确保能挤出小囊就行。而且,张司九体贴的只在腹部开了一个口。挤出一个后,再将中隔切开,挤出另一个。 最后,再切断精索。 手术完成。 整个刀口也不过是一厘米多一点。 出血不多。但下刀时候,小猪凄厉的惨叫出声,还会用力挣扎。 只可惜张司九心如铁石,手上岿然不动,下刀,挤出,切断,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快如闪电,根本就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直到张司九做完了手术,解除固定,小猪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翻身而起,哼唧哼唧就飞快跑开——那身手还是很矫健,看上去并不太有影响。 杨元鼎已经被张司九这一番操作给惊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张司九,好半晌才想起来鼓掌:“太快了。” 夸完了之后,他忍不住又问张司九:“你真的是第一次吗?” 那手法太利落了啊!太熟练了啊!让他情不自禁的怀疑啊! 想到张司九之前的提议,甚至杨元鼎忍不住的再一次夹紧了双腿啊! 张司九也对这个切除术挺满意的,“是第一次,不过,这个不难。又是动物,心里没有那么多顾虑。” 杨元鼎看着小猪跑了几步后就慢慢安静下来,还是觉得惊奇:“我看它也不觉得多疼?” “嗯,其实本来也不怎么疼。最疼就是切口的时候。但伤口不大,流血不多,所以影响也就自然会小很多。”张司九笑笑:“接下来只要不发生感染,应该就没问题了。” 杨元鼎喃喃道:“我现在,还是觉得有点儿梦幻。” 虽然买小猪的时候,杨元鼎觉得张司九应该能做这个事情,但张司九做得太好了,又让他觉得有点儿恍惚。 最主要是,现在张司九,这个猪给我?我养大了,再卖回给你?” 杨元鼎连连点头:“是的没错。” 徐氏这下就只剩下不解了:“那你图个啥?” 张司九忍不住笑出了声:听起来是有点像地主家傻儿子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过,她明白杨元鼎的意思:“他只是想将猪找个地方养着。不过,我觉得,这个事情,肯定不能这样算。不然我们太占便宜了,说不过去。” 章节目录 第44章 约定 张司九这话终于拉回了徐氏地神志,她连连点头:“是不能这样算。这样的话,我们还不被人骂死?这不是欺负小孩吗?” 不过,要让徐氏说出白白帮养猪这个话,她也有些为难。 要养大一头猪,得要一年。 一年之中,猪每天要吃不少的猪草。 现在家里人手不多,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猪草? “这样吧,”张司九眼看着徐氏已经陷入纠结,于是干脆自己开口:“猪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半肉。我们出猪草,出人力。你出小猪,加上一些米糠杂粮,等猪养肥了,杀的时候叫你来,你先选要哪边,行不行?” 一人一半,还真不是张司九狮子大开口占便宜。 毕竟猪草需要她去割。 而且,猪的食量很大。尤其是阉割后的猪,相应的会变得懒惰,不会有发情期,只会长肉。但要长肉,是需要食物去补充能量的。 那就更需要大量的猪草。这个人力成本也很高。 当然,光吃草,长得肯定不够快。 所以,她才提出了米糠和杂粮这个要求。 杨元鼎毫不犹豫答应了:“行,就这么办,只要你们不吃亏就行。” 徐氏摆手:“不吃亏,不吃亏了。” 她甚至怀疑这样杨元鼎会不会有点吃亏。 杨元鼎喜滋滋的将小猪托付给了张司九:“你好好养着它,我未来怎么样,就全靠你了。” 张司九:……这话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徐氏也被逗笑了:“这话说得,一头猪,怎么还和未来扯上关系了?不过你放心,既然你交给我们,我们肯定好好养。就是现在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估计过年时候也吃不上,得等到明年春天呢。” 这是徐氏根据自己养猪得出的经验。 养上一年的猪,才能长够一百来斤,杀出来才能有肉吃。 杨元鼎和张司九对视一眼,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可能过年正好能吃上猪肉这个事情。 现在说了,大家未必会信,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 至于小猪已经被阉割的事情,两人也默契的没有提。 毕竟不好解释。 而徐氏看着小猪挺正常的样子,也没仔细看,更不要说发现那个小小的伤口了。 于是,这头小猪就被安顿在了张家。 怕大猪欺负小猪,徐氏特地重新圈了一块地方来喂猪——是的,直接圈了一块地方,没有猪圈。 毕竟,张家只有一个猪圈。 说是猪圈,但其实就是个棚子。只能起到一个遮阴和遮雨的效果。 而且设计得很不好,没有联通旱厕,屎尿就拉在角落里,需要人每天去清理。 因此整个猪圈臭烘烘的,猪身上也臭烘烘脏兮兮的。 这也是为什么,猪被贵族视为不洁,嫌弃它肉的缘故。 张司九觉得,是时候改善一下旱厕和猪圈了。 不然,在这样生长环境之下的小猪,不仅容易生病,而且确实也很污染环境。 张司九又拉着杨元鼎跑开,将这个事情提了:“我需要你配合一下。” 杨元鼎虽然不知什么情况,但他对张司九的信任,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因此毫不犹豫:“你说!” 时下旱厕,是挖个坑,上面铺上木板,然后在木板上开个小口子,人就蹲在那上头上厕所。 怎么说呢,不仅臭气熏天,还十分的……危险。 因为很容易掉进粪坑。 张司九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现代农村的茅厕雏形:“你看,这样设计,粪坑可以直接在房屋外,不至于那么臭,而且人上厕所也更安全。不仅人的厕所可以这么设计,猪圈的也可以。只需要将厕所和猪圈规划在一起,然后每一个猪圈里留出一个口子,可以直接将屎尿从口子里推出猪圈,掉入粪坑。” “对猪来说,也是好事。能减少细菌繁殖。而且,厕所地面,不能是平的,要跟浴室一样,慢慢的倾斜,这样方便屎尿往那个口子流淌。” 杨元鼎还真没怎么去过农村,仅有的去农家乐体验,那也是住得跟酒店一样,抽水马桶或者抽水蹲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种最原始的。 张司九说得认真,他听得更认真。 而且还觉得这个设计很精妙。 但有一个问题:“那这个粪坑满了该怎么办?” 张司九摇头:“满不了,猪粪里面含有大量的纤维和没消化完全的青草,发酵很快,发酵过的粪水,可以用来做肥料。” 现在粪坑里的粪水,也是做肥料的。 杨元鼎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但我要做什么?” “你回去画下来,然后再来一趟,告诉他们,这是你书里看到的,这样养猪更好。”张司九当然是想好了怎么用上杨元鼎了。 她提这个事情,家里肯定不会同意和相信。 毕竟首先一个是穷,二一个,他们会当自己是孩子来看。 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杨元鼎。 杨元鼎本身就是寄养猪的人,其次又是县令家的小儿子,是正儿八经读书人,加上年纪也大点,所以更具有说服力。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经费问题。 张司九揉了揉眉心,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经费的办法:“那个渡口,什么时候开始修?你知道吗?” 卖饮料赚的钱,可以拿来修猪圈,如果到时候还不够……就只能问杨元鼎先拉点投资,后面赚了钱再还给他。 杨元鼎还没跟上张司九的脑回路,还有点愣神,下意识的回答了:“听说快了,就这三五天的事情了。到时候,还要先祭祀一下呢。” 这年头,动土是大事儿,不仅要先请人算个良辰吉日,还要祭拜一下各路神仙,保证工程顺利,后续使用也没问题。 张司九点点头:“那我回头去准备一下。” 现在还没出夏天,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饮料:酸梅汤。 再想几个别的,还能有不同的口味可以供客人选择。 其实在城里,她就发现了,这个朝代,卖饮料的摊子还挺常见的。 尤其是城门口,有三四个呢。 不过,大多数都薄荷饮之类的,并没有太过复杂的。 那些摊位上,甚至还有一些碎冰块。用来制作凉饮。 但加了冰块的,要比普通的贵。 张司九没打算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只要解渴消暑就行了——反正也不进城,只是卖渡口这一波。 章节目录 第45章 生活不易 这一天晚上,张司九和杨元鼎都睡得挺晚。 张司九是单纯的想着赚钱大计。 杨元鼎则是在设计……猪圈。 考虑到各种实用性,美观性,杨元鼎将图纸改了好几遍。 杨家人难得见杨元鼎这么认真,连吃饭都顾不上了,既吃惊又欣慰。 尤其是杨修,前两天杨元鼎为了不读书,和他打赌的事情,气得他两天没吃好饭,这会儿听见自家三郎在挑灯苦读,登时就摸着自己那胡子,一脸欣慰:“看来三郎也终于要开窍了。” 杨元璋替弟弟说话:“三郎天资聪明,虽然顽劣活泼,但心地纯善,之前也不过就是还没长大,现在想明白了,自然就知道用功了。” 杨元峰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不是最不爱读书吗?怎么可能忽然就开了窍?” 周氏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也十分了解自己小儿子,想了想到:“那大郎你去瞧瞧。若真想明白了,也是好事。” 只是转头她又劝自己丈夫杨修:“不过,就算三郎还是没开窍,你也别着急上火。又不是人人都是读书的料。他学不进去,你就是气死自己也没用。” 再说了,三个儿子,老大读书已然是很厉害,难不曾还奢望个个儿都如同老大一样? 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短之分呢。 杨修冷哼一声,气得瞪眼睛:“我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就算将来考不上,也不能不读书吧?读书明理,修身养性!我是怕他学坏了!” “我瞧着还好。”周氏笑笑:“如今三郎已经比从前懂事许多了。他那个新朋友,也比在东京时候交的朋友好。至少每日琢磨的事情,不再是吃喝玩乐。” 杨修也知道自家小儿子和一农户之女交好的事情,说道这里,倒是面色稍微好看些:“这倒是。到了这边,他多接触接触百姓,也才知道什么叫民间疾苦。再说,那小娘子救了他,又不挟恩图报,性情也不错,让他多接触接触,也学一学。” 周氏微笑着走到杨修背后,替丈夫揉头:“是啊,回头有机会,我也瞧瞧那小娘子。三郎成日念叨着,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你也别和三郎生气。你上次牙疼,他给你挖了多少草药?有一回手指头都破了,他还说不疼呢。”想到儿子现在的懂事,周氏是真的心满意足:“三郎真的也挺好的。” 杨修噎了一噎:“我当然知道他孝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捉住妻子的手,将她拉到了跟前来,不舍得她受累:“可哪个做父母的,不想儿女有本事?” 顿了顿,他又有点怒了:“而且这小子年纪不大,主意倒很大!竟然提起了养猪!” “你啊。不懂他的心思。”周氏笑看丈夫,“他听你念叨民生不易,暗地里跟我说了好几次,说你头发都愁白了,这么下去,迟早要秃了头。他想养猪,是想替你解忧呢。” 杨修虽然人到中年,但颜值还是在的,不说面冠如玉风流倜傥,但也是身姿挺拔,颇有气质,此时听见自己儿子说自己将来要秃了头,他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头的那一番话仔仔细细说了,又将自己想法说了:“我想,既然是圈在了院内,那么喂的时候,肯定也要方便最好。于是这面墙我打算做成矮墙,只有半人高这样,只要能挡住猪跑出来就行。” “然后在这个墙角,设计一个石槽,这样猪就可以固定在这里吃东西。这个角也和排泄物通口最远。就很合适。然后这边最高,这样猪可以在这边睡,不用担心屎尿影响。”杨元鼎侃侃而谈,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猪猪入住宿舍的欢喜。 “还有这个门,平时可以关上,必要时候可以打开,这样将猪放入和赶出来,都很方便。” “还有还有,这个茅厕,在两个猪圈中间,也是最合适的。这样三个排泄通口靠得最近,不用挖得很大!而且茅厕设计成长条形,两边墙上设计通风口,这样一来就不会太黑。最重要的是,设计个高台,这样可以防止有人在门口趴在地上偷窥。晚上如果黑灯瞎火,脚下踢到高台,就知到了蹲坑位,不至于一脚踩空卡在排泄口里。” 杨元鼎喜滋滋的讲解完,然后问自己大哥:“怎么样?我这样设计,是不是很好很实用?这样的厕所,咱们家也可以修一个。两边可以养马和骡子!这样粪水还可以定期掏了,送去乡下给司九当肥料呢!” 杨元璋看着自家弟弟眉飞色舞的样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的弟弟,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呢?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章节目录 第46章 一点一点 杨元鼎拿着图纸再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确切的渡口动工消息。 不过,徐氏看着那图纸,听着杨元鼎说的话,却尴尬的沉默住了。 张司九知道徐氏在沉默什么,当即就想开口说自己摆摊子卖饮料的事情。 只是不等她开口,杨元鼎就问了:“盖猪圈,很贵吗?” 徐氏迟疑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贵倒是不贵。照着你说的,不用那么高,一面墙高,三面墙都矮的话,不用挖多少泥巴。马上要秋收了,谷草也是现成的。可问题是,得请人。” 如果家里有两个男人,还可以咬咬牙自己干了,可…… 张小山只有一个人,渡口修完了就是秋收,秋收完了还要盖房子的话,她心疼。 而且,徐氏也真心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养猪,没必要盖这么好的房子吧?” 张司九轻声问徐氏:“如果请别人帮忙,大概要用多少钱?” 徐氏琢磨了一下:“估计至少得二两银。挖泥巴,盖房子是苦力活,还得包一顿吃的,不敢亏了人家。还得买点木头。” 这样算下来,二两银,实在是不算贵。 主要也是猪圈简单,用料还少,最贵的料子,估计就是木头。 但问题是,现在张家拿不出二两银。 就算拿得出来,也不会舍得拿去给猪盖房子——人都还没顾上呢! 张司九不知道自己卖饮料能不能赚出二两银。 但二两银,杨元鼎有啊。 他毫不犹豫道:“这个钱,我先出。养猪是大事。只要这一次养成了,以后还可以接着养,很快就能回本的。” 这倒不是假话,一斤猪肉十几文到二十文不等,均价大概在十六七左右,一头猪真养好了,到了二百斤,光是一头猪就能卖个三千钱。就算毛猪便宜些,只卖二千五左右,那还富裕了五百文呢。 但徐氏不相信养猪能挣多少钱。 她算是十里八乡养猪养得好的了,可一年到头,一头猪也就一百多一点,赚钱?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甚至徐氏还倒过来劝说杨元鼎:“三郎啊,这个钱可不能乱花。听我一句劝,你家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瞎糟蹋。你爹娘知道了,该不高兴的。” 徐氏觉得,杨元鼎年纪小不懂得这些,自己如果真拿了这个钱,那就真的是不应该了。 到时候,根本也没法和杨县令交代。 骗人家小孩子的钱花,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张司九看出了徐氏的坚决,轻轻的冲着还打算说服徐氏的杨元鼎摇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这个钱,徐氏肯定不会要。 即便是张司九和杨元鼎都很确定,这头被阉掉的小猪肯定能比普通猪长得快,但现在没有事实证据,没法说服徐氏。 好在,马上就可以卖饮料了。 张司九仰头看徐氏,跟徐氏商量:“二婶,我觉得三郎他既然是从书上看的,肯定不会错的。” 没等张司九说完,徐氏就一脸严肃打断了她:“那也不行——咱们不能要这个钱。” 张司九把话说完:“我知道,二婶,咱们肯定不能要这个钱。咱们就算要修猪圈,肯定也是要自己挣钱的。二婶,我想和您商量个事儿。” 徐氏表情这才松缓了一些,态度也软下来:“你说吧,什么事儿?” “三郎说,渡口要开始修建了。我想做点饮子去卖。如果到时候卖了钱,咱们就存起来修猪圈吧。”张司九认认真真提议。 徐氏一愣,随后又有点想笑,但同时又有点心酸。 她忍不住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她头发:“九娘,你怎么……”这么懂事和操心? 杨元鼎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卖卖卖!我可以帮忙尝一尝!我在城里喝过好多回饮子!他们味道我熟悉!” 天气热,他又是家里最小的,零花钱还充足,因此可不是冰饮料不断么?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对于徐氏的心酸,张司九完全没有这种感受,她其实还怪开心的:事情可真是顺利啊! 徐氏想了想:“那本钱我给你——” 张司九摆摆手:“本钱先不要,我这里有。这两天我再把木耳卖一卖,挖点别的东西卖一卖。” 饮子成本低。如果不用冰块,那就更低了。 张司九估计这个钱是够的。 而且,很多原材料,她可以不用花钱买,直接去地里挖。 比如,金银花。 比如,茅根。 再比如,淡竹叶。 这些都是能找到的。 最贵的成本,就是糖。 到时候张司九打算把手里的钱全部买成糖。水桶家里有,碗家里也有。井水和柴火家里也有。 至于人手:她加上招银,小松小柏,那是足够了。 顶多就是早上需要张小山帮忙将这些饮品提过去。 想到这里,张司九越来越觉得美滋滋:不管能赚多少,感觉真的是稳赚不赔啊! 徐氏看着张司九,脑子里冒出个古怪的念头来:难道九娘随了大哥?对做小买卖就是有天分? 张司九的亲爹,就是个小货郎。口碑一直都还不错,虽然赚得不多,但是这几年,他自己娶媳妇,给张小山娶媳妇,都是靠他的。 没办法,杨氏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吃饱饭尚且艰难,更不要说赚钱了。 这也是为什么张家这么穷困的原因。 徐氏这样想着,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想到亡故的大哥大嫂,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不过,徐氏仍旧笑道:“既然九娘这么有主意,那就去试试。” 张司九真心道谢:“多谢二婶。” 这件事情,如果徐氏不支持,张司九心里明白,那肯定是办不成的。 徐氏揉了揉张司九的头,心里软成一片:“咱们九娘懂事又聪明,但有一点,凡事要和我商量,知道吗?” 就算再懂事和聪明,也是小孩子呢。 张司九点头:“二婶放心,我一定会和你商量。” 一个集体嘛,必须任何事情都做到大部分同意,才不会有内部阻力啊! 而且,光凭一个人,肯定干不成大事! 张医生有经验的。 章节目录 第47章 抓紧时间 眼看没两天,渡口就要开始动工,张司九当然是不会错过开业时间,所以这两天,张司九就开始拼命准备材料。 茅根在水边很多,但挖起来并不轻松容易。 但好在招银和小松都能当主要劳动力。 主要是茅根挖出来嫩根,洗干净放在嘴里嚼,本身就能有甜味,两人挖累了就洗洗嚼两根吃,也很快乐。 而张司九趁机将桑树上的木耳全部薅了。 甚至她还发现一根枯死的桑树上,密密麻麻长了许多木耳。 这根桑树是野生的,就在张家的竹林盘边上。 张司九趁着张小山在家,软磨硬泡的让张小山把桑树给砍了,拖回家里来。 桑树已经腐朽,张小山差点以为要当柴烧了。 幸亏张司九拦得快,让张小山把木头放在阴凉地方,自己又用干的麦草在上面盖了一层。盖之前,还给木头喷了点水——嗯,让小松用嘴巴一点点喷的,为的是均匀。 最后喷得小松眼冒金星,她才喊停,盖上了草,将木头捂得结结实实。 徐氏和张小山都纳闷呢:“这是干啥?” 张司九解释道:“这上头长木耳呢。我听三郎说,他在书上看过,别的地方有人养木耳,大概就是这么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咱们随便试试。” 真随便试试。 能长木耳最好,不能嘛,过一段时间劈了烧柴也挺好。 徐氏笑得不行:“哪那么容易?要这么容易,以前怎么没人干?” 张小山觉得自家媳妇说得对。但他一贯对孩子包容又和气,蒲扇一样的手一挥:“不过没事,就当玩玩。” 孩子嘛,就是喜欢玩。只要不是闯祸,随便玩。 杨氏对这件事情,没有发表评论,只是说了句:“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 张司九只当没听见,依旧笑看张小山和徐氏,同时心中庆幸:虽然一个家庭里,不都是开明的人,但掌握主要话语权的人是开明的,那就真的是很幸福! 将茅根屯得差不多了,张司九就又让他们去抽淡竹叶的嫩心嫩叶。 这个得新鲜的才好用。 最后,张司九抽时间去了一趟城里,将晒干的木耳全部卖给了酒楼。 木耳倒是比蘑菇贵一些,只是这些桑树上长的,不及高山上猎户卖的品相好,因此价格也没太高,只是因为干货,所以虽然一共也没几两,但却卖了足足的六十文。 加上之前张司九存下来的二十七个钱,她直奔糖铺,全部买成了最便宜的黄冰糖块。 这年头,糖铺里已经有色如白雪的砂糖,跟后世白糖有点区别,但已经差不太多。 但那个价格贵,一百多文一斤,张司九根本买不起。 最便宜的,是红糖和饴糖,其次就是冰糖——大块的,并不规则的冰糖,里头还是含有一定杂质,呈现出一种浅黄色,用时敲碎了就行。 红糖和饴糖色重,且味道也不如冰糖好,更加不好保存,所以张司九咬咬牙,买了一斤八十文的黄冰糖。 是的,八十文。 这还是软磨硬泡讲价下来的结果,原本人家卖八十四文。 就这么四文钱,张司九和老板磨了足足的两刻钟。 最后老板敌不过张司九的耐心,不耐烦的同意了。 张司九觉得,这是自己买过的,最贵的糖。 贵到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最后,张司九咬咬牙,又花了四文钱,买了几块饴糖块——说是饴糖块,其实天热已经黏黏糊糊的。里头杂质更是肉眼可见。 但这已经是孩子们最奢侈的零食了。 张司九回家后,将小松小柏,还有招银叫过来,一人塞了一块。又给小松小柏一人一块,让他们去给徐氏和杨氏。 至于张小山——没有多余的,张司九觉得男人大概也不爱吃糖,就干脆的把他忽略了。 不过,虽然饴糖味道并不算好,甚至回味稍微还有点发酸,里头还有杂质,但在糖块入口那一瞬间,张司九仍然由衷的感觉到了幸福—— 甜滋滋的味道,从嘴巴里,好像一直通到了心里去。 招银更是从糖块入嘴就一个劲咧着嘴傻笑,脚丫子也是一个劲儿晃荡。 两人排排坐在小沟边,脚丫子泡在流水里,嘴里甜滋滋的,别提有多爽了。 张司九看着招银那个快乐的样子,也忍不住的跟着晃荡起了腿儿。 冰冰凉凉的水流冲击着脚丫子每一处,轻轻一晃,就能带起一簇水花。 这些水潺潺流向远处,仿佛将人心里的烦躁郁闷和疲惫都带走了。 招银看着张司九,眼里全是羡慕:“九娘,你二婶可真好啊。你也真的好厉害啊。你跟你爹一样厉害。这么小,就能赚钱了。” 张司九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亲爹,听见这话,心里一动,就怂恿招银:“你跟我说说我爹呗。” 于是招银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 明明就是个农村少年不甘穷困,想办法挣钱做小买卖的平凡故事,但张司九仍旧听得津津有味。 真好啊,这样认认真真的,努力生活的信念,可真好啊。 听到了最后,张司九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爹真的挺厉害,他是我的榜样。” 招银却有些丧气:“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我爹娘也……” 想到自家偏心的娘,几乎不管她的爹,招银心里更羡慕了:“九娘,我要是也是你家的孩子就好了。” 张司九忍不住笑出了声:“招银,有的时候,别人好与不好,其实没那么重要,遇到好的当然很好,可总不能遇到不好的,就不过日子了吧?咱们自己多多努力,卖力气挣钱,将来也能过得好。” 招银表示有被安慰道,而且还被打了鸡血:“对!你这个话,说得太好了!我一定多多努力!” “好,多多努力。”张司九用肩膀撞了一下招银的肩膀。 招银笑成了一个喇叭花。 小松小柏也跑了出来,两双眼睛亮晶晶的:“大姐,娘和奶奶都说,糖很甜很好吃!咱们以后还要挣钱买!” 张司九点点头:“好,等挣了钱,咱们再买!” 不过下次,她有钱了,想先买个牙刷,免得吃糖蛀牙了。 因为用树枝,味道真的是太不美好了。 章节目录 第48章 积少成多 渡口正式动工祭神那天,张司九当然是起了个大早。 天都还不见亮。 她起这么早,完全是为了烧水熬汤。 淡竹叶水熬得最快,水开后下锅煮个大概五分钟,就可以将淡竹叶全部捞出来,再将冰糖放入融化。 因为只有这个时间,刚好能够煮出淡竹叶的味道,又不至于煮过头变得难闻和变味。 至于冰糖块,张司九分了三次添加。 每一次都小心翼翼,生怕多浪费了一点糖——没办法,这个糖,就是这么贵。 好在也不用弄到很甜,只需要有一点点淡淡的甜味回甘就可以。 混合淡竹叶的清新香味,这一大锅的饮料,还是有那么点清爽美味的意思。 茅根水也是相同的办法,不过煮的时间是稍微要长一些的。 最后,还有一桶金银花茶。 至于绿豆汤——张司九就托付给了徐氏。毕竟这个熬的时间太久了,根本等不及。 但绿豆汤熬完了,会有点绿豆沙,这个更适合下午饿了时候喝上一碗,最后碗底再来点绿豆沙,甜津津,沙沙的,又解渴又能稍微填下肚子。 所以,可以等到下午再送来。 好消息是,那一斤冰糖,在张司九严格控制下,最后居然还没用完。 张司九爱惜的收起来,都不太舍得敲下一块给小松小柏尝尝。 想想上辈子小时候吃冰糖的日子,张司九心中直呼太奢靡:那时候,冰糖都不是抿着吃的!而是嚼着吃!嘎嘣嘎嘣的,一颗又一颗,根本不心疼! 她暗暗在心头许愿:但愿有一天,自己也能实现冰糖自由,再体会一次上辈子的嚼冰糖童年! 没有嚼过冰糖的童年,肯定不是一个完整的童年。 怀揣着这种感叹,张司九摆上碗筷,从酸菜坛子里捞出泡得酸酸的豇豆与嫩姜,操起菜刀,豇豆切一节手指那么长的条,嫩姜切成薄薄的片,然后将煮好的两个鸡蛋,一个埋进张小山碗里,另一个切成两半,小松一多半,小柏一一小半,这才叫大家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因为张小山要出门干活,所以格外早。 酸豇豆又酸又脆,简直是开胃神器,而且还十分下饭。 至于嫩姜片,那是酸辣味的,也是开胃下饭。 而且夏日多吃点姜,对身体也好。 张小山吃到鸡蛋,微微一愣,随后就要给徐氏:“咋还煮蛋了?” 现在家里没钱,蛋都该留起来卖钱。 徐氏笑盈盈的:“这是九娘疼人呢。她昨天晚上就跟我说了,说你干的力气活,早上都给你煮个鸡蛋。又说小松小柏还小,也应该吃点蛋。这不,就煮了两个,你吃一个,小松小柏吃一个。” 她将张小山的筷子按住,强势道:“你就吃吧,九娘说得对。你是干力气活,再不吃点好的,身体垮了可不行。” 小松小柏还挺惦记张司九:“那大姐呢?娘和奶奶呢?” 张司九为了防止谦让的事情发生,一句话将两人堵回去:“等你们把小鸭子养大了,我们就能吃了。” 小松当即攥着拳头保证:“我一会就去放鸭子!” 鸭子养了这么几天,已经稍微大了一点了,小松已经开始训练鸭子们听话。 不得不说,农村的孩子,好像天生就学会了这些本领,一根细竹竿上绑个破布条,嘴里“来来来”这么喊着,真是有几分效果。 张司九点点头,一点不打击孩子:“那你加油。我们就能早点吃上蛋了。还能腌咸鸭蛋,配粥也好吃!” 小松口水差点没流下来。 小柏也拼命点头。 徐氏看着两儿子被使唤,心里倒是很美:早知道就早点买了!也省得担心他们玩水出事! 吃过饭,张司九和张小山就出门了。 因为有三桶,所以徐氏也跟着去一趟,张小山挑着一对,她挑着剩下那只,和一桶清水。 张司九则是用篮子提着一摞碗。 碗也不多,就十个。 主要是多了也没有了。 招银没有张司九这么早,她还要去割草——而且还得割双份。 张司九可舍不得将这一摊子事儿全给徐氏留着,怕累坏了徐氏。所以,干脆就让招银去。 反正一大早的,估计买饮料的也不会多。她自己忙得过来。 至于分账这个事情,张司九也早就和招银算清楚了,抛开买糖的成本,柴火成本后,剩下的利润,分四分之一给招银,剩下的是整个张家的。 毕竟张家出的人力不少,徐氏和张小山每日还要将饮料送去,而且张小山每天还要打井水。 招银对这个事情没意见,她觉得每天能挣两个钱,她就心满意足。 这样一个钱买糖块吃,一个钱攒着。多好哇! 张司九更贪心一点,她希望能多挣点钱。至少猪圈钱能出来点。 她想过了,到时候不够的话,她可以给杨元鼎打个借条,然后再慢慢还。 猪圈和厕所肯定是必须修的。 不然上厕所都不安心——踩在那个木板上,木板虽然结实,但也会晃动,还有缝隙,颤颤巍巍那种感觉,总让人有一种要摔进粪坑的感觉。 而且稍微时间长一点,张司九就感觉自己被腌入味了。 改善生活,必须从厕所开始! 这是张医生的雄心壮志。 主要是张医生作为医生,深深地明白,注意生活卫生,是多么重要的防病手段! 张司九他们到了渡口边上的时候,渡口那儿人还不多,张司九麻溜的占据了一棵大柳树底下风水宝地,将东西摆开来。 这里比渡口位置高,放眼望去,还能看见整个河面。 渡口分成两个部分,河对面和这边,两边都要修出可以停船,上下船的地方,还要搭个长的草棚子,这样刮风下雨的,来往路人也能有个休息的地方,就是撑船人也可以在那儿歇着。 说起来不算大工程,但要赶时间,又是两边同时动工,所以听张小山说,加上监工的人,一共四十多号人干活呢。还有一条船,帮着来回传话,递东西。 张司九刚摆好东西没多久,陆陆续续的,渡口这边人就多了。 章节目录 第49章 赞誉有加 张司九很快就看到了老乡杨元鼎。 他们是坐着马车过来的。 上面下来好些个人。 张司九数了数人头,觉得应该是杨元鼎他们一家人。 整整齐齐的五个。还有位女子。 杨元鼎下车后,就开始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人。 很快他锁定了目标,欢欣无比的朝着柳树这边热情挥手,还大声喊:“司九!!!” 他这样反应,惹得不少人齐刷刷看过来。 张司九差点社恐发作。 面对如此热情,张司九也不好意思装死,只好举起手来,无奈的摇了摇,算作是回应。 杨元鼎看见这个回应,立刻笑容又灿烂三分。他扭头跟自家娘亲周氏请示:“娘,我去跟司九说两句话!” 周氏也瞧见大柳树底下那些木桶和张司九了,于是干脆拉着自家小儿子的手:“离祭神还早,我也去看看。” 她每天在家里,听杨元鼎念叨这个“司九”,已经快要耳朵起老茧了。 好奇心也是与日俱增。 这会儿人就在眼前,可不是就想立刻来看一眼? 杨元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不过还是叮嘱自家娘亲道:“行是行,不过您可别问太多,到时候万一司九不好意思了——” 周氏笑了笑:“这话说得,倒像是我不知礼数似的。” 不过小儿子这么维护人家小娘子,周氏也觉得怪新奇的:以前在东京,也没见他对几个小表妹这样好过! 于是,在杨元鼎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周氏的好奇心再次上了一个高度。 杨元鼎快快乐乐的拽着周氏,直奔大柳树下。 要不是考虑周氏,他恨不得飞奔起来。 少年人,就是这么精力旺盛! 而周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横冲直撞的驴给拽着,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速度——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杨元鼎一路快走过来。 然后肉眼可见的发现那位本来行动如弱柳扶风的美妇人,不仅失去了优雅和缓慢,还硬生生的变成了溜哈士奇的统一造型—— 张司九忽然怪同情对方。 最终,张司九还是往前走了一小段,算是迎了一下他们。 那位美妇人,已经有些隐隐的喘气了。 两人后头跟着的小丫鬟,倒是还好。不过也有些喘。 只有杨元鼎神色如常,一脸亢奋:“司九,你弄出了什么饮料?这两天我忙着画图,也没过来,你快给我来一碗,我尝尝!” 他是半点不客气。 张司九也自然而然的应一声,下意识转头就去拿碗给他舀饮料。 周氏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焦黄,比自己儿子足足矮了一个头的小娘子,彻底惊住了:这就是司九?!怎么看着这么可怜! 是的,以周氏一眼看来,就知道张司九家境很糟糕,而且身子不好。 但对方行动自然,一点怯懦畏缩都没有,落落大方的样子,又不像是家境不好的穷苦人家。 一个愣神,张司九已经用小葫芦瓢舀了一碗淡竹叶糖水递给杨元鼎:“这个败心火的,夏天喝最好。给这位大娘子喝。” 然后又舀了茅根糖水给杨元鼎:“你尝尝这个,这是我们在溪水边上挖的新鲜茅根,下次带你挖,可以直接嚼着吃。” 最后,就连小丫鬟,张司九也给了半碗。 反正看那样子,也没有心疼的神色。 但周氏知道,这些水恐怕都是卖的。 杨元鼎喝了一口,入口是淡淡的甜,带着一股甘爽的草木味道,加上凉了一早上,这会儿早就没有热气,顿时让他神清气爽。 他痛快赞叹:“好喝!” 张司九都不指望他能提出什么改进意见了—— 杨元鼎三口两口灌了一碗水,这才想起来介绍自己亲娘:“这是我娘,姓周,司九你叫一声周伯母就行。” 张司九一句“周夫人”卡在了嘴里。 她迟疑的看向周氏:这不好吧?太亲近了吧? 周氏却已经微笑道:“甚好。九娘叫我一声周伯母就好。” 于是张司九就喊了一声:“周伯母。” 周氏应一声,随后举了举手里的碗,浅笑道:“这是什么饮子?味道清冽甘甜,又不过分甜,很是解渴。” “是淡竹叶饮。”张司九解释道:“能败心火,通淋利尿,夏天喝也有点好处。” 嗯,淡竹叶汤还可以治疗肺热造成的咳嗽。有一定辅助疗效。 这个以前张司九给病人开过。 所以很熟悉。 周氏有些惊讶:“九娘竟懂这么多。” 本来之前听杨元鼎说,她还觉得是小儿子有点夸大其词,但现在一听,倒像是真的懂。 张司九谦逊道:“我想当大夫,所以就多了解了一下。其实并不多,恰好是我认识。” 杨元鼎听着张司九谦虚,头皮有点麻:大佬你不必谦虚。其实我看你懂挺多的。 周氏已经和张司九聊起来:“我看你这些是打算今日卖的?一碗卖多少钱?” 张司九早就定好价格:“一碗一个钱。不过,这几碗,是我请三郎和伯母喝的。” 周氏说给钱的话,顿时不好出口了,只更加觉得张司九懂事和落落大方—— 杨元鼎倒是没觉得自己喝两碗有什么的——自己和张司九是什么交情?那是过命的交情! 不过,他还是想替张司九拉点生意的。 当即他笑呵呵道:“娘,司九请咱们喝,咱们喝了就喝了。不过,爹和大哥二哥还没喝呢。天这么热——您不给他们买一碗?” 他更怂恿道:“我爹最近火气大,这个淡竹叶饮,他该多喝两碗!” 杨元鼎暗戳戳的想:免得再骂我! 周氏哪里看不出来自家小儿子的心思?当即一笑:“那行,我买几碗,你和秋英给他们送过去。” 秋英是小丫鬟的名字。 张司九本来还要推辞,结果杨元鼎就拦住了她:“司九你可别说送了。我喝了就喝了,你要是再送,我可以后不敢喝你的了!” 于是张司九只好作罢,不跟杨元鼎来回推辞。 就这样,张司机没等到太阳彻底升上来,就已经开了张。而且一开张,就是九碗,不仅杨家人都有,就是衙门里跟着来的人和身边的小厮也有。 章节目录 第50章 心安理得 一个钱一碗的饮料,实在是不算贵,虽然这个开张有熟人照顾的意思,但是张司九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心安理得就收了钱。 这样的坦然,引来周氏忍不住又看一眼。 张司九回了个得体的微笑。 周氏和杨元鼎还要去和杨县令一行人会和,所以就没有多留,喝完了水,就走了。 张司九要看摊子,所以连杨元鼎邀请她观看祭神仪式都谢绝了。 其实在大柳树底下,张司九也能远远地看见那边情况,而且没有近视的眼睛,看得是一清二楚。 祭神仪式倒是引来了附近的人都来观看。 甚至好多县城里的人都来看热闹:毕竟一个小县城,鲜少有大事情发生,所以这样的热闹,也不多见。闲着也是闲着,来看一眼,茶余饭后就能跟朋友一起吹好久的牛。 所以,今日渡口这里,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 张司九看在眼里,懊悔在心里: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啊!此时应该再卖点小零嘴什么的,那些带孩子的人,可是消费主力! 只不过,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很快就抛在脑后。 祭神仪式其实也不算复杂,最主要的是由杨县令亲自念写好的祷词,然后焚香磕头,祭拜天地,河神。 不仅是准备了猪头,全鸡,还全鸭,还另外准备了一只鲜活的大公鸡,当场割断脖子,扔进河水里给河神当祭品。 然后一群人看着那只还没死透的鸡在河水里挣扎半晌,最后扑腾着沉下去。 表情还格外的庄严肃穆。 甚至不少年迈的老人,更是跪下去,嘴里念念有词。 张司九看着,觉得新奇,也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一瞬间,张司九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到底来到了一个怎么样的社会环境下。 她抿着唇角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 而与张司九反应差不多的,则是杨元鼎。 杨元鼎盯着那只鸡沉下去的地方,面上露出了一丝丝的茫然。 不过,其他人都关注着祭神仪式,所以只有杨元璋注意到了自己这个弟弟的异样。 杨元璋轻轻用手盖住了杨元鼎的眼睛,不让他再看河面,更沉静而温和道:“别看,别想,静下心,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我和爹娘都在。” 一下子失去视野,杨元鼎还懵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反应不太过来。 不过听见杨元璋这一句话之后,他原本有些茫然的心里,慢慢的被那一点暖意给滋润,脑子也渐渐清明起来。 知道杨元璋大概是误会了,杨元鼎也没解释,只是低下头,闷声道:“我想去找司九。” 刚才那一幕,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他思绪良多,很想找个人分享一下。 而世界上,显然没有比张司九更合适的人了。 杨元璋应一声,随后去跟周氏说了一声,就将杨元鼎带去大柳树底下。 杨元鼎不想杨元璋在,就推了推他:“大哥不用跟来。我已经缓过来了。喝口水,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于是杨元璋看了杨元鼎两秒,就点点头,果然停住了脚步。 杨元鼎不敢和杨元璋对视,低着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张司九身边去。 杨元璋也没站在原地等着,只站了大概三四秒钟,他就转身回到了周氏和杨县令身边。 杨元鼎这个事情,像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看似翻腾了一下,其实并不起眼,压根就没几个人留意到。 不过,杨元鼎忽然过来,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张司九一下就猜到了是为什么。 她舀了一碗水给杨元鼎,慢悠悠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而且,你爹娘和哥哥都疼你,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杨元鼎本来还要说的千言万语,登时就噎住了:……唔,憋得难受。 张司九看着他那样,反而被逗笑了,“用不着想那么多。旁人如何想,如何做,从来也与我们没关系。我们只用考虑,自己想怎么做就行。” 不管哪一个时代,也不是人人都一样的,不是吗? 杨元鼎挠了挠头,感觉快憋炸了。但好像自己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这会儿说也没什么意义,反而显得矫情了。 最终,他只憋出一句:“想想多少有点后怕。而且这里的人和环境,真的……差距太大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 张司九静静的看着杨元鼎,只问了三个问题:“那你还能回去吗?如果回不去,你难道就要去死吗?还是随随便便混吃等死?” 杨元鼎瞬间哽住:“那肯定是不能去死的。混吃等死那也是不行的——” 他心有戚戚焉:“也许你不信,我好歹也是个学霸的。我曾经励志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那换了哪里都一样。”张司九言简意赅:“我换一个地方,依旧可以治病救人。你换一个地方,依旧可以干一番大事业。” 杨元鼎惊住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找错了对象倾诉:“难道你就没有我这种感觉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茫然和不习惯吗?” 张司九对上杨元鼎的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声:“如果要思考人生,这边建议你每顿饭换成粗粮稀饭,别吃任何肉和油水试试。” 但凡有这种闲心思考人生,琢磨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东西,就纯粹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除了真正的抑郁症之外,大多数人所谓的抑郁,完全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坦,以至于生出许多闲心来。 人闲生事非,心闲生余事。 忙起来,很多问题其实都能解决。 这是张医生给出的诚恳建议。 杨元鼎已经彻底没了脾气,他垂头丧气的看着张司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张司九面无表情:“除非我们的财富可以相通,否则我们的悲欢绝不可能相通。” 杨元鼎:……竟然无话可反驳? 他一口气喝干水,放下碗,撸起袖子:“算了,我还是帮你干活吧。你说得对,找点事情做,就没功夫想那些了。反正也回不去,想也没用。” 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一种认命的悲壮感。 张司九斜睨杨元鼎:这孩子之前怕不是还当这是玩,根本没从心底里接受呢? 章节目录 第51章 汤圆 杨元鼎说帮忙卖饮料,还真是卖力气。 他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吆喝。 而且声音非常亢奋和洪亮:“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喝的饮子——勒~” 那声音,还一波三折的,格外引人注目。 张司九这一瞬间忍不住侧目看住了他,脑子里闪过整整齐齐的弹幕:牛逼! 这可是真正的牛逼。 她敢打赌,换个老货郎来,都没杨元鼎喊得好。 这是多么有激情,又充满了力量和干劲的声音! 她有点钦佩。 因为毕竟她就喊不出来。 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杨元鼎这么一喊,还真喊来了好几个人过来问价格。 张司九连忙推销起来。 一个钱一碗水,还是糖水,的确算是便宜,因此好几个人都买了。 那一口下去,淡淡的甘甜味,加上原料特有的味道,瞬间就征服了他们。 毕竟这么热的天,看了这半天热闹,加上亢奋,那真叫一个口干舌燥。 这一碗糖水,那是真的清润爽口! 甚至还有人续杯的。 张司九瞬间忙碌起来。 可惜就十个碗,用完了还要刷,大大的降低了销售速度。 最后,杨元鼎看不过去,卷起袖子来就把洗碗的活儿揽过去。 虽然条件有限,就是在水桶里泡一泡,搓一搓,但他也干得挺认真。 就连腮帮子上的肉,都是紧绷绷的。 张司九趁着间歇多看了好几眼: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事实证明,认真的小男孩也挺萌。 萌得想掐他脸蛋那种。 当杨氏兄弟找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小三正洗碗洗得起劲。而且时不时地还熟练地喊上一嗓子,以此来招揽顾客。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都在对方面上看到了一种玄幻的表情。 张司九地理位置好,一眼就看到了杨氏兄弟那表情。 然后,她略略有点儿尴尬。 这种尴尬,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 于是她伸出脚。悄悄撞了一下杨元鼎的小腿——想想是有点不合适,这可是县令家的小郎君!那是洗碗和吆喝的童工吗? 被张司九提醒的杨元鼎抬起头来,就看到了自家两个哥哥。 他甚至还举起沾着水的手,挥舞了一下:“大哥二哥,快来啊!可好玩呢!” 杨元鼎的热情,比头上的骄阳还要灿烂。 张司九看着杨氏兄弟那表情,感觉他们已经当场社死,并且怀疑人生。 杨元璋恍惚的问自家二弟:“那是三郎吗?” 杨元峰咽了一口口水:“好像是的。” 然后两人齐刷刷捂住了脸:脸都要丢尽了啊! 张司九更加同情他们了。 然而杨元鼎却热情不减:“大哥,你来试试!你不是最近写文章没思路吗?没准来体验下生活,就有灵感了呢!” 张司九一个没忍住,也捂住了脸:这就真的很会忽悠了。 关键是杨元璋竟然还真有点被说服了一二分的样子。 杨元鼎又招呼另一个哥哥:“二哥,你也来试试,可以练呼吸呢!” 不得不说,他精准的把控了两人的心动点。 甚至,杨元鼎还亲自去拉了人,拖过来,手把手的教。 最后,两个不大的少年郎都上当了。 杨元璋涨红着脸,憋出了人生第一声叫卖。 只是声音有点小,放不开。 但好歹也是踏出了第一步。 而杨元璋不愧是习武的人,当即居然马步一扎,气沉丹田,就那么深吸一口气,就这么出了声音:“走过!!!可咳咳咳……” 他自己把自己吓得呛住了。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听闻世上有神功曰狮子吼,我想二哥这个,和那个有的一拼!” 张司九听得整个嘴角都忍不住开始抽抽。 杨元鼎却一点儿也不尴尬,反而眼睛闪闪发亮:“二哥真厉害。” 杨元峰的脸蛋,肉眼可见的跟自家大哥一样红了。 不过,万事开头难。很快两个少年郎就玩得不亦乐乎了。 张司九总结了一下,觉得应该还是没长大的缘故——男孩子嘛,总是长大得慢一点。 杨元鼎悄咪咪的撞了张司九一肘子,笑容满面的压低声音:“你看,这不是就有劳动力了么?多合适!我就觉得大哥二哥太古板了。缺乏朝气。” 张司九纠正他:“人家那叫老成。” 而且她看一眼杨元鼎,总觉得,眼前这个怕是个黑芝麻汤圆属性的呢? 这是坑哥吧!是吧是吧! 不过她没问,因为问了杨元鼎肯定也不会承认。 反正,杨县令和周氏找过来的时候,杨氏兄弟两人俨然已经成了熟练工。 他们一人吆喝一声,还麻溜的打水。 杨元鼎负责洗碗,时不时指点两人换一换广告内容。 包括但是不限于:“一文钱一碗饮子~不甜不要钱勒~” “天上的琼浆,地上的饮子,喝一口快活似神仙了喂!” 张司九则负责收钱。 看上去合作分明,分工明确。 可把杨县令给惊住了,就连宝贝胡须都揪掉了一根,激动地攥住了周氏:“那是大郎和二郎?” 周氏还怕看不清楚,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确定没有错之后,才恍恍惚惚的点头:“好像是。” 两人站在原地,齐刷刷的沉默了。 杨元鼎这个时候又一次的眼尖了。他再度热情地挥舞起了小手。 张司九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好家伙,不会吧?难道我今天就要出名? 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医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杨县令和周氏恍恍惚惚的走过来,周氏捂着胸口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都觉得,这不是自己那玉树临风的老大老二了。 杨氏兄弟醒过神来,从那种上头的快乐当中清醒,当时就涨红了脸。 杨元鼎非常之自然地接了句:“大哥和二哥在体验生活呢。爹是父母官,大哥和二哥也想体验民间疾苦!” 杨县令看向杨氏兄弟。 杨氏兄弟连连点头,一致在心头认为:嗯,这个理由不错,三郎还算聪明! 然后杨元鼎一扯张司九:“爹,你看,司九年纪小小,就出来讨生活了。我们难道还要继续安于享乐吗!” 张司九目瞪口呆侧头看过去,只看见了那一脸的正气浩然。 章节目录 第52章 救命 不只是杨县令和周氏,就是杨氏兄弟脸上,也齐刷刷的露出了一种欣慰表情来。 张司九风中凌乱了:老乡你其实是中戏出来的吧?这演技,可以直接冲击奥斯卡了。 杨元鼎此时腼腆一笑,深藏功与名:“大哥和二哥最卖力,我都佩服。” 张司九:……就很厉害。 杨县令捋了捋胡子,虽然觉得有失体统,但孩子们一片心是好的,于是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还点点头夸赞道:“不错不错。” 周氏也微笑着,用眼神继续夸赞。 杨氏兄弟脸上通红:他们是打死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他们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为了体验什么,而是单纯的觉得好玩。 杨县令又把目光看到了张司九身上:“你就是张司九?” 张司九上前去行礼:“是。” “不错不错。”杨县令满面慈祥:“小小年纪,却懂得自力更生,替家里谋生计,聪明,也能吃苦。是个好样的。” 张司九尴尬了一瞬,才不好意思地道谢。毕竟有点当不起。 杨元鼎却似乎是嫌不够,竟然开口道:“爹你不知道。司九可能干了。这些饮子都是她做的!” 他那骄傲的样子,仿佛那不是张司九的成就,而是他自己的成就。 张司九有点想捂住脸:社死当场。 杨县令也配合的夸赞一句:“味道不错,清甜甘爽,九娘的确能干。” 张司九礼貌微笑:“谢谢杨县令夸奖。”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杨元鼎:听我说,谢谢你! 杨元鼎正笑得灿烂呢,冷不丁感觉后面颈子上汗毛都倒立起来,差点没打个寒颤。 杨县令接下来竟然也不走,让周氏掏出钱来买饮子喝,然后就问张司九家中田亩几何,家里都有谁,都做什么,地里种什么庄稼,够不够吃之类的问题。 张司九整个人被问住了。 家里几块地,她知道是知道在哪里了,可还真不知道多少亩。 种什么庄稼,也有点一窍不通。 就在张司九卡住的时候,杨元鼎接了一句:“爹,司九虽然聪明,可也不至于什么都知道吧?你看给人都问住了。别吓坏司九!” 杨县令脸上的慈祥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他没忍住,杀气腾腾的看了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立刻举目望天,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还搭了个凉棚,自顾自说道:“哎呀天这么热,可真容易中暑啊。不行我药再喝一碗!” 张司九再一次目瞪口呆。 嗯,燎虎毛也不过如此啊! 不过,她倒是忽然想刚才杨氏三兄弟都白帮忙来着。于是她就将那枚铜板笑着还给周氏,道:“元鼎和二位兄长今日帮了这么多忙,我没给工钱,饮子还是请得起的。今日杨家所有人,喝饮子都免费!” 这样一算,杨县令嘴里喝的,那就成了沾光儿子们了。 杨元璋会心一笑,看向张司九的目光满意:嗯,品行不错,是个不爱占便宜的高洁之人! 杨元璋也深深一瞥:嗯,有点义气和仁气,是可以来往的对象! 杨元鼎端着碗一饮而尽,笑着怂恿大家:“那还等什么?快来喝啊!这可是咱们凭劳动所得呢!我喝着,可比之前还甜!” 张司九又一次想捂住脸:这推销手段,服了! 这一天,杨家人注定要灌一肚子水回家。 不过,就在他们喝了个肚皮滚圆的时候,河边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就躁动起来,还有人惊呼尖叫。 杨县令皱眉,立刻差遣小童去看。 小童去了一打听,回来报信道:“是有个老妇人痰迷了!” 杨元鼎扭头就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已经放下了碗,抬脚准备走。 两人就这么对视一眼。 然后就默契的直奔那方向去了。 张司九是为了救人。 杨元鼎是为了看张司九救人。 两人都跑挺快。 杨元峰一看这个阵仗,生怕蠢货弟弟再被挤到河里去,连忙也跟上。 杨元璋本来也想跟,可看了一眼没了一个老板的水摊子,迈出去的脚步就缩回来了:这么大个摊子,还有生意要做呢!自己就帮个忙吧! 他背着手,满意的想:嗯,谦谦君子当如此! 叶知秋仗着身形瘦小,愣是从密密麻麻地人腿森林里挤了进去,很快到了病人身旁。 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是痰太多,堵住了气管,造成的缺氧昏迷。 这个不好办。得想办法将痰给弄出来才行。 张司九很快就在心里选定了急救措施。 也就是这个时候,杨元鼎终于挤到了张司九的身边,气喘吁吁,一身狼狈,一看就知道不太顺利。 张司九估计自己力气不够,所以干脆现场拉了壮丁。 这个壮丁就是杨元鼎。 杨元鼎是个小胖墩,比同龄人还高一点,看起来就很有劲儿。 张司九指挥道:“你从背部抱住老人,一手握拳,另一手顶在握拳的手部位上,再猛地从腰后向上腹部发力,直接让上腹陷进去。用力点,别怕。不会死人。” 杨元鼎在这个关键时候,还真是靠得住,张司九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让干嘛就干嘛,简直是指哪打哪的一把利器! 杨元鼎一声“嘿哈”,手上按照张司九说的办法猛地一用力—— 却没什么效果。 杨元鼎蒙了:怎么没效果? 张司九则是瞬间就想到了:会不会是痰太多太浓稠,所以没有用? 如果有吸痰器就好了。 她怨念看了一眼天空: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哪怕给我一个吸痰器也行啊! 结果没想到,一朵云迅速的飘了过来,然后挡住了张司九看的太阳。 张司九“切”了一声。贼老天。 贼精贼精。 不过她脑子里,还在飞快过滤着这种状况应该怎么办的有用指引。 很快张司九就想到了。 她对杨元鼎喝到:“再来!大力一点!” 杨元鼎再给患者来了一下。 张司九仍旧不满意:“再用力!你没吃早饭吗!” 杨元鼎惊恐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我还真是饿得腿脚发软!” 张司九彻底没有了脾气。 她只能现场画大饼:“你要是努力痰给挤出来,我就给你做烤鱼吃!” 一听吃的,杨元鼎顿时来劲了。 他松开手,“呸呸”两声,把两手各自吐一口唾沫,再一顿揉搓—— 章节目录 第53章 巧了 还别说,光看杨元鼎那个架势,还真是要出大力的样子。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刚搓完了手,他二哥杨元峰就一把推开了他,并且直接从背后抱住了老人,模仿杨元鼎的方式,直接狠狠一撞—— 围观的人都差点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肚子上酸痛:那不得隔夜饭都给不是医生,就算是普通人,多少也会有恻隐之心吧? 那是一条人命! 不过,对方好奇心显然十分旺盛,居然还有问题:“可就算想救,万一不对症,会害了人的。” 张司九想了想这个问题,才回答:“如果没有把握,我当然不敢。但我觉得,症状很相似,所以就试试。” “你多大了?”那人又冷不丁的问了句。 张司九不想回答了,她警惕的打量对方,见对方虽然一脸老实忠厚,而且还是个家境不错的中年男人,但她仍旧转身就跑了。 跑了两步还回头看一眼,确定人没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真好奇,还是假好奇,反正遇到这样问题多的人,张司九觉得,还是应该早点跑。 杨元峰也上下打量一眼还一脸遗憾的男人,拉着杨元鼎跟着去追张司九。 杨元鼎囧着脸,被拽得被迫跟上:大可不必如此防备,我已经很大了。 张司九一口气回了大柳树下。 杨元璋一个人看顾生意,居然还是井井有条的。 张司九也囧了:就……怪不好意思的。 杨县令还关心着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张司九就告诉他:“已经缓过来,暂时应该没太大危险了。” 杨县令其实站在高处,把刚才情况也看得一清二楚——毕竟张司九挤进去后,还喊了一声让开点。所以,内圈就空出了一小片空地。 他当然知道自己两个儿子肯定没有救人的本事,这个变化肯定是来自于张司九。 杨县令和颜悦色问了一个跟刚才男人同样的问题:“九娘竟一点不怕?” 张司九咳嗽一声:“怕肯定是怕的,可不试试,以后想起来,得多后悔?” 良心上首先就过不去! 张司九曾经接触过一个病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长期良心受折磨。最后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不说,就连身体也因此出现了问题。 所以,人这一辈子,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生活,其实就是最好的保健。 杨县令没想到张司九年纪不大,竟然说出这么浅显又深沉的道理来。 他忍不住赞叹:“这就是一颗赤子心啊!好,好,好!” 张司九:???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周氏拍了杨县令一下,提醒他:“别吓着九娘了。你不是还有事儿?” 她怕再这么继续下去,杨县令再说出什么话来,给人真吓住了。 杨元璋对张司九柔和道:“刚才九娘你不在,一共卖了十八碗,钱在这里,你看看。” 张司九一看,发现那十八个钱果然单独放的,并没有丢进钱罐子里。 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您不必如此的,能帮忙已经很让人感激。” 杨元璋笑笑:“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这是君子应当做的事情! 他背着手走到杨县令身后,深藏功与名。 杨元鼎和杨元峰也回来了。 杨元峰看起来也是一派高人样子——但其实他有点微微亢奋。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救了人! 但他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出来,毕竟侠之大者,不为名不为利! 所以杨元峰也站到了杨县令身边去,努力若无其事。 只有杨元鼎还陷在自我怀疑中。 刚才的情况,真的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弱鸡!弱鸡中的弱鸡! 曾经的学霸也是注重健身的!他一直是想做肌肉男的! 而这件事情,真的深深地打击到了他。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仰头和杨元峰提了:“二哥,明天我开始和你一起晨练!” 以杨县令为首的一大家子齐刷刷的跌落了下巴:啊?这还是以前那个怕疼怕吃苦的三郎吗? 就连张司九也是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杨元鼎。 不过,她大概猜到了缘故。 毕竟,两边一比较,差距就蛮大的。 张司九鼓励的看了杨元鼎一眼,“加油。” 没准将来真的能练出八块腹肌呢? 杨元鼎雄心万丈:“我一定能坚持下来!” 杨县令看了看自家三儿子,又看了看张司九,忽然若有所思。 不过,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笑呵呵走了。 杨元鼎挥手跟张司九道别,脑子里盘算的全部是怎么去弄一套合适的晨练装备——有道是,好的装备,就能成功一大半! 章节目录 第54章 赚了多少 张司九的饮子,卖到了中午就没了。 下午的,是张司九回家现熬的。 招银过来时候,正好赶上了一起收拾空桶和空碗。 当抱起那个装满了铜钱的小陶罐子时,招银只觉得怀里一沉,差点没抱住。最后,她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抱住了那个钱罐子。没让它跌落下去。 招银脸皮都涨红了,但仍旧忍不住的瞪大眼睛问了句:“这里头,都是钱?” 张司九就喜欢看招银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因为,她也真的好快乐啊! 刚才她也抱了一下,沉得很! 这些,可都是钱啊! 张司九忽然就体会到了那种快乐。 那种小孩子存钱罐慢慢装满后的快乐! 虽然知道里头的钱其实也没多少,但是一想到这都是钱,就好快乐! 张司九抿着嘴唇,笑着点点头:“没错,都是咱们赚的钱!” 招银紧紧地抱着钱罐子,咧嘴傻笑出了声。 最后还是张司九催促她,说现在去熬新的,下午还能再挣点,招银才恋恋不舍的把钱罐子放进空桶里。 招银把空桶重叠在一起,然后用扁担穿过空桶的提梁,跟张司九一起扛着扁担往回走。 因为都是空桶,所以沉的也只是钱罐子和那十个碗。木桶本身的重量倒是不太沉。 两人扛着,一点也不觉得累。 而且一想到挣了钱,两人都觉得脚底下跟生了风一样,有使不完的劲儿。 回了张家,张司九将招银带进了自己屋子,然后就将钱罐子捧出来,“哗啦”一声将钱全部倒到了地上! 那清脆的声音,招银听得快激动死了:“这声音真好听!” 张司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挺好听的。” 主要那都是钱啊! 倒在地上的钱,是足足的一小堆。 看起来就很壮观的样子。 招银甚至不能从一数到一百。她只能十个十个的数。 她就这么一个一个数着,十个叠在一起,每一个都数得特别认真,特别细致,也特别的郑重。 是的,郑重。 张司九甚至都觉得,这个时候拦着或是打扰了招银,那么一定会让招银幸福指数大跌。 所以最后,她也干脆采用招银的办法,也跟着数。 等到小钱堆最后一枚钱都被拿起来时,地上多了好多个的小叠。 招银再一次紧张而肃穆的把十个小叠拢在一起。 最后,地上多了两个拢起来的钱叠。 还剩下三个小叠,并四个钱。 一共是二百三十四个钱。 招银的惊呼了一声,而后她又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用气音问张司九:“这都是卖水的钱?” “不是水,而是饮子。”张司九纠正一遍:怎么能说是水呢? 招银捂着嘴巴,眼睛里都是光,还拼命点头:“饮子,对,饮子!” 张司九点点头:“都是卖出来的钱。去掉成本八十文,赚了一共有一百五十四个钱。” 招银眼睛瞪圆了。她捂着嘴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张司九在她快乐的吭哧吭哧笑声中给出最终结果:“按照咱们约定好的,是要给你分三十八个半钱。干脆给你三十九个钱。” 她笑着看招银,鼓励到:“你自己从里头数三十九个钱出来。剩下的就是我的。” 招银激动得不行:“我真拿了?” 张司九点头。 招银却又重复一遍:“我真的拿了哦!~” 张司九叹息:“快拿吧。后头咱们还要熬呢。不过估计用不了多少,就熬一桶就行。” 下午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人来看热闹。 只有一些工匠。 所以,肯定不会再有多少入账。 但没卖出去一碗,其实都是赚的。 而且是尽赚! 因为成本直接用上午的营业额扣掉了! 招银小心翼翼的拿走了三十九个钱。 她把钱从地上捧起来,按在了自己胸口上,先是忍不住的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张司九愣了一下,随后轻叹一声,也不安慰招银,只自己把钱收拾起来。这些钱,不能让杨氏知道,不然杨氏肯定不让她再折腾生意。更不会让她留下这个钱。 招银抽抽噎噎的哭着,也不知是伤心更多,还是高兴才多。 最后,她小心翼翼把钱用帕子包裹起来,贴身小心放起来,才抹了抹眼泪,低声跟张司九说道:“过年时候,我娘扯布,就多扯五十文的布,就能添上那些给我弟弟做衣裳剩下的碎布,做一件新衣。” “我娘嫌贵,没买。最后给了我一件她的旧衣裳当新衣穿。”招银刚抹去的眼泪,迅速又冒出来,最后“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招银却笑呵呵的说:“再多攒一攒,我就能自己扯布做一件。” 张司九张了张口,那句“你做出来,你娘就知道你私自藏钱,肯定打你”始终都没说出来。 让招银多高兴会儿吧。 招银却来问张司九:“你呢?你挣了那么多钱,想干什么?” 张司九沉默片刻,才尴尬回答:“挖茅坑。修猪圈。” 招银和张司九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敌不过张司九一脸的正经。 但是招银很不理解这件事情:“可是你家不是有了?为啥还要修新的?” 张司九无奈轻叹:“因为我想要更好的。” “那你为啥不修房子呢?”招银仰头,看着张司九屋子那稻草顶子,问了这么一句。 张司九忽然感觉肩膀就又沉重了一点,她无奈的塌了肩膀,木然道:“将来肯定修的。” 只是说完这话,她忽然也有点想哭。 这改善生活的道路,真的是好难,好遥远!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招银一点不怀疑张司九的能力,她很亢奋的建议:“到时候你买几片那种贝壳瓦!我听人说过,有了这个,就算是阴天,屋里都亮堂堂的!” 张司九这次真的沉默了:贝壳瓦?是故宫那个,一片就价值连城的,贝壳磨薄了的透光瓦片吗?招银你觉得我买得起吗? 招银还在憧憬和想象:“修青砖和瓦片的屋!能用一百年呢!灰也少!” 张司九麻木问她:“要不地上再铺上石砖?这样进屋就特别干净。” 章节目录 第55章 梦幻屋 招银的眼睛里,肉眼可见的亮了好几分,声音听起来异常亢奋:“对对对!有钱的话,这个可以弄一弄!” 张司九干脆再给她拓宽一下思路:“听说北方有那种地龙,一烧热,整个屋里都暖和极了!也可以弄一个!这样冬天坐在屋里暖和得只穿夏天衣裳,看着外头的雪,多舒服!” 招银更激动了。 她一把抓住张司九的胳膊,异常憧憬:“那不是冬天都不用做棉衣了!也不用生冻疮了!” 张司九点点头,看着招银这个样子,忽然一下就心软下来,于是她揉了揉招银的脑袋:“咱们好好赚钱,一定能修出这么一个大房子。” 她愿意称之为梦幻屋。 不仅是招银疯狂心动,就是她想了想,也觉得很心动。 就真的听起来就好爽的样子啊! 只不过,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张司九把那一百多个钱收起来时候,就迅速地冷静了:这点钱,修猪圈都还差得远呢! 然后她老老实实的去厨房熬饮子。 让招银下午接着去挖原材料。 至于糖,她捉摸着下午也得抽空去买一趟。 绿豆汤徐氏已经熬好了。也放了一点糖,喝起来口感很不错。 张司九下午没熬别的饮子,只熬了一锅淡竹叶糖水。 熬糖水时候,杨氏进来了一趟,皱眉问张司九:“烧水干啥?这样废材火。” 一般这种天气要用热水,直接晒一盆就行,确实也不用熬水。 张司九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在熬糖水,所以只说了句:“二婶干活去了,那样热,等不及晒水了。” 杨氏这才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站了一会儿后,忽然叹了一口气:“九娘,你跟你爹一样,心大。可有时候,心大不是什么好事。你爹要不是这次心太大,就不至于会……” 说到这里,杨氏就说不下去了。她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哽咽起来:“九娘,你得对你二婶好。当亲娘一样好。” 张司九沉默以对。只专心烧火。 她当然会对徐氏好,但不是讨好。 至于心大……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让自己身边人的生活更好一点,努力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算什么心大? 但是这些道理没有必要和杨氏讲。 只是杨氏这样哭起来,竟然有点止不住。 张司九不得不开口:“您别哭了,这样对眼睛不好。” 杨氏的视力已经很差了。 张司九怀疑是老年白内障,但别人说是哭的。 当然,不管是什么,适当的哭一哭,对眼睛来说是好事,但是如果总是哭,对眼睛来说就很不友好了。 爱护眼睛,还是要少哭。 杨氏“诶”了一声,干巴巴说了句:“九娘,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就是……就是……” 在杨氏煽情起来之前,张司九连忙开口阻拦:“我知道,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 虽然不认同,但她知道,杨氏的确是出于“爱”来说这些话。 因为杨氏害怕天长日久后,徐氏渐渐被穷困磨得失去了那些同情,会对张司九与小南瓜不喜欢,会觉得她们是累赘。 这很现实。 但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算有道理。 所以,张司九虽然不想听,但也不会故意呛。 好不容易劝走了杨氏,张司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比自己做一台手术还要累得多—— 徐氏回来后,张司九就将徐氏拉到了一边去,悄悄地讲自己赚了多少告诉了徐氏。 而徐氏的反应,竟然和招银差不多。 没办法,徐氏虽然挺支持张司九的,但其实也真没觉得能赚多少钱。 毕竟……张司九才八岁。算上虚岁,也才九岁而已。 九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赚钱吗? 之前卖点蘑菇木耳的,虽然的确是卖到了钱,但说实话,那也不算特殊手段,又有多奇异,毕竟大人们也这样干,孩子学一学,不奇怪。 那点钱,说多不多,虽然也不算少,但是徐氏觉得就当是孩子自己存点钱,当成私房。 可没想到,张司九竟然真的实现了钱滚钱。 那点钱全部投入进去,不到一天全部回了本不说,居然还赚了这么多!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张小山一天才八十文呢! 徐氏喃喃道:“咱们九娘真是太厉害了。” 厉害得过头了。 张司九怕徐氏觉得自己妖异,赶紧补充一句:“我听我爹说过,怎么做生意的。” 徐氏点点头,很容易接受了这个解释。 只是她还是有点恍惚:“九娘,你这挣得太多了。” 说出去,怕是人都不信。她甚至都想得到,到时候跟张小山一说,张小山肯定得吓一跳,而且还会懊恼:毕竟他挣钱还不如一个孩子多! 张司九叹一口气,“可修猪圈的钱,还差得远呢。” 徐氏更惊讶了:“你真要挣钱修猪圈?” 她本来以为,张司九挣钱,是因为一天之内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心里没有底的缘故。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修猪圈。 张司九一脸认真:“不仅要修猪圈,将来还要修房子呢。大瓦房,带石砖地那种!” 徐氏本来还很缓不过来,这会儿听见这么一句“豪言壮语”,就一下子被逗笑了。 她伸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咱们九娘这么厉害,一定能做到!二婶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张司九:……我真的是认真的。 但表面,她还是配合了一下徐氏:“好。二婶等着吧。” 徐氏笑得更开怀了,只觉得自家这个小娘子,懂事又可爱。 张司九想了想,跟徐氏说:“二叔干活很辛苦的,他都不舍得喝糖水,只喝自己带去的竹筒水,晚上要不二婶给二叔煮条鱼吧。” 嗯,不仅张小山需要补充,她也需要。 毕竟,不想当黄毛丫头,她首先要保证自己摄入营养才行。 肉太贵,鱼也行啊! 毕竟都是蛋白质! 张司九还特地强调一句:“我赚钱了,我请客!” 徐氏捏了张司九的耳朵:“用你说?我早就定了一条大草鱼,一会儿下午就去拿!” 她自己的男人,她能不心疼么? 章节目录 第56章 找上门来 张司九下午去摆摊时候,生意如同预料的一样,没了看热闹的人,所以买的人一下就减少了。 就连绿豆汤,都是张司九特地推销才卖出去第一碗。 光是汤,依旧是一个钱一碗。如果绿豆沙多,那就是两个钱,再多给添一次汤。 干体力活的,的确是下午就饿了。 一碗甜滋滋的绿豆沙,的确能解饿。 而且就多一个钱,可以吃一碗绿豆沙,还能喝一碗汤,想想就划算。 所以,买汤的人少,买绿豆沙的人反而多。 张司九卖完了绿豆沙后,趁着天还早,本来是打算去县城里再买点冰糖的——虽然还剩下一部分,但她怕不够。 而且这次她打算多买点,想着再讲讲价。 结果没想到,正要收摊的时候,来了个背箱子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短打扮,脚底下一双草鞋,看着风尘仆仆的,脸也晒得黢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张口就要两碗水。 张司九看他也是真的渴,干脆就把剩下那点底子全部给他了:“就给一个钱就行,这是最后一点了。未必够两碗。” 当然,一碗肯定是有多。 中年男人明明渴得厉害,却没有一口气灌下去,反而小口小口喝着,动作还有点斯文和优雅。 张司九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个人身上都是矛盾:看着穷困,可他背着的那个箱子,却是上好的皮箱子,就连背带都是上好的皮子。 而且,虽然有点乡下老农的架势,但是喝水的架势来看,分明又不是。 她的目光在那个皮箱子上多停留了片刻。 “小娘子不如猜一猜,我是做什么的。”对方却忽然笑呵呵开了口,这么一笑,还真是亲和力爆表,甚至有那么几份斯文儒雅的味道。 张司九收回目光,毫不犹豫:“赤脚大夫吧?” 对方一愣:“小娘子眼光倒是毒辣。” 张司九笑笑,指了指皮箱子:“我其实闻到了膏药味。” 对方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小娘子鼻子灵。” 张司九有点摸不清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搭话就是为了夸我? 中年男人已经喝完了水,慢慢悠悠又开了口:“其实我想跟小娘子打听一个事。” “您问。”张司九了然了。既然对方态度这么好,那她肯定是可以配合一下的。 “上午时候,这边有个老人,犯了痰症,可后来听说被人治好了。小娘子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对方问得很是诚恳,显然很想知道细节。 张司九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要是说别人的事情,当然没问题。可说自己的事儿……嗯,多少有点儿奇怪? 不过,张司九还是大概讲了一下:“就是有人用土办法帮忙,让老人把痰咳出来了。” 至于怎么动作的,她想了想也讲了。对方是大夫,总会再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救人性命。 “听说施救者,是几个孩子,小娘子认识他们吗?”中年男人听得认认真真,还跟着张司九的描述自己动作了一下。不过,显然光知道这个还不够。他还想当面交流一下。 这下,张司九就奇了怪了:“您找他们干什么呢?”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这人,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好奇心重。我从未见过如此救人方法,就像寻到人,问问他们是在哪里见过,我好去拜访,看看能不能求学一二。”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张司九张了张口,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作为大夫,她很理解这种心态。因为就算是她,听见谁谁谁什么手术做得特别好,或是有什么特殊的治疗手段,也肯定想去学一学的。 但是,她没法告诉对方自己是在哪里看到的啊! 所以张司九只能告诉对方:“那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太清楚。” 中年男人脸上的失望,那是肉眼可见的冒出来。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将碗递回来时候,再问了一句:“这是淡竹叶水吧?小娘子家里有人懂医?” 张司九淡定扯谎:“家里人不懂,是我曾经遇到个老人讨水喝,我就给他烧了开水。他觉得我是个好人,就跟我讲了一些常见的好用的药材。我就记得了。” 中年男人听得饶有兴趣:“是吗?那小娘子记性真不错。竟然都记得。” 张司九圆回去:“因为我也想当大夫。所以就拼命记住了。” 这个可不算扯谎。当年读书时候,那叫一个死记硬背,吃饭背,走路背,就连睡觉都会梦到背!那可不是拼命么?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下张司九,似乎是更有兴趣了:“小娘子想当大夫?可一般没有女子当大夫的。” “既然不是绝对,那说明还是有。”张司九淡定的回一句。 “会很难。”中年男人实话实说:“一般女大夫,要么就是嫁过去夫家后跟着学的,要么就是在娘家时候学的。没有特地拜师去学的。如果去拜师,他们都不会收女徒弟。” 张司九当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但是这种事情,能这么轻易放弃吗?当然不能。 于是她用了一句俗语:“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再说了,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学一学中医。就算真学不了,大不了她以后直接开创西医流派!专攻外科! 这句话让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动容。然后他戳破了张司九的谎言:“其实今日救人的人里,就有小娘子吧?” 张司九虽然被戳破谎言,但是丝毫不尴尬,淡定反问对方:“那您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了还问,那就是居心不良! 中年男人显然没预料到张司九心理素质这么强大,嘴巴还这么厉害。直接就把主动权给抢回去了,一时之间忍不住的发笑:“小娘子不用怕,我是早就知道了,特地试探的。但我的确没有恶意。主要是小娘子太好认了。” 张司九缓缓疑惑:???自己长得挺平凡吧? 中年男人很快解了她的疑惑:“旁人同我说,又矮又瘦,一头黄毛,还有些黑。我一看到小娘子,就对上了!” 张司九的表情,“咔嚓”一声裂开了。 章节目录 第57章 一笔生意 张司九的表情,逗笑了中年男人。 不过,张司九很快抹了一把脸,就恢复了淡定:头发黄那是因为营养不够!将来就能好的! 她看住中年男人,直接断绝他的希望:“那个老爷爷并没有久留,在村子里呆了两天后,就走啦。他说他在云游四海!” 中年男人脸上是难掩的失望,但是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觉得张司九在撒谎。 他轻叹了一声:“罢了,都是缘分。” 张司九却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来。 她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缓缓开口:“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笔生意。” 拜师的确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交换呢?这不就妥了吗? 以物易物而已,难道还需要考虑什么女大夫不女大夫的吗? 张司九的提议,直接就打开了中年男人的思路。 他甚至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司九,仿佛在看一个小怪物。 毕竟,这种办法……被这么一个小孩子说出来,就怪惊悚的。 让人觉得,有点聪明过了头。 可是吧,看了看张司九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摊子,他又觉得好像是在情理之中——这是一个很会做生意的小娘子啊! 这个思路,一点毛病都没有! 张司九还在循循善诱:“老爷爷教了我不少东西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可以把这些全部教给你,但是作为报酬,你要教我学医。就从最简单的开始教就行。” 她微笑道:“你想想,很划算的。我那是独家秘术,但是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 张司九甚至伸出手指头,把食指和大拇指掐在一起,表明那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 “你甚至都不用像教徒弟那样用心,就讲一遍就行。我能学成什么样子,全看我自己。”张司九再抛出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点:“但是我一定包教包会。你看,是不是很划算?” 中年男人不得不承认,自己疯狂的心动了。 心动到忍不住。 他甚至觉得自己如果不答应,那就是个不知道占便宜的傻子。 但是他好歹最后也忍住了:“小娘子看上去,的确是很想学医。但学医容易,做个好大夫却难。之所以收徒弟不容易,主要还算卡在了人品一关上。” 张司九:……居然这么正义的吗? 她面不改色:“你看我,难道像是坏人吗?” 中年男人迟疑了。 张司九:……你竟然迟疑了! 中年男人最后开口叹道:“你这个年纪,若是收你,的那个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好可怕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有开医馆吗?如果我要去找你,该怎么找到你?”张司九见他没有别的问题了,就开始问问题。 中年男人缓了片刻才缓过来,不怎么自在的回答道:“我姓程名万里,今年三十有二,在县城有一家医馆,不过我不坐诊,是我一个师兄坐诊。我一般出诊,或是四处行走。不过也就仅限于是在这个县。不会走远。你要找我,就去医馆给我留个口信,我知道了,就过来找你。” “医馆叫什么?你师兄叫什么?”张司九点点头,问起了重点。 对于这种模式,程万里始终不能很好的适应,显得有点呆呆地,被牵着鼻子走:“医馆叫仁心堂,我师兄姓齐。” 张司九惊讶了一下:“齐大夫啊!那个胖胖的,看上去很富态的齐大夫?” 程万里也有点惊讶:“你知道我师兄?” “嗯。我问他要不要学徒,他拒绝了我。”张司九暗暗的想:等下次见面,估计对方得吓一跳!这不就很巧了吗! 都是缘分啊! 张司九略略有点跃跃欲试。 程万里也觉得很巧,然后也是真心实意感叹;“我师兄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张司九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气氛微妙的凝固了一下。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那认真老成的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司九问他:“现在要我教你一下白天那个手法吗?” 程万里条件反射的点头:“要要要!” 于是张司九认认真真的教了一遍,讲细节和巧劲儿,甚至包括原理都讲仔细了,最后补充一句:“要是呛了水,或是异物卡住了喉咙,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程万里认真学着,只是心情越来越微妙:为什么,总感觉对方比自己还要冷静老练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吗?难道这就是那位老前辈看重并且愿意倾囊相授的缘故吗? 章节目录 第58章 是暖男啊 张司九丝毫不知道程万里的想法。 她教完了,就问程万里:“我现在需要买书吗?该怎么辨认药材呢?” 程万里还在恍惚,听见这话,就说:“不用买书,明天我还来这里找你,带十种药材,到时候教你。等你背熟了,再教。” 张司九有些疑惑:“背书不会更快吗?”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轻叹一声:“背书是快,可毕竟不如实物更好辨认。而且……你买不起。” 这句“你买不起”,瞬间就如同离弦之箭,“biu”的一声扎进了张司九的心口。 她捂着心口,好半晌都不想说话。并且感觉肩膀上又从天而降一块板砖,把巨大的压力给到她。 钱钱钱,真的是好缺钱! 张司九从来没有哪一刻,明白了那句“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 真的太难了。 她想自闭。想静静。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垂下肩膀的样子,被逗笑了:“而且,你是不是也不认识字?” 张司九的肩膀垮得更厉害了。 她面无表情抹了一把脸:“我会努力的。” 程万里手有点痒,想揉一把张司九那一头黄毛。 不过,张司九可没有继续闲话的意思,她收拾完东西,对程万里道:“那明天见。我现在得回家了。” 她都看见徐氏了。 徐氏是特地来接她的。 程万里也就告辞离开。 张司九情绪不太高,徐氏瞧见了,还以为是下午生意不好,张司九就很低落呢。 于是徐氏挑着担子,宽慰张司九:“九娘,做生意自然有好有坏。哪能天天那么赚钱?” 张司九一听这个话,就知道徐氏误会了,她摇摇头:“今天下午赚了大概四十个钱。也不老少。我不高兴,是因为我发现,咱们家真的好缺钱。” 徐氏有点糊涂:“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张司九没说买书的事情。只说:“我算了下账,估计我这一次都未必能存够修猪圈的钱。” 工期一共就只有七八天,就算竣工那天,不少人也会再来看热闹,但是天数太少了。就算每天赚一百钱,那也是不够修猪圈的。 徐氏有点儿不太理解:“怎么就非要修猪圈呢?那猪现在不也好好的吗?能吃能睡的。” 张司九知道,徐氏不理解是正常的。 毕竟大家都这么养猪,都觉得猪就这样养就行了。 所以才没有人想去改变什么。 就像是农耕一样,大家都习惯了,所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想着去培育更高产的种子,制造提高效率的器具。 张司九耐心的给徐氏解释:“元鼎跟我说过一句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意思是,想要干好一件事情,肯定要先有趁手的工具。咱们这样养猪,猪容易生病,而且长得太慢。如果猪圈弄好了,不仅猪的屎尿可以很快弄干净,还能收起来当肥料。关键是,比以前更方便更干净。人住着也舒服一些。” “现在这样养猪,咱们最多养个三四头,再多就忙不过来,而且还会病。可如果用上猪圈,一个猪圈养两头,两个猪圈,至少是四头猪。这样,咱们就算自己吃一头,还可以卖三头。”张司九给徐氏算账:“肥料用来种庄稼,咱们庄稼也会更好。” 张司九说的话,徐氏忍不住琢磨了起来。 接下来张司九也不多说,只让徐氏自己想。 徐氏肯定能想明白的。 果不其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徐氏轻声问了句:“真的都是书上说的?” “嗯。都是书上说的。那些读书人专门研究过的。”张司九点点头,有心还想说一下那头小猪,但是那头小猪还没有明显的变化,所以她决定再等一等。 回去之后,徐氏帮着张司九刷干净桶,张司九则是准备趁着天还早,去县城里买糖。 结果还没等到她拿着钱动身,上次送杨元鼎来的人过来了。 而且还带着一大包东西给张司九。 张司九打开,发现里面是冰糖。 一大包的冰糖,大概有三四斤的样子。 对方笑着跟张司九带话:“小郎君说,知道小娘子肯定需要这个,但小娘子进城太远,一早一晚又太危险,所以他就代买了。价格是您说的那个价格,您回头把钱给他就行。” 张司九整个人愣住。 怎么说呢,这件事情,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杨元鼎看着阳光灿烂,又有点儿二货性质,总让人觉得应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可没想到,他这么细心。 张司九看着冰糖沉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暖男吗? 带话的人又问张司九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杨元鼎,若是没有,他就先告辞了。 张司九想了想:“你跟他说一声,我现在钱不够,等下次见面亲自给他。然后,谢谢他。” 对方这才告辞。 徐氏也在旁边听了个全乎,此事人走了,才好意思开口:“三郎怎么这样细心?都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张司九点点头:“是挺细心的。他人真的很好。” 越是交往下来,她就越是发现,杨元鼎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他身边的人,真的很难不去喜欢他。 杨元鼎就像是个小太阳。总是发着光,发着热。 张司九想着想着,忍不住陷入了沉思:这样的好,真是无以为报啊!要不,再推荐一下手术的事情? 此时此刻,在家里等着消息的杨元鼎,只觉得忽然有点冷,还打了个喷嚏。 他拉了拉衣裳,总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这个天,也不冷啊! 而另一头,周氏也和杨县令说起小儿子:“我怎么觉得,自从三郎和九娘认识后,人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今日他还亲自去买了糖,给九娘送去。说怕九娘第一次没钱买多了,现在得进城来买糖,晚上要摸黑回去。一个小娘子,太不安全。” 听听,这像是个皮猴儿能说出来的话吗? 杨县令却摸了摸胡须,觉得满意:“这样挺好。九娘是个好孩子,他跟九娘在一处,越来越好,也不奇怪。而且,与人相处,这样周到心细,替对方考虑,才是应当的!” 他感叹道:“怎们儿子长大了!” 周氏看着丈夫一点不多想的样子,张了张口,到底把那个荒诞的想法给压下去:肯定是我想多了! 章节目录 第59章 鱼汤面疙瘩 有了杨元鼎送来的糖,张司九当然是事半功倍了。 第一天赚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四十多个,这还是抛开了成本的净利润。 张司九将一百个钱拿给了徐氏,让徐氏存着修猪圈。 然后晚上吃过饭,忙完了小南瓜,早早就睡了。 这一天是真的累狠了,她可以说刚一躺上床,闭上眼睛,整个人就睡死了过去。 而徐氏却想着张司九说的那个话,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小山在旁边呼噜打得震天响,气得徐氏踢了他一脚:“就知道睡!” 这一脚,差点没把张小山给踢下去。 张小山自然醒了,只是人还不清醒:“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干啥呢?” 徐氏又撞了张小山一下:“今天九娘说了些话,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张小山压根没过脑子,只是半梦半醒的附和:“有道理还不好?” 徐氏干脆坐起来,又把张小山也摇起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张小山只好坐起来,但内心还想继续倒下去睡。只不过媳妇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啥事儿?咱家不都是你做主?” “你是死人啊?”徐氏气得掐了张小山一把:“我啥时候就一个人做主了?你这话让人听着,还以为我多凶悍呢!” 张小山把“难道不凶”咽了回去,干笑了一声。拿出了一贯的装糊涂大法:“我说错了我说错了。” 徐氏也消了气,跟张小山说起修猪圈的事情:“本来我想把这个钱存起来,但九娘说得对,如果多养两头猪,到时候卖了,也就回本了。而且九娘那么小,就想得明白这个道理,还那么干劲儿足。咱们当大人的,难道还想不明白?” 张小山终于清醒了一点:“你想修猪圈啊?” “嗯。”徐氏有些发愁:“可咋和娘说呢?” “就说看见有人养猪赚钱了。”张小山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真有事儿了,那也不会装傻:“娘不会多问。问就说是我在县衙里听到的。准没错。” 他难得话多了一点:“就咱们两个,家里四个孩子,是有点吃力。不想办法多赚钱,将来日子不好过。就是辛苦你了。” 张小山是真的心疼媳妇,而且还心里头有些愧疚:“这些天,又是小南瓜,又是帮九娘,家里还有这么多活——回头杀只鸡,你好好补补。晚上鱼你都没舍得吃几口。” 徐氏听见丈夫关心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倒是一点不觉得累了:“家里遇到这个事儿了,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九娘和小南瓜舍了。至于累,我看九娘比我还拼呢。她的心思我明白,可我这心里啊,总不是滋味。她才多大啊!” “懂事好。”张小山话简单,但理不糙:“现在吃苦头,将来才能享福呢。” 老一辈的人,不都说是先苦后甜? 张小山也有私心:“而且九娘懂事,你也省心些。不至于那么累。” 再怎么说,八九岁了,也能干不少活了。 徐氏叹一口气:“就是因为懂事,才心疼啊。” 不懂事的孩子,那是因为有人惯着。可哪个懂事早熟的孩子,不是因为没人惯? 张小山也沉默了。 他一下下的抹脑门,好半天叹了一口气:“大哥或者大嫂哪怕还有一个在,就好了。” 徐氏也沉默了。 最后,她躺下去,说了句:“修猪圈!你挣的钱,加上九娘挣的钱,忙完了就修!正好修完了,也要收谷子了。顺便把院坝也平一下。咱们几个屋也翻一翻,补一补,现在都有点漏雨了。” 说起干活,张小山心里反而一点不怕,顿时就放松下来。 他顺势躺下来:“行,到时候我叫二狗帮我干两天。管饭就成。几天就弄好了。他回头干活,我再去帮忙就成。” 夫妻两个人这才都闭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大家又一次起了个大早。 尤其是张司九,徐氏还没起,她就先起了。 等徐氏起来了,她都熬好了饮子,准备煮粥了。 不过,徐氏却道:“今天不吃稀饭,昨天晚上还剩了鱼汤,今天煮鱼汤面疙瘩吃。” 说完,徐氏就拿出陶盆,从面口袋里用碗舀出两大碗的面粉来,准备和面。 这年头,因为磨面技术问题,所以看上去面粉并不是洁白的,而是反而发点点灰,看起来有点暗沉,而且细腻程度也没有那么高。 因此这边都管面粉叫灰面。 谁家要用灰面了,直接用麦子去跟磨坊换就行。 徐氏揉面,张司九在旁边烧火加观摩。 不得不说,揉面真的是个解压的过程。 一点点加水,把面粉揉成了韧劲儿十足的面团团。 然后徐氏让张司九去烧大火,她自己则是站在灶台边上,一手拿着面,一手飞快的揪下一小块面,在手掌心那么一握,然后直接将变成了长条的,有点儿像是小泥鳅的面疙瘩顺着锅边放进滚水里。 那些面疙瘩一个个的下到了锅里,熟了之后就慢慢浮上来。 面团揪完了之后,徐氏就将昨天剩下的鱼汤整个倒进锅里,等着鱼汤和热水混合。 怕味道不够,她还捞出两片酸青菜,切得细细的,放进锅里一起。 最后还让张司九出去大门口掐了一把藿香叶——这个东西,是最近经常用到的。几乎家家户户家门口都种了有。甚至有些直接拿个破盆种在家里厨房边上,方便随时用。 掐了点藿香嫩叶,张司九舀了一瓢水,洗干净才递给了徐氏。 徐氏将藿香叶卷了卷,才开始切,切得很细,几乎也就零点几厘米的样子。 等到那锅里的面疙瘩汤好了,她就把藿香叶撒进锅里里。 就在刹那之间,那一锅平平无奇的鱼香面疙瘩汤就有了灵魂。 张司九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的赞叹:“好香啊,二婶真会做饭!” 没有油,没有炒的时候,能做出这么喷香扑鼻的饭菜,真的是很厉害啊! 徐氏被夸得心花怒放,但表面却笑着白了张司九一眼:“这有啥好稀奇的?从小到大还吃少了?” 章节目录 第60章 第一堂课 张司九今天的生意,明显的不如昨天的好。 毕竟没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整个数量就掉下去了。 张司九心里早有准备,因此半点也没有失落。 不过,她仍旧是有点儿心不在焉,毕竟在等人。 程万里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来。 张司九是有些心急的——那种感觉,跟要开学了一样。 而且不是一般的开学。 她虽然自认为是个成熟的大夫,可是那也仅限于西医,中医只算是了解了个皮毛,如今等于要接触一个完全不了解的新领域。 于是,心里既有期待和摩拳擦掌,也有点点的紧张和不安,怕自己思维固定住,学不会。 这可不是说假话。 中西医集合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不少大夫摸索了十几年,仍旧也是个入门而已。 用老中医的话说,他们西医脑子太迂,根本学不会中医! 张司九其实也是认同这个话的。 因为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套医疗体系,甚至有些地方,听上去看上去,还有很大的冲突。 而一旦思维被某一样固化,就很难接受另一样。 程万里是接近中午的时候过来的。 依旧是草鞋草帽,一身短打扮,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一口皮的药箱子。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让人总是觉得这怕是个老农,而不是一个大夫。 程万里坐下后,先掏出两个钱来,买了水喝。 张司九也不客气,该收还是收,只是多给一点——毕竟,医术交流是医术交流,生意是生意! 程万里喝过了水之后,才打开药箱,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来。 层层展开,里头包的都是药材。 张司九数了一下,正正好是十种。 不过,这些都是干药材,一个个的,已经有点面目全非的意思。 张司九有点认不出来。 程万里看张司九认真看药材的样子,满意笑了笑,而后随意的问:“认识吗?” 张司九摇摇头。 “嗯,那今日就认识认识。”程万里笑呵呵的拿起了其中一样药材来。 那是一些切成了小圆片的东西。外面有皮,内里微微发红棕色。看上去像是某种树干。 程万里递给张司九:“你闻闻。” 张司九接过来,合拢手掌,让药片在两个手心里,形成一个狭小空间,保证气味最大程度的保留,使其更容易被闻到。 一闻之下,张司九很快就闻到了一股很轻微的味道。有些特殊,但并不刺鼻,也不让人反感。 “记住这个味道。这是甘草的味道。”程万里看着张司九如此聪慧,并不是傻傻的凑个鼻子上去闻,只觉得张司九聪明,于是笑容也更深几分。 只不过,他一开始介绍起药材,立刻神色和声音就肃穆起来。 “世上药材那么多,你可知道,我为何单单选了甘草,作为第一个教给你的?” 这个问题,其实张司九还真的知道。 甘草嘛,很有名的。 张司九曾经听好些个中医说起过甘草。 因此这会儿她毫不迟疑:“因为它是用途最广泛,最常用的药材吗?” 程万里本来还等着张司九疑惑,自己好自然而然解释,也就顺带教授了。 可没想到,张司九居然说得这么言简意赅,又一针见血。 于是程万里有些微微哽住。 好半晌他缓过来,忍不住感叹一句:“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教导起来,根本就没有快乐可言,反而感觉有一种被迫的紧张感。 张司九诚心诚意思考了自己的问题,觉得也的确是自己忽略了对方的感受,于是她十分虚心的承认了自己错误:“那下次我稍微装不知道一点。” 程万里感觉一口老血哽在了心口。 那滋味,颇有点儿像是痰迷心梗的症状。 张司九还在那儿一脸诚恳的等着下文。 程万里只能再度调整自己。 他咳嗽一声,说起了甘草:“甘草,又名国老,还名甜草,甜根子。药如其名,它的味道是甜的。至于药性,却是平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能与各种药材搭配,调和他们的药性。” “甘草功效,可用于心气虚,可用于痈疽疮疡、咽喉肿痛,还可用作平喘咳嗽,胃痛,腹痛。另有一点就是,它可调和烈性药的药性。使药不至于伤人脾胃。” “甘草可单独用,可配伍用,甚至也可外敷。但最常见的用法,是配伍用。” “常见的甘草方有四君子汤,甘草桂枝方,二陈汤——” 程万里一旦教授起来,那真是洋洋洒洒,一下子就开始了嘴不停歇的模式。 张司九手忙脚乱的记,差点跟不上节奏。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只能记住几个关键的词。 剩下的,只能回去自己融会贯通,仔细回忆。 所以,程万里讲授得认真,而张司九则是听得更认真。 一个甘草讲完,程万里就已经又口干舌燥了。 于是,他又摸出了一个钱来。 唯一好在的是,虽然第一个讲了这么多,但纯粹是因为第一个足够特殊。 剩下的九个,加起来都没一个甘草讲得多。 而且看得出来,程万里拿出来这些药,全部都是寻常草药,并无任何珍贵的。说是唾手可得,都不为过。 等程万里讲完了,张司九若有所思:“您很喜欢甘草。” 程万里被点破了习惯,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世上就没有一个大夫不喜欢甘草的!将来你学会开药方,你就知道甘草的妙用了!” 张司九微笑颔首:“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再来看。” 程万里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胡子,总觉得今日教得太快了:从前也不是没带过学徒,但从来没有这样顺畅过啊!时间上,更是省了一大半! 不过,鉴于张司九一直也没开口问过问题,好像什么疑问也没有,程万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你可记住了?可需再讲一遍?” 张司九摇头:“暂时没问题,我都还记得,但我不知道自己记错没有,要不,我复述一遍?您给我挑错?” 程万里再一次哽住。 章节目录 第61章 所谓天才 接下来,张司九负责说,而程万里负责找错挑漏洞。 然后,程万里渐渐地开始怀疑人生: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对面的是个人吗? 看着张司九那一头黄毛,看着她干瘦黢黑的脸,看着她那双大而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及说话异常流畅的嘴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蠢材。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带过的学徒,又想起了自己当初学医被打的手板心。 直到张司九十样药材都说完了,程万里愣是没找到一处错漏。 甚至张司九说起药材时候,用词更简单更精准,比起他啰嗦的那些话,想到哪里讲哪里的风格…… 程万里真的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偏偏这个时候,张司九还认真地问了一句:“怎么样?错了没?” 她内心觉得,有三处以下错漏,就算过关。 程万里一脸凝重。 张司九感觉也有点不妙:难道错太多了?不应该啊,这些药材好几样都是听过的,而且,程万里讲的很好很仔细,深入浅出的,感觉自己都理解了啊!如果还错那么多的话,那是不是自己天赋点有点差? 她也有点紧张了。 事关未来事业,张司九没办法不紧张。 然后,她就看见程万里微妙的摇摇头:“一处也没有错。” 张司九:……那你这幅表情!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吓我! 程万里依旧是有点儿抑郁:“怎么一处都没错呢?” 这真的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 他上上下下打量张司九,企图从张司九的身上,看到一点神童的气质。 然而除了贫穷困苦四个字,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张司九面无表情反问程万里:“难道不应该做到基本无错吗?难道你以前的学生都是错很多吗?” 还有一句话,她没好意思说“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挑徒弟的吗?怪不得中医传承起来这么艰难……” 不过,张司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程万里听出来了。 一时之间,他的心情更微妙了。 就……感觉真的是错过了一个宝藏吧。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说得那么坚决,要三年后才考虑收徒弟…… 但是,除了这个心态之外,他又觉得吧:可能自己未必配做张司九的师父…… 两种矛盾的心情,让程万里表情更加复杂。 张司九却已经缓过来,摆摆手:“那我回去继续背,下次教授之前,再抽查一次?” 程万里一脸木然:“按你说的办。下次我什么时候来?” 张司九沉吟片刻:“三天一次吧?刮风下雨天气恶劣就延期?等我不摆摊了,咱们就在渡口碰头?” 三天一次,其实时间有点长了。但是张司九感觉中医博大精深,多费功夫也应该。 而且,她每天还要忙着赚钱呢! 张医生情不自禁感叹:时间不够用啊不够用! 程万里木木然点头,一点其他意见都没有。 最后,甚至走的时候,程万里都没缓过神来。 而张司九则是一脸莫名:感觉他好像不是特别高兴的样子啊?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张医生陷入了反思当中。 傍晚回家,张司九按照惯例拉着招银数钱。 这一天,统共卖了一百五十六个钱,抛出去成本,一共也就赚了一百零点。 分给招银后,张司九就只剩下了八十几个钱。 生意是比昨天差了许多。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但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渡口一修完,人就没这么多了。就算每天有人渡河,也不会太多人。 而且天一冷下来,饮子也就不好卖了。 张司九想,干脆换成卖茶叶蛋——当然,真正的茶叶是买不起的,但是可以换成用香料做卤蛋。 卤蛋那一锅料,可以一直用,越用味道越香。 而且卤蛋比起其他东西,耐存放一点。 热着吃,冷着吃,都是好吃的。 但这样一来,成本太高了,而且如果人流量不够大,也不赚钱,除非换地方。 张司九寻摸着,或许可以去县城里卖,每逢集市,可以端上一锅去卖。生意应该还是能过得去。 但问题来了:卤蛋的配方,她是没有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赚钱太难了。赚钱的路子也太难找了。 不过,不管如何艰难,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张司九连着摆摊八日,这日,渡口就竣工了。 河两岸各有一处长棚,一处登船的地方,看上去,明显比以前正规和繁荣了。 竣工这日,不少人都特地赶过来围观。 而艄公也是撑着船过来了。 一共两条船。都是平时专门搭载人的船。 这种船,和渔船造型都不同。 杨县令再度带着全家老小过来,进行第一次登船过河体验。 艄公等他们一家上了船,稳稳当当的一撑竹竿,就将船撑出了渡口,直接滑入河面。 不得不说,整个过程很丝滑。 看上去有极强的舒适感。 杨县令立在船头,双手背负在背后,风吹起了他的宽袍大袖,一时之间,让张司九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以前语文课本上的插图——原来古人真的喜欢这样坐船啊! 不过,这样立在船头,乘风破浪的样子,的确是感觉很有意境就是。 张司九决定忽略这么大风,杨县令眼睛是睁开还是闭上这个问题。 破坏了杨县令那种“我欲乘风”意境的,是杨元鼎这个熊孩子。 他从对面过来,走到了一半儿,就看到了大柳树。 甚至还用他那没有丝毫近视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张司九。 然后,他就开始大力挥舞手臂,亢奋地和张司九打招呼。 那副样子,让人很难忽略他。 甚至会情不自禁把目光从杨县令身上转移到了杨元鼎身上。 张司九默默地捂住眼不看:他这样,难道真的不会挨打吗?真的……不会吗?杨县令的涵养那么好的吗? 不过,不管杨县令涵养到底好不好,反正没有当着两岸群众的面,来一场爱的教育。 反倒是船刚停稳,杨元鼎就跟泥鳅一样,“呲溜”蹦了下去,然后直奔大柳树。 章节目录 第62章 培养天才 张司九再怎么捂眼睛,也阻拦不住杨元鼎一路冲过来。 那架势,让张司九情不自禁想起了二姨家养的哈士奇。 那条哈士奇每次看见她,总是吐着舌头一脸亢奋的飞奔过来,尾巴简直变成螺旋桨,然后重重的扑到她身上,让她不得不扎个马步迎接,否则就会和大地亲密接触。 这也就算了。 主要是它还会用口水给你洗脸。 以至于二姨每次强调去她那儿别化妆,怕把狗给毒到了…… 张司九此时此刻,看着杨元鼎,由衷的怀疑是不是穿越过来的,其实是那条哈士奇。 好在杨元鼎及时刹住车,也没伸出舌头来。 他只是兴冲冲的跟张司九说起一件事:“我这几天去磨坊和油坊看了一下,我想重新设计榨油机。现在的榨油办法,太土了。而且,我已经找到了思路了!很快,最多明年,咱们就能有新鲜的油吃了!炒菜也不再是难事!” 杨元鼎甚至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炸鸡排,炸猪排,炸鸡腿,炸鸡翅,炸土豆——” “没有土豆。”张司九无情的打断了他:“现在没有土豆,没有番茄,没有红薯。” 所以死心吧。 杨元鼎呆了一瞬,然后很快振作:“那就吃麻辣味的!撒孜然也行啊!” 张司九再度无情:“也没有辣椒。你现在吃的是茱萸。” 杨元鼎哑火了。 最后他气得一跺脚:“我回头去船厂看看!” 张司九:……???一口土豆子,推动整个航海业?老乡你这个思路很实际啊! 不过,想到土豆烧排骨,她也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也不是不行。” 杨元鼎用力点头:“我也觉得行!” 杨元峰和杨元璋也终于跟了过来。 没办法,他们要维持住杨家的形象,根本不敢像杨元鼎这样。他们得有气度,有风骨,不疾不徐…… 兄弟三人排成一排喝饮子。 杨元鼎提出一个意见:“要不一会儿我们等九娘卖完了饮子,咱们就去看看我那只小猪吧?” 张司九:……杨县令知道真的不会气吗? 但是不管杨县令气不气,反正杨家三兄弟都表示很向往。 于是,为了早点看见那只胖墩——嗯,猪的名字,杨元鼎取的,兄弟三人又一次帮着张司九吆喝开了。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合作方式。 张司九再一次的当上了收银小妹儿。 不得不说,这个感觉,有点上头。 显然杨元璋和杨元峰现在一点思想负担也没有,两人都很好的放飞了自我。 张司九敏锐的发现,兄弟两人真的是变了不少——以前那种端着的老年老成少了很多,倒是少年人那种活力四射多了不少。 这显然是杨元鼎的功劳。 张司九不得不佩服杨元鼎。 杨县令寻了个空子,过来喝了一碗水,周氏看着三个儿子,已经习惯了。甚至还调笑道:“今日可算是又得了他们的好处了。”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适应力强。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一人给双亲一碗饮子,还贴心的擦了擦用来坐的板凳。 杨元鼎喜气洋洋的问杨县令:“爹,要不要一会儿跟我们去看胖墩?” 提起胖墩,杨县令好悬一口饮子差点没喷出来。 张司九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态,还是说了句:“的确长大了不少。和普通小猪比,是强一些。” 这个小小的变化,还不是张司九发现的。 而是徐氏发现的。 徐氏每年都养猪,对猪可算是很了解。 所以,眼看着胖了一小圈的小奶猪,让她震惊了。 虽然早就决定修猪圈了,可发现这个事情时候,徐氏还是激动得不行,当场差点没激动得仰天大笑三声。 杨县令轻哼一声,不是很相信小孩子闹着玩的事情。 不过,他今日的确是有别的打算。 所以,沉吟片刻后,他点点头,看了一眼杨元鼎,加上一句:“若是没有效果,今日你便回去抄三十遍弟子规。” 三十遍……张司九看一眼杨元鼎,就看见他倒吸一口凉气,当时就开始试图讨价还价:“二十遍行不行?” 张司九:……不是,这个时候不应该反激将法吗?你这么心虚吗? 杨元璋和杨元峰也用怀疑的目光看杨元鼎。 张司九本着统一战线的原则,隐晦提醒一句:“应该不用抄,胖墩的确长胖了。比普通猪胖。” 杨元鼎回过神来,立刻伸出五根手指头:“那要是有效果,爹支援我五两银子请木工!” 杨县令吹胡子瞪眼睛,毫不犹豫展现出了父亲的风采:“你做梦!” 周氏默默地转开头,假装没听见的同时,还回避了杨元鼎可怜巴巴看过去的目光。 夫妻两人默契的配合程度,一看就是经年合作的老手了。 杨元鼎“小声”嘀咕:“错了要罚,可是干得好不应该奖吗?抠门!还当县令呢,对自己儿子都那么抠!我读书少,节约多少笔墨啊!那些换成钱,都听多了!” 杨元璋和杨元峰不是很想帮弟弟。 甚至感觉弟弟有点蠢:不蠢怎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司九也默默地转开了头。 杨县令终于被撩拨到了底线,再也维持不住和蔼的形象,直接发动了老父亲的咆哮:“你还敢提!读书不行,搞这些就行!你还敢跟我算账!我先生都白请了!这钱就该让你还给我!” 杨元鼎大吃一惊:“老头子你输不起!居然还想要我还钱!” 眼看杨县令要忍不住来个现场教子,周氏一把按住杨县令,柔声提醒:“这里人多,晚上回去再收拾他。” 杨县令狠狠地瞪了小儿子一眼:“回去你等着!我写信给你祖父!” 张司九看出来了,嗯,杨家家里真正管事的,估计是周氏。而且,杨县令镇压不住杨元鼎…… 这可真是个心酸的老父亲! 杨元鼎垂头丧气,小声嘀咕“玩不起”。 不过,那只是假象。因为张司九很快就看到他悄悄摸摸的跟自己挤眼睛。 张司九:……明白了,先抑后扬。先让杨县令觉得小儿子不务正业,等真正成果出来,才能更好地惊艳他。然后到时候再讲条件…… 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张司九越看越像汤圆。 黑芝麻馅的。 章节目录 第63章 再打不迟 张司九今天收摊格外快。 都不用等到张小山和徐氏来接。 杨县令十分主动地就让三个儿子都来体验体验生活——在他看来,儿子们就是该多锻炼,否则养在东京,只知繁荣富贵,不知民间疾苦。那就等于是废了。 风花雪月固然好,可是只有风花雪月,家国何以为继? 张司九跟在三个杨小郎君后头,微妙的想:自己大概在大宋,也是头一份的待遇吧? 这个待遇,直接就把张小山和徐氏给吓住了。 因为小南瓜临时哭闹,两人出门晚了一点,没想到再来,迎头就碰上了杨县令一行人。 而且张司九的担子,竟然还被几个小郎君分担了。 这简直是让他们夫妻两人惶恐不已。 张小山上来就抢担子,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徐氏也只剩下了一句:“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杨县令抬手拦住夫妻二人,和煦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九娘才八岁,尚且能干这些,他们一个个十几岁,如何干不得?” 杨元鼎更是笑呵呵说了句:“我们玩一玩,挺好玩的。以前还真没试过。” 徐氏和张小山不抢了,但是明显拘谨得干什么都不知道,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 张司九拉过徐氏,笑道:“杨县令特地来看看那头小猪。” 徐氏一个激动,就保证道:“杨县令您放心!我们马上就给那头猪盖猪圈!” 张小山拼命点头:“给它最大的!” 张司九:……知道的说那是一头猪,不知道以为是什么特殊的人物。 杨县令也被逗笑了,不过他关注到了重点:“修猪圈?怎么还修猪圈?” 他也是见过农人养猪的,不是用篱笆圈起来一块地方就行了?最奢侈的也就是一圈半人高的土墙而已。这个难道还需特地修? 杨元鼎咳嗽一声,正要解释,就听自家大哥说了句:“想来是误会了。三郎的确画了猪圈,茅厕。但也并非要强制修建,只是那样修建猪圈和茅厕,更为洁净和便利。” 他温和道:“断没有为了一头猪,就要强行做什么的道理。” 张司九:真是个好大哥。他凭一己之力,挽救了弟弟的臀部。 杨元鼎也是感动非常,连连点头:“大哥说得对。不过,我那个猪圈,真的特别适合!” 他甚至有些期待:“原本我还想,等这边成功了,在县衙也弄一个呢!肯定比现在的舒服!” 他都想好了,到时候专门去找烧窑的地方,定做一个蹲便器!陶瓷的!光滑的!一冲就干净的!然后做一个现代化厕所!没有水管子不要紧,放一桶水,上完了厕所一瓢水下去,手动冲! 这个绝对比现在的旱厕好用。 嗯,不过,他不着急的缘故,是因为在家他们一般都用马桶。 马桶底下有草木灰,上完了就有丫鬟婆子处理,根本不用费心,一样享受。所以无需着急。 真着急的,还是张司九。 想到上次在这边体验旱厕的感觉,杨元鼎就忍不住朝着张司九投过去一个同情目光。 张司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好像隐约感觉到了阶层差距。 一路到了张家,亲眼看到了张家那破烂房子后,杨县令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凝重些许。 等看到杨氏的时候,他与杨氏聊了几句,知道了张家最近发生的事情,更是笑不出来了。 杨元鼎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聊完了,就立刻提议:“咱们去看胖墩吧!” 有些日子没见胖墩,他是真的抓心,迫切的想知道对方的情况。 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去看胖墩。 胖墩明显是被吓到了,直接站在猪圈中央,瑟瑟发抖。 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惶恐。 最后,还是徐氏用一瓢猪食成功的缓和了气氛。 怎么说呢,看着胖墩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家不由得都陷入了沉思:难道那是什么人间美味吗? 美味不美味的,大家肯定是不会知道了,但是大家都看出来了,胖墩特别圆润。 众所周知,动物幼崽胖一点,会显得格外可爱。 所以,胖墩看上去,有那么几分与众不同。 干完了那一瓢猪食后,胖墩意犹未尽的吧唧嘴,不停地看着徐氏哼哼,意图表现得很明显:再来一瓢就穷死你了咋的? 徐氏笑了两声:“它明显比别的猪贪吃,不爱动。别的猪还会刨土,互相打着玩,它从来都是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想吃。” 她特地强调了一句:“同样的猪,绝对没有这一只长得快!它特别肥!” 杨元鼎点点头,自信满满:“那必须的!” 张司九心说:能不肥吗?抛开生理原因之外,它吃的猪食也比其他猪的营养配比更科学啊! 徐氏这个时候,喜滋滋地来了句:“也不知道做种猪,生出来的小猪会不会也是这样容易长肉!” 张司九举头望天,心想这个期待注定无法实现。 杨元鼎则是干笑了一声,直接掐灭了徐氏的希望:“它是个阉猪,做不了种猪。” 徐氏一愣。 杨县令等人也一愣。 不过显然杨县令比其他人都想得更多,气得胡须都抖动起来,指着杨元鼎,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更是出口成章:“你这个孽障!你竟然连猪都不放过!这样胡作非为!” 张司九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呛住了:歧义,绝对有歧义! 杨元鼎也惊呆了:“什么叫我连猪也不放过?我不就是做了个实验,看看阉掉的猪是不是长肉更快吗?” 杨元璋和杨元峰齐刷刷的无语,并且一同闭上了嘴: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连补都没法补!三郎果然是蠢极了! 杨县令差点没气得昏厥过去。 张司九则是随时准备冲上去急救:感觉这个剧情走向,下一步就是心梗或是脑出血的剧情! 不过,本着防范未然的心态,张司九赶紧替杨元鼎说了句:“杨县令您别气,这个实验很成功!这只猪,不仅活得很好,还长得很肥!” 周氏一把按住丈夫,声嘶力竭:“别急,别急,先让他狡辩一下再打不迟!” 章节目录 第64章 拯救 最后,拯救杨元鼎的,并不是他的狡辩,而是胖墩。 胖墩直接躺下了,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睡觉。 因为他是小猪,张司九怕他抵抗力不够,还特地给他用稻草铺了个窝。它每天也很聪明,知道在上头睡觉。 那副懒得多动一下的样子,简直是让人惊叹。 杨元璋惊讶道:“果真是吃了就睡?” 徐氏连连点头:“而且醒了就会要吃的。一点不爱动。和别的猪完全不同。别的猪,没事干还要打架呢。” 互相咬破了耳朵什么的,很常见。 杨元鼎趁机道:“这就是阉割的好处了!” 杨县令还是气恼:“连个猪都不放过!” “这个也是三郎从书上看的吗?”徐氏如今其实对杨元鼎,不仅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更是有一种信服——尤其是讲明白了猪圈设计的那些妙处,知道这些都是杨元鼎看书后想的,她就更觉得杨元鼎好了:毕竟天底下读书人那么多,也没见几个来做这些事情的啊! 读书当然是高贵的事情,可读了书,却不高傲,反而替他们这些泥巴里讨生活的人想着,那就更让人觉得忍不住敬重了。 徐氏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情绪。 杨县令看得有些若有所思。 杨元鼎点点头,不怎么在意道:“嗯,就是在游记上看了一眼,说了这个事情,我就想试试。” 他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这个事情是他和张司九两个人为了猪肉和猪油自由,而折腾出来的? 而想要猪油自由,起因更只是因为一块肥皂…… 徐氏听完,由衷赞叹一句:“读书好啊。读书真的好。” 张司九心中一动:这个念头好啊。有了这个念头,那将来小松小柏的九年义务教育就有着落了啊! 徐氏不仅赞叹,还由衷的看向杨县令和周氏:“杨县令和周大娘子真是会养孩子。将来三郎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 别人还好,杨元鼎自己乐了,居然调侃起自己来:“成为方圆百里,东京闻名的养猪专业户吗?” 他自己嘎吱嘎吱笑出声。 杨县令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眼前一黑,又想动手了。 周氏也捂住了胸口。 杨氏兄弟表情微妙,看上去一点不想要这样一个“养猪专业户弟弟”。 张司九则是目瞪口呆:这位老乡,你可真是擅长在挨打线上来回蹦迪啊! 徐氏本来也差点笑,不过总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忍住了,顺带还瞪了咧嘴傻笑的丈夫一眼。 接着,杨县令显然是不想和儿子多待了,干脆看向了张小山:“不如你带我去你家田地看看?我还有些疑惑,想请你与我解答一二。” 周氏则是去和杨氏,徐氏说话,问起来的也都是家里的一些琐事,或是县里的一些情况。 显然,这对夫妻两,今日是打定主意下乡调查了。 张司九就负责指挥小松和小柏去地里摘几根嫩黄瓜来招待客人—— 然后成功的带着杨氏三兄弟去体验菜园采摘项目。 显然,东京长大的公子哥儿们,对这种体验感觉新奇无比。 几人一人摘了两根黄瓜,有老的,有嫩的,三人最后还不顾及兄弟情义的攀比了一番。 张司九在旁边静静的围观,倒是觉得他们兄弟感情真的很好。 反正,等杨县令回来时候,张司九已经挑了两根嫩黄瓜切成了小条,装在盘子里,送上去给他们解渴了。 至于杨元鼎,则是带着自家两个哥哥,人手一根,直接啃。 两个大杨还啃得风度翩翩,斯文秀气,而杨元鼎,则是……很接地气。 杨县令看得又是一阵头疼。 周氏揉了几次太阳穴。 张司九悄悄地去屋里把冰糖钱拿出来,然后悄悄地递给了杨元鼎:“这是冰糖钱。” 那一大串钱,足足是有一百六十个。 用绳子穿着,沉甸甸的一大串。 杨元鼎也不推辞,直接接过去,然后往怀里这么一揣——以至于怀里当时就鼓鼓囊囊一大团,明显得不得了。 他收了收腰带,显然也觉得太沉了,不过,他更关心张司九赚钱的事情:“怎样?赚够了钱没有?没亏本吧?” 张司九摇头:“赚了一点,但还是不够。好在我二婶已经决定拿出二叔挣的钱,一起修猪圈了。” 她真心实意跟杨元鼎道谢:“谢谢你想那么周全。” 杨元鼎摆摆手:“这有什么?既然都是朋友了,我们互相帮忙,难道不应该吗?你看你也不是在帮我?” 张司九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没帮到杨元鼎过。 于是,她真心建议:“我还是建议你考虑一下手术。或者我帮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手术的必要。你也不用怕尴尬,我就是个大夫——” 杨元鼎双腿一紧,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头摇成拨浪鼓:“不必了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他甚至很害怕张司九再提起这件事情,干脆将话说死了:“我感觉挺正常的!以后别再提起这个事情了!在提我可跟你急啊!” 张司九默默地闭上嘴,长叹一声:但愿是真的很正常吧! 杨县令他们在傍晚时候提出了告辞。 期间连里正都过来了。 临走时候,杨县令看一眼张小山,笑道:“衙门里如今还缺人手,你忙完农忙这个事情,就去衙门说一声。虽然工钱不高,但比打零工强些。” 张小山整个人懵住。 还是里正和徐氏先后提醒张小山,他这才想起谢恩。 张司九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元鼎:你提的? 杨元鼎微微摇头,看一眼杨县令:谁知道老头子怎么想? 杨县令也没有久留,很快离去。 但是,张家所有人却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就连里正也拍着张小山肩膀说道:“好好干,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张小山咧着嘴,傻傻点头。 而回去路上,杨元鼎也问了杨县令这么一个问题:“爹,你为啥要帮司九叔叔找工作?”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如果是正常情况,张小山这样老实木讷的农民,是根本不可能有这样机会的。 杨县令斜睨小儿子一眼:“只有你知道知恩图报?难道我与你娘就不知了?人家救了你,难道我们真的就一点不表示?” 章节目录 第65章 越来越好 杨元鼎听到这个话,愣了一下,才笑逐颜开:“还是爹高明!这可是真的报恩了。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啊!” 衙门当衙役,虽说不算是当官,但好歹也是个正式工作了。而且是体面的正式工作。 虽然工钱不高,但是一些别的收入却不少的。 比如,乡绅们一年的“捐赠”,“节礼”。 那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而且现在这个社会环境下,在衙门工作,那以后可真是没人敢欺负张家了。 杨元鼎这么一恭维,杨县令霎时冷哼一声:“你还嫩着呢!” 周氏也是浅笑道:“但也不全是我们的意思。主要还是张家人自己争气。那张小山,虽然太老实,但踏实肯干,脾性也好,放在衙门里,也不怕他胡作非为。他那媳妇也是个能干又本分的。最关键的是九娘,小小年纪,我看着都心疼——” 想到张司九的处境,周氏是实打实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张家人能想明白这是九娘带给他们的福气,将来对九娘好一些。” 对于张司九的未来,没有人比杨元鼎更有信心:“司九将来肯定会惊艳所有人的!她那么厉害!” 这一点,倒是难得让杨家所有人都赞同了。 这么冷眼看来,张司九那孩子,只要不长歪了,那将来必定是过得不会差。 但是杨元鼎那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杨元峰忍不住打击一下自家弟弟:“三郎,人家九娘那么厉害,你却成天不务正业,难道就不羞愧?” 杨元璋微微颔首,显然很赞同二弟的说法。 杨县令更是长吁短叹扭头看向周氏:“你说,咱们家三郎和九娘换一下多好?要不,咱们再生一个?” 周氏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悄悄掐住了杨县令后腰:“你当你还年轻?” 三兄弟面对爹娘的私房事,一个个左顾右盼,假装没听见也没看见,可实际上,一个个脑袋上都像是安装了天线:生妹妹啊……也不是不是可以…… 杨元鼎甚至想了想:急诊科管生孩子吗?司九她会接生的吧? 这个问题,他第二天就忍不住过来请教了张司九。 张司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氏:“你娘怀孕了?那可是高龄产妇,有点危险啊!” 杨元鼎摇头:“还没怀上,但我看他们好像有这个打算。” 张司九沉吟片刻,认真建议:“你要不然还是回去撒泼打滚一下,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把。伯母这个年级,怀孕风险太大了。即便是有各种产检的仪器辅助,有最新的医疗设备,手术设备,我都不建议她再怀孕了。” 杨元鼎一惊:“这么危险吗?” 张司九点头:“生孩子本身不算危险,主要是高龄产妇,容易发生危险。而且一旦发生,就很容易出大问题。实在是想要孩子,考虑领养,或者让你大哥考虑早点生孩子。” 杨元鼎思考了一下:“实在不行,就让我爹纳妾吧。” 张司九严肃摇头:“不行,男人年纪大了,质量就不行了。也一样风险很大。”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着抱孙子。 杨元鼎唏嘘:“看来不仅创业要趁早,生娃也要趁早啊!” 张司九点头,“站在医生的角度来说,抛开各种问题不谈,只说生育本身对身体的影响,以及生育的质量,那肯定是什么事情都有最合适的年龄阶段。” 只不过最终决定什么时候生孩子,还是应当结合自身的经济条件,身体条件,婚姻条件。 两人在这里严肃的说了半天话,远处的徐氏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就是被他们那副肃穆的样子给逗笑了:“这是说什么呢?倒像是说什么大事。” 杨元鼎随口胡诌:“我在问司九什么时候修猪圈。” 这个问题,徐氏那可比张司九更清楚:“今天已经去买木料找稻草了,下午就砍竹子,应该后日就动工。” “那我也来帮忙。”杨元鼎摩拳擦掌,一脸亢奋。 张司九合理怀疑他并不是真的想帮忙,而是单纯的因为没见过农村修猪圈。 但是她没戳穿他。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有点儿亢奋:嗯,第一次见识,总归是有点激动。想看。 修猪圈的准备工作其实做得挺快的。 木料,垒墙的土,还有稻草,糯米,竹子,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但即便如此,动工的日子,也是徐氏特地花了十个鸡蛋去找人算了算的。就连方位都是算过的。 那十个鸡蛋,让张司九十分的心疼。也十分的羡慕:什么时候,我才能这么挣钱呢! 来帮忙的人,除了和张小山要好的二狗爹,还有就是李家婶娘父子两个。 听说他们要修猪圈,李大爹带着儿子李壮牛就主动帮忙来了。 来了不说,还怪他们不去叫他们,是看不起他们。 徐氏最后还不得不连忙解释,说是怕麻烦了他们,所以才不好意思去叫。 在这一番的“吵架”当中,张司九深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远亲不如紧邻。 二狗爹和张小山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邻居,只不过二狗爹分家后,修的房子稍微远了一点,离他们这边有了一段距离,所以平时来往才少一点。 但和李家,完全就是近邻了。走路也就三五分钟的距离。跑快一点,三五分钟都要不了。 不过因为临时多了两个人来帮忙,虽然工期是可以大大的缩短了,但……很显然一开始准备的饭菜也不够了。 于是徐氏赶紧又去定一条鱼,多买一个豆腐,去菜园子里多摘了菜。 但是做这一切时候,徐氏脸上喜气洋洋的,一点不心疼——谁家干活要是主动有人帮忙,那就说明了这家人人缘好!那说出去,都是可以挺胸抬头的! 张司九在这种氛围下,脸上笑容也没落下来过。 而杨元鼎来的时候,带来的东西,却让张司九更加惊喜了。 他带来了一份礼物,是一只奇形怪状的陶盆。 张司九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个典型的蹲便器!虽然形状还是不太像,但那个功效肯定不会错! 杨元鼎气喘吁吁地坐下,让家丁帮忙把陶盆放下,而后才对张司九抱怨:“定做陶瓷的来不及了,我只好定了个陶的。虽然不够光滑,但比起泥巴的,还是要好很多。” 他苦笑一声:“猪圈地面这个,我实在是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张司九却已经很满意:“你做得已经太多太好了。” 章节目录 第66章 破土动工 这年头,修房子这种事情,完全是体现了劳动人民智慧的。 砖太贵,所以,就用黄泥来砌墙。 但是黄泥的墙是很容易塌的,因此,他们就用糯米熬出浓浓的米浆用来调泥。 又将柔韧的稻草混合进去搅拌,直到那些泥变得粘稠,几乎搅拌不动,这才开始砌墙。 砌墙之前,也是要挖地基的。地基里还会将承重的木头柱子打桩定好位置,然后就开始倒土筑墙。 那泥巴虽然是和过的,但并不会流动,基本上已经处于半凝固状态,一铲一铲的墙泥这么倒进去,将它们推平,填满地基不说,还要用木棍先戳一遍,确保里头没有空心的地方后,这才拿铲子一点点拍平整。 糯米的粘性,加上稻草纤维的牵拉力,使得这些黄泥格外的凝聚。 地基填满后,地面上的部分,就要借助到木板。 两片木板形成了一个空间,正好往里头填泥巴。 然后又是排空气,敲打凝实—— 就这么一遍遍的重复着,渐渐地,整个墙体就有了雏形。 不过,现在肯定是不够牢固的,得晾上个几天,等到彻底干透,那么就算淋雨都不怕。 第一天下来,四个猪圈加上一个茅厕的墙体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雏形。 茅厕在中间位置,两侧墙壁大概有个两米高。 而两边就是各自两个猪圈。 两边猪圈最外侧两堵墙,也有两米左右高。 但两个猪圈之间的那堵墙,就只修个一米左右。 只要能防止猪串门就行了。 至于靠外那一排墙,也只有一米左右,并且每个猪圈留下一个小门的位置,方便让猪和人进出。 张司九看着那个雏形,心里说不自豪那是假的。 毕竟,修猪圈的钱,差不多她出了一半呢! 墙还需要晾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正好就去挖后头的茅坑,以及去用竹条编麦草屋管够,但肯定能解馋。 徐氏第一筷子蒜泥白肉给了杨氏,第二筷子就给了张司九,而且是结结实实一筷子:“九娘太瘦了,多吃点。” 这话只是说给杨氏听地。 实际上,徐氏是心疼这么一段时间张司九每日去摆摊卖水赚钱的辛苦。 然后,徐氏又给两个儿子一人夹了菜。夸奖道:“小松小柏最近都乖得很,该表扬。” 两个小家伙每天放鸭子,挖茅根,掏螺丝,抓小虾,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而且确实也给家里帮了不少忙。 那些新买的小鸭子都眼瞧着长大了一点。 小松挺起胸膛,喜滋滋的吹牛:“这算啥?娘你还有啥活,只管说!” 小柏也跟着附和:“只管说!”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但凡有个幼儿园文凭,两人都不至于这么好满足啊! 不过,这样的孩子,真的也是很讨人喜欢。 杨氏还是有些心疼钱的:“好好地修猪圈干啥?就算是杨县令的意思,也没必要把家里钱都花了……” 徐氏拦住杨氏:“娘,咱们家光靠种地,哪能缓的过来?多养两头猪,伺候好了,一年也能存下钱呢。家里孩子都还小,地里活也帮不上,但是让他们去打猪草不是正好?” 这还真是徐氏深思熟虑的结果。 张司九想趁热打铁:“等挣了钱,送小松和小柏去读书认字。就算读不出来,考不了状元,将来做个账房先生,也好过在家里种地。” 时下农人的辛苦,那是真的不是人能想象的。 而且但凡天不好,收成差了,那饿死人也是常有的。 在张司九看来,想要致富,还是应该少生孩子多读书。 杨氏一惊,“读书?” 徐氏也一愣,看着张司九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确是看着杨元鼎,心里动过这个念头。可是她知道家里的情况,也知道肯定供不出读书人,所以最后又把念头压下去。 但让人惊讶的是,她自己都压下去了,可张司九却这样理所当然的提出来了。 杨氏有些恼张司九:“天上一句地下一句,你晓得念书要花好多钱?” 这样说出来,万一小松小柏动了心,可家里供不起,那不是给大人找麻烦吗? 张司九平静的和杨氏对视:“我知道读书要花很多钱。但是奶奶知道吗,读过书的人,一个月挣的钱,又比普通人多多少?如果考上举人,那更是一下子就完全不同了。” 考上举人,那就意味着真正的靠着读书开始赚钱了。 朝廷会发钱,乡绅们还会赞助,关键是,州府还有奖金! 不仅仅如此,只要当上考过了秀才,甚至连家里的赋税都可以免去! 那都是读书能带来的红利!比起做生意,甚至都还要划算一些! 章节目录 第67章 口出狂言 最后,张司九甚至这么说了句:“反正我肯定要挣钱,供小松小柏读书的。哪怕就只是能认字,也必须送!人这一辈子,不能当睁眼瞎!” 读书,不仅是能够改变命运。 最重要的是,认识字,能看得懂书,才能真正的,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不仅是拓宽眼界,更能让人明白许多道理,懂得许多知识。 这句话,直接就惊住了杨氏。 杨氏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觉得有些茫然。 毕竟如果张司九真是老二家两口子生的,向着亲弟弟很正常,可…… 徐氏也惊讶极了。 张司九对小南瓜掏心掏肺,那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妹。可对小松小柏…… 徐氏迟疑了一下,道:“九娘,你还小,不知道读书要花多少钱。咱们家真是供不起。,应一声后低头吃饭。 小松却好像坐不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好像屁股底下长了针。 至于小柏——他还太小,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到底是在说什么东西。不过气氛变化让他感觉自己应该乖一点,不然很可能要吃竹笋炒肉。所以他埋头吃饭,连筷子都比以前用得好。 徐氏瞪了小松一眼,小松也不敢再抬头,乖乖吃饭。 唯一吃不下去的,是杨氏。 杨氏还没缓过神来。 她看看徐氏,又看看张司九,心里一片复杂。但也同样是被触动得厉害。 读书。 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村里几个数一数二人家才有过的事情。她从来没想过。 但变成读书人后,受人尊敬,家里也跟着不一样的情况,杨氏却见过的。 想到小松将来也可以穿读书人才穿的长袍,她心里有点儿发热——如果真是那样,就太好了。 直到大家都说吃饱了,杨氏才回过神来,她看一眼张司九,忽然就明白了徐氏之前为什么对张司九的话,那么听得进去。 这孩子聪明,而且是聪明到了正路上。 杨氏眼眶一热,想起了自己大儿子:如果老大知道九娘变成了这样,不知道该高兴成啥样呢。 她不想叫人看见自己哭,就摆摆手:“行了,你们去送小南瓜吃奶,我收拾桌子洗碗。” 徐氏有点不放心:“要不还是等我回来——” “我是人老眼花了,但还不至于连这点活都干不了!”杨氏板着脸,不太高兴的说了句重话。 徐氏不敢再争,就让小松小柏乖乖给杨氏打下手,自己带着张司九出门了。 张司九提着篮子,她抱着小南瓜。 时下还没黑透,天边上还能看见金红色的云。风吹过时候,田里的谷穗就吹得沙沙作响。 谷穗已经开始饱满下垂,而且渐渐的退去那种青色,颜色变浅,变黄,一切都在预示着接下来马上要进入农忙时节。 徐氏叹了一口气:“九娘,家里要供小松小柏读书,怕是咱们会过得更苦的。” “吃苦不怕。”张司九笑笑:“但都是有头的。熬过去,一切都会更好。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个人,难道还供不起三个孩子?” 是的,小南瓜将来肯定也是要读书的。 徐氏关注到的重点却不在这个上头。 她听到的是“三个孩子”。 哪三个呢?小松,小柏,小南瓜。 没有张司九她自己。 徐氏眼眶一下红了,要不是抱着小南瓜,她是真想摸一摸张司九的头。 她看一眼张司九,纠正她:“你也还小呢。就算是当大姐,也不能算大人。别什么都想着弟弟妹妹们。” 张司九:唔,这其实就是误会了。我真的是大人了。真的。虽然身体年龄只有八岁,但是我心理年龄二十八岁还要多! 不过,这话没法说,张司九只能心里默默地纠正一下后,嘴上从善如流答应了:“放心吧二婶,我肯定不会亏待我自己。我也要读书的,不过没必要去学堂。我我也不考科举。” 就跟杨元鼎说的,一把年纪再去参加高考,不仅没有了那个单纯的心态,也实在是静不下心复习了。 还是认认字就行了。 张司九笑着说道:“元鼎会教我认字的。以后我还要跟他借书看。” 她顿了顿,轻声跟徐氏说起自己的抱负:“而且,我想当大夫。二婶,我要当整个大宋都有名的女大夫!” 徐氏再一次被惊住了—— 以至于她差点一个踉跄,不得不住了脚,仔细砖头去看张司九。 她有点茫然:为什么九娘脑子里这么多我想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听都没听过,更不要说做了! 张司九歪头:“二婶?怎么了?” 难道这个话说得太夸张了,所以给人吓住了? 嗯……要不下次再委婉点?可是我这不是想说说程万里的事情吗!刚起了头呢才! 章节目录 第68章 惊吓 事实证明,家里孩子太有主意,带来的也不一定是惊喜。 而很有可能是惊吓。 反正徐氏好久没缓过来。 她没想到,自家九娘梦想这么地远大。 还整个大宋都有名的。 听起来,好像比考状元也差不多了…… 她看张司九。 张司九也看她。 徐氏嘴唇动了动,最后干巴巴挤出来一句:“是吗?那……也挺好的。”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九娘,当大夫,可能不是那么好当的。” 就算送去当学徒,人家也只要男娃啊! 徐氏开始忧虑了。 张司九轻描淡写道:“哦,二婶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人教我了。之前在渡口碰上的。” 徐氏:!!! 惊疑不定片刻后,徐氏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九娘,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信的!那些拍花子花言巧语厉害着呢!而且,还有些人,专门骗女娃……”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徐氏竟然想到了那个方面去。 她竭力想要挽回程万里的形象:“他真是个大夫,叫程万里,在县城还有医馆呢。我长得不好看,也没钱,他骗我也没用啊。” “可他为啥要教你呢!”徐氏脱口而出,总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对劲。 张司九不好搬出世外高人在自家喝水的理由了,一时之间就发现:嗯,好像真的没有很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呢。 她干笑一声;“也许是看我特别有天赋,还诚心诚意想学医吧。” 徐氏脸上霎时露出“这绝对是个坏人”的表情。 张司九赶忙从别的地方说服徐氏:“不过,我们见面都在渡口,人都挺多的,他三天来一次,要不然,下次我叫他上家里来吧?二婶也帮我看看?” 说再多,不如让徐氏亲眼看看。 在徐氏眼皮子底下,既过了明路,而且也为将来做好了铺垫。 就连程万里来教课,也方便了。 徐氏有些迟疑,总觉得这是把坏人招进了家门。 张司九再一次表明自己的心意:“二婶,我真的很想学医。我想当大夫。” 徐氏对上张司九的眼睛,心中一软,当时就没那么坚决了。 但她也有点疑惑:“我以为你是想做生意的。”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做生意赚钱只是为了赚钱改善生活?可是不缺钱了,不就该干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 这个话太有道理,徐氏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完全没有可以反驳的点。 她甚至觉得,好像真的就是该这样:都不缺钱了,那肯定是想干啥就干啥嘛! 徐氏这下终于松了口:“那行吧。我先看看。不过说好了,如果我觉得不行,九娘你就不许和人接触来往了。万一真碰见坏人,那可真要出大事!” 她甚至还想吓唬一下张司九:“把你带去卖了,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们了!永远都回不了家!还要被打!吃不饱,穿不暖!还跑不掉!” 张司九:……唔,听起来很具有恐吓的力度。 她点点头,故作严肃:“二婶放心吧,我肯定听话!” 不过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让程万里更配合了——嗯,如果程万里拿不下二婶,那肯定是程万里的问题。 程万里这个时候正在熬药。 冷不丁的就连着打了个两个喷嚏。 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齐大夫听见动静,诧异的从屋里探出身子来:“师弟,你这是病了?要不——” 程万里揉了揉鼻子,也纳闷:“没病啊。怎么忽然就打喷嚏了?” 齐大夫一听这话,顿时开始挤眉弄眼,就是肉都挤在一起,多少显得有点猥琐:“你是不是最近碰见了什么小娘子问诊,然后——嘿嘿嘿,人家说有人惦记念叨,就会打喷嚏!” 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至今还不想续弦!一把年纪了,别说孩子,连个媳妇都没有! 程万里无言的看着师兄,摆摆手:“师兄莫要再说了!” 最近小娘子就遇到一个,才八岁。 而且还…… 想到张司九,程万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长叹一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啊!什么叫祖师爷追着给饭碗?这就是啊! 说羡慕都说累了。 已经变成了害怕了:总感觉,有一点要被嫌弃的。 程万里郁闷了,直接自闭,不再理会齐大夫。 齐大夫看着他这个状态,心中一惊:这个情况不对啊!难道真被自己说中了! 他已经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而另外一头,张司九和徐氏已经到了李家。 李家婶娘正做饭呢。 张司九把篮子送到厨房,只看了一眼,就赶紧退出来了——不得不说,穿越过来遇到徐氏,真是的超级大的福气了!要是到了李家,这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陷入吃不饱的困境中了! 青菜不知道怎么煮的,看起来一点不水灵,干不说,还不绿,让人感觉看一眼都没了什么食欲。 肉片汤里肉倒是不少,可是……看一眼就知道,那肉肯定是又老又柴。 唯一看上去正常的,就是米饭。 张司九心里生出了巨大的同情:感觉李家小婶这个月子太受罪了。 李家小婶看见徐氏和张司九,也像是看到了救星。 那眼巴巴的目光,就差化为实质性几个大字:带吃的了吗? 张司九赶紧道:“二婶今天炖了鱼,可好吃了。里面豆腐又嫩又鲜。二婶给小婶娘带了一碗。小婶娘别嫌弃。” 李家小婶连忙道:“徐嫂子做饭好吃哩!我喜欢得很!” 徐氏笑道:“喜欢就好,喜欢我明天还做。” 说着话,李家婶娘端着个小木桌子过来了,让李家小婶在床上吃饭。 李家小婶看着那一碗豆腐鱼汤,感觉有点眼冒绿光。 李家婶娘热情招呼徐氏和张司九:“一起再吃点?我做了不少呢!” 徐氏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吃了才过来的!你们快吃。说起来,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要不是大爹他们两个,我们这个还得忙活好多天!现在倒好,要不了两天估计都完事儿了!” 可不是么?就等明天直接上梁,然后把屋顶弄好了,就算完工。 再晾个几天,猪就可以放进去了! 徐氏是真的感激李家婶娘。 李家婶娘提起这个事情还有些气恼:“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叫我们!是不是觉得咱们两家不够亲!” 章节目录 第69章 不理解 张司九看着徐氏和李家婶娘来回的扯皮,简直是笑得不行——这种场面,看多少次,都还是觉得有意思! 李家小婶则是风卷残云一样,把那一大碗的豆腐鱼汤就着米饭吃了。 吃完了,她就认真喂小南瓜。 小南瓜现在已经又大了一圈,白白嫩嫩,小体格快要赶上铁蛋了——但张司九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黑色显瘦,白色显胖的缘故。 反正,只要是两人摆在一起,感觉小南瓜真的是个发面小馒头一样,又白又喧腾,让人想啃一口。 铁蛋嘛…… 嗯,作为亲娘,李家小婶都有点嫌弃。 小南瓜现在吃奶格外凶狠,她和铁蛋一人一边,两人互相还要打架——是的,打架。两只小奶爪子不停地你抓我,我推你,然后小脚还不停地蹬。 张司九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就是典型的喧宾夺主了。 不过,李家小婶也不在意。她奶水很足,而且铁蛋随时在她身边,饿了就吃,饿了就吃,比起小南瓜那是半点也不吃亏的。 这头李家小婶喂奶,那头李家婶娘终于问起了张家修猪圈的事情:“你们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起屋了?” “不是屋,是猪圈。”徐氏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反正这个事情,大家很快也就都知道了。 不过她还是说得好听些:“有人专门给我们画的样子,说是这样方便些。婶子也知道我们家情况,我想多抱几头猪,那肯定是得想办法弄一个猪圈。不然猪容易打架的。” 对于张家的情况,李家婶娘的确是很清楚,也知道他们家肯定只有缺钱的——但是她仍旧觉得,哪怕是为了养猪,这个钱也花得不值当的。 几头猪而已,哪里值得专门修房子住? 徐氏知道李家婶娘怎么想,就笑呵呵道:“不算起房子,只是弄两个棚子。好歹遮风挡雨些。” 她热情邀请李家婶娘:“到时候弄好了,婶子来看看。要是觉得方便,也做一个!我让小山来帮忙!” 别的不说,那个厕所,真的是看着就方便。 徐氏今天看了好几遍,发现到时候上茅坑,只有那么方便了!而且两边都是实打实的土,就那么一条壕沟,就连小柏都掉不进去!多安全! 再听了杨元鼎说,还可以上完厕所,把厕所冲一冲,干净还不臭,她就更觉得这个钱花得值了。 徐氏爱干净,家里收拾得干净妥帖,可猪圈和茅坑,那是没办法——她也真的觉得埋汰了些。 对于徐氏的热情,李家婶娘还真生了几分好奇心,打算到时候去看看。 看看究竟那钱是不是白花了! 等小南瓜吃完奶,张司九和徐氏带着她回家,路上还碰见了李大爹父子两。两人吃得红光满面,心满意足的,又跟徐氏寒暄两句,这才各自分开。 回了家,张小山已经和杨氏一起把桌子收拾好了,碗筷都洗了。 忙碌一天,大家也是真的劳累,徐氏张罗张罗,就各自洗澡睡觉。 张司九洗漱完了,却并不着急睡觉。 而是拿出了小竹片,将上面的药材挨个儿复习一遍。 这些小竹片都是她自己劈的,每一片很薄,二指宽,大概两三毫米厚,干透之后就是米白色。 用细细的黑炭笔写字,就很合适。 唯一不好的是,特别容易磨花掉。 这让张司九不由自主的十分想念铅笔。 甚至忍不住的做了一只鸭毛笔——家里没养鹅,只好用鸭毛替代一下。 拔了鸭子翅膀上最硬的一根翎毛,将毛管给弄成中空,就可以沾着锅底灰水写东西了。虽然每次出的水简直多到泛滥,但是比黑炭又好用一点。 好在只需要写上关键词就行了。 不然张司九还真没法。 如今,张司九已经学了四十种草药,加起来足足的四十片竹片。 张司九每天都复习,早上一遍,中午一遍,晚上一遍,从来不间断。 背诵就得这样,经常复习,经常反复朗诵,把关键词记得牢牢地,才不会忘。 这是张司九学医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医学各种专业名词太多,一但背诵上出了问题,考试时候绝对变成大型撞头现场。 直到复习完了,张司九这才心满意足把竹片整整齐齐收起来,再上床睡觉。 再过一段时间,张司九打算弄点细绳子,把这些竹片全部穿起来,挂在房梁上!这样随时都能看,还不用担心收拾过程中,将字给弄花了! 在那之前,得先将认字过了明路。 第二天,杨元鼎一大早就来了,还带来了笔墨纸砚。 不过,张司九没用,直接拉他到了一个沙坑前——对,沙坑。连沙盘她都舍不得做,直接挖了个坑,然后去河边挖了点干净河沙。 然后随便折了一根竹条,就算是笔了。 这个沙坑,可以用来教学,可以用来练字。 杨元鼎还从未见过如此古老简陋的学习场所,呆愣了足足三秒钟,然后他就瞪圆了眼睛:“好家伙,只要思想不滑坡,果然办法总比困难多!” 然后围着那沙坑转了好几圈,饶有兴趣的样子,简直是让人无言。 最后,杨元鼎兴匆匆的说了句:“司九,你有没有见过广场上练字的老大爷?” 张司九瞬间想起来了。 那些大爷们,一个个字还写得不错。提着个扫把一样的笔,沾了点清水,就在地面上写字。 然后等自然干掉,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纯粹的节约和炫技! 杨元鼎摩挲下巴:“回头我也去整一个怎么样?” 张司九沉吟片刻,最后选择给他加油:“那你努力。要真成了,该节约多少钱!” 但是内心,她知道这个事情大概率不会成:地面足够大,是可以这么干,但是……那么大一块地面,怕是要不老少钱。 而且,也没办法人手一块地。 做出来了,也就是个打卡圣地…… 不过,他那么热情勃发,张司九就不想给他泼凉水了。 杨元鼎展望完了未来,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教学。 章节目录 第70章 混合肥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是从百家姓开始认起字来。 杨元鼎尴尬的跟张司九道:“繁体字太多了,跟咱们学的很多都不一样。我最近也在恶补,就这个好学一点。” 张司九默然点头。 这一次,她对杨元鼎是感同身受的。 怎么说呢,繁体字和简体字之间的区别,就像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区别。 看着那些繁体字,张司九感觉自己脑袋都疼了。 将自己认识的字都跟张司九说了之后,杨元鼎就去教小松小柏了。 教他们就容易了,直接人,天,木开始教。 两个小萝卜头学得很认真。 就是照着葫芦画瓢的时候,小松还行,小柏就完全不行了。 不过,张司九半点不奇怪:三岁多的小萝卜头,学写字还早了点。反正就只能算是个凑数的。 杨元鼎也不着急,教了两遍后就和张司九去看修猪圈了。 不得不说,张司九发现他对修建好像格外感兴趣:大概这就是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吧? 杨元鼎津津有味看着,遇到感兴趣的,还要凑近看看,再问上几句。 张司九对建筑不感兴趣,她低头继续看书,艰难的辨认和熟悉每一个繁体字。 只不过看到了最后,她深深地理解了杨元鼎不想走科举路的心情:人家看卷子都能比他们快!怎么比? 鉴于人多的缘故,最粗壮的房梁放上去后,整个活儿一下就快了。 铺完了龙骨一样的人字出口,徐氏就同意了:“对对对,九娘去!说起来,这个猪圈还有九娘的一些呢!” 当着外人面,她不好说猪圈钱有一半都是张司九赚来的。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骄傲的提了。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认真算账! 她干笑一声,推给了张小山:“二叔辛苦,二叔又是一家之主,二叔去。” 这次,所有人都没意见了——反正只要开了头,那后头谁去都一样! 于是,张小山最后顶着异常庄重的表情,一步步的郑重的走向了大宋第一潮的厕所。 杨元鼎悄悄在张司九耳边念叨:“这一步的跨出,代表着中华民族厕所历史性的进步和改变!” “这一步的跨出,二叔也算成了史上第一人!” “这一步的跨出,彻底标志着我们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张司九忍不住转过头看他,幽幽反问:“一个再也不会从木板上掉进厕所的时代?随便蹲也不怕被体重限制的时代?” 杨元鼎“嘿嘿”一笑:“一个人猪混合使用茅坑的时代。这就是传说中的混合肥啊!” 张司九彻底无言的同时,也算是彻底被杨元鼎的脑回路打败了。 竟……很符合标题的样子。 这一天,张司九家的新厕所很忙。 甚至于第二天更加忙。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厕所,让她家变成了网红打卡点。 全村的人,都跑来打卡了。 以至于,仅仅两天时间,加上冲厕所的水,茅坑底部已经浅浅的有了一层。 就连那个脚踩的位置,甚至都有点微微凹陷:毕竟泥巴还没全干。它却已经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如果这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么到了猪圈彻底晾干,家里那两只猪乔迁新居的那一天,张司九的家里,简直是里三层外三层。 头一次,张司九明白了大院子的好处——这但凡院子小一点,都站不下这么多人啊! 她默默地想:这两个猪,也算是有生之年,当了一把明星猪。 章节目录 第71章 人见人爱 不过,这么一围观,大家倒是都发现了胖墩的与众不同来。 毕竟,大家都没见过如此胖的小猪。 胖到了什么程度呢?那小肚子都快和腿一样长,走路都带甩的。 那只半大的猪明显是更矫健活泼,被驱赶时候,甚至也不听话,一直尝试左右冲撞,好突出重围。 但是胖墩就完全不同了。 胖墩也反抗。 但它的反抗,是不走。 勉强走了一段路,它就吭哧带喘的,最后干脆一屁股坐下了,黑溜溜的眼睛看向徐氏,一张猪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我不走了”四个大字。 这是通体黢黑的小胖猪,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萌萌哒和人性化。 张司九迟疑地想:它怕不是还想徐氏抱它? 事实上,最后徐氏真的上了手。直接不耐烦的将胖墩抱起来,吃力的送进了猪圈里。 那猪圈门,是张小山用木头做的,猪进去后,直接就可以关上,加个门别子,还挺结实。 不过,张司九严重怀疑,就算是糊个纸,胖墩也不会去试图撞一撞。 毕竟胖墩进去后,四下里看了看,就往那干草堆上去了,紧接着就哼唧一声沉重的躺下,仿佛多一秒钟,那四个小蹄子都再也承受不了。 就这,它还累得只喘气。 张司九沉默的看着它,总觉得它可能连过年都撑不到。 而此时此刻,大家已经开始纷纷打听起了胖墩是在哪里买的:“这个猪看着就长肉啊!” 是的,大家都觉得是种的问题。 只有张司九深深地明白,那是因为胖墩猪生已经失去了某些东西的缘故。 徐氏光是给众人解释胖墩的来历,就已经口干舌燥,感觉身体被掏空。 但在人群散去之后,她仍旧不舍得一屁股瘫坐在那儿休息,而是来来回回的巡视这几间猪圈,眉梢眼角都是喜滋滋的形状。 张司九太明白此时此刻,徐氏内心的感受。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这个猪圈,是她看着从无到有,一点点建设起来,那种成就感,满足感,简直是让人难以平复。 她敢打赌,这辈子她都会记得这几间猪圈。 最后,如果不是张司九拦着,徐氏甚至想端着碗坐在猪圈边上吃——这几间新猪圈,俨然成了徐氏的心头宝。 当然,这几间猪圈,也彻底掏空了张家的家底子。 因为不想太凑合,所以最后开销比之前计划的还是要多用出了一些。 徐氏开始发愁了。 眼看着秋收完了一天天就冷了,到时候…… 张司九就是这个时候跟徐氏提了要不等秋收后做一点小生意这个事情。 徐氏没犹豫:“行,等秋收之后咱们试试!” 而张司九则是这么打算的:“趁着天还热,我想进城里去卖饮子。不过,也不一定能成,我得先找个地方摆摊。” 徐氏一愣,下意识的反对:“不行,这个事情绝对不行!你在村头卖就算了,好歹都是熟人,出点啥事儿喊一声,人都来了。可城里不一样。” 张司九再怎么能干聪明,也才不到九岁! 不过,对于徐氏的反对,张司九当然是早就料到了。因此立刻掏出缓兵之计:“也不一定行,再说了,我肯定一个人干不了,到时候二婶肯定要接送我,我就负责看摊。而且,杨元鼎也会帮忙的。他是杨县令的儿子,在县城谁敢动他?” 虽然这个有利用身份的嫌疑。但这本身也是资源的一种。 合理且高效利用身边资源,这是张医生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张司九面对徐氏的迟疑,再抛出一句:“我先去找地方,地方也不一定能找到。找到了,二婶觉得行,咱们再来弄!” 她就差举起手来说自己是乖孩子,保证听话了。 徐氏这才答应了。 张司九已经盘算好了,明天上午去一趟县城,正好卖点木耳。 是的,张司九让张小山帮忙拖回来的那一段朽掉的桑木,在小松和小柏每天“洒水”的殷勤照料下,每天都能长出好多黑色的小耳朵。 张司九每天摘上一点,每天摘上一点,这么半个月以来,晒干了后的木耳,也积攒了好几两。 拿去卖,张司九估计这又是一百来个钱的进账。 现在的张司九,很热衷于赚钱。 不过第二天,张司九没去成。 因为招银没出来找她一起割猪草。 本来张司九觉得招银应该是有事儿耽误了,可直到她割了草回来,招银也没出现过。 这不合理。 从招银拿到了第一个铜钱开始,每天招银都会精神抖擞的兴匆匆跑来找她,等着听今天干什么。 可招银不仅没来,而且是整个人都没了消息。 张司九只犹豫了一秒钟,放下背篓后,就直接去了招银家门口。 但她没进去,只敲了敲门。 招银她娘忌讳张家这个事情,所以张司九笃定招银娘肯定不会待见自己。贸然进去,恐怕最后这个不痛快要落在招银的身上。 招银的妹妹很快探出头来,才六岁,脑袋大,四肢细,面黄肌瘦,细脚伶仃的样子,总让人忍不住想起外星人。 说实话,这个就是典型的营养不良,加上确实体质不够强造成的。 招银和这个小女孩,根本都不像是两姐妹。 招银妹妹也认识张司九,看见张司九,脸色一变,随后心虚的往后看一眼,才敢悄悄跟张司九说了一句话:“你别来了。大姐都快被打死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惶恐,说完之后就赶紧进去了。还把门关上。 那架势,倒像是张司九是个什么要命的病毒,沾上就得死,不死也要掉层皮。 张司九却没工夫去想这个。 她只听见了那句:招银要被打死了。 但对方是小孩子,张司九不敢确定这个话是不是带了夸张。 她想了想,离开了大门口,而是围着招银家慢慢转圈,仔细听里头的动静。 诚然,这个年头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 张司九很快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那是叫骂声,还有小声的哭声。 张司九几乎立刻就听出来:那是招银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72章 没有道理 张司九听到招银的哭声,就知道招银肯定是挨打了。 而且肯定被打很惨。 怎么说呢,认识这么久,张司九都没听过招银哭。 招银骨子里,还是个韧性很强的人。 张司九听了大概有两分钟,大概听到了几个词,但更多都是骂得很难听的话。 招银什么话也没有,只剩下哭。 张司九不敢再耽误,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招银! 可是怎么救,找谁救,她脑子里反而一时之间没有办法。 最终,张司九直接去找了徐氏。 徐氏正在田埂上除草,看见张司九跑得一脑门子汗,还有点儿惊诧:印象里,好像上一次跑成这样的张司九,已经过去很遥远了。相反最近张司九都是稳稳当当的,办事情有条有理,从来不见慌乱。 这一眼,让徐氏也忍不住的多想了,她忍不住想到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当时徐氏心里也咯噔一声,不由自主有点慌,连忙问张司九:“怎么了?” 张司九一路跑过来,感觉肺都要炸了,这会反而说不出来话,狠狠地喘息几口气后,她才能出声:“二婶,招银被打了,应该是因为钱的事情。我怕她娘打死她。咱们找人去看看吧!” 徐氏一听不是自己家的里头的事情,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又皱起眉头:“招银那钱不是帮你干活挣的吗?怎么还挨打了?” 自家孩子凭着本事挣钱了,不管多与少,这都是该表扬的事情啊! 徐氏一点也想不通。 这个问题,张司九也没想通,但是她根据那几个词判断,肯定是因为钱的问题。 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招银挨打了。二婶,招银哭得好惨。” 徐氏是个看似泼辣,但心肠柔软善良的人,这一点,张司九太明白了。所以,她才这样说一句。 果然,下一刻徐氏就邹起了眉头来:“我可没见过招银哭。上次割草手上那么大个口子,她都没哭。” 张司九眼巴巴看着徐氏:“所以咱们帮帮招银吧。” 徐氏受不了张司九这个眼神。 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收起了割草刀,跟着张司九走了:“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不过,招银她娘肯定不会让我们进去。咱们还得着别人。” 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毕竟,人家当娘的打孩子,说到哪里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都不想多管闲事。 徐氏要是去找人,人家未必会答应。 张司九也知道这一点。 如果不是招银哭成那样,她可能都还会不好意思张这个口。 可现在,招银在挨打。 甚至不知道已经被打了多久了。 张司九想起了自己曾经接诊过的小病人——父母打孩子,也有真打出了事的。 她怕招银会出事。 毕竟,招银从来都是不被疼爱那一个。 想到这个可能,张司九甚至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拳。 徐氏和张司九走得飞快。 最后,她去找了向婆。 向婆是村里有名的和善老人。最关键的是,她丈夫是读过书的人,年轻时候去外头闯过,带回来一笔钱,修了个青砖的大宅院,很让人羡慕。 而两夫妻脾气都挺好,也乐意帮人忙,所以口碑很不错。 徐氏找上向婆,也是觉得向婆大概是最可能帮得上忙的人。 向婆和招银家住得不远,就隔了两三个人家。 这会儿听见徐氏一说招银在家挨打,还打得不轻,立刻也就坐不住了,放下针线就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去。招银那么能干,从来不偷懒,怎么还打上了?” 张司九没提钱。 这个事情也只是她听了一耳朵,不确定。而且说出来,也只会让向婆觉得更不好登门。 好在向婆是个心善的。又是看着招银长大的,于是并没有犹豫。 一行人去了招银家。 徐氏和张司九站住了脚。 向婆诧异转头看。 张司九叹一口气:“招银娘不让招银跟我一起玩。” 向婆一下想起张司九家里的情况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张张口,说了句:“好孩子,别往心里去。” 张司九摇头:“我不在乎,但是我怕招银挨打。” 招银娘她都不认识,人是没有必要为了不认识那些人的看法和行为去不开心,或是觉得别扭。 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关联。也影响不到任何事情。 向婆伸手摸了摸张司九的头,无声的叹息一声,然后就去了招银家门口敲门。 这一次,开门的还是招银的妹妹,那个细脚伶仃的小姑娘。 她探头出来,一看见向婆,就笑起来:“向婆!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还扭头朝着屋里喊:“娘!娘!娘!向婆来了!” 这下,招银的娘总算是出来了。 张司九一眼就看出来,招银娘怀孕了,那肚子至少有五个月。 只不过招银之前没说,张司九一直都不知道。 招银娘也很瘦,看上去却很老,面上各种斑不说,而且粗糙。一看就知道过得不是太好,也不是太细致。 甚至,招银娘的衣裳上,还有些污垢。 招银娘看见向婆的时候,是眉开眼笑的,态度透出来一丝丝的谄媚:“向婆,之前跟你提的事儿,你答应了?” 向婆笑了笑,往招银娘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见后,才慢慢道:“那个事儿啊?那个事我家老头儿管,我管不到。我来找招银的。我想喊她帮我点忙。我要蒸点红豆馍馍,她来帮我包。” 这种帮忙,当然是有偿的。 就算不给钱,那也要给点红豆馍馍。 向婆家里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早年嫁出去了,一个才刚说亲,都是不干活的。 平时向婆有什么活,都喊人帮忙,给人些好处。 村里人都乐意。 招银娘当然也乐意,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却推了招银妹妹出来:“招银不得空,要不,喊招金去吧?” 向婆像是不知道招银为什么不得空一样,就皱着眉说:“招银力气大,忙得上。招金太小了。招银干啥去了?我也不着急,等等也行。” 招银娘勉强笑了一下:“最近几天可能都不行。” 章节目录 第73章 青红皂白 向婆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张司九不和徐氏,同样也是心里头一颤。 因为这样说,代表招银真的被打得严重,很可能几天都见不了人。 张司九看住招银娘,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向婆比张司九先问:“为什么?你不是打招银了?我可听人说了,招银在家挨了打。” 招银娘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张司九,那眼神,分明是在怪张司九多嘴多事。 就连徐氏也收到了一个白眼。 徐氏本来不上前,是怕招银娘因此更加怪招银,可是,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本来她也不是什么绵软的性子,这会儿一沉脸,直接就上前一步,瞪着招银娘:“就是我说的怎的?你在背后说的那些话,我还没找你算账!” 说完这话,徐氏冷笑一声:“也有你这样狠心的娘!招银当牛做马的,你还下手这么狠!” “她偷钱,我现在不打,那以后不得翻天了!”招银娘却半点不让,嘴皮子一翻,直接就把眼睛瞪得更大,一副“我有理”的样子。 事实上,他这一番话,的确也是能震住人。 如果是别的理由,大家还好求情,可如果是这个理由…… 向婆都有点儿迟疑。 张司九当然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毫不犹豫开口:“招银偷了谁的钱?多少钱?她承认了吗?招银人那么好,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招银那些钱,全部都是她自己凭着汗水得来的! 而且她还有些震惊:“别人冤枉招银就算了,你可是她亲娘!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如果传出去,招银这辈子都别想好!你难道不知道?” 向婆也回过味来,不大赞同的看着招银娘:“这话是不能乱说!招银娘,招银是啥样,大家都知道。那孩子老实着呢!” 徐氏见向婆说话了,也就不再开口: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要知道,还是招银要紧! 招银娘却叹了一口气,居然抓着向婆的手就开始哭诉起来:“哪是我乱说!向婆你不知道,我看到那些钱,也吓了一跳!我一直都教招银要做个好人,结果现在她居然被人带坏了!我,我心里也又急又恨哪!” 她这话说的那意思,只要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具体说的是谁。 张司九一阵无言:招银真的不是捡来的吗? 这话把徐氏给惹怒了。 她一把就将张司九拽到了身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我家九娘怎么了?我家九娘好得很!我告诉你王翠娘,你要是再张着嘴喷粪,信不信老娘今天撕烂你那张嘴!真当咱们老张家没人了是吧!惹急了老娘天天给你家泼粪,看看到时候是你嘴臭,还是那粪水臭!” 本来张司九都打算嘲讽开大了。 结果被这么一拽,一个趔趄不说,接着听见徐氏那一顿输出,她给彻底惊着了。 而且徐氏一面说,一面还撸起袖子,俨然一副这就要开始干的样子。 招银娘直接被徐氏那气势如虹的样子,给吓得不由自主往向婆身后缩了缩。 向婆本来不想开口,可想着总不能真干架,所以就象征性的劝了一句:“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先问问招银吧。” 她把招银娘从身后拉出来,直接道:“这个事儿咱们说再多没有用,你把招银叫出来,我问问她。不管是真是假,肯定要弄清楚。” 招银娘却气鼓鼓道:“那死丫头要是啃开口,我也就不打她了!” 张司九幽幽反问:“那你就没想过,招银可能是冤枉的?” “怎么可能!家里钱少了,偏偏她那儿就找出钱了,不是她是谁!”招银娘却固执己见:“她还花了不少!用哪儿了也不说!” 说着说着,招银娘还哭起来了,一把一把的抹眼泪:“我攒点钱容易吗?那可是我请稳婆的钱!她也不怕我跟张家那个短命鬼似的?这么个人了,居然一点不知道疼人!” 张司九听见这话,直接就冷了脸:“你说谁是短命鬼?” 她冷冷的看住招银娘:“你要是不会说话,我帮你把嘴巴缝上!” 这下,所有人都被张司九这话给惊到了。 毕竟,张司九就那么高,干干瘦瘦,偏偏一双眼睛锋利得吓人。 甚至大家都由衷觉得,张司九说那话,还真不是为了吓唬谁,她真能做到。 这个话还和徐氏那种泼辣不一样:说白了,乡下女人吵架都是这么些话,都是那么几句,谁也不会真去干。 就算干了,也没伤人哪! 可张司九这话…… 招银娘整个人呆了一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九岁的丫头片子给吓唬住了,立刻厉声骂起来:“听听听听,这像是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张司九上前一步,继续盯着招银娘:“那正常人是什么样子?张口闭口骂人短命鬼?还是不分青红皂白打女儿?你就不怕我爹娘半夜来找你!” 她眼光往下一看,看着招银娘的肚子:“找什么稳婆?我看你多积点德,比找稳婆管用多了!” 张医生虽然不屑于和人争斗,但也不是怕事的! 徐氏看着张司九这样,简直是一脸欣慰,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女儿家,在家里温温柔柔的,出门就是得泼辣些! 她甚至想给张司九鼓个掌。 而向婆和招银娘,已经彻底的不知道说啥了。 招银娘气哭了。 毕竟,她还真有点怕鬼神。可这么被骂了,又不甘心。这不,就气哭了。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再让招银和这个九娘玩!短命鬼生的刻薄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司九却读懂了招银娘的心思,当即笑了笑:“招银愿意和谁玩,那是招银自己的事儿。当大人的,还要干涉小孩子的事儿,多少有点不要脸。” 招银娘脸气成了猪肝色。 这一场较量,招银娘输得简直是难看到了老家。 但张司九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她看着招银娘:“我可认识杨县令,你要是真不让我们见招银,我就去找杨县令!” 章节目录 第74章 坚如磐石 招银娘显然不信,当即脱口而出:“你少吓唬人!杨县令那样的人物,难道还真能管这种事情?再说了,当父母的管孩子,谁也管不着!” 张司九就知道招银娘肯定会来这么一句话。 所以,她被逗笑了,也懒得废话,只吐出两个字:“试试?” 她这么笃定,招银娘忍不住就开始不自信了。 向婆也拉着招银娘劝道:“先不说这些,招银是什么人,咱们清楚,你当娘的更清楚。招银那孩子不是那有心机的,你先将人叫出来,我问问。看看到底是什么回事。” 其实向婆很想说一句:就算招银真偷了家里的钱,那也必定是有缘故的。 要打要罚,先问清楚再说。 招银娘微微有些犹豫。 张司九盯着招银娘,明明个头不高,可那压迫力,却是实打实的给到了招银娘身上。 招银娘很快就一横心:“算了,向婆你帮我问问也行,向婆你进来吧。” 说完还看了张司九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了。 张司九和徐氏也没非要进去的意思,都觉得只要招银好好的就是。 倒是向婆拉了一把张司九:“招银娘,咱们一起去问问。九娘跟招银关系好,没准招银愿意跟九娘说。” 张司九也就跟着进去了。 徐氏自然而然就进去了。 招银娘本来不情愿,但是看了看向婆,撇撇嘴,到底没再说啥。 她们很快就看到了招银。 招银就跪在那儿,胳膊和腿上,全是一道道的红痕。 张司九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那都是用细的东西一下下抽出来的。这种打法,看似只有一条道子,但其实伤得深,也特别的疼。 招银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张司九就倒吸一口凉气:招银脸上是红肿一片!还有发着青的巴掌印! 那是重复扇耳光造成的。 光看那淤青颜色,张司九就压不住火气,扭头问招银娘:“你打了招银一夜?” 招银娘冷不丁对上张司九锐利的目光,后退了一步。随后更加恼羞成怒:“你管得着吗?” 向婆已经是去扶招银了。 结果一摸到招银,顿时就惊叫起来:“咋个这么烫!” 张司九一听,也顾不上招银娘了,也冲过去,直接往招银的额头上一摸,果然是一片滚烫! 虽然没有温度计,但是张司九摸得出来,这个温度是很高了,至少是超过三十八度五,直逼三十九! 而且招银嘴唇干裂,眼眶微微凹陷,一看就知道已经陷入轻微脱水的情况! 发烧加上脱水,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她揽住招银,问她:“感觉怎么样?头晕吗?发冷吗?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招银对上张司九的眼睛,一下就冒出了眼泪来,她攥着张司九的袖子,抽噎得说不出话来:“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偷钱。” 张司九看着招银这样,面上冷静,心里却好似有一把火烧起来。她拍了拍招银的肩膀:“没事了没事了,一切有我呢。一切有我呢。” 她声音沉静,虽然明明招银比她还大几岁,可是她这话却将招银给安抚住了。 甚至向婆和徐氏都惊讶了一下:这做派,竟然比大人还要靠谱一些! 招银不再说话,“呜呜呜”的只剩下委屈无比的哭。 张司九搂着招银,一下下地拍招银,小小的身板,竟有了一种坚如磐石的可靠感。 向婆也忍不住的低头擦拭眼眶:招银那孩子,可从来没这么哭过!这得委屈成什么样!还有九娘,小小的孩子…… 徐氏则是又心酸,又欣慰。 变故就是这一瞬间发生的。 招银哭着哭着,忽然肌肉僵硬,整个人就开始抽。 就连眼睛都往上翻。 张司九立刻松开招银,让人放平,然后从旁边捡起一块木片,直接就塞进了招银的嘴里! 同时扭头喝道:“招银发生惊厥了,快去打盆水,再来一碗干净水,里头加点盐。叫人去请大夫!” 大家都傻了,直到听见张司九声音,才一下反应过来。 向婆慌里慌张就推招银娘:“快快快,快请大夫。” 招银娘却惊慌为难的哭起来:“家里哪有钱!” 张司九懒得废话,直接看徐氏:“二婶,你背得动招银吗?背得动,带招银去渡口那儿!” 算算时间,程万里应该快来了。 等着大夫来,还不如等程万里。 搞不好还快一点。 徐氏毫不犹豫:“背得动是背得动,不过,拿车更快点。等我去推个车。” 向婆立刻跟徐氏道:“去我家,门边上就有个鸡公车!” 所谓鸡公车,就是独轮车的推车。 这年头两轮不流行,都是这种单轮的的推车,方便好操作,灵巧也便捷。 不过,买一辆也不便宜。 反正张司九家里就没有。 徐氏应一声,风风火火跑了。 好在招银的惊厥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肌肉就放松下来。 向婆去打了一盆水,张司九掏出帕子打湿,直接就擦拭招银的额头,手心,腋窝,脖子等地方,进行物理降温。 倒是招银的小妹妹,这个时候端过来一碗清水,怯生生道:“放了一点盐。” 张司九点点头,接过来,给招银喂。 招银一口口吞咽着,仿佛也知道这个不好喝的水,是救命的水。 招银娘整个已经看傻了。 她感觉有点害怕,又觉得只不过是打了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司九见招银状况逐渐稳定,这才扭头看住招银娘:“你那个钱,招银没偷。招银的钱,全部都是自己挣的。” 招银娘却明显不信:“一个小娃子,上哪去挣那么多钱?” 张司九一笔笔念给她听:“第一次,是卖蘑菇,没分多少个钱,就二十个。第二次,是我卖饮子,招银去挖茅根,抽淡竹叶,每天都有一笔进项。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快有二百多个钱。招银为了多挣钱,把周围茅根和淡竹叶,都快弄绝种了。” 那真的是地毯式挖掘,一点不带心软的。 想到招银抱着钱嚎啕大哭的样子,张司九忍不住神色更冷了一点:“招银说自己没有偷,你就该想想,这个钱到底谁拿了。而不是去怀疑自己女儿不仅偷了钱,还撒谎!” 章节目录 第75章 神奇的药方 张司九这样去指责招银娘,招银娘当时就受不住,声音都尖了起来:“我管教我女儿,管你什么事儿?哪里冒出来的刻薄鬼?还有没有人教了?” “你不是管教,你是想招银死。”张司九对招银娘可谓是彻底看明白了:“招银刚才都惊厥了,谁都看得出来凶险,你还不如我们这些外人紧张!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脸面!” 张司九这句话,算是直接戳破了招银娘那一层脸皮,直接让她脸上一阵阵发烧,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这个时候,徐氏推着车回来了。 徐氏抱着招银,向婆搭了把手,齐心协力把招银弄上了车。 招银娘还想拦着说两句,好脾气的向婆都拉了脸,“招银娘,都这个时候了,少说两句吧!” 向婆是真的有点恼:这都啥子时候了?还想着脸皮不脸皮? 徐氏啥也没说,冲着招银娘冷笑一声,推着车就走。心里却已经决定了,明天就去泼大粪! 这种嘴巴臭的,就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恶心人! 免得一张嘴巴,就跟喷粪似的! 张司九是不知道自家二婶的想法,不然当时肯定就要惊得下巴掉下来:真泼啊? 一路到了渡口,巧的是,张司九一眼就看到了在那儿等着的程万里。 她一溜烟的跑过去,拉住了程万里的袖子:“程大夫,你快帮我看看,病人发热惊厥了,严重不严重,怎么治?” 这一句“程大夫”差点没吓得程万里直接腿软——毕竟平时都喊的是“老程”。 突然这么客气,程万里不仅仅是不习惯,最关键的是:有点慌啊!所谓无功不受禄,就是这种心情了。 好在张司九的目的很直白,于是程万里软下去的腿就又硬了。 他一听说有病人,还发生了惊厥,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就张望起来:“病人在哪?惊厥可不是什么小事!” 要知道,有些时候,惊厥是要命的! 徐氏已经推着招银气喘吁吁跟过来了。 向婆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好,所以又被甩出去老远一段路,这会儿正紧赶慢赶的追呢。 程万里一眼就看到了招银。 “抬过来,放在阴凉底下。”程万里不敢耽误,立刻就跟徐氏搭把手,先将招银弄过来躲着阴凉。 然后,他才抓起招银的手,开始给招银诊脉。 “典型的速脉。”程万里一摸,立刻就有了结果,而后又捏开了招银的嘴巴,看了看舌头,“舌苔厚重发黄,津液稀薄,口干舌燥,此乃内火之症。” 紧接着,他撩起了招银的袖子,看着那些红肿的抽痕,更是连连点头:“这是内热,也有外邪。估计是有急火攻心的事情,加上受伤——” 他看了一眼张司九:“她发热多久了?” 张司九摇头:“不知,我是今天上午才发现的。发现时已经高热,而且忽然惊厥抽搐。我给灌了一碗盐水,又用冷帕子擦拭了手心脑门这些地方,看起来好了一些。” 程万里听闻这个话,顿时就皱了眉头:“谁家的孩子,大人竟这么马虎?须知这样是会烧坏脑子的!再严重些,送命都是有可能的!” 张司九当然知道这个,当即摇头:“别说废话了,赶紧说怎么治!” 顿了顿又道:“方子尽可能的便宜,我们没多少钱。” 程万里:……第一次遇到这么强横的看病的。 徐氏也悄悄地拽了一把张司九:咋能这样对大夫!不得恭敬点! 然而程万里很快就适应过来了:是了,这样的天才,会尊敬自己才怪了!不嘲笑自己就不错了! 他略一思索,就开出了药方:“要不,就用最简单的办法,熬点巴豆水,然后灌下去。同时给她大量的饮水,最好是凉水。等大便通下来,病症也就好了一大半,自然热也就退下去了。” “不然,就是三黄汤。这个苦了些——”程万里实话实说:“还要多花钱。没必要。” 都是熟人,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张司九要求了便宜,那就照着最便宜的来。 徐氏已经被这个“药方”给惊着了:哪有这样看病的? 张司九略一思索,却觉得第一个办法很好:“行,就这么办。” 现在没有强效退烧药,那么大量饮水,排泄,增强新陈代谢,用自身免疫力去治愈自己,是最合适的办法。 而且,既然程万里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信心的。 她冲着程万里点点头:“受教了,今日出了这个事情,我也没心情学,老程如果你有事就先走,如果没事就去我家喝杯水吧。” 顺带再等着招银病情好转一点。 “我也无事,就跟着一起去吧。巴豆我这里刚好有一点。”程万里笑笑,背起药箱,也不用人吩咐,就这么又把招银给放回了鸡公车上。 徐氏已经惊得彻底说不出来话了。麻木的推着车往家走,脑子里不停冒出来的,是十万个为什么。 向婆还没走到渡口,就又不得不跟着他们回去。 路上,招银开始说胡话。 一会儿哭,一会笑,一会说自己想要新棉裤,一会又说自己赚了钱,要修大房子。 最后到了张司九家里时,张司九把人安置到了自己床上时候,俯身替她解开点衣裳,听见了一句:“娘,你为啥要生我?你打吧,打死我,我不想活了。” 然后,她又开始念叨别的。 张司九抿着嘴唇,替招银擦拭身上,心里的心疼,却怎么也止不住。 招银还不到十二岁。 可是每天要干的活,跟徐氏差不多。 这也就算了,真正让人心疼的是,招银竟然不想活了。 那个想修大房子的,想给自己买个新背篓的招银,竟然不想活了。 招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生出来,因为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爱。 这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是个多么残忍的事情? 张司九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招银过得更好一点。 至少,能够活下去。 张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就算救不了世界上每一个病人,但至少自己看见的,需要救治的病人,自己都要尽全力去诊治啊! 章节目录 第76章 第一次 没等张司九想出个对策来,程万里已经端着一大碗的水过来了。 里头是加了巴豆粉的,根据程万里说,只要是喝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必定出现反应。 与此同时,他还让徐氏熬点淡竹叶水。 淡竹叶之前张司九用剩下的正好还有,也算是就地取材。 让张司九把药给招银喂下去后,程万里竟然忽然说了句:“你试试看诊脉。她这是脉速而洪,很典型。很清晰。” 他本来突然这么说,是觉得能从张司九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惊愕的。 毕竟,张司九才刚刚开始背诵草药,熟悉药性。 而且,这个病人看来还是张司九的好友。 一般大夫,面对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做到冷静如常。更不要说一个小孩子。 然而,让程万里惊讶又失望的是,张司九居然很简单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她抓着招银的手,放在床榻边上,还用被子折了一个角,垫在了招银手腕底下,充当手枕。 然后,就这么毫无心里负担的将手指头像模像样的搭上了招银的脉。 而且,还竟然知道只用食指和中指。 程万里感觉身子都有点儿麻了:这真的不是妖孽吗? 只不过,很快张司九脸上表情就变成了一种木然。 无他,只是因为张司九搭上去之后,就开始下意识的数脉搏。 这是一个急诊科大夫经常需要做的事。 有时候来不及做心电,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数脉搏和心跳。 只不过数手腕上的脉搏次数少,更多是直接听诊器听心脏。要么就是直接按在脖子上的大动脉上。 这两个地方,显然比手腕清晰太多了。 直到数完了,确定招银是有些心跳过速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在急诊科。也不需要数心跳。 张司九这一瞬间,有点儿僵硬。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学中医,真的挺难的。 西医的很多东西,早已经根深蒂固,仿佛刀刻一样留下烙印,轻易不能够抹去。 张司九在那儿沉思自己该怎么办,程万里也渐渐地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他上下打量了张司九,终于是发现这个天才到妖异的女娃儿,好像也不是那么天才。 她在诊脉上,卡住了。 程万里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毕竟这个事情,好像不该出问题?就算摸不出区别,但是肯定应该是可以摸到脉的啊! 他小心翼翼的问张司九:“怎么了?摸不出来?还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之处?” 张司九回过神来,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摸出来了,但是我只能数出招银手腕上的跳动次数,比我的快。我会忍不住的数数。而不是感觉它的不同寻常。” 程万里一愣一愣的。他有点不明白张司九在纠结什么了。 毕竟……“速脉就是脉跳动速度很快,而洪脉就是感觉洪大有力。”程万里疑惑了:“那你是摸出来了区别的。” 张司九没法跟他解释,自己心里没办法将腕动脉的跳动,当成是病症的体现。 所以,看似好像是摸出了不同,可也只得出了一个心跳加速的结论。 而这种心跳加速,很明显就是因为发热造成的。 根本就不能给她时间从中医的角度去看看,病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张司九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她没法克服。 最终,张司九收回手,打算回头再想办法慢慢练。 程万里却比张司九还要着急,见张司九放弃,主动就伸出手去:“你现在来感受一下我的脉搏,然后描述一下,我的脉搏有什么特点?” 张司九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 但是,张司九也没去和程万里解释,而是配合的搭上了程万里的手腕。 第一个反应还是数心跳。 确定心跳正常后,张司九才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 她努力的搜肠刮肚形容:“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感觉很……健康?” “对,这就是正常脉搏会有的感觉。不疾不徐,沉稳有力,脉象清晰。”程万里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你要多感觉这种脉象,仔细的感受。然后牢牢地记在心里。以后遇到病人的,再来对比两个脉象之间的区别。” 他甚至难得耐心的和颜悦色道:“你别灰心,刚刚摸脉,能准确摸到脉搏位置,就已经很不错。这个东西,需要熟能生巧,自己多练,多摸索。”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感觉到了他的鼓励,一时之间有点儿尴尬:我倒是没想过放弃,就是这个问题不好解决。 但,程万里的话,也让张司九的确是被鼓励到了:是啊,这种时候,的确是需要更多地练习。就算以前形成了潜意识又怎么样?自己可以用时间,去修正这种潜意识,或者,再培养一个潜意识出来!不就是诊脉时间多一点吗!怕什么? 她点点头,随后问了一句:“不过,真的每一种病,脉象都有不同吗?通过诊脉,真的能看出来病人是什么病症吗?” 这个问题,张司九很久之前就有这种疑惑。 毕竟,这个事情看起来太玄幻了。 很多病症,西医都是要凭借各种仪器检查,才能够确诊病情,但中医就这么一搭脉,就能看出来? 这不仅仅是张司九一个人的疑惑,更是世界上好多人的疑惑。 而程万里面对张司九这个问题,却一下子笑了。 张司九那面带疑惑的表情,终于让程万里有了一种自己还是比她厉害的感觉,他油然而然生出一种传道受业的冲动来,于是伸手就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笑呵呵道:“那怎么可能?” 张司九本来是能避开程万里那一下摸头的。 结果程万里冒出这么一句,她大吃一惊之下,反应都不够敏捷,直接给愣住了。 说实话,这个答案,和张司九预料之中的答案,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她呆呆地看着程万里,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个答案。 反倒是程万里更加被逗笑了,乐呵呵道:“我们又不是神,摸一下就能看出来问题。而且,脉象只有那么多种,怎么可能病症也只有那么多种?” 章节目录 第77章 深入了解 程万里这个话,让张司九陷入了更深的震惊中:中医不应该是特别神,特别厉害,特别觉得自己牛逼的吗?老程你这样说……合适吗? 程万里却很坦然:“咱们学医,除了药理药性要背,另外最重要的,就是望闻问切四个字。” “切,便是诊脉。诊脉只能是粗浅的看到病人身体的一些情况,但其实并不能确定是什么病症。必须配合另外三样,才能真正的下定论。但即便是这样,也不是每一个大夫都能准确判断。” 他轻叹一声:“人力终究有限,还会被先入为主的想法所影响。所以,出错也是在所难免。若是能想办法更精准一些,那就好了。” 张司九已经彻底陷入了石化。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排排的:胡说的吧?骗人的吧?原来中医也喜欢用仪器检查,并不是医术多没落了,而是为了提高准确率? 此时此刻,张司九的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但是程万里始终是态度平和,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的中肯:“望闻问切结合起来,再去判断病情,这是基本功。也是最难的。你当为何学医十年,都未必能出师?无非就是因为,医术只能凭借时间的历练,见识的堆积而增长。” 张司九呆呆地看着程万里的脸,艰难道:“所以,世人更信白胡子老头,而怀疑青面小郎君。” 中医和西医不一样。 对于西医来说,尤其是外科手术大夫来说,其实是有黄金年龄的。过了那个年龄,身体控制力,还是会不可控的变得差,手术精准度,自然也会下降。 可对于中医来说,如果没有现代的检查仪器,光是要做到正确判断病情,就已经是需要许多年的积累。 程万里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不过他也半点不灰心,笑道:“但学医一途,还是最看心性,天赋,以及刻苦程度。也并不能说,年纪大的一定就好。”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没说出那句“比如你到了我这个年级,应该是比我强多了”这话。 张司九郑重的和程万里对视:“我明白了,像我这样没有天赋的人,就要多多努力!” 程万里表情“咔嚓”一声裂开:不是,你从哪里觉得你没有天赋的?你这样都算没天赋,那我算什么?朽木吗?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程万里艰难道:“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张司九只当程万里宽慰自己,于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不好的。人家说勤能补拙嘛。我会用勤奋补足我的差距!放心,老程,不会给你丢脸的。” 程万里表情复杂:不,我怕我给你丢脸。 张司九又开始研究招银的脉搏。 这一次,她以自己的为对比。 但刚试了一次,就收获了程万里的友情提醒:“你的脉搏,未必就是正常的。” 这句“友情提醒”,顿时就像是一把小刀飞过来,直接扎到了张司九的心口上。 她锤了锤心口,略有些怨气:“知道了,我会努力调养的。” 程万里点点头:“你年纪还小,很容易就能调养回来。多吃就行。什么都吃。” 张司九:……你当我不想吃吗?可我是没得吃啊! 挣钱的压力,再一次沉甸甸的落到了张司九肩膀上,让她久久不能缓过来。 招银这头,的确是没要了半小时就缓过来。 然后开始要上厕所。 张司九让她先喝一大碗加了一点盐和糖的水,这才批准她去厕所。 程万里则是满意的点点头:“估计后头也用不上我了,我就先走了。” 张司九送他出来,顺带摸了自己的小钱袋子:“诊金和药钱,多少?” 虽然她和老程关系还不错,还有长期生活,但老程也是要吃饭的。她就没想过占便宜。 向婆和徐氏也连忙去摸钱——招银娘到现在都没出现,肯定是指望不是她的。 程万里本来是想说不收钱的。 但是看着张司九认认真真的样子,最后就讲话咽下去,道:“诊金三个钱,药一个钱。” 这个价格,让张司九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么便宜的吗? 向婆和徐氏也觉得有些过于便宜了,“程先生,是不是太过便宜了些?” 张司九也忍不住的皱了眉头:“你别故意少收钱。正常价就行了。” 程万里却笑道:“问诊的确是三个钱,药不过只用了一点药粉,也真的不贵。没有看在我们的交情上算便宜。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张司九彻底愣住,脑子里一瞬间想起来的,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当医生真的还能养活我自己吗? 这个疑惑,当着大家的面,实在是不好问出来。 最终,张司九决定寻个合适的机会再问。 而那个钱,最后是向婆给的,没让徐氏和张司九掏。 向婆说道:“招银时常帮我做事,我今天不出这个钱,心里过不去。” 好在钱也实在是不多,所以大家就没有争抢。 程万里走后,张司九就被徐氏拉过去问:“你说的学医,就是跟程先生学?” 张司九点点头:“正是程先生。二婶觉得程先生怎么样?” 她仔细想了想今天程万里的表现,觉得这个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徐氏连连点头:“看着人又正派,还心地善良。主要是我也见过他好几次,他看病,又好又便宜。人人都说,他是菩萨派下来的。”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着,当时就忍不住想:老程知道这个话吗?如果知道的话,他会不会半夜躲在被子里偷笑? 不过,张司九更关心的是学医这个事情:“那二婶同意了?” “程先生肯教你,这是咱们家的福气。回头我想办法给你准备个厚礼——”徐氏一想到现在啥也没给程万里,就怪不好意思,总有一种自家不懂事的感觉。 张司九立刻摇头:“那不行。他不会要的。他说了,得考验我三年,才能考虑收不收徒弟!在那之前,我不能说和他学医的。” 主要是不能穿帮。 徐氏却被这个理由给说服了。 章节目录 第78章 你的想法 招银拉了出来,整个人都看上去有些虚脱,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刚出来,张司九就压着她又灌了一碗水。 这次,是淡竹叶的糖水。 招银喝了一口,顿时就受宠若惊;“这个是要卖的,我不喝。” 糖有多贵,招银是知道的。 所以才更加的不舍得。 不过,也正是说起了卖钱,招银才猛然想起自己的钱一个也没了。 这下,招银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拽着张司九的袖子,哭得说不出来个完整的句子:“钱……没了,一个也……没了……” 她的哭声吸引来了徐氏和向婆。 张司九把招银拉回去坐下,用帕子左右给她把眼泪一把抹了:“钱没了就没了,再赚就是了。你看我的也没了,都修猪圈了。” 当然,这两者并不一样,张司九心里是明白的。可是这会儿也没有更好地宽慰招银的办法。所以她只能拍了拍招银肩膀:“我也没了你也没了,咱们这不就正好一起再赚?” 她甚至许诺道:“你放心,有我在,钱都会赚回来的。” 招银眼泪汪汪的看着张司九,有那么一丝丝的被安慰到。 而这一幕落在向婆眼睛里,只让她惊讶得不行。 毕竟,招银比张司九还要大呢。 可招银反而这么听张司九的话。 而且一个小小的人儿,这么肯定地说赚钱的话……有点好笑把,又有点儿让人惊诧。 徐氏知道得比向婆多,当然知道张司九这话还真不是随便说一说宽慰招银的。而且震惊次数多了,渐渐也就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她也跟着宽慰招银:“是啊,你现在得好好养着,不然,病不好,怎么挣钱?” 于是招银就彻底被安慰好了。 她抹了抹嘴,直接开启了乐天模式:“那再来一碗!多喝一点,早点好,我再挣钱去买糖还回来!” 招银这样一说,徐氏和向婆都有些不落忍。 尤其是想到招银娘那个样子,就更加的心里难受。 这么懂事的孩子,招银娘怎么就不知道疼呢? 在徐氏开口说不用还之前,张司九已经落落大方的点点头:“好哇,那你就要听话,快点好起来,我等你还钱,今天诊金和药费,还有四个钱呢。向婆出的。你别忘了。” 向婆和徐氏:……倒也不必吧? 但是很显然,招银却认真记住了,甚至更加斗志昂扬起来:“好!” 张司九很满意招银这个状态:对嘛,这才是招银啊! 她看住招银,这才问起今天挨打的事情:“你娘为什么要打你?” 提起这个事情,招银又萎靡了。 眼泪也又冒出来了。 张司九干脆将帕子递给她自己擦眼泪。 不过,张司九没有说什么“你不想说就别想了”这话。 伤还是要揭开,彻底消毒,才能好。而且这次的事情,差点就让招银人都过去了,不是不想了不提了,就能算了的。 招银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招银昨天晚上,偷偷放钱的地方被招银娘发现了。 招银娘丢了二两银,到处找不见,所以就在各处搜。 那二两银子没找到,最后找到了招银那一堆铜钱。 这下,招银娘就一口咬定,钱是招银偷了。因为之前她藏钱的时候,招银进去看见了,虽然招银当时没说,招银娘也没多想,觉得不一定看到了,但现在钱没了。 偏偏招银这里又多了钱。 招银娘立刻就炸了。抽出了一根细竹条,就开始逼问招银把钱花哪里了。 虽然招银解释了钱的来历,但是反而更加激怒了招银娘。 招银娘觉得招银拿了这个钱,很可能是跟张司九分了。 毕竟,在招银娘看来,没有爹娘教养的孩子,那都是野孩子。 野孩子还能有好的? 招银也没想到自己娘会这么说,整个人都傻住了,又委屈又疼,最开始,她还满院子跑,躲,但是后来,她也跑不动了,就被拖过去,让跪在那儿。 她不承认,招银娘就不停地打。 招银好几次,都被打得受不了,承认自己偷了钱了。 可招银娘偏偏还要招银说出钱花到哪里,是不是给了张司九。 还打算拖着招银,上张家来要钱。 这下,招银不管多疼,也不敢承认了。 她本来就没偷钱,张司九更是无辜的。如果她承认了,那张司九怎么办? 所以,就这样,招银硬抗了一夜。 招银娘打累了就歇一会儿,精神点了,又来打。 期间,还不准任何人求情,也不准招银吃东西喝水。 就这样,最后招银感觉自己人都要死了。 讲到这里,招银拽着张司九的袖子,抽抽搭搭的说:“我没死,真好。” 张司九温柔笑了笑,安抚招银:“嗯,没事儿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你会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盖大房子住。” 招银扁了扁嘴,很小声的说了句:“以前我想,修了大房子,带娘一起住。可现在,我不想娘去住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孝顺,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张得开嘴去指责招银,或是劝说招银不要记恨自己亲娘的。 张司九点点头,顺着招银说:“对,你自己住。谁对你好,你就让谁住。你娘有儿子,用不着你想她。” 没付出过的人,当然没有资格去享受成果。 向婆擦了擦眼睛,起身往外走:“我去给招银熬点稀饭。” 徐氏连忙道:“我这里就有,一会儿我再蒸个鸡蛋。” 向婆把徐氏拉了出去:“我去找招银娘,好好问问她,到底这是要干什么。” 这个事情,向婆是真有点气。 徐氏虽然觉得招银娘未必会觉得自己错了,可到底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实在是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最终叹了一口气,也没拦着向婆。 倒是屋里张司九,轻声而认真问了招银一句:“招银,你想怎么办?” 这件事情最终怎么解决,当然还是要看招银的意思。 招银被这句话问住了,反而问张司九:“什么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79章 可以吗 张司九耐心解释给招银听:“当然有很多办法。甚至如果你想去找杨县令主持公道,也可以。毕竟,她冤枉你在先,又不听你的解释,还把你打成这样——你当然可以为自己伸冤。” “可那是我娘……”招银有些震惊,又有些嗫嚅和迟疑:“我去告她,杨县令会管吗?” “会。”张司九点点头,很笃定:“杨县令至少会帮忙查清楚那二两银子的去处。” 至于其他的,宋朝的法律张司九也不清楚,所以她不敢下定论。 可是,这件事情闹大一点,至少招银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当然,如果招银再大一点,其实倒是可以真的考虑自立门户。 但是现在,估计不太可行。 张司九轻叹一声:“当然,招银你想原谅她,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可以。” 父母未必爱自己的子女,但是大多数的孩子,却都天然对父母有依赖和爱。 所以,这一切,都要招银自己来决定。 然而,招银却摇摇头,咬着牙哽咽道:“我不想原谅她。” 说出了这第一句后,仿佛有什么闸门被打开了,招银声音又大了一点,语气也更肯定:“我不想原谅她!她冤枉我,还打我!她根本不疼我!” 招银眼泪冒出来,她用力的用袖子抹去:“我不想原谅她!那个钱不是我偷的!她凭什么非要我承认!我不承认,她就要打死我!” 她越是抹,眼泪就越是多。 最后,招银问张司九:“为啥子啊?为啥子我听她的话,干那么多的活,她还要这样冤枉我,打我?” 这个问题,张司九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良久,她才轻声回答招银:“可能是因为,太偏心了吧。她的孩子太多,她爱不过来每一个了,所以对有些孩子,就觉得没所谓了。” 顿了顿,她觉得这样说好像太残忍,于是又换了个委婉一点的说辞:“也有可能,是她过得不开心,不如意,所以她就没办法去爱你了吧。” “可是她爱弟弟。”招银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叹息。 张司九无言以对。 不过,招银显然可以自己调整好自己,她用力抹干净脸上的眼泪,一字一顿,近乎赌气:“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了。我不要原谅她!” “那就不原谅她。”张司九点点头,鼓励招银:“从今天开始,咱们自己爱自己。” 这句话显然触动了招银,招银用力点头,然后扑到了张司九身上,又开始嚎啕大哭。 张司九笨拙的拍着招银,有点儿艰难的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招银,张司九就准备去一趟县城。 那二两银子,肯定是要查清楚的。 不然这件事情,搞不好最后很多人都会觉得就是招银偷了钱,还不承认。 徐氏拉着张司九问:“你想干啥子去?” 张司九就把自己打算一五一十说了。 徐氏差点没惊掉了下巴:九娘怎么这么有主意! 就是虽然之前就觉得张司机有主见,可是毕竟那是给自己做主,现在倒好,竟然还要替别人做主了! 不过,她这个时候反而感觉到张司九还是年纪太小了,许多东西都没弄明白。 徐氏叹了一口气,拉住了张司九;“九娘,这个事不能这么办。” 张司九知道徐氏的意思,也不多问,只反问一句:“那招银就应该受委屈吗?” 徐氏被问得微微噎了一下:“倒也不是这么说。但是这种家室,咱们外人哪好说什么?劝一劝,说几句公道话可以,可真闹上了公堂,那又不一样。以后你让招银怎么见人?你又怎么见人?” 她叹道:“有道是,肉烂在自家锅里,打断了手也要藏在袖子里。这事情闹开了,以后招银在家没法呆了。就是你,别人也只觉得你多管闲事。” 张司九沉默了。 她不太理解这种态度。 徐氏就让张司九好好想想,自己去热稀饭。 杨元鼎就是在这种沉默氛围中来的。 他是过来给张司九送葡萄的。 有人给杨县令送了一大筐葡萄,他尝了觉得不错,就提了两串,兴匆匆的送来了。 结果,就赶上了这个气氛。 他一进门,就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太对,当即就把那些欢脱全部咽下去,小心翼翼问张司九:“司九,怎么了?” 张司九看杨元鼎那样小心的样子,反而被逗得心里的郁闷一下散了不少。 她心平气和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然后问杨元鼎:“你觉得,这件事情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张司九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有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旁边的人都觉得是你错了,那么多半这件事情再正确也没有好结果。 她要的不是对错,而是招银以后能过得好。为的是招银不委屈。 杨元鼎被问住了那么一瞬间,随后就松了一口气:“就为了这个事儿啊?吓我一跳!” 他在张司九旁边坐下来,把手里的葡萄塞进张司九怀里去:“你尝尝,这个葡萄又大又甜!还好香!” 张司九低头看,那葡萄还真是好大一颗颗的,而且颜色紫黑,一看就熟透了。就算不吃进嘴巴里,也仿佛能感受到那种甘甜和水分充足的口感。 杨元鼎说起了自己的看法:“这件事情的确算是家事。可招银被打成那样,也的确是委屈。不过,我看了看宋律,感觉这个事情闹到了衙门去也没用。爹娘打孩子,只要不打残了,打死了,根本不用负责的。而且,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张司九沉默无言。 她当然听过。 所以才觉得更加无力。 杨元鼎又“嘿嘿”笑了一声:“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人管的。偷窃不是小事情,虽然是家里发生的,但是偷窃可以报官的。咱们可以直接去忽悠招银娘啊!她要是不肯报官,那咱们就去里正。毕竟,这个事情,肯定是要查清楚的。二两银子,可不是小钱!万一是流窜作案呢!” 他一脸正义:“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这个事情必须严查!” 章节目录 第80章 醉翁之意 张司九真是万万没想到,杨元鼎竟然能说出这么骨骼清奇,但有神奇疗效的话来。 猛然一听,好像是歪理,但是一仔细琢磨吧……好像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二两银子,那可是不老少钱了!四间大猪圈呢! 张司九目瞪口呆心服口服之余,默默地给自己的老乡竖起了大拇指。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仅肤浅了,还格局小了。 所以张司九由衷的夸赞一句:“我觉得你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这样的脑子,干不出点什么事业,都对不起老天爷。 杨元鼎喜气洋洋的假装谦逊:“哪里哪里,主要是靠大家衬托,靠大家衬托。” 张司九:……活到今天没被打死也是你的本事。 果然穿越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她呼出一口气,拉着杨元鼎去找了徐氏。 徐氏还在忧心忡忡呢——张司九的脾气有多倔,她是清楚的。就怕她钻了牛角尖,然后一门心思非要干这件事情。 结果,张司九张口就来了句:“二婶我觉得你说得对。大家都是邻居,我们不能挑起矛盾。反而,我们要主动替别人想着,然后化解别人的家庭矛盾才对。” 这一瞬间,徐氏张着口,提着勺子,一时之间只有满心的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良久,她缓过神来,艰难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再确定一遍:“不去找杨县令了?” “不找了。”张司九怪不好意思:瞧给二婶吓得! 徐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太对劲:“那招银的事情,你不管啦?”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还是要管的。毕竟,招银被冤枉成这样了。” 徐氏刚落下去的心,就又提起来:“那你——” “不过,咱们不能这样管。刚才元鼎说得对,招银被冤枉是小事,被打也是家事。事情根源没有出在这里,而是在于那个偷钱的小偷身上。”张司九神色肃穆:“二婶,那个小偷能偷招银家的钱,也能偷别人家的钱。咱们家刚修了猪圈,说不定也被眼红呢。这件事情,可得好好跟大家伙说说!” 杨元鼎也连连点头:“是啊,这眼看着大家就要收粮食了,到时候都得出去秋收,万一那小偷趁机偷东西怎么办?我爹说了,这种人,一般都是惯犯!” 徐氏不知不觉就被两个人绕进去,根本顾不上想招银的事情,而是开始心惊肉跳:是啊,这万一真出了小偷怎么办! 不过,徐氏毕竟也不是真的就傻乎乎到被两人牵着鼻子走了,最初的心悸过去后,她就反应过来:“不对啊,万一偷钱的是招银爹怎么办?” 虽然不好把招银家的那些糟烂事情跟小孩子讲,但是根据徐氏多年冷眼看着,那招银娘的钱,多半就是招银爹给拿走了。 招银那个爹刘长进,可从来不是什么上进的,又奸又懒,还又穷又馋! 而且,以前招银家也没少发生这样事情。 对于徐氏的猜测,杨元鼎却更加义正言辞了:“婶子,这可是您的不对了,您又没证据,也没看见,可不能瞎猜!到底谁是小偷,咱们得讲证据!而且,要我说,人家两口子拿钱,肯定是没必要偷的!再说了,这种事情,真是招银爹,那就没事了,可万一不是呢?” 他脸上挂了明晃晃的担忧:“再来一次,谁家能承受得起损失?” 的确是谁也承受不起。 二两银子,放在谁家,都不是个小数目。 徐氏迟疑了。 张司九冲着徐氏挤眼睛:“二婶,不找出小偷,招银可就真被委屈啦!”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要找小偷,这是换个说法给招银出头呢! 她有些无奈又好笑:“绕这么大一圈!就不能明说!” “二婶,咱们可不是为了闹矛盾。咱们是为了大家好。”张司九微笑:“这样,大家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吧?” 徐氏这才觉出这个方法的好,当即连连点头:“这倒是,这个法子好。”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也笑了。 不过,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向婆就回来了。 向婆气得够呛:“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娘!一口咬定钱就是招银偷的!说招银记恨上她了。就因为过年没给招银做棉裤棉衣,招银想要新背篓也没给。她竟然还说得出,招银既然敢偷钱,那就不是她女儿,只当招银是生下来就按尿桶里了!反正她不管!” 这下别说向婆,徐氏也气得够呛。 张司九还好——从招银娘的态度上来看,早就该猜到,招银娘是不会管招银的。更不要说招银现在生病了,要花钱,不能给家里干活了。 杨元鼎还没听过这样的言论,多少有点惊住了:这世上,竟然还真有这么不负责任,不爱孩子的父母? 从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委实是有点儿让人吃惊。 不过,生气归生气,招银怎么安置,的确是个问题。 徐氏和向婆都知道,她们这样,是有点算多管闲事了。估计继续管下去,搞不好招银娘要倒打一耙。 于是,徐氏当机立断,直接把刚才张司九那套说辞搬了出来:“按理说招银这个事情是刘家家事,不归咱们管。咱们也管不着。但村里出了小偷,不是小事。招银的钱哪里来的,我是知道的。这个钱肯定不是招银偷的。所以,咱们还是得找到小偷。不然,万一回头偷到了我们头上怎么办?” 向婆一愣,差点想说肯定是刘长进偷的,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到时候顺带提一提招银的委屈,就看以后招银娘还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么对招银! 于是向婆立刻就拉上徐氏:“走,咱们去找里正去!” 徐氏走之前,叮嘱张司九给招银喂点粥。 张司九点点头,让徐氏她们放心去。 随后,她就在粥里加了点盐,端过去给招银吃。 招银刚才狠狠拉过一回,这会儿正虚弱呢,加上发热,整个人都是泛着虚弱,更不要说有胃口了。 她不想吃,张司九就说:“快吃,好起来还要帮我割草呢。” 于是招银就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 章节目录 第81章 实心眼 在旁边看了个全过程的杨元鼎悄悄地跟张司九咬耳朵:“这孩子有点实心眼啊。”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可能是想说招银缺心眼。 她瞪了杨元鼎一眼:“这叫踏实可爱。” 杨元鼎张着嘴巴,脸上表情只表达了一句话:你对可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张司九表示:招银的可爱你不懂。 于是杨元鼎不敢说话了。 张司九收了碗之后,又让招银伸出手来,仔细给招银诊脉。 嗯,脉象上变化还是有的——首先心率降低了一些,而且好像是平和了许多。 感觉上,已经开始好转。 再摸一摸招银的额头,张司九也觉得招银是没那么烧了。 让招银躺下继续睡觉,张司九拉着杨元鼎出来了。 然后,她问杨元鼎:“你也听到招银的处境了,我怕这么下去,将来她还得被早早卖了嫁人,你有办法没有?” 经过刚才的事情,张司九是真心实意觉得杨元鼎有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杨元鼎却摇摇头:“不好搞。这个事情,真的不好搞。如果没有亲缘关系,我爹还可以下令直接让招银分出来。但是有亲缘关系,谁也没办法。除非,她娘打算卖了她。我们就可以买过来。但这样一来,招银就入了贱籍,以后始终低人一头了。” 张司九沉默了。 她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好搞。 但,难道就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还有就是,她可以到了十四岁,申请自立女户。不过也不太容易,需得里正做担保和证明。”杨元鼎搜肠刮肚想办法,但发现想来想去也没办法。 张司九更沉默。 杨元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再想想,你也别着急。” “倒不是着急,就是心疼招银。”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摊上这么一个家庭,招银真的太命苦了。” 杨元鼎赶忙宽慰张司九:“只要招银自己想脱离,肯定能有什么办法的。咱们慢慢想。” 张司九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能慢慢来。 倒是里正很快就来了。 除了里正,还有一块儿跟过来看热闹的人,和村里几个年长且名望高的老人。 一听说村里可能来了惯偷,大家都很在意这个事情。 里正过来,是为了问问招银,到底偷钱没偷钱。 招银被里正一问,几乎是立刻就举起手来发誓:“我如果说假话,就让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看人,还短命!” 这个可以说是狠毒的誓言,直接就把众人给惊住了。 大家都没想到,招银一个小女娘,居然说话这么毒。对自己这么狠。 但同样的,大家也不约而同因为这个誓言,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张司九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招银,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但她心里更多地是心疼。 招银娘也是被请过来的,这会儿听见这话,声音都尖了:“你这话啥意思?不是你偷的,我冤枉你了?你说你挣的钱,你怎么挣?是去偷了还是去抢了,还是去卖了!谁家孩子能这么大本事!年纪小小就挣钱!” 徐氏的脸色“呱嗒”一声掉下来:别人听不出来,自己还听不出来吗?招银娘这分明是再在说自家九娘! 向婆也气得够呛。 其他人也有哄笑的,也有说句公道话的,觉得招银娘这么说自己女儿,显然不合适。 张司九面无表情的盯着招银娘。 不知怎么的,招银娘忽然就想起了张司九说的那句“干脆把嘴巴缝上”的话来,后背一股凉气窜上来,顿时就不敢说更难听的话了。 张司九慢条斯理开口:“招银每一个钱,我都能说出来来历。这些钱,每一个,都能查清楚是不是真的。” 杨元鼎也很不痛快,却只看里正:“陈里正,我可以给招银和司九作证。不管是卖东西,还是自己摆摊卖饮子,我都看见的。还参与的。” 陈里正当然知道杨元鼎就是杨县令的孩子——之前修渡口时候,他就见过杨元鼎。 因此,这会儿杨元鼎主动开口说可以作证,那在陈里正的心里,这话分量是很重的。 可以说,别人说,陈里正还要考虑下真假,可信度。 但是杨元鼎——人家县令家的小儿子,能为了这么几个钱帮着乡下小娘子说谎话? 当然,之所以陈里正就信了,主要也是他也知道张司九摆摊的事情。 杨县令还当着他和另外几个里正的面夸了他们来着,说他们民风淳正,连小孩子都知道要努力上进。 当时,他们几个人都还挺高兴——毕竟,新来的县令夸了他们,就说明他们在对方心里,是不错的人。下次当选,那可不就容易多了? 陈里正看向招银娘,呵斥一句:“胡说八道!满口脏话,污了别人耳朵!有事儿说事,说这些难听话干啥子!” 招银娘懵了。 乡下说话,谁家不是这样? 而且自己说自己女儿,难道还说不得了! 她心里既委屈,又愤怒。 而且,丢了钱的是她,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那钱总不可能好端端没了,家里就那么几个人。偏偏这个时候就有钱了——” 招银娘忍不住嘀咕:“谁知道是不是招银偷了钱出去,给他们分了?” 陈里正气得不轻,赶紧看一眼杨元鼎,见杨元鼎皱着眉头不愉快了,他就立刻呵斥:“胡闹!难道就不能是别人了!招银既然说不是她,那就要想想,还会有谁偷这个钱!” 他也不打算再给招银娘胡说八道的机会,直接道:“我问你,你把钱藏好了之后,有谁知道?家里离没离开过人?有没有外人去过你家?或是这几天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最后一次看见钱,是什么时候?” 陈里正是打定主意,要揪出那个偷钱的人!甭管是谁,闹出这个事情,不解决好了,回头杨县令知道,自己那点好印象,还能存在吗? 他心里连连叫苦:怎么就扯上了县令家的小郎君了! 招银娘对于这些问题,一口咬定:“绝不可能是外人!那个藏钱的地方,除了我,就只有招银撞见了!我最后一次看见那钱,就是两天前!” 章节目录 第82章 哄堂大笑 招银娘一说这话,当时就有人哄笑出声:“长进家的,该不会这个钱是长进拿了吧?昨天我还在县里瞧见他呢!” 有人说了这话,就有人接话:“长进昨天不是在家吗?我下午碰见他出门往县里去,我还跟他打招呼呢!” “就是昨天晚上,我那不是天快黑了要回家吗?他还喊我一起去喝酒吃肉哪!说烤了羊腿子肉,香得很!”那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就笑着解释:“嗨,要不是我婆娘凶,我就留下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还有人调侃:“你这个耳朵才耙哦!怕啥子?生怕婆娘不让你进屋?” 于是一群人挤眉弄眼笑得更加放肆。 张司九尴尬的听着,觉得这些人可真是无聊啊。 杨元鼎倒是听得聚精会神的。 张司九看着他还会心一笑的样子:……这难道就是蠢蠢欲动的八卦基因在作祟? 因为这么几句话,事态渐渐有往桃色新闻上发展,陈里正都快急疯了——这可是县令家小郎君!一个个胡说啥!万一带坏了小郎君,那是咱们能担待得起的事情吗? 他赶紧把事情拉回来,看向已经有些呆愣的招银娘:“招银娘,长进是不是昨天在家?他知道你藏钱的地方没有?” 陈里正祖辈都是这一片地界的人,整个村里的每一户,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所以,陈里正基本也可以肯定:十有八九,那钱就是刘长进给拿走了。 要说这个刘长进也忒不是东西,成天没个正事儿干,吊儿郎当的没个样!娶了媳妇也不知道收心! 现在又闹出了这个事情,陈里正心里别提多腻味了。 招银娘呆呆的否认:“这怎么可能呢?他知道那个钱是留着生孩子的。那是我跟他儿子的救命钱——” 说着说着,她就渐渐地越来越肯定:“对,一定不会是长进的!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他在乎我和儿子呢!一定是招银!招银这个赔钱货——” “招银不是赔钱货。”张司九看着招银低着头的样子,一把将招银拉到了背后,毫不犹豫出声反驳:“咱们这些女人,凭什么要是赔钱货!我们在娘家没少干活,成了家也一样孝顺爹娘,怎么就是赔钱货了?” 女人从来不是赔钱货。 女人和男人一样,也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格,有自己的存在价值!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替招银,也替自己发声:“没有女人生儿育女,没有女人操持家务,没有女人的心灵手巧,家还是家吗?男人还有衣裳穿吗?还有饭吃吗?屋子还能是干净的吗?咱们人还能有后代吗?!” 这话显然说到了一群女人们心坎里。 不少女人都附和。 就是男人也有不少附和的。 剩下那一部分,就算心里觉得女人就是不如男人,但也不敢真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个啥——不然家里的婆娘还不得跳起来打人?! 徐氏低头看张司九,只见张司九一张脸上全是认真,眼睛里光更是让人忍不住的想多看两眼:是啊,咱们女人,哪里就是赔钱货了? 杨元鼎附和声音最大:“说得好!咱们男人和女人,世上哪一个也离不了!就是生孩子,有儿有女,才叫好呢!女儿多好!女儿那是贴心的小棉袄!” 他忍不住的想:老子以后生女儿,绝对得好好教,千万不能被这些傻逼玩意儿给带坏了!就是嫁人,也得查一查祖上三代!要是但凡有这种傻逼言论的,那是一定不能行的! 张司九感觉杨元鼎有点女儿奴的意思——现代社会,他肯定是结了婚盼着生女儿那一拨。 这种人,张司九在医院见多了。 说来也神奇,其实自从男女平等观念普及开了之后,大多数想生儿子的,反而是婆婆和媳妇,但大多数男人,反而更想生女儿。 虽然儿子也一样好,但根据这些男人们说,看见人家女儿和老爸贴贴和要抱抱的时候,就总是克制不住的羡慕——没办法,毕竟儿子只会用枪对你砰砰砰……或者跳起来敲你的腿,大喊一声“吃喊老孙一棒”! 反正张司九不太能理解:这难道不是和性格有关系吗?难道就没有女儿比较活泼调皮吗? 杨元鼎这句话一喊出来,顿时引来了大波男人的调侃。 包括但不限于:“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生孩子吗?”“毛都还没长齐,就想着生女儿了?媳妇找到了吗?” 这些调侃当然都不是恶意。 纯粹是一群无聊男人的恶趣味。 女人们也忍不住发笑:要不是男人们把话都说完了,她们其实也很想调戏下这个细皮嫩肉的小郎君! 张司九不得不把准备和他们辩论一番的杨元鼎拉回来:这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啊!我说是为了招银的心理健康,你可单纯的就是因为不服啊! 陈里正已经目瞪口呆了:杨县令那样风光霁月,文质彬彬,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他干咳两声,再度把话题扭回来,还故意板起脸来,竭力掏出了自己的威严:“好了好了!别说那些不相干的!只说这个钱的事儿!招银娘,你是看见招银拿了,还是没看见!” 招银娘捧着肚子,艰难摇头,似乎还有点不服,张了张口,又想说话。 但是陈里正已经害怕了招银娘那张嘴了,赶紧抢先开口:“既然没看见,就不能这么说死了!再说了,就算是招银拿了,你也差点把孩子打死了!你就一点不心疼?” 招银娘却没吭声。 “长进那么有钱,总是说他挣了钱,你再问他要不就完了?”有人笑着出主意。 但从那语气,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就是个馊主意——这是盼着更大的热闹呢。而且也是笃定刘长进肯定没钱,所以故意笑话招银娘。 不仅他一个人,也有不少人跟着起哄。 陈里正皱眉瞪了他们好几眼,看着已经涨红了脸的招银娘:“招银娘,你等长进回来,问问长进再说。这个事儿,先这么着。至于招银——” “不可能是长进!”招银娘忽然尖叫一声,扑过去就要厮打招银:“死丫头!你还不承认!” 章节目录 第83章 不可能 谁也没防备招银娘这个孕妇会突然爆发。 招银又是被张司九拉到了身后的,所以反而张司九更危险一点。 张司九虽然本能拉着招银就要闪避,但还是来不及的。 而招银也没抬头,自然没有半点防备。 最关键的时候,还是杨元鼎冲到了最前头,用他那宽阔的,小气囊一样的身躯,挡在了两位女士前面。 然后,他结结实实被巴拉了一下,还被挠了。 当场杨元鼎就破了相,从侧脸到下巴,整整齐齐的四条血印子。 陈里正慌了,声音都喊得岔了气:“快拦住她!” 徐氏也是吓了一跳,几乎是立刻就将杨元鼎拉了过来仔细看。 那一看,更觉得触目惊心。 毕竟杨元鼎皮肤白,加上有点儿小肉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白糯米团子一样,看上去手感就好。 这会儿破了皮的地方渗出血来,看上去那简直是白雪里出现了红梅花,显眼到了极点。 徐氏声音都带着颤了:“这可怎么得了!” 这回头怎么跟杨县令和周娘子交代啊! 就算抛开这个不算,徐氏也心疼得要命。 毕竟,杨元鼎嘴甜又贴心,徐氏本来就喜欢他得不得了,这会儿看他受伤,哪能不心疼? 张司九踮起脚尖:“给我看看。” 杨元鼎自己不当回事,伸手就要抹伤口上的血:“没事,破了点皮,有啥大不了的?” 张司九一把抓住杨元鼎的手,皱眉训斥:“别动!她手指甲那么脏,回头污染伤口造成感染,这里又是接近面部三角区的地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也不是张司九小题大做。 换成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会把这点小伤当回事,但面部三角区不一样。 面部静脉是没有静脉瓣膜的,如果一旦面部三角区内发生了炎症和感染,很容易引起静脉血栓,甚至导致颅内感染,危及生命! 所以,不仅受伤要特别注意,就是长痘了,也一定不能用手挤压! 这种事情,不发生则是不发生,一旦发生,那就真的是危险! 张司九这样一认真起来,不仅把杨元鼎给唬住了,就是徐氏也被唬住了。 而张司九脑子里已经开始迅速的筛选能够消炎的,又唾手可及的草药了。 最后,张司九选定了蓟草。 蓟草刚好是她学过的。 大蓟和小蓟,都同样有消肿止痛的功效。而且,主治各种出血症。 关键是,这个东西,在乡下就是杂草一样的存在。 张司九让杨元鼎别动,自己去门外随便扒拉了一下,就找到了一株大蓟。 直接把大蓟地面上的根茎掐下来,张司九直接就地取材,用一大一小两块石头,直接就把大蓟给砸碎。 大蓟破碎后,会分泌出乳白色的汁液,正好把破碎的茎叶粘在一起,变成一种浆糊一样的绿色东西。 看着不太好看,闻着也一般,但是张司九就这么带回去,洗干净手,直接拿了个干净帕子,那么糊上去,再一把盖在了杨元鼎白嫩的脸上,让他自己压住了。 杨元鼎全程乖乖配合,就是在伤口被刺激到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的。 不过,倒是没怀疑过张医生的专业问题。 倒是徐氏和其他人被张司九这一手,弄得一愣一愣的。 毕竟谁也没想到,张司九会整这一出。 其他人还好,尤其是陈里正,简直都快哭了,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颤巍巍的意思:“这……能管用吗?要不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 这要是个乡下小子就算了,可这是杨县令的幺儿啊! 徐氏干巴巴的替张司九打包票:“九娘应该心里有数。” 张司九很自信:“放心吧,这是大夫告诉我的办法。效果应该挺好的。” 嗯,应该很好的……吧。 张司九回忆了一下处理伤口过程:嗯,石头选的小沟边上的干净石头,被太阳晒了一天,又干又没泥沙,虽然达不到无菌程度,但肯定是比其他东西强。毕竟紫外线杀菌效果不错。自己也没用手直接糊药,加上药本身的消炎效果,估计是不会出问题。 虽然用烈酒直接浇上去效果更好,但是现在没有高浓度的烈酒,还不如直接上药呢。 她自信的点点头:没错,不会出问题的。 杨元鼎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不是现代,大概张医生这个草药,算现学现卖? 但他依旧深信不疑,丝毫不怀疑张司九的业务水平:“司九肯定是不会出错的!” 陈里正欲言又止,最后心累的摆摆手:算了,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用了。 张司九被杨元鼎这个态度,反而弄得有点心虚:嗯,下次再争取做得更好一点。 而就在所有人都关注杨元鼎和张司九的时候,招银娘却出了问题。 招银娘忽然大声的叫唤起来,听上去就很痛苦。她一面叫唤,一面说:“要生了,我要生了。” 旁边的人看过去,果然发现招银娘的裙子慢慢的透出水痕来。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 没别的,主要是招银娘明显还没足月啊! 陈里正简直是已经要站不住了,深深地觉得今天就是个破日,诸事不宜,万事不顺那种! 这一出出的,说书的都不敢这么编! 张司九也有点儿无言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拽了徐氏一把:“得去请产婆吧?” 徐氏当然知道要请产婆,但是谁出钱呢! 她迟疑一下,觉得脑袋疼。 而且招银娘那德行,她也是真不想管这个事儿。 杨元鼎则是看向了张司九,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在说:张医生,你不上? 张司九默默地别开头:别看我,我不能上。想上也不能。我上了,明天我就得死。 但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张司九嘴巴还是忍不住的张开了:“先把招银娘背回家去吧?然后烧点开水?请个产婆?没有产婆的话,要不然谁有经验就帮把手?不然,我怕她跟我娘一样——” 她还推了招银一把:“你那个钱,你娘拿着了吧?虽然少,但是应该也能让人来看一眼?你知道钱放哪里了吗?” 招银已经最被这一幕吓得一愣一愣的,浑身都发着颤,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章节目录 第84章 意料之外 招银是真的被这个场景吓得两股战战——她也伺候她娘坐了好几次月子了,不管大月子还是小月子,反正都没有这次感觉吓人。 她甚至冥冥之中有一个预感,觉得只恐怕这次说不定…… 张司九推了招银一把:“快说,钱在哪里?让人拿了去请产婆!” 招银这才说了地方:“就在我娘床头那个小箱子里,里头有个布包。布包里就是钱!” 这会儿招银是真的顾不上那钱是不是自己的了。 张司九又看陈里正:这会儿你这个村长不发话,等啥呢! 被看的陈里正也是猛地反应过来:是啊,我是里正!出了事儿,那得是我脑袋上的责任! 也不怪陈里正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女人生孩子,他也没有管过啊——家里媳妇儿媳妇生孩子,那不都有家里女人盯着吗!哪用男人操心! 陈里正一面在心里把刘长进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连连点头:“对对对,去请产婆,再去请个大夫来!千万不能出了人命!” 他一发话,大家也就找到了主心骨,至少觉得钱和责任肯定落不到自己身上了,于是都动了起来。 抬人的抬人,跑腿的跑腿,去烧开水的去烧开水。 杨元鼎悄悄蹭到了张司九身边,用气音问她:“不会出事吧?” 这要是真出了事,回头闹到了他爹那儿,他没准得屁股开花。 屁股开花也没啥,但要真出事儿了,他也是真觉得后悔。 咋说呢,抛开对错这个问题,只说人命的问题——招银娘可以说自作自受,那她肚子里孩子总没犯错吧? 张司九摇摇头,实话实说:“不好说。招银娘一看就是身体不怎么好,应该是没进补过,身体虚弱,如果是顺位还好说,毕竟已经生了好几次,估计产程很快。可如果不是顺位……” 早产容易出问题,主要原因就是在于胎儿很可能还没来得及倒头入骨盆。 一旦难产,那大人小孩都吃不消。 杨元鼎神色更加戚戚。 张司九叹一口气:“你去一趟县城医馆,找程万里,让他赶紧再来一趟!” 早知道,刚才还不如留下程万里吃饭呢。 此时正刚要进城门的程万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而杨元鼎这种心态,就连徐氏也有。她怀着这种心情,去帮忙了,临走之前,还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就不折腾了。算了,你在家看着点小南瓜,该送她喝奶了就去,我去帮帮忙。” 张司九点头,只让徐氏去。 至于招银,也跟着失魂落魄的走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招银还在生病这个事儿。 满院子的人,不大一会儿走得空空荡荡。 杨氏站在门边上,神色有点阴沉。 她看了张司九一眼,埋怨一句:“你就是不听话!这次惹出事情了吧!” 说完,她就进屋去了。 刚才人多,她没让小松小柏出来。这会儿也不打算让他们出来。 张司九有些无言,默默地回了屋,看小南瓜去。 小南瓜已经睡醒了,竟然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睁着眼睛乌溜溜的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也不知道到底看了个啥。 直到张司九将她衣裳解开看尿片,她才委委屈屈的哼唧两声——尿布已经湿了。 张司九有些愧疚,亲了亲小南瓜的脸蛋,飞快把湿尿布扯下来,又去打水给她洗屁股。 小南瓜满意了,也不哼唧了,开始伸手抓张司九玩。嘴里还“啊啊哦哦”的冒声音。 张司九给她洗完了屁屁,擦干水分后,就将她放在那儿逗着玩——顺带晾一下小屁屁。 说是逗着玩也不准确,主要是做一下锻炼操,做一下抚触,并不是单纯逗着玩。 但是小南瓜觉得很好玩,甚至会“咯咯咯”笑出声。 一套操做完了,张司九就抱着她出门去喝奶——小神兽醒来之后,剩下的电量不多,真消耗空了,那还是要哭的。 去了李家,张司九才知道李家婶子去看热闹了。而李家小婶却走不掉。 现在她已经彻底出了月子,终于可以自己做饭吃,整个人看上去都和之前不同。明显的容光焕发很多。 见了小南瓜,李家小婶轻车熟路将人接过去喂奶,然后下一步就问起了今天的八卦。 张司九就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结果李家小婶没有半点同情,反而撇撇嘴:“自己嫁了个什么东西,怎么就闹不明白?而且这么多年,怀了多少次孩子?等到显怀了就找人去看,人家说是女孩,就打了,身子早就搞坏了!” 她越说越是不屑:“再说了,刘长进不着家,那是因为她没生个儿子吗?后来生了儿子也没变好啊!这是没得怪了,就觉得儿子生多了,男人就知道回家了。要我说啊,与其想生儿子,不如想想怎么把人管管。除了招银,你看他们家哪个孩子长得好了?又穷还要生,真的是不长脑壳!” 不得不说,李家小婶这一顿嘴上输出,十分精准的圈出了重点。 张司九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少生优生,才是硬道理! “她自己身体不好,动一下就成这样了,还真怪不了别人。”李家小婶不留情面:“咱们乡下女人,哪个不是怀着孕煮饭干活样样不落?要是那么容易就出事儿,那还怎么活?” 乡下不养闲人,这倒是真的。 不说干重活,但是针线活,织布,煮饭这些,那肯定是不会落下。 张司九听完,联系李家小婶的吐槽,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可能打胎次数多,加上身体本身营养不够,所以一直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只不过因为养着,所以撑到了现在…… 那如果是这样,这个孩子真的是健康的吗? 张司九沉思了一会儿,也理不出头绪。 小南瓜吃完奶,她把小南瓜再带回去,刚摆弄好让她睡着了,杨元鼎带着程万里回来了。 程万里还骑着小毛驴——这可是这年头很贵的代步工具!堪比小轿车! 没想到,老程竟然还这么有钱! 不过,老程显然是心系病患,一下来就问:“产妇呢?” 章节目录 第85章 沟通 张司九直接前面带路,然后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部跟程万里说了:“产妇可能有些身体虚弱,孕期没有进补,然后当时可能是动作太大,情绪激烈,导致的发生早产。产妇不是第一次生产,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加上中间好像还流产几次,只要不是难产,注意止血,应该至少能保住大人。” 至于孩子……张司九就没什么信心了。 早产儿的护理是很难的,如果有仪器和营养针,各种促生长的针,在保温箱一直待着,存活概率会很大,但现在这个情况…… 程万里被张司九这一番总结给噎了一下:嗯,总觉得不像是跟一个孩子说话,老练的大夫也就这个意思了。 他点点头:“先看看再说。” 张司九最后补充一句:“他们家没钱,估计诊金可能没有,或者要拖欠很久。” 程万里摆摆手:“救命要紧。” 那是一大一小两条命,钱和这个一比,就是小事了。 招银家如今很热闹。 帮忙的人不少。 不过大家都明显不是很乐观。 招银娘一直在喊痛。 招银蹲在门边上,眼泪糊了一脸。 她妹妹和弟弟也是一脸茫然的站在旁边。 徐氏脸色沉沉的,见张司九带着程万里和杨元鼎过来,也顾不上,赶忙请程万里赶紧去看看:“产婆看了一眼就走了。说没办法。” 程万里抬脚就往里头走。 张司九毫不犹豫跟上。 徐氏却一把把张司九给拉住了:“你去干啥?” 产房哪里是小孩子能进去的! 张司九拽住了程万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老程啊——” 程万里立刻坚定开口:“她要学医,跟去看看也没事。” 张司九讨好冲着徐氏一笑:“我不害怕,二婶别担心啊。” 然后她就飞快把胳膊抽走,头也不回的跑进产房,生怕晚一秒钟又被拉住。 徐氏看着自己悬着的手:……总有一种儿大不由娘的心酸感呢? 产房里,只有两个帮忙的中年妇女,看样子应该是生产经验丰富的。 但两个人都显得很无措。 程万里问她们:“孩子下来了吗?” “孩子始终下不来。”两人都摇头:“她直喊疼。还一直出血。” 于是程万里犹豫一下,看向张司九,想问问她怕不怕,要不怕就去看看具体出血多少。 结果张司九动作比他快,直接分配道:“老程你去诊脉,我看看她出血情况,然后我们再商量。” 程万里只能应一声:“哦,好的。” 张司九就钻进了床尾上用被单临时隔出来的生产间里。 招银娘的确在出血,但是出血量比张司九想的要少很多。 至少,不是子宫破裂什么的大出血。要真是那个,才要命呢。 她开口告诉程万里:“出血不算特别多,应该没有大出血。只不过孩子下不来,我感觉可能是胎位不正,或是没有达到生产条件。” 张司九去洗洗手,打算看看宫口开得怎么样。 她这样的行为,已经把两个妇人给惊呆了:张家这孩子……怎么一点不怕的? 张司九已经讲袖子卷上去了。 两个妇人看着张司九这个动作,颤颤巍巍的问:“九娘,你要干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放心吧,我娘没了后,我研究过生孩子这个事儿了。我没闹着玩。”张司九一脸淡定,然后就准备下手。 结果下一刻,招银娘就嚎起来了:“你这个刻薄鬼,你出去!你在这里,我肯定好不了!肯定是你娘找我了!就是她找替死鬼来了——” 这种迷信的话,张司九忍不住无言。 她很干脆利索的打断招银娘:“要是我娘来找你了,那我在这里,才能救你呢。没准我娘看我要救你,就放过你了呢?要是我走了——你就不怕啊?” 招银娘还真怕了。 “再说了,大夫还是我找来的,你要真不要我们,我们一起走了啊?”张司九却没放过招银娘:“要不然,你就配合点,闭上嘴,节约点力气,一会儿好生孩子。” 程万里也严肃道:“九娘是来帮你的,你这么说话可不对。” 这下招银娘不敢说话了。 张司九干脆利索的将手探进去摸了摸宫口情况,然后发现宫口开得很小。 “恐怕得催产。宫口不开,孩子不往下走。”张司九抽出手,立刻对程万里说道。 程万里也点头:“这个症状,有点麻烦。” 他面上有些忧色:“孩子恐怕……” 张司九没接话。因为这个问题,是她一开始就想到了的。 “先催产再说。”张司九很干脆:“时间就是生命。” 程万里苦笑一声:“我开了方子,再去抓药熬药——” “那有没有什么土办法?”张司九知道他的意思了。 程万里摇头。 张司九就看那两个妇人。 那两个妇人也摇头。 张司九思索了一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物理催产。 现在条件简陋,招银娘又是这个样子,估计运动也不能坚持,那就只剩下一个主动扩张宫口,让胎儿能够下来的办法。 只是怎么扩张,就成了个问题。 在现代,有球囊,可以规律性的进行扩张。 而现在…… 张司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虽然不太好用,卫生条件也不够达标,但是…… 张司九觉得,特殊条件下特殊对待。总不能硬生生拖着。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问了句:“难道没有什么穴位可以按一按,或者针灸一下?” 程万里面上露出一丝丝的尴尬,吞吞吐吐的:“这……我没有那么厉害的本事。” 张司九“哦”了一声:“我想办法让宫口打开,你也想想办法。她这个样子,拖下去估计要出事。” 程万里还来不及问一句张司九有什么办法,就听见招银娘惨烈的叫了一声。 众所周知,开宫口是很疼的。 正常生孩子,循序渐进的打开宫口,都会疼得受不住,更不要说张司九在如此简陋条件下,直接上手。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上手”。 这一声惨叫,让外头的人心都悬起来。 而对于产房里目睹了全过程的两个妇人来说,更是脑子里只剩了满满当当的问号。 章节目录 第86章 结果 张司九是半点没心软,虽然很耐心的扩张,但那个速度,也是招银娘不能承受的痛。 如果说招银娘之前还有点怀疑自己会被张司九克死,那么现在,她就真的确定了:这孩子就是来弄死自己的! 招银娘疼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弄……出去!” 两个妇人凑上去听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是把张司九给弄出去。 程万里这个时候还是比较给力的,一面揉按招银娘的穴位,一面肃穆道:“她得留下来帮我!” 但是,他内心也有点疑惑:张司九这一套催生本事,看着很熟练,但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是那个老前辈吗?那真的不是张司九的师父吗?而且一个九岁的女娃学这个…… 不等程万里想个明白,张司九已经摸到了胎头。 随着宫口扩张,胎头渐渐地就下来了。 之所以确定那是头,是因为张司九摸到了一点明显的毛发组织。 她松了一口气:“头下来了。是顺位。” 既然是胎头下来了,张司九也就不再用力,将早已经酸麻的胳膊抽出来。 真的已经快没知觉了。 而且她腿也累得差点直不起来了。 这一通操作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必须保持高度,必须保持姿势不动,唯一动的就是手指—— 这种感觉,持续十分钟以上,那手指就已经是快抽筋了。 可偏偏还要保持匀速用力,不能快不能慢,轻了没用,重了搞不好就撕裂大出血—— 张司九站在一边缓着,感觉胳膊已经快要不属于自己。 刚才心里紧张,仔细感受着宫口和胎头时还不觉得,这会儿一旦松懈下来……那滋味简直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招银娘已经疼得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衣裳、头发、床单都湿透了。嗓子也是叫唤哑了。 那纯粹就是一声声的惨叫。 外头的人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最后已经发展成:啊?还在叫啊?那说明人还活着,没事没事—— 甚至这会儿招银娘停了,有人就嘀咕开了:“怎么不叫唤了?” 招银娘是彻底叫不动了。人已经虚脱了。双目发直,感觉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两个妇人看向程万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程万里其实也没给妇人接生过,就下意识看张司九。 张司九站在那儿,半条胳膊都是挂着红,还一脸冷静:“去弄一点吃的,给招银娘灌下去,没有就兑点糖水,然后就正常接生。” 她刚才其实也不完全是站在那儿不动,她在观察招银娘,发现招银娘好像是没有什么宫缩——宫缩的疼痛,同样也是不能忍受的疼痛,但是招银娘反应不大,偶尔有反应,也并不强烈。 所以,她感觉可能等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得让招银娘自己多用力,外加辅助力气,估计孩子才能落地。 张司九又看向程万里:“有什么招数,都赶紧用吧。催生,催产,让她精神点,能用的都用上。” 程万里:……我说我没招,你信吗? 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只能继续埋头揉按招银娘的穴位。 于是招银娘被“咕嘟咕嘟”灌下去一碗浓浓的糖水后,张司九也洗干净了胳膊,很不客气的拍了拍招银娘的脸:“醒醒,别睡,睡了就一尸两命了!你现在肚子疼不疼?疼的时候你握紧我的手,不疼就松开。” 计算一下宫缩时间后,张司九就准备正式进入最终生产环节! 招银娘是被拍醒的。本来还想骂人,但是对上张司九面无表情的脸,她就胆怯了——没办法,实在是太疼了啊!!!万一得罪了她,她再来一回!!! 最后招银娘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然后特别乖的配合了。 那配合程度,直接就叫两个妇人看得直在内心惊呼神奇。 程万里也彻底麻木了,并且深深羞愧:我愧对我的师父。我对不起祖宗。我对不起我这些年纪。 招银娘最后全程是在张司九面无表情的呵斥声中生下孩子的。 只要她想偷懒了,或者觉得没力气了,就会被张司九无情的训斥:“没力气了吗?没力气想想你那二两银子。气不气?快用力啊!用力生下来孩子,将来才好去把钱要回来啊!” “不想用力了是吗?想下去跟我娘作伴吗?” “还不用力你在等什么!等我也去推你肚子吗!” 招银娘在各种压迫中,终于崩溃大哭,并且一口气用力把孩子推出产道! 接孩子的妇人差点喜极而泣:“生了生了!真的生了!” 张司九也松了一口气。 程万里更是忙不迭去诊脉,然后打算开药方去——产房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张司九确认了一眼,发现胎盘也跟着出来了,而且没有大出血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招银已经蹲不住,改成坐着了。 她去拍了拍招银:“你娘生了,目前没事。你放心吧,回去喝水睡觉。” 招银佝偻着头,有些心虚:“我奶不在家,我得在家……” 张司九顿了顿,什么也没多说,只点点头:“好。那你记得多喝水,多上厕所。别马虎。你娘重要,你也要把自己照顾好。知道吗?” 招银用力点头,拽着张司九袖子,有些嗫嚅:“你别生气。” 张司九失笑,握了握招银的手:“我不生气。是你受了伤害,你选择原谅或是不原谅,我都支持你。而且,我知道的,那毕竟是你娘。生了你,养了你。” 她笑笑:“别多想了。等你好起来,还要干活赚钱还给我诊金呢。” 招银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司九松开手,跟着程万里往外走。 杨元鼎本来还有好多话要问,可看着张司九那一脸疲惫,最终还是默不作声,只跟着张司九,甚至还犹豫要不要伸手过来扶一把。 徐氏也没久留,跟着就走了。 回了家,张司九这才开口:“二婶,麻烦您热一下粥,我估计老程什么也没吃,我也饿了。” 这么大消耗,她是真的饿了。感觉甚至都有点低血糖。 在产房里不觉得,这会儿一路走回来,就感觉眼前有点儿晕。 徐氏本来已经打算开口问话了,听见这话,最终还是转身先去弄吃的。 结果,厨房里粥是热的。 徐氏下意识看向杨氏屋里,不过杨氏门关着,根本看不见人。 倒是小松和小柏赶着小鸭子从外头回来,跑过来喝水,看见徐氏发愣,小松就神神秘秘的跟徐氏打小报告:“奶奶一直骂姐姐多管闲事,但是还是给姐姐留了火,把饭温着呢!娘,你说奶奶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章节目录 第87章 嘴硬心软 徐氏笑着在小松背上拍了一记:“你个鬼灵精!你奶奶啊,这是嘴硬心软。亲孙女,能不疼?能不爱?就是……”人老了,害怕了。 不过剩下的话,徐氏没说出口。 反正说了小松也听不懂。 小松点点头,笑嘻嘻的端了一碗水,自己喝了半碗,还给小柏灌了半碗。 张司九足足喝了一碗粥才缓过来。 期间她手抖得差点端不住碗。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肌肉太疲惫,还是因为低血糖。 那样子,甭说徐氏,就是程万里也看得心疼。 杨元鼎凑过去,低声商量:“要不我给你捏捏胳膊?最近跟丫鬟学的,常常给我娘他们按。效果还行。” 张司九摇摇头:“不用,回头多活动一下就好了。” 她有些嫌弃自己这幅虚弱的身体了——太弱了。这样的体力,上手术台都撑不了完整的一台手术! 看来还得锻炼。 程万里也喝了一碗粥,这会儿才迟疑着开了口:“你就半点不怕?” 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有点疑惑:“有什么好怕?” 这话把程万里给问得噎住了:有什么好怕的?当然很可怕啊!自己第一次见到病人血肉模糊的伤口,那可是吓得腿都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不好! 而且,这回招银娘还叫得那么惨。 过年杀猪都没这么惨的。 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程万里不死心:“真不怕?那么多血,而且还有人看着,万一出了错,那就害死人了。” 张司九诧异看着程万里:“可是如果我不出手,她死的概率更大啊。我是在尽我所能增加她活命的机会,怎么能想是在害人?而且人家看就看,这有什么?” 又不是关在动物园里被人山人海围观,难道还能产生心理障碍吗? 程万里还想再问一句,杨元鼎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老程啊,你还是别问了。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多,伤害越大,自取其辱越多啊。” 人家那是什么?急诊科大夫!急诊科干嘛的?脑梗的,心梗的,车祸的,各种各样突发毛病的,都是要去急诊科先走一圈的! 那见识,那心理素质,能是普通人能比的吗? 怎么就没这个认知呢? 杨元鼎很笃定的想:要是这会儿有人胳膊断了,司九肯定是十分淡定冷静的抓起断肢,首先考虑的是能不能接回去——至于害怕?那是不存在的好吗! 程万里被杨元鼎这个话给彻底噎住了。 也彻底的觉得是没有必要问下去了:自取其辱这个词,用得好啊! 张司九倒是想起了程万里的表现,反而忍不住吐槽一句:“老程啊,你这个技术还有待提高啊。就算你是男大夫,不好直接上手接生,那催产的药丸不能随身带着吗?穴位刺激不能学一学吗?这女人生孩子,可是最凶险的。你居然不去钻研下?” 程万里忍不住的锤了锤胸口,甚至有点委屈:“接生是产婆的事情。我们只管救命——” “产婆能什么呢?程大夫脾气好,你们也不能这样没大没小的!” 程万里立刻心怀感激的看了一眼徐氏。 但他也很想说一句:我不是脾气好,我是哑口无言。 张司九这才想起来:哦,我现在才八岁。 杨元鼎也反应过来,立刻乖乖仔起来:“是是是,程大夫脾气太好了。我们不能这样。” 张司九也认真反省:“我以后一定有大有小!” 徐氏:……虽然他们态度很好,但我为什么总觉得他们在骗我? 不过,这个问题上,徐氏没有纠结。 因为她现在肚子里还有别的疑惑。只是现在人多不好问。 程万里歇了一会儿,就说要走。 张司九去送他出门,顺带问了诊金。 程万里举头望天,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己没资格收诊金:自己做了啥吗?好像是什么也没做。反而九娘…… 他低声道:“九娘回头空了,与我仔细说说妇产的事情吧。” 张司九和杨元鼎那些话,还是触动到了程万里的。 从前他觉得妇人生产,那是产婆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负责救命。生产那一块是不用管的。但现在仔细想想,乡下妇人生产,一尸两命的比比皆是,难道真的就和大夫没关系吗? 张司九点点头,并没有藏私的意思:“好,等两天的。” 程万里就带着杨元鼎回去了——杨元鼎属于顺便搭车。 杨元鼎跟张司九挥手道别,还不忘叮嘱:“你好好休息,有事儿就来找我!” 等他们走远了,张司九这才回家。 家里,徐氏已经神色肃穆的等着了。 徐氏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程万里妇产上的事情,并不太精通。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张司九做得更多。 见张司九回来,她就招招手:“九娘你过来。” 张司九也知道今天要面临什么,所以坐下后,不等徐氏问,就直接开口说了:“我会接生,是因为我娘当时难产,产婆跑了后,小南瓜是我从我娘肚子里接生出来的。我娘醒过来,告诉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后来,我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他说是游医,我问他我娘的事了,他就同我讲了讲,还跟我说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程万里其实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决定教我。但是我也要教他我知道的那些东西。” “二婶,我知道我今天不该出手。我还太小了。可是没有产婆,大家都吓坏了,我不出手,招银娘和那孩子都得死。我……不想死人。” 张司九说完这话,就等着最终宣判了。 她早就知道,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外人好瞒,可是一个孩子忽然变成大人,那种感觉是骗不了身边人的。性格大变可以用家庭变故解释,但是会的这些东西,可不是一句两句能解释的。 虽然不能说真话,但张司九也觉得自己编的这个瞎话,实在是有点瞎。 徐氏肯定是不会信的。 章节目录 第88章 真真假假 徐氏这会儿心里是真跟翻江倒海一样。 她想过很多次,小南瓜到底怎么出生的。 一直都觉得应该是大嫂自己醒过来,强行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来的。 可是唯独没有想到过,那是张司九亲自接生出来的。 她才八岁啊! “怕吗?”徐氏开口问的问题,却是这样一个问题:“你当时,害怕吗?” 张司九一愣,有点意外。 但也摇摇头:“应该是不怕吧。虽然好多血,看着可怕,但一想到这是在救命,就不怕了。” 做医生的,面对这种场景,唯一怕的就是自己能力不够,救不回来人。 至于别的害怕,那是真顾不上。 徐氏想到了那之后张司九浑浑噩噩好多天的样子,却差点哭出来:怎么可能不怕?好不容易从水里捡回来一条命,回家又遇到那样的事,怎么可能不怕?要真不怕,怎么会那么久都缓不过来? 她拉住张司九的手:“九娘也许生来就是要当女大夫的。这是你的造化。其他的——就别想了。你说得对,你是为了救人,咱们没什么好心虚害怕的。谁敢说闲话,二婶替你骂他们!” 徐氏摸了摸张司九的脸:“好了,累了这么久了,快去睡觉吧。” 张司九有点蒙:就这么过关了?不再多问几句?不怀疑一下是水鬼夺舍啥的? 直到被徐氏快拉到了床边上,她才反应过来,忙按住徐氏,提醒道:“招银娘今天生的,是个女儿。那孩子……多半活不长。” 张司九当时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如果送去儿科做新生儿评分,大概是连五分都不能到。 比起小南瓜,那可真是差太远了。小南瓜好歹精心护理,张司九有那个信心能养大。 但是那个孩子……张司九也犹豫了那么一瞬间要不要去做一些什么措施,哪怕是尽人事,听天命。 可想遍了所有,她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甚至那孩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两个妇人摆弄了半天,那孩子浑身青紫,却始终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还能动一动,张司九几乎以为那是个死婴。 所以,最后,她只能转身走了。 她没有办法。 就算有办法,暂时保住了那孩子,可最后十有八九也会夭折。 所以,也不如什么都不做。 徐氏一听这话,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怅然:“怎么……那么弱?” “那孩子和小南瓜不一样。”张司九轻声解释:“小南瓜虽然不足月,但好歹也八个多月了。该长好的地方也都长好了。但那孩子,才七个多月。她甚至没有小南瓜大,皮都是半透明的,手腕也就大人的手指那么粗。这样的孩子……没办法的。” 不过她说起这个事情,可不是为了跟徐氏解释那孩子为什么活不下来。 主要还是为了提醒徐氏:“二婶,我怕招银娘找咱们麻烦。还有那个刘长进。也得小心。” 她心里已经想过处理办法:“他们敢闹,咱们第一时间找里正,看在杨县令的面子上,他也会帮咱们。如果他还不消停,直接就报官,别心软。” 徐氏心中沉重,点点头对张司九勉强一笑:“行了行了,人不大点,天天操心倒厉害。也不怕将来长不高。” 张司九:……那我还是怕的。 于是张司九利索的上床睡觉,补充体力。 她也是真的累,几乎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徐氏替张司九掖了掖被子,看看张司九,又看看同样睡得香的小南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出去了。 然后徐氏想了想,又出门去打听招银家情况了。 结果一问才知道,那孩子已经没了。 哭不出来,嘴也掏干净了,也打了屁股,可就是哭不出来。 没多大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动静。 刘家那老娘也从娘家回来了,知道这个事情,倒没什么波动,只是狠狠地啐了一口:“死得好!女娃生下来有啥用!跟她那没用的娘一样!” 徐氏听完这些,哂笑摇头:九娘还担心刘家上门来闹事,这样的态度,怎么可能还想到来闹事! 于是徐氏淡定的转身回去了。 的确,和张司九预想的不一样,刘家根本没想来闹事。刘长进都没想过这个事儿。 甚至刘长进除了觉得晦气之外,那是半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回了一趟家,很快就又走了,说不吉利。等招银娘出了月子再回来。 至于那钱,刘长进也承认了。而且还觉得没所谓:“不就是二两银?等我发了财,多少钱没有!” 招银娘呆呆地躺在床榻上,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头发里,又落在枕头上。 比起招银家这个事情,真正掀起热度的,反而是张司九。 张司九的热度那是经久不衰,十里八乡都传遍了,而且越传越离谱——说张司九徒手伸进去,直接把孩子拽出来的都有了。 不少人都跑来问徐氏,有打听事情真假的,也有打听张司九是在哪里学的,还有打听张司九是不是忽然开了灵窍,被什么世外高人点化了的。 更多的人是问张司九还能不能治疗别的病的,比如求子…… 徐氏从一开始的震惊脸,变成了麻木脸,最后就变成了彻底的机械脸,不等人家问,就直接说:“九娘就是碰巧学了点接生,不会治病,更没有什么世外高人点化,求子什么的还是去庙里吧。” 张司九倒是一无所知,被徐氏保护得很好。 当然,主要是她也太忙,大家根本没机会抓着人。 张司九的卤蛋计划,已经进入了市场调研阶段,几乎每天都往城里去。 然后她还真的寻摸到了一个好地方卖蛋——私塾门口! 这年头,送去私塾上学的,那都是家境殷实的,卤蛋肯定买得起。 关键是,半大小子,正是发育期间,饿得快啊! 下午要下学时候—— 张司九想起了曾经小学门口那些围满了人的小吃摊。 她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发财的机会,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这一刻,张司九的心,就像是夏天里燃起了一把野火,那叫一个火热! 章节目录 第89章 买茶吗 张司九把卤蛋的事情跟徐氏说了。 徐氏想了想也觉得可行,不过,却也有点为难:“马上要农忙了……” “就每天早上和下午去一会儿就行。中间把卤蛋连带着炉子一起寄存在哪里就行。”张司九已经想好了,但唯一的问题是:“就是走得远一点。” 徐氏也担心的是这个:“你年纪还是太小了。要是自己去卖,我们怎么能放心?而且还带着东西——” “我想拉上招银。”张司九轻声说道。 徐氏沉默下来。 她其实不太愿意张司九再和招银家扯上关系。 但招银吧确实也是苦命的孩子。 “二婶,就跟摆摊卖饮子一样,我自己出本钱,自己弄,行不行?”张司九看着徐氏。提了这么一句。 卖卤蛋应该是赚钱的,但是……张司九也不敢保证。 所以,她先试试。如果可行,那后面可以交给徐氏来弄。徐氏还可以包点抄手馄饨什么的一起卖——听说县城里晚上还有夜市呢! 徐氏犹豫一阵,答应了。 张司九第二天就去找了招银。 招银比起之前,显得沉稳了许多,也瘦了一点,不过看见张司九时候,似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九娘,我……” 这段时间她要照顾招银娘,还有弟弟妹妹,煮饭洗衣裳都包了,忙得都没时间去找张司九。 就是割草都有点凑不到一起。 而且之前的事情,她深深地觉得自己连累了张司九。 张司九直接问招银:“你家里能不能脱开身?我想到个赚钱的办法,但我一个人干不了。” 招银一听到“赚钱”两个字,眼睛都亮了,她的手迅速在围裙上擦拭几下,情不自禁的就追问:“还是卖饮子吗?” “不,卖吃的。可能比之前累一点。因为这次要去城里卖。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我们两一人一趟。”张司九直接把计划说了:“做好了,应该也很赚钱。” 招银明显是狠狠地心动了。 但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想了很久。 张司九也不催促她,耐心等着。 其实,也没有想的那么累。张司九心里还有一个计划。但那得建立在卤蛋好卖的情况下。 本来张司九还以为招银要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结果没想到,招银忽然就用力点了头:“我行。我妹妹也不小了,很多事情也能帮着干,还是赚钱要紧。” 张司九微微有点惊讶,没想到招银竟然能想得通这个道理:人这一辈子,别的不怕,就怕自己永远学不会做主。 她有些替招银高兴:“好,那就说定了。本钱我出,赚钱后,我先拿回本钱,然后再开始五五分账。” 招银也挺高兴,不过高兴之余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九娘,你总是对我这么好。做什么都带着我。” 张司九面不改色:“你勤劳肯干,脾气又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我不是因为咱们是朋友,才要带上你。而是因为我需要你。不然我一个人干不成。” 招银被这句话给弄得差点哭出来,可嘴角却拼命地咧开。最后心里那些激动都化成了一句保证:“我一定好好干!让咱们赚钱!” “好。”张司九微笑:“多亏有你,其实你还算吃亏的,毕竟你力气比我大多了。” 招银却不会把这句话当真了,用力也摇头:“没有你,我赚不到钱的。你脑子好。是我占便宜。” 张司九笑出声:“其实咱们谁也离不了谁。” 跟招银一样大的女孩子,比招银壮实力气大的不多,比招银踏实肯干,实心眼的更不多。 所以招银真的是最佳合伙人! 张司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排名时候,忘了某个人。 要卖卤蛋,张司九首先要置办工具。 但最缺的工具,却是一辆推车。 当然,如果是搁在现代,一辆三轮车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现在嘛…… 张司九找到了杨元鼎,直接问他能不能帮忙搞出一辆现代手推平车。 到时候把炉子放在上头,然后直接就可以来来回回推着走。 结果杨元鼎直接摇头了:“别想了,这个根本不现实。” 张司九有点糊涂:“怎么不现实了?” “从你那儿到县城的路,只是一条土路。上面不仅不平,还会有马车压出来的车辙。现在没有橡胶,只是木轮子的话,减震效果太差,你拉起来……比直接背着走还费劲。”杨元鼎一脸神色复杂:“别说是炉子,就是牙也给你颠碎了。轮子越小,越颠。” 张司九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一时之间沉默了。 这…… “不过,我们可以合作。”杨元鼎灿烂笑了:“那些东西,你可以放在县衙里。我收取租金。这样你每天只需要从县衙这边把东西弄过去。” 他还强烈建议:“你年纪太小,要是一直背重物,肯定长不高的!” 张司九:有道理。但为了一点租金,大可不必如此积极。 她斜睨杨元鼎:“说吧,你想要多少租金?我是卖卤蛋的,小本生意,租金肯定不可能给多了。还有,放在你这里,你还要保证食品安全。” 杨元鼎连连点头:“当然,我放在我屋里,不会出问题的。租金也简单,我不要钱,我就要你的蛋!” 张司九面色古怪:这句话听着…… 杨元鼎也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连忙改口:“我要你的卤蛋!每天五个蛋!” 五个卤蛋,家里每人一个,正好! 他搓了搓手,笑容猥琐:“我要让家里人都看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只知道败家的废物!” 只要实现了家庭卤蛋自由,那他可以毫不心虚的说:自己包养了全家的蛋! 杨元鼎得意洋洋,感觉下次被老头训的时候,腰板子可以直一点。 张司九:……看得出来,少年你经常被骂败家子啊! 这一瞬间,张司九甚至有那么几分好奇:老乡你都干了什么?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大的罪过! 杨元鼎从张司九的表情和眼神中解读出了一切,他嘴角抽了下,选择了自爆:“哎,其实也没做啥,就是设计了几个东西,失败了。把从老头那骗来的制作经费都花光了,还打了个欠条,被追债到家里了……” 张司九心情微妙:好的,再一次感受到了杨县令的崩溃。 张医生诚心诚意的建议:“买点淡竹叶茶吗?清心静气,可能杨县令很需要。” 章节目录 第90章 祭祀 张司九的计划没能立刻实行,是因为到了七月半的中元节。 中元节这一天,要在家附近祭祀祖先。 就连学堂都放了假。 张司九只好讲计划推迟了两天。 到了中元节这一天,家里早早地就准备起来了。 首先是香蜡,接着就是贡品。 香和蜡烛都是要买的,纸钱在现在并不流行,所以只是折一套纸衣,以及叠一些元宝。 这年头,虽然用的纸很差,但仍旧是比较贵,张司九看着,不由得点头:嗯,这个数量,一定不会造成底下通货膨胀。 除此之外,贡品还有一些酒和菜。 菜也都是好菜,除了一刀五花肉,还有冬瓜丸子汤,新鲜嫩黄豆,茄子豆角等。 标标准准的三菜一汤,外加一杯薄酒。 天刚擦黑,徐氏就把饭菜准备好了,然后由张小山领着家里人去烧纸。 一个故去的人一个画出来的石灰粉圈。 据说圈住了,就不会有孤魂野鬼来争抢,故去的人可以安安稳稳的享用供奉。 不得不说,张家的圈有点多。 除了张司九父母,还有张小山的爹和爷爷奶奶。 在往上的,张小山不记得他们名字了,也就算了。 杨氏显然是最触景生情的一个,嘴里一个个喊着他们的名字,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 而张小山也是忍不住狠狠地擦了一把眼睛。 张司九蹲在旁边,沉默的烧纸:虽然不认识,但还是被氛围给感染了。想到了那些离开自己的亲人们。 烧完贡品,张小山自己先磕头,然后又让家里小辈们磕头。 张司九也没矫情,认真磕头完成祭祀。 磕头完了,她就发现小松小柏丝毫没有什么难过了,转而变成了眼巴巴的期盼。 确切地说,是盯着香烛,对贡品的期盼。 嗯,他们一家人,都还没吃饭。只等故去的人享用完毕,才能吃。 这些贡品,就是他们的晚饭! 张司九看着看着,也馋了——好久没吃肉了啊…… 终于,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香烛终于燃尽,张小山端起放贡品的簸箩回家。 小松小柏立刻积极跟上。 就连张司九也忍不住脚下轻快了几分。 虽然饭菜有点凉了,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很美味的。 冬瓜丸子汤是用瓦罐装的,这会儿徐氏又热了热。 至于那一刀五花肉,则是被徐氏切成了两毫米薄片,底下垫上拍黄瓜,上头淋上早就调好的料汁——蒜泥白肉这就好了。 肉末炖青黄豆更不用说了——苍蝇脑袋大小的肉末虽然不多,但是和新鲜黄豆一起烧出来,那味道真的很勾人。清香之中,带着一丝丝的肉香,相辅相成,加上里头徐氏放了一点点的茱萸和酱油,又咸又香,还微微带点辣味调剂,更是下饭神器。 豆角和茄子是个素菜,但用酸姜和酸蒜作为配料,还加了藿香叶碎,整个人有一股红烧鱼的味道,也十分美味。 冬瓜丸子汤里,冬瓜是自家的,张司九亲眼看着那冬瓜从拳头大变成了脑袋大,慢慢还挂上了一层白霜,这才摘回来削皮掏瓤,切成薄片用来煮丸子汤。肉丸子都是肥瘦相间的猪肉剁的,里头加了鸡蛋,葱花,姜末,盐调味,然后搅拌上劲,再一个个从虎口挤出来。 就这样一锅冬瓜丸子汤,就能让一家人泡饭美滋滋的吃上一顿。 可以说,这是张司九过来这边,吃到的最扎实的一顿肉。 肉丸子荔枝那么大一颗,一口下去扎扎实实,里头还有肉汁。 而原本平平无奇的冬瓜,被这么一搭配,简直也是清润细腻,入口即化,还带着一点点肉的甘美。 张司九一个没忍住,吃撑了。 然而还是没忍住,又喝了一碗冬瓜汤。 不只是张司九,家里人人都吃撑了。 个个儿脸上都挂着满足。 吃饱了,他们也不想动弹,就这么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 是的,他们直接坐在院子里吃的,也没点灯什么的,就这么就着月光吃的饭。 但谁也没把筷子杵脸上去,反而看得也算清楚——大气没有被污染的情况下,月光是真的也挺明亮的。 嗯,关键是大家视力都很好。 徐氏笑盈盈的说了句:“祖宗保佑,咱们是越过越好了。” 当时大哥大嫂死了,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张家不行了,彻底日子艰难起来了。 可才两月过去,他们却修起了新猪圈,甚至张小山马上还要去衙门当差——可不是越来越好了? 徐氏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尤其是最开始时候那些话,更是忍不住的眼眶都有些酸涩。 但她不想哭,她觉得自己该笑:凭啥不笑!日子过得好,那些人可是跌了眼!不知道心里多发酸呢!而且,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笑,偏偏不让那些想看到自家过不去的人如意! 徐氏这么一说,杨氏也挺感慨:“咱们是越过越好了。” 张小山也挺高兴的:“咱们回头攒钱,争取买头牛!这样家里就不缺劳力,种地也不担心了。” 徐氏啐了他一口:“你还真敢做梦!” 小松嘿嘿嘿发笑,支持老爹:“买牛!买牛!我放牛!” 小柏也跟着拍手掌:“放牛!小柏放牛!” 张司九一本正经肯定张小山的梦想:“咱们家肯定能买牛!最多两年!二叔去了衙门,每个月都有钱,攒起来,年底再卖猪,咱们加油干!就没有实现不了的!” 张小山轰然叫好,喜滋滋的:“九娘说得对!” 徐氏无奈摇头:“你们知道一头牛得多少钱?再说了,买回来,吃的草料都不知道咋弄!” 又是养猪,又是养牛,还有那么多鸡鸭,徐氏可不觉得家里这么几个人,能弄来足够的草料! 张司九不怀好意的看向了两个弟弟:这个时候,小孩子就是很好的劳动力了有没有?两个不够,还可以用糖换来更多的啊! 不过在那之前,得教会他们算数! 不然,连个幼儿园文凭都没有的他们,岂不是担不起这个重任! 就在这个时候,小松很给力的说了句:“大姐肯定有办法!” 小柏用力点头,如同应声虫:“有办法!” 张司九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你们这么单纯又崇拜,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下手了…… 章节目录 第91章 认清现实 张司九本来想定做一口铁锅,专门用来煮茶叶蛋。 结果去铁匠铺问了问价格后,她默默地告辞了。 那是一个她买不起的奢侈品。 只能暂时默默仰望那种。 然后,转头她去买了个大砂锅。 蛋是在村里收购的,统共收了五十个,刚好能煮满满的一锅。 张司九的配料,都是去程万里药铺里买的——是的,八角香叶桂皮豆蔻这些,全部都是中药,在药铺里,可谓是应有尽有。 这些钱直接就把张司九卖干木耳的钱花光了,甚至还欠了杨元鼎一笔。 杨元鼎很豪气:“你写个条就行,不用写期限了,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我。” 他倒是没说直接给张司九的话。 张司九也很干脆利索的写了一张借条。 然后,两人就去杨元鼎家里煮蛋了。 第一次煮蛋,大家都有点儿紧张。 尤其是招银——她眼巴巴的看着张司九熬出一锅卤汤来,时不时地还尝一尝,确定一下味道。 是的,张司九只知道大概的配方,其他的,只能慢慢摸索。但是好在程万里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大概跟她讲了讲这几味香料的药性,让她自己回去试着搭配。 光是味道这一块,张司九几乎花了整整一下午。 以至于整个县衙后院,都飘荡着一股浓郁的香料味。 这股香料味,从一开始的奇奇怪怪,变成了有点儿醇厚勾人。 杨元璋和杨元峰也都被吸引过来了,这会儿也跟着紧盯着那锅里褐色的一锅汤。 三兄弟那相似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紧张。 看上去有点像是一套三个大小不同的手办。 张司九忍不住有点想笑,于是尝完了之后,干脆卖关子不说话。 最后还是招银最沉不住气,急得憋不住:“怎么样?行了没?” 这一下午下来,要是还不行,招银觉得这日子就真的是过不下去了!这也太难了! 三兄弟也用眼神无声催促。 张司九矜持的把勺子递过去:“试试?” 一人尝了一口卤汤后,四个人面色各有古怪。 尤其是对于杨元璋、杨元峰、招银三个土著来说,这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新鲜味道,一时之间,只觉得奇奇怪怪。 唯独杨元鼎眨了眨眼睛:“没有那股香料冲味了。单独也吃不出哪个香料的味道了。看来是可以煮蛋了?” 张司九点点头,准备去煮鸡蛋。 别小看煮鸡蛋,煮鸡蛋也是个技术活。 第一次鸡蛋煮的时间长了,太老了,味道就不好进去,而后影响卤蛋的风味。 但如果时间太短,蛋白没凝固完全,那就有敲后直接漏出的风险。 而且这么多鸡蛋一起煮,也很容易有很多鸡蛋因为受热不均匀,而导致裂开——这些鸡蛋肯定是不能后续加工做成卤蛋的。 张司九挨个儿将鸡蛋外皮上的污垢洗干净,才放入冷水锅里开始煮。 等锅开了,又煮了大概三分钟,就掐着时间将蛋全部捞出来了。然后直接放入冷水桶里——这个时候,这一步是不能省略的。不然将来蛋皮是很难剥得完美的。总会有蛋清粘连在蛋皮上。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炸了有四五个蛋,直接煮得裂开,一个个奇形怪状,充满了想象力。 张司九把他们留下,直接几个人一人一个分着吃了——杨家三兄弟倒是都没嫌弃,反而觉得有些新奇:原来煮蛋还能发生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当然,那蛋肯定是不好吃的。不仅不够香,还有很寡淡。一剥流一手的水。 招银和张司九吃得很珍惜。 吃完了,张司九就把蛋捞出来,放在木盆里,让招银抱着摇——这样撞裂的蛋皮不会掉落,只会有裂痕。 后来杨元峰觉得这个事儿挺有意思,接过去试了试,忍不住就玩上了瘾。 要不是蛋有限,还不能久撞,他感觉自己还能玩半天。 将蛋放入卤汤之前,张司九还大致检查了一下,将碎得不够彻底的蛋再撞一撞。 这一次,张司九也没没将蛋煮太久,汤开了之后,就直接关了火。 这样放置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彻底入了。 现在晚上已经渐渐凉爽,也不怕坏掉,正好。 如果是再热一点的时候,张司九只能一晚上都保持卤汤的温度,确保细菌不会让卤汤腐败变质。 第二天早上,张司九天刚亮就起了个大早,直接和招银一起进了城。 徐氏给她们两一人一个馍馍,让她们路上啃了垫垫肚子。 张司九一路上都有些迫不及待——主要是昨天煮完了蛋太晚了,她根本来不及检验蛋的成败,一晚上都有点儿记着这个事情。所以这会儿就很急切想看看效果。 到了县衙,杨元鼎也起了。而且还把炉子给点上了——这会儿她们一来,锅正好要开。 然后,张司九就捞出两个卤蛋来,一个给杨元鼎,一个她和招银一起分。 蛋还有点烫,但是大家都迫不及待。 这会蛋清已经不是雪白的颜色了,而是变成了一种浅浅的褐色,其中还有一条条深的纹路——那是蛋壳上裂纹的痕迹。 不过猛然一看,还是感觉很漂亮的。 张司九和招银一人掰了一半的鸡蛋,看得杨元鼎有点心酸:“要不我也跟你们分吧——” 不过张司九拦住了他:“你的那个蛋,算在租金里的。你安心吃。” 杨元鼎满腔心酸就成了无言:…… 他决定低头吃蛋,不理张司九了。 张司九已经品尝起了蛋的滋味——嗯,还不够咸,回头可以适当加点酱油,不过倒是很入味了。这一颗蛋,可以打到七分。 第一次,能有个及格分,张司九表示很满意。 好评最高的,反而是招银。 招银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庄重,咬了第一口蛋。 然后发现这个蛋的味道,和想象的味道不一样。 而且是很不一样。 她眼睛都亮了:“好吃!好好吃!九娘你好厉害!” 杨元鼎也点点头:“下次多放点盐,其他完美。” 招银表示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好吃你们还能挑出毛病?”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因为我们吃过太多次? 章节目录 第92章 自告奋勇 这一天早上,杨家吃上了新奇事物“卤蛋”。 并且大家反应都和招银差不多,算是得到了一致好评。 这让张司九不得不感叹:“这可真是国民接受度超高的存在了。” 放眼古今中外,男女老少,好像不喜欢吃卤蛋的人并不多。 不过,在得知手里这一枚小小的卤蛋,竟然是杨元鼎“剥削”张司九得来,气得杨县令当场就瞪了眼睛:“不过是存放东西,你也好意思张口要租金?” 况且还是救命恩人! 杨元鼎“哧溜”一声躲到了周氏背后,只探出个脑袋来,振振有词:“我要是不收,她肯定不好意思麻烦我!” 他又接着说下去:“再说了,您觉得好吃,帮忙多宣传宣传,比不收租金强多了!” 杨元璋和杨元峰对视一眼,共同选择了埋头喝粥,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周氏倒是微笑看了杨县令一眼,柔声道:“我看三郎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总不能一直护着帮着,回头人家都不好意思来了。三郎还是有分寸的。倒是你,成日在家拿出县令做派,是要作甚?一家子吃饭呢!” 面对如此“劝解”,杨县令一缩脖子,“算了吃饭。” 一场家庭矛盾,就这么轻松被化解。 杨元鼎“呼噜呼噜”一口干了粥,抓起两个馒头就冲了出去:“我去帮她们出摊!” 杨县令看着他没规矩的样子,眉毛一竖就要训。被周氏看了一眼:“吃饭时候不教子。” 于是杨元璋和杨元峰也是赶紧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准备快点逃离。 杨县令有些哀怨的看了妻子一眼,无奈:“最近太惯着他了点。” “慢慢教。他又不是听不进去话。再说了,他现在还能活着,我就心满意足。”周氏看着杨县令,慢慢的喝了一口粥,态度很温柔:“修郎,心急吃不进热豆腐。” 杨县令不敢再说话,低头假装认真吃饭。 杨元鼎追上来的时候,张司九和招银正用背篓将鸡蛋背去学堂那边。 张司九背着炉子,招银背着那一大罐子的鸡蛋。 挺沉的,两人都不得不弯着腰,使出浑身的劲,还得小心一些保持平衡——不然真摔了,一个背后是炭火,一个背后是滚热的卤汤,那都不是闹着玩的。 杨元鼎想帮忙,张司九却很精准的预测到了他的实力:“不行,你估计背不远。而且没经验,万一洒了就要出事。” 她也是这么久练出来了,才渐渐觉得背篓也不是那么勒得人喘不过气,也不是那么的让人觉得沉得好像背了一座大山。 杨元鼎没有坚持,但多少有些心疼和懊恼。 他沉默的跟着她们两个一路走过去。 到了学堂门口,张司九还真发现了几个同道中人——有卖煎饼的,还有卖包子的。 张司九和招银飞快把炉子组装好,然后就掀开了盖子,让煮得咕嘟咕嘟的卤汤散发出味道来。 至于叫卖——都不需要张司九开口,杨元鼎就自告奋勇接了过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香喷喷的卤蛋了喂——错过一回,遗憾一年了喂!保准你们没尝过的喂~~~” 那清亮的声音陡然这么一响,立刻引来了四面八方的关注。 张司九满意点头:什么是天赋?这就是天赋! 很快就有人上来问价:“这个蛋怎么卖?” 鸡蛋是一个鸡蛋一个钱往外卖,收鸡蛋是九个钱十个,所以张司九直接比起两个手指头:“一个鸡蛋两个钱,两个鸡蛋三个钱。” 问价的人惊住了:“怎么便宜这么多?” 张司九笑着解释:“卖得快收摊也快啊。收摊快,我就能早些回家去。” 这个理由当然是假的。其实就是单纯的为了促销。 一个人一天吃两个鸡蛋肯定是ok的,再不济,也可以搭伙买。 这样一来,第二天那两个人大概率还要买的,因为一人一个半钱,不好算账。 而且,感觉便宜这么多,正常人都不会选择单买。 占便宜这种心理,总是能够戳中人内心最深处的消费欲。 果然,那人最终直接选择买两个:“给我来两个吧。” 做生意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张,那么后面的生意就会很快跟来。 几乎是没要了半个小时,随着学子们都进入学堂,张司九的蛋也一个不剩了。甚至后面的,都没买上。 张司九连声保证:“下午还来卖来。你们下学时候就来。” 其他卖包子的和卖煎饼的,都惊住了——不过,也确实没有太影响他们生意,所以他们倒是没什么敌意。反而不住地赞叹:“你这个小娘子,有些厉害。你家大人做的?” 张司九也不反驳,笑着应了,然后利索的收摊走人。 然后回去煮蛋——她没带多的蛋来,所以只能趁早去市场上买。 贵是贵了一个钱,但都能赚回来。 而且根据她的估算,估计以后上午能煮八十个蛋试试。 都按两个蛋三文钱卖,那么十个蛋就差不多能赚五文。 一早上,赚四十文。 下午可能少一些,但应该至少也能赚二十文。 一天加起来,她和招银两个人,能赚八十文。两人一分,一人四十文。 比起大人一天工钱来说,不算多,但胜在细水长流,而且不费什么功夫——就是每天轮换着去煮蛋和摆摊。而且还用不了一整天的时间。 又一次赚到了钱,招银攥着那铜钱,再度红了眼眶。 张司九拍了拍招银的肩膀,什么也没多说。 果然,下午时候,张司九的蛋就没那么好卖了,煮了五十六个卤蛋出来,最后还剩下了七八个。 招银有些丧气。 张司九却觉得正常:“差不多了。毕竟这里人也不多。等冬天,咱们去城门口卖,能赚更多。” 农忙时候,这里就是定点摊位,但如果农闲,那肯定是还要想办法多赚钱的。 然后,张司九将剩下的七个蛋分了招银三个,自己留下四个,让招银先去县衙接着煮蛋后,自己则去找了程万里。 程万里在外头跑了一天,如今刚回来歇脚呢,就听说有人找他。 出去一看,居然是张司九。 他倒没想别的,只下意识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出诊?” 张司九古怪看他:老程你就不能想想好事儿? 章节目录 第93章 受宠若惊 当张司九把卤蛋递给程万里时候,程万里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这辈子收到的鸡蛋挺多的,但对于张司九这里得到的蛋,那感觉又不一样! 一直以来,程万里在张司九那感受到的,就是被碾压,被摁在地上摩擦摩擦。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被张司九看重! 那个蛋哪里是个蛋啊!它分明就是一个认可! 程万里怀揣着激动,接过了那个卤蛋。 张司九下一句话就把程万里心里的激动给掐死了:“老程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药性上呢?没有副作用吧?” 程万里在这一刻,仿佛听到了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咔嚓”裂开了。 张司九歪头:为什么老程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 程万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内心的伤痛压下去,然后认真品尝了一下那个卤蛋。 第一口,他也被经验到了。 直到第二口,他才开始静下心来,感觉药的味道。 最后,程万里摇头:“吃不出来,不过应该没问题。你的配料没问题的。熬太久,香料味道都融合在了一起,很难分辨还有些什么。”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行。只要长期吃对身体没影响就行。” 食品安全问题,那是做餐饮第一需要注意的问题! 然后张司九就重新跟程万里定下学草药的时间和地点,这才回去找招银。 等煮好蛋,泡在了改良后的卤汤里,她们两人就一起回家。 好在三里路也不算远,到家时候,天都还没黑,只是太阳已经落下去,天空只剩下了一堆妍丽的云彩。 招银脚步欢快,张司九也挺高兴的。 两人在张司九门口分开,各自回家。 徐氏已经在做饭了。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馋得人饥肠辘辘。 张司九今天就吃了一个饼子一个馒头加半个鸡蛋,中午和招银一人吃了一个包子,到现在早就饿得不行了,所以她洗完手,就忍不住进了厨房:“二婶,今天吃什么?” 徐氏笑道:“吃炖豆腐。凉拌茄子和黄瓜。” 张司九咽了咽口水:嗯,听起来就很下饭! 徐氏没问张司九生意如何,张司九主动把剩下的三个卤蛋拿出来:“一会儿二婶把蛋切一下,咱们一起分着吃吧。生意还不错,剩下几个,我和招银一人分了一半。” 然后,她把今天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跟徐氏说了一遍。 徐氏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说今天一共赚了三十个钱,徐氏就感叹:“这可真是不少了。” “不过还是没有饮子挣钱。”张司九有些遗憾:怪不得现代那么多连锁奶茶店!原来是真的好赚钱! 不过,饮子赚钱主要是成本低,卤鸡蛋,成本太高了。 光是那一锅卤汤——张司九心中一动,轻声到:“二婶,回头冬天咱们去卖饼子夹肉吧?那卤汤,也能卤肉。到时候热腾腾的卤肉切碎了,往饼子里一夹,多好吃啊!” 说着说着,张司九想到了肉夹馍,然后口水一下就冒出来了——那充满肉汁的卤肉,配着酥酥脆脆的馍,或者松松软软的白吉馍,都是好吃的! 而且也能加个卤蛋进去! 张司九感觉自己已经疯狂心动了。 徐氏也是疯狂心动了——虽然不知道那饼子夹肉是什么味道,但是张司九那赚钱的能力,那已经是让她充满了信心!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行,咱们试试!” 小松小柏也从外头跑回来,看见张司九,立刻就拉着张司九去看他们写字:自从修猪圈之后,他们开始学认字,每天都是要练习好几遍的。上午和下午至少各一遍。 虽然仍旧是在沙坑上写,但两人热情度很高。 并用这个知识,在一群同龄孩子里,奠定了很高的身份基础:其他孩子,那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张司九看完他们写的字,仔细耐心纠正一回后,才带着他们回家。 小松被牵着,小声问张司九:“大姐以后都这么忙吗?” 他是有点失落的:虽然知道张司九是为了挣钱才这么忙,但之前张司九带着他们玩,简直比下水还上瘾,他当然还是希望张司九能别这么忙,多带着他们玩的。 小柏也眼巴巴地抬头看张司九。 张司九一眼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当即笑起来:“那下次我卖蛋,带你们进城去?到时候给你们买包子吃。” 两只小的,立刻都蹦了起来,欢呼雀跃的像两只小猴子,一面蹦还一面喊:“好耶,好耶!” 张司九也忍不住被他们的快乐感染,笑出声来。 然后,她又很不厚道的加上一句:“三日一考核,谁要是功课不过关,而且干活不认真,那就不能带他哟!” 两小只胸脯挺得高高的:“保准不会不过关!” 张司九看着他们斗志昂扬的样子,失笑:果然还是好哄骗的年纪啊! 回家后,盯着两小只洗了手,张司九又去看了一眼小南瓜,这才去帮徐氏摆碗筷准备吃饭。 张小山带着一脚泥回来时,正好饭菜要上桌。 今日张小山是去收酒米了。 其实酒米就是糯米,但是糯米不好作为主食,因为吃多了容易不消化。但这边喜欢用糯米做醪糟。或者磨成粉,用来做糯米饼,或者是汤圆。 因此,家家户户都还是要种一点的。 这一点,不会专门占用土地,而是在水稻周围种上一圈——酒米比稻米高,而且成熟早,所以只需要提前采收就可以了。 采收也不用多费劲,带把镰刀,将稻穗割下来,扎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到时候悬挂晾干即可。 等要吃了,再搓下来,去壳。 张小山担着两个小小箩筐的酒米穗回来,沉甸甸的,扁担都压得有点弯。 但他好像一点不觉得累,反而是笑容满面,一进门就忍不住跟徐氏分享:“今年酒米收成好,过几天晒干了,吃顿酒米饭吧!” 徐氏一听也笑起来:“成,那我过两天上街,买点红糖,到时候熬成糖水,拿来拌饭吃!” 甜甜的糯米饭,谁不喜欢呢? 小松小柏当场就又一次欢呼起来。就连听见动静出来的杨氏,也是满脸的笑容。 章节目录 第94章 如火如荼 在大家强烈的期盼中,张家的酒米终于晒干了,又打出了酒米来。 这顿酒米饭,就安排上了。 蒸酒米饭和普通稻米饭区别不大,不过不用配菜,只需要熬一碗浓浓的红糖水——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徐氏熬红糖水。 先烧水,然后下红糖,此时红糖溶化到了水里,还是稀薄的,感觉也不浓。但是随着徐氏的搅拌,水分的蒸发,红糖水渐渐变得粘稠,而且感觉甜度似乎都上去了几个度。 等差不多了,徐氏这才端起来,放在旁边等着用。 酒米饭蒸好后,趁热每个人盛了一碗。然后再浇上一勺红糖浆。 雪白莹润的米粒儿,沾染上褐红色的糖浆,顿时就碰撞出了不一样的诱人。 用筷子飞快拌均匀,让每一个米粒儿都裹上糖后,张司九夹起一筷子糯米饭放进嘴里。 不得不说,那味道真是绝了——甜甜糯糯的口感,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甜味永远是最能够给人带来幸福感的味道。 这一口红糖糯米饭,就是夏末初秋最能代表幸福和丰收的滋味。 以前从来没这样吃过的张司九,初次品尝之下,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种吃法——好甜,甜到了心坎里,却一点不腻!而那个糯米,每一口都粘牙,但是每一口都带着天然的,糯米特有的醇香! 最好的食材,配上最简朴的吃法,却真的能瞬间俘获舌尖上每一个味蕾。 要不是怕真的吃得不消化,张司九甚至还想再来一碗。 小松小柏也是。 不过徐氏可不敢让他们吃多了,压着不许添饭。 于是三个孩子都有点儿舔着嘴角意犹未尽的意思。 徐氏对两个儿子狠得下心,对张司九反而狠不下心,于是干脆许诺:“过几天再煮。红糖还有呢。” 小松小柏顿时欢呼起来,这才放下心中遗憾。 张司九也忍不住翘起嘴角。不过心里想的,却是杨元鼎:下次叫杨元鼎过来一起尝尝!他肯定也没吃过! 徐氏显然也和张司九想到了一起去:“回头你问问三郎,他要是有空,也请他来尝尝。” 张小山还有些迟疑:“县令家应该不会稀罕我们这样的吃食吧?” “人家不缺是人家不缺。三郎处处想着咱们,咱们有了啥好的,也要想着他才对。”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这是一片心意!” 张司九给徐氏比了个大拇指,认真狗腿:“二婶这话太对了。” 杨氏也跟着埋怨儿子:“不懂就听你媳妇的,这么大个人,一点脑子不长。” 一点不长脑子的张小山不敢再吭声,干脆埋头吃饭。 吃过糯米饭,第二天,徐氏和张小山就开始正式进入如火如荼的秋收阶段了。 这是需要全家一起出动的重要时间。 不过,即便是这样,张司九和招银也商量了,不能断了生意。 而且,考虑到这几天秋老虎的猛烈,她还又打算搬出来饮子在村头卖。 这一次,守着摊子的就是小松和小柏了——小松小柏虽然年纪小,但是这点小事也不算难,饮子成本小,不管赚多少回来,都是赚的。 徐氏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异议——饮子都是放凉了的,也不怕他们烫伤了自己,只需要一大早自己和张小山把东西送过去。 不过,实行之前,张司九是问过小松的:“你能做好这件事情吗?会不会有点怕?怕也没关系,咱们可以不做!”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小松,他当即一挺胸脯,毫不犹豫道:“怕个锤子!我现在可是赶鸭大将军,难道害怕这点小事!大姐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办好!不就是收钱吗?我都会算数了!” 十以内的加减法,他的确会算。 反正一碗饮子一个钱,的确是也不复杂。 张司九摸了摸小松头:“那就交给你了!你管好小柏,然后卖出去饮子,我给你分钱!” 小松眼睛一亮:“那我能买糖吃吗?” “当然。你自己赚的,当然可以。”张司九毫不犹豫。 小松胸脯更挺得高了:“大姐我肯定能办好!” 这次卖饮子,其实离他们地也不远,张司九直接就让徐氏把东西摆在了自家地头不远处的大桑树下,让两个小的就在那儿卖。这样他们也能时不时地看一眼。甚至口渴了,也可以过去喝一口。 是的,最主要是方便自家喝。 这么热,张司九可不希望自家有人中暑。 于是,一大家子的工就分配好了:张司九不做生意的时候,就帮忙割谷子,杨氏在家做饭喂猪,而张小山两口子就是秋收的主力。 尤其是张小山,要负责将谷子脱粒。 这是最考验体力的活儿。因为需要将一把把的稻谷直接用力摔打在一个方形的,半人高的木桶里,靠着这股摔打力气,将成熟的谷粒打下来。这样谷粒就留在那个几乎有好几平米的拌桶里,方便回头用簸箕弄出来,放进箩筐,再带回家。 一次次的摔打,那是最考验体力的。 而徐氏同样也不轻松,她弓着腰,用弯月一样带着锯齿的镰刀,将稻谷在离地约有一拳的地方割断,分成差不多合适的一把把的,方便张小山去摔打。 两个人,一天可能也就只能弄出一亩地。 这还是快的。 可偏偏这会儿的天气,谁也不知能晴多久。 所以必须赶着现在天气好,尽可能快的将稻谷收回家,然后摊在院子里晒干,再收进谷仓里。 否则遇到连绵雨天,谷子不仅收不完,收下来那些,也会因为堆在一起,发热和潮湿之下,直接长芽或者霉掉。 这就是为什么说,种地收成如何,全看老天爷赏饭吃不赏饭吃。 从播种到收成,每一个重要环节,对天气依赖都很大。 而开始秋收这一天,张司九正好轮到在家。因此天刚亮起来,就被徐氏叫起来,将小南瓜送去李家小婶子那边,然后就一起出门割稻谷了—— 张司九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多少有点儿新奇。 到了地里,趁着朝霞满天,张司九一眼望去,只见全部都是金灿灿的稻谷。 而田地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弯着腰在割稻谷了。 章节目录 第95章 面朝黄土 张司九第一次操作,用得不是很熟练,等勉强熟悉了一下之后,再一抬头,就发现徐氏已经甩了自己大概快要五米远—— 人比人,这差距一下就显露出来了。 不过张医生一点不气馁,认认真真的继续干。 树梢上的蝉还在拼命地叫唤,随着太阳一点点的升上来,阳光洒落在大地上,渐渐地,温度也就越来越高。 第一滴汗从脸庞上顺着下巴滴下来,砸在了脚下的土上,张司九忍不住想起了那一首《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现代机械化来临,许多事情都变得简单省力时,这种辛苦自然是感觉不到的。 但是没了机械化,全靠人工的时候,这种辛苦,是真的让人一下子就能领会到那一首诗。 一直这么弯着腰,腰其实也有点受不。更何况是还这么热。 张司九直起身,抹了一把汗,眼看着徐氏已经开始割第二排。 而张小山摔打谷子的声音,也是从来没停歇。 合着其他田地里传来的声音,渐渐地竟然变成了一首有节奏的农忙曲一样。 就是这首曲子一定是伴随着浓烈的汗味的。 也是这个时候,张司九终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人都想生儿子了。 男人体力还是比女人好太多的。 在这种没有机械化的时代,有气力,能干重活的男人,就是家里不能缺少的中坚力量。 只有这股力量足够强大,才能撑住整个家。 当然,出于这种心态,想多几个儿子,没有什么过错。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错的,是为了生儿子,就仇视女儿,嫌弃女儿,甚至不愿意养活女儿,生下来直接就将女孩溺死的那些人。 张司九好不容易从这头割到了那头,徐氏已经割完了两行。 见张司九累得不行,却还打算继续,徐氏直起身来,抹了一把汗,笑呵呵道:“九娘你去看看小松小柏吧。他们那儿,我不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是想让张司九过去歇一口气,喝口水。 张司九如果真的是小孩子,未必会明白这个心思,但她不是小孩,所以一下就看穿了徐氏的心思。 她摇摇头:“二婶,咱们一起去看看吧。二叔也累了这半天,过去喝口水。不然要是中暑了,后头的活可就干不了了。” 徐氏被张司九这么一说,竟发现无法反驳——家里就她和张小山两个壮劳力,可是家里的五亩地却都要他们夫妻两个去收。 的确是不能病。 于是,徐氏也就招招手,叫了张小山一起过去喝水。 见他们过来,小松小柏都咧嘴乐,然后手忙脚乱打水给他们。 尤其是小柏,毕竟年纪小,小心翼翼,腮帮子都在用力保持平稳的样子,要多好玩就多好玩。 那副认真又心疼他们的样子,几乎把人的心都给溶化。 看得出来,徐氏和张小山是真渴了,对于两个儿子的孝顺也只来得及匆匆夸一句,就开始“吨吨吨”往嘴巴里灌水。 张司九接过来,也忍不住大口灌了两口,感觉那股干渴稍微小一点了,这才小口小口的喝。 树荫底下很阴凉,比起太阳底下,简直是两种感受。 张司九放眼望去,看到的就是一副真实的丰收农忙图。 每一家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张小山连着喝了两碗水,才开始感叹:“今年这个天,格外热。不过,等晒谷子时候,也有这样就好办了。” 徐氏也跟着期盼:“可不是?一口气晒干了才好呢。过几天,就能吃新米了。” 张司九问小松小柏:“你们这边怎么样?” 小松小柏摇头:“没人来呢。” 两人都有点小小的气馁。 毕竟说好要摆摊之前,他们就已经雄心勃勃的要大干一场了。 结果这么久过去,有人问,却没人买。 他们能不失望吗?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张司九预料里,她笑呵呵道:“没事。现在还早呢,等中午自然就有人来了。而且好多人还自己带了水,肯定也不舍得花钱来买。” 小松有点儿忐忑:“那咱们还能卖出去吗?” 张司九捏了捏他的脸:“当然能,耐心等着就行了。再说了,怕啥?卖不出咱们自己喝!糖水不好喝吗?” 徐氏笑容满面看着张司九跟小松说话,只说了几个字:“听你姐的!” 小松用力点头,对张司九那是一脸崇拜:我姐那么厉害,听我姐的! 张司九:……面对小不点这样的眼神,我竟然有点飘是怎么回事? 小柏懵里懵懂,只知道当跟屁虫:“听姐姐的!” 张司九忍不住把他们两个的脑袋来回揉:怎么这么让人稀罕呢! 休息了大概也就十分钟,徐氏和张小山就又都坐不住了,重新投入到了水深火热的生产当中。 张司九也跟着去了。 一晃眼,就到了正午。 太阳实在是毒辣,感觉人站在太阳底下,都快被烤干了。 张司九虽然戴着草帽,但仍旧感觉自己裸露在太阳底下的皮肤,要被晒伤,火辣辣的。 田里的人陆陆续续的从田地里出来了。 然后男人们收拢收拢拌桶里的谷粒,装进箩筐里头挑回家晒。 而稻草,就随手扎成个草把子,撇开脚,直接那么立在田地里,变成一个个小小的圆锥,等待着晾干后收回家去当柴烧。 张家女人不仅男人少,女人也少,所以收下来的谷子远远没有别人家多。 但张司九远远看到,小松小柏那儿,人倒是围了不少。 那些人也不着急回家,都坐在树荫底下,想着喝口水歇歇脚。 徐氏到底还是担心的,悄悄跟张司九说:“九娘你去瞅一眼。” 张司九应下,看一眼徐氏发红的脸庞,“二叔和二婶也快点过来,一起喝点水。然后该回家吃饭了。” 干了一上午活,她真的是早就饥肠辘辘,人也累得不轻。 这种累,比起上辈子连着上手术的感觉还不一样——上手术是体力被掏空,精神高度集中,久了之后是真的感觉要猝死一样。 但是干农活呢……身体是累的,但精神上却一直放松愉快的——总体来说,她居然觉得干农活更舒服点。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牛逼哄哄的人物,都幻想着有朝一日归居田园——累是累,但生活真的单纯而美好啊! 嗯,如果是解决了温饱的前提下。 现在也不是那么美好。 ------题外话------ 想不到吧~我就这么突然地上架了哈哈哈~呜呜呜,从今天开始,就要多更了。我说我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想上架,你们信不信? 7017k 章节目录 第96章 小小年纪 被一大群人包围和调侃是什么感觉? 小松和小柏,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 显然小松还有点紧张。 但小柏还不太明白什么叫社恐,别人逗他,他就咧嘴笑,小嘴巴还很甜,认识不认识的,都能叫一声。安个称呼。 有人觉得小孩子好逗,就故意说:“这水怎么还卖钱啊!你看都这么熟,不如请我们喝?” 小松立刻摇头,“那可不行。有本钱的呢!” 小柏也捂着桶,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 大家顿时都被他们兄弟两给逗笑了。 张司九就在这个哄堂笑声里过去的。一看小松涨红了脸的样子,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扶额:这群恶趣味的大人啊! 然后,不出所料的,张司九也在踏入树荫的瞬间,被列入了调侃对象范围。 有个胖婶子笑着调侃张司九:“九娘啊,小松小柏不舍得给我们喝,那你舍得不舍得?” 张司九:…… 她毫不犹豫摇头:“那不行,做生意是做生意呢。改天您上家里来,管够!” 有人大笑:“九娘这话在理!做生意是做生意,我们都不给钱,那她就要亏了!” 张司九微笑低头教育小松小柏:“不过,大家来照顾我们生意,都是疼我们呢。小松小柏记得一定多给一点水,可不能跟卖渡口时一样啊!还要说谢谢知道吗!你看婶子叔叔们多好啊,看你们年纪小,特地过来照顾你们生意!” 小松小柏显然不知这是套路,连连点头。 小柏更是脆生生的道谢。 小松也红着脸说谢谢。 倒是把一群大人给搞得不好意思了—— 张司九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调戏一下嘛,谁不会呢? 然后大人们决定转移话题。 好死不死的,就说起了张司九接生的事情,一个劲儿问张司九怕不怕?又问张司九是不是真要当大夫。 最后直接把张司九问得生无可恋——毕竟他们甚至开始纷纷掏出了各种疾病,现场问诊。 嗯,一个热情的大婶抓住了张司九,十分热切的问:“你能有那种,帮人生孩子的药不?” 张司九简直叹为观止:就我这个年纪,我敢开,你敢吃么…… 如果不是徐氏来得及时,张司九感觉自己怕是要当场交代在这里:纯粹就是被这些问题车轮战给尴尬死。 治脚气?治脱发?这我哪会去! 但张司九却深深地悟出了一个道理:原来从古至今,大家都有从头到脚的烦恼啊! 有那么一瞬间,张司九甚至想去搞个专项研究:如何治疗脚气or如何治疗脱发。 感觉这两个项目,都会十分的赚钱啊! 她内心有点火热。 但很快就清醒了:这种一直存在的烦恼,显然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急诊科大夫能解决的事情,咱们还是考虑一下外科手术这种简单一点的事情吧。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张司九几乎是逃一样跑回了家。 而不明就里的小松还在羡慕的跟徐氏说:“娘,大姐可真厉害!大家都拉着她问治病的事哩!我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小柏应声:“哥哥也厉害!” 徐氏被两儿子逗笑,一面挑起饮子水桶,一面敷衍二人:“嗯嗯嗯,你们将来都这么厉害!” 然后希望你们两不要哭着跑回来。 杨氏已经在家做好了饭。 今天是体力活,所以杨氏买了肉,做了冬瓜肉丸汤。 还凉拌了一盘子肉。 分量都还不小,是足够敞开肚皮吃那种。 没办法,这么累的时候,再不吃点好的,身体怎么扛得住? 杨氏做饭手艺没有徐氏好,但大家都饿了,所以都用冬瓜汤泡着米饭,就着凉拌菜,吃得很香。 吃过饭,杨氏就催促张小山和徐氏:“睡会儿午觉去。等会儿我喊你们起来。” 这会儿太阳太毒,真出去干活,人受不住。 徐氏有些忧虑:“咱们一上午就收了多半个田,这样算至少要五天,我怕……”收不完。 毕竟今天状态是最好的,接下来只会一天比一天慢。 秋收就是和老天爷抢时间。一旦碰上下雨,那就全都耽误了。 往年家里人多,两三天就收完了,根本不用这么发愁。 这个事情,也是杨氏担心的,她眉心褶皱就没松开过,可最终也只能叹一口气:“那能咋办呢?” 想换工?那也不行,人家看他们家劳动力少,就不会有想换的。 张司九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在她看来,问题没那么不好解决:“那请人呢?请两个人,速度就快了。” 杨氏立刻摇头:“哪请得起?一天八十个钱,还得包饭,忒贵。” 八十个钱,张小山干一天苦力都未必能挣回来。 徐氏也心疼钱:“是啊,太贵了。” 张司九却觉得不是这么算的:“咱们是在抢时间,先收回来,晒干了装仓了,就能腾出时间干别的。二叔也能去衙门报道,我和二婶也能试试看做小生意。我觉得,划算。” 毕竟只要真下了雨,那损失的可不是一百多个钱。 徐氏犹豫一下:“先看看。我让人跟我娘家人带句话——” 张小山立刻反对:“那怎么好意思?舅兄他们也要农忙。而且我们还帮不回去。” 徐氏也没有再提了。这种事情,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杨氏最后拍了板:“算了,请人吧。我下午去问问。看有没有愿意来。” 张司九见徐氏还在心疼钱,就劝她:“挣钱该花就要花,二婶可别做那守财奴。” 徐氏这才笑了:“我明白。就是有点心疼。” 主要家里也实在是没什么钱了。 张司九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示意她自己有钱。 徐氏被逗笑,有点心酸,又有点儿心软,更多的是高兴。 只不过,虽然一家人商量好了要花这个钱,但是这个钱,还是没能花出去。 下午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 杨氏把人领到了田边上的时候,不管是张小山,还是徐氏,显然都很惊喜。 不过,张司九还是第一次见对方。 ------题外话------ 下一更,估计要晚一点~暂定十点钟~ 7017k 章节目录 第97章 客人 来的客人,是徐氏的嫂嫂郭氏。 郭氏生得很粗壮,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干活儿的好手。 她正喝着饮子,不住地跟小松小柏说话,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徐氏上前去,又惊又喜:“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张小山也忙招呼:“大嫂。” 张司九随着小松小柏喊:“大舅母。” 郭氏笑着点点头,然后就把徐氏拉过来:“你说你,你们收谷子咋个也不回家说一声?就你们两个人收,怎么收?” 徐氏怪不好意思:“大嫂,家里也要收谷子呢。” “你大哥,二哥,还有小弟,加上咱爹,还愁没有人啊?家里大小子也能当半个劳力了。你怕啥?而且,我们都快收完了。所以这不就过来看看,说问问你们家啥时候收?”郭氏似乎有些气:“结果你们一声不吭,自己就开干了。” 她摆摆手,很强势的下了决定:“今天我们的估计能收完,明天喊你二哥和小弟过来帮忙。你多做点饭,小弟现在可能吃。” 徐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来我这,还能吃不饱?管饱,管饱!” 又说了几句话,郭氏就干脆的拿过草帽,抢了镰刀:“走吧,打谷子要紧。去地里说!” 被抢了草帽和镰刀的张司九:???我是谁,我在哪?我接下来该干啥? 徐氏连忙拦郭氏:“大嫂,大嫂,你就别下地了,回头衣裳都脏了!” “行了,帮你把这一亩地弄完了。光靠你们两个人,都未必能弄完!总不好剩个尾巴。你家九娘这样,你看着不心疼我都心疼,皮都晒红了!”郭氏一把推开徐氏,直接就去了地里。 徐氏跺跺脚,无奈的转头叮嘱了张司九一句:“那你在这看着点小松小柏。” 张司九点点头应了,觉得郭氏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一般来说,妯娌之间,还真很少有这样关系好的。 瞧郭氏穿着的那一身衣裳,就知道郭氏过来的时候,肯定就想着帮忙了。 这头张司九守着摊子,让小松小柏回家去玩,那头郭氏却和徐氏聊开了。 两人并排着割谷子,都是麻利人,速度也差不多,因此一点不耽误聊天。 郭氏问徐氏:“我看你们修了新猪圈?怎么这么糟蹋钱?还特地给猪修房子!” 说这话时候,郭氏透着一脸的不赞同。 徐氏就把来龙去脉跟郭氏讲了一遍,最后笑道:“当时都劝我把九娘或者小南瓜给一个出去,我现在倒是庆幸,她们姐妹两,都是有福的。我还跟着沾光呢。” 郭氏有些惊讶:“九娘这般厉害?谁教她的?我记得她也就九岁吧?” “马上九岁。”徐氏笑盈盈的:“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呢?大哥脑子活,当年也是早早做生意养活了一家人。没想到,九娘比大哥脑子还要活一些。” “这就叫啊,天无绝人之路!”郭氏有些动容,神色肃穆道:“既然留下了,你就得大度些。不是我说不好听的,这婶娘啊,跟后娘一样,也不好当。你可得当心!九娘这么贴心,你可别太偏心!” “我哪里舍得偏心?”徐氏也知道郭氏说这个是为自己好,偷偷看一眼张小山,压低声音:“大嫂你不知道,九娘真是贴心。我时常都想,这生个亲女儿,也就这样了。还有小南瓜,刚生下来我就管着了,比小松小柏也不差啥。而且,为了小山,我也得多操心她们姐妹两个些。他嘴上不说,可我心里明白,他记得大哥那些恩情呢。” 都说长兄如父,当年兄弟两个丧父时,张小山还小,可不是拿大哥当爹一样看么? “而且,大嫂人也好,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从没跟我红过脸,闹过不痛快。我两次坐月子,也都是大嫂伺候的。我心里啊,也感恩。”徐氏唏嘘:“就是好人怎么这么不长命呢!” 郭氏也跟着叹气。 随后,她提起了跟丈夫商量过的事儿:“我今天来,还想问问你个事儿。将来九娘的婚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氏整个人愣住:“这还太早吧?还有七八年,才到九娘成婚的年纪呢。” “你是不是糊涂?”郭氏有些着急:“哪家生女儿,不是早早就要做打算?原本呢,其实我也想跟你大哥大嫂提,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两个孩子也就差了五岁,要不定下来。谁知道还没提呢,就出了这个事儿。” 徐氏没想到自家大嫂还有这个想法,一时之间眼睛都瞪大了,动作也停了,“大嫂,你和大哥——” “小山大哥大嫂出了事儿,原本我心里也犹豫了。可是我听说了九娘做生意,又帮人接生的事儿。我啊,就觉得,还真是挺合适!”郭氏也停下来,擦了一把汗,笑盈盈的:“九娘能干,将来小两口这日子,才能过得好呢。虎头你也知道,性格太内向,光知道闷头干活,跟你大哥一样。你说说,两人是不是绝配!九娘将来嫁过来,我就能让她当家!” 张司九正拉着小松小柏练字呢,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阿嚏!” 小松立刻关心:“大姐病了?要不然喝点水?” 张司九揉了揉鼻子,自我感觉一下:“没事。” 不头疼不闹热,也一点儿没有受凉的感觉,应该就是单纯的打喷嚏。 她就没往心里去。 而徐氏那头,则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这个提议真的是太突然了。 毕竟,九娘才八岁啊! “九娘嫁过来,我不会委屈了她。”郭氏往树荫底下看了一眼,脸上透着满意:“我到时候,也亲自教教她。她过来,那就是长孙媳妇,将来啊,不愁日子过不下去。你还不知道咱们家家底子么?再说了,有这层关系,将来别说我,就是咱娘也不敢欺负了她啊!” 那架势,活脱脱就差说:九娘嫁过来,那就是走上了人生巅峰,从此傲视群雄,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啊! 徐氏有点飘忽:“可……九娘还小呢!” “不小了,定娃娃亲的,那多了去了。而且,九娘这个身世,你想想,真要去外头,哪好说亲!”郭氏干脆再说明白一点。 ------题外话------ 张医生上辈子没人催婚。这辈子……正好体验一下哈哈~ 7017k 章节目录 第98章 不敢相信 徐氏被郭氏这话,说得沉默了很久。 张司九丧父丧母,真到了说亲的时候,那是吃亏的。 而且也容易被婆家人欺负,因为对方很可能会觉得张司九背后没人撑腰,所以就看轻了她。 郭氏这话,让徐氏有点心动。 徐家的情况,徐氏当然清楚。兄弟就有三个,还生了两个女儿,堂兄弟更不少,还干着点买卖营生,而且地也不少,那当真是很不错的家庭了。 关键是,就算将来分家,作为长孙,虎头是能分一间铺子的。 九娘做生意那样好,将来肯定能用得上。 虎头的性格,徐氏也清楚。那真是老实到家的孩子,就是性格有点像闷葫芦,话少。 当然,徐氏也知道大嫂这是有点私心。 毕竟,张司九没父没母,就一个妹妹,将来自然也不怕要帮扶兄弟这个。而且,虽然没有什么多的嫁妆,但同样自己也肯定不会要多少聘礼。光是这个,就节约了。 最关键的是,张司九的确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就能给家里挣钱……眼瞧着还会接生…… 虎头要是娶了张司九,将来那就不怕日子过得差了。 这是郭氏偏心自己这个儿子,怕将来从外头娶一个过来,真欺负了自己这个老实儿子。 郭氏瞧着徐氏也有点动了心,就笑呵呵弯腰继续割谷子:“我也就是先想想,跟你提一提。这个事儿,你肯定也得跟小山和你婆婆商量,这不咱们一家人,我先跟你提一提,问问你的意思么?” 徐氏回过神来,忍不住又看一眼张小山,下意识觉得有点儿不想让张小山现在就知道:“那我大哥,还有我娘,都是这个意思?” 郭氏应一声:“那是当然。娘也觉得好。” 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 徐氏这才点点头:“行,那我回去琢磨琢磨,探探我婆婆的意思。不过,这事儿就算成了,这一二年也定不下来。毕竟……” “这是当然,就是口头上定下来。九娘现在还在孝期呢。不过,我明天让虎头也过来。让他们从小多见见,将来啊,才亲近。”郭氏神神秘秘一笑,声音也压低了:“人不都说,青梅竹马么!” 徐氏囧了一瞬,然后也忍不住笑了:“成,让虎头过来玩玩也好。” 于是,第二天来帮忙打谷子的队伍里,就多了一个徐虎。小名虎头。今年刚十三。 只不过,第二天轮到了张司九去卖蛋。 所以……上午的蛋卖完了,又把下午的蛋煮上泡好,急匆匆赶回来的张司九才见到了这位小伙伴。 此时已经将近中午。 虎头在帮忙割谷子。 还光着上半身——张司九一眼就看到了这位黑得发亮的表兄。 没办法,太明显了。那黑得铮亮的样子,让张司九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非洲的兄弟。 虎头现在已经明显超过了一米五,比起徐氏和郭氏,已经是不相上下。而且,身上还很健壮。 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让人羡慕的肌肉线条。 张司九过去时候,虎头腼腆的笑了一下,那一口牙真是雪白雪白。 这让张司九情不自禁的想:嗯,黑人的牙齿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色差对比这个效果,在这件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有点羡慕,但也不是那么羡慕。 主要是实在是太黑。 黑得让人怀疑半夜里能不能看见这个人。 张司九也礼貌的回了个微笑。 虎头就慌里慌张的将头低下去,一个劲儿割草。 那一瞬间,张司九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才吓坏了人家小朋友。 郭氏和徐氏也在旁边看着呢,看见这一幕,郭氏轻轻地撞了一下徐氏。 徐氏也忍不住的想笑:这还真像是怕媳妇的样子。 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是谁的,于是招手把张司九叫了过来:“怎么样?累不累?” 张司九摇头,伸手就要接徐氏的镰刀:“二婶,我来干一会儿,你去歇一歇。” 当着徐氏娘家人,张司九觉得,务必要让人家觉得,他们家疼徐氏。 这样徐氏对着娘家人,才有面子。 郭氏笑呵呵的拦了:“你就在旁边玩会儿,刚在外头跑这么久,不累啊?况且,你还小呢,真累坏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司九总觉得郭氏对自己好像是格外的疼爱和……慈祥。 但她有说不出什么缘故,最后只好归功于“同情”上。也许郭氏对她的遭遇,特别同情呢? 不过还别说,今天加了两个壮劳力打谷子,虎头和郭氏来帮忙割谷子,进度那叫一个神速。一个上午而已,这一亩地,已经要弄完了。 张司九悄悄打量了一下徐氏那两兄弟,发现两兄弟也都很壮实。不过,徐氏小兄弟好像是老来子,现在看上去,好像也就十六七这样。 而且,他也光着个膀子,身上的肌肉线条比虎头的还好看——标准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没有一块肌肉是夸张的,但偏偏流畅而健美,让人赏心悦目。 张司九悄悄看了一遍,忍不住赞:多么美好的人体!肌肉含量高,脂肪低,骨架均匀,没有任何畸形,发量浓密,一看就是营养充足,没有毛病的!这要送去医学院,那保准是最合格的观摩对象! 还有虎头……这个年纪,也挺适合做一些小手术的。 张司九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不能让医院过来发宣传小卡片。 也许张司九盯太久,虎头觉察到了,他忍不住又抬头看张司九。然后四目相对之后,又飞快低头,活脱脱像是个受惊的兔子。 张司九:……倒也不必如此社恐吧小老弟? 她露出自认为最和煦的微笑:“表哥?我买了薄荷糖,你吃点?” 小孩子,大概都是爱吃糖的吧? 反正小松小柏就很爱吃! 虎头头都不敢抬,耳朵都红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不,不了。你吃吧。” 被这么小个小娘子招呼吃糖,虎头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害臊——自己当哥哥的,都没想着给弟弟妹妹们买糖吃呢! ------题外话------ 张医生:嗯,身体挺好的小伙子们。一看就很健康。很好,很好。 7017k 章节目录 第99章 享受 在热到汗流浃背,口干舌燥的时候,来一罐冰可乐固然是享受,但灌一碗薄荷冰水,或者含一颗薄荷糖,也是一种享受。 这年头的薄荷糖,做成了一板,中间有切痕,分成了小块小块的,要吃的时候,掰下来一块就行。 张司九很干脆的一人掰了一块,包括大人们。 剩下的一小半,就给了小松小柏,让他们自己吃,或者分给喜欢的小伙伴。 她嘴里含着薄荷糖,只感觉一路从头说。我下午进城,去找个大夫开个药回来。钱直接从你的钱里扣。” 招银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对对对,我悄悄的熬药就行,这样我奶奶就不知道了。” 接下来,招银把自家娘的情况说了一遍。 张司九听得不自主蹙眉:“这么严重?有异味吗?” 发热,还一直有恶露,怎么看都像是有点感染了。 招银点点头:“味道有点臭。我说不出来,但是很不好闻。” “那我去问问大夫。”张司九没看见情况,也不好打包票:“不过,一会儿我吃过饭,过去看一眼吧。你娘要是烧得厉害,你就用凉水帕子给她敷额头,擦身上。知道吗?” 招银连连点头。然后跑回去照顾自家娘。 张司九也进了家门,但忍不住皱眉:如果是真的感染,那就麻烦了。最严重的,是宫内感染。这样的话……只恐怕招银娘有点危险。 可对于这种情况,张司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除非,有消炎药。 但现在上哪里去找消炎药? 徐氏看到张司九这样,也忍不住问了句:“招银家遇到麻烦了?” 张司九就轻声说了一下大概。 没想到杨氏和郭氏都反对张司九帮忙:“有些忙该帮,可有些忙可不能帮。” 徐氏倒是说了句:“算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招银那孩子,命怪苦的。” 张司九也这样想。 徐氏的弟弟徐江问了句:“下午九娘还要去卖蛋?九娘你一个人进城,害怕不?” 比起侄儿徐虎,徐江可是活泼多了,性格看上去有点像杨元鼎,但显然没有杨元鼎那么阳光四溅,过分热情。 张司九出于礼貌,解释了一下自己下午为什么还要去,又说了自己不害怕。 可郭氏却立刻提了句:“那不行,你一个小娘子,多危险?让虎头陪你去吧。有个什么体力活,你还能让他干。反正其实也用不太上他。” 她一面说,还一面看徐氏。 徐氏犹豫一下:“也对,就让虎头跟着你去吧。顺便你帮我买点东西回来。正好让虎头帮你拿,你一个人拿不了。” 张司九眨了眨眼:“什么东西我拿不了?” 她还真的想不出来。 “买一对箩筐带回来。家里这个,破了一只,太耽误事儿。”徐氏镇定的说。箩筐的确是破了,她也不算撒谎。只是其实也没必要去城里买,隔壁村就有个老头编这个。 张司九点点头:“那是不好拿。” 就算只是一对空箩筐,她这个身高,也挑不回来。 所以,下午张司九出门的时候,虎头就这么只好跟着张司九出门了。 张司九还好,觉得就是带个大孩子出去而已,没啥好不自在的。 但虎头就是浑身都不自在,跟在张司九后头,整个一个手足无措。 他太安静,以至于张司九还得时不时侧头看一眼,确认人还在才行。 不过,在去县城之前,张司九去了一趟招银家,看了看招银娘的情况。 招银娘是持续的低热,没有那种烫得惊人的感觉,就是比正常体温高一点,但一直降不下去。 人看上去很没精神,即便是看见张司九,也只是掀了下眼皮,连话都没说。 张司九又看了一眼招银娘排出的恶露。 不管是颜色,还是气味,都不太正常。 张司九又问了问这样持续的时间,然后才进城去找老程。 老程却不在,张司九就把情况跟齐大夫说了说,齐大夫也觉得情况不太好,但说没看见病人,不好下药。于是就干脆定下让程万里回头去找张司九,看能不能亲自过去看看。 张司九也没办法,只好转头去了县衙。 整个过程,虎头就如同一个人形挂件,始终跟张司九保持三步以内距离,但一言不发,犹如不存在。 杨元鼎对虎头第一个印象,和张司九的如出一辙。 他甚至悄悄地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这真像是非洲来的啊!我总算明白为啥你这么黑了!” 张司九斜睨他:“你以前朋友多吗?” 杨元鼎回想一下:“还行吧,怎么了?” 张司九冷笑:“我觉得你应该感谢他们的不杀之恩。” 就这张嘴,自带嘲讽技能,竟然还能有朋友?!他的朋友们该多么的仁慈和包容啊! 杨元鼎:……你这么能怼人,怕是朋友也不多吧? 但面对张医生的冷笑,他咽了咽口水,怂巴巴的选择住口,转而热情地看向了虎头:“你在家排行第几?我怎么称呼你?你和九娘是哪边的亲戚?你平时在家都干啥啊?家住在哪里啊?” 虎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想后退,甚至还朝着张司九投去了求救的目光:救……救命! ------题外话------ 虎头:救命啊~你不要过来啊~ 大家明天见呀~我今天还是更了很多吧~你们难道不夸我吗?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0章 多做一点 张司九当然没有去解救虎头。 虎头最后跟张司九离开县衙的时候,整个人脚步都是虚浮的。 看上去,完全是一脸生无可恋。 不过张医生对病患以外的人,从来都不会过多地投注目光。 等到张司九利索的忙活完了放学小高潮那一波,然后利索的带着剩下的卤蛋收摊,他就开始忍不住频频偷看张司九。 张司九却没心思关注这个,又回了县衙把蛋煮上泡好,买了箩筐,这才回去找程万里。 程万里也刚回来。 张司九把招银娘的症状一说,程万里的脸色立刻变了:“是产褥热。” 他毫不犹豫:“我去看看。” 齐大夫得知他又要出门,就提醒了一句:“能治病救人是好事,可也莫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程万里经常出诊时候挣不着钱,反而搭钱进去。所以才一直攒不下身家。 这一点,齐大夫是着急得不行。 张司九立刻道:“招银有钱。” 程万里看一眼师兄,又看一眼张司九,无奈叹了一口气:“钱是小事,人命才是大事。师兄莫要担忧,我有分寸。” 齐大夫气得摔了门帘进屋:你分寸就不至于还是个老光棍! 程万里牵着小毛驴,张司九和虎头跟在后头。 三人走得飞快,谁也没心思说话。 回了村,张司九把虎头放在家门口,就匆匆忙忙跟着程万里去了招银家。 招银已经心急火燎的等了一下午了。 看见张司九和程万里,招银立刻飞快迎了过来,张口就说:“我娘情况一点也没好转,人反而更没精神了。” 她又道:“我奶奶嫌麻烦,就走了。说是帮大舅爷家收谷子换工去。” 张司九点点头:“你先别慌,让老程看看。” 不过,进了屋,张司九才发现,招银娘的情况,那已经不能用没精神来形容了。 那已经分明是有点儿意识模糊了。 她转头问招银:“今天你娘喝水吃东西没?她不舒服,到底有多久了?” 这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这一两天才发展起来的。 招银声音都透着一股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舒服的。但我娘吃不下去东西。也喝不下去水。” 程万里给招银娘诊了脉,看了舌苔,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张司九也诊了诊脉,发现脉搏跳动很快,却有些虚弱无力,好似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一样。 程万里看一眼张司九,轻声道:“我只能开个药方,至于有用没有用,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了。”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程万里的意思:他救不了招银娘,招银娘这个情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她皱眉,忍不住问:“就没一点办法了吗?” 程万里摇摇头:“到了这个情景,只看运气。” 死了,那就是命数尽了,没死,那就是命不该绝。 程万里也不用写,直接就说了几样草药:“马齿苋、鱼腥草……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趁热喝下去。每日五次,三日后如果好转,我再来诊治。” 顿了顿,他补上一句:“若是患者想吃什么,便尽力满足吧。” 听见这句话,招银整个人都呆住了。 张司九也是有些无言:看来……这句话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很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用。很委婉的让病患家属知道病患的情况。 但虽然程万里已经下了论断,张司九想了想,还是叮嘱招银一句:“用艾叶熏一熏屋子,重新换过床单被罩,棉花被芯也在太阳底下晒一下。然后用青蒿熬一锅水,给你娘擦身,冲洗一下伤处。” 招银懵了一瞬:“伤处?我娘没受伤啊——” 张司九:……“就是生孩子的地方。” 程万里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追问一句:“为何要冲洗?” “伤口处如果太污秽,也很容易伤口溃烂。妇人产子,伤看不见,但我想道理都是一样的。冲洗干净伤处,就算不能上药,但晾一晾,保证清爽,多少也有点用吧。还有屋子和使用的东西,如果都如此清洁一番,没准也有用。”张司九干脆解释得更仔细一些。 这也算是给程万里进行一个小小的科普。 张司九叹一口气:“但这些……也的确是最开始用来预防最好。” 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只怕感染已经很严重。甚至可能全身感染。 没有抗生素,她也同样束手无策。 张司九看招银有些恍惚,就伸手拍了拍她:“招银,你得振作起来。你们家里,只有你能指望得上了。不管怎么样,你尽全力,先不要想结果。” 她想了想,又跟招银说:“你娘或许还在伤心,你多和她说说话。提醒她,如果她真的不想活了,那你和你妹妹,甚至你弟弟,都会比现在过得更凄惨。如果真的生气伤心,那更该振作起来,过得比从前好,让所有人看看,你们家不是因为你娘才这样,而是她没了你爹的拖累,反而日子能过得更好。” 求生意志也很重要。 招银娘的病会拖到这么严重,一来是没人照顾,二来是当时接生时候卫生条件的确不达标,但也极有可能还有第三,她没什么求生意志,甚至想死了一了百了。 不然,招银娘可以早点让招银来找自己,或是大夫的。 从招银家出来,张司九就去帮招银挖点草药。 也许是考虑招银家家庭条件,程万里开的药,都是乡间随处可见的草药。 至于诊金,张司九也替招银给了。 程万里却没有立刻走,反而看着张司九:“今天的脉,记住了吗?” 张司九点点头,回想那虚弱无力的脉感,有些情绪低沉:“是不是到了这个地步的病人,都会是这样的脉象?” 程万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也不全是,但大部是。尤其是缠绵病榻已久的人,脉搏会更加无力,迟缓。最严重的,就如鸟雀啄米,很久才会有一下,而且很不均匀,断续无章。不过我还没遇到过。” 张司九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就叮嘱程万里一句:“回去时候慢点,小心些。” 她顿了顿,又轻声添上一句:“老程,如果我们多知道一点,多做一点,多说一点,会不会患者痊愈的机会,就更大一点?” 程万里想了想这个问题,还是不忍说出那句“生死有命,大夫只能治病,不能治命”的话,于是他点点头:“这是自然。” 张司九用力点头:“那我就多做一点。治更多的人,赚更多的钱!” ------题外话------ 下一更七点钟左右~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1章 感觉如何 直到程万里跨上小毛驴,走出一里地,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治更多的人,会和赚更多的钱联系上。 他惊疑不定的想:该不会九娘她学医是为了赚钱吧?难道不是为了悬壶济世? 可惜张司九是听不见他的心声,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反问一句:难道我们做医生的,都是喝露水的?不需要挣钱吃饭的? 看的病人多,就算诊金便宜,那肯定也能挣更多的钱啊! 在张司九看来,这不仅没有毛病,还很有道理! 张司九把几种草药都挖了一大把回去给招银,还贴心的配好了每一份,嘱咐招银洗干净就可以用。 至于明天的生意,她可以自己去,招银等忙完这几天,再去。 然而招银却拒绝了,她咬咬牙:“我去,家里还有我二妹。这个时候,多挣点钱,我娘也许才能熬过来。” 张司九看着她,好半晌才灿烂笑了:“嗯,你想得对。” 有钱,才能治病,才能买营养品,才能有底气。 “那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别客气。”张司九也没说煽情话,笑着留下这么一句就回家了。 回家时候正好就要准备开饭了。 地里的人还没回来,因此家里就只有虎头和杨氏。 虎头坐在那儿,显然有点手足无措,想帮忙吧,杨氏还不让,最后只好坐得笔直笔直,两个手握着拳,放在膝盖上,猛地一看有点像是个拘谨的小学生。 张司九看着就被逗笑了。 不过,她也没有恶趣味的上前去再逗逗孩子。而是一头钻进厨房,洗过手后就帮杨氏做饭。 杨氏忍不住数落张司九一句:“自家事情还忙不过来,还管别人家闲事?家里还有客人,你这样晾着客人多不合适?” 张司九没吭声。 自从上次之后,她就看开了。这个时候,只需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然后再虚心承认错误就行:“奶奶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这次实在是没忍住,毕竟我和招银要好。不做点啥,心里过意不去。” 她的认错态度,可谓是好到了极点。 杨氏甚至还想再训两句,都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饭菜快要做好的时候,张司九就去田埂上叫干活的人回家来吃饭。 不过,显然地里的人一点都不着急。 徐氏也跟着一起招呼,但徐江反而乐呵呵说了句:“不急不急,还有一点这个田也收完了,干脆一口气弄完了!” 郭氏也跟着说干完再吃。 虎头很干脆的下地去帮忙。 张司九感叹:可真是真心实意的来帮忙的啊!多积极多认真啊!果然兄弟姐妹多,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好的! 然后,她也跟着下去帮忙抱谷子。 在一群人的努力下,那点儿活很快被干完。 这个时候,杨氏都又来叫他们回去吃饭了。说饭菜都快冷了。 一大群人挑谷子的挑谷子,扛东西的扛东西,说说笑笑回去吃饭。 每个人都很累,但每个人心情都很舒畅。 张司九拉着小松小柏,也是脚步轻巧,仿佛所有烦恼都被甩在了身后。 晚上的饭菜,同样丰盛,不仅炖了鱼,还杀了一只鸡炖了,凉拌了一盘子蒜泥白肉。每个菜都很硬。 这是对劳作一天的人,最好的犒赏。 徐家的人也没有客气和不好意思,一个个也是敞开怀了吃。 甚至张小山和徐二哥还喝了一点酒,甚至妄图拉上徐江。 结果被徐江红着脸拒绝。 然后被徐氏和郭氏联手打趣了。 至于虎头——那是闷头扒饭,头都不敢抬一下,唯恐下一个轮到自己。 张司九吃得快些,所以就干脆去提着杨氏预留的菜,去接小南瓜回来。 小南瓜现在寄养在李家那边,李家象征性每天收十个钱,当做看孩子的辛苦费。至于奶——仍旧是免费吃。张司九和徐氏生怕李家小婶奶水不够了,所以一直关注着李家小婶的饭量,生怕出现亏空。于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李家小婶单独送一份过去。 这么久以来,都养成了习惯了。 只不过,张司九一走,那头郭氏和徐氏也吃完了,就干脆拉着虎头去院子里乘凉,顺带问点悄悄话。 郭氏问儿子:“咋样?你觉得九娘咋样?” 徐氏虽然觉得可能问得太早了一点,但仍旧是竖起耳朵,上半身都忍不住倾过去一点,生怕漏掉一个字。 结果,虎头一脸茫然:“啥咋样?” 一看就知道,郭氏虽然心里盘算好了,两头也都通了气,但还是没和虎头说。 郭氏气恼儿子不开窍,但也不敢太咋咋呼呼给虎头吓着了,于是越发温声细语:“就是九娘性格好不好?今天下午和她呆了一下,你觉得九娘是个啥样人?” 虎头有点儿警惕和惶恐:“娘,你咋了?” 郭氏一脸莫名:“我咋了?” “你别这样说话,我心慌。”虎头认真的说,表情还很认真。他是真的心慌:毕竟自家娘平时对谁说话都是大嗓门,一句话不对就噼里啪啦跟炮仗一样,这样轻声细语的说话,记忆里就没有过几次!而且每一次最后都有人倒霉! 郭氏一听这话,两条眉毛都倒立起来,一扇子就拍在了虎头脑袋上:“老娘问你话,你快说!山猪吃不来细糠!” 徐氏差点笑出声:自家娘家大嫂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泼辣了! 当然,徐氏也并没有想一想,其实自己也没什么资格笑话郭氏。 不过,虎头被这么打了一扇子,明显自在很多,话也多了。 他认真的想了又想,最后说了句:“我觉得九娘特别厉害。” 郭氏本来还一脸期待听着,发现到这里就没下文后,顿时一阵失望:“就没了?” “没了啊。”虎头有点懵:娘到底想听啥呢? “你没觉得九娘特别贤惠?你说,要是九娘将来嫁人,那她夫家是不是得特别高兴?”郭氏决定放过自己傻儿子,自己再把话挑明白些。她当然知道九娘厉害,不厉害,她也不能动这个心思!这么早提,不就是怕将来晚了就没机会了?! ------题外话------ 招银的赚钱心,正在逐渐觉醒有没有! 下一更,大概是十点钟之前吧……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2章 怎么想的 虎头脸上的表情,类似于一种肃然起敬的表情:“能娶九娘的,一定也很厉害!” 郭氏:??? 徐氏也僵住了——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双肩在微微的发颤。 没办法,徐氏这会儿必须用尽洪荒之力,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让娘家大嫂下不来台。 郭氏最后终于忍不住:“那你就不想娶个九娘这样的?!” 虎头瞪圆了眼睛,受到什么惊吓一样往后一仰,直接就这么一屁股翻下了小板凳,摔了个四脚朝天。 甚至还引得堂屋里吃饭的几个男人们也看过来。 虎头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吓得声音都变了,压着嗓子连连摆手:“娘你说啥子!九娘才多大?而且我可不敢娶她!” 徐氏不笑了,幽幽的看着自家侄儿,等他的说法。 郭氏也觉得有点儿奇怪,伸手就扭了儿子的耳朵:“你十三,九娘九岁,就大四岁,有啥的?现在定下来也只是订婚,你怕啥?再说了,啥叫不敢娶?你还瞧不上人家九娘怎么的?” 她也有点儿气得慌:我看上的儿媳妇,你跟我说你不要?我跟你大姑刚说完,你就给我整这一出,你让我怎么跟你大姑交代?! 虎头龇牙咧嘴,但也知道轻重,说话都不敢叫唤,还是压着声音说:“娘,九娘太厉害了!我看着她我害怕!我宁可娶你这样的,我也不敢要九娘那样的!她看我一眼,我都不敢喘气!” 徐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 郭氏斜睨虎头,认真考虑再生一个省事,还是继续教育虎头省事。 偏偏虎头还小声哼哼:“我没说假话。我总觉得,九娘年纪小,可比我奶看着还厉害。” 徐氏和郭氏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有点儿缓不过来。 最后,郭氏皱眉说了句:“我看九娘对你和和气气的,也主动跟你说话,她跟我们也挺正常的啊。” 徐氏也觉得纳闷:“是啊,九娘难道背后对你态度有变化?她欺负你了?” 当然,徐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不可能:九娘脾性挺好的,不可能欺负表兄啊! 虎头头摇得飞快,脸上还有点红:“我就觉得,我对着她,我都抬不起头。话都不敢说,看都不敢看。她今天和杨三郎说话时候,我站在一边,那是真心慌!” 不仅感觉话插不进去,还感觉自己有点儿不配站在那儿……就好像,好像根本不是一样的人! 但虎头描述不出来这种感觉,只知道自己如果娶媳妇,还是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至少不能这么心慌吧!那日子咋过? 他真心实意的觉得,被郭氏打都没这么让人觉得怕。 事实上,如果虎头上过学,他就会领悟到这是怎么一种心慌:这是一种了,这个事儿也不着急,咱们再看看。” 郭氏哼一声:“怕啥?不行还有芋头呢!芋头可是在学堂读书的!而且芋头就比九娘大一岁,也合适!” 芋头是郭氏的二儿子。徐家这边不缺钱,早就说好了,每一房都送一个孩子去读书,原本该送虎头去,但虎头实在是没天分,所以最后就把这个名额给了芋头。 其实对芋头的婚事,郭氏一点不担心:学堂先生说了,芋头是有天分的,将来可以去科考。那只要考过了,还愁没有媳妇吗? 但现在,虎头这样,气得郭氏就有点昏头了,所以说了这话。 徐氏还是知道分寸的;“那不行,芋头将来是读书人,九娘哪能配得上?这话可不敢瞎说。” 郭氏又说了两句,被徐氏一再拦,她这才住口了。 但仍旧对虎头有些失望:“虎头这样,真是急死人了。” 自己当不起家来,还不想娶个厉害媳妇……将来可咋办?芋头和二房那边两个,都比虎头性格强些,将来日子也肯定比虎头强,难道虎头就这么被比下去?那不是被外人笑话吗? 徐氏只好柔声细语的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半晌才给郭氏劝住了。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看着堂屋里男人们酒也喝够了,郭氏就提出该回家去了——明天一大早还得过来呢! 郭氏他们在大门口和徐氏告别的时候,张司九抱着小南瓜回来了。 于是也跟着一起送了郭氏他们两步。 不过,张司九发现郭氏看了自己好几眼,神色还有点儿怪怪的,就忍不住在人走了之后问徐氏:“二婶,大舅母为啥一直看我?我是哪里没做好得罪人了吗?” ------题外话------ 虎头:我不敢,我不要,我不干!救命啊~来个人救救孩子啊~ 大家明天见~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3章 目瞪狗呆 徐氏想了想,就决定告诉张司九。 这个事儿吧,怎么说呢,也是和张司九有关系,甚至关系到将来张司九的人生大事,想来想去,虽然有点早,但考虑张司九十分稳重,不如就早点说。 于是,张司九在听完整个前因后果后,直接就石化了。 上辈子没吃过催婚的苦,她感觉这辈子也大可不必这么早…… 太早了…… 实在是太太太早了啊! 八岁啊! 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张司九企图用眼神控诉徐氏。 然而徐氏却说了句:“从小订婚的多的是,这个事儿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觉得虎头怎么样?” 也不是非要凑成这一对,但是郭氏那么看重张司九,徐氏也是真的觉得冲着郭氏,也可以考虑考虑这门婚事。 她语重心长的跟张司九说起了婚恋要领:“有的时候,嫁人呢,丈夫只要品行过得去,是个勤快人,日子就能过得下去。可要说日子能不能过得舒心过得好,还是要看婆婆怎么样。遇到个好婆婆,丈夫差点也行。” 张司九:……二婶你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忍不住要多想了。 她试探着问徐氏:“那二婶您对二叔——” 谁知道徐氏居然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害羞!她甚至还嗔怪的瞪了张司九一眼:“说你呢,别扯到长辈头上!” 张司九懂了。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徐氏。 徐氏莫名其妙:“怎么了?” “您都是冲着二叔嫁过来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说婆婆更重要?”张司九一脸微妙: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啊二婶! 徐氏拍了张司九一巴掌:“那不是那时候还年轻,啥也不懂吗?你听我的准没错!我就是运气好,你奶奶也是和善好相处的。可哪敢保证你将来也运气好!嫁过去被婆婆立规矩的,那可多了去了!” 张司九:……好的,明白了。 不过,她认真想了想虎头后,立刻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杀了我吧,我实在是对中学生下不去手啊! 一想到自己如果点点头,很可能马上就多一个中学生未婚夫…… 张司九就感觉自己明天就得被雷劈回去。 罪孽啊!罪孽深重啊! 最后,张司九一正言辞的拒绝了:“二婶,我只想赚钱!其他的事情,等我长大再说吧!” 十年后,虽然可能面临的还是这批孩子们,但好歹那时候已经成年了。再下手……可能才不会这么有罪孽感吧? 而且……张司九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在这个年代,也许不婚不育,更能保平安? 男人,只会影响事业前进的脚步! 家庭,只会是女人扬名天下的羁绊! 张司九暗暗的想:我可是要成为得对。我看找个上门女婿也是个法子,这样你还能给你爹娘留个后。” 张司九:……二婶你这一脸认真的样子,我害怕。 于是张司九强行转移话题:“那虎头为啥没看上我?” “虎头说你太厉害了。”徐氏脑子里还在想找上门女婿,嘴巴一不小心就说漏了。等回过神来,只能和张司九大眼瞪小眼。 张司九表示不能理解:“我也没凶他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回想自己对虎头的态度,最后确定,自己对虎头和对小松小柏都是一样的! 徐氏心想说都说了,也不差这两句,干脆说全了:“虎头说看着你心里就发憷,看着你跟杨三郎说话,他更是连句话都插不上,总觉得在你面前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的,拘束。我估摸着是你瞧着太能干,虎头觉得配不上你。” 毕竟这么小年纪就能挣钱的小娘子,一般人还真是配不上! 想到这里,徐氏又有点美滋滋:这可是我家的小娘子! 张司九:……是吗? 反正这个事情,徐氏觉得就算这么过去了,以后娘家大嫂再来提,自己也可以委婉些回绝。 就算要提,也等几年再看看。九娘挣钱这么厉害,自己帮着存一存,到时候再分两块地给她,坐产招婿怎么也能行。就算实在是不行了,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徐氏心大的讲这个事儿彻底丢开了。 而张司九呢……其实也没把这个事情太当回事。 但要说完全没感觉呢,也不是。 她多多少少有点儿介怀——嫁不出去不要紧,可是事关个人形象与亲和力,张医生表示还是要上上心。不然以后怎么和下属们拉近关系? 一个好的医疗团队,必须有一个具有亲和力的能干领导! 于是,张司九先问了小松小柏,确定小松小柏觉得她是个特别温柔的姐姐,一点不凶之后,才满意点点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然后,又于第二天,对虎头格外和煦几分,企图平复中学生内心的阴影。 但是,虎头好像更不敢抬头说话了。 于是想不通的张司九,只好找到了老乡杨元鼎:“元鼎,你觉得我可怕吗?” 正在挥锤子砸木头的杨元鼎抬头茫然脸:“哈?” ------题外话------ 张医生:三郎,我可怕吗? 三郎:???问这个问题的你有点可怕! 下一更,下午四点钟左右~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4章 可怕 下一刻,杨元鼎就“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五官都扭曲了。 张司九错愕:一个问题而已,反应这么大的吗? 杨元鼎跳起来后,“斯哈斯哈”的吸着凉气,把手指头举起来仔细看,一面看一面抱怨:“砸到手了。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做什么?” 原来是一榔头砸到了自己手指头上。 张思就恍然,随后拉过他的手:“我看看骨头。” 然后,她晃动了一下那一节被砸的手指:“疼不?” 杨元鼎脸都涨红了:“疼疼疼!” “你动一下手指。弯曲一下。”张司九却像是没看到杨元鼎的痛苦,一脸淡定的命令。 等看到那手指头确确实实能自主弯曲,毫无压力的时候,她就很干脆放开了杨元鼎:“骨头没事。只是单纯被砸了一下。可能会肿胀,也可能有小血管裂开了,明天会青紫,养几天就好了。不用放在心上。” 杨元鼎:…… 不过虽然张司九的态度极其冷漠,但他感觉的确是没那么担心了,虽然依旧痛,但八卦之心却瞬间涌出,覆盖掉了百分之五十的痛苦:“所以你为啥问这个问题?” 张司九想了想:“你先回答这个问题。” 杨元鼎毫不犹豫摇头:“不可怕啊。我觉得你挺平易近人的。猛一看好像有点不好相处,但实际上心软又善良,体贴还聪明,简直是再好相处不过了。” 这一番话听起来一点不像是马屁。 毕竟杨元鼎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诚恳。 所以张司九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一点点,然后就没什么心里负担的把虎头那个事儿说了。 三分钟后…… 张司九看着捧腹大笑,站都站不起来的杨元鼎,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心软了。毕竟,这种时候,真的好想把这个人拖出去,就地掩埋。 又三分钟后。 张司九目光不善盯着还在笑的杨元鼎,咬牙切齿:“你笑够了吗?” 杨元鼎也知道自己是太过分了,于是勉强止住笑,竭力站直了保持肃穆的样子。只不过,眼睛根本不敢往张司九脸上看。 怕一看,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企图让张司九理解自己:“没办法,真的有点好笑。你才八岁啊!八岁啊!八岁小天骄的十三岁夫君?哈哈哈——” 一个没忍住,杨元鼎又笑出声来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敢笑太久,很快就自己止住了:“不过这也不怪你。你也是无辜的。我就是觉得这个事儿太神奇了。” 张司九凉凉的看着他。 杨元鼎却已经凑过来,乐呵呵道:“不过,虎头的确是配不上你。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不够好。他还挺聪明的。” 张司九继续凉凉的看着他。 杨元鼎心里打了个“突突”,终于不敢继续笑:“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怕自己太凶?你可以把心放回去。根据我的感受,我觉得你真的挺好相处的。” 毕竟舍得用自己手术刀给小猪做阉割手术的医生,应该不多吧…… 张司九还是很好说话。 然后杨元鼎就看到张司九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觉得,你倒是应该引以为鉴。说不定,你就已经订好了婚——而且我记得你今年十二了吧?说不定……过两年就要去相亲了。” 这几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下子就直接劈在了杨元鼎的脑袋上。 杨元鼎整个人都僵硬住,然后看着张司九,磕磕巴巴:“不,不能吧。” 张司九只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于是杨元鼎就跟火烧了屁股一样“蹭”的跑了,“不行,我得去问问我娘!” 面对杨元鼎这样,张司九半点没有觉得他不礼貌,反而笑得更加愉快了:同样都是一起来的,当然面临的问题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 张司九严肃的想:男人应该和女人不一样吧?好像年龄大的男人,都喜欢小娇妻? 啧,老牛吃嫩草。 也不怕思想有代沟。 不过这个事儿,三秒后张司九就抛开了,继续专心做卤蛋。 杨元鼎跟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周氏屋里:“娘娘娘!你在吗娘!” 周氏正在和丫鬟们做针线,听见他跑过来,还惊了一下:“这皮猴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她招手叫杨元鼎:“过来,在这里。” 杨元鼎冲过去,也不等站定了,就劈头问:“娘,我有未婚妻不?” 周氏顿时被自己咳嗽声呛住:“咳咳咳咳咳——” 丫鬟们也震惊的看着杨元鼎:小郎君这么早就想娶媳妇了?太早了点吧? 周氏好不容易缓过来,就皱眉问杨元鼎:“你吃什么不干净东西了?” 杨元鼎只关心未婚妻:“娘,你就告诉我吧,我到底有没有未婚妻?” “没有!”周氏十分言简意赅,并且含笑提醒:“三郎,我认为,做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大丈夫应该——” 应该奋力拼搏,有了光明前途之后,才敢想娶妻生子的事情。不然,娶过来干什么?跟着你受罪吗? 但杨元鼎一听没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并不给周氏说完话的机会,反而喜滋滋道:“太好了。那就不用去退婚了。” 周氏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憋得脸都有点泛红。 最终,她脸上温柔端庄的表情“咔嚓”一声裂开,站起身来,抓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就冲着杨元鼎冷笑:“孽障,你今日不把话交代清楚,明日就别想下床吃饭!” 杨元鼎转身就想跑:“娘,你这是干啥啊!” “孽障,你敢跑,我就叫你爹来一起打!”周氏只用一句话,就成功的让杨元鼎脚下生了根。 杨元鼎回身,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还举起手指头试图卖惨:“娘,我手都砸到了,就别打了吧。” “那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氏放下鸡毛掸子,重新恢复温柔和煦的样子,冲着杨元鼎招手:“来,过来跟娘好好说说。” 杨元鼎是一步一步蹭过去的,脸上讨好的笑容更是不敢掉下来:“我说,我说,我都说。” ------题外话------ 杨县令:我的夫人有个绝技—— 今天下午睡过头了,更新晚了。下次播报什么的,尽量还是不要信了。嗯,我现在一躺下,就睡死过去,实在是打不过瞌睡虫。嘤嘤嘤。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5章 四目相对 杨元鼎分分钟就把张司九卖了。 不过,周氏可没笑。 周氏反而是陷入了沉思:“九娘这个二婶,想得很周到。” 杨元鼎表示不太能理解:“可是司九太小了吧?而且那个虎头我前两天也见过,太腼腆内向了,说实话,我觉得他配不上司九。” 而且,他心里也是默认张司九将来肯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周氏替杨元鼎看了看手指:“选夫婿可不是看这些。九娘父母双亡,如果将来想要寻常婚嫁,只怕是要被挑挑拣拣。甚至嫁过去,很可能还会磋磨。因为她没有靠山。虽然有堂兄弟,但毕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 “九娘这个二婶,想把九娘嫁到自己娘家,可见是真心替九娘考虑。这样一来,看在她面子上,九娘嫁过去,都不会被欺负。”周氏温柔的替杨元鼎吹了吹手指头:“你也长大了,不该再像是个孩子一样看事情。” “这个事情,是九娘告诉你的?”周氏有些好奇:“九娘自己觉得如何?” 按说八岁的孩子而已,应当什么都不懂,但周氏觉得,如果是张司九的话……没准真有主见的。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司九跟她二婶说,她将来如果可以坐产招婿,比嫁出去好。” 周氏顿了一下,随后就乐了:“九娘果然有自己的主意!可不是么,如果有条件,她这样的情况,坐产招婿是最合适的!这样就不怕别人欺负她了。” 自己当家,当然是比嫁给别人低头讨生活强了不知多少倍! 周氏感慨:“九娘真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这么能干的孩子——” 她嫌弃的看一眼杨元鼎:“你连人家九娘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还好意思担心有未婚妻。就你这样,谁敢把女儿嫁给你?还退婚?怎么的,你还想当和尚去?” 杨元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疯狂摇头:虽然我不想随便结婚,但我也不想去当和尚啊! 不过,听到周氏这么说,杨元鼎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娘你说得对,我这样,怎么配有未婚妻!” 他放心大胆的走了。 周氏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这个儿子不对劲。 晚上,周氏就把这个事情跟杨县令说了。 杨县令也先为徐氏的用心赞了几句,而后才点出纳闷的地方:“这种事情,九娘为什么要和三郎说?三郎又为何如此在意?” 周氏点点头:“我也觉得纳闷。不过,九娘说这个事儿,也许也是随口说起。但是三郎这个态度……三郎马上也要十三了。” “你是说——”杨县令目光浮动,多少有些震惊:“不能吧?三郎这个样子,我瞧着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周氏却道:“虽然看着没区别。但他对九娘,的确是不同的。也格外在意些。我瞧着他今日得知自己没有未婚妻,很欢喜。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杨县令噎住了。 夫妻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周氏才缓缓开口:“其实,抛开别的,九娘也不错。比起东京那些贵女,倒更对我胃口些。她一看就是能把家里过得好的人。三郎不是长子,娶妻要求其实也没那么高——” 杨县令实话实说:“我倒是害怕三郎配不上人家。他那么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实在是叫人担忧。” 周氏犹豫片刻:“那就只能多给些聘礼了。” 杨县令叹气:“只能如此了。” 夫妻两人又一次对视,随后杨县令反应过来:“咱们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九娘才八岁?而且万一人家看不上三郎呢?” “尽人事,听天命。”周氏言简意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尽量关系亲近些。至于其他的,等等也不着急。” 杨县令点头:“对,还是夫人看得长远,想得细致。” “能不想吗?”周氏一脸忧虑:“大朗走文科举,二郎走武科举,唯有三郎,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他将来,恐怕只能做个普通人。他的婚事,最难办。高了,恐被岳家嫌弃,受人冷眼,夫妻之间也难和睦。低了,我怕他到时候同大郎二郎一比较,难以平衡。” 杨县令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才道:“我看他最近,其实也算知道认真和上进。” 就是努力的方向不对。 周氏何尝不知?当即犹豫片刻,说了自己想法:“我本想让他慢慢被九娘激励,但如今看来,或许应该让九娘劝一劝他?” 杨县令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最后,他磕磕巴巴反问周氏:“能行吗?” “不知道。”周氏很笃定:“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我们两个的话,他肯定听不进去。” 杨县令略微有些心塞,但依旧觉得老婆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欣然接受。 杨元鼎已经连着打了七八个喷嚏了。 负责照顾他起居的丫鬟在外头听着,忍不住关切问了句:“小郎君,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杨元鼎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不用!” 但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尖,疑惑地想:难道我得了鼻炎?不行,回头我得去问问司九。 而张司九当然也不知道杨家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她已经准备睡觉了。 每天很忙碌带来的好处就是,她从来不会有失眠的困扰。只有睡不够的烦恼。 连着忙碌几天,张家的秋收已经进入了最后环节,基本地里的稻谷都收回来了,如今只需要晒干入仓就算彻底完成。 而徐家人也不用再过来帮忙。 所有人都可以真正意义上的喘口气了。 因此吃中午饭的时候,杨氏就提起了中秋节来:“八月节你和小山早早回娘家一趟,到时候,多准备点东西。亲家这么忙还来帮我们,我心里怪不好意思,所以你们这次多带些东西回去,别心疼钱。” 她甚至从怀里摸出个手帕包来,一层层打开之后,里头是一小块碎银子,不足一两:“这个你们拿去买东西。” 杨氏这样的举动,惊得徐氏都快站起来了:“娘,不用,不用!挣钱您留着!我手里还有钱!”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6章 八月节 杨氏看徐氏推辞,就板了脸:“你哪里来的钱?修猪圈钱都掏空了,最近买肉还多,你上哪去有钱?再说,你的钱是你的钱,这个是我对亲家的一点心意。” 说完这话,杨氏又看一眼张司九:“你也买点东西,去给你舅舅和外家公上个坟,往年都是你爹娘去,现在……叫你二叔提前陪你去一趟。”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想到一句老话:麻绳专挑细处断,霉运只找苦命人。 张司九的娘,本来是有个兄弟的,结果没等娶上媳妇,连上老爹老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的,没要三天,都去了。 那时候,丧事还是他们家帮着料理的。 张司九一直纳闷为什么自己这边就没个舅舅姨妈的,这会儿听见这话,还有啥不明白的? 她不动声色:“嗯。那二叔到时候陪我跑一趟。小南瓜太小了,过两年再带她去吧。” 张小山也应一声,转头吩咐徐氏:“那你记得把东西买上。” 杨氏点点头。随后说起八月节家里又怎么过,最后就说到了买月饼。 是的,这年头已经有月饼了,但花样不多。 张司九心中一动:月饼啊…… 然后她就死了心:一听就知道很赚钱,可惜我不会。 一时之间,张司九竟然觉得有点心痛到无法呼吸——错失一大笔钱财!一大笔! 一家子热热闹闹说完了八月节怎么过,但其实八月节还有足足的半个多月。 徐氏显然也是真没钱了,晒谷子事情就直接交给了杨氏和张司九,自己开始琢磨怎么挣钱。 张司九虽然不会做月饼,但却想到了另一个挣钱的办法,也和中秋节有关系。 中秋节嘛,一家人团团圆圆热闹的日子。 人多聚在一起都干什么?无非就是喝水唠嗑吃瓜子,煮饭吃饭收拾桌子。 通常这个时候,往往是人们最舍得花钱的时候:月饼,瓜果,零嘴,鸡鸭鱼肉—— 张司九甚至想起了哪怕在医院病房里,只要是度过了生命危险的,病患家属也会在这一天,尽可能的把饭菜弄丰盛一点,带上月饼和瓜果过来吃。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医护人员塞一点。 所以,张司九觉得,这个时候退出卤味是最好的时机。 卤什么呢?卤肉,卤肥肠,卤鸡,卤鸭,还有各种鸭肠鸭心,鸭爪子鸡爪子,排骨,猪耳朵—— 只要锅够大,什么都能卤得下! 甚至肉菜腻了,还可以卤素菜! 莲藕,海带,鸡蛋,豆皮—— 张司九跟徐氏提了一回,徐氏犹豫片刻,咬咬牙就拍了板:“咱们明天就试试!” 甚至她还动用了杨氏给的那点钱。 看得出来,徐氏是真没钱了。 张司九手里有,也给徐氏了,但徐氏不想动,都存起来了。 反正决定做卤味卖的第二天,张司九和徐氏一起去县城卖卤蛋,卖完了卤蛋,就去买肉。 这年头,鸡爪子鸭爪子这些零碎东西可不好买。 人家买鸭子买鸡都自己直接买一整只走,除了鸭毛和鸭血,其他的都是要带走的。 所以,张司九和徐氏,只买了一只鸡和一只鸭,也不让人家帮忙杀,直接就活的拎走。 然后,两人直奔猪肉铺。 猪肉铺里可以供人选择的东西就多了: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猪蹄子,猪尾巴猪耳朵,猪脸,排骨,五花肉—— 徐氏问过价后又讨价还价一番,这才咬咬牙买了猪心猪肝,猪肺,猪大肠和猪蹄,猪尾巴和猪耳朵,外加一扇排骨,并一条五花肉。 就这,已经去了一大半的本钱。 其中那条带肥的五花肉,是最贵的。 至于猪下水这些,倒便宜。 徐氏带来的两个篮子,差点都不够装。 最后徐氏一手一个沉甸甸的篮子,张司九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匆匆忙忙的赶回家。 然后就是一顿忙活——猪下水便宜,但处理起来最麻烦。 尤其是猪大肠。 张司九用草木灰洗了足足三遍,才觉得味道差不多没了,然后又用温水揉了好几遍,确定干净了,这才送去焯水。 至于猪蹄和猪耳朵,也是要仔细清理的,一个是刮毛麻烦,一个是猪耳朵洗不好,就会有味,需要仔细给猪耳朵孔掏干净才行。 光是这些活,张司九和徐氏就足足忙活了一整个中午。 杨氏看着两人忙碌劳累的样,啥也没说,主动承包了做饭的事情。 就连小松小柏也老老实实放鸭子,喂鸡喂鸭,还帮忙烧火看锅。 至于张小山:他今天去衙门报到了。 毕竟,这个去衙门的差事,他也怕夜长梦多,所以秋收刚忙活完,他就把这个事情惦记起来了。 吃过中午饭,张司九和徐氏就支起了一口大锅,开始熬卤汤——这口锅,还是专门新买的锅。 铁的,皮是薄了点,但真的很大,能把一个七八岁小孩直接团一下放进去,都不算挤那种大。 徐氏还专门用土砖给这一口大锅,在煮猪食的棚子里给弄了一个简陋的灶。 卤汤是单独先熬出味了,才放材料下去卤的。 在那之前,张司九先将那只肥嘟嘟的鸡和五花肉,并四根大棒骨丢下去熬。 卤肉嘛,还是得有肉香才行。 而鸡汤混合骨汤,自带天然的鲜香和油脂。是最适合先卤的。这样可以让其他的没有什么油水的卤味吸点油,味道更鲜美。 足足熬了有半个时辰,中间张司九把五花肉先捞出来,然后又把鸡也捞出来,剩下的骨头棒子,一直熬。 直到出了浓浓的香味,她这才让徐氏把其他东西分批次弄下去卤。 卤汤这个东西,总是越熬越香的。 尤其是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时候,那味道,更是经久不散,香飘老远。 小松小柏已经完全不能挪动半步,齐刷刷围在了锅边上一口又一口的咽口水。 徐氏看见这一幕,没好气的骂道:“滚滚滚,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又不是一会儿不给你们吃!” 正骂着,门口就有人喊:“徐二嫂,在家没在?” ------题外话------ 真的,熬卤汤时候,真的香掉鼻子那种感觉。忍不住想吃。 下一更,估计十点钟左右?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7章 问上门来 突然地这么一嗓子,徐氏意外了一下,然后就忙应一声,手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往门口走:“在呢在呢!” 到了门口一看,是平日跟她玩得好的罗三婶,徐氏就笑了:“怎么不进来?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罗三婶这才往里走,一面走一面笑:“我啊,就是路过,闻见这股味儿,实在是忍不住,就来问问你,这是煮啥呢?” 香得人都站不住,总觉得那是什么好吃的。 她本来不打算过来的,可实在也是忍不住。 徐氏这才知道为啥罗三婶为什么不进来。原来是觉得她在煮好吃的,所以不好意思。 乡下就是这样,寻常饭菜,有时候蹲在门口吃,互相换几口吃都没啥,但要人家炖肉时候,那就不好意思过去了——你去过去,人家叫你不叫你?叫你又留不留?毕竟肉也不是什么不值钱的,人家也是好久才吃一次,你这么直愣去了,那显得多不识趣? 于是徐氏大大方方笑道:“来得正好。我家不是缺钱吗?就想趁着农忙完了,做点什么小买卖补贴下。这不,就想到了卤肉。你别走,一会儿帮我尝尝,看看味道咋样!” 这个徐氏是真心的。 要做生意,自己就得先知道味道。光自家人吃觉得好还不够,还得多让人看看。 这不,一会儿她就打算捞个猪心出来,切成片,到村头去,请路过的人都帮忙尝尝。 这也是一点小心思:挨家挨户去找人尝,你就不好意思只让人吃一片,怎么也是要给一小碗才合适。 可那么做,就真亏大发了。 罗三婶当然不好意思,连连推辞。 可徐氏不由分说就按着她坐下了,笑呵呵的先提了要求:“可不让你白吃,要是回头觉得好吃,逢年过节想买点,可得照顾我生意!而且,还得帮我多跟大伙说说,好让大家都知道我家卖肉!” 这下,罗三婶就没有心理负担了,毫不犹豫打了包票:“那还不简单?几句话的事情!只要味道好,我今儿就买点回去给他们尝尝!” 刚弄忙完,罗三婶心疼家里男人,挖空心思想多弄点合胃口的饭菜呢。 徐氏一听这话,笑得更大声了:“好好好。那你等会!” 这一等,又是好几个人问上门来。 都是闻到了这股味找过来的。 徐氏来者不拒,都让留下帮忙尝尝味。 张司九悄悄地竖起大拇指:自家二婶这个人缘,还有为人处世,真是没得说。要是放在大公司里,妥妥的可以当公关一把手。 又等了一会儿,徐氏把猪心捞起来了,加一小段肥肠,猪肺,都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抓了一把筷子,让大家都尝尝味。 当然,在给别人尝之前,切菜的时候,就先留了一小碗交给张司九:“拿着给小松小柏分着一起吃。” 张司九笑着接过,心里有些暖。 小松小柏更是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满足。 张司九每样只尝了一口,然后就给小松小柏喂。 等他们没那么馋了,这才把碗筷都交给小松:“去给奶奶也尝尝。” 小松小柏就抱着碗筷去找杨氏了。 徐氏这头,也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罗三婶更当场表示要买一点回去。 不过徐氏还没定价,一时之间反而有点手忙脚乱,最后还是张司九把徐氏拉到了一边:“二婶,咱们按斤卖。原材料一斤肉的钱,算七两的,这是成本,然后再把原价翻个倍就行。处理麻烦的肥肠和猪蹄,再加一半原价做手工费。” 这样一个公式告诉给徐氏,徐氏就知道该怎么定价了。 但徐氏一说价格,也有人觉得贵的。 张司九就笑着开口说:“别看猪心猪肺这些不值钱,可是弄起来可麻烦了。而且这一锅卤汤,放了很多名贵香料的!我们挣的,也是辛苦钱。而且,肉煮了之后,还要缩水呢。一斤熟肉,肯定比一斤生肉贵。” 罗三婶家里还算可以,这个价格原本也觉得不算便宜,但听张司九这么一说,也就认同了:“这倒是,买生肉的价,和买熟肉的,肯定不一样。尤其是这个大肠,咱们自己可做不出这个味来!” 她乐呵呵的说了句实话:“自己煮,怎么都一股屎味,可徐二嫂这么一弄,还怪好吃!就冲这个手艺,我就服气!” 其他几个还想吃一块肥肠的女人们,听见这话,顿时都觉得吃不下去了,于是纷纷放下筷子,笑着推搡罗三婶:“你说话咋个这么恶心?也不怕你男人嫌弃你!” 罗三婶不以为意:“实话还不让说了?你们谁煮不是猪屎味?” 张司九:……你大婶永远都是你大婶,这份坦荡,就是寻常人比不了的洒脱! 最后,罗三婶买了好几样,其他几个人,也有买的,也有不买的。 其中有个被称为宋幺女的,脸皮有点厚,居然提出不知道家里男人喜欢不喜欢吃,所以想拿点回去先给他们试试的话。 徐氏当时笑容都淡了一点点,不过也不是很明显。 当时其他人也都走了,也没个人帮腔,徐氏一下子处境有点儿尴尬。 张司九于是扯了扯衣裳,挂上天真灿烂的笑容就上前去营业了:“那不好吧?宋嫂子,我们单给你,没给别人,传出去,多不好啊?显得我们多小气一样。而且我们卖得不贵,嫂子想试试,少买一点也可以嘛。他们不吃,嫂子也可以吃。我看嫂子刚才可喜欢吃了!” 徐氏很配合的拉了一把张司九,假模假样的呵斥:“大人说话呢,你插嘴干啥?不懂规矩!” 但转头就对着宋幺女笑呵呵道:“孩子不懂事,但说的这话也不算错。我也不是小气人,不是舍不得这点肉。主要实在是大家都是邻居,没有道理光给你不给她们。可要家家都给,我们也是小本生意,给不起。这样,回头我们还要去村头那儿请人尝尝,到时候你们去那?到时候你买的时候,我多给你搭点猪肺。不告诉别人!” 宋幺女脸也“呱嗒”掉下来,不是很高兴:“这话说得,你不说,我不说,你现在给了,她们也不晓得啊!”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明天争取早点更!呜呜呜,明天六点起来做核酸。我做完核酸回来就写!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8章 给脸不要 这个世上总有不要脸的人,张司九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眼看着宋幺女大有不给就不罢休不高兴的架势,张司九就忍不住开口了:“宋嫂子,几片肉而已,你不是没钱买吧?难道你家比我家还穷?” 徐氏拉不下脸,说不定真就给了。 可张司九却不想惯这个毛病。有了一,就有了二,对方只会觉得自己这招数有用,下次还会再用。 就跟有些不讲理的患者家属一样。一次纵容,那下次只会更多人效仿。 张司九这话显然让宋幺女有些下不来台。 宋幺女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司九,明显有些不耐烦:“你个小娃懂个啥?” 这下徐氏就不乐意了,一把就把张司九拉到了身后,拉下脸来:“我家九娘再不懂事,也不去别人家训人去。” 至于肉,徐氏也强硬了:“那肉还得留着卖钱呢,我家穷,就指望那钱卖出来给娃儿们做冬衣呢。你这个当婶子难道就不心疼?宋幺女,我还有事,就不多说了。” 说完徐氏转身就拉着张司九进了大门,还“啪”地把门关上了。 宋幺女被气得不轻,跺脚小声“呸”了一声后,还骂了一句:“小气!” 门板又不厚,张司九和徐氏在门里头,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张司九仰头看徐氏。 徐氏脸色又沉又黑,显然也觉得自己这是遇到白眼狼了:白吃了还惦记着带走,什么人啊这是! 她低头,对上张司九的目光,忽然一笑,声音都高了八度:“九娘啊,你将来可不许做这种占便宜没够的事情!不然我打断你的手!人长手,就该想要啥自己挣去,朝着人伸手要,可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情!” 徐氏说的声音很大,相信就算宋幺女走出好几米,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司九差点没笑出声。 但还是十分配合的扬声应了句:“二婶放心吧,我肯定要脸!”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声的笑弯了腰。 至于宋幺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张司九对自家二婶的泼辣,又一次有了新的认知。 晚上张小山是天快黑的时候回来的。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 徐氏也是急切的迎上去,连做饭都暂时放下了,拉着张小山就问:“咋样?咋样?” 今天是张小山第一天去县衙报道,徐氏心里记挂着呢。 不仅徐氏,杨氏,小松小柏,张司九,心里都想着呢。 所以这会儿张小山直接就被围住了。 他乐呵呵的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这才说起今天的事儿:“我去了衙门后,他们都知道我。说杨县令早就提了这个事。我领完了衣裳这些后,就被带去见了杨县令。杨县令跟我说了好几句话,让我以后好好干。另外,他如果出门,就让我跟着。说我了解这边的风土人情,到时候好给他做个讲解。” 徐氏立刻欢喜:“杨县令这是看重你哪!小山,以后你可得好好干,别偷懒,不能让杨县令没脸啊!” 杨氏也连连点头,一个劲儿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张司九也觉得杨县令真不错——不过杨县令这么做是为了啥,她还是知道的。 所以就提醒了一句:“二叔,咱们是凭关系进去的,回头你和其他人千万客气些,不然人家背后肯定看不惯咱们。” 搞不好就要被排挤。 徐氏也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对对,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争什么,吃点亏也不打紧。” 张小山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乐呵呵点头,只说自己知道。 徐氏后头又说起要不要给杨县令送点卤肉去——家里没别的好东西,这个是徐氏觉得最好的,最能拿得出手的心意了。 张司九赶忙拦住:“二婶,现在送礼,可算是坐实了咱们凭关系进去的。别人会觉得咱们是讨好杨县令呢。对杨县令也不好。这样,等中秋的时候,我给元鼎送点去。他们一家人正好尝尝。” 徐氏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最后就没有说啥,只点点头:“这样更好。” 张小山也知道徐氏打算去摆摊,乐呵呵道:“我每日还要巡逻,你要是去摆摊,遇到事,也可以报我的名,不管是不是我巡的街,肯定都不会不管。你要是收摊晚,我们还能一起回家。不过,以后每隔三天,我就得夜里在衙门睡。” 晚上城里也得巡逻,只是人手少一些,巡的次数少一些。 所以,张小山也要轮夜班。 不过,张小山觉得上夜班也挺好:“上一个夜班,就能休个一天一夜,我白天还能在家干点活。” 徐氏有些心疼:“那也怪累的。熬夜最伤身。” 张司九立刻接了句:“那我给二叔配点草药,带去泡水喝。” 家里就有医生,张司九表示:可这不就很方便吗?而且还能练练手。 这话一出,张小山也好,徐氏也好,都有点哭笑不得。 小松眼巴巴看着桌上包袱:“爹爹爹,这是啥啊!” 张小山就把包袱打开,露出里头赞新的衣裳和鞋来:“这都是衙门发的!” 除了衣裳和鞋,居然还有一卷麻绳…… 张司九盯着这一卷麻绳,很快明白了用途:大概,这就是古代版手铐? 最后,在小松小柏强烈要求,徐氏和杨氏纵容下,张小山不得不重新穿上新到手的工作服,给大家看看。 不得不说,人靠衣冠马靠鞍,这工作服一上身,张小山就不像个乡下农汉,反而一身精壮的筋骨,配上那衣裳,还真有那么点唬人的意思。 像个衙门当差的人了。 小松小柏“哇”了好几声,还忍不住摸了又摸,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敬仰和羡慕。 张小山一边抱起一个,乐呵呵道:“小松小柏将来也去衙门当差!不,比爹更厉害,你们去当大将军!大官儿!” 徐氏笑骂一句:“还真敢说!行了行了,脱下来别弄脏了,吃饭吃饭!” 她虽然骂着,但看向张小山的目光吧,让张司九莫名想到了一个词:娇羞。 老夫老妻的拔丝甜,让张司九默默地转开了目光:嗯,二叔二婶感情很不错,很好,很好。 ------题外话------ 早上六点爬起来去核酸排队,好不容易要到我了,系统崩了……于是在早晨凉飕飕的风里,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回家就头疼,一觉睡到了下午。呜呜呜,我再也不立flag了。 7017k 章节目录 第109章 开张 第二天,张司九和徐氏起来后,一个负责将东西收拾到箩筐里,一个负责把小南瓜送去李家小婶那儿托管。 然后吃过早饭,两人就慢慢出了门。 昨天卤的东西不够多,加上昨天还在家里时候卖了一部分,因此今天带去卖的,虽然品种是齐全的,但数量真心不多。 如果生意好一点,可能一上午都要不了就卖完了。 徐氏还没想好在哪里摆摊。 张司九出了个主意:“不如直接挑着卖。去住家户多的地方叫卖,一边走,一边吆喝。” 这样人是累一点,但客户群体却好找。 徐氏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但她仍旧是不太自信:“真的会有人来买吗?” 张司九则是很有信心:“当然了,咱们的卤肉这么好吃。真没人买,咱们下午也可以卖出去。” 肉夹馍吃过吗?这也曾经是学校门口的一大名小吃! 所以,张司九那是半点也不着急的。 她这么淡定,徐氏也被感染了一点,渐渐地没那么忐忑了。 不过回过味来之后,徐氏又有点觉得好笑:自己一个大人,怎么还不如一个孩子想得开? 一路到了县城,此时已经是半上午了,再过一会儿,估摸着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升起炊烟——城里人大多都已经吃上了三顿饭,不管农忙农闲。这点,和乡下还是很不一样。 乡下很多人家,如今还是吃两顿。甚至农忙时候也是。 张家还好些,只要干活累,就吃三顿,平时吃两顿。 只不过,吃惯了三顿饭的张司九,这些日子总算才觉得不饿了——之前吃两顿的时候,真的感觉一天大半时间都是饿着的! 她表示,再也不想过吃两顿的日子了! 城东算是普通民宅区,城北那边,更差一点,城南是最富裕的,城西那边是最差的。 而城中心的位置,是衙门,私塾,金铺这些的集中地。 城南太远了,而且城南那边有钱人太多,更喜欢吃羊肉,因此张司九选定的地方是城东。 这里也离衙门最近,治安不错不说,还热闹,卖各种吃食的也不少。 徐氏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她心里,还是有点天然的自卑的。觉得自己是乡下人,在城里人面前,是差了点。 尤其是被大家一看,她就更容易紧张。 于是早就准备好的叫卖,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咙里。 张司九见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只能我来了。 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想来。她甚至还有点想念杨元鼎,后悔没将老乡忽悠来。 可后悔总是无用的。 张司九只能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叫卖起来:“卖卤肉了——香喷喷又便宜的卤肉了——” 当然,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 不过,也还是能吸引人出来看。 毕竟好奇心,大家都有? 卤肉这个东西,大多数人也没见过,更没吃过,当然忍不住想看一看。 于是,两人就被拦下来了。 然后,张司九拿脚架撑开,将菜墩子搬上去放好,又将竹编的长板子在两个箩筐上平放,当做展示台用。 至于那些卤肉,本来就是装在一个个小竹框里,这会儿整整齐齐摆上,那就是个完整的摊位!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不仅让张司九和徐氏看上去更像是正经卖吃食的,更吸引了一群大娘大婶大嫂子过来围观。 张司九还端出一盘切好的薄片:“大家还可以尝尝,喜欢再买!” 她用竹签子扎起一片卤猪心,递给了人群里最好看的那个年轻嫂子——嗯,她有点颜狗。 年轻嫂子脸上一红:“真免费吃?不要钱?” “不要。”张司九笑盈盈:“不好吃,不喜欢,觉得贵,都可以不买。大家尝一尝,尝一尝!” 徐氏也跟着用竹签子扎肉给大家品尝,遇到不好意思的,还要强势一点递过去。 一轮品尝下来,真不买的,也就一小半。 毕竟在这个淳朴的年代,大家还是比较脸皮薄,吃了觉得不错,是真不好意思就这么吃白食。 就算少买一点,也要买。 这样的结果就是,这一轮下来,摊子里存货去了一大半。 还有不少人觉得新奇:“这是怎么做的?味还挺好的。” 徐氏笑呵呵的切肉,一面切一面答:“那就不能告诉您了。我家还指着这个生意过日子呢。再说了,我做出来,您想吃买点就行,自己做多费劲!我这也不贵!良心价!” 不得不说,徐氏一旦放开了,还是很能聊的。 这么切了一会儿卖了一会,她就和这些女人们都熟了起来。还说了自己要是不下雨,就过来卖。 等这一波人都买完了,她们收摊走人,不过没走出两条巷子,就又被叫住,当场摆摊出来。 如此来了两三回,徐氏篮子里就卖空了。 甚至还有些人都没买上,意犹未尽的。 徐氏连连承诺:“只要不下雨,我明儿一定来!”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觉得徐氏有点渐入佳境:不仅不拘谨了,而且说话也开始找到了状态,对做买卖也熟练起来——尤其是称完了结完账,再送点小添头这种促销刷好感行为,那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挑着空担子,徐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里头那叫一个美。 至于脸上的笑容,那就没落下去过,她忍不住的跟张司九说话:“九娘,咱们今天可真顺当!我都没想到!这个卤肉真好卖!” 张司九笑着给徐氏画大饼:“这算啥?将来生意好了赚了钱了,二婶开一家店铺!专门卖卤肉!不仅不用辛苦挑来挑去,以后还能成为咱们绵竹城里老字号呢!人人都知道的那种!” “到了那个时候,二婶不仅有钱赚,还有名呢!二婶,咱们家能不能有钱,可全靠你了!” 张医生表示:委以重任,是每一个领导都要学会的激励手段!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深切感受到自己的重要性,从而被激发潜能! 徐氏显然是真被这个大饼给迷住了,走路都有点飘:“真能开店?真能赚大钱?那要是真开了店,咱们不得搬进城里来?” 张司九:嚯!原来二婶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梦想吗!那说什么也要实现它! ------题外话------ 头疼,我要继续去睡了。明天再努力码字吧,呜呜呜。大家明天见~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0章 数钱 徐氏和张司九这一次进货,直接去肉铺,把当天的猪下水都包圆了不说,还又去了另外一家,也包圆了。 就连鸡鸭也多准备了四只。 这种卤货,一般来说,一买至少半只,家里人多的,就是一只。看似买的人少,但客户需求量大啊! 不过,这次鸡鸭她们甚至没带回去杀,直接就叫卖家现场杀了,用沥青直接把毛退了——虽然这种方式不健康,但不得不说,简单快捷,比起自己拔毛来,省了不知多少力气。 张司九实在是不想拔毛了,所以默默地退开一步:嗯,主要是溶化沥青时候,那气体最毒,避开点不闻就好了。回家鸡鸭再多清洗几遍! 徐氏一直都是喜气洋洋的,等鸡鸭弄好了,她们这才往回走。 老规矩,依旧是最徐氏担着挑子,张司九拎着点轻的。 徐氏肩膀上沉甸甸的,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轻快的脚步。 张司九也是真的高兴——徐氏这个卤肉买卖,是可以一直做下去的。而且就今天这个情况来看,赚头也不错,所以以后家里至少是不那么发愁生计了。 当然,现在只能做到温饱不愁,真正想富裕起来,还得努力。 但都说万事开头难,现在开头已经开出来了,后头难道还会更艰难吗? 两人一路回了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门关好,然后抱出了装钱的木头盒子来,准备数钱! 徐氏那是一脸的激动。 小松小柏还以为要搞什么神秘事情,也凑过来。 等看到盒子里那么多钱,小柏就“哇”了一声,“哇哇哇!好多钱!” 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就让徐氏和张司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松也愣愣的,牙花子都咧出来:“娘,这都是你今天挣的?” 徐氏答话时候,格外的骄傲:“对!都是我和你大姐今天挣回来的!” 小柏立刻鼓掌:“娘厉害!姐厉害!” 小松也跟着拍马屁。然后就讨好的看着徐氏:“那娘给我们买糖不?” 小柏一听这话,立刻也眼巴巴看住了徐氏。 张司九扶额:自己每次赚钱后,都给两小的买一个钱的糖,虽然不多,但也能甜甜嘴。本来是为了提高两小只的干活积极性,但没想到……给养成习惯了? 徐氏一巴掌就把两儿子拨到了一边去,眼睛一瞪:“回头真挣了钱再说!现在都还没回本呢!” 说完连张司九也吃了挂落,同样被瞪了一眼,训诫道:“九娘你也是,有钱留着自己花,给他们买糖做啥?” 张司九干笑两声:“他们放鸭子很认真的,奖励下也应该。我买得不多,每次就一个钱。” 徐氏嫌弃道:“行吧,等我数了钱,赚得多,就给你们一个钱,自己去村头买!” 村头有个小杂货铺,很小,只卖点盐巴酱油,小孩子吃的劣质糖块之类的东西。 有时候家里调料用完了,也能去拿买来应急。 小松小柏一下就高兴起来了,差点没雀跃欢呼。 张司九也笑了:什么叫嘴硬心软?就是二婶这样的。别看咋咋呼呼总是呼来喝去,但对孩子是真的疼。 徐氏算数没那么好,但比招银还是强很多。 最后,连上之前买肉花出去的,今天一共卖了大概有三百多个钱。 扣掉肉钱,也还足足剩下了八十九个钱。 八十九个钱,不算多,一个壮劳力一天卖力气的钱。 但徐氏却是头一回挣这么多钱——女人家,就算出去干活,也挣不了这么多。更何况徐氏还是最传统的家庭妇女,成日就在家里和田里打交道。 就算徐氏娘家过得不错,但她从前也是没去过铺子里做生意的。基本也是在家干家务,做点农活。 徐氏看着这些钱,内心激动得不得了。 张司九看着徐氏久久不说话,以为这个钱没达到徐氏内心预期,就解释道:“昨天买肉就没买多少,所以赚的肯定不多,今天比昨天多了一倍多的肉,成本也花得多,我估计明天肯定能赚多一些。二婶别着急,生意只会越来越好的。而且咱们还可以找饭馆,每天他们可以定一些卤肉做凉菜。这又是一笔钱。” 徐氏从巨大的喜悦中被拉出来,就又被这么一个消息给砸懵了:“啥?还能这样干?” 张司九点点头:“不过,直接给饭馆,他们要得多,咱们价格上就要稍微低一些,赚得是少了点,但胜在稳定。” 这样就算不出去卖,也能有一笔收入。 徐氏捂着胸口,感觉已经是有点承受不住,她忍不住惊叹:“那咱们得赚多少钱啊!” 张司九终于反应过来:……好的吧,原来二婶你不是不满足,而是已经很满足了是吗? 怕徐氏心脏真受不住,张司九就把开卤肉作坊,等别人进货去卖的话直接咽下去了。 但有一件事情,张司九觉得要提前打一个预防针:“不过二婶,咱们挣了钱,将来肯定有眼红的,卤肉这个,也不是多难的秘方,耐心研究下,还是弄得出来。所以……估计很快就会有抢生意的。” 这个蛋糕,肯定不会是一家独占。 只能说抢占先机,尽量占领市场。 徐氏听得一愣一愣的,终于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没有再被欢喜占据。 她连连点头:“这个也正常。毕竟咱们也不可能拦着别人,不让别人卖。” 世上害眼红病的人可不少。 徐氏觉得自己不贪心:“只要能补贴家里,哪怕一天就五十个钱,总比没有强。这样下去,咱们今年都能做一床棉花被!还能做棉衣呢!” 张司九听着徐氏的盘算,也忍不住笑:“说不定明年,咱们还能盖新屋呢!” 徐氏喜滋滋道:“攒两年,咱们直接学我爷爷,到时候城里买个铺子去,不干别的,就算收租子,也有钱呢!还要多买两亩地,这样就算干不了这个生意,也不愁吃不上饭!” 张司九提醒她:“别忘了送小松小柏读书。这个可最重要了。” 大宋最看重的就是读书人。只要小松小柏能出一个读书厉害的,那张家就真是不愁了。 还有小南瓜,将来也就不怕过不上好日子了。 ------题外话------ 赚钱真的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了!大家都要努力赚钱啊!不管多与少,自己赚得到钱,生活就永远都有希望! 今天的婉音,是勤奋的婉音呢~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1章 情况紧急 徐氏最后大方的给了小松两个钱,让他领着小柏去买糖吃,还不忘嘱咐:“给你姐带回来一块!别都吃了!不然打得你屁股开花!” 小松攥着钱,一手捂着屁股,跑得飞快:“知道啦!” 小柏屁颠颠跟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张司九看得忍不住笑。 徐氏把钱收起来,然后就开始干劲十足的处理食材。 那架势,跟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动作麻利不说,还精神饱满,甚至还哼起了小曲来! 张司九听着那荒腔走板,根本听不出啥的小调,一面偷笑,一面跟着干活。 心里头却默默地背诵起了草药来。 时间不够用怎么办?那就干活的时候一心二用!毕竟清洗内脏又不需要脑子! 招银就是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跑过来的。 她还没开口,张司九一抬头就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眶。 但招银却没哭,只是气喘吁吁地说了句:“九娘,我娘好像不行了。你帮我看看去吧。” 张司九一愣,手里的东西就不由自主放下,人也站起来。 她脑子里有点懵:招银娘怎么就不行了?这也没几天啊,这两天招银也没来找自己,按理说不应该是恶化严重吧…… 脑子里这样乱糟糟的想着,张司九擦了擦手,扭头跟徐氏说了声:“二婶,我去看看。” 结果徐氏也已经放下东西站起来了,脸上一片严肃:“这样的情况,你一个娃娃家过去能帮上什么忙?我去看看。” 要是真不行了,别吓着九娘。 徐氏如此想着,倒是比张司九还走得快。 张司九和招银连忙跟上。 路上张司九只来得及问招银一句:“你娘按时吃药了吗?按我说的处理伤口了吗?” 招银红着眼眶点点头:“都处理了。早上我出门还好好的,回来就看着情况不太对了。我妹妹说,我娘睡了一天,我一摸她头,好烫!而且我喊不应她——” 两人说着话,但脚下一点也没耽误。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招银家。 招银娘躺在床榻上,脸上是蜡黄的颜色,人也瘦了一圈,她本来就不胖,这会儿看着,眼眶都是凹陷的,看上去,面部骨骼的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 屋里的卫生情况,的确比最张司九上一次过来看的时候要好很多。 而且还残留着淡淡的艾草味。 就连被子也是干净的。 徐氏上前去,先伸手去探招银娘的鼻息。 张司九来不及的吐槽这个原始的方法,只干脆的拉起了招银娘的手,手指就搭上了招银娘的手腕。 还是费了点时间,张司九才感受到了招银娘的脉搏。 招银娘的脉搏次数已经很低。 而且跳动的力道也明显是带着虚弱无力。 不过,触手的温度,反而是偏低的。 这…… 张司九想起了程万里说的话:缠绵病榻很久,身体虚弱的病患,临死的时候,脉象不仅迟缓,而且虚弱无力。 招银娘的情况,简直是符合到了极点。 而从西医角度来看:招银娘的血压很低,心跳也在降。这都说明,很可能已经是到了心衰的地步。 这很可能是全身感染引起的身体器官发生衰竭。 至于体温……到最后免疫系统完全抵抗不了的时候,温度自然而然就会降下来。 加上失血等情况,温度甚至会低于正常体温。 这都是很不好的情况。 张司九的心,慢慢沉下去。 徐氏这会也总算是感觉到了招银娘微弱的呼吸,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有气。招银,你奶奶和你爹呢?” 招银艰难摇头:“我奶去我舅爷家了。我爹……卖谷子去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候,招银低下头去,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徐氏一愣,脱口而出:“刚收的谷子就卖了?那你们后半年吃啥?” 招银家地不算多,谷子收下来,除开一家人一年要吃的,几乎就不剩下什么了。 如果要卖,那肯定口粮就不够了! 招银抹了抹眼睛,苦笑一声:“吃麦饭,吃饼。反正能吃到收麦子就行。吃不到……也能吃点别的。这几年,都这么过的。” 徐氏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招银家这个日子过得……比饥荒时候也没好多少啊! 怪不得招银娘那么虚,怪不得招银妹妹也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 虽然张家日子也不咋样,张司九和小松小柏也没胖,但至少没有吃野菜的。而且粮食不够吃,也主要是因为家里人口多,地却不够的缘故。 这两年,随着张司九爹做生意情况好了起来,其实张家日子也在渐渐改善。 只不过忽然遇到了变故,这才一下子又掏空家底子,回到了赤贫状态而已。 “那你娘手里还有钱没有?这样,得请个大夫——”徐氏收回了思绪,面色复杂的说了这么一句。 张司九轻轻摇头,打断了徐氏的话:“没用了。程大夫来看过了。当时他就说过,如果吃了药也没好转,那他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 她绕过徐氏,走到了招银娘的床头边上,扭头问招银:“你娘叫啥名?” “朱桃花。”招银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下一秒,招银和徐氏就都看见张司九手法粗暴的拍在了招银娘脸上,然后大声喊她名字:“朱桃花,朱桃花!听得到吗?朱桃花!” 那“啪啪啪”的声音,让徐氏眼皮子都跳起来:九娘莫不是在趁机报复吧! 招银也惊呆了:这样……真的好吗? 张司九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反而是坚持不懈的喊,一声比一声大声:“朱桃花!朱桃花!” 还别说,招银娘,也就是朱桃花,还真的被拍得慢慢睁开了一丝眼皮。 就是那蜡黄的脸皮,也似乎隐隐有了一丝丝的红润。 “朱桃花,别睡!起来喝药!”张司九见朱桃花又要把眼睛闭上,十分干脆的又拍了两下,还凑到了对方耳朵跟前去喊话。 朱桃花终于受不了,彻底把眼睛睁开了。 但显然还有点反应迟钝。好半晌瞳孔才开始聚焦。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张司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给朱桃花留下了最深的心理阴影,那一定是张司九。 所以,朱桃花被吓得一下清醒了。 ------题外话------ 沥青是近代才有的,我光想着小时候的情况了,忘了这一点。上一章出现了这个bug,已经修正啦~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2章 振作一点 朱桃花其实现在虚弱得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不管是从表情,还是从小动作,都能一眼看出来她的惊吓。 张司九:…… 但这个时候,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低头问朱桃花:“哪里难受?” 朱桃花费了点力气,才说出来:“心慌,胸闷。喘不上来气。” 张司九沉默了一下,最后轻叹一声:“喝点药吧。别睡了,和招银他们说说话,你吓到他们了。” 心慌,胸闷,觉得呼吸艰难,这都是心脏在衰竭的表现。因为心脏工作能力下降,导致氧气就没法快速输送到全身,因此就会出现这种类似缺氧的感受。 很多人觉得问题是出在肺上。 但实际上,是心衰的问题。 说完这句话后,张司九又去掀开被子,看了看朱桃花的恶露情况。 恶露量依旧没有减少,而且味道也依然很大。 这说明,感染情况一直没减缓。 根据招银说的,前两天朱桃花看着情况还好,应该是因为还没有引起器官衰竭这种情况,而且朱桃花也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朱桃花的情况不太好。 很不好。 朱桃花显然也一点明白。毕竟是她的身体,多少也会有些感觉。 她招手叫了招银过来:“你去请里正。再叫人去帮你跟你外家公传个话,让他跟你舅舅过来一趟。” 朱桃花的娘家其实隔得不远,就在十里地外一个村里,只不过朱桃花和他们来往不多。 而且,朱桃花娘家嫌弃招银爹刘长进不争气,也不待见他们。 招银听见这话,心里还是意识到一点,她整个人都有点儿呆住,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但徐氏却道:“我去吧,招银,你多陪陪你娘。” 然后,就按着招银,让她坐在床边。 张司九也跟着徐氏一起出来了。徐氏去找里正,她去找向婆。 主要也是没别人会管这个闲事儿了——招银娘在村里的人缘也不太好。主要是刘长进太没个正经样儿,女人们都不许自家男人和刘长进来往。 张司九见到向婆后,直接就说明了情况:“招银娘应该是快了,您看看,能不能过去帮帮忙?招银奶奶和爹一个也不在,家里连个大人都没有。” 向婆一听这话,顿时一呆:“怎么会这样?” 这孩子死了,怎么连大人也没保住? 张司九轻声解释:“是产褥热。请了大夫吃了药,还是没有好转。已经没用了。” 向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句“造孽啊”,就去跟家里人交代一声,然后去帮忙。 临出家门,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块红糖来。 重新回到招银家,向婆就去了灶房,给招银娘做了一碗红糖鸡蛋。 张司九帮着烧的火。 向婆中间擦了好几回眼泪,不住地说“造孽”。 红糖鸡蛋其实也不难做。水开后,直接把鸡蛋磕进锅里,煮成荷包蛋的样子,然后把红糖放进碗里,等鸡蛋熟了,再把鸡蛋盛进碗里,添上水,把红糖搅均匀了—— 但虽然看似这一碗红糖鸡蛋简单,但搁在现在来说,鸡蛋是金贵的,红糖更是金贵的。 一碗红糖鸡蛋,那算是美味和奢侈的吃食。通常只有坐月子的女人,或者生病的人,才会有享用的资格。 向婆端着这一碗红糖鸡蛋进去,一眼就看见招银娘,也就是朱桃花那衰败的样子。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喊出声:“招银,来,给你娘喂点吃的。” 招银显然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情绪比起刚才,已经是平静很多。 她接过碗和勺子,低声跟向婆道谢,而后就坐到了床边上,给朱桃花喂着吃。 朱桃花还想拒绝,但是招银说了句:“娘,你吃吧。平时也没吃过,上一回吃,还是生弟弟的时候。你吃,以后我挣钱,我和妹妹都能吃。” 招银的妹妹招金,还有小儿子宝根,都趴在床边上,眼巴巴看着朱桃花。 也许他们年纪还小,但显然也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宝根还是有点馋,说了句想吃。然而没等说完,就被招银冷冷的瞥了一眼,顿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朱桃花眼眶里也涌出眼泪来,但终归没有再多说啥,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一整个红糖鸡蛋,还喝了大半碗的糖水。 然而剩下另外一个,她却不肯吃了,反而说了句:“招银你吃。” 她就那么红着眼眶,定定的看着招银:“娘对不住你。你吃。吃了,就原谅娘。” 招银手都忍不住哆嗦起来,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向婆已经受不住,转头不住地擦眼泪。 朱桃花却定定的看着招银:“吃,吃。” 仿佛让招银吃下这个鸡蛋,已经变成了她最大的执念。 招银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吃了。 只是眼泪掉得又凶又多。 朱桃花看着招银吃完,才笑了:“甜不甜?” 招银用力点头:“又香又甜!真好吃!娘,你快好起来,以后我多干活,多挣钱,咱们天天吃糖鸡蛋!” 朱桃花笑着笑着,就哭了。 里正也是这个时候被徐氏拉来了。 里正不好进女人屋,就让自己婆娘先进来看。 朱桃花现在这个情况,一看就知道她没多少时间了。 见里正他们来了,朱桃花就请徐氏和向婆,帮她把衣裳穿戴整齐,说她想坐起来和大家说话。 都这个时候了,谁也不会计较平时那点龌龊矛盾,别说向婆和徐氏,就是里正婆娘也过来帮了把手。 最后,徐氏还替朱桃花把头发梳整齐,用木头簪子盘在了头顶上。尽可能让朱桃花看起来体面些。 弄完这些,朱桃花靠坐在床头上,请里正进来。 说,她有话想请里正听一听,给她做个主。 到了这个份上,里正也就没啥避嫌不避嫌的,直接进屋了。 朱桃花这会儿也许是吃过糖水的缘故,感觉有力气多了,说话也能说长一些。 她看着里正,先说了几句客气话,说给大家添麻烦了。 里正看着她这样,也就忘了之前她给自己惹的麻烦,叹了口气直接道:“你有啥话要说,就说吧。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钱是刘长进偷的。”朱桃花第一句话,就说了这个,她甚至笑了笑,只不过笑容又苦又涩,还带着点嘲笑:“我问他,他也承认了。” ------题外话------ 今天真的是个勤奋的婉音呢~大家明天见~明天继续早起做核酸……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3章 托孤 朱桃花这话,让众人都有点意外,但也不是那么意外。 毕竟,之前大家就有猜测。 只不过,没想到朱桃花这个时候会说起这个事情,而且还问过了刘长进。 关键是,刘长进还直接承认了?这样看来,刘长进根本就不觉得这个事儿多严重? 张司九觉得自己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原来世上烂人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朱桃花喘了两口气,又看住里正说下去:“我有今天,怨我自己。我不听我爹娘的,图他长得好看嫁过来。可招银,招金,却受了罪。招银还小,不能单独立户。可我怕,刘长进为了钱,把她们姊妹两个卖了。” 这个事情,在场的人,一个也没有反驳的。 张司九甚至觉得合情合理:连老婆孩子一个也没放在眼里的人,为了钱,为了自己潇洒,为了不养活孩子,把孩子卖掉,不是很合理吗? 这样一想,她就更觉得招银前途一片黑暗了。 好在,朱桃花人虽然也不聪明,好歹这会儿是反应过来了。 里正显然也觉得刘长进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叹了一口气,很干脆的开了口:“我们都会盯着他的。如果他要卖人,也得到我这里来说一声,我到时候一定拦着。” “招银今年十二,等她十五,给她立女户。”朱桃花又说一句。 然后,她又说了句:“还有三年,招银能干,也能自己挣钱,里正,我借你三两银,让招银给你家干活三年。钱不用给,管她吃口饭就行。您写个借条,我按手印。” 这个话,才算是真的把大家给惊住了。 谁也没想到,朱桃花会说出这样的话,想出这样的办法。 毕竟……这算是给招银找了条好出路。 里正有些为难。 张司九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徐氏,然后拉住徐氏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徐氏一下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 可她也有些迟疑。 不仅是徐氏和里正,就是向婆,也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 朱桃花却铁了心,她拽了一把招银,“招银,去给里正磕头。你和你妹妹,能不能活,就看里正了。” 里正媳妇吓得赶紧拦住招银:“使不得使不得,这个事儿不是小事。招银这么大了,我们家全是半大小子,哪合适住过去?而且,这是要被人嚼舌头的事……他当个里正,也不容易。” 张司九又摇了摇徐氏的手,轻声说了句:“二婶,招银很能干的。她能干好多活。” 徐氏低头看着张司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不是干活不干活的事情,招银这么大个人,帮谁家干活,都能换一口饭吃。 关键是,真应了这个事儿,村里人说闲话不说,刘家这头也肯定要闹的。 张司九看出徐氏的顾虑,轻声道:“二叔在县衙当差,他得掂量掂量。而且,不写三两,写十五两,名目是诊金加药钱。招银娘病了这么久,又一直吃药,这个理由,更合情合理。” 反正钱是不用掏出来的,朱桃花和招银盖了手印,到时候刘长进不认账也得认。 里正一听张司九这话,顿时就点了点头:“不错,合情合理。” 至于里正媳妇,更是也开始劝徐氏:“我看你家合适。主要是我家接了这个事儿,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刘长进闹起来,我们反而少点理。你家就不同了,他一来闹,我们肯定给你家做主。” 徐氏有些无奈。 张司九见徐氏仍旧是有点不同意,就轻声道:“不然,留程大夫的名字也行。他心善,肯定乐意帮忙。元鼎那儿也可以。” 徐氏却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程大夫和杨三郎都是心善的人,拒绝是不会拒绝,可咱们也不能给人惹麻烦。还是咱们家来吧。招银以后就上我们家来!” 她看了一眼朱桃花,却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招银我们是接走了,但你也晓得我们家情况,吃饱是能吃饱,但吃得也就那样。我家好几个孩子,也真是缺人手,招银到时候我肯定也当九娘一样使唤,要做得不对的,我该打打,该骂骂。这一点你要是不干,那就算了。” 朱桃花沉默了片刻,用力点点头:“行。你就是打死她,也是她的命。” 向婆这个时候忍不住说了句:“哎,都说这些干啥?谁不知道小山媳妇是个厚道人?我说你们真是——” 里正却道:“丑话说前头,我看挺好的。行,那我这就立个字据。到时候你们签字画押。” 不过,里正也有些奇怪:“招银娘,你只说了招银,咋不说招金?还有宝根——” “宝根是他刘家的种,总有人管他一口饭。”朱桃花脸上却一片冷漠,说出了这么一句。 至于看向招金的时候,她脸色缓和了些,才缓缓道:“招金到时候让我娘家人带走。给她找个人家,做童养媳妇。我爹娘兄弟都能看着点。也死不了。而且,招金太小,卖不上钱,也干不了活,养大还要好些年,光吃米都要不少,刘长进不会拦的。” 张司九到了这个时候,是真有点对朱桃花刮目相看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开窍? 这些分析不仅有条有理,而且十分精准的把握了刘长进的心理。 六岁的小女娃,能干的活儿的确不多。做饭都够呛的。 而且又不是多好看的,卖也卖不起价。 所以,刘长进就算起了歪心思,也还真是赚不了钱。 而宝根,是刘家的儿子,刘家肯定不会把儿子饿死或者虐待死。 毕竟,光看体型,就知道宝根在家过得还是不错,至少小脸蛋上还有点红润,就是脏了点。 而且,古代人重视儿子,也不会把儿子让别人家带走,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说,将来招银日子好过了,可以接济一下宝根。 三个孩子里,的确是招银最危险。不管是直接卖出去,还是定婚收聘礼,都是可以的。 朱桃花也是真为三个孩子都想了。 也找到了最合适他们的路子。 ------题外话------ 招银以后就要正式跟着九娘啦~下一更大概八点钟左右~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4章 你的意思 不过,在正式写借条的时候,张司九却仍旧看向了招银,问了句:“招银,你的意思呢?” 朱桃花是为了招银好。 她也是为了招银好。 但不知招银觉得这样好不好。如果招银觉得不好,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朱桃花也看向了招银。 招银哭了:“娘,你好起来——” “我好不了了。”朱桃花也掉眼泪,却把话说得很直白:“我要死了。等我死了,你跟着你舅舅他们,用草席一卷,把我埋了就行。别费钱。娘对不住你。你听娘一回。” 招银泣不成声。 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朱桃花是带着笑把手印儿按上去的。 然后让招银也按了。 最后,她拉着招银,吃力的抱了招银一回:“娘糊涂。你以后,别学我。” 所有人都不忍看这一幕,情不自禁把头都转开去。 不过,朱桃花也没那么快死,里正给见证完了这件事情后,就先走了。 向婆没别的事,留下来照看她们娘几个。 徐氏惦记着卤肉,只让张司九留下帮忙,自己也匆匆回去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朱桃花人就又开始昏昏入睡。 不管招银他们几个怎么喊她,都没有用。 张司九只好让朱桃花睡一会儿,再暴力叫醒一回,并且时刻关注她的呼吸和脉搏情况。 招银一开始哭得不行,后来慢慢的也就不哭了。 两个小的似懂非懂的,招银哭他们就跟着哭,招银不哭了,他们也就不哭。 等半下午时候,招银把两人抱起来放在床上,让他们挨着朱桃花:“睡会儿吧。挨着娘再睡会儿。” 两个小的就真的挨着朱桃花睡过去了。 他们睡着了,招银拉着朱桃花的手,轻声开了口:“九娘,我原本以为我恨她的。可看她这样,我心里难受。” “毕竟是母女,怎么可能因为一件事情,就产生了恨呢?心里难过也正常,难过你就哭出来。”张司九也跟着招银看朱桃花,柔声的宽慰:“这很正常。你爱她也正常,心里有埋怨也正常。所以别憋着。” 十几年的母女,就算是不愉快的时间占多数,但孩子对母亲,本来天生就有很多的爱。哪里是那么容易消磨的? 孩子,永远都是最容易原谅父母的人。 况且,现在朱桃花要死了。 和死亡比起来,那些不愉快,也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招银喃喃的:“你说,我爹真的会卖了我吗?” 这个问题,张司九沉默了一小会儿,只能告诉她:“我不了解你爹,所以答不出来。你了解他,你娘也了解他。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招银没有再说话了。 她心里,也应该是有了答案。 接下来,谁也没有在说话,直到招银的外公和舅舅过来。 两人是赶着驴车过来的,冲进来时候,那脸上都挂着着急。 朱老丈今年应该也是五十好几了,风霜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数的痕迹。 他冲进来时候,眼眶里含着点点水光:“桃花,桃花!” 朱桃花当然是喊不醒的。 招银去把朱老丈给扶住了,让他坐到了床边上。 随后,朱家舅舅也扶着个老妇人进来了。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一看就知道身体也不怎么好了。 两位老人看着朱桃花那样,眼泪都止不住。就是朱家舅舅也是用怒骂来掩饰情绪:“我就说不要嫁不要嫁,非不听!弄成这样!” 招银低声说了句:“舅舅,我娘要死了。” 朱家舅舅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人都到齐了,张司九于是又当着大家的面,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暴力叫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司九总觉得朱桃花的右边脸好像更丰满一点。 心虚了一瞬,张司九果断换了个手,这一次拍了朱桃花的左边脸。 朱桃花这一次醒来,状况明显没有下午时候好。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哭了。 这一次,是哭得不可遏制。 哭得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她颤抖着喊:“爹,娘,阿兄!” 四个人几乎是哭成了一团。 招银也哭了。 两个小的,懵里懵懂也跟着哭。 张司九站在那儿,显得就有点儿多余和尴尬:毕竟只有她没有哭。 朱桃花哭了好一会儿,才叫了朱家舅舅:“阿兄,我错了。我当年该听你的。如果嫁给王麻子,今天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张司九:王麻子啊?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你为啥没有选他。 朱家舅舅更咽道:“我就知道你得后悔!从小到大,我还不知道你!” “爹娘,阿兄,你们别生我气。”朱桃花眼巴巴地看着三人,眼泪不住滚落,语气更是哀求而愧疚,还带着点小心翼翼。 老妇人拍打朱桃花:“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啥用?这些年你也狠得下心,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趟!早知道后悔,我们难道不能给你做主?任由刘家这样作践你!” 朱桃花只剩下了呜呜呜的哭声。 朱老丈抹着泪,“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桃花,你想吃啥?爹去给你买去!核桃酥吃不吃?” 张司九这下就有点想哭了:不管儿女多大,父母跟前,总还是有一份特权,一份做孩子的特权。朱老丈这么大年纪,还记得自己女儿喜欢吃什么,还当她是小孩子一样,生病了,吃点好吃的,让她高兴高兴。 朱桃花摇摇头,说了句:“爹,不吃。爹,让我多看你们几眼。多说说话。” 老妇人受不住,放声大哭。 朱家舅舅也是更咽出声,高大的农家汉子,又黑又壮,却眼睛通红,眼泪更是止不住。 朱桃花拉着招金的手,交到了朱家舅舅手里:“阿兄,我是不成了。你替招金找个好人家。做女儿也好,做童养媳也好,都成。你眼光好,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招金终于意识到点什么,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要挤到朱桃花身边去。 招银却按住妹妹:“听话。招金,听娘的。” 朱家舅舅一句推辞的话都没说,只拼命点头。 朱老丈问:“那招银呢?宝根呢?” “宝根是刘家的种。饿不死他。招银……我已经给她找了个好东家。招银能干,以后能过得好。”说这话的时候,朱桃花却死死地盯住了张司九。 那目光,复杂而充满祈求。 还多多少少有点张司九不说点啥,她死都不瞑目的味道。 张司九:…… ------题外话------ 同志们,明天见。明天终于不用做核酸,可以好好码字了~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5章 发誓吗 张司九感觉自己这会儿不发个毒誓,好像都对不起朱桃花。 但可惜…… 张司九很平静的说了句:“招银很能干,是个好的生意伙伴。她会发财的。” 朱桃花死不瞑目的盯着张司九。 张司九毫无波澜:自己又不是买了招银。也不是娶了招银,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个雇佣关系——而且招银是帮张家干活,张家管饭。这个难道还需要发誓?难道比起这个,不是做生意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更重要吗? 然而朱桃花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司九也只好多点耐心:“只要有了钱,招银也不是非要等三年的。” 朱桃花这才一愣,终于想明白了张司九说的意思。 然后,她眼睛里就迸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光来。 就连神色也有点激动。 她扭头看向招银,嘴角都翘起来,吃力道:“招银,以后你要对九娘好。比对招金还要好。” 招银用力点头。 接下来,张司九就回去了。 毕竟朱桃花父母兄长都来了,她也没必要留下。向婆留下了。 回了家,张司九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徐氏认错:“二婶,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徐氏没好气的瞪她:“你说你,平时聪明得不行,怎么一遇到这样的事情,反而就不知道多想想了?” 张司九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自己倒是乐了:“大概是因为我还不够铁石心肠吧。” 说起来,这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做医生的,大多数都是因为心软,见不得人生病,想治愈别人。可医生做久了,却反而要学会心硬,最好是能修炼出一副铁石心肠。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情绪左右,永远都做那个能用最冷静的状态去思索救人方案的医生,也才能够迅速又快捷的,去治疗多个病人,而不会被挫败,被同情,被感同身受而打败。 徐氏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张司九的脑门,但随后也叹了一口气:“不过,招银的确可怜。摊上那么个爹,现在连娘都没了。朱桃花也怪命苦的。” 她戳得张司九一点也不疼,所以张司九笑了两声,洗干净手后,就去替徐氏揉面:“二婶跟我讲讲他们家的事情?” 徐氏将揉面的事情交给张司九后,自己就去烧水准备煮面。一面点火一面开始讲刘家的事情。 朱桃花其实年轻时候长得虽然普通些,但家境还不错,如果好好说亲,也能说一门好亲事。 但是不知道怎么就被刘长进给勾搭上了,死活要嫁。 爹娘拗不过,就只能同意。 所有人都不看好这门婚事,毕竟刘长进就不是个好东西。 可朱桃花铁了心,认定成了亲后,刘长进会像说的那样改变,然后让她过上好日子,扬眉吐气。 结果和大家想的一样,刘长进也就乖了那么两三个月,就忍不住了。 朱桃花又听了刘长进娘的话,觉得是没个孩子,拴不住刘长进。 于是,朱桃花就盼着生孩子。 刚怀上招银时,刘长进也真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只不过,等朱桃花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又变成老样子。 刘长进的娘就拿朱桃花撒气,说掏空了家底子给的聘礼,也这么没用,拴不住男人的心,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再后来,朱桃花渐渐地就变了。 她也觉得是没有儿子的缘故,刘长进才不回家,不上进。 最初几年,朱桃花也是疼招银的,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但随着朱桃花几次流产,千辛万苦生下来招金,她就顾不上招银了。就连招金,也扔给了招银带。 朱桃花开始一门心思想要生儿子。 只可惜生了儿子后,朱桃花也没盼来刘长进的回心转意。 可朱桃花却更加偏执。对几个孩子不闻不问,一门心思只想怀孕再生孩子。好似这样,刘长进就能幡然醒悟一样。 说到最后,徐氏有些唏嘘:“女人这一辈子,嫁错了人,真就跟掉进粪坑一样。” 她甚至还转头叮嘱张司九:“九娘,将来你大了,可千万别听外头男人的甜言蜜语,有的时候啊,还是得我们替你看着!我们要不同意的,你就得多想想。” 张司九:……我并不想结婚。 但仔细一想吧,她认真点点头:“以后小南瓜选丈夫,咱们一定好好看看。个子太矮的不要,性格不好的不要,没本事还不上进的男人不要,光知道动嘴皮子的也不能要。爱动手的也不要,嗯,太上进的也不能要!最好就是普普通通,脾气好,有个稳定收入的就行。嗯,也不能太丑,不然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好看。” 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婆婆太厉害的也不能要。家里兄弟多的,也不能要。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话也不能要。” 虽然不能盼着对方父母双亡,但至少可以人口简单点?有兄弟可以,两三个就足够,再多的话吃不消。 徐氏一根木棍捏在手里,一时之间恍恍惚惚得不知道该塞进去还是该放下。 最后,她迟疑且疑惑的问张司九:“九娘,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虽然听着挺有道理的,但这些话,怎么看也不该是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能想的事情?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从别的婶娘聊天时候听来一些,剩下的我自己想了想。” 嗯,现代那些婶娘们那儿听来的。 徐氏仍旧恍惚:“为啥兄弟多的不要,没有兄弟的也不要?” 张司九掏出擀面杖,让徐氏来擀面,然后理直气壮道:“兄弟多了不仅争家产,还嫂子弟妹多得不得了,不好相处。公婆也难免有偏心的情况。兄弟少的,那是单传,生儿子延续香火上的压力就大了。总不能让小南瓜嫁过去就不停地生孩子。” 徐氏接过了擀面杖,机械的开始擀面,擀了半天面,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这些话,好有道理。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那我就放心了。” 想得这么明白的九娘,被骗肯定是不会被骗了,但她和小南瓜的婚事……怕是不好选到合适的? ------题外话------ 张医生:我凭实力单身。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6章 鞭炮声 当天晚上,张家吃的是卤肉面。 这是徐氏自己研发的——卤汤那么香,她觉得拿来拌面肯定也是好吃的。 于是,当天就实践了一下。 面是自己擀的,薄薄的,韭菜叶那么宽,煮的时候丢了一把空心菜嫩叶下去,面捞进碗里后,每个碗里添一勺热腾腾的卤汤,放几片切好的卤肉,再撒上一把细细的葱花,就算成了。 不得不说,做法虽然简单,但吃起来却滋味好得不得了。 卤汤连续熬了两天,上头飘着一层厚厚的明亮的油,那汤也是浓稠厚重,滋味甘美。 这会儿用来拌面,其实就等于是肉汤拌面。 甚至还会有那么一点腻。 这个时候,里头的空心菜嫩叶就正好能清爽解腻了。 挂满了汤汁的面,清香滑嫩的空心菜嫩叶,加上入味而软糯的卤肉片,这顿晚饭,可以说是要碳水有碳水,要膳食纤维有膳食纤维,要蛋白质有蛋白质。 如果在现代,张司九还要考虑一下长胖的问题。 但现在嘛……张司九表示没有这个压力,捧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脸面带汤都吃干净了。 吃完后,那肚皮都是溜圆的,甚至忍不住的打饱嗝。 小松和小柏也吃得一脸满足。 而张小山喜欢口味重的,还加了一勺茱萸,辣得他斯哈斯哈,满头大汗,却仍旧吃出了震天响的动静,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那面条不知道多香。 杨氏还想把碗里的肉给小松和小柏分,但被徐氏拦住了:“咱们自己以后就卖肉,每天都能剩下些,还怕以后吃不到?就怕他们到时候吃腻了!” 话音未落,小松就立刻坚决的反驳:“不会的,我就是天天吃也不会腻的!我最喜欢吃卤肉了!” 张司九想起了一句话:打脸这种事情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但愿将来被打脸的时候,小松不会觉得太尴尬吧。 吃过饭,张司九刷碗,徐氏在旁边抱着小南瓜逗她。 小南瓜现在已经又长大了一些,不仅更可爱,而且还很爱笑,一逗她。她就会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容和笑声,简直是治愈人心。 就连小松和小柏两个皮猴子,在面对妹妹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带着点成熟和小心翼翼,力求做一个好哥哥。 徐氏有些发愁:“小南瓜长得快,这衣裳眼看着又要小了。可我哪有时间做——” “请人帮忙做。”张司九很果断:“做针线耽误时间,咱们用这个时间,能挣更多的钱。所以二婶别心疼钱。” 被张司九这么一说,徐氏一下转过弯来了,笑呵呵点头:“这倒是,九娘你说得对。” “二婶,我估计招银接下来几天要忙,明天,我想去联系个卖饼的,然后早上趁热我带点卤肉去,卖肉夹饼。”张司九说起了自己的新想法:“而且我还想着卖豆浆。以后招银过来了,我和招银两个人,就能这样多挣钱。” 张司九甚至连怎么合作都想好了:“卤肉算我从二婶这里进货。您算个进货价给我们。” 徐氏有点意外,又有一点好笑:“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你直接拿去——” “一门生意是一门生意。这个生意既然算我和招银的,我们就要认真算账。不然将来二婶这边也算不明白,我们也不知自己具体赚了多少。”张司九却摇头拒绝了,并且把自己的心思说明白了:“二婶,我不是要分家,而是毕竟这是两门生意。又有招银在。她也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 徐氏想了一会,同意了。不过却算不出来进货价,于是又问张司九。 张司九沉吟一会儿,轻声道:“那就按照成本价,加上成本价三成的利润给我们。但以后别人来要,就要加上成本价五成的利润。除非要货量特别大。可以降低到了四成和三成,但要他们自己来取货。” 这也是考虑到家里人手实在是不多,也没有合适交通工具去送货的因素。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咱们家还是得先攒钱买个牛或者骡子啊。” 徐氏白了张司九一眼:“你倒是敢想。钱还没赚到呢,就想着怎么花了。” 张司九面色严肃,说出了一个从古至今的真理:“赚来的钱,总是要花掉的。甭管愿意不愿意。” 徐氏被逗笑了。 小松小柏也跟着笑。 小南瓜不知道大家笑什么,反正听见笑声,也跟着“咯咯咯”笑。 杨氏在屋里织布,听见外头的动静,也是忍不住嘴角都翘起来。 而张小山坐在马扎上,摇着扇子瞅着,也跟着乐呵。 整个张家,都是欢乐的气息。 招银家传来动静,是后半夜的时候了。 张司九听见鞭炮声,猛的从梦里一下惊醒过来。 小南瓜可能也惊着了,瞬间也哼唧出声,委委屈屈的哭了。 张司九赶紧将她搂起来,贴在自己胸口,然后轻轻地拍她的后背,柔声的宽慰:“不哭不哭,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姐姐会保护你的。” 熟悉的心跳声,加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规律的拍打,小南瓜渐渐地就平复下来,重新睡过去。 张司九这才把她放回去,披上衣裳出来看是怎么一回事。 徐氏已经出来了。而且还穿戴整齐了:“你还太小,眼睛干净,就别过去了。招银娘估计去了。我去搭把手。” 张司九这才知道,刚才那鞭炮声,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个时候,招银应该是很难过,所以张司九摇摇头:“二婶我跟你一起去。我不怕。我去看看招银。” 徐氏犹豫一下,到底没坚持,想着以后招银还要过来家里,自己这边多出两个人也应当。 张司九虽然年纪小,但也能帮忙看看孩子什么的。 两人匆匆忙忙的去了。 越是靠近招银家,倒越是人多——不少人也是听见鞭炮声,主动过来帮忙的。 这个时候,张司九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一句话:远亲不如近邻。真有事儿的时候,邻居能帮上的忙,真的太多了。 ------题外话------ 是我错了。我以为今天不做核酸,结果六点钟就开始了。不只是今天,明天也继续做。以及,我腰椎又又又不给力了。 就像群里书友说的:坐姿不规范,突出泪两行。 大家一定要坐姿规范啊!!!!不要学我啊!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7章 稀碎 朱桃花去了,朱家人的眼眶都红得厉害。 邻居们有不少,都来帮着办后事,可让人觉得寒心的是,刘长进和刘长进的娘却都不在。 有人提议说是去找,结果朱家舅舅一脚就把朱家堂屋门给踹下来,冷着脸喝道:“叫他干啥子?!我妹儿需要他来送终?以后别叫老子见到他,见到他,腿给他打断!” 说完这话,朱老丈也沉着脸道:“等天亮了,找个先生给看看,落土为安,他们家要是还没人出来说句话,看我不把他屋掀了!” 张司九:……没想到招银的外公和舅舅竟然是这样的火爆脾气?所以,朱桃花你为啥忍到现在? 不过,没人反驳,也没人替刘家说句好听的话。 就是刘长进的堂兄,也是陪着笑脸,不住地道歉,说他们刘家疏忽了,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又说分家后,刘长进住得远,所以也没咋走动,确实没发现朱桃花病得这么厉害。 朱老丈轻哼一声,眼皮子掀了掀,虽然啥也没说,但是那表情分明表达了一个意思:老子信你? 朱家舅舅更是一把将人拉开了,粗声粗气问:“别说那些好听话了。我妹子的坟地,你们说,放哪?” 刘家堂兄被拽着胳膊,脸上挂着尴尬而小心翼翼的笑,压根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直接就替刘长进做了主:“埋哪都行,只要是我刘家的地,随便用!就是不是刘家的,我们也能去换!” 张司九觉得,接下来是真不用他们出面了。 徐氏也这么觉得。 所以只凑上去,问了问朱家老妇人用不用帮忙,就没再多说。 至于张司九,找到了跪在灵堂前的招银,看着她那副萎靡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只能拍了拍招银肩膀,说了句:“想想,你娘也算解脱了。以后,你们兄妹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招银“嗯”了一声,一开口嗓音都有点沙哑,显然狠狠哭过:“这几天我没法去卖鸡蛋了,九娘你——” “没事,反正农忙也过了。我去就行。”张司九点点头,又看招银一眼:“但是你也要尽快振作起来。” “嗯。”招银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张司九和徐氏见实在是没什么地方可以帮忙的,后来也就回去了。 第二日,张司九一大早去卖鸡蛋,徐氏去卖卤肉,两人在城门口分开。 见着了杨元鼎,杨元鼎一眼就看出张司九情绪有点不对,立刻一把拉住了张司九的胳膊:“兄弟,这是咋了?别是被欺负了吧?有事跟哥说,哥削他!” 张司九抬眼看着杨元鼎那紧张关切的样子,听着那东北腔,到底没忍住,一把扶住额头:“大兄弟,你都是这么宽慰人的?” 不得不说,实在是有奇效。 就很想……揍他。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这是不对的”,这才把这个冲动压下去,然后把招银家的事情告诉杨元鼎:“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费了那么大功夫,人还是没了。” 甚至,这种时候,她忍不住就会生出一种想法来:或许那天朱桃花难产,就不该出手,否则朱桃花也不至于再受罪这么久。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坐下,终于正常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多了这些时间,她能好好想明白,自己嫁了什么东西。也能给招银他们几个安排好。也许她心里还是感激你的。做医生嘛,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 张司九点点头:“就是惋惜。” 她叹一口气:“如果有抗生素就好了。” “可惜我没学化学,不然我倒是可以努力下。”杨元鼎也有点惋惜,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仰头一脸悲怆:“我要这双手有何用?” 张司九顺着他目光一看,顿时惊了一下:“你这是练刀工去了?” 杨元鼎那双手上,居然全是大大小小的伤。 结果就听杨元鼎悲愤道:“我学木匠去了,想做点东西,可没想到木匠这么难!” 张司九:……“加油?” 杨元鼎幽幽的看着张司九:“作为医生的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张司九想了想:“那我给你搞点药?不过……伤口都是轻伤,抹药慢一点也许都愈合了,你确定你需要?” 杨元鼎面无表情:“不要了。” 张司九看着他那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有些无言: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于是,张医生决定岔开话题:“不过,你想做什么?这么复杂?” “做自动播种机。”杨元鼎提起自己的工作,顿时就眼睛发亮了:“我爹了解农事的时候,我也听见了,他们现在种地,播种都是人工。我想,如果我做出自动播种机呢?你知道自动播种机吗?” 张司九还真没见过:“我只见过拖拉机,耕完了地,直接人就去撒麦子了。春天的话,插秧也是直接抛秧,自动播种机拿来种什么?” 她还真有点好奇。 杨元鼎笑了:“可以用的地方很多。可以均匀间隔播种,这样不仅省事,而且还能保证最合理的节约土地,节省人工。比如种大豆,种玉米,种油菜,甚至是种小麦,都可以的。抛秧是怎么弄的?回头你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弄出来。” “现在农人是真的辛苦。之前秋收,我爹去考察,我也跟着去看了,我想出了不少好东西,回头我都搞出来,说不定能让大家省事很多。”杨元鼎说起这些的时候,是一脸的跃跃欲试,眼睛里的光芒,就像是天上有星星掉在了他眼睛里。 张司九忍不住被他带得热情洋溢:“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加油。” 杨元鼎笑容灿烂:“不能光你一个人发光发热啊。不然,就真成了白来一趟了!” 他这样耀眼的笑容,真的有点晃眼睛。 这一刻,张司九觉得自己仿佛真看到了他说的,那个185的高大形象。 不过,下一刻,她就听见杨元鼎又遗憾地说:“主要老头子也天天唉声叹气的,我听着都觉得他快要秃顶了。万一他秃顶了,我娘嫌弃他,离婚怎么办?我小小年纪,难道就要失去父亲吗?” 那个185的形象,最终还是“咔嚓”一声裂开了,不仅裂开,还裂得稀碎,拼都拼不起来那种。 ------题外话------ 张医生:呵,我看顶多135。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8章 亲生的 杨元鼎会不会失去父亲,张司九是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杨元鼎今天一定会失去自己的臀部。 看着杨县令隐没在墙边上的铁青半张脸,张司九同情的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如果是有皮外伤,记得不要捂着,敞开暴露在空气中,这样结痂快。如果只是皮下组织出血,也不用太担心,可以冰敷一下,然后几天就好了。” 顿了顿,张司九再补充一句:“如果刑具比较细软,就不用担心,虽然很疼但应该不会伤筋动骨,但如果刑具较为粗硬,你不行就跑吧。” 杨元鼎:???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张司九站起身来,直接准备开溜,走之前丢下一句:“保重。如果没猜错,你爹现在去找趁手的工具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那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张司九也很无奈:“谁能想到你会忽然说起那个。” 然后,她就跑了。 这种大型教育现场,外人还是不要围观了,容易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嫌疑。 张司九还没跑出衙门,就听见了一声惨叫:“救命啊娘!娘——” 对于此种情形,张司九觉得,估计周娘子知道始末后,救人应该不会,不进行男女混合双打,就已经属于慈母了。 当然,被这么一打岔,张司九心里那点郁闷和惋惜,也彻底被打断而且消散了。 作为专业的医生,张医生已经练就了快速抽离情绪的本事。 而且,还有小钱钱的钞能力,一起治愈她。 卖完了上午卤蛋,张司九先去找了卖饼的店,直接问:“白饼多少钱一个?” 店主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钱。” 这个钱,也算合理。毕竟这个饼比馒头或者包子用的面粉多,还很大。 张司九直接用两只手圈出肉夹馍的大小:“如果这么大的话,能一个钱一个吗?” 店家摇头:“那也得一个半钱。这饼太小了,一顿哪吃得饱?” 张司九笑笑:“我想定一点。就要这么大,每天早上一大早来取,最好是热腾腾的,定十五个,你给我算便宜点。” 店家被张司九给逗笑了:“谁家的小娘子,这么能干?不过,你有钱吗?十五个,可不少钱哪。” 张司九提起钱袋子,晃了晃:“店家放心,我有钱。每天现结也行,预付也成。不过预付你得给我写个收据。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她钱袋子里装着自己准备的十几个零花钱,这会儿一动,就发出了钱币碰撞的声音,那声音还有点清脆好听。 店家笑得更厉害:“行,那你明日现结吧。十五个,两个饼三个钱,我收你十四个饼的钱,多的那个,算我送你的添头,行不行?” 张司九觉得还是有点贵,于是指了指店家卖的粗面馒头:“再添个这个呗?我正好当早饭吃。” 粗面馒头也卖不了一个钱,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店家笑呵呵的应了:“行啊。” 张司九却有点高兴不起来:唔,根据网上看过的砍价定论,一般对方答应得很痛快,就说明自己给的价比对方能接受的价高。 虽然看着像是占了便宜,但是张司九却很心痛! 心口一抽一抽的痛! 她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幽幽的看着店家,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要不,再送点啥?” 店家立刻收了笑容:“小娘子这就不行了,做生意可不能这样。说定了就是说定了!” 张司九:心痛…… 最后,她只能深吸一口气:“那你做饼的时候,可要真材实料,不要看我年纪小,就糊弄我!不然我可是不干的!” 店家又笑了:“小娘子你放心,我开了多少年了,也没糊弄过人。” 最后大概实在是看张司九失去了快乐,他爽快的递过来一个馒头:“来,今日请你吃一个,你瞧瞧我这是不是真材实料!这可是甜蒸饼,放了糖的,甜着呢!又松又软,小娃娃都喜欢!” 这个白白胖胖的馒头,总算是治愈了张司九的心痛。 她接过来,咬一口,不由得点点头:的确是又松又软,而且用的面也是优质面。不仅色白,还松软,质地均匀。手艺不错! 张司九重新挂上笑容:“谢谢店家。那明日一早我来取。这个甜馒头真好吃,多少钱一个?” “这个一个钱一个。你要几个?”店家笑容也灿烂起来,拿了个油纸就准备给张司九包。 张司九算了算,摸出四个钱:“那就来四个。” 小松小柏,徐氏和杨氏,正好~ 张司九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县衙,然后就不出意外的听说了杨县令拿着竹鞭在后院追了杨元鼎三圈的事情。 据说过程很精彩。 出于革命友谊(看热闹)的心情,张司九还特地去探望了一下伤员。 杨元鼎趴在床上,看见张司九,就干嚎起来:“司九!你快给我看看,我爹给我打坏了!” 他一面喊,一面还拼命挤眉弄眼。 张司九:……很好,竟然还想作假? 不过,张司九想帮他,下一刻就看见了周氏。 于是张司九咳嗽一声:“你这么中气十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就不看了。杨县令下手肯定也有分寸。” 周氏面带微笑的从门口走过来,一把扭住了杨元鼎的耳朵:“你挨了那么几下,就坏了?纸糊的?我看你是不知悔改,看九娘年纪小,就想骗她!” 杨元鼎瞬间表情扭曲,“斯哈斯哈”的开始吸凉气。 差点“被骗”的张司九,有点心虚:“周娘子好。” 周氏松开杨元鼎,表情一秒变化,看向张司九的时候,那是真的温柔又慈爱:“九娘是过来看三郎的?不过,九娘以后可不能这么心软,他是活该。” 然后她招手:“听说你学医?那你来帮我看看,哪个药合适他用?对了,听说你去学堂门口卖卤蛋?怎么样,生意如何?那些人没看你年纪小,就欺负你吧?” 杨元鼎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母慈女孝”的一幕,脱口而出:“娘,我是捡来的吧?难道九娘才是你亲生的?” ------题外话------ 杨三郎:骗人的吧?我娘还真的有温柔的一面?不是装出来的那种? 其实说真的,小时候住在农村,真的觉得邻居和亲戚是差不多的。而且有事儿的时候,永远都有邻居帮忙。比如我挨打的时候,总是隔壁的阿姨来帮忙劝我妈…… 7017k 章节目录 第119章 劝架 杨元鼎成功又收获了一枚眼刀子。 张司九垂头装乖巧,帮周氏辨别一下哪种药合适。“破皮了吗?没破皮就用这个,活血化瘀的药油,等晚上再用,稍微揉一揉。现在冷敷就行。如果破了,就用这个药粉的。” 周氏笑眯眯的夸:“九娘真厉害。” 接着周氏又关切问了好些问题。 张司九一一答了,却总觉得怪怪的:怎么觉得,周娘子今天对自己特别热情和亲切? 但时间不早了,她就找了个机会告辞出来,煮好蛋泡上,就去城门口找徐氏。 徐氏今日卤肉多,张司九还等了一会儿,徐氏才挑着差不多空了的担子回来。 忙活了一上午,徐氏显然是累的,鬓边都带着汗。 不过,她脸上却是克制不住的喜悦——今日赚的钱,比昨日还要多!那钱盒子里,都装了一大半了! 张司九一看徐氏这个样子,也就知道今天的生意怎么样,顿时也笑了:“二婶,咱们去买肉回家吧。” “走。”徐氏喘口气,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两人又是一通忙活,等鸡鸭的时候,张司九掏出甜馒头,让徐氏先吃,垫垫肚子——这都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了! 徐氏以为张司九没吃,还谦让了一番,直到确定张司九吃过了,这才捧起来咬一大口。 馒头已经凉了,口感没有热的时候好吃,但对徐氏来说,在饥饿的加成下,依旧是美味无比的。 这一刻,徐氏觉得馒头的甜,一路都甜到了心里头去。 而未来的日子,也更加有奔头了。 这种感觉,让徐氏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 两人最后回去的时候,徐氏还多带了一条肉,一包核桃酥。 肉是晚上炖冬瓜吃的,核桃酥是给杨氏的。 徐氏心疼杨氏:“你奶奶最近瘦了好些。估计还没缓过来呢。” 只是丧子之痛,哪里是那么容易缓过来的? 不过,这包核桃酥,估计大半也得进小松小柏的肚子。 回了家,杨氏已经是做好饭了。豆角炖茄子,配早上剩下的稀饭。 农家也不讲究这些,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 张司九把甜馒头蒸热了,端上桌,给小松小柏和杨氏。 小松小柏顿时欢呼,明明就是个甜馒头,但他们愣高兴得跟过年一样。 至于杨氏,愣了一下,随后拿起了馒头,分成了三块,大的那一块给徐氏,另外一块给张司九,最小的才留给自己:“我一个老婆子,吃不了那么多。你们干活,多吃点。九娘也长身子呢。” 徐氏连忙说自己吃过了,就要还回去,却被杨氏拦住。 杨氏看着徐氏,“吃吧,吃吧。以后日子好过了,还愁这一口吃的?” 于是徐氏只好作罢,又把张司九按住:“你多吃点,头发这么黄,以后可不好看。” 张司九:……我以前也以为是营养不良,现在我知道了,很可能头发黄是天生的吧!!!这么久了,它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但摸了摸头发,张司九决定还是可以继续挣扎一下。 吃过饭,徐氏拉着张司九去来一趟招银家。 结果招银家里分外热闹。 没别的,就是刘长进回来了。 然后这会儿正被朱家舅舅按着打呢。 旁边的人正在劝架。 不过都是用嘴劝,没几个上手拉的。 张司九观察了一小会儿,就发现了端倪:朱家舅舅那边,拉的人明显不尽心,打得狠了,才拉一两把,提醒下别打死了。 可是刘长进那头,他只要往大门口跑,就有人拉着他,稍微护一下…… 张司九默默地点了个赞:都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 反正直到朱家舅舅打累了,刘长进差不多就只剩下躺在那儿抱头喊救命的功夫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司九才知道为啥朱家舅舅打这么狠了。 因为刘长进不让他们带走招金和招银。 说朱家是不安好心。 于是朱家舅舅就动了手,一边动手一边骂。 这会儿朱家舅舅喘匀了气,就瞪着地上爬不起来的刘长进喝问:“放不放人!” 刘长进已经被打怕了,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不甘情不愿的哼哼一句:“放。” “你说啥老子听不清!”朱家舅舅却不干。 刘长进怕再挨打,就算憋屈,也只能不情愿的配合:“放放放!” 也有人劝刘长进的:“你反正也不喜欢女儿,正好他们带走了,替你养着,多合适!再说了,这是你婆娘的意思,人都去了,总不好还让人死不瞑目吧!” “招金就算了。招银得留下!”刘长进没说话,倒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老婆子忽然尖着声音开了口:“长嫂如母,宝根没了娘,招银得留下帮着养大宝根,不然桃花才真死不瞑目呢!” 刘长进就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对对对,招银得留下。” 朱家舅舅眼睛一瞪就看过去,刘长进底气就没那么足了。 不过,不等朱家舅舅说话,招银就自己开了口:“我娘病了,为了看病,她已经把我卖给别人家做活了。爹要留下我,先掏钱把药钱还了吧。十五两。” 招银说这话时候,死死地盯着刘长进,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 张司九心里叹了一口气:招银好像,比之前更勇敢了。她学会了反抗。只是代价有点大。成长得也太快了。 刘长进被招银这么看着,反而脸色狰狞凶悍起来,大有要压住招银的意思:“老子不认!钱又不是老子借的!老子只晓得,你是刘家人,老子不答应,你哪都去不了!” 朱家舅舅一听这话,刚松开的拳头,就又捏紧了。 谁知道招银居然一点不怕,反而平平静静的:“我娘按了手印,里正当的中间人。到时候人家告去县衙,肯定是人家有理。” 如果不看招银握得紧紧的手,张司九几乎都要以为招银真是一点都不怕了。 刘长进更加凶悍起来,居然一骨碌爬起来,居高临下瞪着招银:“你别以为老子不晓得你在想啥子!老子跟你说,做梦!老子倒是要问问,哪个龟儿子这么大胆,敢给老子下套子!老子晓得是哪个,他一屋的人都别想再过安生日子!” ------题外话------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0章 欠债还钱 不得不说,刘长进这话威胁力度还挺大的。 人人都不愿惹泼皮,为啥?无非就是这个原因。 沾上了,那就跟沾了屎一样,伤不了人,它也恶心人啊! 不过,刘长进说这话时候,如果没有鼻青脸肿,可能效果就能拉满了。 现在嘛,也就起到了百分之二十的作用。 徐氏气得不轻。 不过张司九拉住了徐氏,不让徐氏出去吵。 而是自己上前一步,鄙视的开了口:“我看你说这话就是不懂法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懂不懂?” “又不是老子借的!老子不认!”刘长进梗着脖子冷笑:“老子可没见到钱!” “你在外头借了钱,人家会找你家里人要,没错吧?反过来不是一样的?你妻子借了钱,难道你想赖账?你总不能不认朱桃花是你妻子这个事情吧?”张司九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给他分析。 朱家舅舅还在那儿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么大个拳头捏着,刘长进想否认,也实在是没那个胆量。 刘长进就只咬死了:“哪个晓得是不是骗我的?” “那就上衙门告状呗。”张司九微笑着出主意:“你去县衙,直接告状。把情况一说,这个事儿就有县令帮咱们分辨了。如果真是我们讹你,我们还得受罚呢。” 这话一出,徐氏和其他人都有些着急——毕竟大家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是刘长进,脸上也是明晃晃的心动。 但是张司九脸色不变,甚至笑容都更深了一点:“不过呢,如果是你不在理,那你可能得挨打。毕竟,我们这契约,是朱桃花亲自签的,里正和向婆都能作证呢。就算你觉得人会骗人,也不要紧,招银娘人还在这里呢,抬过去,请衙门里的仵作来验一下,比对手印就行。你应该也知道,每个人手印可都不一样,一对就知道是不是招银娘的手印了。” 她想了想:“哎呀我年纪小,忘了我二叔跟我说的,诬告他人,要挨多少板子了。不过你别着急,晚上我二叔从衙门回来,我问问他。” 顿了顿,她又笑眯眯建议:“不过,可能里正也知道?我们去问问?” 这一番话下来,刘长进的脸上,已经是面色变了好几次。 他也回过神来,脸色难看:“是你家?” 张司九点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是我家。我家缺人手。招银娘说,借了钱要是还不上,让招银给我家干活三年抵债。我们当然心动啊。毕竟招银那么能干!” 她这么坦然承认,还把动机说得明明白白,一时之间大家甚至都有点怀疑:难道借钱是真的?不是张家在帮招银? 即便徐氏亲眼所见,这会儿也忍不住的有点恍惚:真的是因为缺人手? 张司九甚至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长进,然后微笑:“我看你比招银健壮多了,干活肯定更好。要不这样,如果换人,我们可以减一年半的。这样你家更划算。” 招银听见这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忍不住看刘长进,生怕他直接答应了。 徐氏也看了一眼张司九,闹不准她是认真的,还是吓唬刘长进的。 不过,也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旁边帮腔起来:“还真划算。长进,我看合适!” 张司九一点不着急,等着刘长进自己想。 刘长进明显还是心动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 那可是干力气活,不是去人家家里吃吃喝喝! 干活能有现在的日子这么潇洒吗?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所以最终,刘长进放了句狠话:“三年就三年,我可告诉你们,招银受了委屈,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别想脱了干系!” 张司九心底的小人摊手手:就这?就这??? 她面无表情的回了徐氏身边。 徐氏目光复杂的低头看张司九的头,徐氏则是恍然大悟:原来是杨三郎啊!怪不得! 至于张司九最后那句话,徐氏也是真的怦然心动了:读书真的这么好吗?小柏去读书的话,也会变得这么聪明能干吗? 也就是徐氏没问出来,不然张司九肯定又要开启忽悠大法。 张司九这头是轻松过关了,那头杨元鼎则是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一时之间扭头就对着大哥杨元璋哭诉:“大哥,你看我多惨?挨了打不说,还受凉了!大哥,我想吃东街的烤羊腿,你能不能——” 杨元璋有点儿犹豫,但是杨元峰在旁边冷哼一声,直接狠心道:“病了就请大夫,吃什么烤羊腿?一帖苦药汤灌下去,什么都好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差点惊坐而起。最终,他只能哀怨的看过去:“二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二哥。我们的兄弟情呢?” ------题外话------ 今天的婉音,是被胀气折磨到奄奄一息的婉音。我感觉我已经快要活不了了。所以今天先这样,星期六我来补更~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1章 肉夹馍 兄弟情最终杨元鼎是没指望上。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倒是靠着老乡,吃到了熟悉的美味:肉夹馍! 白馍从中间割开,掏出个口子来,把切碎的肉末和少许的黄瓜丁一起塞进去。 本来是该加点青椒碎,但大宋现在根本没有青椒,光吃肉多少有点腻,所以才加了一点黄瓜丁,让口感更清爽一点。 当然,也可以不加。 最后,张司九还大大方方给杨元鼎加了个卤蛋,来了个超豪华的肉夹馍套餐。 杨元鼎捧着鼓鼓囊囊的肉夹馍,几乎要被感动得哭出声来:“司九,还是你最好了!你就是老天爷派来给我送温暖的小天使!” 张司九面无表情:“闭嘴,快吃,吃完了交一百字的食用报告。口头就行。” 杨元鼎瞬间明白了:敢情我就是那个没有人权的小白鼠呗? 怀着悲怆的心情,杨元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夹馍,然后眼睛都亮了:“好次!好好次!比窝薛晓都好次!” 张司九对这个反应也很满意,于是也没计较没凑够一百字,怀揣着一颗发财的心,就去卖卤蛋了。 肉夹馍是要现场夹的。所以张司九还在小背篓里放了刀和墩子。 因为成本缘故,肉夹馍是要贵一点的,得六个钱,加蛋得七个钱。 张司九刚摆出白馍来,就有人上前问:“还卖白馍了?多少钱一个?” “不是卖白馍,是肉夹馍。”张司九掀开小瓦罐,里头是泡在肉汤里半肥瘦,炖得特别软烂的五花肉。“肉夹馍是新的吃法,要不要试试?” 她还特地强调了一句:“肉很多,划算的,吃个肉夹馍,到中午都不饿!” 对方是家里不差钱的,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 然后就看张司九一通迅速又复杂的操作——剁肉的时候,刀锋雪亮,张司九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等肉剁好了,她一手馍,一手刀,干练又精巧的就把肉从小口子塞进去,甚至那饱满的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围过来看——这种事情,通常都会有一个连锁效应,围满了人之后,看不见里头情况的人,就会忍不住的也凑过来,踮起脚尖看。 然后人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发生交通堵塞。 而过不去的人,又会选择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就是个死循环。 其他几个冷冷清清无人询问的摊子老板,此时只能垮着脸,无奈的的看着这一幕。 不过,也有实在是压不住好奇心的,干脆也放下脸面,凑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好在这场热闹围观很快就因为十四个肉夹馍全部卖出而彻底落下帷幕。 张司九还剩下一小块肉,馍和卤蛋倒是都卖完了。 那些买肉夹馍的人,都选择了加蛋的豪华套餐。 张司九的卤蛋,也是被没买到馍而遗憾不已的人给买得一空。 而且还有不少人要求明天张司九一定多带点馍,别又不够卖的。 张司九数了数,发现至少有十个人。 这样一来,明天可以带二十个馍。 别看就多了五个,但是钱却能多赚十五个钱。十五个钱,就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多划算! 张司九美滋滋的收摊,其他卤蛋和肉夹馍都没买到的人,只能咽着口水去其他摊位上。 其他摊位上的老板们,这才脸上多了一丝丝的笑容。 然后等收摊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家也没少赚多少钱——这下他们总算是放心了一点,不过又开始担心明天:万一明天这个小娘子多卖那什么肉夹馍,那自家还能挣钱吗? 于是第二天,不约而同的,其他摊位老板们都少弄了些原材料。就怕卖不完。 结果,事实上是他们多虑了。 张司九的生意依旧火爆,但是只多卖了五个馍。 等张司九收摊一走,其他人反而是不够卖的。 这一天,学堂里学子们,难得有了饿肚子上课的人。 然后在课间时候听着其他吃过肉夹馍的同窗在那儿讨论,他们就更怨念了:明日一定要早些来买肉夹馍! 甚至,这份怨念还被他们带回了家里去。 这一天,注定是肉夹馍被人开始频繁提起的一天。 不少人都开始好奇:这个肉夹馍,到底是个什么馍?有那么好吃吗? 张司九收摊早,自然也是早早地就回了县衙。 杨元鼎经过两天休养,已经又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他把张司九拉过去:“司九你来帮我看看,我这个播种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杨元鼎做的是个小模型,用来做实验的,是一大盘的泥巴。 他用手指头推着那个小小的模型播种机,往里头洒了一把白芝麻,然后就开始动起来。 不得不说,那小车子还真是有些门道在里头。 先是用一个带着齿的小滚轮挖出坑,然后漏斗就会在转动时候,瞬间开出一个小孔,把种子漏下去。 然后,还有一个小耙子,再把翻开的土给推回去盖上那个挖出来的小坑。 但没走多远,那个车子就开始出故障了。 种子开始不掉落,最后完全卡住。 光是这样不说,还有泥巴也是,有时候就挖不动,出现漏坑的情况。 而且越是往后,越是出问题。 杨元鼎叹一口气:“我发现这个问题真是太难解决了。” “泥巴里有石头?”张司九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泥巴,就发现一些细碎的小石头。 杨元鼎点点头:“没错,为了模拟最真实的环境,我不仅弄了石头,还特地用了不同的土。这样软硬程度不一样,才能测试出真正的效果。” 张司九竖起两根手指头。 杨元鼎泄气道:“这个时候就别比耶了。我快被这个逼疯了。这个东西,我研究了快一个月!结果没想到完全不实用。” 张司九叹一口气:“我看出了两个问题。” 这个时候谁会比耶?老乡这个脑子……莫不是在落水的时候,真的出现了永久性的损伤? 杨元鼎尴尬的催促:“快说快说,哪两个问题?” 他是真快被这个事情给逼疯了。问了好些人,但他们都看不出问题! ------题外话------ 明天又要全市大筛,啊,真的是喉咙都出茧子啦! 呜呜呜,明天不能吃肉夹馍了。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2章 实际问题 张司九言简意赅:“模型比例有问题。这些小石头,对于模型来说,太大了。真正的地里,是不会有这么大的石头的,除非是去开荒。但如果开荒的话,可以直接去掉播种那一块,用更适合犁地的滚轮尺。而且把人力换成牛或者马。” “成熟的地,那些石头,基本都被清理过,尤其是水稻田。基本土质是很细腻的。你只需要做出正常的大小,总是被石头一句话,就连忙冲了过去。 张司九也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 患者已经昏迷过去了。脸色惨白,呼吸和心率都不快,典型的失血过多。 可偏偏,这个患者还任何止血措施也没有,任由开放性伤口继续出血。 张司九立刻拉了拉程万里的袖子:“老程,老程,你用布条,在他伤口的上面,扎紧。” 程万里毫不犹豫的照着做了。 齐大夫忙着给患者下针,此时也顾不上程万里和张司九的这些动作。 送患者来的人,此时也被染红了衣裳,瘫坐在那儿,呼哧带喘还回不过神来。 张司九过去问:“患者怎么受伤的?” “撞了腿。车轮子从他腿上压过去了。”对方抹了一把脸,手都在哆嗦:“他忽然转出来,马受惊了。” 张司九一听是碾压伤,再转头看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心里一沉:碾压伤,皮下组织损伤是最厉害的,对于清创来说,难度很大。后期缝合,更是难题。 最关键的是,对骨头的伤害。 碾压造成的骨折,很容易有骨碎片。一旦清理不干净,感染就不说了。只说骨头连接,就是个大问题。 结合现在患者失血过多的情况,最合适的手段,是……截肢。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个时代,截肢的话,能活吗? 张司九转身回了程万里身边:“怎么治?” 程万里已经观察完了伤口。 他没看张司九,而后看向了齐大夫:“师兄,你看呢?” 齐大夫摇摇头:“怕是难办。腿成了这样,接不回去了。” 张司九扬眉:竟然看法一致么?那治疗方案呢??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3章 医疗手段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宋大夫和程万里会掏出夹板来。 她震惊了一瞬后,忍不住发出了灵魂三连问:“伤口怎么办?骨头这样对不回去,上夹板不是也长不好吗?如果后面伤口化脓恶化怎么办?” 程万里苦笑一声:“这样的伤,只能看命了。也许东京有神医能治,但我们……” 张司九明白了,程万里他们就没学过精致一点的处理外伤技术。 也是,对于中医来说,能用药治疗的,绝不下针,能用针灸和药物治疗的,也绝不会动刀子。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一旦动了刀子切开了骨肉,那就泄了精元,是大伤元气的事情。 要不,怎么华佗说要给曹操开颅,曹操吓得直接三连摇头? 未必是华佗技术不精,而是动刀子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推广。 即便是现代,一听要手术,那病患和家属大多数也觉得很严重——那可毕竟是动刀子了! 可事实上,虽然都叫手术,但是切个增生组织,和切个肿瘤,那根本不是同一个高度的好么? 程万里扭头看张司九:“你有什么办法?” 可看着那患者,张司九张了张口,却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想了想,问了句:“如果截肢呢?这样能不能减小创口——反而好恢复一点?” 程万里摇摇头:“一样凶险。而且说不定就流血死了。后面也一样感染化脓。” 齐大夫隐隐有些不悦:“别废话了,快将骨头复位,然后上药!好歹止住血!” 虽然他们能用的止血手段都用上了,可是现在伤口依旧在渗血出来。 张司九想说清创。 可是忽然反应过来,根本没有条件清创。连冲洗的生理盐水都没有! 她想说缝合,可是没有清创,直接缝合,那就等于是封闭伤口,等着里头溃烂,给细菌繁殖创造绝佳条件! 甚至,连缝合线和缝合针都没有! 张司九闭上了嘴巴。 然后看着齐大夫和程万里通过拉拽的方法将错位的骨头对上,又拼命往伤口上撒药粉——那药粉真是拼命撒,直接盖住了伤口,吸收血液,最后形成了一种糊状物覆盖在伤口上。 血没有冲开药粉。 齐大夫和程万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撒上一层药粉,直接就上了纱布包裹。 包裹好后,又把两片夹板给缠上去固定好伤腿。 最后拔掉止血用的针,解开腿上方的布条。 再然后,一屋子人,这么四五双眼睛,就一起眼巴巴的盯着伤口。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伤口上的纱布都没有被血渗透,齐大夫就松了一口气,颇有点喜气:“这一关总算是闯过去了。接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他的腿,会瘸吗?”送伤者过来的人惴惴不安的问。 齐大夫给了个肯定的答案:“肯定会瘸的。这么严重的伤。” 那人顿时哭丧着脸,一脸绝望:“这可咋办啊!” “人能活就不错了。”程万里宽慰一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一扭头就看着还盯着伤者发愣的张司九。 他觉得张司九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救人的喜悦,反而透出一股凝重和苦涩来。 就连那小眉头都紧紧皱着,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 这还是头一回。 要知道,程万里每次看见张司九,张司九要么狡黠得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一样,要么就是沉着冷静,再要么就是学习之余看向他,面色平静目光温和,却明明白白透出一股嫌弃和包容来,好似她才是那个师长一样。 这样满肚子烦心事的样子,真是稀奇。 稀了个大奇。 所以,他就把张司九拉到了后头,奇怪的问她:“怎么了这是?救了人反而不高兴?” “就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了。”张司九回过神来,收敛情绪,只是仍旧有点提不起兴致。她感觉自己有些无能狂怒,但更多的是无力:自己要怎么做,又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改变这一切呢? 一想到无数个病人就因为没有合适的医疗手段,而不得不残疾,甚至丢掉性命,她就心痛难当。 本来,都是可以有更好的结果的。 程万里被张司九给镇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对上的这双眼睛,但是却被震撼到了。 这样的目光,他见过的。 在自己师父身上见过。 老人家曾经在瘟疫时,带着他们师兄弟去治病救人,看着那些来不及处理的尸体被焚烧时候,就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甚至说的话也差不多。 程万里好半晌才缓过来,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张司九的头顶:“那就好好学,将来收多多的徒弟,钻研出更好地药方。” 张司九摇了摇头:“我不想钻研药方。” 程万里一愣,“那你想干什么?” 做大夫的,不去研究药方,那要去干什么? “老程,我想专功外伤。这些严重的外伤,是吃药都来不及治疗的病。我想救他们。”张司九仰头,面上一片坚定。 没有急诊科,自己就创造急诊科! 程万里又是一愣,脱口而出:“你想做个疡医?!”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疡医是啥,于是不耻下问:“疡医是什么?” 也只有这个时候,程万里才真正的感觉到张司九的确是个还没入门的小娃娃:啥也不懂! 于是,他细细的解释一番:“疡医,就是擅长肿疡、溃疡、金疡、折疡这方面的大夫,太医院里,就有疡医。不过精通这个的人不多。如果你想求学,恐怕有些难。” 说到这里,程万里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与我师兄,就不大擅长这方面。只略懂皮毛。” 张司九懂了:“如果我想做疡医,我得去东京?还要想办法进太医院?” 程万里摇摇头:“你进不去太医院。太医院开院至今,也没有过女子进太医院的先例。” 张司九:……好吧,看来就跟考科举一样,没女人什么事儿呗? 但如果是科举,放弃了也就放弃了,可是医术的话……张司九灿然一笑:“说不定将来太医院就会破例的。” 她有领先于现在的医疗技术和理论,就算真拜师不到,难道就不能行医了?难道就不能“自创”了? 张司九自信的脸,直接惊住了程万里。 程万里心中喃喃:还是年少好啊,不知天高地厚,才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题外话------ 下一更,大概四点钟左右哦~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4章 小目标 程万里磕磕绊绊的劝慰张司九:“我觉得啊,九娘,咱们没有必要想那么多。不如先定个小目标。” 张司九点点头:“比如先背完药草?” 程万里一脸欣慰:“对,没错。” 张司九想了想:“那不如改成每天来吧。现在农闲了,我时间也多了。正好每天都要来县城——” “会不会太快?”程万里还有点忧虑:“贪多嚼不烂啊。” “先看看再说?咱们也可以学五休二。”张司九觉得一周七天,上学五天,休息两天自己温习,这个节奏很好。 程万里最后又劝了几句,无非都是让张司九不要太心急,要缓着来,切不可囫囵吞枣。 张司九不得不再三保证自己如果跟不上进度,一定会叫停这件事情。 从医馆出来,张司九去找了杨元鼎。 杨元鼎回来倒是回来了,不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图,一副废寝忘食的架势。 张司九看了一小会儿,决定先把自己要说的事情延后一点,于是只留下一句话:“回头你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就过来找我,我有个新项目想找你一起研发。” 杨元鼎头也不抬,只举起手,比了个“ok”告诉张司九自己听到了。 张司九接着去卖卤蛋。 晚上回去,才发现招银竟然已经搬过来了。 说是搬过来,其实就是人带着两身衣裳过来,其他的啥也没有。 杨氏和徐氏正烧水,让招银洗澡洗头。 徐氏悄悄找了个机会,跟张司九咬耳朵:“回头你别问他家的事情了。她那奶奶心狠,连衣裳都没给两件,更不要说铺盖。就连头发,都恨不得剪下来给卖成钱。招银是哭着过来的。看着很难为情。” “没事,我们有多余的。”张司九一点不意外这个事情。所以根本不惊讶。 徐氏倒是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张司九说了句大实话:“他们如果有心,招银娘就不会死,招银也不会来咱们家。” 所以,没啥好感叹的。没心的人,怎么可能心软呢? 只不过,帮招银梳头的时候,张司九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招银她头发上,居然有虱子! 活生生的,会吸血,还会把卵挂在头发根上的虱子! 拨开头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如同白芝麻一样的虱子卵,张司九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大概是头上有点痒,招银挠了挠,正好捏住了一个虱子。 她也不怎么在意,左右手两个大拇指盖儿对上一挤,只听轻轻一声“啪”的脆响,那只肥硕滚圆的虱子就爆浆了。肚子里的血沾了招银一指甲盖。 这一幕,看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医生直接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三步! 甚至于再开口时候,张司九的声音都带着颤:“招银,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有虱子!!!” 这玩意儿,它不仅传染病毒,还特么很容易发展族群啊! 这么一想,张司九瞬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头皮,更是一阵阵的发痒,仿佛满头虱子都在爬! 甚至,她感觉自己被褥里,也全是虱子和虱子卵! 张司九眼前一黑,这一瞬间的感觉,比得知了自己穿越还难受——晴天霹雳,绝对是晴天霹雳! 其实张司九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玩意儿。 甚至还很熟悉。 但是,她之前见的,要么是图片,要么就是标本。还没见过活的,能爬的! 一瞬间,张司九脑子里蜂拥而出的,全是密密麻麻的灭虱办法一二三! 招银又挠了挠头:“啊?我忘了。不过也没啥,村里一大半人都有。” 张司九听到这个人数,真的是感觉一个大雷“哐当”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一个村,一大半人都有。 也就是说,人数至少过百…… 这要是搁在现代,妥妥的就需要村里重视起来了啊! 但凡要是有点什么传染病,比如肝炎,寄生虫……哪怕流感,那传播起来速度,岂不是嗖嗖的? 张司九情不自禁又退了一步。 她搓了搓胳膊,然后颤声问招银:“一般有了都怎么解决?” 招银疑惑的看张司九,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过,她还是很乖巧的回答张司九的问题:“用篦子篦呗。洗完头,用篦子多篦,就能篦下来好多。放在水里,它们也跑不掉,久了就被淹死了。篦完了头发,再用手掐,把蛋也掐破,慢慢的就不长了。” 她说到了这里,想起了朱桃花,情绪一下低下去:“招金也长了,我总给招金弄。可招金太小,不太会弄,我的就没人管了。我娘也不管。” 说完这话,招银甚至还用一种格外热切的目光看着张司九,那小表情分明就是在说:九娘要不你给我弄弄? 对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目光,张司九拒绝的话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但是,她的身体很诚实的往后又退了一步。 张司九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我想想办法。这么掐,太慢了。” 招银说的办法,的确是有用,勤洗头的话,至少能够让虱子族群发展不起来,然后渐渐地越来越少——但还是很难达到灭族的效果。 不过,在那之前,张司九先扭头,颤颤巍巍的叫了徐氏:“二婶!二婶!” 如果不是不想在自己小迷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恐慌,张司九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叫救命。 这个时候不叫救命,什么时候叫救命? 那可是头虱啊!头虱啊!一人有,全家都可能有的头虱啊! 张司九只要想到自己和招银挨着坐在一起,甚至有时候干活头碰到头的情景,就眼前发黑。 不只是她,还有徐氏,甚至……杨元鼎。 可不知道为啥,想到杨元鼎那张白胖脸蛋,她忽然就觉得眼前也没那么黑了。 嗯,也不知道杨元鼎这个小少爷见没见过头虱?如果他也有了,那么杨县令…… 张司九抬手捂住了眼睛,不敢想象清风霁月一般的杨县令如果长了头虱—— 这个画面太魔幻,她忍不住的嘴角疯狂抽搐。 ------题外话------ 写这一段的时候,我想起小时候因为学校里被传染了头虱,我不得不剪了个超级短的发型,还被我妈用敌敌畏兑水洗头的日子…… 下一更,大概六点钟?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5章 换个目标 徐氏对于头虱,倒是接受良好。 拨开张司九头发看了看后,她甚至很熟练地捏下来一个,用指甲盖儿“啪”的一声掐死了。 然后没有一点意外的,平静的说了句:“九娘你也有了。” 然后她坐下来:“九娘你给我看看。” 张司九于是只能强忍着手指头一阵阵的发麻,拨开徐氏的头发仔细去找。 找了一会儿之后也没找到,正当张司九以为徐氏没被传上,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就看见了一只个头不大的虱子。 然后张司九下意识的用手指头给摁住了。 再下意识的用指甲一掐—— “啪”的一声脆响后,张司九整个人都麻掉了。 虽然表面上她没有动,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但实际上她脑子里此时此刻,充满了疯狂的尖叫声。 就像是有五百只尖叫鸡在被来回的碾压。 后来这些动静都平息后,张司九招手叫来了小松和小柏。 小松现在头发就脑子上两个小揪揪。小柏还没留头,头发很短。 但两人头上也发现了。 没办法,比起徐氏,这两和张司九靠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徐氏又去检查了杨氏。 杨氏头上也有。 张司九一脸麻木,脑子里只有一句话:aced。 团灭了。 嗯,张小山不在家,但他逃脱的概率不大。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决定先换掉下午那个小目标:咱们先定一个更小的目标,消灭家里的头虱。 徐氏也显然跟张司九一个意思,不过,她的对策是掏出了祖传的篦子。 而张司九想到的是剪头:头发只要足够短,那么头虱生存的家园就会不复存在! 不过,这个提议直接被徐氏和招银双双否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轻易损毁? 别说剃光头,就是剪短,她们都是拒绝的! 不仅她们自己不乐意,甚至张司九自己想剃,她们都拦着!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太意外的提出了第二个方案:“那,我明天去抓点百部回来吧。从明天开始,咱们隔天洗头,然后中午捂着头发晒太阳。直到没有虱子为止。” “还有被褥,都拆下来,洗一洗晒一晒。” 如果这个方法不管用,那么张司九还有计划三。 但这个方法应该是会管用的。毕竟,这是无数成功案例印证过的! 徐氏和招银本来还有点儿不以为意,甚至徐氏还笑话起了张司九:“咱们九娘怎么这么爱干净?一个虼蚤而已,怕啥子?” 虼蚤是地方方言,就是虱子。 张司九一脸严肃:“二婶,咱们可是做吃食生意的,万一做吃的时候,头上掉下来个掉吃得上,客人会怎么想?就算客人嘴上不说,可心里也觉得不舒坦,觉得咱们不干净的。” 医学上那些,张司九都没搬出来说。估计说了徐氏她们也不当回事。 但如果要影响生意就不一样了。 家里现在全靠这个生意奔小康呢! 果然听张司九这么一说,瞬间徐氏就上了心,神色也认真起来:“那倒是,行,咱们就好好弄一弄。” 而小松好奇的是:“姐,百部是啥?” “一种药,能杀这些虼蚤。”张司九言简意赅:“咱们一定要不惜一切力量,消灭这些害虫!” 这一刻,张司九俨然是个斗志昂扬的大将军。 而敌方则是虱子大军。 下一刻,张司九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过,咱们今晚吃饭,还是用布把头发包起来吧。” 光是想想,有可能掉一个进饭菜里……她就感觉自己不想吃饭了。 张司九甚至想仰天长啸: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这一天晚上,注定是个辗转难免的夜晚。 不过除了张司九,其他人都还是睡得很香甜。 尤其是招银,她第二天起来伸了个懒腰,怪不好意思:“我好久没睡这么踏实过了。” 转头一看张司九,却发现她一脸萎靡,而且眼皮都有点发青。 招银一呆:“难道我吵到你了?” 然后,她就有些小心翼翼。 张司九摇头:“你睡觉不打呼噜也不乱动,挺老实的。是我自己没睡好。” 想到现在到处都可能是虱子,她是真的没办法安然入睡啊! 不过,没睡好,生意也是要做的。 只不过在张司九强烈要求下,她们都用手帕把头发包住了。 招银力气大,今天正好提新鲜鸡蛋过去。 肉夹馍这个新奇物种,成功的馋哭了招银。 最后张司九都抵不过招银馋嘴的目光,说了句:“一会儿回去多带几个白馍,咱们下午做肉夹馍吃。刚卤出来的肉,更香!” 招银一边咽口水一边问:“贵不贵?” “挣钱就是要花的。”张司九告诉招银这个至理名言:“咱们挣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么?舍不得吃,舍不得花的,搞不好最后莫名其妙就花掉了。也没个享受的机会。” 招银现在几乎是只要张司九说的,她就会背诵牢记。所以她连连点头,终于下定莫大的决心:“那咱们就吃!” 而张司九一连两天都只卖那么多馍,其他几个老板终于是放心了一些,看着张司九和招银都有点了点笑模样:不是他们没志气不想抢生意,而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根本抢不过——就那香味,自己闻着都馋啊! 张司九她们再一次早早收摊。 然后直奔医馆。 除了买百部之外,她也想看一眼昨天的患者。 结果到了医馆才知道,患者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去了。至于现在怎么样了,医馆当然也不知道。 张司九这才反应过来:医馆不是医院,一般不提供住院治疗项目。 她只好买了百部,同时告诉齐大夫一声,让齐大夫告诉程万里,他很可能染上了头虱。 齐大夫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那表情,是相当的精彩。 张司九根本不敢与之对视,说完就溜了。 然后再去县衙通知这个噩耗。 不出张司九意料之外,当听见这个消息时,杨元鼎整个人都石化了,眼睛瞪得溜溜圆。整个儿一个震惊人像。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他,成功压抑住了自己内心那种“看见你很难以接受,我就舒坦多了”的快乐。 ------题外话------ 我刚才下楼去取快递,结果被困在了电梯里,我只想说一句:这比半夜见鬼了还特么恐怖啊啊啊啊!腿都给我吓软了! 关键是,那电梯不仅是卡住了打不开门,它还企图蹦上去!一下下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它想搞死我我和我的娃!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6章 吓死我了(给锦衣卫:萧岚的打赏加更) 杨元鼎的震惊持续了很久才缓过来一点,他僵硬的看着张司九,问:“是我想的那个虱子么?” “是的。”张司九微笑着给与了肯定。 下一刻,杨元鼎“蹭”的一声就把头怼了过来,“快快,抓一个我瞅瞅?我就听说过这玩意儿,还没见过呢!听说它还挺牛逼?” 张司九笑容凝固在脸上:……这是什么品种的沙雕! 她低头看着那颗大头,忽然很跳起来来一个向下肘击。 不过,张司九硬生生忍住了,并且在心头强调三遍:杀生是不对的,杀生是不对的,杀生是不对的。 至于杨元鼎的要求,她当然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丑拒。” 杨元鼎遗憾的直起身来,挠了挠头:“那不然招银你来?” 招银顿时忐忑不安:“这不好吧……” 她有些自卑的往后缩了缩:杨三郎可是贵人啊,自己去给他抓虼蚤,多奇怪啊! 张司九忍无可忍的甩给他一个主意:“你去找个篦子来,看看能不能梳下来。” 于是杨元鼎亢奋的就去找篦子了。顺带把家里人都通知了个遍,除了在前头衙门忙活的杨县令。 周氏过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恍惚。 毕竟这种事情,她听说过,但是身边从来没发生过。 在周氏的印象中,只有乞丐身上才会有。 看着周氏那几乎已经怀疑人生的样子,张司九怪不好意思,只能低头道歉:“周娘子,实在是对不起——” 周氏虽然恍惚,但态度依旧温和,说起话来也很温柔:“这种事情也不怪你。不过,……这个听说不好除根。” 张司九立刻举起手里的药包:“没有没有,我已经开了药,用这个药熬汤洗头就好了。” 说完,张司九把如何使用百部灭虱的方法仔细的说了一遍。 周氏身边的丫鬟立刻认真记下,不太确定的地方还又问了一遍。 只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用不上——因为杨元鼎根本就没生虱子。 不仅是杨元鼎,就是杨元璋和杨元峰,乃至周氏,也没有。 除了杨元鼎有些遗憾之外,其余三人皆是一脸庆幸。 张司九看着,有些羡慕,又觉得有些好笑:在别的地方,可看不到这么壮观的,一家人坐成一排让人篦头发的场景。 周氏随手把头发挽起,头发如同丝缎一样光滑又黝黑。 张司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周氏把头发挽好之后,忽然说了句:“我这里有保养头发的方子,一会儿你回去,带上一份。如此保养个一两年,自然也就如我一般了。” 张司九摸了摸自己焦黄如枯草的头发,艰难问了句:“贵不贵?” 周氏一呆,发现自己忘了张司九的家境。一时之间有点不知该如何回这话。 贵肯定是贵的。对她来说,不过是寻常。可如果放到寻常百姓家—— 招银就在这个时候,小声问了张司九一句:“九娘,你不是说,挣钱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吗?” 张司九:……可不舍得,和用不起是两回事! 杨元鼎“噗嗤”一声笑出来,挤眉弄眼:“司九,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劝别人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就又是一个做法吧?做人不能太双标哦!” 张司九:!!!双标是这么用的吗! 杨元鼎语重心长:“司九,虽然我觉得你这个头发未必还有救,但咱们也可以试试。这样吧,我出钱,你出力,要是不管用,咱们找我娘赔钱!然后咱们五五分账!” 这次轮到周氏:!!!这是我亲儿子吗! 就连杨氏两兄弟也被自家三弟这个骚操作给惊呆了。 张司九转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周娘子,我觉得,下次还是别给他用药了。” 周娘子笑得咬牙切齿:“可不是?就该让他自生自灭,疼死活该!” 杨氏两兄弟却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点儿不约而同的惊艳:感觉这个法子虽然用在自家人身上不好,但如果用在外人身上……不得不说,三弟脑子是越来越好(损)了! 不过,被杨元鼎这么一打岔,张司九也想开了:“周娘子,您那个方子回头劳烦给我一份。如果有贵重药材,我也可以尝试平价替换。毕竟我也粗通药理——” 周氏笑着应了。又把张司九狠狠地夸了一通才肯放人。 最后,张司九是红着脸,脚步发飘的出了县衙。 走出县衙,她就想起一个事情来:!!!忘了提醒他们检查杨县令,并且以后离张小山远一点了! 不过,想想他们应该想得到,她就没回去特地提醒了。 毕竟,该给张小山和杨县令留下一点脸面? 因为要回去拆洗被褥,熬百部水,张司九和招银就没有去找徐氏,而是直接回了家。 回家之后,那就是一通忙活。 好在现在正是秋燥的时候,太阳很好,而农村又有的是地方支竹竿晾晒被褥。 被褥也被张司九用百部水浸泡了一小会儿,才用草木灰搓揉锤打,然后再清洗干净的。 一大家子人,五床被褥,洗得张司九和招银两个人手都发白,差点被累瘫。 不过,那一片飘荡的被褥,看着也很壮观就是了。 因为家里在晒谷子,所以张司九是在家门外找了阳光最好的地方晾晒的。 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诧异的多看两眼,有笑着问张司九是不是小松小柏尿床太厉害的,也有笑而不语一脸意会的,还有面色探究,最后怜悯看招银的。 张司九:……我说我们家不是刻薄人家,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 而且忽然张口解释,显得更加奇奇怪怪。 所以张司九最后只能沉默:沉默,是今晚饭后的八卦。沉默,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同情。沉默,是这一口黑锅结结实实的心酸。 招银显然没想那么多,还凑上来问张司九:“九娘,为啥她们都看我?我咋个了?” 张司九看着招银那一张单纯的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她只能沧桑道:“没啥,咱们回去洗头吧。二婶也该回来了。” ------题外话------ 啊,我今天真的是太勤奋了。我不得不夸我自己。我先夸,你们随意~然后明天见哦~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7章 不安生 张司九强忍着头皮上的麻意,用加了醋的水仔仔细细的给招银洗了个头。然后再让她弯着腰,在百部水里,将头发都浸到水里去。 等浸个一分钟左右,再将招银的头发直接用厚棉布包裹起来,把所有的头发和头皮都捂在里头。就这么包着,让招银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进行日光浴。 然后她自己也去洗头了。 仔仔细细的洗了三遍后,如法炮制。 再然后就是杨氏,还有小松小柏。 反正徐氏回来的时候,场面可称之为壮观——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坐在院子里,完就是埋头苦干。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感觉有点儿被炫到:年轻夫妻的狗粮,含糖量可真高。 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把谷子收完了。 然后,徐氏和张司九一起又给张小山洗头,捂虱子,篦虱子,忙活到了天彻底黑了,这才算完事。 剩下的百部水,张司九没敢往水沟里倒,而是出门倒在了杂草里。 百部是有毒的。虽然毒性不算特别大,但也是有毒的。不管人也好,家畜也好,都不能吃。 当然,灭虱的原理,也是靠这点毒性。 而之所以要用醋水洗头,则是为了让黏在头发上的虱子卵能更好的脱落。 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不过,干完了这些,张司九和招银虽然又得紧锣密鼓的在油灯下帮着徐氏缝被子,但她心里是终于能平静了。 徐氏用粗针缝着被子,一面缝一面还笑话张司九:“看不出来咱们九娘这么爱干净。” 张司九一本正经:“自从学了医,我才知道,病从口入,病从手来这个道理。咱们当然要勤洗手,勤洗衣裳洗被褥了。这样咱们才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徐氏抿着嘴笑,虽然觉得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玩,但仍旧是支持态度:“不过,咱们女人啊,还真得爱干净些。不然走出去,也让人笑话。” 招银在旁边打下手,看着徐氏和张司九说话,内心是一片羡慕。 想到自己和朱桃花从来没有过这样,又有点儿失落怅然。 张司九注意到,就把话题引到了招银身上:“招银,咱们以后都要爱干净。记得,家里喝水都是喝那个瓦罐里的开水,不能直接喝缸里的生水。还有要多洗手。尤其是指甲缝里,不能有黑泥。最好指甲也要剪短。” 徐氏也叮嘱一句:“招银你有什么,就跟九娘说。别不好意思。” 招银一一应了。 张司九又道:“如果你想去看你妹妹,弟弟,也可以去。你的钱,也可以给她们。不过别给你爹和你奶奶。” 招银迟疑了一下:“我能去看他们吗?” 张司九笑了:“为什么不能?你只是借住在这边,房费和伙食费也用劳力抵了,又不是真卖身给我们了。那是你妹妹和弟弟,你想他们了,当然可以去看。” 徐氏却不放心,又叮嘱一遍:“不过你的钱,你也自己攒着,将来你大了,要自立门户,有的是用钱的地方。你别都贴了他们。苦了自己。他们小孩子,钱拿多了也不好。” 这话是真的一点私心也没有,纯粹为了招银好。 招银虽然单纯,但也能分辨出好坏,听着两人的话,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差点哭出来。 如果不是杨氏做好了饭,喊她们吃饭,只怕招银真能哭出来。 不过,这顿饭也是注定吃不安生的。 刚吃一半儿,就有人敲门,喊徐氏。 徐氏一头雾水过去开门,就见外头站着好几个妇人,有相熟的,也有平时关系不那么好的。那个宋幺女也在其中。 这下,徐氏可更奇怪了。 不过这么晚上门来,肯定有事儿,徐氏就招呼人进来坐,又让张司九去倒水来。 ------题外话------ 下一更,大概八点钟左右哦~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8章 苦口婆心 一群人刚坐下,宋幺女就先开了口。 她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要笑不笑的开口了:“我还以为徐嫂子家卖肉了,这吃上肯定不愁了。原来就吃这些?哎,我之前还说,招银到了你们家,可真是享福了,现在看嘛……” 后面的话她也不说,张司九就仿佛已经听见了那“啧啧啧”的声音。 其他人面上表情有赞同的,但也有尴尬的。 徐氏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她看着宋幺女,哪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不咸不淡的怼回去:“我们卖肉是为了挣钱糊口,又不是为了自己吃。我家穷,谁不知道?宋幺女你这么说,看来你家肯定吃得好。” 张司九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我二婶还是我二婶,战斗力真是高啊! 宋幺女脸色变幻好几遍,才压住了尴尬,接了一句:“我家也没钱。不过要是招银去了我家,刚来的时候,怎么也要弄几顿好吃的。” 招银先不好意思了,张口就要辩解。 不过张司九和徐氏十分默契的一起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把招银给按住了。 徐氏笑呵呵的:“那行,明儿我让九娘陪着招银去你家吃。我穷,亏待孩子了。还是你心善。” 张司九立刻跟上,诚恳的朝着宋幺女道谢:“宋嫂子,谢谢!之前真是我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家比我家穷,吃不起肉呢。原来你这么大方啊。” 宋幺女这下绷不住了,“上我家去干啥?招银娘又没把招银托付给我!” 张司九顿时一脸失望:不给吃啊。 其他几个人,也是怪尴尬——替宋幺女尴尬。 以及为自己要干坐在这里,听这些而尴尬。 徐氏不咸不淡的:“原来你知道跟你没啥关系啊。” 宋幺女这下憋不住了,一下站起身来:“跟我是没啥关系,可你这么狠心,把人当牲口使唤,我都看不过去了!招银娘这才死了几天?你就这么作践她女儿,也不怕她来找你!” 一听这个话,张司九一下就明白这些个婆婆大妈是干啥来了。 看来,那么多的被褥,效果有点大。 徐氏还没明白是说啥,这会儿直接一头雾水:“怎么就狠心了?” 这会儿和徐氏较好的方嫂子拉住了徐氏,压低声音:“哪有一下子洗那么多铺盖的?招银就是能干,也不能一天转得跟个驴一样啊。你看早上打猪草,去县城帮你做生意,回来又干这么多活——她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徐氏这才明白了她们跑过来到底是为啥。 方嫂子这样的,是来劝她注意影响的,别落了坏名声。 宋幺女那样的,就是来说风凉话,指责的。 徐氏被气笑了。 张司九也被搞得有点无语:你们咋的不说我也是这么干的? 可谁也没想到,最先坐不住的是杨氏。 杨氏本来还在管小松小柏吃饭,这会儿听见这话坐不住了,站起身过来,脸上有点不痛快:“你们这是啥话?谁家孩子在家不干活?招银是来我们家了,可我们家难道就把她当牲口使唤了?” “你们光说招银,那还有我们家九娘呢。难道九娘没跟着一起干活?怎么就成了刻薄人了?”杨氏瞪了一眼宋幺女:“少听那背后说闲话的,我家小山媳妇,谁不夸一声好?” 杨氏又有些不满意的瞪了徐氏一眼:“我就跟你说别管别管,这不就是惹了一身腥臊!” 徐氏有点尴尬,但心里却痛快着呢——还有啥比自己婆婆给自己撑腰让人高兴? 而此时,招银已经头低得不行了。 张司九甚至怀疑下一秒,招银就能一头扎进地里去。 不过,招银这会儿的心思都不用猜。 张司九叹一口气,干脆直接拉了招银出来:“招银,你来说说今天咱们干啥了。你再说说,你从前在家都干些什么活。” 宋幺女一听这话,就很热情地把招银一把拽了过去,“对对对,招银你来说说!你放心,嫂子给你做主!保管让人欺负不了你!” 光看这一幕,宋幺女那绝对是个热心肠的。 可惜,招银第一个就很不适应的抽回了手,不太高兴地看一眼宋幺女:“宋嫂子,我不用。我又没被欺负!” 然后,招银就把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干了些什么事儿全都说了,包括今天回来之后,张司九就给她分了钱,让她自己收着了的事情。 就连洗被褥是因为虱子的事情也说了。 还有中午吃的是肉夹馍这个事儿也说了。 反正,听得大家的表情是一变再变,最后就变成了恍恍惚惚:啥?不仅吃上肉夹馍,上午那忙了一通,还挣钱了?洗被褥是九娘跟着一起干的?是因为长了虼蚤? 听到这会儿,其实张小山也有点儿震惊,捧着碗呆在那儿:啥?我婆娘居然中午吃肉没给我留?这……这…… 张小山第一次对自己的婚姻产生了怀疑。 说完了在张家的事情,招银又说了在自家家的活儿:“早上天不见亮就起来,扫地,做饭,喂猪,然后出去割猪草,回来吃饭洗碗,再去洗衣裳,扫猪圈,喂鸡鸭子。然后再去向婆家干点活。回来又喂猪,煮饭,还要伺候我娘,我弟。我奶奶有时候还让我洗从舅爷家带回来的衣裳。晚上就舂米。不光我家的,还有舅爷家的。除了这些,砍猪草,地里种菜扯草,都是我的活。农忙还要下地——” 说到这里,其实招银也没觉得有啥,毕竟都习惯了。只是最后,她才有点儿委屈:“可我娘和我奶都嫌我吃得多,不准我添饭。每天晚上都饿。” 这一顿下来,那些个女人们,全部都沉默了,好几个还红了眼眶。 嗯,红了眼眶的女人里,就有徐氏。 宋幺女当然没红眼眶,而且还很尴尬。 跟她有同样感受的,居然只有张司九——张司九当然不可能红眼眶,因为这些都过去了。而且,比起红眼眶,她更擅长是攥拳头:这种日子,绝对属于是虐待儿童了! 因为哭不出来,甚至觉得没必要再哭的张司九,看着周围一圈红眼眶,多少也有点尴尬。 她和宋幺女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默契的各自转开:嗯,怪怪的。 ------题外话------ 张医生:我与我讨厌的人,居然反应一模一样的奇怪事情!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章节目录 第129章 虎头蛇尾 最后还是方嫂子抓住了重点,一把抹干净眼泪,“我也得回去看看,是不是家里娃头上长虼蚤了!” 她一脸肉疼:“我说最近我那几个,怎么都瘦了一圈!肯定是虼蚤吸的!” 张司九:……倒也没有那么厉害。主要是不卫生。 其他几个女人一听这个话,顿时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借口一样,也开始猛点头,各自就起身说要回家看看。 徐氏还很热情:“真长了来我家,我告诉你们怎么弄虼蚤!” 宋幺女也被人拉了一把,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一场兴师问罪闹剧,就这么虎头蛇尾,匆匆结束,一点也不精彩。 张司九看一眼招银委屈巴巴那样,简直好笑:“快别委屈了,以后保证咱们都能吃得饱饱的!” 招银用力点头,吸了吸鼻涕:“我不怕干活,只要让我吃饱就成!吃啥都无所谓!” 那响亮的吸鼻涕声音,让张司九瞬间麻了一下,她立刻嫌弃的推招银出去:“擤鼻涕洗脸去,把手洗干净再吃饭!” 徐氏想了想,也去洗了手:刚才好几个人拉过自己,搞不好她们身上有虼蚤呢! 等徐氏回来,张小山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中午吃的肉夹馍啊?” 徐氏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张小山心里的小心思,只一拍脑袋:“坏了,给你留了馍呢!忘记弄了!九娘,九娘!你快点刨饭,给你二叔夹馍!” 肉反正是现成的。 就是把馍再灶膛里烤一烤。 烤热了后直接去卤肉锅里捞一块出来切碎夹进去就行。 张小山喜欢吃肥一点的,所以张司九特地选了一块最肥的肉给他夹馍。 不得不说,烤得微微有点脆皮的馍,配着肉汁丰盈的卤肉,那一口下去——张小山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享受的表情。 这会儿徐氏也反应过来张小山那点小心思了,笑骂一句:“这个家里,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张小山“嘿嘿”笑几声,大口大口吃肉夹馍,给小松小柏馋得忍不住咽口水。 最后张小山让两兄弟一人咬了一口,还企图给张司九喂,但被张司九毫不犹豫拒绝了——大可不必如此! 如此又过了两天,张司九一家用百部水又来一回,这一次,基本就没有虱子被篦下来了,张司九那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凡家里有一个头虱能过上中秋,这个事儿都算我的失职! 不过,张司九一家是绝了虱子了,其他家却渐渐求上门来。 没办法,就像是招银说的,半个村的都有。 大姑娘小嫂子们,还是很在意这一点的。 所以听说张家有办法,就求上们来。 张司九每次都仔细的叮嘱一遍,告诉他们使用方法。 这样一来,张家名声倒是莫名开始好了起来,尤其是张司九,不少人都夸:看着就是个伶俐聪敏的,还心善! 可把徐氏高兴得走路都带风。 一眨眼,就到了中秋节前一天。 这一天,学堂也放了假。而且是放三日。 张司九一下就闲着了。 不过,她这头事儿是少了,可徐氏那头却是忙碌起来了。 听了张司九的建议,徐氏准备了许多一整只的鸡鸭准备卤上明天上午卖。 而且还准备了点卤猪肝切成片,分成小份,当成是添头,送给那些买一整只鸡鸭的客人,就当是过节送礼。 招银体力好,所以就被分派到了给徐氏打下手。 而张司九则是准备给各家送礼的事情。 其实也没几家,主要是杨县令一家,还有徐氏的娘家,还有里正那儿。 杨氏的兄弟已经没了,这些年走动都少了,所以也不用送。张司九的外祖父家都没了,也不用送,所以这样一看,其实还真不费东西。 杨县令一家,张司九和徐氏商量后,准备的是卤鸡卤鸭各一只,外加半肥瘦的卤肉一条,另外还摘了一篮子的新鲜菜。 至于月饼她没送:他们家买得起的月饼也不是什么精致点心,非要送,有点寒酸。可如果再去买精致点心送,多少就有点不量力而行了。 所以,倒不如送自家有的。 至于徐氏娘家,张司九也是各种卤肉都准备了,另外还准备了两封月饼,一包红糖,还买了一点街上卖的甜瓜和葡萄,石榴。 而里正那儿,张司九只打算送一整只的卤鸭子。没有其他的。 毕竟,也不是正经亲戚,更不是什么有恩的人,送多了,显得太巴结了。意思意思就行了。 至于家里留下来的,就两封月饼,和一些卤肉。别的没买。 张小山已经定死了得去上值,所以张司九准备好了一大包切好的卤肉拼盘,让张小山带去,中午吃饭时候拿出来给大家分着吃。 中秋节,一大早张司九就跟着徐氏她们一起出门,去县衙里送东西。 当然,没说找杨县令的,而是说找杨元鼎的。 见到了杨元鼎,再请他带自己去见周氏。 周氏也正忙着准备过节的东西呢。虽然过来上任时间不长,但城里的富商和乡绅们,也都是要来往的。还有本家里从东京送过来的东西,也要整理。还有收拾出饭菜,准备晚上一家人赏月。 听见张司九过来,周氏还有些奇怪。不过等见了张司九,看着两大篮子的东西,她就明白了。 张司九笑着将东西递过去:“这是家里弄出来的卤肉,还有家里的菜,想请杨县令和周娘子一家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杨元鼎凑上去闻了闻:“卤肉哇!” 转头就跟杨氏献宝:“司九家里的卤肉,可好吃了!我还想说买一点呢,没想到她先送来了!娘,今晚您可得好好尝尝!” 周氏亲手接过篮子,顿时人都往下一坠:这也太沉了! 旁边丫鬟婆子看着了,赶紧帮忙。 周氏略略有些尴尬,又有点儿感动:“你这孩子,怎么有点好东西就想着我们?这一路拎过来,累坏了吧?” 张司九不好意思说周氏体力不行才觉得沉,只能说了句:“不累不累,都习惯了。” 又客套几句后,张司九就提出了告辞。毕竟周氏肯定忙。 周氏留了几次没留住,干脆看一眼杨元鼎:“那你骑马送九娘回家去。路上别贪玩,别摔了九娘!” 杨元鼎立刻精神了:“好嘞!” 张司九惊讶的看杨元鼎:“你学会骑马了?” ------题外话------ 杨三郎:看我真宝马!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0章 中秋月圆 杨元鼎的马,是一匹漂亮的小花母马,身上有白色的花纹,大部分却是枣红色,它的脸是纯白的,两个眼睛很大,水润又温柔的样子。 马也不算高大,就是常见的普通马,但的确算得上好看,身上也刷得干净。 杨元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张司九,让张司九踩着马凳先坐上去。 等张司九坐好之后,他再翻身上马。 杨元鼎看张司九紧张的样子,声音都放柔和一点:“别害怕,放松下来,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小花脸已经八岁了,是一匹很有经验很聪明的马了。很乖的。” 见张司九还是有点放松不下来,他笑了一声:“放心吧,我至今有二十多年驾龄了,不会摔了你的。以前我骑的马都是蒙古马,高多了。这种矮种马,更好控制,性格也更温顺。” 张司九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从小还学骑马?” “嗯。”杨元鼎见计策成功,脸上笑容更深,语气也更兴致勃勃,干脆跟她讲起自己小时候骑马的事情:“我第一次骑马,也就比马肚子高一点。还豪言壮志的跟我爷爷说,将来要给他拿个马术冠军回来。把我爷爷高兴坏了。” 张司九更加好奇:“那后来拿了吗?” “拿了一回,就是一个小规模的马术比赛。一群小孩子闹着玩的。我的马好,很轻松就拿了冠军。再后来,我就喜欢别的了。我爷爷也不气,兴致勃勃又送我去学别的。”杨元鼎想起小时候那些事情,也是忍不住的笑。 只是笑到了最后,就有点落寞:“后来我考上大学,我爷爷心脏病没了。也幸好他走得早,不然我现在来这边了,他得多伤心?”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你爷爷很疼你。知道你在这边有人疼,应该是放心的。” 想起杨县令夫妻两,张司九甚至忍不住嘴角翘起来:“周娘子很有意思。是个好母亲。” 杨元鼎也点点头:“是啊。如果不打人就更好了。” 想起屁股开花的滋味,杨元鼎还忍不住有点想笑:“你都不知道,我长这么大,第一回挨打!我都懵了。不过还挺有意思的。下次还要逗逗老头子——” 张司九很想问一句:杨三郎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不过到了这会儿,都快出城门了,张司九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马,果然走得稳当! 张司九不想聊天了,忍不住东看看西看看:“我还第一次骑马呢。以前总说去旅游,总是没有机会去。就连公园拍照那种骑马的,我都没试过。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存钱买马,学会骑马。感觉到了这里,骑马肯定得学,就跟考驾照一样。” 这个比喻深得杨元鼎的心:“可不就是么?我也这么感觉的!不过你也不用先买,回头我带小花脸去找你玩,你可以学。很快就学会了。” 张司九问他:“收学费不?” 杨元鼎深深沉思,然后就想到了:“我大哥有一只猫,听说春天就发情。不如……” 张司九忍无可忍:“我不是兽医!换一个人来!” 杨元鼎小声嘀咕:“那总不能让你给我大哥二哥做手术去吧?他们肯定不干——” 如果不是现在还在马背上,要想瞪他太难,张司九是真想瞪他一眼。 不过,她还是很实事求是说了句:“他们过了发育期了,再做手术,意义不大。顶多就是起到卫生作用。不过太长了也不行,还是会影响以后夫妻生活质量。你可以偷偷观察一下,如果——” 杨元鼎沉默了,良久幽幽的问:“那如果真的要做手术,难道我要偷偷迷晕了我哥,然后你再手术吗?那他醒来,真的不会觉得自己遇到变态了吗?” 这下,张司九也沉默了。 好像……是挺变态的。 张司九默默地看风景,想了想觉得太尴尬,决定转移下话题:“你的播种机什么时候弄好?准备在哪里实验?” “快了。已经开始定制零件了,拼装好后就可以用。到时候去你家实验。”杨元鼎也很配合。 等到了村口,张司九就下了马:“你快回去吧,不然小松小柏看到,又该缠着你了。而且今天是中秋,你家里那么忙,早点回去帮忙。” 杨元鼎也没推辞,不过也下了马,将马背上驮着的包袱解开递给张司九:“我娘准备的中秋节礼。我看过了,就是些点心蜜饯什么的。里头有一本书,是我学完了的,我做了标注,你拿着,用来认字正好。回头我再给你看看,我大哥那儿有没有医书,我去给你偷来。” 本来挺感动的张司九,脑袋上缓缓地冒出了问号:偷来? 然后她想起了一个新闻:某小伙谈了个女朋友,假装高富帅,但其实背地里是偷电瓶车供养女友。 新闻上那小伙子的脸打了马赛克,但不知道为啥,张司九分明觉得就是眼前这张白胖的少年脸。 ……就很离谱。 杨元鼎又问起了张司九:“对了,胖墩怎么样了?能吃了吗?” 上半句还是一脸关切,可惜到了下半句,画风突变得有点厉害,张司九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割裂。 张司九默默地算了算时间,咳嗽一声:“大概……十月底或者十一月初就能杀了。毕竟吃的特制饲料,长得很快。要是再加点泔水,那估计可能十月初就能杀。当然也可以养到年底,至少能到二百斤。” 杨元鼎咽了咽口水:“那到时候看!” 他絮絮叨叨的盘算:“到时候,肥膘就用来炼油做香皂,送给我娘,瘦肉啊,排骨啊,就用来吃。猪头就送给我爹吧,我爹到时候祭祖,肯定脸上有光。毕竟,他这辈子都可能没见过那么大的猪头!骨头就用来磨碎了,做骨粉,到时候继续做饲料!对,还有猪鬃,可以用来做一把刷子!猪皮的话……也可以扒下来,做两对护腕送给大哥二哥……” 张司九:……胖墩这小小的身躯,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连根毛都不会剩下那种。 ------题外话------ 胖墩日记: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自己被扒皮拆骨,毛都没被放过!太恐怖了!一定是晚上没吃饱的缘故!我再多吃两口压压惊。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1章 过节氛围 周氏的回礼,当然精美得多。就连用来包东西的那块包袱皮,料子都特别好。 用徐氏的话说,正好可以给小南瓜改个肚兜穿。 张司九摸了摸料子,看了看那花纹,觉得很有道理:“是挺合适的。” 就很实用。 徐氏感慨:“周娘子这是用了心思的。处处考虑咱们家呢。” 张司九也这么觉得:点心虽然精美,但也只是吃的,和他们送的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显得特别贵重,给人一种正常礼尚往来的感觉。而且送礼还是让杨元鼎特地跑了一趟——也是礼数到了家。 徐氏今天收拾得早,所以一点不耽误带上小松小柏回娘家这个事情。 原本徐氏还想带张司九一起去,但张司九和杨氏都认为还是不该去,所以就没跟着。 张司九和招银在家帮杨氏做晚饭,等着晚上一家人团圆赏月的好时光。 不只是张司九家,其他人家也都如此,有女儿的,女儿嫁得又不远的,都是中午就开始大鱼大肉的摆上桌,热热闹闹的吃饭。然后等晚上,自己一家,还要再吃一顿。 所以渡口今日也特别热闹,不仅如此,商贩们也是生意爆红,但也都是早早收摊——他们也要回家过节呢! 上辈子,也就小时候张司九感受过这么浓的过节氛围。后来随着科技发达,生活越来越便利,条件越来越好,想吃什么平时都能吃得上,所以过节也就显得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甚至月饼不见得会特地买来吃,或者买了也只是为了送礼,并不见得就会吃。 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月饼,也真的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吃了。 不过现在,感受到这种浓浓的过节气氛,张司九还是很想说一句:真好。 这种生活中的仪式感,还是应当保留的。这样才会让人对生活更加充满了期待和热爱。和家里人一起团圆赏月,吃一点平时不那么常吃的好吃的,多好啊! 反正今天,除了自家特有的卤肉拼盘之外,徐氏也是早早准备了不少好吃的。 光是肉就割了好几种:肥的瘦的,然后还有鸡鸭鱼。就等着晚上做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张司九看着杨氏眼神不好的样子,于是很干脆的主动请缨:“要不,我和招银来做?” 杨氏想了想,就答应了:“行,反正也没外人。你多练练手。” 在杨氏看来,女娃儿还是要从小就学洗衣做饭这些的,不然嫁人了,不得被笑话死? 李家给坐月子儿媳妇饿瘦了的事情,可是成了村里的笑话。 不过,张司九其实也不太擅长做饭,但她想吃炒菜了。还有烧菜。 光是想想,都能流口水那种。 从前她只觉得医院食堂都吃腻了,但是现在想想……食堂的饭,那是真好吃啊! 少年不知食堂好,夜夜外卖小烧烤。中年方知食堂好,可惜再也吃不着! 这种忧伤,让张司九惆怅。 而这种惆怅,只有美食才能抚慰。 张司九卷起袖子,决定来一桌正宗的食堂菜! 光是处理食材,她和招银就忙活了一下午。 结果没等动手呢,徐氏就匆匆赶回来了。 这会儿时间都还早。 杨氏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多玩一会儿?难得回一趟娘家——” 徐氏乐呵呵的将东西放下,卷起袖子就要干活:“我爹娘知道如今家里什么情况,早早就催我走呢。那里头有一包油酥点心,是我娘专门让我带回来给您的。还有一只羊腿,回头我炖了吃。” 这一次,徐氏回娘家带了那么多东西,是真长了脸。 不仅几个嫂嫂都说她太破费,就连她娘背地里也拉着她说,看这些东西就知道她在娘家过得不差。 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回娘家时候带点东西,也不是为了贴补谁,除了孝敬爹娘之外,不就是也为了告诉娘家人自己过得好。 过节的节礼,那是出嫁女儿的脸面。 所以,这一回,徐氏是真高兴。 这股高兴让她干劲儿十足,完全没有地方发**力。 所以,做饭的事情,徐氏接了过去,压根没有张司九插手的余地。 但红烧排骨张司九还是吃上了。 徐氏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张司九说的改良办法,尝试了油炒——主要是这一次猪肥肉买得多,也的确敢这么奢侈一下。 最后,红烧五花肉,豆角烧排骨,肉末烧茄子,红烧鱼,都给张司九安排上了。 这一顿饭,愣是没有一个素菜。 就连家里杀的鸡,也是炖了一大锅的莴笋鸡汤。 最后张司九嫌吃得太油腻,又去拍了个黄瓜,这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点新鲜蔬菜意思一下。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大桌子饭菜也摆上了桌。 院子里还另外设了一个供桌,那是给月亮娘娘的供奉。 供的是瓜果点心。 甜瓜,石榴,柿子,还有一点葡萄和青桔子。 青桔子现在还不够甜,但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开胃,吃起来也不错。 关键是皮扒开时候释放出来的那种味道,更是提神醒脑,清爽好闻。 一大家子都忙活完了,坐在堂屋里,点着油灯吃饭。 徐氏有些遗憾:“可惜小山不在。这还是第一回他在外头过节呢。” “二婶给二叔留了菜吗?”张司九问了句。 徐氏笑起来:“留了留了,这些是咱们吃的,敞开了肚皮吃,谁也别怕不够吃。” 事实上,烧排骨用陶盆装的,烧五花肉也是满满的两大碗,那条红烧鱼,更是一大盆。 除此之外,还有两盘子的卤肉拼盘,两碗的肉末茄子。 他们一群老弱妇孺,怎么也不可能吃的完。 但看着这满满当当一桌子饭菜,还是让人觉得很满足。 杨氏有些感慨:“咱们家还难得吃这么好。” 徐氏脸上尽都是有钱带来的底气和喜气:“以后咱们还能吃更好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杨氏笑起来,擦了擦眼角:“是是是,咱们以后日子越来越好。” 徐氏怕她伤感,干脆催她:“娘快动筷子。几个小的都馋得不行了。” 杨氏一看,就发现小松小柏,乃至于张司九,都是举着筷子一副等着吃的样子,心里那点伤感就都没了:“好好好。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题外话------ 我想吃土豆烧排骨,呜呜呜。明天我要安排上!谁也不能拦着我!大家明天见~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2章 月亮娘娘 不得不说,油煸炒过的排骨就是香。 炒过的肉和菜,就是比直接煮出来的好吃。 张司九啃着一块大排骨,心中一片满足:真的是太好吃了! 还有那用螺丝和小虾喂出来的鸡,那也是真的又肥又香! 而悲剧,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张司九一口下去,美滋滋撕咬下鸡肉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嘴里某个位置一空。 她下意识舔了舔,然后舔到了铁锈味。 于是,张司九整个就僵住了。 这……这……这……好吧,这个年纪,是该换牙了。 张司九淡定的吐出嘴里的东西,没有发现掉落牙齿,于是又往肉块上看了看——嗯,找到了。 她把牙拨下来,肉块重新放进碗里,然后就去漱口,含凉水。 整个过程一点惊慌也没有,甚至透着一股行云流水的丝滑。 而也是她起身的时候,大家这才关注到了她的不对劲。 招银惊呼:“九娘,你掉牙了啊!” 张司九淡定的“唔”了一声。 心里却在想:这才是侧切牙,而且还是第一颗上牙,接下来换牙的道路有点漫长……不过从现在开始,要留意牙齿松动问题了。不然不及时拔掉,容易影响新牙萌出,到时候牙不整齐。美观不美观的还好说,关键是容易刷牙刷不干净,产生牙齿健康问题。 张司九漱口含了凉水一会儿,再换一口,几乎嘴里就没血腥味了。 血止住了。 其实这会儿如果有冰块更好,但凉开水也凑合。 反正张司九回到了饭桌上时候,就已经可以拿起筷子来准备吃饭了。 徐氏对小孩子换牙还真没啥经验,这会儿显得有点儿无措:“掉牙了?疼不疼?出血没?” 张司九摇头:“没事了。上面掉了一个牙。另外一边也有点松动。估计过几天就要掉。” 她说得淡定,但是小松和小柏却都不淡定。 小松不住地看她嘴巴,小柏死死地捂着嘴。 招银换过牙了,用过来人口吻说:“没事,吃东西掉了很正常。我第一个牙是我娘帮上线,用门拔掉的。可疼了。流了好久的血。” 这下小松也捂住了嘴巴,小柏已经缩到了徐氏怀里去。 张司九:……暴力拔牙不可取。 而且看了一眼两小只那受惊吓的样子,她就露出了最和善的笑容,柔声道:“换牙而已,不疼。也不吓人。再说了,也不是每一个人换牙都像招银姐姐这样。比如我,我就一点不疼。掉了才发现。” 然而小松转着眼珠,却明显不信。 小柏还好骗一点,小心翼翼问:“真的不疼?” 张司九斩钉截铁:“一点也不疼!” 小柏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问:“那我什么时候掉牙呢?” “至少得七岁吧。”张司九给他算了算,“你现在马上才四岁,还要好几年,久得很。” 小柏顿时松了一口大气。 小松则是慌了:“那我不是马上要换牙了?!” 他把碗一推,态度非常坚决:“那我从今天开始不吃肉了!” 徐氏安慰了两句,见不起作用,很干脆夹走了他碗里的排骨:“不吃拉倒!饿死活该!” 小松仍旧很坚决。 张司九决定以身作则。 她拿起自己啃剩下的排骨,用另外一边牙慢慢的啃:牙可以掉,肉决不能浪费!那都是一个铜钱一个铜钱赚回来的! 小松看着张司九艰难啃骨头的样子,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震惊和钦佩。他觉得自家大姐真是太勇了:居然不怕疼!如果将来上阵杀敌,大姐一定能当那个大将军!因为她不怕疼! 别说小松,就是招银也很震惊:“九娘你这么疼还要吃肉啊!” 徐氏也有些心疼和犹豫的开口:“要不,我给你留一碗肉,明天在吃?” 张司九优雅的啃完了骨头,摇头:“不用,真不疼。” 但好像没有人相信。 吃过饭,张司九把那一颗掉下来的牙齿收起来,本来准备留起来,结果杨氏说了句:“记得把牙齿丢到门背后。不然将来容易长成地包天!” 这种迷信的说法,张司九当然不信。 但也觉得这样挺有仪式感。 心说第二天捡回来再收也行。于是就丢了。 牙齿丢完后,杨氏和徐氏洗完了碗筷,徐氏就抱着小南瓜出来玩,说是拜一拜月亮娘娘。这样保佑小南瓜快高长大。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圆,也很亮,照得周围的天都呈现出一种深蓝色。 张司九在徐氏的指点下,认真磕头拜月,并且郑重的许下心愿:如果真的有月亮娘娘,你就保佑我早点能成立急诊科吧。 拜月完了之后,徐氏就开始分月饼——这也到了小松小柏最高兴的时候。 对他们来说,吃肉固然高兴,但远远没有吃甜食那么高兴。 而月饼不仅是甜的。还有好吃的馅! 徐氏买的月饼,馅就是最常见的黑芝麻馅儿。 里头也不完全是磨碎的黑芝麻,还加了一点核桃碎,然后就是能吃出颗粒感的糖。 这种糖纯度不是很高,所以不那么甜,拿来拌成馅一点也不腻。 而月饼外皮,也不是那种广式或者苏式饼皮,略有些干和粗糙,做法很简单,只是两边都滚了一圈芝麻,吃起来干香干香的。 一个月饼大概巴掌大,徐氏切成两半,一人吃一半。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做工简单的月饼。但却觉得味道出奇的好。 尤其是坐在院子里,吃着饼,嘴里甜丝丝的,抬头看着天空上的月亮,晚上凉风吹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的凉爽。 而空气里带着草木天然的清新,耳朵里是家人的欢声笑语和连绵不绝的虫鸣。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出一股安然和自在来。 让人心里人忍不住的生出了满足和欢喜,觉得仿佛人生在世,什么烦恼都不值一提。 张司九仰头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忍不住悄悄地加了一个心愿:月亮娘娘,月亮娘娘,我还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中秋节,我都能和他们一起吃月饼,赏月亮。 ------题外话------ 我也想许愿:月亮娘娘,请你保佑我日写一万都不累,然后一个月稿费来他个十万八万~ 下一更,大概八点钟~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3章 张小娘子 中秋节第二天,张司九不用去卖蛋,当然也就不用早起摆摊。 甚至徐氏都难得休息一天。 张小山昨天晚上值了夜班,今天也休息。 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半点也闲不住,决定干脆把菜地翻了。 那些老掉的豆角藤什么的,直接拔掉,然后翻翻土,种点别的。 招银和张司九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一起去菜地里。 结果正摘着老豆角呢,杨元鼎就过来了。 还是骑着小花脸过来的。 他后头还跟着个小厮,骑着个小毛驴,撵都撵不上,一路不停地喊:“小郎君,等等我!三郎你等等我——” 张司九看着那小厮那被颠得自动都带颤音的样子,好奇问杨元鼎:“怎么这么小?这才刚开始变声呢。” “这是我的小厮。叫陈斗。”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我娘不放心我一个人瞎跑,就让他一直跟着我。以后也跟我一辈子得。其实真不用——” “小小年纪,就拥有了贴身秘书,你居然还不开心?”张司九酸溜溜:“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想把杨元鼎拉去干三天农活!让他知道人间疾苦! 杨元鼎噎了一下:“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 然后他就发现了张司九的新变化,惊奇的喊出来:“司九你掉牙了啊!哈哈哈,你居然掉牙了啊!” 接下来,他仿佛意识到了到了什么,忽然就开启了新模式:“啊,对对对,你年纪小,掉牙也是正常的。这么一看,你该叫我哥哥啊!来来来,叫一声三哥我听听!” 杨元鼎挤眉弄眼一脸期待:“你叫一声,我就给你买糖吃!” 张司九沉默片刻,感觉他脑子是真的进水了:不然为什么感觉智商在退化的样子? 但是有便宜不占,那就不合适了。她微微扬眉:“三哥,三哥,三哥——三哥?” 杨元鼎一缩脖子:……怎么和想象中甜甜的喊哥哥感觉不太一样?这后脖子一阵阵的小凉风吹得让人有点头皮发麻啊! 最后求生欲让他连连摆手:“别叫了别叫了。我错了我错了。” 然而张司九似笑非笑伸出手:“三哥,这里也没卖糖的,折现吧。你看着给,要不够,我再喊几声,给你凑个整?” 杨元鼎呆了:“你都不觉得吃亏的吗?” “这有什么吃亏的?”张司九奇怪的反问他:“都是经历了社会毒打的人了,难道还要计较个年纪?”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忽然觉得尴尬:好像……是有点幼稚啊! 他抬头望天,机智的转移了话题:“昨天不是说教你骑马?走吧,咱们去骑马去。你叫上小松小柏,我带他们也骑一下,他们肯定高兴!” 然后,他从马背上的背囊里取出一本旧书来:“这是一本药草书,你看看。不过好像太旧了。你凑合看吧。” 如果是新书,张司九还真不好意思要,但如果是旧书,她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当即大大方方道谢:“谢谢,我一定爱惜,看完了也尽快还给你。” “不用还了。这本书我哥也不看。你留着吧。”杨元鼎摆摆手,然后又压低声音:“对了,我还发现一本旧书,有点厉害。叫《仵作守则》,不太厚,但感觉好专业。”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也惊奇起来:“我看看。” “和这本旧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传记,像是个,不过缺了后半本,叫《大唐验尸官》,我翻了两页,感觉有点玄乎。说是一个姓付的小娘子,从小跟着爹学验尸,很厉害。举世无双那种。没想到古人写书也这么敢写啊!”杨元鼎忍不住感叹:“我还以为只有那些玄幻才敢这么写。没想到古人也这么敢想。” 张司九翻了两页,发现果然是一本,前两页,就写了那个付小娘子如何显露神威,捉拿真凶,让县令心服口服—— 她忍不住发笑:“说明我们后来玩的,都是先辈们玩剩下的。不过文笔挺好,写挺好看。虽然夸张,但挺有意思。” 杨元鼎连连点头,并且发下豪言壮语:“我要是哪天吃不起饭了,我就去写!” 张司九合上书,提了一个疑问:“你知道曹雪芹怎么死的吗?” 杨元鼎:……“算了,我还是好好干我的研发吧。我爹肯定发的起工资。不至于把我饿死。等我爹退休了,还有我大哥。再不行,我还可以投靠二哥,军工这一块我觉得我也可以。” 张司九忍不住仰天,好半晌才把嫉妒给咽下去:差距太大了,柠檬树真的长得太快太高,结的柠檬果也太多太多了。 不过,跟着少爷混,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张司九心安理得接受了来自少爷的好处:学骑马,学认字。 只是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故意的,刚学了半截,就有人匆匆忙忙跑来了,张口就要找张小娘子。 这可把张司九给整蒙了:难道说的是我? 徐氏也惊讶呢:“我们家就一个女儿,才八岁,你找她?” 来人喘着气也懵了:“我是下河村的,我婆娘难产,接生婆说她没办法,让我来这边找张小娘子。说张小娘子一定有办法能接生!我也不知道张小娘子多大啊!但我没找错地啊,这不就是沿着路过来,挨着河的第一家吗?你们不是姓张吗?我还问了路的!” 徐氏更惊讶了:“是没错,我们是姓张。不过我们家九娘才八岁啊……” “那她是给人接生过没错吧?”那人狠狠心,干脆这么问了句。 徐氏点点头。 那人咬牙道:“那就没错!我就找她!她人呢?让她跟我走一趟成不?” 徐氏看人都快急哭了,拒绝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只能恍恍惚惚的去喊不远处的张司九:“九娘,有人找你。” 张司九纳闷:“找我?干啥?” “接……接生。”徐氏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儿艰难,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张司九也呆了一下,但是很快就一撸袖子:“我去看看。” 杨元鼎毫不犹豫:“那我陪你去!万一是坏人咋办?” 他拍了拍胸口:“我和陈斗还能保护你!”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4章 合理怀疑 张司九合理怀疑杨元鼎不是想保护自己,单纯就是想去见证下历史性的时刻——说简单直白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但他的说辞,却成功说服了徐氏,徐氏本来还想说自己跟着去,一听这话顿时就止住了脚步,点点头:“也行。那就麻烦三郎了。” 杨元鼎微笑:“不打紧。我和司九谁跟谁?” 张司九沉声道:“我回去拿东西。” 杨元鼎眼睛一亮:“是我想的那个吗?” 张司九点头:“就是那个。” 虽然大概率用不到,但是带上也是以防万一。 回家取了刀,张司九爬上马背,问那男人:“你家住在哪里?” 那男人匆匆忙忙说了一遍。 杨元鼎也翻身上马,然后一拍马:“走了!” 陈斗骑在小毛驴上,跟都跟不上:“小~郎~君~等~等~我~~~~” 张司九听见那可怜兮兮的小颤音,忍不住扭头看一眼,问杨元鼎:“真的不用等他吗?” 杨元鼎一脸严肃:“你见过救护车等人的吗?” 这话太有道理,张司九竟然无话可驳。 “不要紧,他能跟上,小毛驴跑起来,也挺快的。”杨元鼎信心十足。 张司九点点头:“你是司机你说了算。” 在小花脸的给力支持下,张司九到了目的地,也就花了很短的时间。 但是就这么一段路,张司九体会到了什么叫癫狂。 那真的是颠得人快要发狂。 下马的时候,张司九感觉自己内脏都被颠得移位置了。 那家人门口也等着个老丈,这会儿看见张司九,虽然有点迟疑和犹豫,但仍旧是上前一步:“是张小娘子吗?” 张司九点点头:“是我。产妇在哪呢?” 那老丈立刻带着张司九进院子,带到了产房里。 张司九一进去,就感觉出了气氛不太对,而且产妇一点动静也没有。 至于那接生婆——张司九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老熟人:上次给朱桃花接生,跑了的那个接生婆! 上次的过程和结果都不太美好,所以两个熟人相见,并没有什么喜悦可言。 接生婆尴尬的笑了一声:“张小娘子,情况不太好,我让人请的你。不瞒你说,这个是我大侄女,要能生下孩子来,只要保住了大人,接生喜钱我都给你,另外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封!” 张司九一听这话,不得不克制住问一句“接生多少钱”的冲动,先问产妇:“产妇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了?” 她走到了产妇跟前,发现产妇竟然昏过去了。 说起这个,接生婆也是一脸忧心忡忡:“昏过去了。她耐不住疼,昏过去了。而且体力也没了。” “去兑一碗浓浓的红糖水来,能多浓就多浓。”张司九毫不犹豫吩咐,然后就准备上手:“产妇叫什么名字?” 接生婆一面让另外一个老妇人去准备红糖水,一面回答:“叫禾儿。齐禾儿。” 然后下一秒,她就看见张司九摸上了齐禾儿的手腕。 一摸上齐禾儿的手腕,张司九立刻就有点无语:这产妇生命体征十分稳定啊!稳定得有点过头了啊!所以怎么能昏过去的? 而且脉搏稳健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年轻体壮,没有什么大毛病。 这样一来,张司九就放心多了,毫不犹豫拍上了产妇的脸:“齐禾儿!齐禾儿!醒醒,别睡了!” 在如此大力的拍打下,齐禾儿还真就醒过来了。 她睁开眼看见张司九,还愣了一下:“你是哪个?” “来接生的。”张司九言简意赅,“我现在你做检查,你不准叫唤,节约体力。一会儿红糖水你一口气喝下去。知道吗?” 齐禾儿被张司九说一不二的气势给搞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只能无助的看向接生婆:“姑妈?” 接生婆按住齐禾儿:“没事,别看她年纪小,正经是学过的。比我这种可厉害多了。” 弯腰检查的张司九:…… 看了一下情况,张司九随后更加无语了:“这还没开全呢,没正式开始生呢。你难道看不出来?” 接生婆有些无奈:“我当然知道。可这都一天多了,孩子一点要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禾儿还昏过去了,我是真没办法了。她胎位我摸了摸,也不太正。” 张司九也没法做b超,当然也不知道胎位正不正,她只能道:“喝完红糖水,把她拉起来吧。走动走动。” 这也就是羊水没破,只是轻微见红,张司九才敢这么说。 如果是羊水破了,那就只能平躺催产。 张司九话音刚落,那齐禾儿就立刻不同意:“我走不动!身子太沉了!我走不动!而且哪有这样生孩子的!” 她这个态度,张司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齐禾儿的体型,扭头问接生婆:“她是不是平时就不太动?是胎有什么问题,需要卧床休养?还是——” 接生婆一愣,“胎没问题,她家也不缺钱,是看过大夫的。就是身子重,懒得动。又是头一胎,心里害怕,所以格外小心。” 张司九是真忍不住的怒了:“怪不得没体力生,生孩子最需要体力,又不需要保胎,哪就需要天天躺着了!你这么躺着,胎下不来都正常!看你这体型,怕还是个巨大儿!更得卡住了!你听不听我的?不听我的趁早就别生,我走了!” 医生最讨厌的病患,其中两大最:一个是不听大夫指挥的病患,二一个就是不听大夫嘱咐的家属! 这么不听话,还找医生干什么? 她一发火,别说齐禾儿,就是接生婆也被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我怀疑孩子是卡住了。所以不往下走。幸好现在羊水没破,不然这么久,孩子怕都要憋死!你也是接生的,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孩子太大,卡在产道里出不来是什么后果!”张司九盯着接生婆:“当然,也不是没别的办法,我也可以直接肚皮上开一个口子,把孩子取出来。可问题是你敢吗?她敢吗?” 其实张司九也不敢:这个时候,直接剖腹产,出人命的几率很大。切开容易,缝合怎么办? 现在甚至都没有可吸收的缝合线。表皮层可以拆线,那腹腔内部怎么办? 术后抗感染又怎么办? 不到万不得已,张司九不敢下刀。真下刀,那就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拿运气去拼一回。 ------题外话------ 去医院看大夫,一定要听大夫的!一定要听大夫的!大夫不怕你问题多,就怕你问了又不照着办! 今年四川真的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为我们大四川祈祷。希望震区一切都尽快好起来。下一更,大概八点钟。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5章 活动活动 接生婆已经被完全吓住了:“这么严重?” 张司九面无表情:“你说呢?而且,她那是疼晕过去了吗?那是睡着了!她现在只是肚子疼,规律的宫缩都没有!你问问她,多久才疼一次?你看她醒了这半天,喊过疼吗?” 到了真正发动的时候,宫缩越来越密集,产妇那是真的什么都干不了,也想不了,只剩下疼了。 接生婆也无言了。 她看住齐禾儿:“你多久疼一回?” 齐禾儿被接生婆严厉的目光一瞪,老实了:“过……好一阵子?” 张司九摇头:“起来走动走动吧。她就是自己不愿意走,也扶着她走!没别的办法。然后,去请个大夫来,开个催产汤熬着喝吧。” 别人是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喝催产汤,可是齐禾儿这个情况,纯粹是自己熬不住疼还啥也不懂,连正式发动都没有呢! 此时此刻,张司九也是真相信接生婆就是个半吊子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敢去接生? 大概张司九目光里带着的意思太明显,接生婆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一般村里生孩子,都有婆婆或者老娘看着,哪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也是慌了手脚了。熬了一宿,人都有点发昏。就没留意到这个。” 张司九心里翻了个白眼。 齐禾儿婆婆很快就端过来一碗浓浓的红糖水,里头还加了个鸡蛋。 不仅是齐禾儿有,张司九和接生婆也有。那老妇人一脸实在:“你们给禾儿接生,也得花力气,吃点吃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人家又是这样的态度,张司九心里的火气下去点,轻叹一声:“看样子,可能时间还长呢。没破水,也没见红,只是疼,可能还得耗下去。你们也别着急,慢慢来吧。先让她活动活动。” 说完这话,张司九又问了问齐禾儿具体的怀孕月份,最后一次来葵水的时间。 最后得出结论,的确是瓜熟蒂落的时间到了。 只是估计齐禾儿平时动弹太少,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那一碗红糖鸡蛋,张司九端出去跟杨元鼎分享了。里头两个鸡蛋,正好一人一个。 她把情况也言简意赅说了说:“不行你就先回去吧。顺带去跟老程说一声,他要是不忙,就过来看看。我……毕竟把脉刚学。而且我也没有药。” “我让陈斗去了。”杨元鼎却这么说了句:“还让他去和你家里和我家里说一声,我们不一定能很快回去。没事,就算等明天回去,我也陪你。万一用得上我呢?” 杨元鼎说完这话,飞快看一眼其他人,见其他人都离得远远地,这才压低声音说了句:“我听我爹说了,越是穷乡僻壤,越是出刁民,这些人啥也不懂,万一你最后接生出点啥事,他们肯定赖你。有我在,好歹咱们还能跑路。” 张司九一时之间,看着这张白白净净的少年脸,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说他想多了。 算了,还是感动吧。 就不要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现在只是个一米四的小胖子,根本跑不动? 齐禾儿是一边哭一边走的,因为疼,因为累。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看她要停下来休息了,就提醒她一句:“不行就剖肚子吧。口子也不大,就那么两拃长,也不会流很多血,就是疼而已。” 于是齐禾儿就会瞬间加快脚步,动力十足——她哭着问接生婆:“这是谁家的小孩啊!这么不讨人喜欢!” 接生婆也心中一片微妙:“你想生还生不出这样的孩子呢。” 讨厌归讨厌,可是真的感觉将来这个张小娘子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啊! 杨元鼎则是替齐禾儿喊起了口号:“一二一,一二一,加油不要停!” 齐禾儿的婆婆一脸魔幻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最后磨磨蹭蹭的上前来:“做饭吗?” “做饭吧。她肯定会饿的。”张司九点点头,一脸认真:“不要慌,她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危险。就等着孩子出来而已。身体也挺健康的。” 齐禾儿的婆婆恍恍惚惚的点头:“那我去做饭。” “做快的,下挂面就行。给她多加个蛋!”张司九提醒一句:“她爱吃什么口味,就做什么口味,让她尽可能多吃!” 齐禾儿这个渣渣体力,张司九觉得很可能又要干出生一半就开始摆烂的事情,所以,补充体力很重要。 在院子里转圈圈的齐禾儿听见这话,气喘吁吁地加了一句:“娘,我想吃肉!” 齐禾儿婆婆下意识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点点头。生产的时候,天大地大,产妇最大,你想吃啥都行。 接生婆到了这会儿,已经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而齐禾儿丈夫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也是一路连跑带走,可哪里追得上骑马的?一路上拼命往回赶,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着那些不好的画面,高高大大的一个汉子,愣是吓得腿都软了。 结果一冲回家,就看见妻子正在院子里满脸痛苦的走圈,妻子姑妈正扶着,也同样是一脸没什么希望的样子,而那个张小娘子,坐在板凳上,跟旁边的白净少年小声说着话,看起来非常不着急。 最关键的是,厨房里传来了煮肉的香气。 他顿住脚步,看着眼前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有点……走错屋了?要不就是,推开门的方式不太对? 齐禾儿看见丈夫了,然后就甩开了接生婆的手,快步朝着丈夫走过去,一面走,还一面嘤嘤嘤地哭诉:“你怎么才回来!我都要疼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要是我死了,你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还有,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小煞星,吓死我了——” 张司九搓了搓鸡皮疙瘩,又打了个寒颤:刚才不是还没力气吗? 杨元鼎也是目瞪口呆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张司九:“你们女人都这么会变脸的吗?” 张司九立刻澄清:“我没有!你别瞎说!我们女人也不都是这样的!” ------题外话------ 杨三郎:大吃一惊jpg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6章 是爱情吗 在齐禾儿的哭诉下,她丈夫显然是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就差也哭出来了,最后攥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宽慰:“你受苦了,受苦了。” 然后齐禾儿就哼哼唧唧的开始靠在丈夫身上,不肯走了。 张司九黑着脸提醒她:“你想挨刀?” 齐禾儿一个哆嗦,立刻站直了开始走,也不敢再撒娇。 倒是她丈夫很是义薄云天的说了句:“有什么苦,我来受!” 张司九噎住。 杨元鼎也是惊叹:“这难道就是爱情!” 听得张司九忍无可忍的转过头去:“闭嘴,这是脑残!” 她可是一点没遮也一点没掩,甚至说完这句之后,张司九还直接瞪着齐禾儿丈夫:“你替她生孩子?!你生一个我看看!张口就来,知不知道你是在拖后腿!她这么娇气,就是因为你惯坏了她!你想受罪怀孕干啥?现在都要生了,还不舍得卖力气,等着一尸两命?!我要是你,这个时候我就拿着鞭子在旁边站着,她敢偷懒?” 一屋子大人,愣是被张司九训得噤若寒蝉。 最后只有齐禾儿婆婆来尴尬的打圆场:“我们走,我们走。张小娘子别动气。” 杨元鼎很想“呱唧呱唧”给张司九鼓个掌:这也太威猛了?比教导处主任气场都大啊! 不过他虽然没鼓掌,但是脸上的表情像是已经鼓了。 张司九无言的抬手按住额头,只觉得有些无力:身边奇葩年年有,可是今年格外多是怎么个回事! 程万里是在齐禾儿婆婆做好饭时候,骑着他的小毛驴跟陈斗一起来的。 这一次,陈斗的状态看上去更憔悴了,他从驴背上滑下来,艰难的跟杨元鼎回话:“小~郎~君~我——”“ “知道你回来了!”杨元鼎摆摆手,拦着陈斗不让说了:“你歇歇吧,我听着你这声音心里都发慌。” 陈斗委委屈屈的一屁股坐下了。 程万里倒是还好,直接就去了张司九跟前:“怎么样了?能平安生产吗?我听着好像很凶险。”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张司九就只有满满的槽点:“凶险?我也以为都难产了呢!结果是刚开始!这压根还没进入正式产程呢!而且孕妇太懒了,又不想受累又不想忍疼,一点儿力都不想用,我让她活动一下加快速度,她竟然还嫌累!这要是生产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指挥她用力!” 她真心实意的说了句:“我觉得,她不适合生孩子。真的。” 太不负责了。 对自己对孩子都不负责。 懒他妈给懒开门,懒到家了! 程万里也是一愣一愣的,最后竟也不知道说啥才好。 然后就在这种沉默里,大家眼睁睁看着齐禾儿吃了一大碗饭和炖肉。 正宗的炖肉,炖得酥酥烂烂,入口即化那种。 张司九也任由她吃,反正这些吃下去的饭,一会儿都会化为在生产时候的力气。 不过,这家人也挺大方,齐禾儿吃完,他们几个也跟着沾光吃了一顿。 齐禾儿婆婆搓着手,怪不好意思:“我们禾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一会真生孩子时,还得靠你们。” 张司九点点头:“我会尽全力的。” 程万里也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拿人命闹着玩。肯定想办法。” 接生婆已经是什么都不好意思说了。 杨元鼎只有比着大拇指的赞叹:“您这个炖肉真好吃!太好吃了!” 齐禾儿婆婆都有点不好意思。 陈斗看着自家小郎君这幅样子,一时之间也是有点觉得丢人,只能默默地转开头不去看,心里不断念叨:那是小郎君,不能说,不能说,习惯,习惯,要学会习惯。 吃过饭齐禾儿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但这个反应并不是张司九想要的。 因为她开始喊痛,一面哭一面喊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冒那种。 张司九已经是完全被整无奈了:“谁来劝劝她。” 她已经懒得再骂了。 齐禾儿丈夫倒是自告奋勇上去了,可不大一会儿就红着眼眶败下阵来。 而齐禾儿婆婆更是不顶事,翻来覆去就一句:“你听话啊,生完了,我给你炖鸡吃!一天一只!” 最后还是接生婆上去,来了句猛地:“别哭了。再哭回头没力气生,一尸两命。我看你男人也是人家的,鸡也吃不上了!” 说这话时候,接生婆那脸色都是黑透了。 齐禾儿一下顿住了。然后抹了一把脸,抽抽噎噎的下了决心:“我生!我生!” 张司九等接生婆给她擦干净脸,这才上前去,让齐禾儿握住自己手,疼的时候就用力,不疼就松开。 数完了宫缩,张司九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开始规律了。 而程万里也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让张司九给齐禾儿服下:“上次你说了,我也想了,的确是,现熬药哪里来得及?干脆做成药丸!又方便带,又能及时用上。” 就是有点难吃。 但这个在这种时候,显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反正齐禾儿最后是一边干呕一边把那药丸嚼着咽下去的。 看着齐禾儿卖力气的样子,张司九若有所思:难道还真是爱情的力量? 反正最后齐禾儿终于是在大家不懈努力下,进入了正式的产程。 当越来越疼的时候,齐禾儿忍不住又想叫唤,但是被张司九一把按住:“别叫!你这个孩子估计大,你现在力气花完了,到时候更难办!你听我的,到时候你才能活着跟你丈夫继续过日子!” 齐禾儿面色扭曲的憋住了。 接生婆有条不紊的去准备了开水,干净棉布,还有孩子衣裳,小被子和剪刀。 而张司九全程盯着齐禾儿情况。当宫口开完时候,她就握住齐禾儿的手,沉声吩咐:“接下来,你听我的,我让你吸气,你就吸气,让你用力就用力,别乱用力,知道吗?” 齐禾儿满头大汗的点头。 “好,吸气,憋住,用力!呼气!”张司九一点不慌的指挥上了。 不过,在看见胎头的时候,她反而让齐禾儿停下来,别再一鼓作气用力,稍微收着点。 ------题外话------ 今天因为晕眩跑去医院,一查下来,高血压……我真的是惊住了。啊,我真的好想仰天长啸:果然我之前是高兴太早了。开局容易后面难啊! 下一更,大概八点钟左右~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7章 咸鱼不如 这个时候,接生婆就忍不住疑惑发问了:“这都看见头了,怎么不一鼓作气用力生下来?这么憋着,容易出事啊——” “一口气往下生,肯定会撕裂出血,这样后面恢复起来时间长。缓一缓,悠着点,不影响孩子,但她就能少受罪。”张司九半点也没有藏着掖着,解释得清清楚楚。“这样,不仅恢复快,也能减少产褥热的情况发生。” 接生婆还是担心孩子:“这孩子卡在那儿——” “羊水破得晚,孩子不会有事的。如果破水早,当然是越快越好。这个就要靠经验来判断。比如她,虽然前面疼得久,但是一直没破水,所以真正开始生孩子到现在,其实一共才不到半个时辰,这对头一胎来说,很快。”张司九继续解释,尽可能说详细。 接生婆也不知道被说服没有,反正将信将疑的,但也没有再说。 张司九让齐禾儿换了一种呼吸方法,嘴里快速呼吸,发出“哈”的呼气声,不用再刻意用力。 齐禾儿这个时候反而很听话了,仅仅攥着张司九的手,完全照办。 张司九到床尾去看孩子情况。 孩子胎头一点点的往外露,就在露出大半个时候,张司九感觉马上就要出来了,就连忙伸手去接。 当孩子出来那一瞬间,张司九稳稳当当接住了孩子的头,然后轻轻旋转着,帮助孩子肩膀也出来。 齐禾儿只感觉肚子里一空,瞬间什么感觉也没了。一下子就瘫在了床榻上。 然后不知想到了啥,她就又开始哭了。 这一回,张司九彻底不管了——生完了,愿意哭就哭呗。 至于孩子——断了脐后,孩子被张司九放在棉布上,直接就用手指弹在了小脚底板上。 “哇哇哇哇~”孩子一下受惊啼哭出来,小手也开始乱抓。 张司九接着又把他身上擦了擦,就给穿上小衣裳,包裹起来。 接生婆则是等着胎盘也掉出来后,才喜滋滋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脸上喜悦之情几乎溢出来。 张司九这会儿已经洗完了手,准备出去了。 接生婆一愣:“张小娘子不抱着孩子出去讨喜?” 大人小孩都平安的情况下,不论男女,除了说好的接生钱,一般还会准备一份喜钱。 大方的人家,喜钱是很丰厚的。 张司九一愣:“讨喜?” 她还真不知道。 接生婆就解释了两句。 然后她就看见张司九的眼睛都亮了——那是真的猛地就明亮许多。 再然后…… 张司九就满面和煦微笑的抱着孩子出去了。 这一瞬间,接生婆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咔嚓”一声,十分响亮。 而接生婆眼里,张司九的高人形象,也瞬间变成了个爱钱的小女娃。 不过,不知道为啥,接生婆反而觉得,在看到张司九这爱财的样子后,她反而觉得莫名就亲近起来了——之前那样子,真是吓人哦!看着都觉得不近人情!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报喜的事情。 所以她在走出去之前,好好的想了一套报喜的吉祥话——不得不说,还挺难为人的。 但是一想到有钱,她就觉得也还是可以干。 张司九精神饱满的出去了,刚说了句:“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然后她就被打断了。 齐禾儿的丈夫眼泪汪汪的问:“禾儿哭得那么惨,是怎么了?要不要紧?我能不能进去看?” 就是齐禾儿公公婆婆也是一脸的紧张。 张司九想好了的词就这么卡住了。 她摇摇头:“没事。就是终于生完了,喜极而泣吧。来,你们看看孩子?” 杨元鼎在一边,神色微妙无比:神特么“喜极而泣”。这动静,像是喜极而泣?分明就像是在痛哭流涕! 但张司九一脸淡定和坦然,所以其他人居然没怀疑。 孩子被齐禾儿婆婆接过去。然后又塞了个红纸包过来。红纸包沉甸甸的,隔着纸都能摸出铜钱的轮廓。 这个红包不少。 张司九喜滋滋的想。同时忍不住心怀憧憬:要是能经常去接生的话……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那样儿,也忍不住的发笑:原来大主任还有这样的一面啊!怪可爱的。 等拿了接生钱,张司九笑容就更灿烂了。 陈斗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明明记得之前张小娘子也不太爱笑来着?怎么这会儿心情这么好? 张司九心情是真的好。 好到还特地进去叮嘱坐月子事项时候,又找接生婆说了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告诉我一声啊。” 接生婆一时之间都有点儿无言。 从齐禾儿家出来,程万里的心情也不错,笑呵呵跟张司九说:“不错不错,颇有些独当一面的架势。就是还得多练。才能有底气。” 他这是猜到张司九叫他来,是因为底气不够,想要多个保险了。 张司九点点头,发下宏愿:“但愿我能每天接生一个,这样就能练出来了。” 程万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地上:一天接生一个,专门的接生婆都不敢这么想! 杨元鼎悠悠的打断张司九的幻想:“还是得了吧,一天接一个,你也不怕别的接生婆找你拼命!再说了,你想当接生婆?” 就这么一句话,张司九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对,我想当的是急诊科大夫,不是妇产科大夫啊! 但想想那钱,张司九还是有点儿小贪心。 所以,她改了改自己的愿望:“那就偶尔接一个吧。我也不贪心,一个月来那么三五个就行了。” 程万里面无表情翻身上小毛驴:“得了吧,专门的接生婆,一个月也就那么七八个。你还真当那么多人生孩子呢。真敢想。” 杨元鼎拍了拍小花脸:“甭管怎么说,今天算皆大欢喜,来,功臣上马!”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吐槽程万里:“老程啊,做人呢,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杨元鼎郑重接话:“不,咸鱼还有翻身日呢。你不能这么说咸鱼,咸鱼会不开心。” 他也看一眼程万里:“老程啊,不过你这一点,真不如司九啊!哎,年纪轻轻,你可不能这么没斗志啊!” 没斗志的老程,目瞪口呆:……这两!!! ------题外话------ 今天又是老程被教导的一天。哈哈。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8章 你羡慕吗(书友775298171的生日加更) 送张司九回去路上,杨元鼎提起齐禾儿的丈夫,还有点唏嘘:“没想到古代也有这种好男人。他刚才一直念叨,说以后不生了这话。” 这年头,都讲究多子多福,能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对齐禾儿的感情有多深厚。 张司九也有点惊讶:“那看来还真是不错。” 但想了想两人相处那架势,张司九又打了个寒噤:“就是如果再正常点就好了。” 杨元鼎惊讶:“难道你不羡慕吗?我以为你们女人都羡慕这种?” 多会宠老婆的好男人啊! 张司九幽幽反问:“那这个待遇给你,你要不要?你老婆这么对你,你说什么都依着你?” 想象了一下那情景,杨元鼎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吧。这和溺爱有什么区别?这是温柔的陷阱!我看保持正常的夫妻关系就挺好!” 张司九笑出了声。 程万里和陈斗在后头骑着小毛驴跟着,这会儿忍不住对视一眼。 然后一起放弃了聊天的想法。 张司九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天边的云霞跟火烧过一样,变成了绚丽的橙红色,让忍不住的惊叹大自然调色的功夫。 徐氏坐在门口摘菜,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 远远看见有人骑马过来,她就忍不住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张望。 见真是张司九,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就挂上了笑:“怎么去了这么久?顺利不顺利?” 徐氏声音传来,张司九先大声回了句,然后就从马上跳下来,并且跟杨元鼎道谢:“今天多谢你了。明天请你吃肉夹馍!” 杨元鼎立刻狮子大开口:“我要吃两个!还要给陈斗一个!你不许心疼!” 张司九肉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认真的苦口婆心:“元鼎啊,吃多了呢,容易积食。这不好,吃一个就行了,听话!” 如果不是一眼看穿了张司九的周扒皮属性,杨元鼎觉得自己大概率要被这张脸和这个诚恳的语气骗过去。 他轻哼一声:“休想!反正你不给,我就告诉别人你是个小气鬼!” 说完这话,杨元鼎扬长而去。留下张司九肉疼不已:这孩子,咋不好骗呢! 张司九怀揣着肉疼,飞快的跑回了家。 见到徐氏那一瞬间,她还是扬起笑脸来:“二婶!我跟你说,我今天发财了!” 说完这话,她把收到的红包和接生钱都一股脑掏出来,交到了徐氏手里:“二婶,你拿这个钱,去做一身新衣吧!” 徐氏的衣裳,就没有两件不带补丁的。 仅有那么两件,也是洗得发旧了。 张司九一直都在想,该怎么劝说徐氏,让徐氏做一身新衣。 徐氏听见这话,顿时一愣:“好好的,做衣裳干啥?这钱你留着,给我做啥?我们大人还真能用你们小娃娃的钱?!” 之前张司九说要赚钱养家的事情,徐氏虽然听着了,但一直也没真当真。 修猪圈时候,用了张司九挣的钱,徐氏心里也是一直都记着,想着回头补给张司九,或者攒起来,将来给张司九留着当嫁妆。 张司九笑笑:“二婶,你就收下吧。做一身新衣,当我送你的礼物。你辛苦给我做饭洗衣,难道不该收?再有,做衣裳剩下的,你替我存起来。” 一听说让她存起来,徐氏就同意了:“行,那我替你存起来。” 张司九提醒她:“先做新衣!剩下的才能存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我和小松小柏,就不做新衣了。我们都长个子呢,做了很快也穿不了。” 小孩子要什么新衣服?能穿就行! 但是徐氏这样的年纪,不穿点好看衣服打扮打扮,可真就是浪费了年华! 女人,哪有不爱打扮的?只不过是为了家,为了家里人,硬生生忍着,委屈自己而已。 可张司九不想徐氏委屈自己。 挣钱嘛,就要花。 除了徐氏,张司九又提了一句:“多扯点布,给李家小婶子送去,小南瓜全靠她呢。” 如果没有李家照顾小南瓜,他们哪里能腾出手来去挣钱! 徐氏失笑,捞起地上的筲箕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说:“用你说?我早就送去了!人家又是喂奶又是看孩子,咱们可不能忘了这份恩。” 张司九点点头,也跟着笑。 回去了,一数钱,才发现张司九今天居然赚了五百多个钱。 接生钱是一小块碎银子,个头还挺大,快的,是从杨元璋那儿偷来的,根本对不上! 张司九看着那名字和印章,半晌才笑着摇摇头:这个杨元鼎啊,真是让人没办法不喜欢啊!看着大大咧咧没个正经,可实际上却心细又体贴。 这是怕她不肯收下这本书,所以才特地说成是杨元璋不要了的旧书。 为了圆谎,他还放弃直接买新书,跑去淘了一本旧书。 如果不是他没仔细翻看,估计这个事儿,还真就被他蒙骗过去了。还真就那么心安理得收下了。 张司九珍重的合上书页,心想:像他这样的人,的确值得人间最好的幸运。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今天的杨三郎,是人间值得的杨三郎有木有! 7017k 章节目录 第139章 受了刺激 这天,张司九去医馆找程万里的时候,又一次的见到了那个开放性骨折的患者。 刚一进医馆,张司九就闻到了一股特殊而熟悉的浓烈臭味。 那是人活着,伤口却溃烂腐败,由特殊菌种感染后释放出来的臭味。 毫不夸张的说,这种味道,闻过了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 每一次清创这种,就是戴上三层口罩,也丝毫不能够抵挡住那股味道。 曾经第一次遇到,张司九坚持了一分多钟,然后没憋住气,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直接冲出去,吐得肚子彻底空了才敢再进去。 而且那一天,张司九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这样的味道,对医护人员来说虽然是折磨,可对患者来说,更是折磨。 身与心的双重折磨。 张司九在闻到这股味道之后,立刻毫不犹豫的后退三步,从篮子里磨出个青桔子,迅速把皮扒下来,肉放回篮子里,再这么用手将桔皮盖在鼻子尖,才走了进去。 进去后,闻着味去了帘子后头,张司九就看到了那个患者。 以及齐大夫和程万里一脸惨白隐忍的样子。 程万里甚至不敢张口,只看了一眼张司九后,就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张司九秒懂,立刻摸了个青桔子递过去。 三秒后,程万里也将橘子皮盖在了脸上。 齐大夫还是挣扎了一秒钟的,然后就毫不犹豫选择了抢劫。 没办法,剥桔子,实在是太慢了。 程万里又惊又怒,还不敢张口,最后只能再度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已经体贴的递过去一个新桔子。 戴上桔子口罩的齐大夫和程万里,那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了许多。脸色也不那么隐忍了。 但就是在这种味道里,患者却似乎一无所觉。 就连旁边的家属,也是神情自若。 张司九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患者是逐渐适应了味道的,而家属也是。可正因为这样,才会导致病情往往都严重了,才被重视。 她仔细看了看患者的腿。 发现腿上伤口已经……完全呈现出一种黄绿色,正在往外渗着液体。 而且从骨折处往下到脚趾间,都已经发黑,且出现了破溃点。甚至伤口处还有点点白色的东西,好像在蠕动。 这是已经坏死了。 不得不说,这要是搁在医院,也是个稀少的病例。 这不仅是感染腐败,还有坏死。 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不常见的,两者并存的情况,应该早早就被医院干预,直接拉去彻底清创,然后截断,坚决杜绝继续坏死或是感染的可能。 可…… 张司九心里比谁都明白,这是硬生生拖成了这样的。 就像是程万里说的,县城没有更好地大夫,如果有条件,可以去大城市请大夫,或是去就医。 但没有条件的话……就看运气。 患者显然求生欲很强,看着几个人都不动手,竟然艰难的开了口:“大夫,救救我。救救我。” 家属也是眼巴巴地看着齐大夫和程万里。 齐大夫与程万里对视一眼,最后艰难道:“我们商量一二。” 然后,他们就退了出来。 张司九也跟着出来。 齐大夫第一句话,就是下了判决书:“让他拉回去吧。都这样了,哪治得好?” 程万里犹豫一下:“要不,还是处理一二,让他们安心也好——” 齐大夫板起脸:“师弟!你又心软!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该心肠硬起来的时候,就要硬起来!处理,怎么处理?砍了他的腿,然后直接用烙铁烫?还是伤口继续撒药粉?你没闻见那味?你没给他诊脉?药不用钱?再挣扎下去,除了掏空他们家底子,还有啥子用?” 被齐大夫这么一番训斥,程万里张了张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能说啥呢? 齐大夫说的,都对。 脉象已是死脉,腿也烂透了,用药也不过是烧钱。 齐大夫摆摆手:“拉回去吧,让他再吃两顿自己想吃的。安安生生在家里走。” 程万里叹一口气,低下头。 张司九听了个全程,犹豫一下,还是问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了吗?如果,截断腿呢?后面伤口不再恶化的话,也许……” “他受不住。”程万里摇摇头:“脉如游丝,脉数却快,这就是精气耗尽,油尽灯枯的脉象,没准下一刻他就咽了气。怎么治?” 张司九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这种感染,多数已经发展到了全身感染。各大器官都在衰竭,而心脏负荷却很大,随时都有可能停跳。 就算暂时抢救过来,没有救命仪器的支持,也同样没有办法阻止死亡的到来。 最终,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点狠狠心,就截断腿,也许还能保命。” “谁敢呢?”程万里也是有些苦涩:“这样的魄力,不是人人都有。不说病人有没有决心,就是我和师兄,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 张司九实事求是的说:“老程,你这样,一辈子都不会有把握的。咱们做大夫的,固然要尽量选择对病人对好,考虑他以后生活,甚至治疗费用的最佳治疗方案,但也要学会去相信自己判断,该果断时候,就要果断。病人不是大夫,他们很多东西都不懂。能做决定的,其实是我们。”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有健全的身体。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健全的身体。 作为医生,保命是底线。在这个底线上,再去考虑其他。 张司九同样也自责:“如果当初我再强硬一点就好了。” 程万里本来听见张司九那些话,已经陷入了深深地懊恼和自责中,但是听到这句话时候,仍旧忍不住心情复杂的说了句:“你在强硬也没用。我师兄不会听你的,病患也不会听你的。” 顿了顿,他补充了个事实:“让你截腿,你都没那个体力。” 张司九更住了。 她盯了程万里一眼:“说的很对,下次不要说了。” 程万里却失笑:“九娘,有时候你总忘记你还小,觉得你自己什么都能做。可你还小呢。别着急,将来才是你发力的时候。” 说完这话,他还伸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 张司九全身汗毛一下炸开:“老程,你刚才摸过患者,没洗手吧!” ------题外话------ 明天就要中秋节了呀~大家买五仁月饼没有~你们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呀~ 7017k 章节目录 第140章 体面一点 既然已经脏了,张司九就提出干脆给患者清创的提议。 清创也不用别的,就用凉开水撒点盐,伪造个生理盐水,将脓挤出,腐败组织清除后,直接冲洗就可以了。 由于不考虑治疗问题,所以药粉都不用。 了。 听云就去烧开水,只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为何要用开水?用干净的井水不可吗?” 张司九趁机科普:“井水再干净,放几天,也会生出青苔绿藻,甚至还可能会生出小虫子。但开水就不同了,不信你试试。所以,开水更好点。咱们平常喝水,最好也喝开水。” 她笑眯眯的吓唬温和少年:“你想想,万一有小虫子在肚子里长大了,再生小虫子,小虫子再长大再生小虫子——” 听云的脸绿了。 见达到目的,张司九这才慢慢悠悠做总结:“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多讲究一下,肯定没错。” 听云已经产生了心里阴影,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在旁边听了个全过程的程万里摸了摸自己肚子,忍不住也想了想:别说井水,河水我都喝过。我这肚子里…… 然后程万里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脸也绿了。 他咬着后槽牙吸气:认识张司九,这日子就再也没有舒心过!以后还怎么放心喝泉水井水? 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笑眯眯:“老程,你不会怕虫子吧?不过,你不是大夫吗?大夫难道没有打虫子的药?” 还真有。 程万里一下想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偷偷喝两服药? 水烧开后,张司九直接就估摸着量加了一勺盐进去。 按理说,配置生理盐水是有严格要求的,盐必须是浓度百分之零点九,而水必须是灭菌蒸馏水。 但现在嘛…… 有比没有强。 趁着水晾凉的功夫,张司九掏了两个青桔子,用棉线做了两个桔子皮口罩出来。 她一个,听云一个。 程万里幽幽问:“我的呢?” 张司九反问他:“你啥也没干,还好意思要我们给你做口罩?” 她一声叹息:“老程啊,不能仗着年纪大,就不干活了啊!” 程万里噎得无话可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对,这不是我的徒弟来着,使唤不动…… 他看了看一旁抿着嘴笑的听云,心中一阵羡慕后,就对听云道:“你要离九娘远一点,不能学坏了。” 谁知听云不好意思笑笑,看一眼张司九:“我觉得九娘人挺好的。” 张司九挑眉:“听见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程万里斗嘴都斗不过,憋屈的自己做口罩去了。 做了一半,他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这个青桔子哪里来的?怎么想着带一篮桔子?别说味道还不错——” “当然不错,这是我二婶精挑细选的。”张司九看了程万里腮帮子,想了想没问他洗手没,也没问他还记得不记得那味道,只说桔子:“我二婶觉得你教我辛苦,特地选了让我给你送来的。” 不过现在嘛……没剩下几个了。 程万里看了看篮子里被挑剩的桔子,忽然就心疼了:以为自己终于占便宜一次,没想到原来这桔子本来都是自己的! 区区几个桔子,程万里知道自己没必要心痛,但他就是忍不住——没办法,谁让张司九那么抠! 又等了一会儿,开水终于晾好了,张司九戴上桔子皮口罩,跟听云一起去做清创。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真靠近伤口的时候,张司九也觉得眼睛都有点被熏到了。 张司九寻思,有机会还是应该让杨元鼎研究一下护目镜这种东西——不仅自己用得上,想来他骑马也用得上?毕竟跑快了,还是有点吹得睁不开眼睛嘛。 听云按照张司九的吩咐,将一个大木盆放在了被架起来的伤腿底下,准备接废水。 然后,他提着一个灌满盐水的酒壶,准备随时冲水。 张司九呢,就负责主要清创。 当然,张司九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用手直接挤压上口。 不仅是不干净,主要是她也觉得自己承受不了…… 毕竟,事后,手还是必须要的。 情况紧急不用说,她也不会讲究,可现在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那就另当别论。 张司九一手一个打磨光滑的小竹勺子,不仅可以用来挤压伤口里的脓,还能刮腐肉。事后丢了也不心疼——勺子还是她从医馆的厨房顺来的。看样子,用了挺长时间,一点毛刺也没有,一看就很好用。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7017k 章节目录 第141章 你还好吗 张司九虽然觉得辣眼睛,但手上的动作还是又轻又快。 而且稳稳当当,不仅没有一丝丝的犹豫,更没有一点颤抖和多余。 不过,也仅仅是一开始。当表面上那一层脓绿色的东西被刮下去之后,张司九面对那突然冒出来的一大股黄绿色的液体,还是稍微凝滞了一下。 然后立刻果断道:“冲洗。” 听云一直在旁边严阵以待,这会儿毫不犹豫手腕一倾——调配好的盐水就直接淋了下来,然后将覆盖了最伤口不说,还要往下流淌的黄绿液体给冲了大部分下去。 但也仅仅是大部分。 因为伤口里还在不停地冒出来。 张司九干脆就用勺子圆弧面去按压伤口附近。 这一按不要紧,伤口那里忽然就以飚射的方式,喷出来一小股脓, 那架势,有点像挤痘痘的那种感觉。 但比挤痘痘来得疯狂多了。 毕竟痘痘里没有那么多脓。有也不是这种黄绿色。而且不臭。 那股脓,喷溅得很远,好巧不巧的,喷到了程万里的鞋上。 就这,还是程万里眼疾手快,退开两步的结果。 不然的话,只怕是要直接喷在衣服上。 这一幕实在是让人吓了一跳。 包括患者和家属。 全场最淡定的人,依然是张司九——笑话,张大夫身经百战,什么情况没见过!这种属于常见情况! 家属怪不好意思,连连跟程万里道歉,又说赔鞋子。 程万里当然也知道这个事儿也不是人家故意,而且做大夫的,衣裳被弄脏也是常有的事情,哪能这么计较?所以当即他回绝了:“不必,洗干净就成了。”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听云手里那一壶盐水已经是倒空了。 他赶紧又去盛。 张司九则是不停地挤压伤口附近一圈,看着那一股股的脓液冒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脓液渐渐稀少,最后甚至没有,张司九这才停下,然后用勺子开始刮腐肉。 这些腐肉其实很好刮,因为本身就已经糜烂,松软得像肉糜一样,一刮就下来。 一勺子,两勺子……张司九刮得认认真真。 但程万里和听云却实在是有点受不住,几次都忍不住侧开头干呕。 没办法,这一幕,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 加上那个味道的折磨…… 他们也想不恶心,但实在是控制不了。 没有吐出来,已经是最后的倔强。 当然,没吐出来,也全靠那桔子皮口罩的功劳。毕竟隔绝了大部分味道不说,还在坚挺的散发桔皮清香。 张司九一直刮到出现淡淡的粉色鲜肉组织,而且按压会出现浅淡血水为止。 就连伤口里面,她也仔细的把勺子伸进去刮了。 就如同张司九预料的一样,伤口里已经溃烂出空洞,几乎见了骨头。那个空洞里,之前都是腐肉组织和脓液。 而这会儿刮干净之后,那块肉整个没了,皮肤也瘪了下去,就像是一个被掏空的口袋。 张司九用两个勺子撑开伤口,吩咐听云:“往里头倒水冲洗。” 听云震惊了一下,才依言照做。 于是更为震撼人心的一幕出现了。 盐水充满了空囊,又被放空,又被填满,又被放空…… 这已经不像是人身体某个部分,恍恍惚惚中,听云和程万里觉得,这更像是个什么皮口袋。就是长得像人腿而已。 就是家属最后也看不下去,忍不住的退出去哭了。 患者倒是麻木,半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司九冲洗好几遍,直到感觉伤口味道都没那么大的时候,这才收了手。 然后,告诉患者:“也不用包,这么大的伤口,包起来反而不好,我用棉布给你盖一下,到家了就经常掀开透透气,别让虫子叮。” 患者点点头,干裂的嘴唇开合一下:“小娘子,谢谢。” 他那双暗淡的眼睛里,也隐约有了水光。 张司九笑笑:“不要紧,我们是大夫。” 清理好了创面,张司九又去处理坏死的肢体末端。 坏死的肢体,是一种不祥的黑色。 那种颜色,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里不适。 但张司九仍旧是面不改色,直接拿出自己用筷子改造的镊子——是的,一根筷子从底下劈成两半,不完全劈开,末尾仍旧完好,但在筷子中间位置,塞进去一个布团,这样就正好撑开两片筷子,形成了一个镊子样的存在。 这样的镊子,虽然看着不好看,也不专业,但用起来还不错。 至少夹虫子出来,没有一点问题。 当张司九又是挤压,又是掏洞,然后拽出来一根根白白胖胖,还在扭动的东西时…… 听云终于第一个绷不住,把盐水壶往程万里手里一塞,自己冲出去了。 两秒后,外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这个呕吐声,勾得程万里不得不频繁做出吞咽动作,才能够压住胃里的翻滚。 患者这个时候显然也是不想看,扭开了头。 唯一稳如老狗的,还是只有张司九。 此时此刻,程万里真是服了。 而且那佩服还有如滔滔江水一般,根本断绝不了。 张司九清理得很认真,尽量一根都不错过。 清理完了不说,还用洒了一把东西,然后细细的用干净棉布包了起来。 而且包得很仔细,一点黑色都没露出来。 直到打完结,她这才满意的收了手,自己又打量一遍,这才点点头:“好了。” 张司九这个行为,让程万里迷惑极了。 不过,他心里隐隐有个直觉,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问,所以就死死地憋住了。 张司九笑着对患者道:“回去之后加强营养,多吃点好吃的。平时舍不得吃的,现在都吃上。这样才能保证跟上营养。而且心情愉快,对伤口也有好处。知道吗?身边最好不要离了人,少睡觉,尽量的保持清醒。这样对伤口恢复也有利。” 她说得认真又自然,一时之间甚至让人怀疑这话难道是真的? 患者显然就觉得是真的,竟然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都带了一丝丝的笑容:“我听小娘子的。” 张司九笑容如初:“一定别舍不得钱,病好了,才能挣更多的钱。保证营养是关键。”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1章 你还好吗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2章 人间鬼才 直到患者被家属带了回去,张司九这才收了笑容。 也是这个时候,程万里才敢张口问:“刚才你在患者腿上撒的是——盐?” “嗯。在厨房抓的。”张司九摘下桔皮口罩,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十分坦然地点点头,还不忘嘱咐:“你们的盐不多了,回头记得买。” 程万里当然不在乎那点盐,只是一面迷惑:“可是,这个盐……有什么用?” 张司九淡淡的看了程万里一眼,问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你见过腌肉吗?” 程万里反应了一下,没明白这个腌肉是哪两个字。 还是听云提醒了一下:“是不是怕肉坏了,用盐抹一下?” 张司九点点头:“对,原理是一样的。他那个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而且又是那个颜色,其实已经完全坏了,就跟一坨死肉一样。放点盐,至少能不烂得那么快,也不至于再生虫子。看着能舒服点。” 程万里惊得只剩下了一句话:“所以,你把腿包起来——” “这个单纯就是怕肉掉了,怕看着不舒服。考虑美观问题而已。”张司九实话实说。 万一患者再撑两天,那坏死的腿撑不住了怎么办? 到时候一动,“呱嗒”一声,腿掉下来了,那多尴尬和恐怖? 这回,听云也是一脸的恍恍惚惚了。 程万里呆了半天,嘴巴动来动去,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非要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只有一个字:“绝!” 两个字的话,就是“真绝!” 再多几个字就是:“真特么的绝到家了!” 但程万里毕竟是个斯文的古代人。他缓过来之后,只能复杂的看着张司九,说了句:“你真是个鬼才。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感觉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都想不出这个办法来。 而且猛然一听这个办法很荒诞,但是仔细一琢磨吧……就觉得真是有道理极了啊! 张司九淡定的撇了程万里一眼,然后低头洗手,顺带吐槽:“老程,你虽然年纪大了,可思想却不能固化啊。治病救人,心病也是病。考虑患者心情,也很重要。而且,要走进生活,用你那双发现的眼睛,去寻找生活中可用的常识,并且灵活运用才行啊。” 程万里噎得忍不住抬手捶胸口,然后气得转头就走:我这辈子和张司九就是不对付的吧!我也没做什么坏事,老天爷怎么就派了她来折磨我! 不过,这番话听云也听见了。 听云和程万里的反应就完全不同。 他反复的在心里重复张司九那几句话,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变大,变大,而且不断地在冲撞,好像要撞破什么东西一样。 最后,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中。 张司九洗完手,看了一眼仿佛老僧入定,却一脸癫狂的听云,抿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断他了。 不过,齐大夫真是找了个好苗子。 假以时日,这就是一个好大夫。心地善良,脾气好,耐心,又肯学,脑子还一点就通,简直就是前途无量的代表啊! 张医生满意的点头,觉得大宋医疗事业的未来,简直是一片光明璀璨。 从医馆出去,张司九也没敢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家换衣裳洗衣裳——没办法,那股味道,她总觉得已经把自己熏入味了,洗澡都得洗三遍才行! 而张司九走后,听云终于是撞破了自己心里的屏障,就觉得脑子和眼前豁然开朗。 他隐隐感觉,有很多东西都不同了。 听云有点亢奋,忍不住就冲去找自家师父,想跟师父说一说这个事儿。 结果跑过去,正好听见齐大夫和程万里讨论刚才的事情。 程万里义愤填膺的:“师兄,这个九娘真是不像话!你听听,她说的那话,狂不狂,傲不傲?气死我了!偏偏我还斗不过她!” 老程是真憋屈。 齐大夫冷哼一声:“怪你没本事,怪谁?你当初不是说去收徒弟的?结果呢?就这,你还好意思担心人家品行不端?我要是你,求也求着她给我当徒弟!” 听云脚下一顿,温和的脸上露出迷惑:这是我师父的声音吗?我师父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程万里显然不服,跟齐大夫斗嘴道:“那要不师兄你来!” 齐大夫噎了噎,最后一甩袖子:“我才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我!谁当她师父,谁得减寿十年!” 一开始就奔着发现好苗子才去找张司九的程万里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他莫名有点委屈:“谁知道这娃娃年纪不大,脑子这么好!还被高人指点过!” “废话,能被高人指点的人,能是普通人?”齐大夫看向程万里的目光,像是在看智障:“你就该二话不说,直接收下!” 说起这个,他也有点后悔:当初人家张小娘子还说要来当学徒来着,自己要是当时就答应了…… 齐大夫忍不住有点儿肉痛。肉痛之余,又有点儿庆幸:这也幸好没留下,如果留下了,还不一定怎么惹自己生气呢。 不过…… 齐大夫压低声音:“我觉得,多让听云跟她学学,然后我再问听云。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她那些鬼点子,还别说,挺有用的。尤其是处理那伤口,我听你一说,倒是觉得很不错。有时候伤口里脏东西多,这样用凉开水冲洗一下,再上药,说不定还真有效果。回头咱们弄几只兔子,好好试试。” 程万里看着自家师兄,眉开眼笑:“师兄果然是师兄,比我见识就是多,想得就是周全!” 齐大夫捋胡子,面色正经,半点不见骄傲:“自然还是比你多吃了几碗米的。所以,你还是听我的,早点娶妻是正经。” 一听自家师兄旧事重提,程万里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转头就走。 而在门外听了个全过程的听云,此时木着一张脸,慢慢收回了要敲门的手,心道:算了,我还是要给师父留点脸面。嗯,以后多向张小娘子请教。然后回来再禀告师父。不过,这样多少有点偷师的嫌疑,要不回头我多给张小娘子买点糖吃?也不知道她爱不爱吃糖……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2章 人间鬼才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3章 搞事业吧 张司九洗完澡洗完头,又洗了衣裳,随便刨了一口稀饭充饥,就匆匆出门去找杨元鼎了。 杨氏拦都拦不住,气得跟小松抱怨:“你这个大姐,成日不着家,到底是在干啥?哪有小娘子是这样的?将来怎么好找婆家?” 小松不太敢说话。 但是小柏却毫不犹豫:“大姐,挣钱!买糖!” 在小柏心中,张司九出门=挣钱,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不可改变。 毕竟,徐氏虽然也出门挣钱,但从来不会特地给他们两兄弟带吃的回来。 但张司九不一样!张司九总是有好吃的带回家!虽然不多,有时候就一颗糖,但!!!那是好吃的! 所以在小柏这里,张司九是他最喜欢,最崇拜,也最维护的人。 而且他年纪小,根本不懂得杨氏这么问,根本不需要回答,只是发泄下情绪,但他觉得,奶奶既然问了,那就是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自己就必须解答! 小柏脸上的肉都透出一股正经和严肃。 杨氏看着,直接气笑了,伸手捏了一把小柏的脸:“你可真是护着她。等她长大了,你也这么护着她才好呢。” 小柏咧出一口糯米牙,拍了拍胸口:“我,保护!大姐!” 还用手笔画一下:“一辈子!” 小松见气氛松缓,也跟着保证:“我也护着大姐一辈子!谁也不能欺负我大姐!” 顿了顿,他还拉壮丁:“还有小南瓜!小南瓜也跟着一起保护大姐!她要是不干,我就揍她!” 杨氏彻底绷不住了,摆摆手嫌弃不已:“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喜欢她了。快去放鸭子吧。” 而此时正在努力干饭的小南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哥给挂上了名号,安排了使命。 同样张司九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就这么多了三个守护者。 她找到杨元鼎,张口就是一句:“我跟你合伙做个研发,咱们办个药厂,怎么样?” 杨元鼎正捣鼓自己的图纸呢,闻言抬起头来,呆呆地看住张司九:“你说啥?药厂?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张司九一脸严肃:“你听过青霉素吗?” “听过啊。”杨元鼎一脸莫名:“谁还不知道青霉素呢。我还知道青霉素是盘尼西林呢。不过,你不会是想做这个吧?我也不会啊。我化学不行。” 张司九一脸微妙:“有没有一种可能,青霉素就是从霉菌的产物,从培育出的菌群里搞出来的?它是生物类别药?” 杨元鼎彻底震惊了:“啊?啊!居然不是化学?” “嗯。咱们可以土法制作青霉素。虽然肯定达不到现代那种纯度,但是至少可以有抗生素使用。”张司九看着杨元鼎,抛出了个巨大的诱惑:“你二哥不是将来要去考武科举?那受伤肯定不在话下,如果咱们有了这个……” 杨元鼎疯狂的心动了:“不只是我二哥,我全家都能用啊!上到感冒发烧,下到伤口发炎,从跌打损伤,到老婆生孩子,都能用啊!” 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这样,默默地就把话又咽下去了。 这就……很用不上了。 毕竟看起来还是杨元鼎更激动。 当然,激动之后,问题还是要回归到现实的。杨元鼎压住心动,谨慎的问了句:“难不难搞?” “难,也不难。”张司九实话实说:“步骤不难,但是难在的是如何保持纯度,如何保存,又如何方便服用或者注射。” 青霉素本质上是霉菌,如果直接露天保存,很容易就直接失效,或者被污染。 杨元鼎沉吟片刻:“我尽量试试,看能不能攻克这些问题。你把步骤和方法写下来,我们先试试看能不能小规模的制造,只保证自家能用。等技术成熟点,再考虑大规模生产?”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没错,我也是这样建议。而且,这个东西,咱们养猪也是用得上的。猪的一些病,也可以用。我们可以先看会不会造成副作用。” 杨元鼎一拍大腿,亢奋得不行:“这不就巧了吗!这不是还和咱们养猪场给联系上了吗!这叫啥?叫一条龙产业链啊!不行不行,我感觉我快要晕过去了。我爷爷总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可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不是离世界首富就差一步之遥了吗!” 张司九目瞪口呆的看着杨元鼎在屋里转圈圈,那副状若癫狂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你爷爷说得还是挺对的。不过,你这么敢想,我都不好意思打击你。 所以最后张司九艰难点点头:“对对对,你和世界首富就差一步之遥!”大概就是孙悟空的一个跟斗那么远。 杨元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首富梦中,仰天大笑三声后:“搞不好我要青史留名了!到时候我爷爷看到,该多骄傲!” 张司九默了。虽然她很想附和两句,但她实在是张不开口。 偏偏杨元鼎还不放过她,伸手就拍她肩膀,喜滋滋道:“放心吧,我是第一,你就是第二!我不会忘了你的!” 张司九挪开,敷衍点头:“对对对,苟富贵,莫相忘。要不还是先说正事儿?” 杨元鼎搓了搓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看看,我真是太激动了。哎,你说你咋不早说?咱们有这个技术,还愁啥?” “你飘了。”张司九提醒杨元鼎:“别忘了,咱们太张扬,也可能被搞死。我劝你低调点。不然上火刑架,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元鼎一下冷静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唏嘘道:“真是限制了我的发展啊!时不待我!时不待我!” 张司九:……他是不是真的中枢神经有什么疾病? 不过,杨元鼎还是看了一眼张司九,纳闷了:“不过,你怎么忽然想做了?上次我提你都没提。” 张司九就将今天遇到的患者说了。 杨元鼎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叹一声:“司九,也许,这就是咱们过来的意义。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你想干,咱就尽全力干!”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3章 搞事业吧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4章 这叫简单 当张司九第三遍和杨元鼎说完土法制造青霉素过程后,杨元鼎仍旧是一脸的恍恍惚惚:“你管这叫简单?” 这叫简单吗? 这难道不应该叫难于登天吗? 那么多步骤,只要一个步骤出了错,那么就等于失败! 他掰着手指头算:“一二三四……十六!十六个步骤!哪一个也不容易啊!首先容器就不好搞啊!” 杨元鼎面色狰狞而抽搐:“要不我还是先去研究玻璃吧。” 他爹就有两个玻璃的花瓶,他娘还有好几个玻璃的什么碗碟,发簪呢。 张司九摇头:“不用不用,这年头玻璃太贵,咱们就用陶罐就行。研究玻璃太费时间了。” 再说了,她也就记得一个土法青霉素制作办法,其他的就不行了。 “咱们研究出来,一旦投入生产,利润你七我三,怎么样?给病患推广,也由我来做。”张司九看杨元鼎有点想打退堂鼓,就立刻抛出了世上最好用的诱惑法:画饼大法! 只要画的饼足够大,那么久没有不上当的人! 张司九声音都轻柔了:“你是知道抗生素作用的。咱们就算将来卖给权贵,他们用在军队上,都是一大笔收入。更不要说在各种病症里广泛应用了。这么大的市场,还是独家秘方,别人想要搞都搞不出来!” 杨元鼎就算再不爱钱,那也是分分钟心动了。 但理智还是挣扎着压住了内心的蠢蠢欲动,他哭笑不得:“司九啊,你觉得咱们能研究出来?独家市场是独家市场,独家秘方是独家秘方,但搞不出来,也是白搭啊。” 张司九沉吟片刻,用了一句著名的老话:“滴水石穿。” “只要功夫下的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杨元鼎深深叹息:“我倒是想起了一句话,是咱们伟大主席说的。” 张司九:???啥? 杨元鼎一脸深沉:“同志还需努力。” 张司九殷切鼓励,甚至带上那么几分狗腿:“那咱们一起加油!” 杨元鼎抬头望天:“像我这样的年纪,却承受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压力。司九啊,我觉得,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代伟人。” 张司九:……有个词怎么说的来着?装逼犯?大概这就是了。 不过,为了鼓励同志,她还是很配合的点头:“肯定的,必须的,他们不写我自费给你出传记!” 杨元鼎眼前一亮:“诶!你别说,这是个好主意!这样,你替我写,我替你写——” 张司九彻底被刷新了。 她艰难的将震惊压下去,“干不干?” “干!”杨元鼎从臆想里回过神来,毫不犹豫。而且他还很果断道:“等我发了零花钱,我先准备出工具,然后你来操作。”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也毫不犹豫:“我看行。” 说定了之后,杨元鼎忽然眨了眨眼睛:“有个事情,这个要用菜籽油?别的油行不行?” 张司九被这么一问,顿时也懵了,沉思一番后,艰难道:“必须素油,荤油会凝固。我当初做这个实验,只用过菜籽油。但现在条件受限,可以试试其他荤油。但还是尽量少杂质——” 制作青霉素的过程里,杂质的控制是关键。 一旦生长出杂菌,那这一波就算失败。 张司九和杨元鼎面面相觑,好半晌都没人再出声。 素油是有。但都是香油,桐油。香油贵,且味道浓郁,而桐油是用来点灯的,里头杂质太多。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再等等?等到开春种了油菜的?” 张司九想了想,摇头:“那得等一年,先用香油试试吧。但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杨元鼎点点头:“那就先试试。不过,菜籽油和花生油,甚至大豆油,能早点弄出来,是最好的。” 他唏嘘道:“虽然水煮菜很健康,但是……吃多了真的很想吃炒菜啊!还有干锅,炸鸡,火锅——” “咕嘟”一声轻响,那是张司九和杨元鼎默契的吞咽声。 然后,两人又一次默契的止住了这个话题。 不过,在筹备出制作青霉素的器具之前,杨元鼎的播种机倒是先问世了。 当牛车拉着播种机到了张家门口的时候,徐氏整个人都是吃惊的:“这这这……” 不怪徐氏惊讶,播种机虽然看着奇怪,但也没让人震惊到不行。反而是赶车的张小山,还有马车上下来的杨县令,更让人吃惊。 杨县令还穿的官服,就连跟他来的几个儒生打扮的,一看也知道就是衙门里的书吏。 这些可都是平时很难接触到的人物! 徐氏只觉得万分拘谨,忍不住的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才想起来问好。 而这个功夫,杨元鼎已经跳下来,冲到了张司九跟前去,兴冲冲的炫耀起来:“九娘九娘,快看快看,我的播种机终于组装上了!你来试试!” 张司九也有点被感染:“是吗?组装好了试过没?怎么样?好用吗?” “只是在花园里试了下,还行。具体还要看下地怎么样。”杨元鼎脸上的兴奋怎么都掩盖不住,那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立刻就去实践一下。 看着杨元鼎这个样子,杨县令又是头疼又是无奈,最后呵斥了一句,“安生些!” 然后,杨县令仔细和徐氏商量了试用播种机这个事情。 不仅仅是播种小麦大麦,杨县令还想试试播种芸薹。 说起芸薹,徐氏有些惊讶:“芸薹?那不是菜吗?虽然好吃,可种太多,哪里吃的完?” “不,芸薹可以用来榨油。”杨县令含笑跟徐氏解释:“三郎玩闹之下,试验出来,芸薹可以榨油,而且没有毒,质量比桐油好,不管用来点灯,还是用来吃,都可。产量还很不错。只不过从前没有大规模种过,今年我想试试。” 杨县令很是好脾气:“虽然县里也有官田,但那是好地,我想,也在普通农田里试试。当然,种子我们出,最后收成我们也收。若是收成不如其他地,差价我们衙门会补足。” 张小山憨憨一笑:“我都应下来了,杨县令却还要特地跟你说一声。说你是家里女主人,不能不告诉你。” 徐氏怪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感动:“我答应,我答应。以后这种事情,小山应了,不用与我说。他是我男人,我听他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4章 这叫简单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5章 甜到粘牙 不得不说,老夫老妻的感情,有的时候比小年轻的恋爱还要粘牙。 明明是撒狗粮,可人家光明正大,一点也不觉得有啥。 张司九感觉有点撑,又有点儿由衷的羡慕:原来这就是爱情的甜臭味吗? 杨县令听见这话,也是轻笑几声。 张小山更是笑得咧出两排大白牙。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播种机的第一次下地。 真到了地头上,把播种机从牛车上搬下来,气氛就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杨元鼎看着还是大大咧咧的,但也看得出来比平时认真多了。 而杨县令,更是一脸的严肃——仿佛这不是实验播种机,而是实验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因为感觉播种机能给农业带来推进,还是因为那是自己小儿子的创作。 第一个操作的人,还是杨元鼎。 不过,他力气不够大,所以就只是演示了一下,教会了张小山之后,自己就退让到一边,等张小山操作播种机过去后,他就蹲下来仔细检查播种机的成果。 而张小山,最初刚上手的时候,还紧张得不得了,生怕磕碰坏了机器。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熟悉了播种机手感之后,他就开始渐渐地放松起来。 于是众人就看着张小山推着机器走过去,而他走过的地,就出现了一个差不多半人宽的,布满了均匀土坑的一条道子。 那土被小小的尖头铁齿给刨开,种子分毫不差的漏下去,后面一个木板,再将土推回去覆盖上。 每一步,看上去都是恰到好处。 而那小土坑之间的距离,更是均匀齐整,饶是再厉害的强迫症过来了,也得说上一句满意。 最开始只有杨元鼎跟在后头检查有没有遗漏,后来,徐氏,杨县令,包括官吏,甚至听说了消息跑来看热闹的人,也都忍不住下了地,一串串的跟在后头,去看地上播种机的劳动成果。 而他们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纳闷,变成了惊叹和欢喜——张小山那速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样比起自己挖坑,可是省时又省力啊! 关键是,张小山那样子,瞧着也不费什么力气! 张小山很快就走完了这一块田。 毕竟也是要花力气的,张小山额上出了一层汗。 脸上更是红彤彤一片,也不知道是晒红了,还是运动造成的,又或者是兴奋,反正看上去那叫一个红光满面。 他自己抬起胳膊肘随便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放下播种机扶手,乐呵呵的跑过来跟杨县令回禀。 杨县令同样也很激动,不等张小山站定,就忍不住问:“如何?” 张小山毫不犹豫点头:“好用极了!这速度,我一天至少能干七八亩地!一点不带费劲的!比自己播种,可省事太多了!” 小麦这些是可以直接撒种,但也要先翻地,然后后期是需要间苗和补种的。 而且人也不轻松,十分考验臂力。 一亩地下来,光翻地就要一天。还累得不轻。 杨县令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得不得了,连声道:“好,好,好!” 其他书吏们也是万分高兴,忍不住的开始笑盈盈讨论起来。 然后张小山甚至来不及和徐氏说两句话,就直接被村民们围住了。 而且是里三层外三层那种。 张小山还真从来没有如此被人关注,如此风光过。 光是跟他们讲那播种机,讲那播种机怎么来的,干什么用的,用起来什么感觉,张小山就说了个口干舌燥。 大家都很激动。 而杨元鼎这个大功臣,反而一屁股坐在田头,看着那刚播种完的地,平静了。 虽然他也笑,也高兴,但显然不那么激动。 张司九也坐下,看着那一片地,心中一片感慨的同时,也忍不住采访一下当事人:“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激动了?” “激动过了。”杨元鼎压低声音,“嘿嘿”笑道:“昨天我拼好了之后,一宿没睡着!” 张司九失笑:“那倒是很应该。毕竟,这么复杂个机器,你居然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还刚好赶上了要播种的季节。” 杨元鼎却叹了一口气:“也不是我发明的。我这严格算抄袭或者改良吧……也不算厉害。唯一庆幸的是,不会有版权纠纷。”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张司九是真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来:“想想也是,幸好隔了几百年,咱们是不用担心侵权了。” 不过,她还是笑盈盈的看向杨元鼎:“你能来,真好。没有你,我们种地,太辛苦了。以后你还要加油啊。” 杨元鼎也乐了:“听听,什么叫你们种地?” 好像是从小土生土长的一样! 张司九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已经这么接受这个新的身份,新的家,新的环境。甚至融入进去,就好像一直在这里生长一样。 她笑笑,看杨元鼎:“那你不也一样?你看,杨县令多高兴,多骄傲?” 是的,要张司九说,杨县令的胡子都要翘上天了,那副骄傲得仿佛自己生了个金蛋的样子,很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父母看到孩子有出息的时候,会骄傲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程度。 如果这个世界有大喇叭,杨县令可能愿意拿着那个大喇叭,在整个县里都喊上一边。 杨元鼎看一眼杨县令,也笑了:“老头子是有点高兴。不过,我这么牛逼,他高兴也是应该的。” 说完一扬下巴,撂下狂言:“小娘子,以后你就跟着哥混,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他就背着手,迈着唐老鸭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杨县令跟前,理直气壮地一伸手:“爹,来吧,掏钱吧。”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和骄傲瞬间凝固,看着自家儿子嚣张的样子,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最终还是勉强“和蔼”道:“回去就让吴账房给你!” “别忘了成本,还有我的奖金!先说好,以后改良的话,也要收费的啊!”杨元鼎“嘿嘿”笑两声,凑过去跟杨县令没大没小,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爹,你看我这么仗义,你屋里那玻璃樽,我就拿走了啊。还有读书这个事儿,你可不许再逼我啊!——” 杨县令额上青筋都开始跳:逆子就是逆子!什么惊世才能?那都是为了少挨打搞出来的挡箭牌!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5章 甜到粘牙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6章 有点狗腿 反正不管杨县令怎么青筋直跳,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播种机的确是出了他的意料之外,而且还很好用。 一个上午,张小山也没闲着,不仅几块地都弄完了,而且小麦,大麦,菜籽都试过了。 甚至,他还试了试豌豆——是的,家里有小片的地,冬天都是要种成豌豆的。 豌豆可以吃豌豆嫩尖,还可以吃豌豆的嫩豆荚,嫩豆米,最后还可以收一波老豌豆。 也是很经济实惠,不需要怎么打理的好东西。 徐氏中间就回去做饭了。 到了中午,已经张罗出了一桌子的菜来,请杨县令过去吃。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家常便饭,杨县令和各位千万不要嫌弃。” 张小山也跟着摸头笑说:“是啊是啊,来都来了,不如在我家吃饭。这样下午咱们还可以继续试试别的地,我都找到人商量好了。” 杨县令本来想着也不算远,回去吃饭就行,结果没想到徐氏这么快。 事已至此,他也就点头答应,不过却摸了钱出来,坚持要给钱。 看着两人推辞来推辞去,张司九干脆开口:“二婶,您不收,杨县令他们吃得不安心,这样,你买菜多少钱,大概算算,咱们只花力气,心意也到了,杨县令也自在。” 一顿饭不算什么。换成个稍微随意些的官员,并不会这样。 可杨县令这般,并不是因为死板,而是真正的体恤自己治下的百姓,知道百姓生活不容易,不愿意叫他们破费开销。 一顿饭看似不算什么,可仔细算下来,说不定就是这一大家子好多个月的开销。尤其是在农村,基本就是只买肉和油盐酱醋,一个月花销很少。 徐氏仍旧觉得不妥,直说也没买什么菜。 张司九拉了徐氏一把:“二婶就算吧。只算咱买的,不算咱们家自己的就成。” 自家养的,几乎也就没什么成本了。尤其是菜,更不太值钱。 于是徐氏这才说了个数——的确是不多,估计就是买了点鱼和肉的钱。 杨县令给了,还有些惊讶:“怎么这么便宜?” 他虽然是官员,而且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但也不是真的不通庶务。 徐氏乐呵呵道:“只是买了肉,其他的都是我们自家的,还有村里人的。您修渡口给我们带来多少方便?大家都敬您,一个个都送了不少菜来。” 杨县令惊讶片刻,随后笑了:“那也该给钱的。” 看得出来,他是真高兴。 杨元鼎撞了下张司九,笑着吐槽老爹:“我爹最喜欢装样子了,明明高兴得要死,偏偏还要云淡风轻假装不在意。” 他声音压得低,只有张司九听见,张司九忍不住掐了他一把:“我觉得你爹挺可爱的。人也好。就是好面子点而已,没啥。” 人多,家里桌椅板凳都不够,徐氏单独在院子里也弄了两桌出来,桌子都是借来的,碗筷也是借的。 而且张司九还认出了几个帮忙做饭的婶子,都是平时跟徐氏关系好的。 也不仅是关系好的,里正的儿媳妇也来帮忙了。 菜做得不多,五个菜,一个汤。 凉拌黄瓜片,清炒木耳莴笋肉片,红烧鱼,豆角烧肉块,还有一个卤菜大拼盘。汤是肉丸子冬瓜木耳汤。 杨县令有些惊讶:“这个时节,还有木耳?” 徐氏一听这个问题,顿时就得意起来了:“只有我们家有,而且是新鲜木耳。我们家九娘闹着玩,夏天时候搬回来一根朽桑木,那木头上就长木耳,只要天天浇浇水,它就长!” 听徐氏那骄傲的语气,张司九略略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怎么说呢?小事情,小事情而已。大可不必这种仿佛获得了什么国际大奖一样的语气。羞耻。 杨县令却更加惊讶,转过头来就问张司九:“九娘,你怎么知道那木头能长木耳?” 其他人也不约而同支棱起了耳朵来:是啊,真是闹着玩?那自家的孩子怎么玩不出来?平时藏着掖着不说实话,这回县令问起来,总该说了吧。 张司九咳嗽一声,只能拿出合理解释:“我不知道能长。但我发现它只要一下雨就长,我就想,那如果天晴时候,我也假装给它浇水当下雨呢?它就是个木头,也分不出来是不是真的下雨啊。那被我一骗,搞不好就能长出来呢?” 她怪不好意思冲着杨县令一笑:“主要木耳贵,我想卖钱来着。心想试试看也不要钱。怕啥咧。” 张司九的话怪俏皮的,尤其那一句“骗”,更是引得包括杨县令在内的人,都笑出了声,觉得这就完全是个小孩子的心态:也就是小孩子才这样了。大人可不会这么想。 不过,这话也就让人相信,张司九真是误打误撞弄出来的。 杨元鼎笑嘻嘻给张司九打圆场:“我就说司九赚钱都快钻进钱眼里了,只要能赚钱,什么破烂都当宝贝!” 张司九理直气壮:“那我穷啊!” 杨县令看着自己儿子,再看看张司九,油然而然生出一股换孩子的冲动。 他瞪了杨元鼎一眼,大力赞扬张司九:“九娘既不偷也不抢,凭着自己劳力挣钱,比你强了也不知多少!你快住口吧,也好意思大放厥词?!” 徐氏赶忙道:“九娘哪比得了三郎?三郎又聪明又好看,还贴心孝顺,也就是杨县令您这样的人,才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 里正这个时候终于插上话,把话题引回了播种机上:“是啊。三郎才能,那是有目共睹的。木耳不过是个小菜,可播种机,才是真的省了大力气!哪里是九娘能比的?” 众人又开始对杨县令进行一番吹捧,至于真正的功臣杨元鼎,则是偷偷和张司九吐槽:“你们这个里正,多少有点狗腿啊。” 张司九一眼看穿症结所在:“周围村子这么多,播种机现在可只有一台。要是争取在这边用,那里正就是名利双收了。” 这样的情况下,说几句话好算什么? 如果换成张司九,她觉得自己可以去批发市场弄一车好话来说!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6章 有点狗腿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7章 如何推广 杨元鼎被张司九逗笑了:“你们做大夫的,也有这种时候?” 张司九白了杨元鼎一眼:“你以为大夫就不用混职场了?各大科室每年抢人才,抢资源,这都是不能马虎的事!” 杨元鼎噎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菜:因为太贪玩,导致临死的时候都没进入职场呢……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对了,一会儿带我去看看胖墩吧。” 张司九看了一眼正陆续落座,还没完成吹捧的大人们,干脆就指了指猪圈:“你又不是不认识路。去看吧。我去厨房帮忙,你回来正好洗手吃饭。” 小松小柏自告奋勇:“鼎哥,我们带你去!” 杨元鼎很快就看到了又大了不少的胖墩。 不得不说,猪大八十变,杨元鼎沉默的看着那已经明显比自己还重的小肉山,找了半天才从它的脸上找出了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 当时看来的大眼睛,这会儿在肥肉的挤压下,多少有点显小了。 而且,看上去略微有点……判若两猪。 他企图回忆一下自己当时将胖墩带来时候的大小,然后比划了一下之后,默默地震惊了。 最后,杨元鼎捏了捏自己的肚皮,带着一丝丝下定决心后的坚毅,回去洗手吃饭。 杨元鼎没坐主桌,而是坚持和张司九她们坐在了一起。 徐氏的炒菜得到了一致好评,杨县令吃惯了珍馐,这会儿一吃徐氏的饭菜,也仍然是赞不绝口。 其他来帮忙的女人们,也是忍不住的惊叹徐氏那样费油的做法,真是好吃。 可这样好吃的饭菜,杨元鼎只添了半碗饭。 最后半碗,他更是数着米粒儿吃的,还多少伴随着脸上的痛苦神色。 徐氏都注意到了,关切的问:“咋个了?三郎,今天饭菜不喜欢?” 她记得上次杨元鼎在这边吃饭,还吃了三碗饭呢! 杨元鼎抬起头来笑笑:“没有没有,早上吃太多了!” 他语气坚决,徐氏将信将疑。 而张司九则是若有所思:他不对劲! 等其他人注意力都在别处,张司九这才低声问杨元鼎:“你不会是想减肥吧?” 杨元鼎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想减肥?” “你难道不知道你脸上写着没吃饱三个字?”张司九闷笑两声:“你这不是想减肥,是什么?不过你减什么肥?” 虽然现在是有点儿肉嘟嘟的,但离胖也还有一段距离。主要也是大部分孩子都瘦,所以才显得杨元鼎白胖白胖的。 不过,就算想减肥,也不是这么减的。 杨元鼎捏着筷子,有些难过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不知道,我看到胖墩那样,我就忽然反应过来,我要是胖了,怕是长不到大哥二哥那么帅,连我爹都比不上。” 张司九:……原来男人也有容貌焦虑的啊。 她哭笑不得:“你还没开始长个子呢。长个子一下就瘦下来了。你现在不吃,没准影响长高。” 顿了顿,看杨元鼎听得认真,她就出了个主意:“你不用节食,尽管吃,然后多活动就好了。多做跳跃运动。当肌肉上来,肥肉被消耗了,你自然就瘦了。而且还有体型。” 痩不是干瘦就好看,而是要肌肉线条流畅,脂肪层薄才行! 反正张司九坚决认为,不管男女,体重固然要控制,但是只需要在健康范围内就行!至于好看,那是体型体态的事情!只有健康的体魄,才有最蓬勃的美! 杨元鼎摸了摸小肚子,满含期待:“我想有八块腹肌,你说我能行吗?” “注意锻炼,肯定行。”张司九给与了肯定答复。 出于对张司九的信任,杨元鼎瞬间放弃节食减肥的想法,重新投入到了干饭人大队当中! 这一顿,杨元鼎了吃了三碗半。 吃完后,肚子都有点鼓出来。 他满足的摸着小肚子:“徐婶婶做饭可真好吃啊。” 张司九没好意思告诉他:这么吃下去,八块腹肌可能有点危险。一块整的倒是很容易。 算了,人生在世,吃饱了时候,千万莫要听不开心的事情,容易积食。 于是张大夫转开头,去干别的事情了。 好在下午杨元鼎还是要跟着去播种,所以根本也没有闲着,那三碗半的饭,甚至都没能撑到傍晚太阳落山。 最后还是徐氏贴心的送来了几个菜馍馍,才让饿得直咽口水的杨元鼎重新活过来。 他大口咬着饼,感动得热泪盈眶:“徐婶婶就是我的亲婶子!” 张司九:……你这个吃法,到了我们家,我们也想要。 什么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张司九算是深深地体会到了。 杨元鼎这样的,岂止是吃穷?那是要吃到破产啊! 杨县令也有些无奈:“三郎就是太能吃了。” 张小山倒是很理解:“正常正常,这么大的小子,精力充沛,也能吃。估计也是要长个子了。” 张司九给与了肯定:“对,我也觉得元鼎是要长个子了。杨县令您该给他多带点吃的。尤其是肉干这种。” 不然下次再来,自家可养不起啊! 杨县令点点头:“有道理。今日是我疏忽了。” 看着小儿子饿成这样,他也是心疼的。 尤其是想到杨元鼎这是为了民生在奔波劳累,他就更愧疚了:自己做父亲,还是有些不称职。回去就和夫人好好说说,让夫人多准备些干粮出来。 杨元鼎啃完了两个馍馍,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恰好这会儿人也都在,他就和杨县令说起了今天的观察结果:“播种机可以直接投入使用了。我看了成功率,基本没有漏的。只是种子落下来,会有那么一两个歪掉,或是土没能推得完全覆盖住小坑。这个只需要加重那块木板就行。问题不大。” 杨元鼎表示对自己制造的播种机很满意:“根据这个原理,还可以做出小型耕地机,不过成本有点高。做一台比牛便宜不了多少。好处是不吃草,人就可以操作。爹,你要不?要我这两天就可以做出来。” 杨县令一时之间感动非常,拍着杨元鼎的肩膀道:“好孩子,那你能不能尽快做出来?要不,再弄个浇地的?还有能不能有收作物的?” 杨元鼎噎住了。 张司九笑得肩膀都抖了:这可真是亲爹啊!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7章 如何推广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8章 想个办法 杨元鼎从被老父亲拍了肩膀之后,整个儿挎着个脸,一点儿也没了精气神。 用他的话说,他已经被抽空了灵魂,失去了快乐的童年。 杨县令则是觉得年轻人就要多干活。并且直接许以重利:给杨元鼎搞一个屋子,专门做研究和创造!经费由他出! 这下,杨元鼎分分钟就活过来了。拉着张司九研究起了自己的工作室要起个什么名字。 而杨县令则是和其他人发愁起了播种机该怎么推广的事情。 其实对于这个,张司九倒是有个想法,不过她没和杨县令直接说,而是和杨元鼎说了:“其实,我觉得这些机器,就有两种办法推广。一种是租借。机器是死的,而且不用吃草料,所以租金肯定比牛便宜。而另一种,就是直接组建那种专门负责播种的队伍。谁家需要,直接自己出种子和土地,请他们来干活就行。按面积算钱,也不会很贵。关键是省时省力。” 杨元鼎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问题:“可是比如你家这样的,你舍得,是因为你腾出时间可以挣更多的钱。但其他家,未必舍得。” 张司九轻叹一声:“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办工厂。” 只有有了工作,才能真正实现创收。 杨元鼎也点点头:“对,节省人力和时间最大目的,是为了让人力可以更加合理的被利用,进而投入到利益更大的事情里去。不然,根本起不到改善生活的目的。” 单纯让务农变得省力,固然人不受罪了,可从收入来说,反而是降低了。 只有开发新的项目。 不过,这方面,杨元鼎没有更好的想法:“农业就不要想了,现在吃饱才是最关键。还是得工业。织布厂?这个有,而且没有那么多原材料。零食厂?” “酒厂。”张司九其实有想法:“蒸馏酒酒厂。” 杨元鼎一愣:“你是说……高度酒?” “对。这边粮食产量不低,而且现在天下太平,酒厂很合适。还有一个,是造纸厂。除此之外,就是咱们的药厂。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还要有更多的厂子才好。”张司九想着想着,也觉得有些头疼了。 杨元鼎却摆摆手,“嘿嘿”笑了几声:“那就不是咱们操心的事了。我又不是县令,想这个干啥?” 张司九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那不是还有杨县令么!这种秃头的事情,让他考虑才对啊! 两人相视一笑,那是一模一样的狡黠和偷乐。 张司九感慨:“做小孩子可真快乐。” 压力好小啊! 杨元鼎想了想,说句实话:“其实长大后,你也可以这么快乐。只要学会偷懒就行了。反正天塌了还有人呢,又不是只有自己。”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得不行:“我爷爷就说我,胸无大志。” “也挺好的。做人也没必要那么累和拼。”张司九学着杨元鼎那样,往后一躺,用手垫着后脑,就这么躺在干谷草上,看着天上的云,一时之间,倒是真感觉出了一丝丝的悠闲滋味。 风是轻的,云是白的,还会走动和变化,天空很蓝很好看。 这些景色落在眼睛里,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忘掉烦恼和忧愁。 会让人觉得,心也跟着宽阔悠然起来。 一个草蜢从草丛里跳出来,蹦到了杨元鼎的脸上,它也很悠闲。 但杨元鼎却克制不住的惨叫了一声,想蹦还不敢,颤着声音喊张司九:“司九!司九!” 张司九弹走草蜢,笑得前仰后合:“它又不咬人,怕什么?” 被笑话的杨元鼎心有余悸,但也不恼,反而笑嘻嘻:“我又没见过,吓我一跳。不过你真胆大。” 张司九实话实说:“主要是经历多了。” 很多小恐怖,也就不恐怖了。 她饶有兴致的说起草蜢:“这个东西,高蛋白,你想不想试试?我抓几个,给你串起来烤着吃?撒点孜然面——” 杨元鼎立刻捂住了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你那不是大胆了,你那是已经成了钢筋铁胆了啊! 偏偏这个时候,小柏拿着个草蜢腿儿笑嘻嘻过来献宝了:“大姐你看,这个腿还能动!” 草蜢腿的确是还能动。确切的说是抽搐。 而且草蜢腿看上去有一种特异的美——绿得很好看,肌肉发达,细小的齿可以抓住叶片,让草蜢可以用任何角度挂在叶片上。 尤其是那肌肉,莹莹剔透,一看就知道很有弹性。 杨元鼎的脸都绿了。 张司九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杨元鼎他们是赶着太阳落山回去的,本来徐氏还想留他们吃晚饭,可是杨县令说什么也不肯,只以天黑赶路不方便当成理由拒绝了。 不过,第二天杨元鼎他们还要过来的。 至于杨元鼎吃饭的地方,杨县令就郑重其事托付给了徐氏。 反而婉拒了里正的一再请求。 回了家,中午剩下的菜,张司九他们自家也吃不完,所以就请帮忙做饭的妇女们各自带一些回去,分着吃了。 这也算是规矩。谁家有事儿,热心来帮忙的,不仅要给人管饭,如果有剩菜,那也要给人分的。 待客的菜油水足,哪怕是剩菜,大家也不嫌弃。 虽然张司九觉得有些不卫生,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卫生上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而且回去只要加热彻底,也没有问题,可以吃。 张家这头忙活着吃饭,那头周氏也是等到了丈夫和儿子回来。 一看到杨元鼎,周氏就心疼了,一把就把杨元鼎拉过去:“晒黑了。晒黑了。而且看着就累坏了。” 杨元鼎自己不以为意:“晒黑了就晒黑了,怕啥?娘,做啥好吃的了?我快要饿死了。” 周氏一愣:“中午没吃饭?” “吃了,下午还吃了一顿菜馍,但又饿了。”杨元鼎嘿嘿一笑,伸出三个手指头:“吃了三碗饭还不够,又添了半碗。我爹嫌我吃得多。” 周氏立刻眼刀子就甩到了杨县令脸上:“嗯?怎么回事?” 杨县令:!!!好你个三郎,说你两句,你还敢告状!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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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周氏这才松了手,并且决定宽宏大度的不和杨县令计较。 杨县令自己揉了揉,也不敢计较,只往下说:“三郎没天赋,原本我想让他做生意,当个富家翁。有大郎二郎看顾,也保护怕被人欺负,但现在,我想,或许三郎也能走仕途。现在陛下虽然还年幼,但性格仁厚,先帝也曾十分重视农桑,我想,或许三郎可以走这条路。你看呢?” 周氏听得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点点头:“这的确也是一条路。只是,光一个播种机,能行吗?” 这也是杨县令自己担心的问题。 光一个播种机,的确是惊才绝艳,可如果后续上没有其他事情支撑,那就会被人笑话,说是江郎才尽。 尤其是杨元鼎现在才十二岁,比陛下还小两岁,将来等能入朝为官,恐怕这个事情,已是被人淡忘许多了。 因此,杨县令沉吟了半晌都没言语。 倒是周氏轻声说了句:“修郎,咱们在这边,至少要呆满三年,不如,这件事情,先看看。不着急。播种机这个功劳,也不好让三郎一人独占。他现在太小了。而且,咱们上头还有州牧,越过州牧,也不合适。” “倒不如,说成是三郎顽皮,喜欢这些,有些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而你听见后,便让工匠尝试。然后,再上报给州牧,至于州牧如何说……就随他去。左右这件事情,你的功劳是逃不掉的。到时候,倘若有人问起详细,你再特地提起三郎不迟。这样有了一段时间,或许三郎又有什么想法。” “如此一来,你再顺势提起,岂不是水到渠成?”周氏声音轻柔,眉头渐渐舒展,面上也多了一丝笑意。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杨县令听得认真,此时也是豁然开朗,不由得搂住了周氏,一口亲在周氏脸颊上:“还是我夫人想得周到!的确该如此,的确该如此!若我直接上报,越过州牧,那就成了树敌了!” 这种事情,看似不得不给旁人分一杯羹,但也不全是吃亏。 这回让别人也领些功劳,下次人家自然愿意扶你一把!这才是对三郎最好的! 杨县令唏嘘道:“但愿三郎这次能定定心,莫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然,我可真是没法子了。” 周氏轻笑:“我看倒是不用太担心。你没发现?九娘是个上进的,跟着九娘,三郎如今很是用功认真,都甚少玩了。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吧。” “这倒是。”杨县令点点头:“九娘是真努力上进。我看着,都觉得眼热。要不是……我倒想认个干亲了。” “可别。”周氏压住杨县令:“我想着,看看再说。三郎马上就十三岁了啊。” 再过两年,可是就要考虑成婚的事情了。 虽然男儿开窍晚,但当父母的,哪能不提早考虑着? 干女儿固然好,可终归要嫁给别人家去,到时候还心疼呢。 杨县令诧异:“你竟然想得如此深远?” “不是我想的深远,是大郎,东京那边来了消息,婆母提起,想给大郎与她娘家的孙侄女定下来。说两人从小也算青梅竹马,正相配。”说起这个事情,周氏就有些抱怨:“我倒是后悔,没早点给大郎看看。婆母这话,我如何好拒绝?可婆母那心思,难道我不知道?无非就是想亲上加亲。可总也不能矮子里拔将军吧?” 反正她看上不上那那小娘子!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49章 商量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0章 夹缝做人 对于周氏的抱怨,杨县令很明智的选择了默不作声——根据经验,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等周氏抱怨够了,杨县令这才搂住周氏肩膀,说了句:“孩子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还是咱们说了才算。母亲那头,我回头找个理由拒绝。现在大郎正是读书的关键,其他事情,延后再说。” 杨县令笑了笑:“再说了,咱们也得问大郎的意思。我看大郎对她也并没有什么意思。” 周氏心气儿这才顺了,然后嗔怪的看一眼杨县令:“反正你别提我,就说我与你商议,你不同意。不然婆母又要觉得是我的意思。心里该不痛快。” 杨县令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然后扶着周氏躺下来:“时辰不早了,睡吧。明日我们恐怕还得出门,你给我们准备些肉,到时候带过去,总是吃村民的也不好。还有,三郎正长身体,你给他准备些点心肉干的,叫陈斗背着。” 周氏白了杨县令一眼:“还用你想着?我早就吩咐下去了。还有你要喝的茶水饮子,我也一并准备上。外头水不干净。” “张家这点倒是讲究,他们喝的水,都是煮开了的井水。”杨县令笑了两声;“而且还特地煮了一锅饮子,就用金银花煮的,加了点糖,很是好喝。” “他家是真的想得周到。”周氏点点头,很满意:“不过咱们也给他们添麻烦了,回头我准备一份礼,完事送过去。” 杨县令恭维道:“夫人也想得周道。” …… 第二日,早饭时候,杨元璋递给了杨县令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杨县令诧异接了过来,展开一看,竟是一篇策论。 关于播种机将来前景的策论。 杨元璋的文笔自然没得说,字体也没得说。 而且一条条的,简短凝练,十分清晰。 杨县令一口气看下来,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满意,然后大笑着夸道:“好,好,好!说得好!大郎啊,你能想到这些,可见的确是花了心思,也成熟了!十分周全,十分周全!” 杨元璋满面笑容,却指了指旁边吃包子的杨元鼎:“三郎来找的我,他提的意见,只是稍有些稚嫩,我润色了一二。这是三郎的功劳。” “可不是我想的。我昨天听九娘说,估计这个太贵了,大家买不起,如果能像借牛一样就好了。”杨元鼎腮帮子鼓鼓的,话都说不清楚:“我就提了一句,大哥就想这么多。” 看着两兄弟谦让功劳,杨县令心中更加满意,捋着胡子大笑,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杨元峰也在旁边笑。 周氏更是满面柔和。 一家子吃早饭,整个气氛都是和和睦睦。 吃过饭,杨县令干脆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出门了。 不过这次,花脸背上驮了半只羊,这是家里几个男人的口粮。 陈斗那儿还有一袋米,外加一大包点心和肉干。 点心和肉干不仅是杨元鼎的,也有给张司九和小松小柏的。 而张家这边,徐氏也是早早起来,担担子去卖卤肉,又嘱咐杨氏记得烧水熬饮子,说自己会早点卖完菜回来。 为了这个,家里今天还特地留下一只卤鸡和一只卤鸭。 张司九今日卖卤蛋也没去,只让招银去了,她留在家里帮忙做饭和招待客人。 说起来,她虽然年纪小,但徐氏也好,张小山也好,哪怕杨氏,在她能力上,倒是都没有半点怀疑。反而觉得合情合理——真留下招银,怕招银就跟个木头一样,啥也干不了。 张司九熬了金银花水晾凉了之后,又摸出一篮子的秋梨来,放在阴凉地方,到时候等他们中间休息的时候,好给他们吃。 还单独用卤汤盛出来一点,拿来卤蛋和卤菜。 卤菜无非也就是放点豆腐干,还有藕片,毛豆进去,海带也有,不过卖得贵,张司九没舍得买,家里有啥就弄点啥。 最近街上卖藕的很多,家附近也有个藕塘里起了藕,所以价格相当实惠便宜,十分合适现在吃——当然,秋天吃藕,也有大大的好处。 杨家几兄弟来的时候,张司九正在卤菜呢。 这锅老卤汤,已经是吸饱了精华的香浓卤汤,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开锅,那必定是香飘十米的场面。 杨元鼎循着味道就来了:“司九,你在煮什么?好香。” “在卤蛋,来一个?”张司九笑看他抽鼻子的样子,感觉像是看到了那种馋嘴的大狗,忍不住就想投喂。 杨元鼎刚吃饱饭,对卤蛋没什么兴趣,但他对毛豆很有兴趣:“这是毛豆吗?” “对。”张司九点点头:“毛豆。来点不?” “来来来。”杨元鼎连连点头:“有些年没吃过了。上一回吃,还是大学室友聚会,在路边的——” 他一脸的唏嘘。 那种吃烧烤,喝啤酒,一盘毛豆剥半宿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张司九倒是心里一动:夜啤酒?嗯?夜啤酒! 张司九提议:“那你可以拉着你大哥二哥还有杨县令试试。晚上我给你们弄?” 那半只羊,不拿来烤烧烤,对得起它吗? 这下,杨元鼎也心动了:“倒也不是不行。” 他可没忘了周氏:“到时候喊我娘也来。不然她在家多无聊?” 张司九沉吟一下,点点头:“也不是不行,星空也挺好看的。趁着现在还不算冷,吃个烧烤看个星星,也挺浪漫。” 主要是可以先练练手,明年夏天就把烧烤摊支棱起来! 杨元鼎端着一竹筒的毛豆去找了杨元璋他们,一人分了一个尝了尝味之后,他就神神秘秘的说起了晚上的烧烤:“九娘说晚上做好吃的,让咱们留下吃饭。一会儿我让陈斗去跟娘说一声,让她晚上带点米酒来。” 杨元峰一拳头就砸在了他脑袋上,还碾了碾:“小小年纪就想喝酒?顶多果子露!” “你们喝,我喝果子露!”在强权之下,杨元鼎迅速地放弃了喝酒,十分正义的选择做个好孩子。 杨元璋满意点点头:“那行吧。那你把我的钱袋子交给九娘,让她看着采买。只当是我们一份孝心。爹娘许久也没出来玩耍了。” 自从来了这边,杨县令忙,周氏同样也忙,和从前在东京时候,一家人时不时一起出来玩耍放松的日子,仿佛已经很遥远。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0章 夹缝做人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1章 群魔乱舞 随着夜色来临,张司九的烧烤摊也准备开业。 徐氏虽然嘴上说张司九弄这些太花里胡哨,看起来不像是能吃饱肚子的,但看着一帮孩子们都热情高涨,还是勤勤恳恳的帮忙操持。 竹签子是张司九亲自削的,肉块是徐氏切的。 切好的羊肉腌好后,穿在大竹签子上,看着就有一种大口吃肉的快感。 除了羊腿,张司九还去搞了一批小鲫鱼,也是杀了腌制好,然后用竹片夹着,到时候可以翻着烤。 再然后,就是一些鸡鸭的内脏:什么肝啊,肾啊,还有没变成鸡蛋的那一串啊,甚至就连肠子都卤了之后加了茱萸,变成了辣卤拼盘。 肉菜不够多,素菜这个时候花样就必须多了:豆角啦,茄子啦,还有藕片啦,豆腐干啊,韭菜啊,泡发的木耳啊…… 只要是能烤着吃的,张司九都烤了。 甚至,她还兴致勃勃的问了杨元鼎,要不要试试烤草蜢。 杨元鼎毫不犹豫拒绝了。 倒是小松小柏跃跃欲试:嗯,他们没事的时候,自己烤着吃过。觉得味道还不错。 周氏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最后一丝余霞散去的时候。 她还带了礼物来。 除了果子露和米酒,她还带了一点点心,一点瓜果,最后还有一匹细棉布。 棉布的颜色是普通的蓝色,很适合农家用。一看就知道这是周氏特地挑选的,最适合张家的礼。 徐氏连忙推辞,周氏和徐氏笑着推了几次,最终还是成功让徐氏收下了这份“薄礼”。 的确,贵也不算贵,徐氏现在也是买得起的,但在寻常走动里,也算是贵重的礼物。 天色彻底暗下来,张司九就负责烤起了烧烤——烧烤架是用石头搭起来的,没有铁网当烤架,所以直接砍了两根竹子并排架着当烤架,反正烧了就换一根,也不费什么事儿。 不得不说,月光一照,油灯一点,烧烤的火一点,再加上院子里烧起来的火盆,那氛围一下就出来了。 张司九甚至觉得,让大家手拉着手,跳个篝火舞也不错。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古人还是很含蓄羞涩。 所以她就没提。 可张司九低估了杨元鼎。 酒过三巡,杨县令也敞开了心扉,拉着几个书吏喝得满面红光后,杨元鼎就热诚的提出了建议:“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这么好的火,这么美的景色,这么好的气氛,不如我们娱乐一下!来来来,一人表演个才艺如何?” 他还一马当先:“我先给大家吟诗一首!” 然后他还真吟了。 吟的是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那豪迈的语气,奔放的肢体动作,如果不是他年纪还小点,张司九几乎要被迷住了:嗯,多么洒脱和豪迈啊!真有点浪荡诗人的意思了! 在他起了这么一个头之后,大家显然也是抛开了那点矜持。 杨元峰二话不说,在杨元鼎吹捧下,给大家表演了个剑舞——剑是没有的,但临时弄了个细竹条,也挺有气势。 关键是,杨元鼎不知从哪里找了两块石头,居然给杨元峰伴奏!管那个叫击石而歌! 也许是烧烤的烟太大,迷了大家的眼睛也迷了大家的心智,反正大家都是慨然叫好,一个个都被激发了心中的诗情豪气,跳舞的,打拳的,吟诗的做对的,最后还有来击鼓传花了! 就连徐氏和张小山,小松小柏都一并被拉了进去。 反正由张司九敲马镫来充当击鼓,一个随便用竹条搞出来的藤球当成了传的花,然后大家就这么玩嗨了。 这一天晚上,张司九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古代人的浪漫和激情。 人家跳舞,你以为就只有一种吗?不,豪迈的,优雅的,人家都能来! 甚至还能一边跳一遍唱! 更甚至,还有个捕头,当时就直接表演了个摔跤舞! 就连周氏,也能落落大方的来一个女高音! 张司九看着看着,最后只有一个感觉:汉人的浪漫细胞,艺术细胞,显而易见的在经过几百年后,有点退化了。 玩,还是古代人会玩。 下腰,劈叉?人家也会! 杨县令就表演了个下腰! 就连斯斯文文的杨元璋,也是接过了细竹条,耍了一趟剑,然后还跳起来在半空中劈叉! 那难度,跟芭蕾差不多了啊! 这一夜,注定是群龙乱舞,眼花缭乱。 也不知道他们第二天会不会有韧带撕裂以及喉咙嘶哑的烦恼。 反正张司九觉得自己是长了见识。而且是大大的见识。 杨元鼎作为始作俑者,却完全没有任何优势,最后借口烤肉,躲到了张司九身边,小声的跟她吐槽:“看不出来啊,我还想着说让他们嗨起来,可没想到人家比我们会玩多了。” 张司九深以为然的点头:“我们玩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诗朗诵?人家会。而且还带肢体动作的。 跳舞?人家也会,还是那种多元素风格的。 唱歌?那更不要说了,各种风格都有的。 杨元鼎深深感慨:“这才是真的卷啊。” 张司九用力点头:想想在各种什么聚会上,大家玩嗨了,开始展示才艺……你要没点拿得出手的,恐怕要被人比得再也抬不起头吧。 杨元鼎忽然很好奇的问了一句:“那司九,你有没有什么才艺?学过特长没有?” 张司九思考了一下:“特长啊?我做手术时间特长,算不算?一天到晚,接着好几台都不带累的。” 杨元鼎被这个冷笑话给哽住了,好半晌只能礼貌干笑:“就没有正常点的吗?” “那就只剩下刀工好了。”张司九惆怅:“我五音不全,唱不了歌,四肢不协调,跳不了舞。后来也没学别的,就是练手的时候,喜欢挑战高难度的刀工,好让自己手部肌肉能控制得更好——” 杨元鼎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那以后聚会,你就负责烤肉吧。千万别下场。我怕他们冷场。” 毕竟当场表演个什么雕花摆盘的,也不太合适。 张司九噎得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递给杨元鼎一串烤糊了的大蒜。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1章 群魔乱舞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2章 不对劲 这头播种机如火如荼的出了名,每天勤勤恳恳工作不说,杨县令又让工匠连夜加工了两台出来,让人带着去别的村里用。 尤其是有山地的地方,还特地做了个小型的。 然后,杨县令又把鼓励百姓自己定机器,并且有意牵头由官府来组建播种队的意思宣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县里的富户,乡绅等,倒是反应很积极。 也有百姓想自己做一个的,但是一问价格,就只能退缩了——虽然比买一头牛便宜,但也不是轻易买得起的! 这个情况,和杨县令预料之中也是一样的。 所以,杨县令又推出了犁地机。 这个犁地机,其实是在播种机的结构上,改了一部分而已。 大体上的结构都是一样的。 不过,犁地机体型比播种机小,一次大概只能出一米左右耕好的地。 毕竟,犁地需要的力气比播种大,杨元鼎做出来之后,就是发现寻常人根本推不动这个,所以才改成了合适大小。 但即便如此,耕出来的地也比牛和人都要快。 只是不能深耕,因为动力不足。 但光是种庄稼来说,也足够了。 这个机器,同样也被杨县令推广了出去。不过因为用铁更多,所以更贵。 不仅如此,杨元鼎还设计出了钢珠轴承。 这一根轴承,就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但不得不说,这样一根轴承,不仅能让马车跑起来更流畅,还能让马车承重力更好。 只是设计这个轴承最初的目的,杨元鼎是为了让耕地机运转更流畅,更省力。 结果做出来之后,就被惊为天人了。 估计要不是考虑现在钢铁生产量的问题,只怕杨元鼎这个发明要轰动整个大宋,并且彻底开启机械改革。 就这,杨县令已经是成天笑得合不拢嘴。 不等冬天来临,确定播种机性能稳定,的确是能节省许多人力物力之后,杨县令就让人连夜运送了一台播种机去到州牧跟前。 而州牧则是在试验之后,就又连夜让人运送这台播种机上东京,呈到陛下跟前去。 除了机器,杨县令当然还贴心的附上了制作图纸。 然后杨县令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而张家则是完全不同的氛围——靠着杨元鼎这根大腿,今年的秋冬耕种相当省心。 张小山和徐氏半点没受累,反而该上班上班,该做生意做生意。 而家里不仅是伙食越来越好,隔三差五舍得买肉吃,每天也能给三个小的吃一个水煮蛋。 手里钱多了,徐氏底气足,不仅肯改善伙食,就连人也越来越容光焕发。 不管村里谁,看见徐氏都要说一句现在张家日子是真的过得好了。 这天,徐氏出门卖肉,回来时候,就带了棉布和棉花回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家里该做棉衣了。 原本徐氏是不打算做,可是现在每天都有入账,而且还不少,想着家里那棉衣都是去年做的,今年不仅没那么暖和了,几个小的也恐怕都穿得不合身了,于是就干脆买了棉布和棉花。 甚至给张司九准备的那一匹布,还是罕见的黄色。 嗯,当然不是那种明亮的黄色,大概类似于黄褐色的颜色。 其他人的,要么就是黑色,要么就是靛蓝色。 白色的话徐氏没买,她嫌弃那颜色不耐脏——虽然说是白色,其实也就是棉布原本的颜色,白是白不到哪里去的,更像是一种米色。 对于这种特殊待遇,张司九很想说一句:要不还是蓝色或者黑色吧,这种黄……真心有点土不说,还更衬得自己面黄肌瘦!!! 对于自己的身体,张司九已经彻底绝望了。 虽然家里的伙食水平已经直线上升,而且每天吃得饱,不定时还有加餐,但是张司九并没有长肉,依旧瘦得像是吃不饱饭,可能面色也不那么黄了,但主要也是因为晒得足够黑,到现在也看不出其他颜色来。 唯一让张司九欣慰的是,她感觉自己发质好多了。不再那么枯,虽然依旧那么黄。 招银倒是很羡慕张司九的待遇,悄悄的跟张司九说:“你二婶对你,比对亲女儿还好。” 这点张司九还是承认的,村里就算疼女儿的,自己这个待遇那也是数一数二的。 张司九笑看着忙碌的徐氏,眉眼弯弯:“所以我也要对二婶更好。” 不管什么感情,都要双向奔赴才有意思啊! 等徐氏分好了布料和和棉花,张司九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二婶,我不想做带袖子的棉袄,干活不方便,不如做成没有袖子的,这样不仅更厚实,前胸后背都暖和,还不耽误干活。” 冬天为什么懒得动?除了冷之外,就是因为冬天穿得太厚,不管走路还是动胳膊,都感觉自己像被封印了一样啊! 现在对于张司九的话,徐氏已经是习惯性的思考一下,而不是对小孩子那样的态度,所以想了想之后,她觉得很有道理,当下也跟着点点头:“那我也做成没袖子的,这样可以穿在里头,外头套上粗布衣裳,还能省得磨了。” 于是,最后一家人,除了杨氏之外,其他人全都做成了背心样式的棉袄。 为了方便穿脱,张司九他们也没做棉裤,而是都改成了那种半长的背心长袄,到膝盖底下一点,这样腿上绑个护腿,底下穿鞋子,一样不冷。 至于为什么不做靴子——棉靴子不好做,做好了也不好往里头穿,而皮靴子太贵! 所以考虑这些,最后一家人就弄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穿戴来。 只不过,徐氏最后还是犯了愁:“这么多针线活,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得完的。就是请人帮忙做,估计也要时间久。” 张司九提议道:“李家小婶可以做一部分,然后其他人也可以做一部分。二婶,咱们村里,好几个家里穷的呢。你挑那勤快的,跟你关系也不错的,一人做一点,不是很快就好了?” 徐氏有些不太愿意,叹了一口气没立刻答应:“我再想想。不行去县城里找个裁缝——”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2章 不对劲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3章 闲言碎语 张司九一下就感觉到了徐氏的心思,于是问了句:“二婶不想在村里找人?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徐氏摆摆手:“小孩子家家的瞎猜什么?村里手艺哪有裁缝好?咱们现在又不缺钱,当然要做好的。行了,你去找小松小柏回来,最近鸭子不好放出去太久,他们倒是自己玩得不想回来了!” 说起这个徐氏就来气:要不怎么说女儿就是比儿子贴心呢!儿子放出去,那就想不起来回家!回家就知道喊饿!一点不知道在家帮忙干活的! 张司九见徐氏不想仔细说,也不再问,只是抿嘴笑着替小松小柏说句好话:“小松小柏还小呢,其他孩子都比他们贪玩,他们还能帮家里干活,已经很难得了。二婶该多夸他们。” 说完就拉着招银出去一起找小松小柏。 结果,正好就撞见了小松和小柏两人在和几个孩子打架。 七八个孩子都在那玩,他们两个和另外两个打起来了,那两个看着也都七八岁的样子,其他人在旁边观战,但没有几个劝架的。 张司九过去时候,小松还好点,小柏完全是被压在人屁股底下哭。 招银一下就炸了,雷一样喊出来:“搞啥子呢!” 她块头大,现在伙食好,短短两个月已经明显又壮实一点,这会儿往那边一冲,大有一种铁塔一样的感觉。 和小松小柏打架的人顿时就被震慑住了,退开之后就要跑。 结果招银速度更快,冲过一左一右就把人给扯回来,拉着他们胳膊不让走。 小松小柏显然还不想结束战斗,尤其是小柏,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竟然还要咬人! 张司九赶紧也喝了一声:“小松小柏,不许动!” 整个张家,小松小柏最听的就是张司九的话。 这会儿张司九一喊,他们两也就乖乖停住了,不过还挺委屈,小柏“哇”的哭出声,指着那两大孩子就告状:“大姐,打他们!他们欺负人!” 张司九看着那两被招银拉着,一脸惊恐,鼻涕泡都吹出来的孩子,一阵无言:我总不能打回去吧? 虽然不能动手,但是张司九还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直接看了一眼旁边观战,还上手拉架的那个最大的孩子:“你是二牛吧?二牛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打起来了?” 二牛今年也就九岁,不过,块头大,长得高高壮壮的,在孩子里也是领头的人物。 张司九看小松小柏经常跟在他屁股后头玩。 二牛虽然比张司九大,但不知道为啥被张司九一看,反而有点儿拿不出大孩子的架势,总觉得心里有点怵。 这会儿他就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发生了口角,然后小松小柏不服气,先动了手。小柏甚至给人胳膊咬了。那人家两个是堂兄弟,肯定也不会干挨打,于是就还手了。 张司九:……好家伙,以小博大,小松小柏你们两个看来是有点儿过分自信了啊。 不过,张司九虽然无语小松小柏先动手,但也没错过二牛说起吵架时候脸上那点小心虚,更清楚知道小松小柏虽然皮一点,但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手。 于是,她再问一句:“那为什么吵起来?” 结果这下,二牛就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不仅二牛,就连其他人,张司九只要看过去,他们就会假装没看见,低头看地上的泥巴。 就连小松小柏都不开口。 张司九奇了。 挑挑眉,她似笑非笑:“小松,他们说什么坏话了?” 小松猛地抬起头,“大姐知道了?”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她是猜的。但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说! 所以她只是似笑非笑,丢给小松一句:“你就说,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小松还有点迟疑,小柏就先憋不住了,气鼓鼓的说了:“他们说我们家巴结县令,还说我爹吃绝户!还说我们挣的钱都是死人钱!说我们家小气!说我娘肯定有什么猫腻,才肯帮人养孩子!” 张司九越听越皱眉。 巴结县令这个不奇怪,毕竟那时候播种机和犁地机,都是先在他们家田里用的。而且张小山还在衙门里干活挣钱。总有人说几句酸话。 可吃绝户……难道说的是自己父母死了这个事儿? 那死人钱和小气呢? 小柏哭得抽抽搭搭还不忘狠狠地瞪那两个男孩子:“他们还说我们把招银姐当牲口使,买来当丫鬟!说大姐故意害死了招银娘!这样黑心,迟早短命!” 张司九:……好家伙,这一听就不是小孩子能想到的。这家大人嚼舌根都不知道避着点孩子吗? 也许张司九的沉默让招银误会了,招银不仅十分暴怒,还有点慌,居然一口唾沫就啐到了左手拽着的那个男娃儿脸上:“放你娘的狗屁!” 于是哭的人就又多了一个:“呜呜呜——又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 招银只好转头重新啐。 张司九看着招银右手边那个男孩子惊恐的样子,有点恶心的同时,又有点儿想笑——招银可真是……粗鄙之中又有点可爱啊! 她招招手:“招银,回来。你多大?他们多大?跟他们计较干啥?回头别人要笑话你以大欺小了。” 招银却不肯:“他们嘴臭,该打!” 张司九静静的看着招银。 招银挣扎着压下了自己的暴怒,嗫嚅的退让了:“那我不动手,我拉着他们,让小松小柏打。这总不算以大欺小了吧!”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了。 关键是这个馊主意,显然很得小松小柏的心,他们两个一脸跃跃欲试。 张司九无言:要不怎么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呢?太天真! 她决定今天就要让这群天真的孩子们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社会的险恶! 于是张司九笑眯眯的招招手:“小松小柏,打什么打?咱们打,打坏了还得赔钱,多不划算。走,我带你们找人打他们去,保管能打得比咱们还疼!”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3章 闲言碎语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4章 社会险恶(9月月票100加更) 张司九的话显然还是让小松小柏有点将信将疑,不过,想想张司九一贯的靠谱,两个小的最终还是选择放下怀疑。 小松恶狠狠地放话:“打得他们屁股烂!” 小柏也有样学样:“打烂屁股!” 张司九:……大概也不是不可以。 招银反正一手一个,根本没松开的意思,瓮声瓮气问张司九:“九娘,你说咋个整!” 张司九的整法很简单,那就是请家长。 对付熊孩子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找家长! 哦?你问家长也是熊家长怎么办?简单,只要让家长觉得丢人,觉得给他们惹麻烦了,他们自己就知道“教育”孩子了。 于是,招银一手扭着一个,张司九一手牵着一个,屁股后头还跟着一串看热闹的孩子,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杀上了那两孩子家门口。 当然,这个阵仗一看就知道有事要发生,于是跟着来看热闹的,还有一些闲着没事儿的妇女们。 那两孩子显然也是家里的宝贝蛋,见招银这么对待他们家孙子,王婆子就不干了。 她怒气冲冲上来,一把拽过两孩子,凶狠的瞪招银:“招银,你这是干啥?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娃娃?” 招银气得够呛。 张司九伸手把招银拉到了背后,仰头看着王婆子,一开口却是笑脸:“我们没欺负他们兄弟两个,只是拉过来问问王婆婆,看看王婆婆给我们主持个公道。” 说完,张司九主动还拉出了小柏:“刚才他们兄弟两和我两个弟弟打起来了,我弟弟太小打不过,就咬人了。这个事情,是我弟弟不对,我来给您道个歉。” 张司九还真就弯腰道歉了。不仅如此,还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糖块递过去:“小柏咬人不对,肯定给你咬疼了吧?这个糖,就当是小柏的赔礼。” 小松小柏已经惊呆了,看着那糖块,心里又生气又委屈:大姐不是说来找人打他们吗?怎么还把自己的糖给他们了! 小柏“哇”的哭出声:“可他骂我们!还打我们呢!” 小松也红着眼睛,虽然没哭出声,可眼泪是真下来了。 王婆子一看这个样子,面色倒是缓和点,不过很紧张孙子的伤,立刻卷起两孩子袖子看了看,发现不严重,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没好气的对张司九劈头盖脸训斥:“晓得错了就对了!以后好好管教你弟弟!狗才咬人呢!” 这下小松也哭出声了。 招银也气得不轻,看着张司九面色都不改,急得都快跺脚了。 张司九的确是面色不改,但她直接笑着反问了王婆子:“我弟弟咬人不对,那你们家孩子骂人是不是也不对?说实话,也就是小松小柏年纪小,要是换成我二叔二婶听了那些话,大嘴巴子抽他们都是轻的。” 王婆子果然立刻就恼了,瞪着张司九就教训:“你牙尖嘴利的,怪不得你弟弟也喜欢咬人!小孩子说两句话怎么了?大人还好意思和孩子过不去了?一看就知道你二叔二婶没教你。也是,到底不是亲爹娘,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她说起这个,居然还挺得意地笑了:“我跟你说,也就是看你小,我不跟你计较,不然我还真要问问你们家,是不是有人生,没人教!” 这话就真恶毒了。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是规矩。 有些妇女听不下去,纷纷仗义执言:“王婆子你这话过了啊!” 所有人都以为张司九也该哭鼻子了,可偏偏张司九还是站在那儿笑着,语气都不带一点急的:“我没教养是因为我爹娘没了,他们没教养难道也是吗?” 说完,还用手指点了点那两个躲在奶奶身后又开始做鬼脸激怒小松小柏的两兄弟。 “你说啥呢!老娘今天不撕你嘴!”王婆子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生了好几个儿子,这会儿听见张司九张口就咒自己儿子,哪忍得了?撒开手就要冲过来打张司九的嘴。 张司九等半天了,这会儿转头就跑,专往人堆里跑,一面跑一面大喊:“王婆子打人啦!欺负小孩子,好不要脸啊!救命啊!救命啊——” 王婆子愣了。 其他人也都愣了。 谁也没想到刚才看起来那么牙尖嘴利还有骨气的张司九,面对冲过去的王婆子,居然是撒腿就跑。 就是本来要冲上去保护张司九的招银,也有点儿缓不过来:九娘怎么跑了?这个时候不是要对打吗? 张司九在人群里闪来闪去,反正衣裳角都没被抓到一下,反而嘴里的喊声一直没有停下来。 这下,更多人听见动静围过来了。 看见王婆子跟疯了一样要打张司九,顿时就有人也呼喝起来:“王婆子你干啥呢!九娘是个娃儿,你跟个娃儿计较啥子!” 张司九冲到了最先开口的那汉子背后,装模作样抹眼泪:“李二伯,救命啊!王婆婆要打死我!” 王婆子惊呆了:“我怎么就要打死你了!” 小松小柏这个时候还是很给力,两人也是真吓坏了,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跑过来,抓着李二伯的手就告状:“李二伯,李二伯,他们骂我们,还要打我们!” 王婆子:!!!我什么时候又打你们了! 没人撑腰的女娃娃,和爹娘都在的男娃儿,那能一样吗! 王婆子心想我又不傻! 可李二伯显然觉得两个孩子说的话可信度极高,一把就将小松小柏拉身后了,面色不善的看着王婆子:“王婶子,你咋一大把年纪还跟小孩子过不去?就算小娃儿调皮,你想想小山帮咱们弄的播种机,你也不该这么对人家娃吧!” 提起播种机,这下人们倒是想起了张小山给他们带来的恩惠了:那播种机,可是省了自家好多力气!还不收钱,免费让用呢! 于是,仗义执言的人更多了。 大家纷纷责怪起了王婆子。 王婆子快气死了,拍着大腿喊:“她咒我死儿子,我撕她嘴咋了!张家不教,我替他们张家教!”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4章 社会险恶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5章 怎么管 这话可真不是一般的难听。 等于就说人家张家没家教了。要不就是人都死完了,所以连个娃儿都教不好。 这年头,大家还是要脸面的。尤其是不希望人家说自己家没家教。 有道是,树要皮,人要脸呢!被人这么说,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李二伯脸色有点不好看:“王婶子,你这么大个人了,和个娃计较什么。你说这话也不怕小山听见了?再说了,九娘咋的就没家教了?我看九娘乖得很!” 这些日子他们没少麻烦张家,不管谁去了,都有一碗水喝,有时候还是甜水呢! 哪一次,不是张家的娃儿给倒水? 当然,就算没倒水,李二伯想着张小山,肯定也要帮张司九说两句话的。 张司九抬手抹了抹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倔强道:“王婆婆,我带着我弟弟上门来给你道歉,你咋个还骂我呢?小柏咬人是不对,可你家孩子骂人也不对啊。哪有那么骂人的?” 她拽着李二伯不放:“李二伯,李二伯,你来帮我评评理!” 不仅李二伯,其他人她也没打算错过:“大家都来帮我评评理!” 眼看张司九这么“委屈”,小松小柏还哭得跟花猫一样,大家的正义心都被刺激了。 怎么说呢,有时候大家是会同情弱小的人的。这个时候,就只能用弱小打败弱小了。 张司九觉得,和讲道理的人说道理没问题,和不讲道理的人还要讲道理,那就是自己脑子不清楚。 既然对方不讲道理,自己为什么还要讲道理?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宽慰张司九了,并且信誓旦旦的说要给张司九主持公道,好好评评理。 大家都这么正义高涨的样子,张司九就一句句说了:“我跟王婆婆说,他家孩子骂我们家吃绝户,还说我二婶肯定是有什么问题才帮人养孩子。又说我二婶小气。还有,说我们家不光巴结县令,还把招银当牲口使唤,是个黑心烂了肝的。还有我,说我故意害死了招银娘!” 张司九低下头,语气委屈:“说我有人生,没人教。”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巴结县令怎么了?不巴结,人家凭啥给我们用播种机不收钱?县里那么多人家,怎么就非要给我们了?我们给人送礼跑腿,用他们家出钱出力了?再说了,招银的事儿,早就说清楚了。她娘临终前定下来的,凭啥嘴巴一张就瞎说?” “我爹娘是死了,我是没人教。可我还知道小柏就算被骂了生气也不该咬人,让小柏去道歉呢。我二叔二婶人好,愿意养着我们两姊妹,还被人说闲话。难道这年头好人都没好报了?”张司九抹眼泪更加勤了。 当然,眼泪肯定是没有的,所以她只能死死地低着头。 李二伯他们听着看着,心里也难受了。 尤其是共情能力强的,听着张司九那委委屈屈的声音,眼眶都红了。 有人就忍不住说了:“我看这才是有人生没人教呢。孩子家家的,说话这么刻薄!我还真没见过呢!” “我看未必是孩子说的,这么大孩子懂个啥?肯定家里大人说的呗!对了,王婆子家里也用播种机了吧?还说自己几个儿子都不在家,早早就排上队用了。居然还背后说这种话!” “可不是么?从前王婆子也没说过啥好听的话!她那个二儿媳宋幺女,跟她一个德行!”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说了起来,王婆子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 李二伯更是掷地有声道:“回头我得跟小山说说这个事儿。下回啊,再有什么,还是让他看着点人办事,别烂好心。他们家儿子多,啥活干不了?出去挣钱就有人,回家干活就没人了?” 其他人当然是连连点头,直说都要去说说。 张司九抬起头,看着王婆子,心想:还不打?看来火候还不够? 于是,张司九就点点头:“对,对,对,回头我也跟我二叔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还是大家说得对,不然我二叔二婶挨了骂还要受累呢。” 张司九低头跟小松小柏说道:“以后别跟他们玩了。他们会骂人,知道吗?” 小松恶狠狠的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了!再跟他们玩,我就不信姓张!” 张司九:……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种话!三年后你还记得今天这个事儿我都算你厉害。 小柏也抹着眼泪发狠:“对,不和他们玩!” 其他人也是你一眼我一语的嘲讽开了:“没见过这样办事的。受了人家好处,没想着报恩,倒是要打人家孩子!” “嗨,有些人不就那样么?还说人家没人教,我看她倒是会教!”说完这话,大家古古怪怪的笑开了。 王婆子处在舆论中心,终于是受不了了,转头拉着一个孙子,轮圆了巴掌就往屁股上拍:“我让你骂人!我让你骂人!” 小孩子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奶奶还护着自己,转头就开始打自己,于是鬼哭狼嚎的挣扎着要躲开,嘴巴上还不服气:“又不是我编的!你们说我听到的!你们说的——” 然后他每说一句,就挨得更疼一点。 最后,王婆子眼看巴掌是压不住孙子了,干脆顺手抽了一根门口的树枝,追着撵着就开始打。 张司九在旁边喊了句:“另外一个也骂了,咋的不打?王婆婆你偏心啊!” 于是被打那个也哭开了:“奶奶偏心!我要告诉我娘!” 这种情况下,王婆只能被迫做个端水大师。 不然能怎么办呢?这么多人看着,难道真偏心一个?回头儿媳妇知道了,那不是又要闹? 两个孩子,最终都没逃过。 但是明显他们都不服气。 一面跑一面哭还一面叫骂,觉得王婆子不讲道理。 王婆子追不上两孩子,又气又怒,时不时也气喘吁吁停下来叫骂。 画面一度很精彩。 不过,一般来说正常打孩子,差不多了,邻居也就来劝几句了。免得真都下不来台。 但是今天么——没人劝。 大家都觉得王婆子活该。那两小兔崽子活该! 张司九捏了捏小松小柏的手,冲着他们笑着扬眉:咋样,我说别人打起来,更爽吧?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5章 怎么管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6章 不够再来 可惜小松小柏年纪还是太小,并能很好的领会到自家大姐的意思。 不过,他们还是觉得很痛快。 尤其是看见那两孩子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捂着屁股到处跑的时候。 小柏甚至“嘎吱嘎吱”的笑出了声。 完全就是幸灾乐祸的声音。 就连招银也笑得一脸开心,狠狠地啐了一口:“活该!” 等差不多了,张司九才拉着两个弟弟,又叫了招银,跟李二伯他们告别回家。 路上,招银好奇地问张司九:“九娘,你咋知道他们得挨打?” 她还有点遗憾:“打得好,就是打得太轻了。” 张司九笃定道:“比我们打得重。毕竟我们打也不好太打。吧!打不过还要打,傻不傻?” 小松气鼓鼓的:“那也要打!” 小柏也点头:“打!” 张司九一时之间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就说了句:“那就回去好好吃饭,长大个,以后打架就不会输了。” 小松小柏都觉得很有道理,一致决定回去多吃一碗饭。 回了家,两小只这么一副样子,徐氏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打架了?” 小松小柏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张司九推了小松一把:“来,自己说。” 小松显然不想说。 但是徐氏瞪了他一眼,他还是只能乖乖说了。 结果徐氏听着听着,眉毛都立起来了,也是气得不轻,等小松说完了,就杵了他脑袋,咬牙切齿:“就不知道用石头砸?” 张司九本来想看一出“慈母教子”,但没想到听见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不过,徐氏显然也没觉得已经出了气,冷笑一声:“不行,我得去问问,他们家是不是穷得吃粪了!” 张司九:!!!所以才嘴臭吗! 厉害还是你二婶。 张司九一把拉住了徐氏,“二婶,冷静!二婶,冷静!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好插手啊!” 而且人家已经打了孩子了,徐氏再去叫骂,就有点儿太不放过孩子了!难道还要让两个孩子再挨一顿吗? 虽然张司九觉得没问题,但还是没必要再浪费大好时光了。 徐氏根本不想冷静:“这个宋幺女,我今天非撕了她那张臭嘴!” 张司九只好扭头喊杨氏。 结果没想到杨氏比徐氏还气得慌:“走,我倒要问问,他们啥意思?” 最后,杨氏和徐氏一起去的。 张司九想了想,也跟去了。 小松小柏也一脸欢天喜地的跟上了。 这事儿吧……就这么闹大了。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徐氏堵在王婆子家门口中气十足的骂了个对方狗血淋头,对方气不过来开了门,却被骂得更惨。 最后,宋幺女也听说消息匆匆从娘家赶回来了。 不过,宋幺女刚一露面,就被瞬杀了。 徐氏拉着宋幺女就大声质问:“你想学做卤肉卖钱,我没教你,你就这么教孩子?宋幺女你是不是不要脸?你不要脸,我也就不给你留脸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一愣。 就是张司九也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为啥对方说徐氏小气了。 而且,也总算是知道这个梁子怎么结下来的。 这是宋幺女犯了眼红病。 不奇怪,甚至张司九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毕竟,张家的日子眼看着红红火火起来,就要脱贫甚至致富,肯定会有人眼红嫉妒,还觉得不甘心:毕竟都是住一起的老百姓,凭啥张家就有钱了? 有的时候,有些邻居是真比亲戚还好的邻居,但有些时候,有些邻居,那是一群红眼病患者,甚至还巴不得你这辈子越过越惨的。 还有一部分,也希望你过得好,但不希望你过得比他好。 张司九叹一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徐氏不想把针线活给村里人做了。 真要是给了,外头说难听话的只怕更多。 宋幺女被徐氏这么一说,也跳起来了,直接选择了撕破脸:“不就是会熬个臭汤吗?有啥子了不起的?不就是男人去衙门了?以前村里人帮了你家多少?你大哥大嫂下葬还是我们帮忙的呢!怕我挣钱了你没得挣了,就这么舍不得?那县城那么大,跟我说一声咋的了!我又不跟你抢生意!什么好话我没说!还给你买点心——” 不得不说,宋幺女的语气很理直气壮。 她甚至撇着嘴说:“之前分肉也是,一人就那两片,够谁吃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挣了多少钱!那么多钱都进了口袋,也舍不得给大家伙尝尝肉味!” 宋幺女狠狠地一口“呸”在地上:“还装什么好人?我都打听过了,那播种机是人家杨县令想找地方试试机器,恰好选中了我们这里而已!偏偏你们还要做出一副帮了我们大忙的样子!” “还有九娘,小屁娃娃,还敢给人接生,孩子死了大人也死了,分明就是害人精!”宋幺女声音越发尖锐。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6章 不够再来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7章 心服口服 宋幺女这话像是一根针,刺得人不约而同都觉得不舒服起来。 但同样的,她的话,也让众人有些沉默。 毕竟,才九岁的张司九,给招银娘接生,最后大的小的一个也没保住,不少人心里还是犯嘀咕的。 徐氏最先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维护张司九:“难道我家九娘不帮忙,就不会有事了?” 她盯着宋幺女,脸色不善:“我是没本事让县令上咱们这来,难道你又有了?至于我挣钱,我挣钱怎么了?我挣钱是辛苦钱,凭啥给你吃肉?你是帮我干活了,还是帮我带孩子了?我家穷的时候,你家日子好过,怎么不见你大方呢?” 徐氏很不客气一口啐在了宋幺女脸上:“我看你是出门忘带脸了吧!长得丑,还想得美!你是我祖宗啊?你说啥我都得应啊!” “我不应,你就背后这么说我?”徐氏说得来气,直接把宋幺女推搡到了地上:“我告诉你,别人家怕你家兄弟多,老娘不怕!你敢让他们上门来,老娘就敢打断他们的腿!还要问问他们,连婆娘都管不住,算什么男人?” 徐氏神色轻蔑:“再说了,你要卤肉汤熬法,是为了你家么?那是为了你哥哥弟弟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早就捣鼓着来卖了!要不是生意差,你能求到我头上?还点心呢——那破点心,还是你八月十五剩下的!” 不仅仅如此,徐氏还不善的看一眼王婆子:“我家九娘爹娘是没了,可还有我们两口子呢!在敢说那种话,别看你老,我也一样撕烂你的嘴,给你灌粪汤!” 说完这话,徐氏直接拉着杨氏,带着几个孩子扬长而去。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啥,转过头来又狠狠啐了一口:“九娘,以后这家人要是生疮害病,磕头求到了你跟前,你也不许治!不然看我不打你!” 张司九憋笑,认真道:“放心吧二婶,咱们张家人别的没有,这口气还是有的。” 什么不姓张那种话,虽然听起来很解恨,但是说出来还是有点太中二了。 一家子就这么凯旋而归。 不过,回去路上徐氏依旧没有半点高兴地样子,反而依旧是情绪不佳。 张司九看在眼里,真纳闷了,于是抓着徐氏袖子,摇了摇:“二婶想啥呢?怎么吵架赢了还不高兴?” 徐氏叹一口气:“这些人嘴巴太毒了。” 想到张司九听见这些话心里多难受,徐氏就觉得憋气。 要不是考虑都住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里正那头也不好说,她是真想给那两个女人灌一瓢粪水! 张司九摇摇头:“二婶,没事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要是这么在意这些话,那得多堵心啊?再说了,对付这种人,咱们可不能生气,生气就让他们如意了。” 徐氏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宽慰张司九,让她别往心里去,反而是被张司九给反过来的开解。 不过,张司九这个说法也挺新鲜,徐氏忍不住笑问:“那我们该怎么?” “咱们要努力挣钱,一家人和和睦睦,红红火火,日子过得好啊。”张司九理所当然道:“不就是红眼病吗?咱们越好,她们红眼病越厉害呢!等我做了新衣,我就穿去他们门口晃三圈!下次买肉,也特地从她门前过!等我二叔发钱,让我二叔给你买首饰,然后咱们也去她跟前好好高兴高兴!” 张司九这话一说完,别说是徐氏,就是杨氏,脸上都微妙起来了:这个办法,不能说是不好,只能说是打蛇找到七寸了…… 小松小柏显然是个跟屁虫,听张司九说得热闹,立刻就开始发散思维了:“那我们买糖吃,也去他们家外头吃!馋死他们!” 张司九淡定鼓励:“对,有新衣了,也记得去走一圈。让那两兄弟多看看。以后给别的孩子分糖,你们也就单不给他们。气死他们。” 小松小柏顿时又开始雄赳赳气昂昂了。 招银全程震惊脸,最后由衷感叹:“九娘你可真聪明哇!” 那副佩服的样子,简直就是头号迷妹的架势。 张司九微笑脸: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徐氏捏了捏张司九脸,这会儿是真不气了,感慨道:“九娘你能想得开就好。咱们九娘这么聪明,我就放心了,将来肯定不会挨欺负。” 杨氏板着脸训斥:“她就这点小聪明了。你就盼着她别欺负别人就行了。不是我说,这都是什么主意!怪坏的!” 徐氏乐呵呵:“娘就说,坏得痛快不痛快?” 杨氏不吭声了,心里还是觉得痛快的。 相处这么久,张司九也看出杨氏就是个刀子嘴的老太太,也懒得计较,笑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肯定不能当缩头乌龟。” 回家后,张司九建议徐氏还是把针线活拿出去给村里人做:“咱们有钱了,又不是偷的抢的,别人也不傻,看得出来。咱们自己这样藏来藏去,还不如大方点。钱给外人赚,和给村里人赚,也是一样的。又不是人人都跟宋婶子一样。” 李二伯那样的人,也不少。 “而且,村里还便宜些呢。”张司九笑呵呵地跟徐氏算了一笔账。 她收鸡蛋就知道。如果直接在村里收,是比去县城里要便宜点的。如果不是村里产量实在是供不上,她是真不愿意去县城里买。 首先一个质量问题,就很不好把控。 徐氏犹豫半天,最后也没松口,不过晚上却跟张小山商量了一下这个事儿:“你说咱们是找裁缝做,还是找村里人做?我觉得九娘说得对,可今天这个事情吧,又实在是让我心里不舒服。最近村里闲话也不少。” “给村里就行。”张小山言简意赅:“我不信挣了钱的人,还敢说闲话。” 他压低声音:“这些日子,我跟着我们燕头,就学到了不少道理。燕头说,这人越想往上走,就越要对身边的人好些,给他们一点小恩惠,不用太多,多了他们就觉得不稀罕了。就得小恩惠,给出去了,他们就该帮你说好话了,名声就上去了。还有帮忙,也别上赶着。得等人来求——”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7章 心服口服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8章 更进一步 张小山也这么说,徐氏就不再迟疑,下定了决心。 而对于这个燕头,徐氏也好奇:“就是你之前提起的那个燕老六?他一家都住县城里吧?” “对。之前也是他关照我。”张小山憨厚一笑:“燕头人好极了,也肯点拨我。回头我给他打二斤酒,好好谢谢他。” “到时候你提前一天说,我给你们留个肥鸭子。”徐氏也赞同张小山的话:“人对咱们好,咱们可不能假装不知道。” 张小山连连点头:“行。他也喜欢吃肥鸭子。上次八月节我带去的卤菜,我就看出来了。” 两口子说了一阵子话,又吹了灯,悉悉索索的闹了一会儿,这才睡下。 第二天,徐氏就拿着布料和棉花,去找了村里几个针线活好的小媳妇,把自己的意思一说,倒都挺高兴的。 尤其是李家小婶,拉着徐氏说话:“你说你,这种事情还给啥钱?就是做件袄子,有啥的?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不能。”徐氏抱着铁蛋,乐呵呵的说:“你也不容易,虽说你家条件好,可我不能占便宜。你看你喂小南瓜,又帮忙带,我都怪不好意思了,再占便宜,我怕回头打雷劈我。” 李家小婶搂着小南瓜拍睡,也笑:“小南瓜不费事,又乖长得也好,所以我才愿意带呢。这要是再来个铁蛋这样的,我可不要。磨人死了。” 说着说着,李家小婶就说起了最近村里的流言:“最近好些人在背后说酸话呢。那个宋幺女最起劲。要我说,你昨天骂得对!九娘那么懂事个孩子,由得她那样说,还不得伤心死?九娘多好啊。知道我最近腰疼,还给我在医馆买了膏药!天天跑过来帮我换药。每次过来接小南瓜,也总给我带点东西吃。” 说起这个,李家小婶就唏嘘:“她自己都不舍得吃。说是我要喂奶,得多吃。可你说说,小孩子哪有不馋嘴的?我这辈子要是能有这么个贴心女儿,我就是只有铁蛋这么一个儿子,我都知足。” 徐氏还真不知道这个,一时之间心情复杂,随后又笑:“九娘给你,也是一番心意。当时她生怕小南瓜养不活。要不是有了你,小南瓜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心里却想,九娘怎么就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不行,回去得给九娘多吃点。 她笑完了,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说真的,我现在听见人说九娘不好,我这心里头就气不顺。那些人也不知道咋了,一个个的怎么就觉得我家有钱了?也就是现在日子缓过来了而已。不瞒你说,刚送葬完那会,我还愁过年怎么过呢!” “不过,也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娘掉水里没死,好了之后,真就给家里带来福气了。”徐氏想着这几个月家里的变化,是真的感慨:“要不是九娘出主意,让我卖这个肉,我们家,是真就难熬了。不过,现在也没挣那么多,除了宋幺女娘家,也有三四家卖卤肉的,生意还是不如之前的。但好歹日子能过得走了。” 徐氏话里话外的说张司九有福气,李家小婶也忍不住压低声音:“我也觉得九娘是个有福的。不管说话办事,一看就和村里其他丫头不一样。没准啊,真是她娘保佑她呢,不仅让她开了窍,还有福气。你们家这几个月,日子可真顺。” 要是一直这么顺下去,没准将来过成什么样呢。 李家小婶开了句玩笑:“将来你们家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或者再有挣钱的法子,也叫我一声!” 徐氏满口应下。 出来时候,她正好就把小南瓜带回家。 聊了这么一会儿,她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家了之后,还有好事儿呢。 张司九带来了个好消息。 之前,张司九一直想走定制路线,不过考虑先前也没打出名气,就一直没推销过。 今天张司九去试了试。 毕竟,酒楼掌柜也算熟人,试试也不怕啥。 张司九带了一碟卤拼过去找的酒楼掌柜,开门见山:“掌柜的有没有听说卤肉?” 掌柜还真听说了:“那卤肉是你家卖的?” “对,您试试。”张司九将碟子从篮子里拿出来,请掌柜品尝。 掌柜的试了试,虽然没到赞不绝口的程度,但也觉得味道不错。 只不过,他也看出了张司九的心思,就直接道:“你这个虽然味道不错,但如果想卖高价配方——” 张司九摇头:“不卖配方。但是我们可以送货。” 她看着掌柜,微笑道:“每日新鲜出炉的卤味,当天上午给您送来。您只需要切盘就可以直接当凉菜卖。放心,价格我会给您比我们自己卖的价格还要低一点的,您肯定有得赚。” 掌柜没想到自己还猜错了,一阵失笑:“你这个东西,虽然我现在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我们酒楼里的厨子,天长日久的,肯定是能做出来的。所以你才不卖配方?” “对,不是什么复杂的配方。真下功夫,要不了一个月就能弄出来。”张司九也很直白的点头承认:“所以配方肯定是不值钱的。但也正因为这个,您才没有必要自己研究。这种下酒菜,销量也不会很大。更当不了主菜,所以只要价格合适,您从我们手里直接拿,是最好的。” “那你就不怕你们不赚钱?”掌柜的好奇了。 张司九简单粗暴:“我们挣的是辛苦钱。怎么也不可能暴利。只要不贪心,不想着一口气挣多少,您不会让我们亏本的。” 掌柜的简直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最后,他叫了厨子也来尝了味,得到了肯定后,这才尝试着定了一次货。 三只鸡,三只鸭子。 货不算多。但也是一笔固定收入。 张司九把这个消息告诉徐氏时候,徐氏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大的酒楼,真要咱们的东西啊?咱们能行吗?” 在徐氏的潜意识里,那种大酒楼,她一辈子都去不起,也不配。更不要说自己的吃食,在那里头卖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8章 更进一步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9章 成功他妈 张司九听徐氏这样说,顿时笑了:“二婶,那怎么不行?咱们做得好吃又干净,怎么不行了?不过,冬天来了,我看咱们还得先修一下屋。” 徐氏一愣:“修什么屋?” 她看一眼自家的房子,觉得没有需要修的:“也不漏雨也能挡风的,修啥啊?” “修个屋,专门用来煮肉啊。”张司九指了指现在那个随便搭起来的棚子:“现在那棚子,下场雪就能压垮了,不趁着现在修好,到时候可没得用了。而且,就这么摆在院子里,谁进来都能过去看,过去摸,也不干净。” 众所周知,红眼病是一种很厉害的病,很有可能就让人心智失守,干出点丧心病狂的事情。 投毒未必,但往汤锅里洒一把泥,这一锅卤汤也就废了。 而卤味之所以是老卤更香,秘诀就是在于这一锅卤汤经过了时间的沉淀。 被张司九这么已提醒,徐氏也反应过来了,第一句话却是:“咱们村里人不会这么坏吧——” “二婶,这谁说得清楚?反正冬天咱们也要天天烧热水洗那些肉,有个墙遮挡点风,也比没有强。热水也冷得慢点。咱们冻手先不说,只说没有热水,要是洗不干净,回头可没有人吃咱们东西了。”张司九点出最关键的。 而且,有个墙遮挡,也不怕人偷师了。 真有想学的,光明正大来拜师,也不怕。 可就怕不光明正大的人啊。 徐氏想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一次张小山没空,她有些犯难。 还是杨氏说,请人来修就行了,又不是不给钱。说闲话的人反正怎么都会说闲话,管那么多。 这件事情才算定了下来。 除了专门的生产间,张司九还想修个炕。 没办法,冬天真的冷啊。 现在还没下雪,就已经让人感觉出冷了,更不要说霜冻期。 张司九自己在活动,也还行。可小南瓜和小松小柏呢? 小孩子冬天是最怕感冒的。一感冒,就容易发烧。 在这个没有退烧药的时候,真发生了高热惊厥,那是会有后遗症的。 尤其是小南瓜。 她现在是婴幼儿时期,虽然看着已经白白胖胖,可张司九知道婴幼儿到底有多脆弱——一场病,很可能就会夭折。 还有,冬天也是老年人病故的高发期。 杨氏身体也不好。 不过张司九还真没睡过土炕,所以根本不知道土炕长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张司九就只能寄希望于杨元鼎了。 刚好前一段时间杨元鼎终于凑齐了工具,他们也开始了培养青霉菌的实验。 这两天,应该就能到最后环节。正好可以见面商量一下。 张司九现在其实可忙了。隔天要卖卤蛋,然后那天还要趁着卖蛋的空闲去医馆学习。 为了印证盐开水冲洗伤口会不会让伤口愈合有影响,医馆里在程万里自掏腰包的支持下,买了七八只兔子,然后用来做实验。 嗯,过程有点残忍和血腥,以至于程万里的愧疚心也格外多,每天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们,还许诺到时候实验完成了,就放到山里去——张司九心想大概这种没有野外生存训练过的兔子被放了,也会成为别的大型食肉动物口粮。 但也算是做好事? 所以张司九就默默地没有说话。 盐开水的效果其实也是显著的。如果是开放性伤口,尤其是撒了些泥灰的伤口,经过盐开水的冲洗,愈合效果比不冲洗直接包扎要好太多。 但最终效果,仍旧是不如后世理想。 这是因为达不到无菌效果的缘故。 可比起从前,好歹也是提升了不少愈合率。 也算是小小的有了进步。 而整个实验过程,张司九是全程跟进,所以忙得不行,导致这段时间,她和杨元鼎见面都少了。 主要杨元鼎也很忙,那些机器看着也就那么多个零件,但要真做出来却异常复杂。 所以除了青霉菌的培育,两人会见面一起干,其他时候,都是各忙各的。 第二天,张司九就找了杨元鼎,提起了火炕的事情。 结果刚一提起,杨元鼎就乐了:“这不是巧了吗?咱们怎么就想到一块去了?” “你也想了?”张司九是真惊着了:“你家应该不用费心取暖的事情吧?” “怎么不费心?我听我大哥和我爹吃饭时候说起,去年家里还死了个烧炭取暖的看门人呢。”杨元鼎叹一口气:“所以我就想起来,干嘛不用火炕呢?” 火炕暖和,而且对热能利用最充分。 这是一个集烧或做饭,连带取暖的好东西。 “而且我还想起来,你家有小南瓜,还有老人,恐怕你家也舍不得烧炭取暖。所以我就想,如果搞出了火炕,那不是很方便?”杨元鼎笑眯眯的掏出了图纸:“喏,图纸都画好了。本来也打算今天给你。” 张司九看着那图纸,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好半晌,才竖了个大拇指:“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老乡了。” 跟着这么一个老乡穿越,大概确实算运气好吧? 太贴心了。 太默契了。 感动之余,张司九问起杨元鼎:“那你怎么知道火炕怎么做的?” “哦,小时候我爷爷带我去东北看他战友来着。人家家里烧火炕,要清灰,我就偷偷跑进去了,差点被烤。”杨元鼎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自己非但不尴尬,还乐不可支:“反正我出去时候,我爷爷差点没气得把我扔了。那一头的黑灰,狗见了都跑!” 张司九:……老爷子身体真好。这都没有高血压。 她幽幽道:“明白了,我会看好小松小柏的。” 这样的同款,她并不想拥有。 “走,咱们去看看青霉素怎么样了。”张司九提起这个事情,还怪紧张的。 杨元鼎也怪紧张:“但愿我们一次成功,千万不要碰见成功他妈。” 张司九:……听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肯定会碰见。 不过,紧张归紧张,两人还是屏气凝神的去迎接第一次实验结果了。 成的话,这个冬天就不怕感冒发烧成肺炎。 不成的话,这个冬天就要多穿点,在严寒面前苟一点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59章 成功他妈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0章 开心一点 期待中只有一圈霉菌出现的情况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其他杂菌。 这样的情况,代表着制作青霉素失败。 张司九盯着培养皿内的情况,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也忍不住的绷着脸,抿着嘴唇,实在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自从来到大宋之后,遇到的事情都挺顺利的,张司九觉得自己面对成功的母亲,承受力显然降低不少。 杨元鼎也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他就扬起笑脸,拉着张司九的胳膊将人拽开:「没关系的,做实验的,哪有那么轻易就成功的?别着急,别着急。咱们多试试,总归是能成功的。要知道,我们可是已经踩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在往前走啊!已经节约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啦!」 他灿烂笑着,见张司九仍旧是情绪不佳,还伸出两根手指,企图上脸给她强行撑开个笑容:「来,笑一笑,笑一笑,想想胖墩——它长得那么胖了,明年肯定阉割技术就要推广了,你到时候又能挣钱啦!」 张司九躲开他的手指,有些无言:「我不是兽医!」 杨元鼎笑容不减,「那你挣不挣这个钱?」 这个问题,张司九连三秒钟都没有犹豫到,就立刻给出了答案:「挣。」 有钱不挣,那是傻子。 张医生是英明的张医生。 在金钱的力量下,张司九内心那点抗拒,如同春雪见阳一般迅速消融,甚至海生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期待来——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说起了青霉素:「我一会儿将这些清理了,然后全部高温蒸煮一遍。然后咱们重新来过?我研究的榨油方法,也有点儿思路了,如果成功,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能买点试试榨油了。」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元气满满的样子,由衷的说了句:「谢谢。」 刚才杨元鼎是想哄她高兴,她当然是明白的。 所以才谢谢他。 杨元鼎笑得像小太阳一样灿烂:「咱两谁跟谁?谢啥谢?走,我请你吃点心去。我娘最近对我可好了,连最贵的云片糕都舍得给我买。」 张司九斜睨他:「周娘子对你那是一片母爱。你能少挨那么多打,全靠她。」 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那个播种机你知道吧?听说呈去东京了,到时候我爹肯定有功劳。我努努力,将来我娘的诰命说不定还能高一点,我爹也能顺便升官。你都不知道,我爹最近可高兴了。上茅房都哼小曲儿。」 张司九脑袋里瞬间浮现出杨县令蹲在那儿一边用力一边哼歌的样子,还怎么都消散不掉…… 她有些无力:这是我能听的事情吗?人家杨县令不要形象的吗? 于是,她咳嗽一声:「换个话题。」 「我大哥今年下场了,你知道吗?」杨元鼎从善如流的换话题,语气颇有点得意:「这几天要下榜了。我爹为了避嫌,让他去隔壁县考的。」 张司九有些惊讶:「这么早?你大哥也没多大啊。看着才十六七?」 「十六,还没到十七呢。你不知道,他就喜欢装老成。嗨,其实就是个高中生。」杨元鼎语气中充满了对高中生的鄙视,但下一刻他又补充一句:「当然,我哥是学霸高中生,能保送清华北大那种。」 张司九:……行吧,那是你哥,你说了算。 「他要是过了,我肯定给他送礼,你说送啥好呢?文房四宝?他也不缺。纸?也不像是缺的样子……书?嗯,也不缺……」杨元鼎陷入了纠结里,最后看住张司九:「你说送啥好呢?」 「送灯吧。」张司九毫不犹豫:「读书人,肯定要熬夜读书的。现在的油灯太昏暗了。你设计设计,弄个亮点的小油灯。」 要是近视眼,还可以考虑送放大镜——眼镜就算了,技术不达标,纠正不了视力。反而容易雪上加霜。 杨元鼎猛地一拍大腿:「这个好啊,这个妙!做出来了,不仅能送我哥,还能送我爹!司九你可真聪明!」 接下来,杨元鼎又絮絮叨叨一些他家里的事情,张司九被迫听了不少杨家内部八卦。 以至于她不得不匆匆告辞,才能摆脱这种烦恼。 不过,刚告辞,周娘子那边就派人过来请她过去一趟。 周娘子的桌上有个包袱。 见张司九过来,就笑盈盈的招手:「九娘,快过来看看。」 张司九走过去给周娘子问好:「周娘子。」jj.br> 周娘子拉着张司九坐下,笑着打开包袱,露出里头几件衣裳和两个兔毛的小物件:「我这几天收拾行李,发现我之前给三郎堂妹做的衣裳做错了大小,现在只能重新做,这几件就没人穿了。又找出了两个之前我戴过的卧兔,放着也被虫蛀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穿用。」 张司九一愣,看着包袱里的厚袄子,还有那雪白的兔毛,哪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娘子找了这么多理由,无非就是要她安心收下。 人家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反而不好。 于是,张司九扬起个大大的笑容:「不嫌弃,不嫌弃,谢谢周娘子!」 「那你试试合身不合身。」周娘子本来也准备了一箩筐劝说的话,这会儿用不上了,也是忍不住抿嘴笑,心里高兴极了。一高兴,就忍不住想让张司九试试。 张司九没有拒绝,将衣裳都试了试。 衣裳有点偏大,但大得不多。周娘子故作遗憾:「到底不是量身定做,还是大了。好在不是小了,勉强也能穿。」 张司九配合周娘子的演出:「不要紧,收点针脚就行,等明年我再放开,还能再穿呢!而且现在我吃得好,说不定就长个子了。」 周娘子连连点头:「对对对,的确可以这样。那就太好了。」 接着,连那个卧兔张司九也戴了一下——其实就是个没有顶子的帽子。妇女要盘发戴发簪,戴帽子的话没法戴,所以这种只围住额头和耳朵的卧兔,就是女人专门用的帽子。 农家也有,不过都是用布条围一下,没有这么讲究。 两个卧兔,周娘子笑道:「还有一个是你二婶的。」 为您提供大神顾婉音的《大宋一把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60章 开心一点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1章 为啥呢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那怎么好?” 周氏却替张司九调整卧兔,语气自然而然:“不过是刚好这两个我都不想要了。送给旁人,也是送。你二婶成日奔波,冬日天冷,戴个这个,能暖和些。兔毛的也常见,不值什么。你也不用想太多。” 她说着说着笑了:“也是今年我有了新的,他们三兄弟,一起给我买了个,别的我自然都不喜欢了。” 张司九看着周氏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也由衷道:“他们三兄弟一片孝心,当然没有别的能比得上。” 周氏给张司九调整完,也不嫌麻烦,笑呵呵的亲自拿出自己新得的卧兔:“看,这是银鼠皮的。细腻轻巧,毛色洁白,多好看?” 不仅如此,就是做工也格外好。正中额头位置,还钉了一块红艳艳的玛瑙。 张司九饶是个直女审美,也不由得连连点头:“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周氏肤白,皮肤细腻有光泽,配上这个,当得起一句“相得益彰”。 至于张司九自己……她想:就是戴上,估计也只能是起个衬托作用。衬托得那皮卧兔更好看,更白。 周氏本来也企图让张司九试试的,毕竟下一回,就可以送稍微贵重一点的。结果比划了一下,她也就默默放下了:还是先调养吧。 于是张司九走出县衙的时候,除了衣裳,还得了一包芝麻红枣茯苓饼。 那意思,让正在背草药的张司九都有点儿怪不好意思:茯苓很美容养颜啊! 但张司九觉得,周氏可能要失望了。 天生的黄黑皮,真的能靠外部手段调整吗? 对此,张司九都不是很有信心。 回到家,徐氏已是在家了。 见了张司九两大包袱,徐氏惊得都站起来了:“这是哪里来的?” 张司九说明了东西的来历,又叹了一口气:“二婶,周娘子真的太贴心了。” 徐氏神色也有些复杂:“是啊,也太贴心了。拒绝都不好拒绝。可……” 她微微有点顾虑,总觉得是有点儿不太好。 毕竟,杨家和自家,那是差了多少?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成为可以互相交往人家的样子。 但是恩惠得多了……让人心里实在是难安啊! “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是少去吧?”徐氏迟疑片刻后,这么嘱咐了一句。 张司九点点头,“嗯,以后我尽量不多留。” 但真太明显了,难免叫周氏伤心吧?所以张司九轻声补充一句:“但也不能太明显。周娘子是很好的人,体贴又善良。咱们虽然暂时还不起礼,但咱们也要用真心对待。” 徐氏心中一动:“你有想法了?” “嗯。村里我看好几家都种了核桃树,咱们去买点吧?这个吃了好。我再加点别的,做成能养发的小点心,也算咱们的心意。芝麻这些家里也有。”张司九说出自己的打算,又看一眼徐氏:“二婶也吃些。” 年纪轻轻的,徐氏的头发也不是很好,甚至还有那么两根白头发。 徐氏摸了摸自己头发,连连摇头:“我就不吃了。给周娘子。” 一是心疼东西,二也是真的觉得没必要:再养,也成不了周娘子那样。 张司九轻声道:“二婶,又不费多少钱。每天就吃一点点就行。咱们都吃。赚钱这么辛苦,难道咱们给自己花一点,还不行了?再说了,将来要是小松小柏当官了,难道让别人笑话咱们吗?” 徐氏心动了片刻,但仍旧觉得没必要:“那时候我也老了。不过你吃倒是对的。你这头发……” 看着张司九那头发,徐氏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心想是得养一养,不然将来挑夫婿都不好挑! 张司九直接一句:“二婶不吃,我也不吃。” 徐氏一直觉得张司九听话又明理,甚至比大人还懂道理,还真没见过张司九不讲理的时候。 她看着张司九一副倔强到底的样子,张了张口,直接哑了。 好半晌,徐氏才哭笑不得摇头:“行行行,我吃,我吃。” 反正到时候少吃了,或者不吃了,张司九也看不出来。 徐氏悄悄地打定了主意。 张司九微微扬眉:对付偷奸耍滑糊弄的同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盯着她干啊! 少吃?不存在的。不吃?更不存在的。 说完了这些,徐氏又看那些衣裳,看得更惊疑不定了:“我怎么觉得,这些衣裳咋个这么合适?不像别人的,倒像给你做的。而且,有钱人家,难道也用这样的料子做衣裳?” “这就是按照我的身材做的。”张司九揭开周娘子的谎言:“不过周娘子不想我拒绝,又怕我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特地撒谎。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合适?都大那么一点点——” 正好穿两年。 徐氏更加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一个劲儿的说让张司九多做点那什么点心。 不过,最后徐氏一面叠衣裳,一面还是忍不住问了张司九一句:“你说,周娘子为啥对你这么好?” 张司九毫不犹豫:“因为周娘子觉得我是元鼎的救命恩人。而且周娘子可能觉得,元鼎比以前上进了,都是我刺激的缘故吧——” 这种带着自家孩子上进的人,当爹妈的肯定都是喜欢的。 而且自己还自带一个小可怜光环……周娘子母爱就更容易被刺激出来了。 徐氏听得连连点头,也觉得相当有道理——谁要是带着小松小柏天天干正事儿,不去瞎玩,自己也肯定大方! 所以,最后徐氏肃穆的说了句:“那以后你再多劝劝三郎。让他好好读书。考个状元郎给周娘子。” 张司九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心情愉快地想:考状元?还不如让他去找地瓜回来,给周娘子烤个地瓜? 不过,这年代,还真不好说考状元难,还是烤地瓜难。 张司九点点头:“我一定多盯着杨三郎,让他好好奋发上进!” 不然,怎么对得起周娘子? 事业有成,又不是非要考状元?当个发明家,说不定最后也能光耀门楣呢?再说了,杨家现在不是就有点这个意思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1章 为啥呢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2章 新奇玩意 张司九掏出了火炕图纸:“二婶,这是元鼎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周娘子体弱,他就想给周娘子弄一个取暖,但又怕不成功,所以想在咱家试试,您看——” 徐氏毫不犹豫:“试!必须试!” 顿了顿才想起来问一句:“花钱多么?” “不多。”张司九憋住了笑:“就是修个灶,然后在屋里垒个土台子。不费多少功夫。” 于是徐氏刚忐忑的心瞬间就落回了肚子里去:“那就干!别说,三郎这个脑子是好用!” 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张司九关于读书能变得无所不能的说辞,所以自己就说道:“将来小松小柏一定要读书!” 张司九连连点头:洗脑成功! 说干就干,徐氏风风火火就去找了人来帮忙干。 不过,找的不是村里人,而是自己的老爹和兄弟。 张小山要当值,在家时间不多,她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些,杨氏也指望不上,所以特地去请娘家人过来坐镇。 当然,也不仅仅是这样,主要徐氏觉得:只要沾上杨元鼎的事情,就是好事情!上次播种机自家娘家就没沾上光,这一次,肯定要跑在前头!万一,就有好事呢? 不得不说,徐氏的直觉,那是相当的准。 徐老爹派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一起来帮忙。 于是,郭氏也跟着一起来了。 虎头也跟着一起来了。 再见到虎头,张司九难免想起之前徐氏和自己说起的“娃娃亲”这个事,一时之间忍不住多看两眼虎头:这么小哪!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啊! 结果虎头直接就躲到了自家小叔徐江背后去,好像张司九是洪水猛兽一样。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吃小孩。 徐江倒是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来:“九娘,听我姐说,这回要修个新东西?我们都没见过?” 他是真好奇。 张司九点点头:“对,火炕,我也没见过,听元鼎讲,他也是在书上读到过,连蒙带猜的画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肯定能。”徐江倒是信心满满:“那个播种机我看过,可真厉害。” 他说着话,又看一眼招银,忽然就“咦”了一声:“我见过你。” 张司九扬眉:哦?他们认识? 结果招银后退一步,居然一脸防备的瞪着徐江:“我没钱,不赔!再说了,是你没看路,不是我撞的你!” 张司九好奇心一下上来了:哦?我不知道的剧情?啥情况? 徐江摸了摸鼻子尖儿,露出了一抹尴尬来:“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原来我们见过。而且,那次你也摔了,怎么样?好了没?” 他态度这么和气,招银却还是一脸防备:“好了好了。说好了各自管各自,你就是没好,我也不会管你的。” 不仅张司九,其他人也听懵了。 郭氏最先反应过来:“想起来了,前几天你扭着脚那次,是和招银有关系?” 她可知道招银的,上次回去,徐氏说过。而且她也怪同情招银的。 徐江尴尬一笑:“是,就是我撞了她。结果她压我身上,脚给我压了。我当时拉着她,想让她扶我一把,结果她吓得直接跑了,我连句不好意思都没来得及说。” 他看一眼招银,又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就那么怕?我也没说赔钱啊。倒是你,炉子都压胳膊上了,没事吧?你当时丢下那么几句话就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怕我找你赔钱?” 招银缩在张司九背后,“我没钱。” 张司九听徐江说招银可能烫了胳膊,于是扯过她胳膊,撩起袖子一看,就看到一片已经结了痂的水泡。 到了这个程度,倒是不担心感染也不用治疗,于是她又把袖子给招银拉下去,板着脸训斥:“下次受伤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治。” 招银不敢多说,只讷讷点头。 张司九又看一眼徐江,替招银道歉道:“招银当时应该是害怕,所以才跑了。对不住。” 徐江摇头:“没事没事,该我说对不住。是我走路没看路,撞着她了。” 他也看到了招银胳膊上的伤,脸上一片愧疚:“还害得招银受伤了。” 招银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知道真不用赔钱了,招银态度就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憨憨一笑:“你是徐婶子的弟弟,这算个啥?下次我一定扶你,还背你回家!” 徐江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接啥话。 张司九扶额:招银,没有下一次了好吗? 郭氏和徐氏笑得不行,然后徐氏就让张司九和招银去帮忙倒水,这才算是把这个话题终结。 虎头悄悄问自家小叔:“招银能背得动你吗?” 徐江摸了摸鼻子尖,不是很确定:“大概……背得动吧。” 说着说着又笑了:“想这些干啥?还真让人背啊?她也还小呢。跟你差不多大,你好意思叫人家背?走,干活去了!” 虎头挠了挠头,又追上去问:“小叔,你咋个都不怕她们的?我看着她们我都怕。九娘厉害,那个招银看着也厉害。” “怕啥子?”徐江捏了捏虎头的腮帮子,用力扯变形:“一个比一个还小,再厉害也是妹子。再说了,她们还得管我叫叔呢。” 虎头:……可她们不管我叫叔啊!那我怕是不是很正常! 张司九这头也悄悄和招银说话:“招银,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怕。也别跑。大多数人还是讲道理的。就算咱们真撞了人,该怎么就怎么。也不能跑。” 招银点点头,却忍不住又说一句:“我就是怕他讹我。慌了神,就跑了。下次我不跑了。” 张司九看一眼招银,问她:“这些日子你赚的钱呢?是不是都给你妹妹了?” 招银不吭声,眼眶却慢慢红了,沉默着倒水。 “你的钱,给谁都行,但也不能不管你自己。”张司九轻声的提醒招银,说出自己真正想说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你都不爱你自己,那谁会在乎你呢?如果你想保护弟弟妹妹,更要学会先爱自己,保护自己。受伤了,下次一定不要再隐瞒。别怕花钱,我是大夫,我能用最少的钱给你治。可你不说出来,我都不会知道你受伤。如果伤口恶化,我才发现,只会花更多钱。”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2章 新奇玩意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3章 贫穷 招银呆呆愣愣的听着这些从来没有人跟自己说过的话,眼泪掉下来都不知道。 张司九拍了拍她的肩膀:“招银,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让穷牵着鼻子走,忘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张司九没有再多说,端着水就出去了。 家里穷,没那么多水杯,这些杯子都是用竹筒锯出来之后仔细打磨了一下,看着格外古朴,但也挺好用的。 水是张司九一大早就煮好的糖梨水——这年头的梨,大部分都不像是现代那些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一样渍水丰盈,细腻爽口。而是粗糙,根本不那么好吃。 这些梨,也就只有小孩子喜欢吃个甜味才啃。 大多数都喂猪,或者是拿来做药——止咳润肺的梨膏糖,就是用这种原滋原味的梨熬煮的精华。 张司九就买了一筐,准备熬梨膏糖。 今天正好煮水试试。 梨子水有一股淡淡的梨子清甜味,不明显,仔细品尝才有。而且张司九没有额外放糖,只是加了梨块而已。 徐家人喝了,都觉得还不错,又是一片夸赞。 于是,郭氏看着张司九的目光,就更慈爱和志在必得了:这是多好的儿媳妇人选啊! 徐氏看着自家大嫂这样的目光,想开口说两句吧,又觉得点破了不好,最后只能假装若无其事。 结果,郭氏帮着徐氏做饭的时候,主动就提起了自己另外一个儿子芋头:“你都不知道,他回来跟我讲,九娘卖的肉夹馍,好吃得不得了!而且每天都是第一个卖完了的!他对九娘,佩服着呢。” 徐氏这才想起来:对啊,自己这个侄儿,是在县城读书来着。 只是没想到,原来芋头还关注过张司九? 不过,张司九也不知道认出芋头没有? 徐氏心想着,回头跟张司九说一声,再去卖卤蛋,每天芋头那个就别要钱了,自己另外单独补给她。不然一家亲戚,显得多难看? 就在徐氏走神的功夫,郭氏已经憧憬起未来:“九娘这么能干,将来这两人的日子啊,差不了!” 徐氏赶忙按住大嫂:“大嫂,孩子还小呢。而且芋头将来读书读出来了,那是要当大官的,可不能随便结亲。再看看,再看看。” 郭氏却冲着徐氏挤了挤眼睛:“我知道你怕啥,放心,有我在呢。芋头就是当了大官,也不敢嫌弃九娘!” 徐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能干笑一声:“大嫂,再看看。孩子都还小,没定性呢。” 说完徐氏赶紧去忙别的,心里却愁得慌:大嫂怎么就看上了九娘呢? 反正不管大家小心思是什么,大家也都是忙了个四脚朝天。尤其是真开干了,只觉得哪都人手不够,根本顾不上聊别的。 一连干了五天活,一个敞亮的的大厨房才修好了。 那是真的大,跟张司九住的那三间屋都差不多大,只不过明显做工粗糙点。里头也没隔断,直接就是两个大灶台,上头两口大锅:锅还是定做的,口径很大,张司九都能躺进去。炒锅样式,尖底敞口,容量很大。 就这两口锅,费了徐氏不少钱。给钱的时候,心疼得徐氏捂着钱袋子当场就想反悔。 灶台是黄泥糊的,也不敢直接烧火烤,只能先晾几天,不然容易烧裂了。 灶台旁边是操作台,操作台张司九让徐氏掏钱买了一块大石板子铺上头了。看着就干净。 除此之外,还有大水缸和排水的系统——这样清洗食材的废水就可以直接倒在墙角那个破缸里,缸子底下掏了洞,连接了大竹筒,直接伸出屋去,把水排到了水沟里,又直接冲到院墙外头。 院墙外头挖了个小坑,可以拿来蓄这些脏水,到时候不管浇地,还是怎么的,都可以用。 整体效果出来后,郭氏简直是羡慕:“这也太好了些。看着就舒坦好用!也不用提水出去倒了。就是浪费了点,泔水可以喂猪的。” 徐氏也是十分满意:“那不行,加了草木灰的,猪吃了不好。而且,那头肥猪,是三郎养在这里的,不敢随便喂东西。” 郭氏知道三郎就是杨元鼎,是县令家的小儿子,一时之间更加打定主意以后要多来走动:万一就能和县令家也攀上关系呢?就是混个脸熟也好啊! 不过,对张司九来说,这个厨房好是好,但远远达不到她心目中的效果,只能是凑合用。 真正让她期待的,还是火炕。 火炕的实验,是在她屋里实验的。 毕竟,杨氏那边是主屋,东西多,不好破土动工的,杨氏那屋里,每一间屋子都住了人,也不好挪。 就张司九这里,住了三个小娃儿,一起搬去空屋子里,挤一挤腾出一天功夫来,就把土炕给弄好了。 按照张司九的盘算,土炕就弄了一间屋的——土炕虽然好,可是耗费空间大,要一直暖和,还得一直烧火,所以干脆就只弄一间屋子的,到时候,她和招银就当集体宿舍睡就行。等暖和了,再各自分屋。 那个土炕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怕塌了,还特地打了木桩子来支撑和加固。 做好之后,反正猛然一看,是格外壮观。 烧火的灶,张司九放在了靠近窗户那边,烟囱顺着墙角爬上去。 现在虽然刚做好,不能烧火实验,但光看外观,张司九觉得和自己曾经在图片上看到过的,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相似了。 那个灶,张司九已经计划好了,可以用来烧热水,这样就能保证冬天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可以使用。 等待火炕开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充满期待又充满了煎熬的。 不仅张司九是这样,就是家里其他人也这样。 完工之后,徐家人都不来了。但约定好,开始用火炕的时候,他们过来看看,如果好用,回去也弄一个。 就是杨元鼎,也打算亲自来实验第一次火炕开火效果。 就在这期待的日子里,张司九却又迎来了老熟人接生婆。 接生婆是来给张司九介绍生意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3章 贫穷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4章 你敢不敢 接生婆对张司九态度格外好。 张司九一看她这样,就想起了上一次的经历,当时心中就警铃大作:“不会又是你哪个亲戚要生了吧?” “这回不是。”接生婆叹了一口气,说明情况:“是我们村的,有钱,大娘子一直没生养,就纳了个妾,年纪太小了,才十六,刚进门就怀上了,但是……我看着不好生。” 张司九一愣:“十六?” 这个年纪,的确是太小了啊! 在一句国骂飙出口的瞬间,张司九及时刹车,想到了这是大宋。 嗯,十六,的确是合法的婚配年纪,也是合法的生育年纪…… 她把国骂咽下去,问接生婆:“为什么你觉得不好生?是因为肚子太大?还是因为盆骨太小?或者胎位不正?” 结果接生婆来了句:“都有。” 张司九一下就不知道说啥好了:嗯,年纪小,盆骨小很正常,但是肚子大,还胎位不正,怎么生? 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反应就是:剖! 但想想这个卫生条件……这个念头又被压下去。 张司九犹豫一下,问接生婆:“这种情况找我也没啥用啊。你心里有啥主意?” “要是接不下来,你直接伸手进去掏!那家人说了,只要保住小的,就给咱们大红封!”接生婆伸出个手掌来:“咱们能得这么多钱!到时候对半分也行。” 张司九一下子领悟到了接生婆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情况危急时候,保小?” 接生婆表情略有些尴尬,但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是这个意思。那家人也是这个意思。本来这个小妾就是买来的,为了传宗接代。她运气好活下来,自然好吃好喝供着,要是运气不好……也没啥。那家大娘子兴许还盼着这样呢。” 她看一眼张司九紧绷着的脸:“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可要知道,大娘子没孩子,就盼着有个孩子。那小妾活着,也是两头作难。要是大娘子狠狠心,等出了月子孩子大一点,直接把人卖了也不算啥。” 反正就是买来的。 张司九听明白了那意思。 可正因为听明白了,才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来大宋这么久,一直以来,家里人都很好,邻里之间也不错,就算有些纷争,也都是正常的情况。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仿佛忘记了这个世界的血淋淋。 张司九不得不深深地吸一口气,才能够压下自己的愤怒和无力。 是的,她有些无力。 不管她身边是多么欣欣向荣,和睦美好的样子,可这个世界,还是和从前的世界不一样了。 接生婆看着张司九不说话,知道她心里可能接受不了这个事儿,就和颜悦色劝她:“做咱们这一行的,又能怎么样呢?能保大小平安当然好,可保不了时候,又能咋办?做女人难,做女人苦,可日子还是要过的。你还小,心肠软,见不得这些。等你见多了,就习惯了。” 习惯吗?张司九脑子里问自己。 然后毫不犹豫就否定掉了:不,习惯不了的。也永远都不会去习惯的。 女人也是人,不该沦为商品。 张司九知道和接生婆说这些没用,也不和她废话,直接说起了正事儿:“我一个人去肯定不行,还得叫上程大夫。尽量保母子平安吧。如果实在是不行,我们再商量。” “行,我也是这个意思。”接生婆笑呵呵的:“我来找你,也是因为你年纪小,手小,真伸进去掏,也不容易伤着产妇。还有你那师父,脾气好,医术好,咱们以后可要多合作。” 她越说笑容越灿烂:“普通接生,就是个糊口的钱。可咱们一起干,这种难生的多接几个,那可就不一样了!等打出了名气——你啊,好日子在后头呢!” 张司九面色古怪:“就算这样,咱们也不好盼着产妇难产吧?” 然而接生婆想得很开:“不管我盼不盼,难产的就是要难产的。咱们要是本事大,保了她们母子平安,那也是做好事啊!这叫啥?挣钱行善两不误!哈哈哈。” 道理还真是这个道理。 半点没毛病。 张司九也被劝得想开了:也是,有了这个专业难产小团队,搞不好以后还能拯救更多难产孕妇呢?也算是好的一方面吧? “那我去找程大夫,咱们商量商量。”张司九想开了之后,就积极了:不管是救命,还是挣钱,都需要积极啊! 程万里对这个事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慨,毕竟土生土长的大宋人,可能就没想过这样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他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如果孩子太大,估计就算你强行拽孩子也拽不出来。那时候怎么办?” 张司九只有一个主意:“那就开腹。这种事情,前朝不是也有吗?我听说从前有过这样的例子。反正拽不出来也是死,怎么着都是死,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 程万里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他问这话时候有点异常的紧张。甚至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先去弄一把锋利的刀。不过他完全没想过一个问题:为啥自己会问出这个问题呢?张司九不是才八岁?八岁的人,干得了这么血腥的事情吗? 张司九看了一眼程万里,毫不犹豫:“我动手。” 这个选项和程万里心里答案完全相反,程万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好,那我去买剪刀——啥?你说啥?” “我动手。”张司九瞥了程万里一眼:“老程,你怕是鸡都没杀过吧?” 程万里张了张口,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否定句。他的确没杀过鸡。 但是程万里自认为也见识过大场面的:“救人和杀鸡有什么关系?” “因为一刀下去,就往外冒血。这个和处理外伤感觉不一样。而且,你是男人,他们未必会让你动手。你没经验,到时候半天不敢下刀,时间都耽误了。”张司九嘲笑程万里:“你要是还敢说你胆子大,那会儿弄伤兔子做实验,你就不会只让齐大夫他们上手了!” 被嘲讽得膝盖痛的程万里:!!!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4章 你敢不敢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5章 胆子大 程万里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像你这样咔嚓一声掰断兔子腿的,世上又有几个?” 张司九想了想:“大概还是挺多的?” 毕竟除了学医的,做实验的,还有各种变态…… 看着张司九无动于衷,甚至理所当然的样子,程万里感觉噎得说不出话来。 听云从旁边路过,温和笑着替他们劝架:“师叔,你就别和九娘斗嘴了。你斗不过,何必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四个字,“哐当”一声砸在了程万里脑袋上,终于成功ko,让他彻底闭上了嘴巴。 张司九负责动刀的事情,就这么被定了下来,既有点儿理所当然,又有点儿荒诞随便。 但听云一点不以为意,反而凑上来:“我能不能也去看看?我们需要提前准备盐水吗?” 张司九摇摇头:“如果是开腹,还是不能用盐水冲的。尽量保证少接触内脏是最好的。” 听云点点头,半点疑惑也没有,反而问道:“还需要做实验吗?不过怀孕的兔子不好找——” 张司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这个还是不好做实验的。这个事情,人和兔子还是不太一样。” 听云仍旧点头:“那需要准备什么?” “鱼肠,或者羊肠线。”张司九想来想去,唯一能用的,大概就是这种了。这种的话,人体能够吸收一部分,用于体内的缝合相对来说合适。 除了这些,张司九还需要缝合针,剪刀,止血钳。 但这些东西,考虑到现在好钢材的稀缺,张司九只能寄希望添加银进去,让银离子可以有点消毒杀菌的作用。 当然,贵是很贵。卖了张司九她都买不起。 于是,张司九就把目光看向了程万里:老程私房钱不知道多不多?够不够霍霍? 程万里被张司九这个目光看得整个人一个哆嗦,下意识就后退一步,甚至手都护在了胸前,呈现出一个防备姿态,警惕道:“你看我作甚?” “我想,缝合总不能用缝衣裳的针吧?还有剪刀——”张司九满面和蔼笑容,诚恳的看着程万里:“如果真的需要动刀子,这些都是必须品啊。而且,只要成功了一次,咱们医馆可就声名鹊起了——到时候,你和齐大夫,那就是医界新秀,是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 她的语调甚至有点魅惑:“你想想,那时候,多耀眼,多光宗耀祖哇——” 程万里面无表情看着张司九那张小脸做出这么热切的表情,要不是钱有那么一点点少,他还真就心动了。但考虑囊中羞涩,他毫不犹豫道:“我得和我师兄商量。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看着有点吓人。” 小小年纪,一点也没有天真可爱! 张司九一听没戏,笑容顿时收回去,面无表情的应一声:“哦。” 她扭头就去画图了。怕工匠做不出来,她必须画得很仔细。而且一定要足够结实——总不能缝合一半,针断肉里了吧? 盘算了一下自己私房钱,张司九也没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程万里身上,而是去找了杨元鼎,让他带自己去找他熟悉那个铁匠。 那铁匠技术肯定是过硬的,而且熟人价格肯定也合理。 结果杨元鼎一听说可能要进行剖腹产,整个人比张司九还要亢奋三分:“真要剖腹?哇,酷!” 他抓着张司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真能成吗?这个条件这么差,不会感染吧?还有,他们真能让你主刀吗?你工具还差什么?我能跟着一起去看看?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幕啊!” 鉴于他的亢奋,张司九不得不跟他科普一下:“其实,古代也有剖腹手术的,甚至颅内手术也有过。这些都是有过记载的,而且还曾经考古发现过证据。只不过,这种例子太少,而且不被大多数人接受,术后愈合也不容易控制,所以才没有发展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华佗的麻沸散,知道吧?这就是为了手术而研制的。可惜失传了。” 如果华佗但凡多活几年,多收几个徒弟,中医手术这一块,说不定能领先西医上千年! 杨元鼎听得眼睛闪闪发亮:“我们老祖宗这么厉害的?” “你说呢?几千年的文明,几千年的智慧,你以为我们就发明了个汤圆吃?”张司九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古人太注重品德,太注重教学质量和派别之争,所以导致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推广,就失传了。至于吃的,那是因为民间流传太广,轻易失传不了才会一直传承好吗?” 杨元鼎“嘿嘿”直笑:“理工这块我知道,咱们老祖宗很牛逼。物理化学其实都很牛逼。只不过很多被利用,去搞迷信了。医术这块,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厉害。” “所以也没啥好震惊的。”张司九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多了一些理念和技术,可要说真就能当天下第一,那肯定不可能。” 杨元鼎却自信满满:“那怎么不可能?我觉得你就是天下第一!至少是咱们大宋的一把刀!绝对的!动手术这块,没人能比得过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司九满面笑容的谦虚,甚至有点飘:“哪里哪里?我可不敢当第一,最多第二。” 杨元鼎心领神会:“明白明白,那种你承认是第二,就绝对不会有第一出现的第二。” 张司九决定夸回去:“那你肯定是工业第一人!” 杨元鼎害羞脸,翘起兰花指:“哎呀,人家也只想当第二啦!” 张司九一扭头,“yue”了。 不过,缝合针,剪刀,止血钳这一块的制作费,杨元鼎愿意鼎力赞助,并且发挥了他的商业头脑:“以后再需要定做,只管找我。我决定开办医疗器械工厂。” 杨元鼎笑容满面:“工业第一人只是噱头,关键是要成为全国龙头企业啊!我可不能给我爷爷丢脸!”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豪情壮志的样子,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薅羊毛最重要。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咧开标准笑容:“那你一定要好好当赞助商啊!”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5章 胆子大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7章 不容乐观 产前当然是要会诊的。 在接生婆带领下,张司九,程万里,还有一个清风和杨元鼎,一起登门进行会诊。 毫不夸张的说,当看到产妇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说呢,看到的人,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好大一个肚子! 再然后,张司九就看到了产妇裙子底下掩盖不住的一双巨大的鞋子。 那是和产妇身材并不附和的巨大鞋子。 产妇扶着门框站着,脸上也有些水肿的样子,一双眼睛却还带着点怯怯的天真,看着他们一行人。 张司九伸手扶了一把:“先坐下说话吧。” 扶着产妇的时候,张司九看了一眼产妇的手,就发现产妇的手上,也是水肿的。那手指头,有点像是胖萝卜。 张司九顿时就觉得严重起来——孕妇孕晚期下肢浮肿,是因为压迫到了下腔静脉。可如果全身水肿呢?那代表的是肾脏代谢出问题了。 不过,近距离看那产妇的肚子,张司九才觉得更加吓人——产妇年纪小,看得出来,骨架也是个细痩形的,可偏偏顶着这么大一个肚子…… 张司九看一眼那肚子,由衷的怀疑是不是多胞胎。 是的,双胎都感觉没这么大。 “怎么样?”那家大娘子出来了,紧张的看向张司九:虽然震惊于张司九只是个小娃娃,但是她也听接生婆说起过张司九的本事,所以还是对张司九很客气的。 大娘子身边还有个头发白了一大半的中年男人,这会儿也是很紧张的看着张司九。 他就是这家的男主人,周郎君。而他妻子姓王,称一句王大娘子,他们家里还有一个丫头,两个婆子,并三四个长工。 而产妇,叫梅子。 梅子是春天时候刚买来的,从穷人家手里买的干净女孩儿,为的就是生孩子。本来也没想买,偏偏碰见了,王大娘子心善,才想到干脆买下来,既救了人,也可以替自家夫君生一个孩子传宗接代。 周郎君今年已经三十八了。而王大娘子也已经三十。他们夫妻这些年也没有个动静,本来打算抱养或者过继,结果没想到梅子很争气,一下就怀上了。 整个孕期,王大娘子都很重视梅子,各种滋补汤熬着,每天五顿的养着,梅子一天天肚子就这么大了起来,如今到了生产时候,又请了最贵的接生婆。 张司九对于王大娘子的问题,只反问了一句:“请过大夫看了没?肚子里怀了几个孩子?” 王大娘子一愣:“看过,没说是几个孩子啊——” 她似乎是意识到什么,忽然就高兴起来:“难道还不只是一个孩子?” 张司九不回答,只看一眼程万里和接生婆。 接生婆到了孕晚期,是摸得出来孩子的。如果是多胞胎,应该有所感觉。 结果接生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摸出来。 程万里皱着眉头上来给梅子诊脉,连换了两只手,也只道:“只有一个孩子。” 张司九也试着把脉,不过,只能勉强判断出梅子是喜脉,其他的就看不出了。 一群人盯着梅子的肚子看,都沉默不言:一个孩子的话,肚子能大到这个程度吗? 程万里又让梅子伸出舌头来看看,张司九也凑上去看。 接着又听程万里问:“最近饮食如何?可有感觉身上懒怠,不想说话不想动?” 梅子还没说话,王大娘子先开了口:“可不是么?每日都说肚子沉,又肿,在屋里也不怎么出去。话也比之前少了。不过,听说怀孕就是这个样子——” 她尴尬一笑,似有些隐痛:“我也没经历过,也不知晓。” 程万里依旧看着梅子:“那你呢?是什么感觉?” 梅子想了一会儿,细声细气的开了口:“感觉身上懒得很,不想动。而且还觉得冷,尤其是脚,冰冷冰冷的。” 程万里想了想,让张司九在梅子手背上按一下。 结果,一按压就陷进去,半晌也恢复不过来。 那水肿的程度,让人觉得有些咂舌。 程万里叹了一口气:“那平时饮食呢?吃的是什么?” 王大娘子颇有些自豪:“从怀孕起,每日一只老母鸡炖汤喝,鸡肉都是她吃。有时还吃些别的,什么鸡鸭鱼都有,不过,她胃口不太好,就爱吃些个咸菜,汤和肉还是我逼着她吃的。” 张司九哽住了:老母鸡啊!老母鸡身上的油,那可是多得很啊!这属于高脂啊!还高嘌呤啊!还有咸菜是什么鬼啊!那是重口味啊! 这样的吃法,健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孕妇!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再问一句:“那蔬果一类呢?吃什么?” 王大娘子眨了眨眼睛:“菜啊?不敢给她多吃,再说了,从前她吃伤了,也不爱吃。鲜果的话,她也爱吃。前段时间的桔子,吃了不老少呢!还有夏天的桃和葡萄,甜瓜——” 张司九只剩下揉眉心的无奈了:得了,高脂高盐还高糖的饮食,可真是凑齐了。 程万里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跟张司九道:“你可看出来这是什么问题了?” 张司九毫不犹豫:“肾虚?” 嗯,世人听见肾虚两个字,就下意识联想到那方面,可事实上,肾虚在中医上,根本说的不是那方面,而是一种对于病态的形容。 中医觉得,人体要健康,需要阴阳调和,而这个阴阳调和,肾就至关重要了。 肾虚还分成阳虚,阴虚,复杂得很。 不过,这个张司九就分辨不出来了,只能看出是肾虚。 程万里点点头,也不放过现场考试的机会:“为什么觉得是肾虚?” “她面浮肢肿,按下去几乎能没过手指,还觉得下肢冷,不想动,胃口也不好,她舌苔很淡,脉搏细而沉,都是肾虚的表现。”张司九学了这么久,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嗯,主要是她还能中西医结合理解一下——抛开了玄学心态之后,其实不难看出,中医是把病症在人体的表现方式,总结得更加细致,区分得更加明白,只是说法有点难以理解。 但真正通了之后,反而就一下顺畅了。 梅子的情况,是典型的肾虚。 搁在西医,这个时候就要怀疑是妊娠高血压。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7章 不容乐观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7章 治疗方案 显然,对于张司九的诊断结果,程万里还是十分满意的。当即点点头,补充道:“是阳虚。” 他问王大娘子:“那排泄呢?次数多与少?” 这个王大娘子还真没关注过,一时之间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梅子自己答了:“尿不是很多,一天就三四回,不过天天都有点拉稀。一天一回。” 她也显然有点紧张起来了:“大夫,我这是咋个回事啊?你们别吓我,生娃不都是这样吗?” 程万里宽慰她一句:“没事,这就是肾阳虚的症状。我只是确认一下。” 梅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张司九却没有松一口气:肾阳虚是肾阳虚,但是严重的肾阳虚,加上怀孕,加上巨大儿……那是要命的啊。 接生婆也知道轻重,这会儿也没盲目说好话。 听风更是神色沉凝。 而杨元鼎——他当然也看出来事情不对劲了。所以也没有插嘴说半个字。 “我开一副药吧。”程万里犹豫片刻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还不至于立刻就要生产,能缓解一下情况也好。不然这么肿胀下去,也不好。” 张司九点点头:“尽量消了水肿吧。” 于是程万里开了一副药方:其中用到了附子,桂枝、黄芪、山药、茯苓、泽泻、白术、车前草、还有一味玉米须。 梅子有些紧张:“难喝吗?” 张司九看了一眼方子,笑着宽慰:“不难喝。甚至还会有点回甜。顶多是闻起来怪怪的。” 中药味道可不都是苦的,确切的说,中药味道千奇百怪,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有,只不过它们比较统一的是,这些味道闻起来,一定很像中药。 梅子听张司九这样说,放松了一些,不再那么害怕了。 王大娘子显然更关心疗效:“怎么服用?一天吃几次?” “每日一服药,早晨喝就行,用水煎服。”程万里仔细解释一遍,然后就退到了一边,示意主场交给接生婆和张司九。 接生婆就用眼睛看张司九。 张司九提出了要求:“进屋里,我们摸一摸肚子的情况吧。” 接生婆,张司九,还有王大娘子与梅子,一起进了屋里。 撩起来衣裳后,梅子那肚子更是让人触目惊心——那肚皮竟然也没有花,但已经被撑到薄得几乎透明,肚皮底下血管清晰可见,肚脐眼都被顶得鼓出来。 那肚子衬得浮肿圆胖的梅子,都显得十分娇小。 梅子勉强平躺了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直说喘不过气,腰压得疼。 可肚子太大,她自己翻不动身,所以最后还是接生婆和张司九帮她,她才翻身侧躺着。 张司九摸了摸肚子,倒是还很柔软,没有要生产那种发硬的感觉。 只不过,别的也摸不出来了。 她转头问接生婆:“你摸得出来胎位吗?” 接生婆上前摸了摸,最后摇头:“说来也很奇怪,我摸不出来。其他的,基本我都摸得出来。可这个,哪里都像头。而且他脾气还挺大,一摸就踹,还不停地动。” 张司九点点头,也没勉强。只问梅子:“孩子喜欢动吗?最近胎动次数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梅子也说不出来个啥。 看着她稚嫩又怯生生的样子,张司九也没法责备她的粗心,只能扭头看向王大娘子:“孩子太大了,可能没法自然生下来。最近你密切关注梅子,帮她数着点胎动。如果每天胎动次数都差不多,那就没事,忽然胎动频繁,或者不怎么动了,立刻来叫我们过来。一定不能耽误。哪怕是半夜,也必须立刻叫我们来。” 她盯着王大娘子的眼睛,生怕引不起重视:“一定要数,不然就很容易一尸两命!大人孩子一个也保不住!” 说到最后,张司九的语气已经隐隐的有些严厉。 王大娘子一听说孩子也保不住,立刻神色就变了,毫不犹豫就应了这个事情:“那我晚上跟着梅子一起睡,一定时刻盯着!” “还有,饮食上,别再喝鸡汤了,多吃点绿叶菜,少放油,少放盐,咸菜绝对不要再吃了。”张司九再叮嘱一句:“千万要记住!另外,如果非要喝汤,就煮冬瓜汤喝!素的!别放肉!” 冬瓜利尿,可以帮着消除一点水肿。 张司九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 唯一现在期望的是,梅子多坚持一段时间,哪怕只有七八天,把身体这个情况控制住。 她量不出血压,但是光看梅子现在状况,她也觉得不太好。 最后,张司九再叮嘱一句:“梅子如果有晕眩情况,也立刻找我们。不要耽误,不要马虎。” 王大娘子脸色惨白,拽着张司九胳膊:“孩子不会真有问题吧?” 就连梅子也很紧张。 张司九放松语气,看一眼梅子,尽量温和:“孩子目前没什么问题,只是梅子情况有点儿不太好,她年纪小了点,我怕她遇到突然的情况,自己就先受了惊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晕眩这种,也很常见的。只不过,她这不是要临产么?所以我们都要仔细一点。” 王大娘子和梅子都松了一口气,王大娘子最后送张司九出来时候,忍不住夸了一句:“没想到九娘你年纪虽然小,却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考虑事情也周到。” 张司九礼貌微笑:“应该的。我们都是为了产妇和孩子。这几天,王大娘子多费心。” 王大娘子和周郎君都连连点头。 张司九他们就告辞出去。 出了周家大门后,程万里就主动询问梅子情况:“怎么样?你觉得能生吗?” 张司九摇头:“梅子骨架很小,盆骨条件不好,胎儿太过巨大,根本不可能自然顺产。只能剖了。” 原本,她还想着是不是也有顺产的可能,可看过梅子后,她就知道,这一刀,无论如何都得下。 否则,肯定是一个也保不住。 接生婆听了这话顿时一惊:“可是,可是——直接拽出来也不行吗?” 张司九摇头:“会卡在盆骨那儿。绝对出不来。那孩子,太大了。” 她问接生婆:“你见过那么大的肚子吗?你觉得正常吗?” 接生婆脸色难看,最后却也只能摇摇头。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7章 治疗方案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8章 什么时候 张司九家又一次成了大本营。 接生婆看着张司九家新修的房子,忍不住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最近没少接活?” 张司九从这句话里接收到了隐藏信息:原来接生这么挣钱的吗? 她摇摇头:“没人敢请我。毕竟我年纪小。” 说完了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接生婆也是个人精,立刻拍了拍张司九的后背:“怕啥?以后跟着婶子,保管你接生到手软!” 一旁的程万里忍不住提醒:“她要学医,还是少接生吧。” 不然就真本末倒置了。 听云也微笑道:“普通接生,估计也用不上我们。” 张司九点点头:“普通接生的确用不上我们。不过,我可以给你说一下,如何减少产妇产褥热,要不——” 接生婆眼前一亮,随后又怪不好意思:“不瞒九娘你说,上次你跟我侄女说的,我也偷偷记着了。还别说,真有效果。” 偷师这种事情,不被人发现还好,一旦自己承认了,还是怪羞耻的。 而且还是偷师一个小娃娃。 张司九根本不介意,点点头:“那回头我跟你再详细说说。如果其他接生婆要听也行,不过得要钱。一百个鸡蛋加一匹棉布,我就详细告诉她。” 一百个鸡蛋不算贵。 接生婆先是一喜,然后又有点儿犹豫:如果这种事情,只有自己知道的话,产妇家里给更多呢。而且自己要是比其他人知道得多,那…… 张司九哪里看不出来接生婆的盘算,当即直接开口打断了接生婆心里的小算盘:“咱们既然决定走接生难产这条路,名气肯定会大起来。教会其他接生婆,她们每次一接生,也等于是告诉别人,我们比她更厉害,毕竟她都找我们学的。不要被人抢了生意。反正大家都会了,也是一样的公平。反而产妇那边,恢复会更好些,也算积德行善了。” 顿了顿,张司九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头:“我给你抽成,每介绍一个来,给你十个蛋,十分之一的布。” 杨元鼎替接生婆算了一个账:“那可真划算啊。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赚一点。而且反正这些东西,迟早别人都会知道的。藏着掖着,最后没啥好处。可大大方方教给别人,还能落格好名声呢!” 古人重名声。 因为十里八乡的,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轻易不会离开。名声好,在外头走动,都要被人高看一眼,得到更多地客气。 接生婆当然不稀罕那个蛋和布,但就像是杨元鼎说的,这等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要白不要。 所以,只犹豫了三秒钟,接生婆就点头答应了:“行。我明儿就去问问。” 不过,接生婆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张司九为什么这么大方:“九娘,你咋个这么大方?就不怕砸了自己饭碗啊?” 潜意识里,接生婆是有点觉得张司九这是因为年纪太小,想得不够长远的缘故。 张司九面对这个问题,笑了笑:“我娘就是难产死的,希望世上所有女人,将来在生孩子时候,都能更安全些。更能活下来些。” 接生婆愣住了。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羞愧:自己倒不如一个小孩子有善心。 徐氏见几个人说话,也没打扰,只让招银送了一壶热水过来,然后说一句让大家留下来吃饭。 杨元鼎一口就答应下来,还吩咐陈斗去帮忙:“陈斗你去给婶子烧火打下手啊!劈材也行!” 陈斗麻利的应了一声。 杨元鼎想了想,又吩咐:“你骑我的小花脸去县城,切二斤羊肉!” 陈斗又应一声。 张司九扬眉:“陈斗可真是任劳任怨。不过这么使唤他,也不好吧?” 杨元鼎咧嘴笑:“不然他一会儿肯定不敢吃饭的。他总觉得自己身份摆在那儿。” 听风转头看程万里,有些犹豫和询问。 程万里喝一口热水,慢慢悠悠:“我好歹也是半个师父,吃顿饭还是好意思的。” 听风想了想:“那我去帮忙烧火。” 张司九听了,赶忙按住他:“你别去,一会儿我想请你和老程帮忙给我奶奶和二婶看看。” 杨元鼎一听这话,就坐直了身体:“奶奶和二婶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张司九摇摇头:“没啥,就是每天又累又忙,我怕他们身体受不住,看看能不能调理一下。” 杨元鼎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该看看。你也该看看。” 他犹豫一下:“这都小半年了,怎么还是面黄肌瘦的。” 张司九纠正他:“还是长高了一点,长胖了一点,你看我胳膊上肉就知道了。面黄是因为我是黄皮肤,头发黄也是……天生的。” 这一点,从大家一样吃饭就知道了。人家小松小柏,一个个就很健康。 杨元鼎只能报之以同情:“那就没办法了。” 接生婆心里一直记挂着梅子那个事儿呢,看着话题跑偏了,赶紧拉回来:“那梅子那头咋个办?咱们啥子时候去个给她接生?” 张司九问过梅子最后一次身上来那个是多久,但梅子自己记不清楚了不说,还说她每个月也不是一样的。所以,算预产期这个办法,肯定行不通。 可现在要说立刻剖也不行,孩子到底月份足没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器械问题。 张司九考虑一下,才给出一个时间:“只要不是突然发动,那就差不多再过七八天,咱们就看情况动手接生。” 杨元鼎知道张司九顾虑什么:“我这边,尽快搞出一点烈酒,器械的话,估计至少要五天。” 张司九点点头:“这几天,我练习一下缝合。” 听云立刻道:“我打下手。” 程万里也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去研究下麻沸散这种药。” 接生婆倒是有点儿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懵着问了句:“那我呢?我做点啥?” 张司九当然也想好了:“我把孩子取出来之后,你负责接孩子,弄孩子。” 接生婆松一口气,点点头:“这个我擅长。” 要真一点事儿都干不了,那以后这门营生肯定干不长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8章 什么时候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9章 商业头脑 在第一天烧炕的时候,大家又一次聚在了张家。 张家今天是格外热闹。 不仅徐氏娘家人过来看效果,杨元鼎也来了,还有一些其他邻居也过来看热闹。 张小山也特地调了个时间,在家专门招待徐氏娘家人。 点第一把火,依旧是让张小山亲自动的手。 给足了一家之主的面子。 这种浓浓的仪式感,让张小山忍不住的就抬头挺胸,格外重视起这件事情。最后点火的时候,差点没因为太过严肃庄重,而点不燃——毕竟烧火时候,撅着屁股往灶里吹上几口气,才更容易引燃一点。 张小山思想包袱太重,有点不愿意用这么难看的姿势。 最后还是小松怕火苗熄灭了,忍不住冲上去鼓起腮帮子吹了几口,才算是成功点火。 张司九也怪紧张的:毕竟从前也没试过,多少有点新奇,以及怕不成功。 她侧头问杨元鼎:“接下来呢?等多久?” “烧一会儿就行。等感觉到炕热了,就好了。”杨元鼎压低声音,也有一点儿不确定:“我忘了具体等多久了,但应该不超过半小时吧。” 其他人也在悄悄讨论,毕竟都没见过这种新奇的东西。 徐氏尤其紧张,但她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女主人,干好一个女主人该干的事情,又是给大家倒水,又是给大家抓炒黄豆吃,反正忙得不行。 半个小时过去后,张司九和杨元鼎一起进屋去摸了摸火炕,看看到底热了没。 进屋之前,张司九还有点紧张,生怕不成功闹笑话。 但推开门进去那一瞬间,她就直接整个人放松了。 屋里明显比外头要暖和很多。 再摸一摸炕,那更是有点儿烫手——成了! 张司九转头看杨元鼎,面上的笑容怎么也克制不住。 杨元鼎也摸了摸,然后咧嘴笑:“成功了,成功了!咱们成功了!” 他转过头,笑得像是中了五百万大奖,还伸出手来要击掌—— 这种行为,张司九从前还真没有过,但在这一瞬间,还是迅速的伸出手,跟杨元鼎来了个击掌。 不得不说,击掌好像更让她的快乐加倍了。 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打开门,招呼大家进来:“快来试试!可暖和了!” 然后他们就这么一起看着大家挨个儿坐在炕上,又被烫得赶紧跳下来——屁股受不住啊!这个火炕真的有点热! 邻居们试了试之后,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去跟徐氏打听怎么做火炕了。 而徐家其他人就和张小山,杨氏一起坐在火炕上聊天喝水,享受火炕。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们:“的确是要多喝水,不然容易上火!” 用中医的话说叫上火,用西医的话说,容易因为水分摄入少,而气候又格外燥热,导致各种轻微炎症。 反正解决办法都是多喝水,多吃新鲜蔬菜。 徐家人对火炕赞不绝口的同时,又问张小山,自家能不能将这个当成一门营生做下去。 毕竟现在能做出火炕的,只有他们家。 要换成以前啊,他们还未必会问张小山,毕竟张小山太普通了,年纪不算大,连个成熟稳重都称不上。 但现在不一样,火炕这个事儿是张家搞出来的,而张小山又在衙门里干事,于是在大家心里,张小山的地位是猛然网上窜了一大截的。 张司九本来还有点害怕张小山在这样的环境下飘了。 可没想到的是,即便被舅兄给吹捧了,张小山分明也很享受,甚至有点亢奋的情况下,他也没飘。不但没飘,反而很清晰地明白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张小山被问之后,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了张司九和杨元鼎。 他们两个正在炕尾上说悄悄话。 然后,张小山问张司九他们:“九娘,你说呢?” 这个表情张司九可太熟悉了——要是徐氏在这里,张小山肯定张口就是一句:媳妇你说呢? 无言片刻之后,张司九侧头问杨元鼎:“元鼎你决定吧。图纸是你画的,法子是你想的。肯定得你来定。” 杨元鼎也没直接大大方方就给了,想了想之后,这么说了句:“你们要做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徐老大毫不犹豫:“您说。” 知道杨元鼎是杨县令的小儿子,徐老大对杨元鼎的态度,那真是毕恭毕敬的。一点没把杨元鼎当成小孩子的意思。 杨元鼎指了指张司九:“再给他们家盘两个炕,大小他们定。然后再给县衙里盘五个。一个我爹娘用,然后我与两个哥哥的,还有一个,放在他们晚上值夜的屋里。” 盘一个炕,其实也不花多少材料钱,主要是人工费。 所以,虽然杨元鼎一张口要么这么几个,但对徐家来说,仔细一算账,还真不算多。 所以徐老大也很爽快的一口就把这个事情答应下来:“行啊,没问题。” “咱们写个字据。然后图纸你们拿去。不过你们想清楚,这个东西,估计就头一阵子挣钱,这个也不是很难的东西,其他泥瓦匠一研究,也就知道怎么做了。”杨元鼎却没有立刻就把事情定死了,反而认真与他们说起了风险。 想要把这个长久的变成一个营生,几乎是不可能的。 汉人别的不说,模仿能力和举一反三的能力,是很强大的。 这个火炕,徐家真做起来,就挣一波快钱,也就是城里的富人那一波。随着会的人越来越多,价格也会被打下来不说,还会主见趋向于平民化。 杨元鼎的提醒,可以说是很厚道。 徐老大点点头,笑了:“小郎君人厚道。不过,这个事情我们也想过。今年我们就接有钱人的活,价格定高一点。其他人学会了,明年价格下来了,我们也就不做了。” 毕竟徐家也是有铺子的,对做生意也有点儿心得,所以想得还算明白。 张司九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徐家人很聪明。不愧是二婶的娘家人。 既然双方都达成了一致,于是张小山做了个中间人,直接就把字据写了,图纸也给了徐家人。 甚至杨元鼎还给出了个主意:“你们可以直接给富户用青砖修火炕。到时候我家的,我也要用青砖,不过我肯定算好差价给你们添钱。你们去大量定青砖,价格也会便宜。”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69章 商业头脑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0章 大方 张司九听见杨元鼎这么说,也毫不犹豫跟了:“我们家两个也要青砖,一样给差价。” 黄泥的虽然也结实,但是真没有青砖好,更不耐脏。 一次就位,用青砖的,贵点,但一劳永逸! 如果不是心疼这一个火炕是刚修好的,张司九甚至也想换个青砖的。 张小山一听张司九要青砖的,顿时就心疼钱了:媳妇挣点钱不容易啊……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劝一劝张司九的时候,众人就听见张司九说了句:“二叔别心疼钱,这钱我出,就当是孝敬奶奶和您与二婶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惊住了。 徐老大都忍不住说了句:“估计不便宜啊。” 张司九却半点不心疼:“钱花在该花的地方,不便宜也要花!” 不然烧炭盆一氧化碳中毒了,那可是大事。 往小一点说,就是半夜蹬被子感冒了,那也不好。 所以这个钱必须花。 徐老大顿时看向张小山,“九娘可真孝顺。以后你们两口子可不能亏待了九娘。” 张小山立刻骄傲的说了句:“那当然了,这可比亲女儿还要亲!” 徐老大酸溜溜的:早知道再生两个女儿了。 他决定不再看张小山得意洋洋的脸,转而夸奖起了杨元鼎:“不过杨小郎君是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做生意。想得这么周道。” 徐老大也是真佩服。 至于羡慕——人家爹是县令,自己是个啥德行自己还是清楚的,没得比。 杨元鼎笑笑,很谦虚:“我也是从别人身上学来的,照猫画虎,让大家见笑了。” 说完,他就冲着张司九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退了出来,把屋里留给几个大人吹牛聊天。 徐氏那头正忙呢,杨元鼎就跟着张司九去帮忙。 如今他烧火已经很熟练了。 徐氏还怕火星子蹦出来烧了杨元鼎身上的衣裳,劝了好几次。 结果杨元鼎不但没挪地方,反而还说服徐氏给他拿了两个芋头烤上了——他干这个事情也很熟练。 张司九把徐老大他们刚才说的事情跟徐氏说了,徐氏高兴得不得了,嘴巴直接合不拢:“太好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然后她就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都一股脑塞给杨元鼎。 那热情地架势,让小松小柏都有点吃醋。 杨元鼎也不客气,反正想吃啥就提,让徐氏更加的高兴地忙碌起来。 徐氏就喜欢杨元鼎这样不见外的样子。 张司九站在旁边看着,几乎都要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杨元鼎也是这个家里一份子似的。 招银更是悄悄和张司九嘀咕:“九娘,我觉得,三郎也像家里的。怪亲的。” 张司九忍不住笑:“那就当咱们多了个亲戚。” 招银有点儿不太敢:“那可是贵人呢。” 张司九跟招银认真说了句:“咱们堂堂正正做人,贵人也好,平民也好,都是一样的。他愿意和咱们来往,咱们也当然不用多想。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咱们也不稀罕和他们交往。这种事情,就是要你情我愿,你来我往的。” 招银似懂非懂。 最后张司九无奈,只能告诉她将来多读书就明白了——是的,现在每天学写字认字的人里,多了一个招银。 而且招银显然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学习进度很慢,几乎被小松甩开一大截,快要和小柏差不多。 张司九教得很郁闷,只盼着有一天招银能开窍。 当天夜里,如果不是考虑男女有别,杨元鼎其实也很想留下来试试火炕的效果。 最后他依依不舍的走了,又道:“明天我再来!到时候估计能带东西过来给你看一眼。” 张司九点点头:“明天你中午在这睡午觉,一样体验。” 说完,就将自己这几天做出来的核桃芝麻茯苓丸给了杨元鼎:“替我带回去给周娘子。每日早上一丸嚼着吃就行。” 杨元鼎也没问是啥,揣在怀里翻身上了小花脸,溜溜达达带着陈斗回去。 而张小山他们,都有点儿喝多了。 徐氏送走了徐老大他们,看着张小山那样,多少有点儿嫌弃。 所以当即徐氏愉快地决定:“今晚上我跟你们睡!” 徐氏显然为自己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很满意。 张司九憋着笑,干脆主动给台阶:“奶奶和小松小柏也一起过来睡。等其他的火炕盘好了,咱们再分开睡就行了。” 有了火炕,再去暖被窝,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大家一起睡! 反正火炕这么大,都睡上来也不挤! 小松小柏还惦记着自己亲爹呢:“那我爹呢?” 张司九立刻嫌弃摇头:“二叔脚臭,那可不能让他来。再说了,咱们一屋子女人,他也不能来。” 小松看一眼小柏,不理解:“可是我和小柏也是男人!” 小柏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下面:“有唧唧,男的!” 张司九:……如果不是小柏你这张天真无邪的脸,你这话说出来,就要被当成臭流氓的! 徐氏和杨氏也被小柏这话给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 最后还是徐氏一人给了一巴掌:“青沟子娃娃,算什么男人?” 张司九教育小柏:“当着女孩子,怎么能指那个地方?不羞羞吗?” 招银刮了刮脸皮,吐舌头笑话小柏:“小柏不知羞,羞羞脸!” 小柏这下才知道不好意思,连忙躲在哥哥后面,头都不抬起来了。 张司九看一眼两个小娃,提前敲警钟:“睡之前不许喝太多水,也不许打打闹闹,否则尿床了就自己洗床单晒被子!” 小松立刻保证:“我不会尿床的!尿床的只有小柏!” 小柏呆呆地:“那我……也不知道我就尿了啊!” 对于三岁小娃娃来说,尿床真的是一件很难控制的事情。 杨氏把小柏拉过去搂在怀里:“不怕,奶奶半夜喊你起来屙尿。” 小柏窝在杨氏怀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于是,在这一天,只有张小山一个人睡冷床的成就,就这么达成了。 以至于第二天张小山醒来时候,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老婆孩子都不见了的时候,还有点儿懵:我是谁,我在哪?我家发生了什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0章 大方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1章 好有道理 小松小柏倒是很给力的没有尿炕,但第二天就上火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个睡得跟小猪一样,半夜起来迷迷糊糊上了个厕所,就又睡着了。 就连徐氏也有点儿扛不住,起来后一口气灌了半竹筒的凉开水,这才觉得舒坦了:“热,实在是太热了。” 张司九和杨氏倒是觉得正好:多暖和啊? 招银后半夜是完全踢了被子睡的,这会儿爬起来,迷迷蒙蒙提了句要求:“婶,咱们早上喝稀饭吧。我想喝绿豆稀饭。” 徐氏毫不犹豫同意了:“就喝稀饭!” 还要稀汤寡水那种! 结果大家爬起来,就发现张小山已经在烧火做饭了。 煮的白稀饭,菜是坛子里抓出来的泡藠头和嫩姜。 藠头这种菜,和蒜有点像,又有点儿像葱头,泡在酸菜缸子里,两三天就能吃,酸酸辣辣,十分下饭,简直是农家人下饭的神器。 张小山看一眼徐氏,问她:“你们昨晚跟九娘屋里睡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语气多少有点哀怨。 徐氏却没听出来一样,乐呵呵跟他形容:“我跟你说,这个火炕可真是太暖和了。半夜热醒了!咱们今年冬天,可冻不着了!哎,可惜你是男的,不然也就叫你了。” 有生之年头一次,张小山感觉到了性别歧视——什么叫可惜你是男的? 张司九在旁边听着,差点没笑死:二婶难道就没有一点不该抛弃丈夫,独自享受温暖的歉疚吗? 张小山还是更爱徐氏一点:“要嫌热的话,晚上还回来睡呗?算了,你想睡热炕也行,天冷了,省得你说脚上不暖和。” 但是张小山心里却默默地盘算:回头就去找老丈人,看看他们需要帮忙不,然后顺带提一句,自家这点活儿,就尽快干了吧。 这顿早饭,张家吃得尤其欢乐。 杨氏对于这个火炕格外满意:“太暖和了,好用,好用!还能一直喝得上热水!早上洗脸也能用热水!” 顿了顿,她才有些心疼:“就是废柴火。不然我那屋就别弄了,我跟九娘她们挤一挤就成。反正我一个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年了——” 徐氏立刻开口打断了杨氏:“娘说啥子呢?怎么就活不长了?娘且得长命百岁呢!费点柴火算啥子?实在不行,叫小山去山里拉一车回来!咱们家挣钱,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过好日子吗?” 这种话张司九说多了,徐氏如今都学会了,不仅拿来说服自己,还会用来说服别人。 张小山也憨憨一笑:“对,咱们衙门里冬天也发炭呢。我到时候就换成木柴。一个木头疙瘩烧一晚上都没问题,娘就别心疼那点材火了。” 张司九笑着提了句:“咱们烧炕多,可以拿来熏肉啊。熏肉也很多人爱吃的。” 腊肉和熏肉这种办法,是古老的保存肉类的技术,可以说,也很对大家的胃口。 徐氏心中一动,但随后又觉得不太好:“天冷了,家家户户都弄,咱们要弄去卖,估计没人买吧?” 对于徐氏渐渐已经开始什么事情都嫌考虑到了做生意赚钱这个事情上,张司九给与了高度赞扬:“二婶现在越来越会做生意了,不过,咱们如果不是普通烟熏肉呢?而是卤肉熏一晚上呢?” 烟熏卤味,蒸热更好吃哦! 徐氏听完,立刻一拍大腿:“今晚我就试试,好吃咱们就弄去卖!” 她雄心壮志的想:自家卖啥其他人就学,还治不了他们了?一个个学人精,看着就来气!自己还非得多整点花样!反正烧炕怎么都烧,多弄个用处,那都是赚的! 张小山习惯性拍马屁:“对对对!还是你想得明白!” 他乐呵呵把剥好的鸭蛋放徐氏碗里:“快吃快吃。” 如今第一波鸭蛋已经下来了,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一家人每人一个鸭蛋还是吃得起的。 剩下的鸭蛋,张司九的意思,是直接全部做成皮蛋,或者泡成盐鸭蛋,然后等到过节时候,一口气全部卖出去——这两样都是能放的。而且比普通新鲜鸭蛋卖得更贵。 就算不卖,拿去送礼也不错。 至于鸭子,再等等,就把公鸭子全部杀了,只留下母鸭子下蛋吃。反正家里卖卤味,鸭子也好卖。 一时之间,饭桌上都是大家唏哩呼噜喝稀饭的声音——稀饭没有白粥那么浓稠,属于汤多米少,所以喝的时候很难不发出动静。 除了喝粥的声音,剩下的就是大家吃藠头的声音。那一口下去,脆脆的,嚼起来也脆脆的,先觉得酸,再觉得辣,非得喝一大口白稀饭才能压得下去。 张司九提议:“下次要不咱们多蒸点馒头存着吧,冬天了也放不坏,但光吃白稀饭,饿得快。” 徐氏对张司九的提议几乎是有求必应:“行,那回头我买点糖,咱们蒸甜馒头。” 杨氏还想说徐氏太纵着张司九,怕将来给张司九纵得学会了馋嘴,结果还没开口,徐氏的话,就已经得到了小松小柏乃至张小山的热烈响应:“好好好!光吃稀饭是饿得快!” 看着大家高高兴兴的样子,杨氏愣了愣,又把话咽下去,不过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感觉一家子里头,就自己成了恶人一样。 吃过早饭,张小山去衙门,小松小柏去割草放鸭子,招银去卖蛋,徐氏也出门做生意,家里反而只剩下了张司九和杨氏。 张司九麻利的收了碗,打了一盆热水去洗碗,杨氏走到张司九身边,看着张司九熟练洗碗,而且还洗了三遍,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多浪费水?还有,做女娃,哪能这么馋?你在家,你二婶疼你,那你将来嫁人了,难道还指望你婆婆也这么疼你?” 张司九如今对杨氏的逻辑已经了如指掌,当即一句话说回去:“当然不能指望婆婆这么心疼我,所以我得自己学会疼自己,多挣钱,自己管吃穿花用,谁也不敢说我。奶奶你这么担心我,我肯定不能让你多担心,放心吧,我会努力挣钱的。” 说完这话,张司九把洗干净的碗收进碗柜里,又把脏水倒进猪食锅:“奶奶,你看热水这样不是就不浪费了,洗下来的米也没糟蹋。” 杨氏不只看得一愣一愣的,也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是什么歪理?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好像还有点道理? 不过不管有道理没道理,杨氏还是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1章 好有道理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2章 等不及了 杨氏噎得慌,但本身也并不是会打骂孩子的性格,所以只自己生闷气,在那儿琢磨。 张司九也不管老太太,反正这点不痛快,也不至于给老人气得爆血管——而且话也没说错,自己挣钱自己花,天王老子来了也说不出半个字不对来。 从事情源头解决事情,难道不好吗? 张司九看过一个说法:古代有钱有权的人家嫁女儿,为什么嫁妆那么丰厚?是因为要将自家女儿一生的花销都给准备出来,要房子有房子,要地有地,要私房钱有私房钱,这样一来,即便是嫁去婆婆家,婆婆再苛刻,自家女儿也一样能挺直了腰板有底气。毕竟不用婆家养? 所以,根据这个说法,张司九深深地觉得,不是古人古板重规矩,而是考虑也很实际,分析问题也很根本:家庭妇女为什么总被婆家或者丈夫看不起?无非是因为她们没有经济来源,花销都要靠丈夫,所以就给了婆家和丈夫一种错觉,觉得这个女人就可以被轻视,被压一头。 女人要想过得好,还是得手里有钱。 别管是娘家给的,还是自己赚的,反正有,就有了舒心的生活!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烦恼! 张司九一面淡定煮猪食,一面盘算将来小南瓜的嫁妆自己要多多准备。 整个张家,一时之间,除了鸡鸭和胖墩的嚎叫催饭声,别无他音,空前和睦? 可惜这一份和睦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接生婆慌里慌张的骑着毛驴过来找张司九:“不好了,不好了,梅子肚子疼起来了!” 张司九一下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去解围裙,然后侧头跟杨氏说:“奶奶,我得去一趟。剩下的活麻烦你了。” 说完她回屋,提起自己的小背篓就跟着接生婆跨出了家门。 杨氏拿着张司九接下来的围腰,一时怔忪,不知道为啥,竟然油然而然的生出了一股孤独感来。 如果杨氏活在现代,她可能就能用一个词形容自己:留守老人。 出了家门后,张司九问接生婆:“叫他们去县城里找程大夫了没有?” 接生婆连连点头:“让去了让去了。我记着我们商量好的呢,一旦发动,他们找到我,我来找你,再让他们去找程大夫来,咱们再在他们家集合!” 张司九这才放心和接生婆往梅子家赶去。 一路上,接生婆都有点儿慌张和担忧:“也不晓得那些东西准备好了没,这要是缺点东西可怎么办?” 张司九其实心里也有点儿焦灼,但面上却一片沉静:“那就有什么用什么,尽可能做到最好。条件受限做不到最好,那也是梅子的命,我们不能慌。” 接生婆被张司九这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笑:“对对对,真有什么,也是她的命,咱们能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的!” 一路紧赶慢赶,张司九和接生婆终于到了梅子家。 县城过来还要远一点,所以程万里和杨元鼎他们都还没到。 梅子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叫唤着,而王大娘子和周郎君都已经慌成了一团。 尤其是周郎君,嘴里更是念着什么“太上老君,送子娘娘”的,紧张得一张脸皱成一团。 王大娘子紧紧地攥着手,来回在屋里走圈,一看见接生婆,她立刻就冲上来:“快看看快看看,梅子疼得厉害!” 虽然家里两个婆子也都生过孩子,但王大娘子本身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看见梅子这样,早就慌得六神无主。 接生婆被拽的胳膊疼,也不好说,只能一个劲儿宽慰:“不要紧,不要紧,没事的。我们先看看。” 张司九已经先进了产房。 梅子疼得脸色煞白,头上都是汗,看见张司九,就带着哭腔问:“我是不是要死了——咋个这么疼啊!” 张司九对着患者,还是很温柔的,当即冲着梅子笑了笑,柔声宽慰她:“没事的,生孩子都会很疼。等生下来就不疼了。你别怕,有我们在呢。” 梅子被这么一宽慰,好歹是好了一点。 张司九这才询问梅子:“是哪里疼?多久疼一次?我现在看看你的情况,你别怕,如果疼,你就拽着点床单,尽量别叫唤,留着点力气。” 梅子点点头,拽紧了床单。但要她说多久疼一次,她就说不上来了,问就是带着哭腔的不知道。 张司九也不勉强,去看了看宫口情况,发现宫口根本就没开。 再摸一摸肚子,发现肚皮还是比较柔软的,于是她就明白了:还没到要生的时候,这要么是假性宫缩,要么就是出了别的问题。 如果是要顺产,出现假宫缩,那就只能再等。 但梅子这个情况,本来就不可能顺产,而且还疼成这样,张司九只一沉吟,就做出了决断:“今天就生吧。” 不过,现在她还是只能等等。等人到齐了,才能接生。 宽慰梅子几句之后,张司九出去,将今天梅子就生产的事情说了:“不等了,就今天吧。肚子这么大,孩子很可能是个巨大儿,咱们必须尽快动手。自然生是生不下来的,我们只能剖开肚子取出孩子。这样的话,梅子会受罪很多,而且……后面恢复也要精心照顾。” 王大娘子丝毫没有意见,立刻点头:“听你们的,听你们的,不过一定要保住孩子!只要孩子平平安安,什么都好说!梅子是咱们家有功劳的,我肯定不会亏待她!” 周郎君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他犹豫一下之后,问了句:“既然是直接取出来,那能不能我找个吉时?” 张司九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要求。 以前听妇产科的同事说这种事情,她还觉得有点无语,现在自己遇到这个事儿,她只觉得荒诞和搞笑——母亲拿命生孩子,这头还想要个吉时? 接生婆也有点儿惊住。 不过,周郎君不等别人说话,自己就又加了句:“如果行,我再加十两银!” 这下,接生婆立刻看向了张司九——虽然她没答应,但是看表情就知道,她这是心动了。 没办法,周郎君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2章 等不及了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3章 不可为(9月月票200加更) 十两银,等于是张小山大半年的工资。 是张司九和徐氏要辛苦很久才能赚回来的钱。 是普通农户一年的吃穿钱。 张司九当然也是心动的—— 不过,她很快直接摇头:“不行,没办法。迟一点,孩子就可能出问题。大人也撑不住。现在大人一旦撑不住,孩子就算立刻剖出来,也很大可能是要受影响的。” 胎儿没出生之前,所有的氧气共给,全靠母体血液里氧气供给。 如果一旦母亲心脏停跳,血液不再流动,氧气输送不过去,胎儿就等于直接窒息。 超过一定时间,那就会对孩子大脑和身体机能产生不可逆的损伤。 所以张司九这么说,不算是吓唬人。当然,梅子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张司九拒绝得毫不犹豫,周郎君也就没有多想,以为真是不行。 王大娘子还急得骂了周郎君一句:“这都啥子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管他那么多呢!” 周郎君也觉得是自己贪心了,连连认错:“我糊涂了,我糊涂了。” 接生婆有些惋惜,但是不知道为啥,又松了一口气。 张司九将自己背篓里的东西取出来:“现在叫人去烧开水,把我这些东西都在水里煮上半刻钟。另外,取点细盐来,烧一锅开水送来!烧开后再煮一会儿再送!” 生理盐水当然不是为了给梅子用,主要是用来洗自己的手,以及防备不时之需——如果一旦遇到大出血,需要将腹腔冲洗,找到出血点缝好才行。 这是一场没有准备好,却不得不上的战役。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上都绷紧了——即便是手术经验丰富,她相信自己的专业技术,可是这样卫生条件,仍旧让她紧张。 甚至,连光线都不是那么好。 张司九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微微出汗。 她努力调节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尽可能的放松下来。太过紧张,并不利于上手术台。 在床榻上做手术显然并不合适,所以张司九直接让周郎君按照自己的吩咐,用凳子当四个支撑,然后取下门板,当成是手术台支撑。 而手术台上再铺一层宽大的,阳光充分晒过的被单,做初步隔离。 其他的东西,就只能等杨元鼎来了。 好在,在手术台支起来之前,杨元鼎就驾车带着程万里来了。 马车里装的全部都是手术用品。 等他们到了,杨元鼎把东西搬下来时候,张司九看着那架势,张了张口:这是不计成本啊!这么多东西! 杨元鼎将所有的东西都是单独用油纸包装的。 这样虽然不如密封包装无菌,但也是这个时候他能想到最好的,防止东西互相污染的办法。 程万里也没帮杨元鼎搬东西,直接就问张司九梅子怎么样了。 听闻现在就要开始手术,程万里立刻摸出一包药粉来:“用热水兑开,灌进去!” 这是程万里研究出来的麻药。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在人身上实验。目前这么一包的药量,差不多能麻倒两只大肥羊。而且见效很快。 看着梅子喝完了麻药,很快就开始合上眼睛的样子,张司九伸手掐了梅子的大腿一把:“疼不疼?” 梅子困困顿顿的呢喃:“疼——” 不过看反应就知道,疼痛感应该是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等梅子彻底闭上眼睛,呼吸绵长的时候,张司九又一次掐了一把。 这次梅子毫无反应。 张司九侧头问程万里:“能持续多久?” “一个时辰。”程万里是看过时间的,毫不犹豫:“最短一个时辰。对药反应大的,得一个半时辰。” 也就是说,能有二到三个小时来做手术。 张司九点点头:“时间充足。” 只要没有其他突发情况,那么这个手术时间是绰绰有余。 而这个时候,杨元鼎从马车上扛下来一个大脑袋细长身的东西。 等他一打开,张司九立刻就认出了这个是什么东西,一时之间又惊讶又惊喜:“无影灯!” 确切的说,是简陋版的无影灯。 说是灯,其实也只是一些镶嵌在固定位置的镜片。 不是铜镜,而是真正的玻璃镜子。 张司九看着这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镜子灯,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声音:“元鼎,这是你做的?” 杨元鼎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又带着一点点骄傲:“怎么,不像吗?” 不过,这个骄傲没持续太久,他很快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达不到无影的效果,只能说,能增强光线,保证你能看得清楚。” 张司九却已经很满意:“很好了,真的很好了。这些……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现在虽然有玻璃,但这些玻璃并不能做到完全无色。 而且还没有人做出镜子来。 也就是说,杨元鼎的镜子,很大可能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说起这个,杨元鼎就有些肉痛,忍不住小小的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才道:“别提了,银箔好贵。好贵好贵。” 这么几面巴掌大的镜子,透支了他好多个月的零花钱。 要不是还有那播种机的光环在,他张口要这么多钱,估计就被亲爹当场打死了。 不过,这个钱已经挣回来了。 杨元鼎嘴角重新翘起来:“不过,这都是我爹倾情赞助,一点没花我的钱!” 张司九“啊”了一声,肃然起敬:“没想到杨县令这么胸襟广阔,这么支持你的事业。” 杨元鼎摆摆手,撇嘴说出实情:“什么科研事业?什么胸襟广阔?那是他要哄老婆高兴!这些镜子,我挑了最大那一块,叫人镶嵌起来,给他去哄老婆了!” 确切的说,不是给,是卖。 杨元鼎微笑:这不又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吗?手工随身小镜子,过年送老婆的最佳礼品!相信广大爱家男士,都会踊跃购买的! 这一刻,杨元鼎仿佛看见了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冲着他招手。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张司九则是已经目瞪口呆了:哄老婆的成本这么高的?杨县令可真是爱妻模范啊!不过,这么看来,结婚成本是有点高……果然还是单身好! 扪心自问,张司九觉得自己可舍不得花钱买这么个小玩意来哄自己对象:照什么镜子?那得多好看,才配得上这么贵的镜子!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3章 不可)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4章 手动操作 这个无影灯,确切地说,还是个手动两用版的。 晚上可以点油灯,但是效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油灯燃烧不稳定,会造成火焰晃动,那么折射光线的时候,也就会不稳定。而且它也实在是不够明亮。还是个暖光。 所以,这个无影灯,最好的使用方法,还是白天。 用另一面的铜镜直接把光线折射到无影灯上,再调整每个小镜面的角度,保证它们能将这一束光再反复折射——从而达到良好的照明效果。 嗯,缺点就是长时间光斑落在一个点上,容易有烤肉的嫌疑。 但张司九一点不嫌弃,反而觉得这是应该颁发今年最伟大科技奖的好东西——外科手术最需求的是什么?手术视野!手术视野! 看不见,一切都白搭!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由衷的夸奖:“你可真是上天赐给我最大的宝藏!!!” 她这个夸奖,真心实意,毫无夸张。 杨元鼎一愣,怪不好意思的,耳朵尖尖都有点发红:“这……这么说不太好吧?我会忍不住飘了的。” 张司九纵容而温柔:“飘吧飘吧,我允许你飘一会儿。” 这么棒的老乡,上天飘一会儿算什么?如果他需要,张司九觉得自己可以给他做24小时贴身护理! 杨元鼎“嘿嘿嘿”笑出了声,样子有点傻。 不过在张司九看来,那不是傻,那是可爱!可爱到布林布林发光那种!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人呢?张司九忍不住的在心中真诚感谢老天:谢谢老天爷的恩赐,给我这么一个可爱可敬的老乡!我一定多做好事,多积德行善! 事实上,杨元鼎带来的惊喜也不仅是如此。 除了张司九要求的蒸煮暴晒的纱布床单,高度白酒这些东西,他还准备了一双羊肠手套和纯白色的细棉布手术服,帽子。 这可把张司九又一次给惊喜到了。 这种东西,她还真没想到——尤其是羊肠手套。 她就没想到过,这个世界上,能用什么代替橡胶手套。 毕竟,既要延展性好,贴手,又要柔软,轻薄,不影响手感。 羊肠手套被泡在一个装了生理盐水的瓷盒子里,张司九看了一眼,莫名想起了从前过年装香肠的时候,那种肠衣。 张司九问杨元鼎:“你是怎么想到用这个做手套的?” 杨元鼎咳嗽一声,避开了张司九的眼睛:“那个啥……你不会想知道的。要不还是别问了。” 张司九看着他那一脸隐情的样子,心里的疑惑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是增加了许多:???我很想知道的好吗? 不过,在尊重杨元鼎和强烈的求知欲中,张司九犹豫了三秒之后,果断选择了后者:“要不,还是问问?我还挺想知道的。” 杨元鼎顾左右而言他:“那啥,该做手术了。快去吧。” 说完他就匆匆忙忙跑走了—— 张司九站在那儿,脸上是大大的问号: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而且脸红什么? 虽然刚才杨元鼎跑得快,但是张司九分明看见了他脸上的可疑红色。 不过,的确是手术重要,张司九也没追上去再问,只是收回目光,将东西带进产房后,放在顺手的位置,就开始认真洗手。 洗手后,张司九郑重的戴上了羊肠手套。 不得不说,韧性还可以,虽然比不上橡胶手套,但是延展性和轻薄度都很良好,只要小心一些,基本不存在撕裂的问题。 梅子的肚皮已经按照张司九吩咐的,由产婆操作露出来了。而在梅子胸口,也搭了一条帘子,下半身也是盖住了的,只有手术部位暴露出来的。 这样一来,听云和程万里进出产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大娘子和周郎君看了,也觉得很放心让他们进来——当然,在他们夫妻看来,不加帘子也没啥,毕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梅子虽然是孩子的母亲,但肯定没有那么重视。 不过,程万里和听云进来后,看见这样的手术场景,也觉得自在许多:不然总是要目光回避,多少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张司九看程万里一眼:“老程,老规矩,你负责针灸,尽量减少出血。” 又看一眼听云:“我切开肚皮后,让你用东西拉开肚皮,千万别迟疑,也不用怕,做得到吗?” 听云毫不犹豫点头:“放心。” 张司九也看了一眼接生婆:“如果我需要擦汗,你帮我擦擦汗,一切听吩咐。孩子出来后,你第一时间接过去。我好剪断脐带。” 接生婆一脸严肃,也是用力的点头。 一切就绪,张司九深吸一口气,用夹起一个干净棉球,往装酒的瓷瓶里沾满了烈酒,仔细的给露出来的手术部位消毒。 程万里伸着鼻子嗅了嗅,忍不住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什么酒,这么香?” 张司九拿着手术刀,瞅了程万里一眼。 程万里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的闭嘴了,并且心中还有点儿后悔:怎么就这么管不住嘴呢?又被九娘她鄙视了啊!这么下去,自己在九娘那儿,怎么还抬得起头啊! 当张司九切下第一刀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 虽然已经几个月没做手术,但是张司九感觉自己的手,还是稳的。 毕竟之前也用卤肉练了一下手,保持了熟练度。 张司九对自己满意,其他人那就不只是满意两个字了。 他们看着张司九,整个一个大写的震惊和佩服:这手也太稳了!肚皮上也没看见画线,可那一刀下去,速度虽然不快,可是那弧度那顺滑的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沿着早就刻好的纹路在走一样! 关键是,张司九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那双眼睛盯着落刀的位置,专注到仿佛这会儿什么也影响不了她。 就连呼吸,也没有乱一下。 他们脑子里不由得都升起了一个疑问:九娘她,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吗?怎么这么平静淡然,甚至没有一丝丝的紧张呢!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4章 手动操作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5章 令人震惊 张司九切开口子后,血其实都没流多少,只是隐约的在渗血,这种出血量,很正常。 不过,张司九虽然习以为常,但是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接生婆,她虽然也见惯了生孩子的那种场面,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样的场景,她还真是没见过。 尤其是切开之后,那微微泛黄的脂肪层,让她有点儿恍惚:原来人皮肤切开后,是这个样子的? 听云和程万里也多看了两眼。 张司九又切开了肌肉层。顺利的切开了腹膜,暴露出腹腔内部情况。 这个时候,张司九就让听云好好的将伤口往两边拉,尽可能的暴露更多手术视野。 因为并不具备插尿管的条件,所以张司九不敢随便下刀,害怕弄破了膀胱,直到轻轻地将膀胱拨开,又用纱布将腹部伤口切口覆盖住,她这才小心翼翼的在子宫上开口。 还好梅子的子宫这个时候的确是很大,大到既明显,又占位严重,将其他脏器挤压得厉害,反而给张司九手术创造了便利条件。 现在没有抽吸的工具,所以张司九也不敢轻易撕破羊膜,伸手进去,将胎儿连同羊膜一起取出一点后,才小心翼翼的将羊膜剪开一点。 羊水瞬间流出,张司九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尽量让羊水不沾染到梅子的伤口——如果羊水通过伤口进入了血液,那就是羊水栓塞,死亡率高到凭借现在的手段,张司九只能眼睁睁看着梅子死去而无能为力。 羊水流光后,张司九再彻底撕开羊膜,将孩子小心翼翼的取出。 当张司九取出孩子那一瞬间,接生婆一面下意识的来接,一面脱口而出:“我的老天爷,怎么这么大!” 简直比普通孩子大差不多一倍了! 那胖嘟嘟的样子,简直不像是刚生下来的娃娃! 张司九也只看了一眼,随后就给脐带打结,剪断——之后再也没有看一眼孩子。而是专注到了接下来的手术上。 取出整个胎盘之后,张司九这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关腹了。 总体来说,这个手术算是已经成了。 接下来就是一层层的缝合。 张司九用那一根弯弯的针在那儿穿针引线的时候,程万里和听云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怎么说呢,原来缝合人体和缝衣裳,说差不多吧,其实也差挺多的。 但要说差别特别大,其实也不是。 反正,张司九缝合完毕后,再用纱布覆盖伤口,后退一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的时候,程万里和听云才算是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个手术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仔细回想着刚才情景,一时之间有点儿恍惚:就这么完了?和想象里惊天动地的情景,好像是差距有点儿大啊!太……太平静了?太行云流水了?一点状况都没出啊! 那种丝滑程度,让他们很难有一种这是生死攸关的感觉…… 听云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确认一遍:“完,完了?” “嗯,做完了手术了。如果可以,一会儿就熬点止痛的草药,让梅子醒来之后喝。伤口的话,每天过来看一次,只要不红肿,不流脓,就没事了。”张司九脱掉手套,去洗手了。 她那副平静的样子,也很难让听云感觉他们刚才完成了一个大事。 听云扭头去看程万里:“这就结束了?结束了?” 程万里也有点恍惚,机械的点点头:“结束了。好快。” 听云感同身受,“真的是太快了。” 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澎湃激动,就结束了。 这种感觉,有点儿憋得慌。还有点让人不满足。 接生婆这会儿早就把孩子处理干净了,连衣裳和包被都穿好了,抱着孩子多少有点不知所措:“那,咱们可以去报喜了不?” 程万里哽了一下,才迟疑点头:“大概,可以了?” 张司九已经洗好了手,又把衣裳和帽子也脱下来,打开门就直接出去了:“走吧,出去报喜。叫两个人来,帮着把梅子抬回床上去。” 门一开,外头等着的人瞬间就冲了过来,一个个紧张的看着张司九:“生了吗生了吗?孩子怎么样?” 搞笑的是,杨元鼎看着比王大娘子和周郎君都还要激动和紧张,居然仗着敏捷冲在了第一个。 张司九取下口罩,对着杨元鼎一笑:“目前一切顺利。” 然后她让开位置,让接生婆将孩子抱出来。 其实刚才在屋里产婆弄孩子的时候,孩子就已经洪亮的哭出声来过。周郎君和王大娘子听得很清楚。 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担心。 接生婆抱着孩子给他们夫妻两个看,笑得合不拢嘴:“是个大胖小子,是个大胖小子!周郎君,恭喜恭喜,你家添丁啦!” 王大娘子只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这么胖!” 周郎君却很高兴很满意,“好,好,好!太好了!我周家有后啦!好一个大胖小子!” 这真是大胖小子。 实际意义上的大胖,小子。 杨元鼎凑上去也看了一眼,然后疑惑的问张司九:“瞧着和刚出生的孩子也有点不太一样啊?” 他虽然没结婚生孩子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是看过猪跑的,家里亲戚刚出生的孩子还是见过的。 张司九解释一句:“就是巨大儿。怀孕时候吃得太好,胎儿营养过剩,吸收太好,所以就长成了长成了这样。倒也不是不健康,就是这么大,绝对是不可能自然分娩的。” 巨大儿隐患当然不只是生产时候,但是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多说了,不然周郎君可能要觉得她晦气。 接生婆乐呵的接话:“我刚称了一下,九斤八两,差点就十斤了!” 这么重,和普通孩子比,那真的是差距太大了。 不过,显然王大娘子和周郎君都觉得很好——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新生儿越重越健康,越壮实,成活率更高。 张司九又叮嘱了几句梅子的产后护理:“梅子那边,明天如果伤口没恶化,就让她慢慢试着下来走动两步,也别一直躺着。她肚子上伤口恢复估计要些日子,坐月子坐长一点吧。别弯腰,别干活,但也不能不擦身,每天中午,用温开水给她擦拭一下身上。还有,醒来之后一定不要吃东西,等着放屁之后,才可以吃。这个一定要记住。” 王大娘子连连点头,听完了张司九叮嘱后,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喂奶呢?有影响没有?”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5章 令人震惊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6章 人命几何 对于王大娘子这个问题,张司九沉默了一下,才摇摇头:“不影响什么。但是有一点,一定要注意。梅子的饮食,最好清淡少油,就是饭也要控制住量,不可多吃。鸡蛋可以吃,但一天不要超过四个,要吃肉,就吃瘦肉,去了皮的煮鸡肉,猪瘦肉,兔子肉,鱼肉这些。其他的肉,尽量少吃。” “为何?”不仅王大娘子糊涂了,就是接生婆也糊涂了。 这哪有生孩子坐月子不进补的道理? 张司九看一眼王大娘子:“梅子和其他人情况不同,所以一定要控制好。否则不仅梅子要出事,对孩子也不好。进补太过,最后孩子过于肥胖,那就会让孩子将来容易生病。你一定要记住,比普通孩子胖壮一点没问题,但如果胖太多,就容易有病。将来说不定长大了,还影响寿命。” 她拉过杨元鼎:“看见没,这叫壮实,看着是可爱的,让人觉得舒服。可你家这个孩子……如果这个年纪脸比这个大两圈,双下巴,眼睛都挤没了,走起路都费劲,你觉得还可爱舒服吗?” 甚至,张司九还捏了捏杨元鼎肚子上的小肉肉给王大娘子看:“这叫小肚腩,可如果这个肚子上肉,跟梅子怀孕一样大,你觉得好看吗?正常吗?” 杨元鼎目瞪口呆的同时,只觉得自己膝盖上“biu、biu”两下,全都中了箭,疼得只想仰天默默流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张司九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厚道,于是拍了拍杨元鼎,宽慰他:“没事,你这样的肉,等一长高,正好。不瘦不胖。再练一练,全是腱子肉!” 杨元鼎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司九,默默地揪回了自己的小肚腩:“我谢谢你。” 王大娘子这会儿上上下下打量杨元鼎,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但看情况,应该是听进去了。 “明天我过来复诊。连续三天,你们有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跟我说。”张司九又说了这么后,就看向接生婆:钱收了吗?可以走人了吗? 接生婆这一刻显然和张司九是有一种玄妙的心灵相通的,几乎是秒懂,当即含笑看着周郎君和王大娘子:“今天事情这样凶险,但好在你们周家是有福气的人家,竟然能母子平安,孩子还这么健康,实在是老天爷保佑。如果没有别的事儿,那咱们就先走了?忙活这大半天,大夫们也累了,让他们回家去歇一歇。” 王大娘子立刻回了屋一趟,用托盘托着五锭银子出来了:“这个事儿,您和大夫们都辛苦了,这是一点辛苦费,你们别嫌弃。”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完整的银锭子,一时之间,有点挪不开眼:哇,看着真可爱!小元宝真可爱啊! 这个银锭子也不大,估计一个不会超过三两。 但那个银光闪闪的样子,莫名就很吸引人。 接生婆也是笑容满面——这可比说好的数目多多了。 收拾完东西,一行人离开周家。 出来后到了路口,接生婆就把另外四锭银子塞给张司九:“我也没干个啥,这都算多拿了,其他的,你们拿着分。这一个是二两银。你们那些东西,肯定也贵重,我这回,就占便宜了。” 其实接生婆觉得自己拿一两银都够多了。 但这个也不好在这里来回算钱的,所以就这样分最合适。大不了下一次,再多给张司九一些。 经过这次,接生婆也真是开了眼了:“我以为你们说剖腹生孩子,估计十有八九是保不住大的,没想到你们本事这样高!实在是让我开了眼了。还有九娘,你这一手本事,也真是厉害。” 张司九也没客气,收下钱之后对接生婆道:“不过,这个事情也别跟别人说,毕竟我年纪小,如果不是程大夫坐镇,我也不敢的。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接生婆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下次有活儿我再喊你!” 张司九挥手道别的同时,没忘了提醒一句:“别忘了介绍人来学接生啊!” 在背后听了个全部的程万里:……我信了你的邪?什么叫我不在你不敢?分明就是拿我当挡箭牌! 等张司九重新上了马车,程万里幽幽的质问:“我不在,你不敢?” 张司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对啊,你不在,我怎么敢动手?得指望你给我兜底呢。” 杨元鼎煞有介事的打边鼓:“对对对,老程你就是司九的底气,你千万别谦虚。” 程万里咆哮帝瞬间上身:“我谦虚?!” 听云按住程万里,规劝道:“师叔想开些,咱们九娘的确年纪小,她说您是她的底气,那肯定就是。师叔该高兴才对。” 背锅侠程万里萎靡不振,怨念丛生:我高兴个锤子?!要不是她是真不会开药方和针灸,药典都没背完,你看她还需要我跟着不!但凡她年纪再大一点,有个十二三岁,她都不会带我一起的! 不过说起这个,程万里还真有些纳闷:“九娘,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带怕的?我感觉,你都不像第一次——” 第一次给招银娘接生,还能用给生母接生过,所以有了经验不害怕作为理由,那么这一次呢?总不可能以前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吧? 张司九就知道程万里迟早都会有这么一问,当下就一本正经反问他:“难道老程你都不懂得练练手吗?上一次,我家母鸡生蛋憋住了,我也用一样的办法给蛋取出来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有个师父哟——” 程万里一愣:“不是说已经走了吗?” 张司九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那谁说我们没有特殊联系方式呢?” 程万里:!!!我!!! 不过赶在程万里提出要认识的要求之前,张司九又摇头晃脑道:“我师父不想见外人。也不想收徒弟。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会医术。我肯定不能出卖他。老程你就别想了。” 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就交给程万里自行脑补去吧。 果不其然,程万里和听云都从严肃慢慢的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但效果显然已经有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杨元鼎,赶紧扭头看窗外,死死地把笑憋住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忽悠吧?是吧是吧?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6章 人命几何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7章 合情合理 反正最终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让程万里和听云都深信不疑。 说完了这件事情,张司九飞快岔开了话题:“今天,周郎君他们问我,能不能选个时间,将孩子剖出来。我拒绝了。” 程万里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情,一时之间整个儿惊住:“这也行?” 听云若有所思:“不过,这件事情其实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情况不紧急,是可以的。但不能答应。”张司九神色肃穆:“我们知道什么时候是可以操作,什么时候情况危险根本顾不上这个,但他们却不会知道。而且一旦传开了,只会有更多的人,把主意打到这个事情上来。到那个时候,他们是很可能会牺牲产妇的性命来办这件事情的。” “这样一来,原本可以顺产,母子平安的,却变成了只有孩子能活下来。”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老程,这种事情绝对不能答应。你说呢?不仅现在不能答应,以后收徒弟,也要让他发誓,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程万里一下跑偏了:“以后你要把这个本事传下去?” “为什么不传下去?”张司九疑惑的反问他:“你难道不觉得,你也应该多收两个徒弟,为咱们医学发展做贡献?大夫还有嫌多的?” 程万里激动起来:“肯定要传承下去!这是好事!今天这个接生,让我明白,只要咱们技术够精湛,那病人就多了活路!尤其是这种生不下来的!” 听云也有些激动:“那我能学吗?” “当然能了。”张司九也挺迷惑:“你难道不是因为想学才跟来的吗?难道真为了做好事?” 她警惕的看了听云一眼:“你说了不收钱的!这些钱,我得先还给元鼎!” 杨元鼎笑着说了句:“都说是赞助了。以后反正再有人要买,记得找我啊。还有,用过的器具,衣物,我也进行统一的回收,毕竟都是可以再利用的。每次使用给钱就行,这样比直接买便宜。还划算。” 张司九默默地给杨元鼎的商业头脑竖了个大拇指:用最小的成本,做最长久的生意,高啊! 听云也笑着解释:“不要钱,肯定不要钱。” 程万里眼看着话题跑偏,拉都拉不回来。 最后只好问了句:“九娘,为什么还要穿专门的衣裳,戴面巾呢?还有你手上为何也要戴手套?”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就是程万里今天不问,张司九也是打算跟他找个机会提一提的。 现代医学最可贵的是什么? 是无菌环境理论。是消杀理论。 只要保证环境的干净,那么对于医疗来说,就会变得轻松许多——首先,许多病都会减少甚至消失。其次,外伤手术的成功率,也会大大的提高。 所以,张司九就把所有原因都通俗简单的讲了一下:“我们自己的衣裳,又是在外头跑,又是在那儿坐,衣裳上肯定沾了许多看不见的灰尘,甚至脏东西。如果接触到了病人伤口,总归是不好的。但穿上这种提前蒸煮,晾晒的干净衣裳,那是不是感觉上都要好很多?要干净很多?” “口罩更是。咱们说话时候,肯定有唾沫喷出来,万一这个唾沫飞到了伤口上呢?想想也不是很干净。” “至于手套,那就是出汗问题了。手术要这么长时间,我们肯定会出汗的,汗液进入伤口,想想也不干净吧?而且直接用手接触病人血液,万一病人有什么病,我手上又刚好有什么看不见的伤口,那不是也容易把病传染给我?” “还有帽子,也是怕头皮屑,虱子啊,灰尘啊,甚至头发掉进伤口里。” “伤口越是保持洁净,不接触其他东西,更容易愈合。不容易肿胀流脓。对吧?”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已经隐隐开始恶心的样子,微笑:“再说了,这样一穿,看起来是不是就感觉可信度高一点,感觉我们很擅长很专业的样子?” 听云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程万里呼出一口气:“你说得很有道理。” 医生的防护,不仅是对病人的保护,也是对自身的保护。 所以,很有必要。 张司九笑眯眯的看着程万里,递过去一锭银子:“老程,今天辛苦了。” 然后她自己留下一锭银,剩下两锭直接给了杨元鼎:“这是你的费用。这一次,是头一次,许多器材也是你掏钱的,还有衣裳这些,成本太高了。我这个钱,也是买钳子剪刀的钱,下一次,再用你的东西,你就要明码标价了。这个钱,咱们直接问产妇家里要。” 手术费是手术费,医疗器具费用是医疗器具费用,药钱是要钱,这些是分开算的。 鉴于第一次,所以就不仔细算了,当然,张司九知道杨元鼎肯定也是吃亏——但她有这个信心,让杨元鼎将来能回本,所以就心安理得占了这一次便宜。 张司九都这样说了,杨元鼎就灿烂一笑,大大方方接了过去:“好。下次我定个价格。” 程万里也收下了。那些药也要不少钱的。 张司九把那块银子放在钱包里,往怀里一揣,顿时感觉沉甸甸的一小块。 她伸手按上,忍不住“嘿嘿”笑了:好多钱啊!发财啦! 杨元鼎把张司九送回家去,这才又拉着程万里他们回县城。 陈斗尽职尽责的驾车,一点怨言都没有。 徐氏和招银都在家了,徐氏正处理食材呢,只不过张司九不在家,她就频频看门口。 直到听见张司九叫她,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也扬起来:“九娘回来啦!” 把手随便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徐氏就从工作间出来,笑盈盈的看张司九:“怎么样?接生顺利不顺利?” 张司九点点头:“挺顺利的。比我想象的顺利。” 至于钱,她没掏出来给徐氏。这个钱,她留着有用的。 徐氏也没要,像是根本没想起这一茬,连连点头,只问张司九:“饿不饿?渴不渴?你奶奶在灶里给你留了饭。” 杨氏从火炕那屋里探出头来,“在这个灶膛里!” 那边熄火了就没续,自然不保温,所以杨氏特地留在了烧炕这个锅里。 张司九掀开锅盖一看,就看见一大锅热水上,用竹撑子架着,端端正正放了个碗,碗里是半碗饭,半碗菜。 只不过,在锅里温了这么久,色香啥的都没了,只剩下了一种家庭的温暖,在默默地散发着香气。让人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7章 合情合理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8章 这是师父(给书友九天舞的生日加更) 虽然已经温了很久,失去了原本的美味,但张司九还是吃得很香。 一方面,是真饿了。 做手术从来都不只是个技术活,其实也是个体力活。 而另外一方面,也因为这是亲情和家的味道。 杨氏对张司九不满意是肯定的。但即便如此,杨氏也不会苛刻张司九,张司九仍旧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人心会有偏颇,这很正常,只要不过分,其实也还好。 张司九深深地明白这一点: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要对你好,更不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就能算作是亲人。遇到二婶徐氏这样的固然好,那遇到杨氏这样的,难道日子就不过了吗? 说句很现实的话,亲缘有深浅,感情有深厚,接受现实,并不是理解对方,而是学会放过自己。 对方有不好的地方,但也要学会看到好的地方。 人与我一瓢水,我定以一瓢水还之。而不是因为他给了旁人两瓢水,我就不还他这一瓢水了,甚至怨恨不平,让自己心中愤懑。 人人都希望自己能被人当成偏爱那一个,可事实就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得到很多的偏爱。当没有人偏爱自己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的爱自己。自己去偏爱自己。 张司九这头吃着饭,那头徐氏悄悄地将一块热腾腾的卤猪肝放进了张司九碗里:“快尝尝,今天这个味道好不好?” 其实吃多了卤猪肝,味道也就是那样,但张司九吃在嘴里,仍旧觉得香。 她冲着徐氏灿然一笑:“谢谢二婶。” 徐氏嘴角带笑:“一家人,说啥谢?快吃,吃了歇一会儿,就来帮我烧火。” 吃完了饭,洗过了碗,张司九也没歇,就去帮徐氏烧火——烧火就是坐在那儿看着火候就行,柴火没了添一块,火小了拨一拨,一点不累。 张司九还跟徐氏说起今天的经历:“那家产妇怀孕的孩子,差二两就整整十斤。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别说张司九没见过,徐氏也没见过啊,惊得动作都停顿了:“这么重?怎么能长这么重?” 想了一下那情景,徐氏多少有点儿吸凉气:“虽说孩子越壮实越好吧,可刚生下来这么重,也实在是有点儿吓人啊。” “是啊。”张司九说起自己的感受:“当时把孩子抱出来,沉甸甸的,都有点儿抱不动。” 这么巨大个孩子,就算在张司九整个职业生涯里,也是第一次见。 徐氏把肉放进锅里焯水,一面放一面感叹:“这怎么养出来的?怕是一天一只鸡,才能养出这么大的孩子吧?不过,这么大,可真是不好生啊。” “所以才是难产。根本生不下来。”对于猜出了真相的徐氏,张司九一阵囧后,就严肃了起来:“最后是剖开肚子取出来的。现在都还不知道大人到底能不能活。二婶,要是你再怀孕,就算咱们家有钱了,也不敢吃那么好。不然,不好生。” 这一句话成功让徐氏呛咳起来:“你这孩子,瞎说啥子?这都什么跟什么?” 徐氏脸都有点儿红。还忍不住恼怒的瞪了张司九一眼:“女娃儿家家的,嘴上也不带个把门的。”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二婶和二叔这么年轻,难道就不生了?再生也正常的。我就是提前嘱咐一句,希望二婶母子平安。千万别受不该受的罪。” 徐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该骂两句,还是该先感动一下,最后一把操起筲箕,转过身给了张司九一个后背:“生什么?咱们家四个孩子,还嫌不够多?” 说完,徐氏就借口要出去洗一下筲箕,赶紧就出去了。 出去后还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有点愁得慌:怎么九娘就没有一点小娘子该有的矜持样子呢? 不过想了想张司九接生得事儿,徐氏又觉得要是张司九还能害羞矜持就怪了——连生孩子都见过了,还有啥好扭捏的? 因为张司九这一番话,徐氏很久才想起来张司九话里的重点:啥?剖开肚子取出来的?谁剖的?!应该是程大夫吧?九娘毕竟还小? 最后,徐氏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并且还在当天晚上特地留意了一下张司九的睡眠情况,生怕张司九白天看见那样的情景后做噩梦。 只不过,张司九不仅没有做噩梦,甚至还睡得很香甜,一觉到了天明不说,整个人还神清气爽,格外精神焕发,一看就知道没有任何影响。 徐氏又觉得庆幸,又有点纳闷,同时还有点惊讶:九娘胆子这么大? 事实上,胆子小的,是程万里和听云。 这两人都做了噩梦。 于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的时候,都看到了对方淤青的眼袋,和萎靡不振的样子。 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眼后,又都默默地去用冷水抹了一把脸。 齐大夫吃早饭时候,看着两人这个样子,就纳闷了:“你们昨晚都干啥子去了?偷牛去了?” 看着就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程万里瘫坐在凳子上,一脸的沧桑:“我想了一夜,那孩子是怎么长那么大的?真是平生未见啊!师兄,不瞒你说,我看见那孩子,我真是惊着了。那能生得下来才怪!” 听云在旁边一下一下的点头,表示:师叔说得太对了! 齐大夫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和徒弟:“真不是吓着了?真是琢磨这个?” 程万里和听云都立刻点头,谁也没承认自己的确是被剖腹产给震撼住了,晚上甚至还做了噩梦。 对于两人的借口,齐大夫捋了捋胡子,说了句实在话:“我怀疑那产妇有病。寻常情况,胎儿如何能够长得如此巨大?师弟,你昨日诊脉,真没看出什么?” 程万里摇头:“真是没看出什么。虽说吃了几日的药汤,水肿消去了些,看着好多了,但脉上依旧那般,其实并没有好太多。我今日,还得去看看。” “仔细看看,必定还有别的病症。”齐大夫言之凿凿后,又压低声音吩咐:“你不是说九娘有个厉害师父?没准她已经知道了。你悄悄试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要是对方还收徒弟的话,我虽然一把年纪,但也不是不能侍奉其下——” 听云在旁边听了个目瞪口呆:这是我师父?!!!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78章 这是师父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9章 怎么知道 因为要去出诊,所以卖卤蛋的事情,张司九让招银去了。 其实要说睡得好,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好。 她心里也记挂着梅子。毕竟这是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做这种手术,而且医疗条件还如此简陋,她是真怕梅子熬不过去,伤口发生感染。 因此,张司九吃过早饭,早早就出发了。 和张司九一样早早出发,还有程万里和听云。 两拨人在周家不远处碰见的。 看见两人脸上那眼袋的时候,张司九忍不住调侃一句:“难道第一次做这种接生手术,亢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这话顿时引来程万里和听云的侧目:???她还是人吗?真的不是在嘲讽我们吗? 程万里咳嗽一声,搬出了借口:“我与听云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想出来,梅子到底得了什么病。会有如此奇怪的现象。” 听云连连点头。 然后程万里又说了几句家常,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昨天你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九娘你师父肯定很高兴吧?” 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扬眉:“老程啊,你想问就直接问吧。咱们谁跟谁?我还能不告诉你?” 一把年纪,还玩这一套?虽然也挺可爱的吧,但是张司九都替他急得慌。 程万里摸了摸后脑勺,怪不好意思:“这不想问问梅子的病症吗?我想了一晚上,真是想不明白。心想可能你师父知道呢?” 这会儿张司九已经能看见周家了,她干脆停下脚步,轻声问程万里:“有没有一种病,病人的尿是甜的?” 程万里一愣,脑子里却瞬间飞快运转起来,然后脱口而出:“消渴症?!” 听云也知道消渴症,但是他觉得有点对不上号:“患上消渴症后,病人会口渴多饮、多尿、多食及消瘦、疲乏、尿甜。梅子好像一个也对不上?她还生得挺白胖的。” 程万里也点点头:“消渴症主要是阴津亏耗,燥热偏盛所致,的确是症状不符。或许是别的——” 顿了顿,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梅子的尿是甜的?!” 程万里一时激动,声音都有点儿变了调,听着有点让人想捂耳朵。 听云虽然没说话,但是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也是写满了惊奇和震惊。 很显然,他们想歪了。 张司九一阵无言:……拜托,不要脑洞这么大! 她悠悠的反问:“难道为了病人的健康,真要尝一下尿,你们都做不到吗?” 张司九看了两人一眼,轻飘飘的眼神里写满了鄙视:“医者父母心啊!” 听云毕竟还年轻,整个儿被忽悠住了,脸色变了几变之后,彻底成了崇敬:“没想到九娘你竟然有如此的觉悟和胸襟,实在是让人佩服!我自愧不如——” 程万里也是半信半疑:“九娘你真尝了?你居然能为病人做到这一步?!” 随后他自己居然就找到了理由,语气怅然道:“是了,怪不得世外高人都要收你为徒——” 大忽悠张司九面不改色:“也不是多难,你们也可以试试。就用手指头沾一下,尝尝就行。只要第一次做到了,以后就容易了。其实真的没啥的。” 程万里和听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挣扎和决心,然后一起扭头干呕出声: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要做,还是太难了! 不过,听云很快咬咬牙:“一会儿我试试!” 他是立志要做一个好大夫的!这点恶心都克服不了吗! 程万里几经犹豫,也终于下定决心:“九娘你说得对,我们当大夫的,就不能想那么多——” 这一下,佩服的人轮到了张司九。 看着两个人,张司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夸赞两人的医者之心,还是该先吐槽一下两人的智商。 最后,张司九只能神色复杂的说了句:“你们两的确是好大夫。这样的事情也能下得去手——反正我肯定是下不去手的。毕竟,只要有替代方法,干嘛非要逼自己做这样的事情呢?也怪不卫生的。” 程万里和听云凌乱了,两个人眼睛瞪得老大,齐刷刷盯着张司九。 好久,程万里才找回了自己声音:“你不是说……那你怎么知道梅子尿甜的?” 张司九咳嗽一声:“因为我发现梅子的尿桶旁边,有蚂蚁。蚂蚁是很喜欢甜味的。” 加上巨大儿的情况,张司九才怀疑到了妊娠期糖尿病上去。 患有妊娠期糖尿病的孕妇,因为血液里血糖太高,胎儿通过胎盘吸收太多糖,所以就会容易发展成超重儿,甚至巨大儿。 而且,糖尿病也会让人感觉疲惫,不想动弹。 本来,今天张司九也打算让程万里再给梅子看看,确定一下是不是有这种病症。 虽然妊娠造成的糖尿病和高血压,随着生产结束都会慢慢恢复,但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而得到了张司九解释的程万里与听云,此事已经彻底风中凌乱。 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蚂蚁让张司九发现了这个事情。 程万里喃喃道:“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忽然想起来去尝一尝别人的尿——” 张司九一本正经的附和:“对,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都想不到。” 听云:……那你刚才还说得一本正经! 第一次见识到张司九本质上是个恶劣的坏蛋,程万里也好,听云也好,都不是很想理会张司九了。 几人继续往周家去,两人都不过呢张司九说话,脸上都是一致的面无表情,生无可恋。 而张司九则是走两步就笑一声,忍都忍不住那种。 这样的情况,以至于王大娘子看到了,只觉得一头雾水:这是咋个了嘛?怎么感觉这么诡异呢? 不过,在面对病人和家属的时候,张司九还是很靠谱的。她收敛笑容,问王大娘子:“梅子情况怎么样了?伤口有没有红肿?有没有流液?又出血了没?人有没有发热情况?排气了吗?吃东西了吗?” 一连几个问题砸了过去,王大娘子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 最后,王大娘子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婆子:“你来说。”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免费阅读完整版更新,第179章 怎么知道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0章 一看就知 结果那婆子支支吾吾半天,也就回了个没什么事儿,一切都挺好的。 张司九看着这个情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再多问,笑了笑,自己进去看梅子。 王大娘子瞪了一眼婆子,面上透出几份不满和埋怨。 婆子低声辩解:“昨晚康儿醒了好几回,要吃奶,实在是顾不上。” 程万里在边上,和煦微笑,十分体贴说了句:“正常,孩子毕竟还小,吃奶次数多。不过,产妇这几天也是关键时期,也得多注意。下一回,有经验了,也就不会这么手忙脚乱了。” 王大娘子听得连连点头,甚至脸上都有点儿喜色:“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听云也是微笑脸。 张司九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不通风,加上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里,才会有的特殊味道。 当即张司九就脸色一变:产后屋里必须定时通风,这个事情,接生婆是交代过的。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实行? 梅子躺在床上,没睡着,眼睛红肿一片,脸上微微有些苍白憔悴,但总体来说情况还好。 看见张司九过来,梅子甚至还想挣扎着起身。 张司九赶紧按住了梅子,柔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梅子开口,隐约带了哭腔:“疼。” 产后伤口疼是正常的,张司九点点头:“肯定疼,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疼就让自己睡觉,熬过去就好。实在不行,我跟程大夫说,让他给你开点睡眠的药?来,我看看伤口。” 梅子点点头,有点儿乖巧,甚至主动帮忙掀开了被子。 不得不说,年轻真的就有年轻的好。 梅子的伤口已经开始有愈合的样子,没有红肿,也没有流脓,缝合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一条细细的线。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这次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伤口不错,这样下去,很快就好了。估计过几天伤口有点痒,你到时候一定注意别挠。还有下床时候,不要用力,不然伤口撕裂了,很麻烦。” 梅子看着张司九那样子,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的担忧问了出来:“张小娘子,我会死吗?我好怕!” 张司九笑看一眼梅子,语气和神色都同样坚定:“不要瞎想,你肯定会痊愈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养,要不了一个月,伤口都长好了。只是还得休养几个月,不能干体力活而已。” 她这样的态度,梅子顿时就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个定心丸,从醒来之后就有的焦虑和担心,一下子就散了很多。 梅子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张司九给梅子换了药,重新上了纱布,又问了问恶露排出的情况,确定一切都好,这才重新给梅子盖上了被子,又去把窗户打开透透风。 梅子看着张司九忙碌,心里逐渐安定,只是最后张司九要出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张小娘子,我以后,还能再生孩子吗?” 张司九的回答,仍旧是毫不犹豫:“当然能了!你身体底子这么好,只要等两年,再怀孕一点问题也没有。到时候,还可以找我给你接生。我不仅能接生,有任何问题也可以来找我看。” 这一刻,张司九眉眼都透出一股温柔来:“梅子,你别想那么多。只要伤口愈合了,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而且,这两年,你肯定也是要喂孩子的。时间正好。乖乖养着,知道吗?” 梅子用力点头,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地笑容来。 张司九挪开目光,不忍多看,只问梅子排气情况,吃东西了没有。 梅子说昨天醒来没多久就排气了,早上还吃了一碗鸡蛋面。 张司九只能再一次强调:“多吃菜,少吃面食和米饭,吃点杂粮饭挺好,肉也要少吃。尤其是肥肉,坚决不许吃了!鸡蛋可以吃,但不能煮糖水蛋!不然,我怕你伤口恢复不好,以后影响再怀孕!” 只有这个事情的威胁力最有效果,所以张司九毫不犹豫用上了。 梅子吓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注意。 “还有,不要不擦洗,每天勤着点擦洗,尤其是出汗之后。头发能擦洗一下也擦洗一下,等一周过后,找个大太阳天,在中午生一盆火,洗个头,然后慢慢烘干,身上也搓一搓,伤口避开水就行。每天一定要通风,这个吸恶露的垫子也勤着点换。”张司九啰嗦一番之后,又让让程万里进来复诊,看看是不是梅子有消渴症。 如此折腾一番之后,几个人才算完事。 等他们从屋里出来,王大娘子抱着孩子,还在外头等着呢。 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估计有点沉,王大娘子看着有点吃力。 见张司九出来,王大娘子关切的开口问:“张小娘子,张小娘子,你看,咱们家这个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怎么总是哭闹?” 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愁容。 张司九上去看了看,发现襁褓裹得紧紧地,再伸手一摸,孩子后颈甚至是湿漉漉的。 她有点无语,于是直接了当道:“这是热的。小孩子怕热,热狠了,起疹子都是轻的,他不舒服,当然要哭闹。少裹点。别包这么厚。而且,别总是抱着,让他和产妇待在一块儿,这样不仅有利于产妇泌乳,孩子也会觉得更安全,更不容易受惊。” 王大娘子一愣一愣的:“可婆子说——” “那你听婆子的,还是听我的?她是大夫吗?”张司九最知道怎么应对家属这种情况。对于家属这种质疑,唯一的办法就是强势的怼回去!这样才能让对方听自己的! 张司九甚至看了一眼程万里:“老程,来,你年纪大,说出来的话更让人相信,你来说说,哪个对?” 程万里:……你是我的小祖宗!这么使唤我! 但程万里心里怎么郁闷憋屈,面上却不拆台,反而温和笑道:“的确,小孩子降生,是体内阴阳最平衡的时候,此时过冷,或者过热,都是不好,容易导致阴阳失衡,反而容易生病。以适中最好。” “只要小手不凉,后背不湿,那就是最合适的温度。而且,放在产妇身边,床上放着帐子,也冷不到哪里去。”张司九接过话,看一眼王大娘子:“等梅子伤口好一点,尽量让孩子贴着梅子睡,只要别闷着,那就是最好的温度。” 母体恒温三十七度,难道不是最好的保温吗? 而且还能随时喂奶——多方便啊! 王大娘子犹豫了一会儿:“那我亲自带着睡行不行?”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免费阅读完整版更新,第180章 一看就知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1章 哪个重要 张司九知道王大娘子的心思。 她放柔了声音,对王大娘子道:“对孩子来说,产妇是他在肚子里十个月的房子,他熟悉产妇的味道,心跳声,所以,这么小的孩子,才会天然依赖产妇。但孩子大一点之后,他就慢慢的知道谁爱他,谁不爱他。照顾孩子,对孩子好,爱他,他自然就和你亲近。只要你是真心对他,他能感觉到的。不一定非要亲自带着他睡,给他吃奶。多看看他,跟他说话,教导他,付出精力和时间,才能真正的亲近。” 王大娘子没想到张司九一个小孩子,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羞臊,还是该说点什么。 就连程万里也忍不住多看了张司九两眼:这是替产妇说好话呢? “对了,梅子身体这个情况,要想再怀孕,最好等两年。她还年轻,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我看了看,她奶应该很足,正好这两年喂到自然断奶,再怀下一胎。你们也别太着急。”张司九笑着岔开了话题,语气很自然:“这一次是个儿子,下一次再生个女儿,也很不错。” 她看一眼王大娘子怀里的孩子:“哥哥白白净净,眼睛看着也大,如果将来生个妹妹,肯定也好看。” 梅子的确是很好看的,很白净很秀气。这个孩子很像梅子。 王大娘子盯着张司九看了一小会儿,才笑起来:“张小娘子心善。” 张司九平静回视:“孩子将来长大后,也会对您心存感激与敬重的。大家都这么做的事情,做了是没什么不妥。但如果大家都没这么做,但您做了,才更难能可贵不是吗?” 去母留子这种事情,除非是孩子一辈子不知道自己身世,否则长大后,知道自己亲生母亲被卖掉了,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王大娘子若有所思。 “好了,现在看看宝宝的脐带吧。没问题的话,我明日再来。”张司九也不再多话。 孩子脐带情况也不错,没有红肿感染的情况,所以程万里撒上药粉后,就重新给包了起来。 期间,张司九大概提了下如何防止宝宝红屁股,以及每次便便后都要用温水清洗晾干屁股的事情。 王大娘子惊讶道:“张小娘子年纪小小,却对养孩子这么精通?” 张司九笑着解释:“因为我妹妹从出生开始,就是我照顾。现在她也才不到半岁呢。所以就有了点经验。” 王大娘子兴致勃勃又问了一点别的,张司九耐心答了。 等到从周家告辞出来,已是临近中午。 本来王大娘子还想留他们吃饭,不过他们没留下。 出了周家大门,走出一段路后,程万里才瞅了张司九一眼,轻哼一声:“九娘啊,下次使唤我,要给好处的。” 听云默默望天:师叔你说这话时候,好没底气。 张司九看程万里,微笑脸:“是吗?那老程你要什么好处?” 程万里后背一寒,心虚摇头:“开玩笑开玩笑,咱们早就说好了,互助,互助。互相学习,互相学习。这打配合,应当的。” 张司九这才露出了真心地笑容:“还是老程你大气。” 大气的老程:……我不想大气,真的。但是奈何实力不行,有点气短。 不过,程万里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张司九一句:“以后接生多了,见得多了,你就明白了,有时候,有些话,还是不说得好。王大娘子看着是个心肠软的,所以听得进去,如果遇到那气量狭小的,你说这些话,反而害了产妇。” 张司九点点头:“我也是看王大娘子好说话,才提了一句。这种事情,肯定只能看人下菜。”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神色复杂:“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偷吃了什么不老仙丹的,怎么小小年纪,心眼子比我还多?” 张司九沉思片刻,认真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心眼子太少,所以显得我多?” “噗嗤”一声,听云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很快就扭过头去死死憋住,但是不停颤抖的双肩,还是出卖了他。 程万里锤了锤胸口,痛心疾首:“但凡当初那个人给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打死我我也不来!” 本来想偷师,或者看看是不是好苗子收个徒弟,结果呢?倒像是自己撞上来给人当徒弟的!天天被堵心不说,还要被嘲讽! 张司九语重心长:“老程啊,人要看开点,这个世界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药了。” 老程不说话了。扭过头不想理她。 张司九愉快地笑了:老程真是个好同事啊!一个科室里能有这样的同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也不能总开玩笑,张司九说起了正事儿:“老程,你觉得梅子到底有没有消渴症?” “应该是有的。”程万里说起正事儿,顿时一扫哀怨,神色肃穆起来:“我也看了,她那尿桶旁边的确有蚂蚁,而且还有蚂蚁往里头爬。应该是尿有甜味的缘故。除了消渴症,几乎没有别的病会有这样的情况。” “从脉象上看来,的确也有这样的症状,但应该不严重。我开的药吃上几天,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他有些忧心:“梅子这么年轻,如果真有了严重消渴症,怕是影响寿数。” 张司九觉得还是妊娠导致的,所以比程万里乐观一点:“我觉得是怀孕造成的。她孕期吃得太过油腻和精细,又怕孩子出事,不怎么动弹,所以慢慢就成了这样。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她应该能慢慢恢复。只不过下一次怀孕,肯定就必须早早注意这个情况。以免再次复发。” 程万里有些唏嘘:“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留下梅子,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来问诊了。” 张司九轻声道:“该做的,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事情,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医生管的是病人的健康和生命,却管不了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人生决断。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免费阅读完整版更新,第181章 哪个重要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2章 真心 当第一场寒霜下来,张司九家和县衙的炕都盘好了。大青砖,好看又整洁,一烧起来,屋里都要暖和点。 村里也有想做的,但是一问价格都吓了回去。 徐家也不勉强,反正现在他们不愁没有活儿干。 不仅他们自己干,还在徐江的提议下,招募了几个泥瓦匠一起分头干。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是排到了年三十前两天。 根本做不过来。 这样的订单量,赚的钱当然也很可观。 来给张家烧炕的那天,郭氏大包小包的,喜气洋洋,活像是搬家。 不仅有点心,还有布和棉花。 可把徐氏给吓了一跳:“大嫂你这是干啥呢?咋个买这么多东西?” 郭氏乐呵呵把东西搬进了杨氏的屋,一样样拿出来给徐氏看:“这几样点心,是给亲家娘的,这布,除了两个小子的,还有这一匹青色的,是给九娘和小南瓜的。九娘是小姑娘,肯定爱美,做个好看的衣裳!棉花你正好用来做棉袄里子。这可是上等棉,做出来肯定暖和!以前我都不舍得自己用,只给芋头和虎头买过。” “还有这个,是给你的。娘说,你看着瘦了,得好好补补。所以买了最好的当归,你拿来炖鸡汤喝。这双鞋,是娘亲自给小山做的,让他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徐氏和杨氏有些呆愣: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怎么比过年还送得多? 郭氏分完了东西,乐呵呵的拉着徐氏坐在杨氏身边说话,“这次我们做这个火炕,是挣了不少钱。还是多亏了小山哪!亏得他在杨县令身边当差,不然我们哪有这个机会?本来还想送点东西给杨县令,可杨县令愣是不要,说我们挣的也是辛苦钱,不用如此。杨县令可真是个好官啊!” 两人这才明白,郭氏今天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 徐氏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自己娘让大嫂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引得两个嫂子心疼不高兴。毕竟这都是钱哪! 不过看这个架势,徐氏也明白了,估计这一次徐家是真挣钱了,而且这个礼,也是徐家上下一致同意的。 徐氏这才笑呵呵的跟郭氏唠起来:“大嫂你也是,咋的带这么多?你和二嫂自己都没舍得吃用,我怎么好意思?” “怎么没舍得?”郭氏一伸手,手腕上明晃晃一只银镯子,她笑得跟啥似的:“这是你大哥给我买的,你二哥也给你二嫂买了!就连徐江都给未来媳妇存了个!” 那银镯子崭新崭新的,足足有一指宽,也挺厚,上头刻着花纹,又闪亮又好看。而且看上去就沉甸甸的,估摸着至少得有一两重。 徐氏看着就忍不住惊叹了一声:“真好看!” 郭氏收回手,笑容就没掉下来过:“我说让他别买,他非要买。” 虽然那是自己的哥哥嫂子,但徐氏这会儿也真有点羡慕的——当然郭氏本来也有点秀恩爱的意思。 杨氏也笑着跟着赞了几句,说郭氏好福气,夫妻恩爱,子嗣昌盛。接着又问了问徐氏父母的身体。 反正总体聊天内容十分愉快。 不过,总体来说,郭氏给张司九准备的东西,明显比给小松小柏的还要好。 这一点,还是很能说明郭氏的心思。 甚至郭氏还拉着张司九笑着问了句:“听芋头说,你最近没怎么去学堂门口卖卤蛋了?不过,他天天吃你的卤蛋,都不好意思了。让我跟你说谢谢呢。你这孩子,还真是大方。” 张司九笑着把功劳推给徐氏:“这是我二婶的意思。我二婶单独给我准备的蛋呢。她说芋头读书辛苦,她这个当姑姑的也没什么能帮的,一点小小心意。” 但即便如此,郭氏看向张司九的目光,也依旧是格外慈爱,甚至说道:“等过年时候,你别见外,跟你二婶一起过来玩。我们家孩子多,正好能玩到一起去。到时候,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张司九客客气气的应了,不过,去肯定是不去的。 她一个老阿姨,去了也是保育员心态,怎么可能还玩得到一起去? 对于郭氏这种心态,徐氏也有点愁得慌,悄悄跟张小山说:“我大嫂这是铁了心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中意九娘。” 张小山现在在衙门干活,天天见识的和以前也不一样了,说出来的话也一针见血:“九娘聪明能干,还会挣钱,还没有拖累,也没个父母兄弟,我要是给小松小柏找媳妇,我也乐意找这样的。多省心。” 娶媳妇最怕啥?怕媳妇贴娘家,帮衬娘家兄弟。 可张司九只有个亲妹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那到时候,张司九可不是只会顾着自己小家? 徐氏有些不乐意听这样的话,白了张小山一眼:“说话那么难听!” 张小山心中警铃大作,又憨厚一笑:“当然,你哥哥嫂子也是厚道人,肯定也不会亏待九娘。我这不就是夸夸咱九娘么?那可是我亲侄女,能差得了?” 徐氏拧了张小山一把,轻哼一声:“我看你是最近有点太顺,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啊,分明是沾了九娘的光!就你,也就是九娘的亲叔叔,人家杨县令才高看你一眼呢!” 张小山“嘿嘿”直笑:“那可不?要我说,这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两口打打闹闹的,一不小心就吵醒了旁边小柏。 小柏揉着眼睛坐起来,“娘,要尿尿。” 徐氏赶紧拢好衣裳,抱着小柏下床去给儿子把尿。 张小山气得牙痒痒:臭小子,明天不给你喝水了!真是会坏事! 不过,他翻了身,感受着屁股地下暖呼呼的滋味,心里又美了:这就是火炕啊!怪不得我婆娘宁可跟我分床这么久,也不回来!是我我也不回来!真他娘的暖和耶! 等徐氏弄完小柏回来,小柏又睡着后,张小山搂着徐氏,这一刻,仿佛走上了人生巅峰——这火炕好啊!冬天也不用穿得跟蚕蛹一样了,这抱起来都肉贴着肉!舒坦!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免费阅读完整版更新,第182章 真心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3章 恩情似海 没了大家一起挤着,张司九和招银还有些不习惯。 总觉得有点空荡荡的。 第二天起来,招银都咕哝:“太空了。翻个身都怕滚走了。” 张司九失笑:“宽敞还不好?挤着热闹?” 招银笑呵呵的:“那可不!” 然后她起来,勤快的去兑洗脸水和簌口水。 张司九一直也没舍得买牙具和牙粉,所以每天仍旧是用盐搓牙。 好在也挺干净,所以才没让她崩溃。 不过,算了算钱,张司九觉得是时候买个牙具了。 这都快冬至了,再拖下去,就该过年了。 因此,张司九打算今天进城去一趟。招银去卖蛋,她去买东西。 早饭吃面鱼儿稀饭。面和好之后,等到稀饭已经快要好了,就一块块揪下来,在手掌心里一捏,正好就是一个长条的形状,丢进锅里和稀饭一起煮一会,浮上来要不了多久就熟了。 这样煮出来的面鱼儿很有嚼头,而且也十分话:“前两日九娘在忙吗?怎么没有过来呢?” 张司九麻利的给他装了个卤蛋递过去:“前几日忙着帮医馆整理药材,就没过来。对了,这都快要冬至了,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是的,现在也有寒暑假的。不过,寒假是为了过年,暑假——说是暑假,其实算秋假,从最热的那几天,到秋收最忙那几天,学堂就放假。 春天农忙时候,也一样的会放几天。 芋头算了算,“还有一个月呢,得等到腊月初十才放假。” 张司九点点头:“那也快了。” 她内心悄悄叹了一口气:过年这段时间,又去卖点啥呢? 钱,那是一天也不能不挣的! 芋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飞快塞进了张司九手里:“九,九娘,这个拿着用!” 说完也不等张司九说句谢谢,就脸红耳赤的跑进了学堂。 张司九拿着那个油纸包,愣在原地:看这个反应,就不像是什么正常东西啊……可是芋头你连青春期都没到啊!!! 这一瞬间,张司九有一种被幼儿园小朋友拉着表白的感觉: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反正就可爱之余,还有点儿搞笑…… 但,那是一丝一毫的羞涩和波澜也没有的。 招银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茫然问徐江:“你侄这是咋的了?给九娘送了啥东西?” 徐江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对了,我前几天得了个好东西,我也用不上,你拿着用吧。” 说完大大方方从怀里掏出个小木盒子,递给了招银后,就说自己还要去盘炕,悠悠然的走了。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所以还吹着小口哨。 招银顺手就把东西揣怀里了,也没多看——上生意了,当然生意最重要! 倒是张司九把油纸包打开看了看,发现里头是个木头小盒子。揭开后就是一股淡淡的香气冒出来,里头的脂膏润泽油滑。 原来,是一盒面脂。 张司九哭笑不得:冬天送擦脸油,可还行? 不过,这东西也没法还了,芋头得下午放学才出来呢。 张司九想了想,就揣怀里了,想着回头带给徐氏,就说芋头给徐氏买的,自己就是转交一下——人家小孩子一片心意,自己当然必须毫不留情的斩断!年纪小小的不好好读书,想这些干啥! 随后张司九就去买东西了。 先去了县城里最大的杂货店,买了五把最便宜的牙刷——一把居然就要差不多一百钱,真是贵! 但做工也很好。虽然是用普通木头和马鬃做的,但排列整齐匀称,大小也很合适,最关键的是还不掉毛。 伙计还给张司九推荐牙粉,但是张司九毫不留情拒绝了:盐也挺好用的,而且这种牙粉,就是各种药粉,自己也可以配! 从杂货店出来,张司九就直奔打首饰的铺子:她手里还有点钱,想做几样东西。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免费阅读完整版更新,第183章 恩情似海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4章 仪式感 张司九手里的银子,最后买了一个银锁片,和一只银镯子。 鉴于钱并不多,所以银镯子也不重,厚度也不是很厚,上头简单的刻了莲花纹。 银锁片上,一面是福寿两个字,一面是蝙蝠和桃子花纹,象征的也是福寿。 当然,做工也精致不到哪里去。 之所以买这两样东西,一个是因为看见别的小娃娃都有,不管是铁蛋,小松小柏,还是之前给周家接生的孩子,甚至虎头和芋头,都有,可小南瓜没有,所以这个东西是必须买的——作为姐姐,张司九觉得,别的孩子有的,小南瓜也应该有。 而手镯,是在听徐氏念叨了郭氏的镯子后决定买的。徐氏还有两天,就过生日。 从到了这个家以来,徐氏每天的操劳,以及对自己,对小南瓜的关爱维护,张司九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一个可爱可敬的女人,怎么能羡慕别人呢?所以也必须安排! 最后剩下的一点钱,张司九去了书店,买了本旧的千字文。 一个是自己也能认字,二一个也是可以给家里的小松小柏,甚至招银用。 至于其他的药典,经方,张司九看了看,摸了摸,问了问价格,就毫不留恋的转头回去了——买不起,太贵了。 这年头的新书,贵得能咬人。 张司九十分怨念:活字印刷术怎么还不普及开呢!这些书,大部分居然都是手抄本! 从书店出来,张司九又去了医馆。 最近医馆里新入了很多药,甚至都是用麻袋装的,张司九就过来帮忙,顺带挣钱——是的,挣钱。 程万里对张司九连这几个铜钱都不放过的行为,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了:这就叫挣着最多的钱,过着最抠的日子。谁家小娃娃这么能挣钱的? 对此,张司九只回了一句:“老程啊,怪不得你至今没有老婆本。” 这样的消费观,就不太行! 相处久了,张司九还从齐大夫那儿知道,程万里去乡下转悠当铃医的时候,有一半都不收钱,甚至有时候还要倒贴药钱。 对于这种行为,张司九佩服归佩服,但表示不支持。 大夫也是人啊!大夫又不是圣母!几个钱的诊金都不收,一天天难道喝风吗? 程万里对于张司九的扎心,心虚的扯了扯衣裳,干巴巴道:“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娶媳妇做什么?” 张司九叹一口气:“老程,问题是你能吃饱吗?如果不是齐大夫,你怕不是连小毛驴都养不起了——” 程万里不说话了,因为张司九说的是事实——自己那小毛驴的草料,都是走的医馆的账。 在医馆又干了半天的活儿,张司九顺带辨认了好几样药材,这才带着钱和知识心满意足的回家。 回家后,第一件事情除了洗手之外,就是先把上午收到的面脂交给徐氏:“二婶,这是芋头托我带给你的。” 徐氏接过来一看,也没多想,只是有点儿疑惑:“那昨天怎么大嫂不给我?” “可能漏下了吧。”张司九说这话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的坦然。 徐氏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顺手还打开试了试,又惊又喜:“哟,还挺香的呢。来,我给你也抹一点。” 张司九后退一步,敬谢不敏:“不用了二婶,你用吧。我不喜欢带香味的。” 这个是实话。作为一个医院工作者,张司九对一切影响自己嗅觉判断的化妆品护肤品,都一概不用。 因为有的时候,临床诊断时,视觉,嗅觉,触觉,都是可以作为判断的依据。 徐氏看着张司九那抗拒的样子,笑了:“到底还小呢。啥都不懂。” 再大一点,就知道爱美了,那时候,不让用都拦不住。 张司九礼貌微笑:二婶其实我懂的可多了。 等张司九一回屋,结果就看见招银也在研究刚才她给徐氏的同款面脂。 张司九早上没留意徐江给招银东西,所以这会儿就纳闷了:“招银,你买的吗?” 招银摇头:“徐江给的,他说别人给他的,他也用不了,所以就给我了。我刚闻了闻,还怪香的,抹在手上,手都不干了!这么好,你说我要是留给招金,她不得高兴死?” 一面说,招银一面想象着妹妹跳着脚高兴地样子,也满脸笑容。 张司九沉默了三秒,还是决定替徐江拯救一下招银:“招银,你有没有想过,这东西,真的是徐江用不了,才给你的吗?” 招银歪头,大大的不解:“那不然呢?他要是能用,他给我干啥呀?” “他有娘,有婶娘,还有奶奶,甚至还有堂妹。他就算不用,那为啥要给你呢?”张司九感觉,招银的脑袋,大概是一块木头,灌营养液都不会发芽开窍那种。 这一瞬,张司九觉得有点同情徐江。 但同时也有些不太理解徐江:徐江怎么会看上招银?招银现在才十二三,刚刚开始发育,根本还不懂那些心思呢! 虽然张司九心里觉得招银是个可爱又值得人疼的小姑娘,但她还是得客观公正的说一句:招银的闪光点,肯定不包括外貌。 而徐江这种少男,难道不是正看脸的时候吗? 张司九的这个问题,让招银陷入了大大的疑惑当中,她努力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于是最后老老实实问张司九:“那九娘你说为啥?” 不懂就问张司九,这是招银养成的良好习惯。 张司九无奈的给出答案:“很显然他这个东西就是专门给你的,会那么说,就是怕你不要。” 招银很迷茫:“为啥我不要呢?白给的,多好哇!” 张司九一时之间,竟有些无言以对:这话没毛病。 最后,张司九揉了揉太阳穴,干脆捅开了:“徐江可能喜欢你。一般男人给女人送东西,都是因为喜欢。这个东西也不会是别人给他的,应该是他特地去买的,估计还选了半天。” 招银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脱口而出:“他是不是想骗我跟他睡觉!” 张司九:!!!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免费阅读完整版更新,第184章 仪式感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5章 教育问题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招银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而且看她脸上的表情,很显然这是她的条件反射,以及她十分抗拒。 张司九替徐江默哀了一分钟后,才开始打听:“招银,你怎么这样说?” 招银这个时候,竟然拿出了大姐姐的架势来,拉着张司九就开始科普:“九娘,我跟你说,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可我娘说,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的!那些接近我们这些女娃,送东西,跟我说话的人,都是为了骗我们跟他们睡觉,占了我们的身子!要是我们上当了,那这辈子就完了!” 她言之凿凿道:“我娘说,遇到这种人,就要一口唾沫吐他脸上,告诉他有多远滚多远!” 张司九无力吐槽。 但也不能说这说法完全不对吧:世界上肯定也是有坏人的。 张司九最后,只能试探着问了句:“那你娘说没说,以后怎么给你选丈夫?或者,好男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招银迷茫了。 张司九懂了:显然朱桃花没给招银说过这些。 于是,她只能耐心教导:“招银,我觉得你娘说得对,但也不对。世上有坏男人,骗女人的,但肯定也有好男人。他们想找个喜欢的女子,一起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你爹……肯定不算好男人。但你看我二叔,对我二婶多好啊?他这样,就算好男人。” 招银似懂非懂,“那怎么分辨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张司九给难住了——没谈过恋爱的张医生,并不太擅长这个。 但张司九还是认真的说了句:“用心分辨啊。他对你好,当然就会一直对你好,不会为难你,不会让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更不会提出没成亲就要在一起睡觉这种要求。他真心想娶你,肯定会找媒婆来提亲的。只有渣男,才会哄骗你,用花言巧语让你去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这话听起来就很有道理,而且很有说服力,所以招银连连点头,还问了句:“什么叫渣男?” “就是坏男人,毫无用处,比灶膛里灰渣都不如的男人。灰渣子还能肥地呢,他们连肥地都不配!”张司九毫不犹豫:“所以遇到渣男,就像是倒灰一样,赶紧倒了吧。留着也没用。不能犹豫。” 招银显然听进去了,用力点头:“原来这就是渣男!那我爹肯定是渣男!” 张司九欣慰的看着招银,觉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 然后,下一刻,招银就问:“那徐江呢?他是渣男吗?他想娶我吗?” 张司九笑容裂开了:啊啊啊,青春期的教育真的好难啊!我要怎么说! 最后,张司九几乎是硬着头皮往下说:“徐江是不是渣男,只能你自己看。而且,他现在只是对你有好感,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他,还远远不到提亲的时候呢。或者你不明白的话,可以找个机会问问他。当然,如果他真的想娶你,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你也得想想,你喜欢不喜欢他,想不想嫁给他。反正你现在还小,等到十五六岁才能说亲呢,不着急,你慢慢看着。感受感受,分辨分辨。” 说完这话,张司九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更同时在心里祈祷: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还好,招银真的没有再问,只是自己捏着那盒面脂陷入了沉思。 张司九逃也似的从屋里赶紧出来了,宁可去干活,也不敢继续留下。 银锁片还是要用红绳才能挂起来,张司九就去找徐氏,问问她会不会编红绳。 结果徐氏看到银锁片,却晃了一下神,最后伸手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这个事是二婶没想周到。” 张司九还以为徐氏说她没想到给小南瓜买,于是摇摇头:“家里之前给爹娘办丧事钱都花光了,没钱买,又不怪二婶。再说了,我爹娘也没想着给小南瓜准备。” “这个不是爹娘给买的,按照规矩,是外祖家给买,或者是家里祖父母给买。”徐氏轻叹一声:“而且一般也是给家里男孩买。之前家里出了变故,你奶奶肯定想不到这些上去——我也忘了。” 张司九张了张口,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啥也没有。 也有那么一丝丝的难过,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必要难过。这是时代的文化,不用自己再那儿纠结。 所以张司九拉着徐氏的手,笑了:“怪不得我和小南瓜都没有。那这个更怪不了二婶你啦。反正咱们现在挣钱了,我给小南瓜买也一样的。二婶,我也不会编红绳,你会不会?咱们给她编一个,晚上就给她戴上吧。” 徐氏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心里酸楚又欣慰,却也暗中下了一个决心:是啊,凭啥女孩就不能有了?一个银锁片,又不是买不起! 随后,徐氏带着张司九,亲手给银锁片编了个红绳,晚上接了小南瓜回来后,又给小南瓜郑重的戴上。 小南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最初还抓两下,但很快就忽略了,只咧着嘴,发出声音,逗人跟她说话和玩。 徐氏搂着小南瓜,亲了亲,直感叹:“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小南瓜怎么就这么白?” 又白又嫩,看着都让人稀罕。 张司九莫名膝盖中了一箭:是啊,都是一个爹娘生的,自己和小南瓜,除了眼睛长得像,其他的一点都不像!小南瓜头发也又黑又密! 然而,羡慕是没有用的,张司九怀揣着“我没有,但是我妹妹有”的骄傲感,愉快地加入了撸娃大队。 晚上,徐氏和张小山商量:“咱们也给九娘买个长命锁片吧。” 张小山从来不关注这个,只觉得奇怪:“买就买呗?这有啥好商量的?不过,这个不是刚出生的娃儿才买吗?” “可小松小柏都有,现在九娘给小南瓜也买了,家里孩子,除了九娘之外都有了。我就想着,凭啥咱九娘不能有?”徐氏说起来这个就心疼:“我一想到九娘看见别人家孩子都有锁片,就想着给小南瓜也买一个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这心里就跟火烤似的疼。”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5章 教育问题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6章 吵架 于是,第二天张司九就收到了新鲜出炉的长命锁片。 她整个儿一个愣住,然后过来之后,脑子里就开始被两个弹幕刷屏:心疼!感动!心疼!感动! “快戴上。”徐氏倒是喜盈盈的,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充满了喜气:“咱们家孩子,都有了!” 张司九一巴掌拍死了脑子里那个蹦来蹦去跳着脚心疼的小人儿,郑重伸过去脑袋,请徐氏帮自己戴上了。 这种时候,虽然心疼得滴血,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买都买了,再说出来,除了破坏氛围之外,毫无用处! 张司九拼命地说服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吸着凉气,心里计算:这得卖多少鸡蛋?这是多少斤卤肉?这是多少草药—— 但心疼归心疼,真戴上了,那个小小的锁片带来的沉甸甸幸福感,仍旧让张司九差一点热泪盈眶。 人最幸福的是什么?是有人把你当孩子宠着。而不是以你足够独立,懂事,来让你学会退让和牺牲。 张司九扬起灿烂的笑容,抬头对着徐氏笑:“谢谢二婶。” 徐氏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谢啥谢?一家人说这些?行了,干活去!” 说完徐氏就去干活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但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张司九握着银锁片,看了又看,最后珍重万分的塞进衣服里,贴身戴着:这是一份相当贵重的礼物。 不过这个事儿,杨氏知道后,还是跟徐氏抱怨了几句:“花这么多冤枉钱干啥?现在钱这么紧,还说后头送小松去读书,怎么还乱花钱?本来就是女娃家,又这么大了,还非要买?” 杨氏面色有点不好看:“再说了,小松小柏的都是你娘家给买的,就是她们姐妹两个没有,谁也说不出来个什么!你就惯着她!还有,她给小南瓜买,你就该说她!我就说,小孩子家家的,手里留着钱不应该,这不就乱花了!还买牙刷,那东西死贵不说,又有啥用?这不是浪费钱?你看谁家买那个用?” 想到两个银锁片的钱和买牙刷的钱,杨氏都快心疼死了:这么多钱,干点啥不好!竟然拿来哄孩子高兴? 甚至杨氏觉得,徐氏这是有点疯了。 徐氏听着杨氏的念叨,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婆婆也是有些烦。 她一把拉住了杨氏,难得说话没哄着:“娘,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咱们一家子挣钱,供小松读书就应该,花点儿在九娘身上就不应该?这是啥子道理?都一样是家里的娃,就算小松小柏是男娃,将来要留在家里着,不经意就把心里头想的都倒了出来。 “往大了说,都是家里娃,一碗水端不平,那也不至于就差太多。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光让九娘挣钱不给她花呢!那不是等着人戳我们脊梁骨?往小了说,小松小柏还知道要个糖吃,九娘张口要过啥没有?娘你看着就不心疼?” 徐氏气哼哼的:“反正我心疼,我看着九娘那样儿,我就心疼!” “还有九娘手里的钱,那是她自己挣的!除了上交给我的,那是她自己攒的!她给小松小柏买书识字,给小南瓜买银锁片,你看她舍得给自己买了啥?”徐氏抹了抹眼泪,忍不住哭了:“娘,你说说,你见过比九娘更懂事的孩子没有!反正我没有!我心疼!这要是我生的,我得心疼死!她马上才九岁!才九岁啊!谁家九岁娃儿天天想着挣钱,想着养弟弟妹妹?刮风下雨不见停一天的?” “接生那净是血赤糊拉的,多少人自己生孩子都吓得够呛,你说她能不怕?我反正不信她不怕!那都是想挣钱逼的!”徐氏咬咬牙,壮着胆子说了句重话:“娘,你偏心我生的,我心里高兴。可我看着九娘,我又觉得亏得慌!你说她拿我们当最亲的人,咱们还这么偏心,这不是没良心吗!” 这一串话下来,杨氏气得人都哆嗦起来,忍不住也拔高了声音呛了回去:“就你们两口子有良心,我没有行了吧!你们都大方,就我心疼钱!我这个老糊涂,就知道认钱行了吧!” 杨氏重重一跺脚,也抹眼泪:“我老了,当家做主的是你,我不管了!管了也嫌我多嘴!我就该早点死了,免得活着碍你们眼!” 说完,杨氏扭头就走。 徐氏梗着脖子没追,后来慢慢的也蔫了:怎么就没压住脾气,和婆婆的,这个事情一打岔,她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也只能调整了情绪,扬起笑脸,去看看到底谁来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6章 吵架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7章 意外之客 来的人,有点出乎张司九的预料,是梅子。 剖腹产产妇,梅子。 梅子瘦了一圈。但看上去精神很好,白白净净的,怯生生的,看上去仍旧是个不经事的少女一样。 她身上穿着靛蓝棉袄,领口和袖口滚了一点花边,袄子很厚,看着就知道用料很足。 然后,她身上还挎着个小包袱。 看见张司九的时候,她眼神都亮了一下:“张小娘子!” 张司九也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难道是产后恢复出问题了?可上下一打量,又觉得应该不是。梅子虽然瘦了一点,但整体来说气色很好,白净却红润,人也很精神。 梅子正要说话,徐氏就已经热情招呼梅子进屋里去说话:“这么冷的天,站在这里喝风做什么?快进屋快进屋,喝口水,再慢慢说!” 张司九想着梅子也是刚出月子,所以点点头,把梅子引到了自己屋里去。 一进屋,因为火炕的缘故,梅子就惊讶了一声:“这样暖和?” 是暖和。有时候穿着袄子在屋里都待不住,还得脱下来。 张司九指点梅子脱了袄子,上了炕头最暖和的地方坐着。 她和徐氏也一样上了炕——这种行为,最初徐氏是拒绝的,毕竟一进屋就上床上,多奇怪? 可后来,徐氏就真香了:在屋外头冻了半天,进屋一屁股坐在暖炕上,那感觉,要多舒坦就多舒坦!要是没事干,在这炕上一直待着更舒服!尤其是张司九还让张小山给她用竹子编了个小桌,在炕上看书,做点别的,都方便。 梅子多少有点儿不自在,不过等感觉到屁股地下暖和之后,她就只剩下惊奇了,那样子,让徐氏忍不住的就开始炫耀自家的火炕。 张司九捂脸:这个项目,二婶怎么就不腻呢?但凡是人过来,她就得炫耀一回! 等徐氏炫耀完了,张司九就直奔主题:“你来找我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梅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是不是,真不是。” 张司九这下不知道对方是来干啥的了:“那是——” 梅子从包袱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在了桌上,往张司九跟前推了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张小娘子收下吧。” 这下不仅是张司九惊住了,就连徐氏也惊住了,她侧头看张司九,用目光询问:咋回事啊?什么情况啊? 张司九也不知道啊!如果是接生的事情,那也收过了诊金不是? 所以张司九直截了当拒绝了:“当时我们接生,周家也给了诊金了,你的钱我肯定不能再要的。快收回去吧。” “不是钱不是钱。”梅子连连摇头,飞快打开了外头包的帕子,露出里头一样东西来,却是个刺绣的小钱袋子:“我也没钱。但我绣花还行,所以就做了这个钱袋子,当成是心意。” 顿了顿,她看一眼徐氏,似有些不好意思,才轻声道明了原因:“周家决定留下我了。” 张司九这下明白是为啥了,她也真心实意恭喜梅子:“那恭喜你了呀。这的确是喜事。” “如果不是张小娘子,我知道他们不会留下我的。”梅子腼腆笑了,只是笑容多少又掺杂了苦涩和无奈:“其实我知道,他们原本没打算留下我。我有一次,听见大娘子和郎君商量来着。说等我给孩子喂奶到一岁,就把我卖给别人当媳妇。而且要卖得远一点。” 徐氏还不知道梅子是什么情况,听到这里,张了张口,多少有点震惊。 毕竟徐氏虽然知道有这种事情,但也没有身边人经历过,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多少是有点儿惊奇。 张司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说呢,梅子这样的情况,多少让人有点唏嘘吧。尤其是还怀着孕,就知道自己将来不会有什么好去处,那种感觉…… “大娘子特地来跟我说了,让我好好养身子,等给孩子喂奶到一岁多,断了奶,再养几个月,满了两年后,看看能不能再生个孩子。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太少。”梅子伸手拢了拢耳朵边上的碎发,“她说我这次吃了苦,大难不死,也是有福的。所以,让我好好在家过日子。只要我听话,就不会把我卖了。” “而且大娘子也说了,是张小娘子的话,让她改了主意。说,您是我的恩人。”梅子看着张司九,忽然调整姿势,就那么跪着给张司九磕了个头:“张小娘子,您是个大善人。我当牛做马报答您都成!” 张司九还真没见过这个阵仗。 上辈子也有鞠躬道谢的,喜极而泣的,送锦旗的,但是磕头这个真没过。 她吓得赶紧躲开:“使不得使不得。” 徐氏也手忙脚乱去扶梅子,口里不住地劝:“九娘还小,可不敢这样,她会折寿的!” 等把梅子劝住了,张司九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哭笑不得:“我就是顺口说了两句话,真不算什么。其实你要感激,还是该感激王大娘子心善。她如果不心善,我说一车的话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你要报答,也是报答他们夫妻。” 梅子连连点头:“我听张小娘子的!以后我也给大娘子当牛做马!” 张司九身心疲惫:当牛做马这个词,听着怪让人累得慌…… 反正最后,那钱袋子张司九不得不收下,又一阵好劝,这才把梅子给劝回家。 临走之前,张司九又给梅子检查了一下伤口,诊了一下脉,问了一下她的情况,确定的确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才放了人走。 不过放梅子走之前,也让梅子再观察一下,看看她自己尿桶旁边还会不会有蚂蚁,如果有,就及时来找自己。 梅子千恩万谢的走了。还因为自己给不起诊金而羞愧。 张司九拿着钱袋子挥了一下,笑道:“这不就是最好的诊金吗?” 等梅子走远了,徐氏喜笑颜开的一巴掌拍在了张司九后背上,要多骄傲有多骄傲,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咱们家九娘可真是厉害了!” 张司九一个踉跄,差点被拍了个狗啃屎:……这二婶肯定是亲的。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7章 意外之客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8章 气氛不对 因为梅子这个事情,当天晚上,徐氏高兴得炖了一条鱼来庆祝。 还做的酸菜鱼。 鱼还是张司九领着小松小柏去买的。 小松小柏买了条最大的白鲢鱼,根本拎不动,最后是抱着回来的。 还好徐氏给他们兄弟两个都穿了罩衣,不然的话,鱼吃不吃得上另说,反正一顿竹笋炒肉是跑不了的。 徐氏处理鱼的时候,一直心情都很高涨。 以至于张司九都不忍心破坏她的快乐,提醒一下她是不是先哄一哄杨氏—— 杨氏这次显然是真生气了。 张司九让小松小柏去哄她,她都冷着脸不说话,把兄弟两个给撵出来。 小松缩着脖子形容:“奶奶不说话,坐在那里,屋里冷飕飕的!” 小柏也搓搓胳膊:“冷飕飕!” 张司九;……好了,知道你们没用了。 不过哄不好杨氏,这下就不好办了。 张司九本来还想自己去试试,结果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撞枪口比较好。 毕竟今天这个事情,她觉得大概率和自己有关。 按了按胸口,张司九越来越觉得胸口这个银锁片滚烫了。 这不仅是爱的表达,更承载了一个家里不同观念带来的矛盾啊! 而这个烫手山芋,最后,张司九直接选择扔给了张小山:老话说得好,婆媳矛盾少不少,全看老公本事高不高!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去吧二叔! 于是张小山回家之后,看见徐氏正在做鱼,而且一脸高兴地样子,正准备问问家里发生了什么喜事儿的时候,就被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 张司九压低声音:“二叔,你先去看看奶奶吧。” 张小山摸了摸脑袋,有点一头雾水,总觉得看张司九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喜事儿。 他扭头看一眼杨氏屋里,见黑灯瞎火的,连个油灯都没点,奇怪了:“爪子了?你奶奶咋个了?” 张司九更加压低声音:“二婶和奶奶吵起来了。” 张小山下意识道:“你豁我?你二婶那么高兴,咋个可能是吵仗了?要是吵了,你二婶能那么高兴?” 毕竟,张小山自认为还是很了解自己媳妇的。 所以,他根本不信家里吵架了,徐氏会这么高兴。 对于张小山的斩钉截铁,张司九尴尬一笑:这怎么说呢,凡事都有例外? 最后张司九只能推张小山:“反正二叔你去看看奶奶吧。马上就要吃饭了,奶奶万一赌气不肯吃饭就不好了。” 也不能怪张司九料事如神,事实上,杨氏还真是打算不吃饭了:自己都成了家里唯一的恶人了,还吃什么吃?早点死了得了,省得碍眼! 张小山进去的时候,只感觉屋里黢黑一片,模模糊糊看见杨氏坐在床边上,也不知道在干啥。 他一面掏出火折子点灯,一面抱怨:“娘咋个不点灯?说了多少回,别心疼钱,别心疼钱,怎么就不听?你那眼睛都成那样了,不点灯,黑灯瞎火的,再摔了!” 结果一点灯,往杨氏脸上一看,张小山心里就喊了一声:完了,还真像是吵仗了! 杨氏板着个脸坐在床边上,一言不发不说,眼睛还是红红的,那架势,要说没生气,谁都不信! 张小山胆战心惊的凑上去,声音都放柔了:“娘这是咋个了?” “没咋个。”杨氏却扭了个身,转开了不说,话也硬邦邦的。 张小山只能再接再厉:“是不是我媳妇惹娘不高兴了?娘跟我说,我去说她!” 这个时候,甭管谁对谁错,肯定只能顺毛捋。这一点,张小山还是心知肚明的。 结果杨氏冷哼一声:“你媳妇好得很,那是大大的善人。我老婆子才是恶人!你要说,也得说我这个老婆子!” 这话当场就让张小山的冷汗下来了,直觉今天这个事真是不简单。 下一刻,杨氏又开始抹眼泪:“你们一个个挣了钱,就都不听话了。翅膀硬了。我明白,这是嫌我啰嗦,嫌我碍事!钱是她挣的,我那么多废话干啥子?也怪我不识趣——” 杨氏是真伤心和委屈。 她也是真钻进了牛角尖。 在这种情况下,别人说啥都不管用,她是听不进去的。 张小山有点不知道该咋办,毕竟从前哄老娘这个事情,都是大哥干,他干得少。 反正他感觉,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劝不好杨氏了。 这一刻的张小山,有点忧郁。 张小山抓头:“娘,到底是咋了?早上都还好好地,晚上我回来咋个就成这样了?我们啥时候不听话了?也没嫌你啰嗦碍事啊——” 杨氏这下更生气了:听听,听听!一口一个我们,摆明了就是觉得这个事情他媳妇没错,错的就是自己呗! 于是,杨氏就更伤心了,只觉得老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 最后,张小山被赶了出来。 还外加痛骂一顿。 这下,徐氏的好心情也终于停顿了:就说忘了啥!忘了婆婆还在生气了! 锅里的鱼快好了,家里的气氛却陷入到了怪异的沉默当中。 小松小柏最敏感,贴着墙角跑去找招银。 张小山气恼的抱怨:“我说啥了我?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倒是还想抱怨徐氏两句来着,被徐氏扫了一眼,顿时就把话咽下去了。 张司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种时候,科室主任肯定是要去的。解决不了,也得解决!不然内部矛盾终将影响外部! 她咽了咽口水:“二婶,我去试试。要是不成,咱们今晚要不就还是先别吃鱼了吧。” 不然杨氏还在那儿生闷气,他们却高高兴兴吃鱼,怕不是火上浇油? 老人家也不知承受得了这个刺激不? 徐氏压低声音画饼:“只要你劝好了,明天你说吃啥就吃啥!” “吃排骨成不成?”张司九又咽了咽口水,这次是馋的。 徐氏点头:“行啊。” 于是张司九的脚步,好歹没那么沉重了,在排骨的作用下,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轻快—— 不过,在进杨氏屋的时候,张司九还是迅速地调整了表情和神态,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十分严肃,甚至悲痛。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8章 气氛不对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9章 一针见血(国庆节加更) 张司九过来,显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特殊待遇,杨氏态度依旧冷硬:“你又来干啥?” 对于这种怄气的态度,张司九点点头,实话实说:“来劝奶奶你别怄气了啊。” 杨氏卡了一下,才悻悻道:“谁怄气了?我可没怄气!” “对,没怄气。”张司九敷衍的点点头,顺着往下说:“奶奶只是有点不开心,觉得二叔娶了媳妇忘了娘。又觉得二婶自己挣钱了,态度强硬了,一点不把你放在眼里了。这哪里是怄气呢?这是伤心啊!” 心里头的感受和想法被赤裸裸的说出来,杨氏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说点啥,就这么整个儿噎住,恼羞成怒也不是,矢口否认也不是。最后只能沉默。 沉默,注定是今晚的主题曲。 张司九微笑脸,语重心长:“奶奶啊,你说,二婶给我买个银锁片,你为啥要不高兴呢?我就算是个女娃,那也是张家的人,是你的亲孙女啊。这个钱,也是花在了家里。咱们其实真不该不高兴,反而该高兴才对。外头多少媳妇过了门,偷偷贴补娘家的?那才糟心呢。二婶自己也没买吃也没买穿,全想是咱们家,多好啊!” “要我说,要是气跑了二婶,二叔再找,可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了。要换一个人,我爹娘死了,她不把我们卖了都算是厚道的,更别说留下来好好养了。奶奶啊,咱们家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张司九看着杨氏整个儿愣住,语气更温和了:“二婶这样实心眼的,咱们可不能跟她吵也不能跟她闹啊。这要是伤了她的心,让她忽然明白过来,那可怎么办?我和小南瓜难道真被送走?还是二婶干脆嫌弃二叔,带着赚钱的本事,重新找个更好地男人过好日子?” 杨氏想象了一下那情景,顿时急了:“她敢——” “怎么不敢?”张司九打断杨氏,讲道理摆事实:“二婶娘家条件比咱们家好吧?尤其是现在,二婶光养小松小柏当然没什么说的,可我和小南瓜又不是二婶亲生的。这是不是拖累?咱们家这么多个人,老的老,小的小,就靠二叔和二婶撑着,你说,她要是说日子太苦了,熬不住了,谁能说个啥话出来?” “而且二婶脾气好,孝顺,心善,长得也好看,走出去谁不夸一句?而且二婶挣钱还厉害。你说,二婶有啥不敢的?她要是离了我们家,那还不得媒婆都跟苍蝇一样围上去?” “所以,奶奶,二婶那不是没底气,而是她现在一心在咱们家呢。她真心实意当自己是家里的一份子,当我和小南瓜是亲人,所以才不会做那些事。”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可要是她寒了心,别人再鼓吹鼓吹,煽风点火的,那就说不准了。” 杨氏已经气得捂胸口了:“我看哪个敢煽风点火!” “那可多了去了。”张司九叹一口气,掰着手指头跟杨氏算:“村里有多少人见不得人家好,奶奶难道不知道?还有二婶娘家人,能看着二婶又受累又受气?万一还有那看上二婶钱的——” 杨氏喘息声都加重了。 张司九看火候到了,就伸手去拉杨氏:“奶奶,所以咱们可不能和二婶吵架。咱们得对二婶好才是。您就别气了,就是二叔那儿,回头再因为心疼奶奶跟二婶吵起来,那可更是让二婶伤心了。再说了,您是长辈,长辈和晚辈计较什么?您为了这个家的和睦,咱大度点,出去吃个饭吧。那小松小柏,都饿了。二叔也早就饿了。” 杨氏沉默着,虽然没动,但态度显然已经破冰,也不再那么坚决。 张司九压低声音,再说了句重话:“奶奶,我知道你心疼钱,是怕家里出了事,没钱顶上。所以不想二婶乱花。可你想想,二婶是那种不留余地的人吗?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如果没有二婶,还能这样吗?靠我们自己,能做到吗?” 其实张司九更想说一句:奶奶你能做到吗? 但是怕老太太爆血管,所以她忍住了。 杨氏不是坏人,但也不代表着杨氏什么事儿都对,什么事儿都是讨人喜欢的。 作为婆婆,杨氏也算是个好婆婆,但她还是从内心深处,有一种当婆婆的心态,不愿意儿子太听媳妇的,也不愿意媳妇什么事情都做主。 但从本质上来说,杨氏也是真心实意盼着这个家好的。 所以张司九才从这个角度,直接让杨氏想想明白,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她又该不该和徐氏去生这个气。 反正张司九再去拉杨氏的时候,杨氏总算是顺着台阶下来了。虽然还是板着个脸,端着个样子,但……那不是最后的挣扎么? 张司九憋着笑,把杨氏扶出去,又趁着去拿碗筷的功夫,偷偷凑到了徐氏边上,跟徐氏咬耳朵:“二婶,奶奶虽然想明白了,但面子上抹不下来,你一会儿给奶奶夹菜,给她个台阶下。” 徐氏也不是真和杨氏计较生气,当即点点头,偷笑:“你个精灵鬼,我还能不知道?” 不过,不得不说,徐氏也是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九娘,这个事情还不知得冷战几天,到时候让外头人再知道了,那可又是要烦心了。 她捏了捏张司九的脸蛋:“明天就给你做排骨!咱们九娘啊,可真厉害。” 不过,她也担心杨氏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于是犹豫一下后,还是忍不住跟张司九说了句:“不过,要是你奶奶说了啥不好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年纪大了,不爱听的话,你就当风吹过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张司九“嘿嘿”笑两声:“二婶,我知道。再说了,有你对我好,就已经很好了。” 做人不要太贪心。知足常乐嘛! 两人咬着耳朵,张小山站在厨房门口瞧着,抹了抹脑门,心里乐呵呵的:真像亲母女似的!要不,再生个闺女吧?生个九娘这样的闺女,多好!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89章 一针见血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0章 客串一下 一场家庭风波就这么悄然过去。 饭桌上,徐氏跟张小山和杨氏说起今天梅子过来感激张司九的事情,眉飞色舞的样子,让人几乎怀疑那是徐氏自己被人感激了。 张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咱们九娘这么厉害的?” 杨氏也是惊奇,一时之间连之前的不痛快都忘了:“真来感激九娘的?” 小松小柏也感叹:“好厉害!” 招银倒是说了句大实话:“这不是好正常?九娘就是这么厉害。” 在全家人的目光下,张司九谦虚说了句:“那倒也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主要也是人家梅子年轻,身体好,恢复快。和我关系真不大。” 现在的大夫缺乏的是技术吗?不,缺乏的只是胆量和意识。 听云现在解剖老鼠,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而且用的还不是解剖刀,就是一把普通的小刀。 假以时日,听云肯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外科大夫。 不过,张司九再怎么谦虚,那也是让张小山骄傲又自豪的:“那也是很厉害的!都能救人了!好好学,以后当个好大夫!” 杨氏则是习惯性焦虑:“不过九娘还是太小了,以后这种事,还是让程大夫他们来办。你在旁边打下手就行。多学学,以后长大了再救人也不迟。” 徐氏的态度和大家都不同:“九娘,救人是好事,不过也别太在意这个事情。你还小呢,还是该多玩,多长个儿。” 张司九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至于梅子的谢礼,张司九却没留下自己用。而是转头送给了杨元鼎——他跟着忙前忙后,帮了多少忙?结果钱也没赚到,还贴了人力。还是应该表示表示的。 钱袋子上绣的是祥云和蝙蝠,以及普通的葡萄纹,倒是不分男女都能用。而且梅子用的料子也挺好,绣得也用心,一看就是精品。 要是张司九自己留下用,也觉得不舍得:自己天天干粗活,跑来跑去的,刮破了多可惜? 这样娇贵的好东西,送给杨元鼎正好! 而收到礼物的杨元鼎,眼睛都瞪大了,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你、你送我这个?” 张司九歪头糊涂:“怎么了?不能送这个?” 杨元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了句:“不会还是你亲手做的吧?” 他盘算着,如果是张司九亲手做的,不合适自己也得收下…… 结果张司九怪异的看着他,无语道:“你让我给你缝个伤口还行,让我给你缝这个?你在想什么?” 外科手术的缝合手法,和绣花能一样吗? 杨元鼎瞬间清醒过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么好看的绣花钱袋子。” 张司九忽然不是很想理他了: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么真挚的嘲讽,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攥紧拳头啊。 不过杨元鼎又好奇了:“谁送给你的?你那么抠,肯定也不舍得买。” 张司九的拳头紧了又紧,不得不在心头默念好几遍:他还是个好人的,他还是个好人的…… 把来龙去脉跟杨元鼎说了之后,杨元鼎的反应居然跟徐氏差不多,一副俱有荣焉的样子:“那可真是该收!这不跟锦旗差不多意思吗?哎呀,早知道我昨天就去看看去。可真是值得庆贺一下!” 张司九将钱袋子塞进他手里:“那这个锦旗就转赠给你,感谢你为现代医学做出的贡献。” 杨元鼎感动非常,双手捧着那个钱袋子,有点激动:“九娘,你真的是太好了,这么代表荣耀的东西,竟然第一个想到了我!呜呜呜,我好感动啊。” 张司九:……大可不必。 但嘴上说出来的却成了:“既然这么感动,那以后再接再厉?将来要是再有,我让他们送到你手里!毕竟,你也是大功臣啊!” 张司九觉得自己这个习惯性画饼的套路,怕是改不掉了。 杨元鼎显然已经陷入了画饼套路,感动非常的点头:“你说得对,我要为了人类的医学进步做贡献!我也是在救人啊!” 张司九看着他这幅样子,感觉他像是被什么邪教洗脑了。 于是她决定岔开话题:“对了,刚才你为啥吓成那样子?我不能送这个给你吗?有问题?” 杨元鼎先郑重的把钱袋子收好了,然后才仔细和张司九讲解其中的缘故:“你要知道,这是大宋,和咱们现代不一样。这玩意,现在可不只是代表一个钱包而已。” 张司九:??? “还代表着,是表达心意的东西,或者是什么定情信物。一般女子只会亲手做出来后,送给喜欢的男子。”杨元鼎压低声音,说得小声又小声:“所以你以后可千万别乱送啊。万一被人误会就不好了!”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一时之间有些风中凌乱:好吧,好吧。那是不该送的。 她刚冒出来这个念头,杨元鼎就已经一把按住胸口,警惕道:“这也不是你做的,而且都送出手了,休想拿回去!” 这可是锦旗一样的存在! 代表的是荣誉! 张司九收回了目光,淡定道:“没想拿回来,你想多了。对了,胖墩什么时候杀,你想好了吗?” 杨元鼎点点头:“想好了,下个月月初就杀。正好入腊月。我爹的意思,赶在腊八之前杀。这样可以腊八的时候上供。” “行,腊八倒是正好做腊肉。”张司九点点头:“过年就能吃上了。” 而且养到了那个时候,正好还能在胖一点。 “杀猪的时候,我爹想拉来县城这边杀。”杨元鼎跟张司九商量:“你看行不行?他的意思是,正好让大家看看,阉割的好处。” 张司九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她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那我能宣传一下我的手艺吗?” 杨元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司九,掏出了张司九当时拒绝的话:“你不是说你是大夫,不是兽医吗?” 张司九一脸坦然:“在贫穷面前,偶尔客串一下兽医也不是不可以。” 买完了这一波东西,张司九是真的穷。所以迫切需要——挣钱!!!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0章 客串一下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1章 出事 商量好杀猪的事情后,张司九就走了。 而杨元鼎则是暗戳戳地,迫不及待地把钱袋子挂在腰上,去找自己大哥和二哥炫耀了。 短短几步路,杨元鼎是用一种极其浮夸的步伐走过去的,那腰晃得像是得了什么腰突症。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本来在下棋,看见他以这种姿势过来,顿时交换了一个目光。 如果是养过孩子的,此时就会秒懂:孩子行为反常,那必定是在作妖! 不过,两人已经主见习惯了,所以此时都保持住了淡定,只静等杨元鼎作妖。 杨元鼎看两人反应平平,顿时一阵失望,于是特地跑到了他们两人眼前,转了个圈来展示自己的新钱包:“你们看看我,就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齐刷刷摇头,一起逗弟弟:“没看出来。” 杨元鼎急了:“那你们再仔细看看!” 说完还把腰挺了又挺。 就差直接喊一嗓子:快看我腰上挂的是什么! 可惜兄弟两人都继续摇头,表示自己啥也没看出来。 当然,其实早就看见那个钱袋子了。 但是谁也不说。 最后杨元鼎只能拍了拍钱袋子:“这个,这个,好看不?” 杨元璋淡定瞥了一眼:“尚可。” 杨元峰多看两眼,“还行吧。” 杨元鼎没能满足,只能自己转头去找周氏炫耀。 两兄弟对视一眼,默契跟上,继续去看热闹。 周氏显然是个厚道人,一眼就看到了杨元鼎腰上的钱袋子:“这是哪里买的新钱袋子?” 她管着家里人的所有吃穿用度,对几个儿子穿戴上也是了如指掌。而且那钱袋子一看就不是家里做的。 “这是司九给我的!”杨元鼎喜欢周氏这个反应,喜滋滋的就开始炫耀起来。 然后周氏一口茶就喷到了杨元鼎脸上:“九娘送的?” 这么小年纪就……就……开窍了?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哀怨说完后半句:“别人送给九娘,九娘转赠给我的。是上次我说的那个,要剖腹产的那个产妇。” 吃瓜群众的两兄弟也齐刷刷松了一口气,表示刚才实在是受惊不小。 周氏拉过杨元鼎,拿帕子给他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尴尬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说半截?吓我一跳。” 不过,她很快抓住了重点:“那孕妇母子平安了?所以这是送给九娘的谢礼?九娘这是第一次收到谢礼吧?这可是意义重大!” 杨元鼎顿时不计较满脸口水的事情了,美滋滋的点点头:“那可不是吗?真的是意义重大!这可是代表了救人的荣耀啊!司九说,全靠我做了那么多工具,才能这么顺利!所以她才转送给我!这四舍五入,等于人也是我救的!” 于是其他人都冒出了大大的问号:这个四舍五入得有点多吧? 周氏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夸奖儿子:“不过,你做这些,也是对的。能对救人的事儿帮上忙,就很好。九娘是个好孩子,你多跟她学学。” 杨元鼎心情空前高涨:“那当然了!终有一天,我和司九双剑合璧,那肯定是要成为整个大宋赫赫有名的人物!” 周氏也高兴:“那娘就等着那一天!” 杨元璋和杨元峰:……还双剑合璧。有点羡慕又有点儿嫉妒是怎么回事? 不过,杨元璋更关心民生这一块,所以谆谆教导:“其他毕竟只是小伎,重要的,还是民生大事。农桑之上的机器,三郎你不可停下。” 杨元峰则是凑上去问:“上次你跟我说的机关弩,啥时候做出来?” 一群人正热闹的说着话,忽然周氏身边的丫鬟匆匆进来,禀告了前头的消息:“大娘子,郎君他们受伤了!” 这话一出,顿时谁也没了笑容。 周氏霍然起身:“怎么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丫鬟却说不出来:“只说受伤了,现在人在往回赶。” 周氏已经往外走了,脸上一片严肃和紧绷。 杨氏兄弟也是一言不发跟着。 唯有杨元鼎,立刻高声叫了陈斗来:“去找司九,让她速速过来!再去请程大夫和齐大夫!告诉他们,是外伤!” 事实上,那头齐大夫和程万里已经收到信了。 杨县令今天是带着人去山里猎熊瞎子去了——熊瞎子不知从哪里惊了出来,咬死了一个孩子,又重伤了山脚底下的村民,里正组织了两回猎户围剿,都没能猎杀成功,反而受伤的熊瞎子更加凶性大发,看见人就疯狂扑咬。最后他们没办法,只能上报衙门,请衙门派人去猎杀熊瞎子。 而杨县令得到消息后,就带着衙门里选出来的精壮汉子们去了。 熊瞎子最后是杀了,但是衙门里也伤了好几个人,就连杨县令也被抓了一下腿。 只不过,那边没好大夫,再去请大夫一来一回的,太耽误时间,所以杨县令就干脆下令所有人回县城来治。 好在也不算远,简单包扎了一下,还能坚持坚持。 当然,杨县令也提前派人回来报信给衙门这边,让人赶紧去把大夫都找来。 不仅是齐大夫和程大夫,就连其他医馆,或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被叫了过来。 张司九是在去医馆路上看见衙门的人冲着医馆去了,就追上去问了两句。 知道是有人受伤了,也不敢耽误,连忙拔腿就往医馆那边跑。 她自己过去,根本没用,外伤主要是药,清创,还有缝合。光她一个人在,啥也干不了。 所以还是得先去拿家伙事儿。 缝合针这些,上次程万里带回了医馆研究,如今还放在医馆呢。 张司九一路气喘吁吁地到了医馆,正好碰上程万里和齐大夫背着药箱准备去衙门。 程万里一把就将张司九拉上了驴车:“受伤的人不少,缝合针,纱布,还有盐开水我们都带了。还有止血药。你看还缺不缺什么?” 张司九摇头:“应该不缺了。我来就是提醒你别忘了带盐开水。” 不过估计不够,所以到了衙门之后,张司九立刻找到了杨元鼎:“准备盐开水,越多越好!” 杨元鼎立刻就去张罗。 就是杨元峰和杨元璋也凑上来问自己能做点什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1章 出事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2章 你想多了 在众人一顿忙活之后,杨县令等人总算是回来了。 去了十二个人,几乎人人都挂彩,有三个是轻微擦伤,有两个是摔伤,撞得皮下淤青,但是骨头没事。 其他的,全部都是被熊瞎子的爪子拍的。 最严重的,就是一个叫郑皓的,他也三班捕头之一,身上功夫最好,所以冲得最前头,被熊瞎子一巴掌拍在了脸上之后,又坐在了他身上,中间还在肩膀上咬了两口,差点没被撕了。 要不是燕老六关键时刻捅了熊瞎子的眼睛,疼得熊瞎子去追他,恐怕郑皓的命都没了。 不过,燕老六因此成了受伤第二重的人。他背上衣裳都被抓烂了,伤口纵横交错的,有些地方肉都被犁掉,成了个坑。 其次受伤严重的,就是张小山。 张小山的胳膊,被熊瞎子给拽了一把,不仅有外伤,而且还脱臼了。 至于其他人,基本都像是杨县令一样,被抓了一下两下,不算严重,就是皮外伤。 除了这些人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头熊瞎子。 张司九在动物园里看过的那种,大黑熊。这会儿那大黑熊像是个小肉山一样被放在板车上,血流了一板车,身上全是各种伤痕。但也正因为如此,才看出这头熊瞎子战斗力到底多么恐怖。 十二个精壮汉子,竟然受伤一多半,才把他给耗死。 这要是去的人少了,还不知道是谁能获得最终胜利呢。 杨县令的大腿伤了,这会儿用布条扎着腿呢,看上去多少有点狼狈,他下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先给伤严重的人治。” 郑皓的伤情,被几个大夫看了一下,就有好几个自己摇头退下来:那半边脸皮都耷拉下来了,怎么治? 齐大夫和程万里对视了一眼,师兄弟两个人就达成了默契,决定担下这个责任。 程万里直接叫来了张司九:“你给我打下手。” 张司九知道最近程万里也没少练手,于是只压低声音问了句:“你行不行?” 程万里点头:“我试试。不行你来。” 张司九:……说得好顺口。 “那我先看看我二叔。”张司九也没犹豫,直接就点点头,然后定下了计划:“我指点他们清创包扎后就来。” 齐大夫看一眼程万里:“那我先给这边清创冲洗,你去给九娘二叔正骨包扎。” 程万里没有犹豫,直接就把位置让给了听云,让齐大夫和听云先做前期的工作。 张小山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这会儿疼得脸色都是白的,看见张司九过来,一时之间忘了张司九的本事,反而下意识要捂血淋淋的伤口,怕吓着了自家小侄女。 张司九看一眼程万里:“老程你先正骨,我去看一眼杨县令。” 其他大夫未必会接受盐水清创这个事情,所以,她不放心,还是要去叮嘱两句。 结果,杨县令压根没留一个大夫给自己看。 现在给杨县令清创的,居然是他三个儿子和媳妇。 杨元峰负责按住杨县令,杨元璋抿着嘴唇站在旁边递东西,周氏红着眼眶站在旁边。 杨元鼎正用银壶准备给杨县令冲洗伤口。 还别说,杨县令的大腿挺白的。 怪不得杨元鼎也能那么白。 张司九过去,看一眼伤口,就直接道:“先用盐水冲洗,最后,再用烈酒冲一遍。熊瞎子指甲抓过很多人和东西,不清创彻底,怕感染。好在伤口不深,冲的时候,仔细点就行,不用撑开皮肉了。” “清创完毕之后,再撒上止血粉,包扎好就行。” 顿了顿,张司九提醒一句:“烈酒的时候,记得按住人。” 不然,到时候人能疼得跳起来。 杨元鼎脸色也肃穆:“嗯。你去忙吧,我爹交给我们了。忙完我爹,我再去给其他人帮忙。” “那你记得,伤口深的,一定要撑开皮肉,清洗到里面去。”张司九再叮嘱一句。 最后,她看一眼周娘子,还宽慰了一句:“周娘子别担心,杨县令是皮外伤,得轻描淡写,一点不着急。 周娘子张了张口,反而懵了:不是说重伤? 杨县令也有点懵:“你二叔伤得挺严重的——” “没事,不会死,也不会残疾,就不算严重。”张司九依旧镇定,而且说完这句话后,就这么淡然走了。 杨元鼎插嘴道:“九娘说不严重,肯定不严重。倒是你,你没事凑上去干什么?真嫌自己命太长了?你那三脚猫的花架子,怎么敢的?” 杨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怎么就是三脚猫花架子了!你二哥还是我教的第一套拳脚呢!” 杨元峰立刻揭短:“是,那时候我三岁。学了之后跑去和堂弟打架,结果一点用不上,被揍了个乌眼青。” 杨县令没脾气了。 周氏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这在拌嘴!赶紧弄!” 她看着那血糊糊的伤口,心都揪着的! 而这头,张司九回到了张小山跟前,张小山有气无力的叮嘱张司九:“这个事儿回头别跟你二婶说。” 张司九诧异反问:“你觉得我二婶瞎?” 不过,她大概猜到了张小山的心态,直接毫不犹豫吐槽:“就是脱臼,接上了就一样的。只要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提重物就行了。还有,你剩下的伤就是皮肉伤,我看了,没伤到筋,没动了骨,顶多半个月后就彻底好了,二叔你想多了。不会有事的。” 刚才发现张小山胳膊伤了之后,张司九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张小山的手部功能,知道张小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才能放下心去看别人。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2章 你想多了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3章 崭露头角 被一顿吐槽的张小山终于放下心来,尴尬挠了挠头,“嘿嘿”憨笑了两声之后:“那你去看看老六?” 燕老六就在张小山旁边,如今正被其他大夫治着呢,眼看着他们扒了燕老六上衣就要准备上药粉,张司九赶紧拦了:“我们医馆准备了盐开水,先冲一下伤口吧。伤口里说不定有脏东西呢?” 对方大夫显然就属于不支持盐水冲洗伤口的,不耐烦的把张司九拨开:“哪里来的小孩,一边去一边儿去,瞎指挥。” 张司九坚持:“用盐水冲一下伤口,伤口好得更快,程大夫和齐大夫都用呢。不是我瞎说。他们研究了很久,才确定有用。” 不过,对方依旧是不肯采纳,反而更加不耐:“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我有独门秘药,他们有吗?” 说完又一次把张司九推开。 倒是燕老六自己爬起来,看一眼张司九:“你就是小山侄女吧?学医那个?” “对。燕伯伯,您这伤口这么多,冲洗一下,肯定有好处。”张司九一听对方听说过自己,顿时也不跟大夫在那儿掰扯了,直接就看向了燕老六。 燕老六虽然叫老六,不过年纪也并不算大,完上手就要再一次推张司九。 结果燕老六却抢在了他前头,一把就把张司九拉过来:“她肯定不能害我。就让她来试试,再说了,我心里也清楚,看着厉害,可实际上都是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不打紧。大夫你去看看别人吧。” 他都这么说了,那大夫还能说啥?直接不高兴的一甩手走了。 燕老六乐呵呵看着张司九:“你是叫九娘吧?九娘,你可把大夫都气走了,你怕不怕?别回头一沾血,吓得哭鼻子啊。” “您试试就知道我哭不哭鼻子了。”张司九卷起袖子,也笑了。 然后,她看见杨元鼎已经忙活完了,就招手把杨元鼎叫过来。直接自己一手拿着镊子拨已经有些粘连的皮肉,一手往下浇淡盐水。 燕老六其实觉得那盐水落在伤口上,肯定是疼的,结果没想到除了冷得人一哆嗦之外,居然没有别的感觉,他忍不住有点儿惊奇:里头真加了盐了?怎么不疼呢? 张司九冲洗完最深那几个伤口的时候,燕老六还是疼的,毕竟伤口深,内里的肉一被刺激,肯定也能感觉到疼。 不过他也硬气,一声都不哼。 杨元鼎在旁边问:“要不要缝合一下最深那个伤口?感觉有点合不上了——” 张司九摇头:“不用,伤口没那么深,看着长而已,不用缝。你能给他撒药粉和包扎吗?我估计那边需要开始用人了。” 杨元鼎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放心,我们男护士天团在此,你放心去吧!” 所谓男护士天团,就是杨家三兄弟。 张司九差点没笑场,然后摸着良心说了句:“挺帅的,不愧是天团。” 而且搞不好,还是大宋第一个男团。 杨元鼎得意洋洋,而毫不知情的杨元璋和杨元峰,也觉得挺高兴——天团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燕老六也乐了:“那我今儿还挺荣幸,杨家三个小郎君,给我包扎,说出去,那得多风光!” 杨元鼎直接保证道:“放心吧,我们肯定给您包个最好看的!” 燕老六还接梗:“那回头那些小媳妇不是要被迷死了?不行不行,我媳妇该翻了醋缸子了。” 张司九一面笑,一面去看最严重的郑皓。 郑皓情况太严重,齐大夫已经给他喂了一包麻药,这会儿人都睡过去了。 他脸上的创口属于严重撕裂伤,皮都被掀开,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肌肉,从耳朵边上,到嘴角边上——差一点,就连眼睛都跟着伤了。现在看起来,除了外耳被撕裂一部分,其他更坏的倒没有,算不幸中的万幸。 脸上创口是冲洗干净了,这会儿看着就更吓人了。 齐大夫有些为难:“这个皮,原封原样给缝回去吗?这万一要是烂掉了——” “不要紧,只是表皮撕裂,我看没伤得太深,缝回去吧。皮肤也还是红润的,缝回去应该能长好,就是肯定会留下疤了。”张司九看了看那块耷拉下来的皮肤,确定应该没问题后,就下了决断。 毕竟,没有直接脱落下来,还连在脸上,供血什么的应该是没问题,坏死的概率不高。 但其实,张司九觉得最严重的,是他肩膀上的伤口。 郑皓的肩膀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即便是经过冲洗,露出了伤口本来的样子,也是让人心忧。 齐大夫拿起缝合针,神色有些凝肃:“那我开始缝了?” “嗯,缝吧。”张司九点点头,“缝平整一点,不然到时候疤痕太明显了。” 这种伤在脸上的疤,如果能用美容缝合的手法来缝是最好的,但是张司九并不擅长,而且,现在的缝合线也达不到标准。只能用最简单的外科缝合手法。至于疤痕不疤痕,那不在考虑的范围。 于是,齐大夫负责缝合,听云负责打下手,师徒两人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人体缝合。 至于张司九——等到程万里回来之后,她就问程万里:“熊瞎子的牙齿有多长?咬合力大不大?你觉得伤到了骨头没有?” 程万里刚给张小山正骨完毕,这会儿盯着郑皓的肩膀,犹豫了一下,摇头:“不好说。我也第一次见熊瞎子。”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3章 崭露头角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4章 皮破骨出 张司九觉得,应该是挺大的,很可能是伤到了骨头。 但是没有明显错位,伤口也只有咬合伤,加上臂丛神经的缘故,张司九也不敢轻易上手去按骨头位置,怕看着还好,其实已经骨折,甚至有骨碎片,一个不小心错了位,伤了臂丛神经,那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这个时候,旁边冲洗伤口的燕老六忽然咬着牙接了句:“骨头肯定断了。熊瞎子一口下去,骨头肯定断。” 他一开口泄了气,正好杨元鼎一下淋上去烈酒,霎时一声高亢惨叫,人都哆嗦了,缓过来后只剩下翻白眼的虚弱:“给我来一锤——” 昏死过去了事! 张司九得了肯定,顿时就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术刀:“那就只能切开伤口,看看情况了。” 锁骨骨折最难办,又不好上夹板,如果没有对齐骨头,万一再一错位,那就麻烦了。 程万里犹豫一下:“本来伤口不大,如果切开——会不会反而加重伤势?” “那也比到时候骨头没长好强。”张司九指了指他的胳膊:“如果骨头长不好,碎骨头渣一直在肉里,老程你比我知道会怎么样。” 程万里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句:“若有骨出血淋漓,莫要惊恐耐心医。细小碎骨尽挑出,轻拽骨入接如初,而后生肌止血膏药随,静养待他慢长成。” 他背诵的,是曾经师父教给他的正骨法。 但其实他学得精的,是脱臼和未曾破皮骨出的情况,刚才背诵这种,就连他师父都未曾精通。 不过,口诀是在的。 如今看来,张司九提出来的,反而和口诀上的都能对上。 而且,张司九远远要大胆一些。 张司九看程万里不说话,就果断吩咐:“既然口诀都这么说,那老程你给我打下手。我沿着伤口切开,正好伤口深,兴许里头没冲洗到位,切开也可以清理伤口一些。” 程万里看一眼自家师兄,见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给郑皓脸上伤口缝针,根本没管这边,当即咬咬牙:“行,就这么来。不过你行不行?不行我——” “来”字还没说出口,张司九就已经打断了他:“行。” 然后她就开始先用烈酒擦拭解剖刀和自己的手,又将刀放在点好的油灯火焰上再次消毒。 这种消毒方法有利有弊,但是也算一种不错的消毒方法,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消毒时候,一定要注意,外焰的温度比内焰温度高,所以必须用外焰,这样才能起到高温灼烧杀菌的效果。 消毒过后,等刀身凉下来,张司九就轻轻的沿着骨头上方,将两个深深地咬合孔洞连接,划开。 皮肉翻卷开,露出内里红色的肌肉,鲜血涌出,还有一些堵塞在孔洞内的凝固小血块跟着掉出。 “盐水冲洗。”张司九沉声要求。 程万里一直提着壶等着呢,这会儿张司九一说,他立刻手腕一动,将盐水倒在了口子上。 这一刀,当然没有切那么深,张司九先将那些咬合造成的孔洞都如法炮制,稍微切开一些,冲洗之后,这才切开了肌肉,露出里头的锁骨。 光是仔细切开露出骨头,张司九就花费了不少功夫。 这把手术刀,还是不够好用。 所以她只能加倍的小心。 锁骨的确是有骨折的情况——不仅有一处完全断裂,还有三处骨裂。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并没有明显的错位,只有几片细小碎骨嵌入了旁边肌肉里。 张司九舒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不算太坏。只要将细小错位恢复,然后将骨头碎片一一找出,再缝合固定,那就没问题了。 这样的情况,估计也没伤到神经,只要痊愈,那就除了添了一道伤疤之外,没有别的后遗症。 程万里接下来就眼睁睁看着张司九将镊子火烤之后,开始用它在撑开的肉里翻找骨头碎片。 那架势,不仅平静如常得像是在草药堆里翻找混进去的别的药,更是脸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 倒是他,看着那粉红色的的带着血的肉被翻过来翻过去,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但是同样的,看着那一双并不白嫩,甚至微微有点儿黑和粗糙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就蹦出来一句话:这一双神造之手。 这样一双手,不该去干农活,不该去刷碗煮饭,而是天生就该用来救人。 这个想法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荒诞,但就是根深蒂固,不可拔出。 张司九已经找到了五片细小碎骨,最小的那一片,几乎比芝麻粒也大不了多少。 而肉眼可以看到的,明显也没有了。 就在程万里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张司九却并没有放下镊子,反而开始了第二轮翻找。 张司九显然耐心很好,翻找得很仔细,没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即便这一次她什么也没找到。 程万里松了一口气,心想的确细致,不过这下该缝合了吧? 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司九又来了一次。 就在程万里觉得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了吧的时候,张司九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当然仍旧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就在程万里想着莫不是还要再来一次的时候,张司九却开始对断骨了。 断骨错位不大,张司九小心翼翼的将骨头对好,一丝一毫也不敢马虎。 直到断口完全吻合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收了手。 “擦汗。”张司九也这才有了功夫瞥一眼程万里。 程万里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句话:这么没有眼色的吗? 怀揣着复杂的心思,程万里给张司九仔细擦了擦汗,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地位了——自己有朝一日,还真的能当上张司九的师父吗? 他想象了一下张司九脆生生喊自己师父的画面,心里一虚,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噤:怎么觉得那么可怕呢? 因为这一个哆嗦,程万里再次收获了一枚嫌弃的目光。 不过,张司九也没工夫吐槽,她拿起了缝合针,准备开始缝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4章 皮破骨出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5章 指责嘲笑 张司九在认真缝合的时候,其他人的伤势,已经差不多都处理包扎好了。 而那些大夫们,也不约而同的围上来看张司九操作。 幸好程万里还记得张司九说过,手术时候,不管大小,旁边都不能有没有经过严格消毒的人靠近,不然容易带过来脏东西污染伤口。 所以,他和听风就客客气气的把人拦着,不让靠近五步以内。 杨元鼎也过来帮忙维持现场秩序。 齐大夫这会儿其实也缝合完了,正在给伤口撒上止血生肌的药粉,然后包扎。 等他包扎好了,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被围住了,顿时就有点儿僵硬…… 他脑子里不断回想:刚才我做了啥?没丢脸吧?这些可都是同行,要是被看出来不好,拿以后怎么混! 怀揣着这样的惴惴不安,齐大夫却很好的维持住了表情和神态,不动声色的悄悄打量那些同行。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纯粹是自作多情!人家看的是自己吗?分明看的是张司九! 这个发现,既让齐大夫有些失落和忧愁,又让齐大夫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齐大夫心又悬起来了:同行相轻,这些人会如何评论张司九?且不说医术如何,只说一个年纪—— 不过,好在张司九收手之前,根本就没有人说一句话,出一个声。 所有人都静静的围观了全过程。 包括杨县令一大家子——周氏怕看这种血淋淋的样子,拽着杨县令袖子,遮着半个脸看完的。 杨元峰和杨元璋看得直皱眉。 而杨元鼎嘛——那完全是一脸骄傲和自豪。好像正在进行高端操作的人不是张司九,而是他。 等张司九收了最后一针,打完节,剪断了线之后,一抬头,发现周围围满了人,手上一顿之后,立刻出了声音:“都站这么近干什么?退后退后!” 她的语气很嫌弃——能不嫌弃吗?作为现代医生,她最讨厌有人污染手术环境!这些人不仅穿着脏衣服,还没有戴!口!罩! 空气一度安静。 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娘,一张口居然敢对一群大人这样态度恶劣! 这让一群平时都被尊敬的大夫们,有点儿心理落差巨大。 当时就有人不满起来:“黄口小儿,毫无教养!” 张司九冷冷扫过去:“老程,准备包扎。还有,闲杂人等,后退!” 于是齐大夫和听风,加上杨元鼎三个,立刻就开始往后赶人。 那个开口的大夫也是中年人了,干干瘦瘦,这会儿一脸不痛快。不仅不退,反而还要开口。 杨元鼎笑呵呵的劝:“这位大夫,人家张小娘子还在诊治病人,你打扰她不合适。您也是大夫,肯定明白,还是病人要紧这个道理的!”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了正在包扎的张司九,一阵憋屈后,十分动作一致的摔了一下袖子,一声不吭的往后又退了两步。 做大夫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杨元鼎很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没有不自觉的。 不过,等张司九开始上夹板时,还是有人忍不住出了声:“锁骨骨折,你将夹板放在背后是何意!你到底懂不懂?你们难道任由一个小儿乱来吗!” 张司九头也不抬,继续包扎。 齐大夫其实也心有疑虑,低声建议:“是啊。此处骨折,一般用桑皮——” “丁字夹板,再用这种绷带缠绕双肩固定夹板的方法,能让双肩都被控制住,而且不会挤压到断骨。锁骨只有一面靠外,稍微一挤,就会再次错位。这种办法,不管病人平躺还是直立,都能很好固定住肩膀,有何不可?”张司九头也不抬,一面动作,一面不疾不徐的打断了齐大夫,将自己用这种丁字夹板八字固定法的好处说了。 毕竟过去了几百年了,医学还是有些地方是在进步的。 比如,包扎处理伤口上? 齐大夫看着张司九笃定的样子,默默地就把劝解咽了回去:从经验上来说,一般九娘这么肯定,那就是她有把握的。这种时候,不要犟!因为通常最后会发现自己是错的! “黄口小儿,懂个什么?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如此卖弄?”其他人当然没有齐大夫那么丰富的经验,所以他们选择了不赞同,尤其是刚才那个干瘦大夫。 他本来就心里意见最大,这会儿当然也是毫不犹豫——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难道比自己还厉害吗? 张司九也不客气,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心平气和的提出了solo建议:“不然,来两个人,你用你的固定法,我用我的,咱们现场比较一下?” 面对这种质疑的时候,张司九坚定地认为,只有拿出结果,才能最让人心服口服! 她这样一说,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这个小女娘,竟然这么大胆和张狂!不仅不认错,还要和他们比较!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收的徒弟?没有考验过品性吗! 杨元鼎忍不住亢奋的搓了搓手,扭头就和旁边的家人们提醒:“快快快,好戏就要登场了!都把眼睛睁大了!我告诉你们,一会就有人要输得裤子都脱下来!” 说完这话,他就毫不犹豫拔高了嗓门,开始了吆喝:“既然对赌,不如加点彩头如何!不然,多没意思!” 杨县令一个没有拦住,就眼睁睁看着他折腾出这么个花样,当场额头上就爆出了青筋,手也下意识的要往杨元鼎后背上拍:这个逆子! 周氏一把拦住,压低声音:“回头再打!回头再打!人多,形象要紧!” 杨县令硬生生憋回去,并且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和蔼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小儿不懂事,只当他胡言乱语就是。” 然而张司九刚才没想到这个,现在经过了杨元鼎的提醒后,怎么可能就真的白白比一场? 她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来,看住对方:“我觉得,既然对赌,的确是要加一点彩头比较好。您看呢?不过,我是小孩子,没什么好东西,肯定不赌大的,只赌点小彩头吧?”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5章 指责嘲笑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6章 对赌彩头 一个干干瘦瘦的小姑娘,站在那儿,微笑着说出这么从容不迫的话,单单这份气度,就已经让人觉得又好笑又震惊。 再说话的内容,更叫一群人忍不住有点儿牙痒痒:这孩子,怎么让人觉得有点讨厌呢? 不,说讨厌也不对。 如果这是自家晚辈的话,那就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也有那想看戏的,顺着张司九的话,就开始煽风点火,盼着有人迎战。 那干瘦大夫的确也是受不得这样的激怒,当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很干脆的应了:“行,你说彩头是什么?” “我若输了,当牛做马任你使唤三个月。”张司九笑容不改,“端茶递水,服服帖帖,以后不管什么时候,见着了您都叫一声大先生。” 这个条件…… 干瘦大夫皱了皱眉,一开始觉得挺解气,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太对,不过还是顺口问了句:“那我若输了呢?” “我也不要这般年纪大的丫鬟,所以,我要医书。你要送我三本医书!我自己指定要哪几本!”张司九立刻说出,半点犹豫都没有,显然是一开始就相好的。而且说前半句的时候,那真是带着点嫌弃的味道…… 干瘦大夫勃然大怒:“黄口小儿,你竟敢如此羞辱我?还对你自己如此自信!好,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高地厚!” “好!”齐大夫是最高兴地,乐呵呵的喊了一声好之后,还说了句:“那我们正好给你们做个见证,到时候不管谁输了,都别反悔!” 程万里也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可不能反悔!” 渐渐回过味来的众人,怜悯的看着还在那儿暴怒的干瘦大夫:……你上当了都还不自知!带着这个鬼精鬼精的小娘子三个月,怕不是家传绝学都要被偷师走!这是好事吗?这是免费给人教徒弟啊! 三个月啊!不是三天!这么天天跟着,总有机会偷师的! 而且这么一个人杵在自己跟前,怕不是得天天气得七窍生烟? 然而,中了激将法的那个干瘦大夫,显然一时半会想不到这里去。 杨元鼎悄悄地给张司九比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心狠手辣!一点不带同情心的!不愧是你! 张司九回了个笑容:还不是你提醒及时? 但是,她也有点心酸的:家里穷,医书太贵,买不起,只能用这种讹人的办法了!虽然良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痛,但这个事情怪自己吗?当然不!这是对方送上门来的! 张司九看向那干瘦大夫的目光,俨然像是在看一个好人:多好的人啊!这就是送温暖的好人啊! 干瘦大夫态度恶劣:“你看我作甚?这个时候,就算你服软,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张司九满面愧疚:“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您是个好人。来吧,咱们开始吧。” 干瘦大夫懵了一下:???她莫不是脑子有病? 反正不管怎么的,这场比试,还是在众人的见证下开始了。 而几个试验品里,就有两个是杨县令和周氏倾情贡献的两个儿子——本来是想用小厮的,结果没想到,大儿子和二儿子竟然很积极的要去体验,最后就只好让他们去了。 虽然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叮嘱两个儿子什么,但周氏仍旧是给了两个儿子一个眼神:见机行事,帮帮九娘! 杨元璋看懂了,但他觉得张司九应该不用帮。 杨元峰则是一脸糊涂官司:我娘这是啥意思?不懂。 最后他决定,不懂就见机行事。 结果没想到,张司九自己就制定了一个靠谱的方案:交叉体验。 而且,她还让那干瘦大夫再选三个信得过的人来体验。 总之就是务必做到公平,公正,以及排除偶然性。 干瘦大夫用的是他的手段,用桑树皮这种柔韧却结实的东西,固定住伤处,然后再进行包扎。 而张司九用的,就是丁字夹板的八字固定法。 将人固定好之后,再让他们分别躺下,站起来行走,转身等。 而且每个人都是要体验两种。 这五个人挨个儿试下来,时间又去了不少。 不过,这个时间不是白费的,不只是亲身体验的人能明显感觉到两种包扎方式的对比,就连看的人,也看出不同了。 直接固定伤处的办法,的确没有张司九这种方法好用。 尤其是再把伤处胳膊吊起来,挂在了另外一边肩膀上后,不管是躺下,还是直立活动,伤处都被固定得结结实实,动都动不了。而且还不影响另一只手的正常使用。 唯一缺点就是,不得不被迫抬头挺胸,保持一个良好的仪态。 最后,张司九甚至还体贴的问了干瘦大夫一句:“您要不要也体验一下?” 干瘦大夫气得够呛,但也硬邦邦的回了句:“那有何不敢?” 于是,他也体验了下。 这下,不用再问别人,他都知道了这样上夹板的好处——那是真结实,真动不了!只要不手欠或是倒霉,再一次压迫到骨头,那就肯定不会因为固定不好,而导致骨头再次错位! 他脸色灰白,阴阴沉沉,却还是颓然承认了:“这种包扎方法,的确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维护自己脸面,还是真觉得这就不是一个小孩子该会的东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司九:“你师父很高明。” 不过,也有和他不对付的人,“哈哈”大笑几声,嘲笑他:“怎么,输了就给自己找借口?你是输给这个孩子,又不是输给了她师父!” 说完,居然还转头恭喜起了齐大夫和程大夫,显然也是误会他们两个有一个是张司九的师父。 程万里苦笑:我要有这么个徒弟,我怕是要早死好多年!这得拿寿数来换吧! 张司九斜睨一眼说风凉的话那人,“我一个小孩子,又不可能自己发明这种包扎办法,当然是从我师父那学来的。这位先生觉得我不行,还敢当面质疑,同我比试,也肯光明磊落的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不知道换成是你,你敢不敢?”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小声嘀咕:“就知道嘲笑别人的人,肯定不敢。切,真是羞羞脸!” 那干瘦大夫虽然输了不高兴,但也的确心服口服,而且他虽然觉得张司九态度太嚣张,但这会儿又觉得嚣张得可爱,于是也大声附和:“可不是?有些人只敢躲在背后说话,不要脸!” 说完就爽朗笑道:“你这小女娘,的确有几分本事,说吧,要什么书!”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6章 对赌彩头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7章 发布会 张司九当然是高高兴兴就说出了自己觊觎已久的三本书书名。 这般三本书,都挺厚的。 这年头,书越厚越贵。 对方这么爽快,张司九说完书名,还特地感谢了一下对方:「您真是个大度的好人。」 干瘦大夫一噎,顿时想起先前的一幕幕来,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个小娃娃上了激将法,关键是还中计了——这输了赢了,其实都是人家占便宜哪! 他冷哼一声,「你我两清了!」 张司九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您这么磊落的人,真是太难得了。」 她夸得真心实意,倒是搞得对方不好再那么冷着脸,最后别别扭扭的也丢下一句夸赞:「你也算后生可畏。就是太张狂了些。」 张司九虚心接受建议:「我以后一定注意。」 她前后反差太大,干瘦大夫再也说不下去,最后只拿眼睛斜睨程万里:「你运气倒好。」 程万里只感觉背上又是一重:真的不是我教的啊!为什么你们都看我! 但是他也知道,张司九背后那师父,肯定是不愿意让人知晓自己存在的,于是老老实实的把锅背好了,干笑两声:「还行,还行。」 干瘦大夫顺势问起那盐水:「盐水浇在伤口上,难道不疼?为何要如此做?用药粉不好么?」 这个题,程万里是知道怎么回答的,当即就说了缘故:「用药粉只能止血生肌,但如果伤口里有灰尘一类的细小脏东西呢?这些东西污染伤口,就会造成伤口久久不能愈合,甚至红肿化脓,高热不退。用盐开水冲洗后,能将这些东西冲走,让伤口保持洁净。就跟洗手是一个道理。」 「但是,浓度不可太高,是有特殊比例的,不然就成了腌肉了。我用兔子实验过,用过盐水冲洗伤口的,比不冲洗的,愈合更快,而且红肿化脓的几率更小。」 不只是干瘦大夫,就是其他大夫也连连点头,不过他们要脸,没有好意思问那比例是如何的——这个属于人家的配方了,人家不说,谁也不能强迫。 「你们如果想知道比例,可以拿自己的药方,跟我们医馆换。」张司九冷不丁的插嘴一句,态度十分热情。 而且与此同时,还给程万里和齐大夫使眼色。 程万里老实一点,多少觉得有点不厚道:就是个盐开水的比例而已。 但是齐大夫却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我们很愿意换。」 齐大夫都说这话了,那些人当然也就心思活泛起来,不过,也并没有当场就说要换的,毕竟这个事情不小,肯定得仔细琢磨琢磨。 然后就有人问起了那个最后用来浇在伤口上的烈酒了。 这下,出声的就是杨元鼎了。他乐乐呵呵开口:「那是高浓度酒,别人做不出来,属于独家秘方。但是,如果大家想要,可以从我这里购买。量大从优,童叟无欺!除此之外,我这里还卖许多东西,回头大家有兴趣可以联系我看看货——」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向杨元鼎,确定这个县令家的小郎君不像是在说笑后,就齐刷刷又看向了杨县令:真的假的?可是县令家怎么还做起生意了? 杨县令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遭,脸皮都涨红起来。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拎着杨元鼎耳朵问问他:你想干啥!你到底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还有,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个生意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杨县令咆哮声即将出口的时候,周夫人的小手重重的在杨县令腰间软肉上一捏—— 杨县令理智回笼,知道事到如今,肯定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其实也啥都不知道,于是尴尬一笑:「小儿闲来无事,弄出来的东西罢了。产量不高,除了这般用,倒也没有别的用。这也算不得生意,他自己捣鼓,赚几个零花钱罢了。但是诸位放心,价格一定不会虚高!他就算是我儿子,我也绝不会允许他乱来!」 说完了这话之后,他到底还是一个没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皮糙肉厚根本没所谓,嘿嘿回了个笑脸,差点没气得杨县令哆嗦:有这么个儿子,迟早短命! 不过,杨元鼎还是交代一声:「这个高度酒,没办法喝,只能用来给伤口消毒。但也只能用作皮外伤,不然会疼死人的。」 这一点,还没昏厥过去,但也没缓过来,一直奄奄一息的燕老六是可以作证的:真他娘的太疼了!那一下,差点让他觉得魂都被烧出来了!那火辣辣的感觉! 现场一度变成了新品发布会,以至于本来该作为主角的伤员们和那头熊瞎子,都成了小透明。 最后还是周氏提醒杨县令:「时辰不早了。」 杨县令这才想起大家都还带着伤呢,于是赶紧让大家都散了。 而郑皓,也是这个当口醒过来的。 他醒来了,但是麻药劲还没过,疼痛感并不强,甚至还张了张口想说话。 结果被齐大夫一下按住:「别动别说话,你脸上还有伤呢。这段时间,就尽量养着,等伤口长上了,就行了。」 郑皓眨眨眼,慢慢想起来了:哦,我脸皮掉了。哦,我被熊瞎子咬了—— 燕老六凑上去,「嘿嘿」笑了两声:「大夫给你脸皮缝回去了。肩膀骨头也接上了,你可不知道,刚才你是出了大风头!不过,看你还逞能不,你以后啊,怕是没法勾引人家小媳妇了!」 郑皓气得瞪眼睛:老子有婆娘了!啥时候勾引过小媳妇! 接着,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戏码。 张小山脱臼的胳膊也被吊着,被叮嘱至少养个十几天别动它,他讨好的看着张司九,「九娘啊,你说你二婶会不会担心——」 张司九翻了个白眼:「二婶担心不担心我不知道,反正你肯定要挨一顿骂。而且休想我给你说情。自己受着吧!」 虽然作为大夫,根本没有觉得张小山的伤势有多严重,但是张司九还是得承认,看见张小山一胳膊血的样子,她是真的吓住了那么一瞬间。 事实证明,医者不自医,甚至不给家里人治病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因为,真的会影响判断,心慌担心啊! 不过,他们两个没能立刻回去,因为杨县令叫住了张小山。 为您提供大神顾婉音的《大宋一把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97章 发布会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8章 自不量力 其实杨县令叫住了张小山也没有别的事儿,就是告诉他好好养几天伤,不用着急回来。 又说起到时候熊瞎子处理了,还会发抚恤金的事。 最后就说到了张司九身上:「小山啊,你这个侄女不错,好好培养。莫要拘束了她。咱们绵竹县,将来未可知能出个名医呢。」 张小山立刻抬头挺胸,「嘿嘿」憨笑:「我也这样想。九娘可聪明着呢!随我大哥!就跟我大哥一样!」 看着张小山那样子,杨县令觉得自己这个提醒是多余的:也是,看现在这个架势,张家可是一点没有要拘束张司九的意思…… 再看一眼旁边微笑的张司九,杨县令顿了顿,和颜悦色对张司九说了句:「你回去好好说说你二叔,悍勇是好事,但不估量自己实力,也容易折损了自己。不过,也同你二婶说,莫要责怪你二叔,他也是救人心切。值得嘉奖。」 张司九一听这个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扫了张小山一眼,点点头,跟杨县令道谢:「多谢杨县令提醒。」 张小山缩了缩脖子,很想躲一躲。可惜个头大,躲无可躲。 杨元鼎压凑上来压低声音:「别着急走,咱们去看看熊瞎子?我还第一次见呢。」 张司九也有点犹豫:我也还真没见过呢。 周氏笑道:「看看再走,也不费事。我去收拾几样好的伤药,回头你带回去。」 她已经知道了,张小山之所以伤这么重,是因为杨县令的缘故。 杨县令情急之下也冲上去想制服那黑熊,结果被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当场就倒在地上。 要不是张小山过去挡一挡,只怕能被那熊瞎子一屁股坐在脸上。 算起来,也是救命之恩。 怎么说也该报答。 听说只是伤药,张司九也就没有回绝,毕竟杨家的药,那肯定是上好的药,这是家里急需的,能让张小山好得快些。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去看熊瞎子。 那熊瞎子真是壮,即便是死了,看上去也挺吓人。 尤其是那牙呲着,看着有黄又长,虽然是钝的,可这种咬一口,也不是闹着玩的。 只是不过张司九看着那牙,想到了一个问题:「你说,它不会有狂犬病吧?」 杨元鼎迟疑了一下:「它毕竟不是犬科?应该不会有狂犬病?」 两人面面相觑,不太确定。 张司九咽了一口唾沫,想到了现在还有打猎这种娱乐,于是提醒杨元鼎:「以后离野生动物远一点。还有,离狗也远一点。」 这年头没有狂犬疫苗…… 杨元鼎被说得也搓了搓胳膊,疯狂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不过,怕归怕,杨元鼎还是忍不住吃力拉起一只熊掌:「你说,这玩意真的好吃吗?」 张司九看着那比脸还大,而且指甲里还挂着血肉的熊掌,略嫌弃的退后一步:「虽然有这道名菜,但是我觉得看起来皮糙肉厚,可能也就一般吧。主要是稀少?所以才显得牛逼?」 杨元鼎点点头,用手指头戳了戳熊掌肉垫:「感觉肉有点厚,而且是有点粗糙。跟猫猫狗狗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张司九:……当然不同,这是熊啊! 结果下一刻,杨元鼎突发奇想:「你说,既然这里是巴蜀,那是不是有大熊猫?要不然我——」 张司九斜睨杨元鼎:「大熊猫?黑白猛兽?你想养?你不怕它跟你亲近起来,怼你一下,你就吐血?」 「看着挺温顺的——」杨元鼎摸了摸下巴,依旧不死心的充满幻想:「现在又没有保护法……」 「那是熊科,不是猫科。」张司九看二愣子一样看杨元鼎:「快打住吧,我看你与其想养熊猫,不如先考虑一下,怎么增加一下自己臀部皮肤的抗击打能力。」 杨县令今天看杨元鼎那样子,分明就是想好好锻炼一下,来一场充分的父子特有运动。 杨元鼎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警惕的回头看一眼,发现杨县令不在,这才敢大放厥词:「他一个伤患,还能跑得过我?」 结果下一刻,杨县令的声音悠悠的从侧面传来:「你看我跑得过跑不过。」 杨元鼎:!!!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张司九:「你怎么不提醒我他过来了?」 张司九复杂且同情的看着他:「我已经说了,让你考虑一下提升抗击打能力。」 可是谁让你嘴欠? 这谁拦得住? 「我先回去了。你保重。」张司九咳嗽一声,火速告辞—— 周氏已经将药收拾了一小包出来,另外还装了些红枣枸杞当归,让她回去给张小山补补血气。 张司九也顺口提醒一句:「对了,也给杨县令多吃点肝。那个补血效果也不错。」 考虑到张小山毕竟是伤患,而且流血不少,张司九领着张小山出门之后,就打了个驴车,一起坐车回去。 张小山还不忘关心郑皓他们:「郑捕头那伤,看着有点吓人。真能好吗?」新 张司九实话实说:「只要不发高热,伤口不化脓,就能好。骨头已经接上了,只要他安心静养,也不会有问题的。最多三个月,就能完全长好。」 张小山又问燕老六:「那燕捕头呢?之前我一直觉得,他这人虽然和气,人好,但还是不如郑捕头他们悍勇的,结果没想到郑捕头遇到危险,他第一个就冲上去。那熊瞎子追了他好几圈!」 不过下一刻,张小山又惋惜起来:「可惜他跑得太慢,不然也挠不着他。」 张司九脑子里已经有燕老六在前头跑,熊瞎子一下下在背后挠的画面了。 一时之间有点同情,有点觉得凶险,还有点想笑…… 张司九咳嗽一声:「不打紧,都是皮肉伤,伤口都不深,缝针都不用。半个月就能好利索。」 张小山放下心,又说起张司九:「九娘,你真想当大夫?」 「嗯。」张司九点点头,看着路两边的田野,「我想当大夫,当最好的大夫。」 说完她扭头看张小山:「二叔有没有觉得,我太自不量力?」 张小山却毫不犹豫:「那怎么是自不量力?我家九娘这么能干,将来肯定能当最好的大夫!没看他们今天那么多人,都对你心服口服?你放心,只要你想当大夫,二叔不管咋个样都支持你!别个敢说闲话,我去锤他!」 为您提供大神顾婉音的《大宋一把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98章 自不量力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9章 接地气 张司九有些意外张小山的开明:“二叔就没觉得,我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张小山摆摆手:“你奶奶喜欢说那些话,可你别当真。九娘,你不知道,你出生时候,你爹多高兴。那时候,大哥说,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去给你摘。说希望你这一辈子,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天天都过得高高兴兴的。” 张小山笑了笑:“大哥就算不在了,你还有二叔呢。你想要星星,二叔也给你摘。更别说你只是想当个大夫了。你都不怕吃苦,我怕个啥子呢?” 张司九看着张小山那憨憨的笑,也忍不住笑。 可却也忍不住心里满满涨涨,眼眶发酸。 最后,张司九就笑道:“二叔真好。既然这样,我就帮你说说好话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遇到事情,尽量别以身犯险了行吗?二叔,我爹没了。咱们家,就你一个成年男人了。你出了事,天会塌的。你得多替二婶想想。替奶奶和我们想想。” 张小山其实也后怕,摸了摸脑袋,他毫不犹豫应了:“以后我小心点。不过当时情急,没想那么多。” 总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杨县令那么好。 张司九提议道:“二叔伤好了之后,找个人学学拳脚和射箭吧。就算只能学一点,那也比现在强。” 之前这个事情,张司九忽略了,现在想想,还是应该进行一下上岗培训,虽然平时也没什么危险工作,但是保不齐就会遇到呢?没有危险,那就算是能强身健体一下也好。 张小山听了这话,有点心动,也有点迟疑:“可学这些不都得从小学吗?” “正经练武是要从小学。但你也不去学武,就是学点强身健体的,没关系。”张司九看一眼张小山:“二叔要是不怕苦和累,也可以练一下跑步。这样再遇到熊瞎子,你就能跟燕捕头一样,上去跑几圈,还不担心被抓到。” 张小山对于这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个行,我每天去衙门,就跑着去。” “不仅跑着去,回头我让小松小柏去洗点河沙,再让二婶给你缝个沙袋,你绑在腿上跑。遇到事情时候,只要解开沙袋,就跑得快了。”张司九直接就定好了计划:“然后再学拳法和射箭。回来也可以教小松小柏。这样又省了一笔钱。” 张小山:……女人怎么都这么喜欢算钱! 回了家,张小山这幅样子,当然是引来了家里人的惊呼。 徐氏一看到张小山胳膊绑着纱布,还吊起来了,衣裳上又都是血,当时就脚软了,差点站不住,声音都发着颤:“这是咋个了?” 张司九赶紧一把扶住徐氏,解释道:“二婶别慌,就是皮外伤,胳膊脱臼了,最多一个月就好利索。你看我二叔还活蹦乱跳的呢。” 张小山积极响应号召,原地走两步,还转一圈:“你看,真没事。就是这边胳膊不方便。” 只不过这头刚把徐氏劝好了,杨氏和其他人又出来看见张小山这个形象,于是又是新一轮的担心和宽慰。 等到确定张小山没事了,徐氏这才一巴掌拍在了张小山背上:“你说你,就不知道躲远点?还冲上去?!你就没想想咱们家里?” 张小山立刻“哎哟哎哟”叫唤,引来徐氏一阵紧张和关心。 不过,也让他成功岔开了话题。 等最初的惊惧过了,小松小柏就开始问张小山是怎么受伤的。问熊瞎子到底多大,长什么样。 张小山绘声绘色地就给两儿子讲起来。 就连招银都忍不住凑过去听。 徐氏和杨氏没好气的坐在边上摘菜,一面听,一面商量给张小山进补。 张司九等她们商量完了,才说起猪肝粥,还有枸杞大枣,当归的事情。 徐氏皱眉:“这多不好意思?又收了周娘子的东西。你二叔这也不是私情,没道理区别对待。” “周娘子估计觉得二叔救了杨县令。”张司九分析道:“加上我们两家本来也有些来往,所以就多给了。只不过,要是再给别的,咱们就不能要了。不然,二叔没法在衙门做人了。” 徐氏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不能再收了。回头我提两只老母鸡去,也给杨县令补补身子。” “我看行。”不仅张司九觉得妥当,就是杨氏也连连点头。 乡下嘛,最好的就是老母鸡了。炖一锅,汤又香又浓!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最后,张司九就说起了给张小山找个师父,学学拳脚和射箭这个事情。 结果徐氏就犯了难:“拳脚好办,射箭这个不容易。估计咱们家买不起好弓。” 忘了这一茬的张司九:……对哦,的确是买不起! 这就很尴尬。 张司九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那就学棍棒吧。这个应该好搞。或者枪法也行。” 徐氏点点头:“这个好。不行的话,扁担都能凑合使。” 于是,张小山日后的武器,就这么从弓箭,变成了很接地气的扁担。 至于学习费用,全家上下难得达成一致,就是最心疼钱的杨氏,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因为受伤的缘故,接下来张小山一直就在家中休养了。 只伤了一条左胳膊,倒是一点也不耽误张小山帮徐氏干活,每天烧火做饭啥的,也挺能干。甚至还能手脚并用的编竹筐。 小松小柏也听张司九的吩咐,一刻不离的跟着张小山,监督张小山不能干重活,也不能用伤了的胳膊。 父子三个倒是天天嘻嘻哈哈的。 而张司九则是每天往医馆跑。 因为郑皓的伤是医馆这边治的,所以后续也一并交给了医馆。 张司九每天要跟着程万里去看郑皓伤口恢复情况,好在是下午去,傍晚回,什么事儿也不用的耽误。 只不过,让人揪心的是,郑皓的伤,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 第一天张司九过去,一切都挺好的,可到了第二天,肩膀伤口就隐约有些红肿,人也开始发起热来。就连脸,也肿胀得如同猪头一般。 这就让张司九一下把心提起来:难道是发炎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199章 接地气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0章 敲打敲打 郑皓的家里人也很着急,尤其是他媳妇,不住地抹眼泪:“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这年头,发高热,那是要烧死人的。 尤其是受伤的人,如果发起了高热,那是不得了的事情。 张司九摸了摸郑皓的额头,发现也不算烧得特别厉害,绷紧了的嘴角才放松了一点。 但这种情况,说实话,她就没有更好地办法了——现代医学,这样的情况下只能上抗生素抵抗感染。 可现在,没有抗生素。 这就是局限性。 西医离了科技和现代化药品,就像是被砍掉了胳膊,根本发挥不出实力。 所以,张司九看向了程万里:老程,上! 程万里读懂了张司九的意思,嘴角抽了抽,心里倒是莫名的爽了一下:嗯,我还是有用的。九娘也不是万能的。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啥之后,程万里又心梗了片刻:我在想啥?和一个小娃比?还洋洋得意? 张司九见程万里不作为,就赶紧开口:“老程,到啥时候了,就别装深沉了,有什么手段赶紧都使出来。” 程万里不疾不徐看了一眼郑皓伤口,沉声道:“现在只能用药。但用药也不是万能的,也得看运气。” 只不过,他居然不着急开药方,反而问起了张司九:“你也背诵这么久草药,你可有想到,此时能用什么药?” 这话瞬间给张司九问懵了。 你要说用什么西药,张司九现在都不用思考,就能组合出好几个治疗方案。 但是中药…… 张司九脑子里空白了片刻之后,才渐渐地开始在记忆里检索有这种功能的草药,磕磕巴巴的选了几样:“田七?外伤一般用田七粉比较好……还有马齿苋,这个新鲜的敷在伤口上也很好。芦荟也可用于外伤……大蓟也可用于外伤……” “那再结合脉象看呢?该如何开药?”等张司九掏空脑子里想到的药,程万里已经坐下来写方子了,写完了,才抬起头来,问了张司九这么一个问题。 张司九又一次被问住了。 脉象……脉象…… 张司九去摸郑皓的脉,摸来摸去,也只摸出一个数脉来。 这种脉象,主要就是脉搏急促,至少每分钟九十次以上。 而有这种脉象的人,多为热证。有力为实热,无力为虚热。外感热病初起,脏腑热盛,邪热鼓动,血行加速,脉快有力为实热。阴虚火旺,津血不足,虚热内生,脉快而无力为虚热。 至于怎么开药方,这个就是张司九的知识盲区了。 张司九老老实实的承认了自己的不足之处:“脉象上看来,是数脉,当为实热,但如何开药,我就不懂了。” 目前,她还是只能吃老本,做一个外科大夫,做做小手术那种。 程万里见过张司九自信满满,和旁人辩论的样子,也见过她果断做出治疗方案的样子,他一直觉得,也许是因为师承的缘故,她太高,所以就在小小年纪,有了不同凡响的成就,这份成就,既让张司九自信,却也让她过分骄傲。 而为医者,过分骄傲自信,只会导致自满。反而容易在以后停滞不前,更容易忽略旁人的言辞,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还会错而不改,陷入穷巷。 所以,他本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敲打敲打张司九,让她收敛起这份骄傲,让她能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圆满应对。她是有不足之处的。 本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看着张司九卡住,说得磕磕巴巴,他还想着等会下一剂猛药,只能张司九情绪崩塌,就能对症入药。 结果没想到,张司九是做不到,也的确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行,但是张司九居然一点情绪崩溃的样子也没有,她就那么平静而诚实的说出了自己不行的话。 这下,反而让程万里一下给卡住了:这还怎么敲打?人家态度这么好…… 张司九看程万里盯着自己不说话,眼神还有点深沉,也有点摸不清他这是怎么了,于是试探开口:“老程,你不会是嫌弃我学习进度太慢吧?” 她开始分析自己的毛病:“我对已经会的东西,太依赖了,的确是没有做到望闻问切融会贯通,更没有处处去想,如何用药。总觉得我年纪还小,时间还多,所以光死记硬背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以后我也会多多思考,把你教给我的东西学以致用,多思,多看,多用,做到理论和实践相结合。而不是嘴上说着学,其实心里没有真正的想要用它。” 中西医结合,不是那么简单一句话。 她差一点就走入了误区。 如果不是程万里今天这么提醒一下,张司九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反应过来自己这个问题。 她真心实意的感激程万里,所以态度更加诚恳了:“老程你是不是想骂我两句?你骂吧。多谢你今天提醒我,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程万里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只听见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嚓咔嚓裂开的声音——那是他的计划在破裂的声音。 最后,程万里仰天看屋顶,无奈而又欣慰的说了句:“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好。你就请我吃个肉夹馍吧。”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来个豪华大套餐!” 这么一个宝贵的提醒,难道不值得一个肉夹馍豪华大套餐吗?当然值得! 张司九再一次为自己抓住了老程这个机遇而沾沾自喜:张医生果然是英明的!老程可真是良师益友一般的存在啊! 而面对张司九的喜气洋洋,程万里却更觉得失落了:总觉得,九娘好用并不太用得上自己的缘故。这样聪明,自信,又能坦然面对自己不足之处,迅速分析出原因的孩子,真的是人能够生出来的孩子吗? 程万里认真思考:要不,我也去找个聪明点的小娘子,生一个试试?没准从小教起,就没有这么堵心了。 郑皓媳妇在旁边等了半天,见程万里陷入了沉思,很久都没了反应,不由得有点着急:“程大夫?我家郎君,不会还有什么吧?”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0章 敲打敲打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1章 冬至节 郑皓媳妇是真心慌。 程万里怪不好意思看一眼郑皓和他媳妇,咳嗽一声:「药是内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现在我们重新换个药。如果见了效,烧慢慢也就退下来了。现在反正情况看着也还行,莫要焦虑。」 张司九也连连点头。 因为伤口没有愈合,所以还有些溢液,好在都是透明的细胞液,看着并不是流脓,所以张司九也就没有提拆开伤口,刮去腐肉。 两人重新给郑皓将伤口附近用蒸馏酒消毒,而后再撒上药粉,包裹起来。 郑皓自己看上去不太像是有信心,趁着媳妇端水出去了,偷偷问了程万里一句:「我这个情况,真能好吗?」 他抬手,想摸一摸脸,但只摸到了厚厚的纱布。 因为脸上肿胀的缘故,有一只眼睛已经挤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缝,嘴唇也有点张不开,说话都受影响。 看上去,的确是很凄惨。 但是张司九是谁?她见过的严重头部伤多了去了,别说半张脸肿成这样,就是一整张脸都肿成了这样也见过。 甚至半张脸没了的,骨折凹陷进去的,都有。 所以,她很淡定的替程万里回答了:「没事,能好的。你该吃吃,该喝喝。别瞎想。你能感觉到伤口疼,痒,就不用担心。」 这话一出,郑皓还真是瞬间松了一口气:自己都快疼死了!每天又不能干别的,就这么干躺着,盯着房喝一口了。 这样的羊肉汤是不腻的,既有羊汤的美味,又有一点点萝卜的回甘,还有点点辣味,只需一口,就能感觉从胃里到了身上,都瞬间暖了。 也就是这一刻,才能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冬至节这天要喝一碗热腾腾的羊汤。 张司九捧着碗,一口接一口的喝,忍不住夸赞:「二婶手艺真好。这羊汤,绝了!回头咱们去卖羊汤,估计来喝汤的客人,得排队!」 徐氏笑得合不拢嘴,嗔她:「喝汤就喝汤,还堵不住你的嘴?」 张司九「嘿嘿」笑着低头喝汤,心想: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口是心非!明明听得高兴,又说不想听! 不过张司九不夸了,张小山却开始夸起来了:「我媳妇炖的羊汤,那肯定是得排队!」 小松小柏也开启了马屁模式,一个吹嘘自己说能一口气喝三碗,另一个不甘示弱的马上追加到五碗。 张司九看着比两小只脸都大的碗,表示了不相信:撑死你们也喝不下两碗。 杨氏赶紧劝:「喝多了汤,小心晚上尿床!多吃肉!」 两小只还是对尿床比较在意的,于是各自收敛,抓起羊排就开始啃。 杨氏说完了两小只,又跟张小山商量:「明天你跑一趟,去请你老丈人一家过来吃饭,你再去买一坛子酒回来。再有两天就是你媳妇过生,趁着你也在家,你陪你老丈人喝两口。」 张小山这才想起这个事儿来:「行,明天我出门去请。还买点啥不?点心豌豆啥的也来点吧?不然来了光说话也没意思。」 为您提供大神顾婉音的《大宋一把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201章 冬至节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2章 贺喜 虽然家里筹备徐氏的生日宴,但张司九仍然每天要去给郑皓换药。 郑皓断断续续低烧了两天之后,终于在徐氏生日这天早上恢复了正常体温,就连伤口都有些消肿。 张司九拿着那程万里开的药方,反复研究,日夜琢磨。 就是为了弄明白其中的药性互相辅佐,中和,而哪一个又是药引子,哪一个又是药方里的主药。 这个事情看似简单,但其实并不是很好明白。 尤其是程万里为了让张司九自己弄明白,那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讲,只让张司九自己去琢磨。理由是:药方上的药材,九娘你都背过,什么药性什么用途你是明白的,所以你一定能琢磨出来。 就这么一句话,张司九硬生生熬出了个黑眼圈。 甚至昨天晚上做梦,都在琢磨这个事儿。 用招银的话说,半夜听到她说梦话,来来回回就是那几样药材,药性,听着都瘆得慌。 可张司九没办法。 很多东西,她就是很难直接接受和理解,并且融会贯通。还是那句话,西医对她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存在,所以面对中医,学习思维模式一下子很难转变。 尤其是以现在的程度,还要研究药方。 听云都说,张司九这个,他都是学了三年之后,才开始接触药方。 但听云说这话时候,语气是羡慕得不要不要的那种:“师叔肯定是对你寄予厚望。九娘你真厉害。” 张司九:……我怀疑是老程报复我,你信不信? 反正程万里每天都问一句:“你琢磨明白了吗?” 然后在得到张司九面色复杂的摇头之后,程万里的表情总是很愉悦,甚至还会拍拍张司九的肩膀,和颜悦色道:“药方的博大精深,你才刚刚摸了个门而已。别着急,后头还有更难的。” 面对他这种态度,张司九很难不让自己去怀疑。 不过,今日是徐氏的生日,张司九就算再钻研药方,也决定空出一天来,好好给徐氏过生日——也给自己放假一天。 思路卡死的时候,抛开一切,放松一下,其实是最合适的。 张司九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客人们到之前回了家,也没枉费她特地调了换药时间,一大早爬起来。 一大早走了这么一通,虽然天冷得哈气都是白的,但她却出了一身的薄汗,脸颊都是红扑扑的。 徐氏看着张司九这个样儿,就心疼:“下午去就下午去,这么早,这么赶干啥子?早饭都没吃上一口,快去,灶房里给你留了饭。” 锅里果然温着一碗面疙瘩稀饭。 还留了一碗酸姜和酸蒜。 张司九三口两口扒拉进嘴里,洗了碗,就去帮徐氏抢着干活:“哪有让寿星干活的道理?二婶今天歇着吧。我和招银做,你指挥就行。” 招银今天也没出门,两人歇业一天。 刚才她去杀鸡退毛了,这会儿拎着光溜溜的鸡回来,也跟着应一声:“二婶,放着我们来。” 徐氏也没抢,干脆的就放开手,乐呵呵的去抱了小南瓜过来,就看着两人,真开始干起了指挥。 小南瓜至今已经整整五个月,也已经看不出刚生下来时候那瘦弱可怜的样子,虽然比不上铁蛋,但是和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生得白,眼睛还大,爱笑,一逗就“咯咯咯”笑出声来,十分讨人喜欢。 徐氏抱着小南瓜,时不时跟她说说话,逗她玩。 小南瓜也不客气,扭来扭去的抓东西。看见吃的,还“啊啊啊”的表达自己想试试的想法。 张司九一面切肉片,一面跟徐氏商量:“下个月咱们就给小南瓜添加点米汤,鸡蛋黄什么的试试吧。我回头用小石磨给她磨点米粉,可以煮糊糊吃。估计李家小婶那儿也没什么奶了。我看她最近瘦了好多。” 徐氏有些犹豫:“可小南瓜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弱,这么早断了奶……要不,咱们买头奶羊吧。” 张司九一脸震惊:“二婶,一头奶羊好贵的!” 而且小南瓜完全可以添加辅食了!也不是说一下子就断奶了! 徐氏却不嫌贵,反而算了一笔账:“咱们家现在也有点钱了,买头羊也不会掏空了家底子。而且,喂完奶,明年不管留着下小羊,还是杀了吃肉,都不算亏。就是羊得每天放。” 说完,她就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擦桌子和板凳的两个儿子,眼里的打算是明明白白。 然而两个童工,毫无知觉,依旧为了一个糖块,“吭哧吭哧”擦得卖力呢。 张司九没脾气了,不过,想了想之后,还是觉得没必要:“小南瓜现在也不是那么必须喝奶了。慢慢断也行,羊奶味道腥,她也未必爱喝,再说了,奶奶回头心疼钱,再吵起来,也没必要。” 银锁那个事情,她是不知道,知道的话,也不让徐氏买的。 徐氏却已经自信满满:“不怕,你奶奶我看现在是不过问我花钱了。而且你二叔这不是受伤了?就说给他补身子!” 想到张小山魁梧的身板,张司九张了张口,陷入了沉默:那二叔喝的话,怕是一头不够吧?而且虽然羊奶很补,但是成年人一般说喝这个,多少有点儿羞耻? “二叔能同意吗?”张司九压低声音,有些意动:小南瓜喝不完,剩下的也能给小松小柏,甚至自己喝。对长高还是有帮助的! 徐氏一瞪眼:“他敢不同意!” 张小山的确不敢不同意,因为不同意晚上就得自己去睡床,根本摸不上炕。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在那之前,为了保险,还是先去买一回羊奶给小南瓜试试,看她能不能接受。 几个人正悄悄商量这个事儿呢,徐江的声音就在大门口响起来了:“姐!姐!我们来了!你在哪呢!” 徐氏也就顾不上说话了,抱着小南瓜就迎了出去,脸上笑容挡都挡不住:“这呢!这呢!” 张司九和招银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就没跟出去。 招银压低声音跟张司九说小话:“二婶今天好高兴呢。” 张司九笑道:“怎么不高兴?日子好过了,大家都来给二婶过生日,热热闹闹的,当然高兴!招银,徐江来了。他一会儿肯定找你说话来,你想好咋应对没有?” 招银头一埋,瓮声瓮气:“我不理他!”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2章 贺喜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3章 为啥呀 说真的,自从上次收到了擦脸油之后,张司九一直忙,还没工夫和招银谈谈这个事情呢。 这会儿听见招银说不搭理徐江,还真有点儿奇怪:“为啥不搭理他?他送你东西了,还这么殷勤,你怎么还不想理他了?” 招银依旧不抬头,只是菜叶子都要搓烂了:“反正就是不行。” “你嫌弃他年纪大?”张司九纳闷:“不过你不是也十三了?” 古人早熟些,十三岁已经算是懵懂少女了,等到十四五,说亲的就比比皆是。不在这个年纪定下来,等到十六七八哪能成得了亲? 这年头,要是等到十八岁还没定下人家,没出嫁,基本也就算是大龄女青年,属于家里很着急催婚的那种。 要是等到二十岁还没出嫁,那选择的范围几乎缩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虽然张司九不赞同女人太早结婚生孩子,但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也是没法改变的,这是一个大时代的事情。 所以,她也尊重。只是会尽量劝着身边的女孩子不要太早成亲生孩子,生孩子至少等到十八岁之后。 招银摇摇头,不说话。 张司九更纳闷了:“徐江也不丑啊,长得浓眉大眼的,算很周正,你不喜欢?” 结果招银还是摇头。 张司九糊涂了:“那究竟是为啥呢?” “我和徐江不行。”招银问急了,就是这么一句话。 不等张司九多问,徐江还真过来了,手里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花鲢鱼,脸上带着笑:“快快快,拿水盆养起来,不然一会儿就要死了。” 张司九就让招银赶紧去拿盆弄水养鱼。 等鱼安顿好了,徐江就自然而然的拖过一条小板凳,坐在了招银对面,跟着她一起摘菜。不过,张司九看得清清楚楚的,徐江手里摘着菜,眼睛一直没离过招银。 她也有些纳闷:徐江看上招银啥了?招银才刚有点少女的样子,都还没来那个呢! 徐江笑着问招银:“今天早上没去卖肉夹馍?” 招银闷头摘菜,也不理人。 徐江也不生气,又换了一个话题:“对了,等学堂放假了,你们又打算干啥?不过那时候也要过年了,其实也可以歇一歇。” 招银还是不吭气。 张司九看不下去了,笑着开口:“徐小叔,你出去歇着吧。哪有客人干活的道理?我二婶好久没见你了,你也去跟她说说话。” 徐江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不去,她们女人说话,我去凑啥子热闹?再说了,我也不是外人,干点活咋个了?九娘,招银这是咋个了?怎么也不理人?是不是不高兴了?” 看着徐江那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张司九微微挑眉,“那我告诉徐小叔,小叔你给我啥好处?” 空手套情报?那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徐江一愣,随后笑容更灿烂了,更人畜无害了:“我回头给你买玫瑰糖吃,你看这个好处行不行?” 这是完全当张司九是小娃娃了。 张司九本来也没想要多少好处,当即就点点头,出卖了招银:“招银没不高兴,就是不想理你。她嫌你太烦人了。” 徐江的笑容顿时垮了,灿烂不动了。 招银猛地抬起头来,“九娘你咋瞎说呢!我没有!我不是!我就是——” “就是啥?”张司九眨巴一下眼睛,一脸无辜:“你不是说不理他的吗?不是只有讨厌对方才不理他?难道不是啊?” 徐江也灼灼的看住招银,那样子,活像是个忐忑的小狗狗。 张司九暗自欣赏一下两人的表现,觉得这个事儿,搞不好有戏。 招银却涨红了脸,磕磕巴巴说不出个啥,反正翻来覆去就一句:“反正以后你别给我东西了。我不要。咱们两个也不是亲戚,你少找我说话!” 说完她就端起菜跑了。 张司九看着招银落荒而逃的样子,多多少少看出了一丝丝惊慌失措的少女心思来:不知不觉,招银这是长大了啊! 徐江坐在原地,想了许久,又扭头问张司九:“到底这是咋了?” 张司九反问徐江:“徐小叔,你为啥要送招银东西?为啥总是找招银说话?难道是因为看招银没人撑腰,逗她好玩?” 这要是想诱拐少女,那可不行。 徐江被问得脸皮都有点发红,但还是毫不犹豫否认了:“那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就觉得招银挺好的。又勤快又老实。” 一逗她就感觉她那个反应特别可爱。 不过后面的话,徐江没好意思说出来。 张司九了然点点头,神色肃穆的问了句:“徐小叔,你不会是喜欢招银,想要招银给你当媳妇吧?” 这话太直白了,直接呛得徐江一口口水卡在了嗓子眼,“哐哐哐”咳了半天才缓过来。然后他瞪着眼睛震惊的问张司九:“九娘你咋这么敢说?” 张司九一脸无辜:“不能说?” 徐江又扭捏又脸红,“当然不是!” 张司九看着徐江这个样子,想起了早恋的少男少女们,差点憋笑憋得笑破肚皮:怪不得都喜欢打趣刚坠入爱河的年轻男女呢!多有意思哇! 她还不怀好意的催促徐江:“徐小叔,那到底是不是啊!” 徐江憋了半天,才哼哼一句:“是。” 张司九“嘿嘿”笑出了声:“徐小叔你不厚道啊,我家招银还小呢,你就想把招银拐走!我去告诉我二婶去!” 说完这话,张司九真放下菜刀,作势就要出去。 吓得徐江赶紧伸手拉住张司九:“别别别!你别瞎说!这个事可不能乱说!招银还小呢!” 张司九伸手:“封口费。” 徐江没好气:“有有有!再加一回玫瑰糖!不过,这事儿你不许跟我姐说!不然小心我让虎头揍你!” “虎头不敢。”张司九想着虎头每次看见自己就躲着的样子,十分笃定。 不过,她还是厚道的提醒了徐江一句:“徐小叔,招银年纪小,爹娘又是那样的情况,底下还有个妹妹和弟弟,你要真想娶她当媳妇,能受得了吗?而且,招银爹是个混账,我觉得,她也是有点怕嫁人的。” 虽然招银没说,但是估计也就是这些原因了。 徐江是家里小儿子,受尽宠爱,肯定徐家不愿意徐江娶招银这样的。而且招银还小,要成婚至少还得三年不说,招银将来还得帮扶弟妹。不管怎么看,招银在婚恋市场上,都是会被人挑剔。 也不知道徐江脑子一热看上招银,有没有想过这些。 如果没想过,那对两人来说,可就是一场灾难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3章 为啥呀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4章 情窦初开 结果,就像是张司九预料的一样,徐江很无所谓的说了句:“那有啥的?我要是娶了招银,她弟弟妹妹就是我弟弟妹妹。我帮衬一把怎么了?” 张司九摇头,严肃的提醒他:“不仅是帮衬一把,而是要帮衬很多把。甚至,将来招银爹还会找你要一大笔的彩礼钱。时不时地还得找你要钱。你真受得了?招银很有可能成婚之后,一时半会都顾不上你们自己小家,赚的钱也贴补出去不说,还得把你赚的钱也贴补出去。你也愿意?” 徐江显然没深入想过这些,脸色也渐渐地严肃了。 张司九再烧一把猛火:“徐小叔,而且就算你同意,你娘同意吗?我觉得,我二婶都未必会同意的。” 别看徐氏心善又心软,但是徐氏还是不会愿意自己弟弟受这么大罪的。 这跟善良都没关系,纯粹就是为了徐江好。 招银可怜,但徐氏肯定不愿意赔上徐江去可怜招银。 徐氏尚且如此,更何况徐家其他人? 徐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好久没再说话。 张司九说了最后一句话:“徐小叔如果你想好了,那也得先问问家里的意思,如果都不反对了,再来找招银才对。不然,那不是成了逗招银玩吗?” 最后招银动了心思,反而惹来一场伤心,这又是何必? 少男少女的懵懂感情是美好的,但如果走不到开花结果,那就是疼痛青春文学了。 张司九不是个文艺的人,并不觉得人人都应该去经历一场青涩而没有结果的爱慕,她喜欢看着身边的人不要走弯路,不要受罪,朝着皆大欢喜去。 徐江想了很久,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不容易平复一点,一抬头看见张司九还在平静切莴笋片,认真得腮帮子肉都是不带颤的,顿时又有点割裂。 于是他脱口而出:“九娘你上哪知道这么多的?” 他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家姐姐看出啥了,故意让张司九说的。 张司九抬起头,鄙视的看了一眼徐江:“徐小叔都没出去听听别人说这些闲话吗?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多大个人了,还不知道想周全点。” 说完这话,她重新低头切莴笋:这个莴笋太不好切了,没办法精准把控,总是厚薄不均匀!闹挺! 徐江:……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成熟的吗? 这个念头,直到徐江看见了和小松小柏玩得不亦乐乎的虎头,这才消散:嗯,只有九娘是个怪胎! 徐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招银。但是这一次,他忍住了过去说话的冲动,心事重重的进了堂屋,听大家说话去了。 堂屋里,徐氏正在炫耀张司九一大早戴到了她手上的银镯子,明明脸上笑容压都压不住,但偏偏说出来的话是嫌弃的话:“我们家九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你说说,你说说,这么大点个孩子,居然闷声不响,买这么个贵重东西给我!我都不知道说啥子好了!一点不知道心疼钱!” 一面说着这个话,徐氏一面伸着胳膊,把袖子撸上来,全方位展示自己的银镯子。 郭氏和二嫂陈氏,还有徐氏的老娘安氏,当然是很捧场的夸个不停,又说镯子好看,又说张司九孝顺。 安氏更是笑着骂女儿:“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九娘孝顺你,你还埋怨她,你也好意思!” 徐氏也笑:“我也没舍得,就是心疼钱。这孩子,也不知道给自己花钱。” 说完了,就开始炫耀起张司九的懂事,赚钱能干,以及会医术:“九娘最近还给我按摩,别说,效果真是好极了。她一按,我就不疼了!” 听得郭氏脸上是明晃晃羡慕:“要不说生女儿也好呢?多贴心?” 不过想想张司九迟早嫁过来,郭氏又觉得没那么嫉妒了,脸上笑容都灿烂了起来:“九娘是懂事,这么懂事的孩子,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陈氏也生了个女儿,年纪也跟张司九一边大,这会儿跟在她们旁边,一声不吭的翻花绳。 她看看自己女儿,又看了看徐氏,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这一下就被比下去了。 陈氏推了推自己女儿玉兰:“玉兰,你去找九娘耍吧。她们弄饭呢,你也去帮帮忙。” 玉兰还真不想去,一脸不情愿:“娘,她也没空翻花绳啊。” 陈氏就更尴尬了,脸色都有点儿不好。 郭氏连忙打圆场:“走走走,我去做饭去,玉兰你正好教九娘翻花绳。你们年纪差不多,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只不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未必:九娘估计是不爱玩的。 徐氏也知道自家二嫂有点惯女儿,玉兰在家还真不做啥活,将来也打算送去学绣花,就不让她沾太多家务,所以也跟着说:“就是,就是,说半天话了,我也该去做饭了。孩子们难得凑在一起,让他们一起玩去。” 陈氏立刻站起来:“那咱们去灶房说话,妹子你就别动手了,今天好好歇一天。我们两个当嫂子的给你张罗。” 于是张司九和招银就这么解放了——当然其实她也都切得差不多了。 不过,玩肯定是玩不到一起的。 张司九敏锐的觉察,徐家那小姑娘不大喜欢自己,也不大看得上招银,连笑都不给一个的。 招银还悄悄问张司九:“我是不是得罪她了?” 想到那个擦脸油,招银就有点心虚:徐家其他人是不是知道这个了? 张司九摇摇头:“估计就是不熟,不管她。招银你想翻花绳吗?” “想。”说起玩,招银就忘了烦恼了,毕竟虽然有点少女样子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大龄儿童:“不过我会的花样少。” 翻花绳,抓石子儿,这是每一个女孩都玩过的,可以称之为必修课! “我也不会,你教我。”张司九让招银去找一段绳子,然后打个结,就这么开始玩起来。 不一会儿,徐玉兰就被吸引过来了,她嫌弃的看着那个丑陋的棉绳,以及张司九和招银蹩脚的玩法,急了:“你们怎么换来换去都是这两个花样?就不会别的吗?” 张司九扬眉:小娃娃就是小娃娃,这不勾引过来了?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4章 情窦初开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5章 小福星 反正不管徐玉兰最后多嫌弃,还是忍不住和张司九招银玩了起来。 她显然很有教育别人的欲望,对指点张司九和招银的感觉很上瘾,直到要吃饭了,都还有点恋恋不舍。 不过,她还是很鄙视张司九:“都说你聪明又厉害,连个花绳都翻不好!” 张司九扬眉:等你下午要走的时候,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 中午这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的。 张小山和岳父与大舅兄们喝了点酒,一个个都有点儿微醺的意思。 而女人们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也是吃得高兴又满意。 杨氏更是被徐家人都给恭维了一番,说她有福气,儿子出息,孩子孝顺,又是个宽厚的老人,一时之间,杨氏也有点飘了。 张司九瞧着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也心里高兴:过生日嘛,就得这样! 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下午的时候,虽然徐氏竭力挽留,但是徐家人也坚持天黑了路不好走,所以就要归家去。 而也是这个时候,张司九掏出绳子,笑眯眯邀请徐玉兰跟她来翻一把花绳。 最后,徐玉兰是红着眼眶,要哭不哭走的。 招银在旁边目瞪口呆:“九娘你咋个翻花绳这么厉害了?” 张司九一脸高深莫测:“我玩这个,那就是小菜一碟。” 小时候就不说了,大了之后也是玩儿线的高手好吗? 不过,招银不是很理解:“那你为啥之前和玉兰玩时候,还被她说呢?” “她是客人。我们要玩不带她,那让二婶面子上多过不去?现在她都要走了,当然就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来。让她明白明白,我是让着她的。叫她下次不要再嚣张!”张司九轻哼一声,吐槽:“屁大个孩子,还玩起了摆脸色那一套。不让她明白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那多对不起她。” 小屁孩,欠收拾!上人家家做客还给主人脸色看,搞起了鄙视那一套,难不成还要讨好她吗? 对于张司九的意思,招银并不是很懂,但是也不妨碍她觉得痛快。只不过偷偷看一眼徐氏,招银又有点心虚:“那她回去告状怎么办?” 张司九摆摆手:“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不仅不会管,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也没打她也没骂她,她技不如人怪谁咯!” 谁还不是个傲娇的孩子了呢! 徐玉兰回家的确是告状了,不仅告状了,还哭了。 徐家儿媳妇陈氏被哭得脑仁疼,忍不住就皱眉训斥:“你比不过人家还好意思哭!你们两个一样大,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九娘给你姑买镯子,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戴上你给买的镯子!” 这一刻,张司九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徐玉兰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攻击,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然后她跑去跟徐江告状。 可徐江今天也被张司九那一番话给说得正思考人生呢,被这么一哭,只觉得心烦,于是也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干嘛和九娘比呢?你又比不上!” 徐玉兰哭得撕心裂肺,天塌地陷,有史以来头一回,觉得人生如此黑暗。 然后她就把张司九列为了自己此生最仇恨的人。 张司九倒是不知道这些,晚上还拉着小松小柏还有招银读千字文呢:“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说起来,张司九也就只能是认识这个字,但要说解读……好多她也解读不了。 小松正是好奇的年纪,读着读着,就会提出问题来:“大姐,为啥要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呢?” 小柏也用懵里懵懂的眼神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头上冒汗:这……我也不懂哇。谁知道古文这么难的? 都说学医难,专业名词又多又难背。但是这一刻,张司九觉得,中文才难…… 她最终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字这么念。不过,你们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做,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就是说呢,遇到不懂的,你读上个一百遍,它是什么意思,你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于是小松就非要实验一下。 就这么两句,他翻来覆去的背诵,背一会儿,还要问张司九:“大姐,多少遍了?” 张司九最开始还有耐心数一数:“十五了。” 到了最后,她就开始瞎糊弄:“七十五了。”“六十九了。” 徐氏在旁边做鞋底子,听着听着都听不下去了,“行了行了,念经似的,快去洗脸洗脚,睡觉!” 张司九投以感激目光:救星啊! 小松其实也腻了,乖乖去洗脸洗脚睡觉。 张司九心想:明天我得去问问杨元鼎,不然这个偶像包袱掉了是小事,这两个小弟对自己不信服了,那就使唤不动了!这可是大事! 等孩子们都洗完了,徐氏给张小山也抹了脸,洗了脚,自己也洗漱完了,这才一起上炕躺着。 张小山也是这个时候,才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来,往徐氏手里一塞:“拿去。” 徐氏坐起来,点了灯一看,居然是个发簪。 簪子是骨头雕花的,上头还镶了贝壳染了色,挂了一颗染红的珠子。 还怪好看。 徐氏一下就咧嘴笑了,忍不住推了一把张小山:“哪来的?你还知道给我买东西?” 张小山翻了个身假装睡了,语气满不在意:“街上巡逻看见的,一起巡逻的也给他婆娘买了。我顺手也买一个,之前忘了给你了。刚想起来。” 徐氏拿眼睛瞪张小山的背,气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长嘴就不会说句好听的话! 不过目光再落回了那簪子上时,徐氏就又给张小山揉了一下:算了,反正有这份心就行! 徐氏把簪子郑重的放起来,重新躺下,忍不住感叹:“咱们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能过得这么顺心。” 没有一睁开眼就愁家里没钱,可到处都要用钱,反而天天有进账,还能存下来一些,孩子也懂事,孝顺,一点不用多操心,就是张小山,也越来越体贴了—— 徐氏最后把功劳都归结到了张司九身上:“要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我看九娘现在就是个小福星。”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05章 小福星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6章 愁得慌 徐氏过完生日第二天,接生婆就找上了门来,同时还带来了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妇人。 一看这个架势,张司九就明白了:学员上门了! 张司九心里的小算盘飞快算了一波,然后满意笑了:果然是老合作人了,这一出手,果然我就没有吃亏的! 接生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两人还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目光—— 不过,张司九是满意和赞赏。 接生婆的,是想说:先拿她们试试水,表现好点啊! 不过两人都以为对方接收到了自己的意思,各自表示明白。 张司九将人带进了自己屋子。 那三人也不客气,上来就先把学费交上了,鸡蛋和布摆了一桌子:“听王二婶说,九娘你会接生?而且手法还好?包教包会?” 张司九毫不犹豫点头:“那当然,包教包会,绝对不带掺水的!保证我会的,都教给你们!” 结果那三人迟疑了一下,居然说了句:“那这样行不行,我们愿意多出点,你教了我们,就别教其他人了。” 显然,这三个人还真是商量好了的,所以这会儿才会如此态度一致。 这下,张司九笑容就停了,她看一眼接生婆王二婶:“王二婶,这……你没说清楚吗?” 王二婶也有点气恼,脸当场就板下来,不满意的瞪着三人:“你们这是啥子意思?我之前咋个跟你们说的?你们是不是看九娘年纪小,就又动了歪心思?要这样的话,趁早滚蛋!爱学不学!不学拉倒!” 她是真半点不客气,不仅嘴上说,还要当场轰人。 张司九也是跟着提起东西就往那三人手里塞:真要是这样,那就别教了。 那三人的确是看张司九年纪小,起了糊弄的心思,想着张司九也许没想明白,不知道这意味着啥。这会儿看见这个阵仗,也不敢再稳稳坐着,赶忙拦着,又好言好语的哄道:“这事儿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嘛。你说咱们县就这么大,能有多少个接生的?要是都会了,那靠什么吃饭?不如我们几个——” “没关系嘛。”张司九要笑不笑,语气平静:“你们觉得学完了将来和不学也是一样的结果,可以不学。反正其他人都学完了,你们不会,那就又是不一样的效果了。” 内卷之下,你们想不卷都不行! 张司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总不能空头一句话就想让所有接生婆改变和进步吧?那肯定能要用点手段! 改善服务的最佳方式是什么?当然是引发行业内卷!反正你不学有人学,别人会了你没会,你连现在的钱都挣不到!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个能逃得过! 王二婶早就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这会儿也阴阳怪气的冷笑:“不是我说你们,咱们做这一行的,干的是积阴德的事情,你们这样,也不怕损了阴德,到时候再也吃不得这碗饭?” 也别说王二婶迷信,那还真有接生婆自己倒霉,连着好几次都遇到难产,一尸两命,最后没人敢请,不得不改行的。 所以,干这一行的,也是害怕自己损了阴德,运气不好倒大霉的。 王二婶这话一出,那三人顿时也脸色大变。 这下,她们是真不敢再废话什么了,赶紧赔笑脸一顿哄,又老老实实的说回头介绍人来学,这才算是把张司九给哄好了。 张司九好了,王二婶也才面色缓和下来,没好气的这话,那叫一个有底气! 张司九反倒是被王二婶给惊了一下:这也太有信心了。我都不敢这么说……保不齐就有那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呢? 反正,王二婶这个态度是镇住了那三人。 张司九也不另外挑日子,直接当天就开始教。 其实也没啥可教的,主要是产后护理那一套,要说明白讲清楚,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产后感染。 至于接生那一块,其实各人有各人的绝技,这三人其中一个竟然会徒手正胎位——在孩子足月后,胎儿却没能成功转成头位的,她可以隔着肚皮给推一下,把胎位给推正了。 不过,张司九说的那个呼吸法,帮助减少撕裂的,还有用侧切代替撕裂的办法,还是让她们震惊了一下。 那个呼吸法,三人都表示了质疑:“就是个吸气方式,真有用?不会是骗人的吧?” 张司九立刻看向了王二婶。 王二婶就来了现身说法,得意洋洋的抬头挺胸:“我告诉你们,我上个月接生了二十几个,你们以为为啥?他们为啥都找我?还不是因为我接生得好?产褥热也是一个也没有,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我就是用了这个呼吸法!而且还生得快!” 这还真不是王二婶吹牛皮,她最近的确是声名大噪,找她接生的可不少。 只不过普通接生,用不上张司九,她就没来喊。 但梅子那个事儿,她也沾光了:“那个周家小妾那个,原本孩子是生不下来的!多亏了九娘!你们哪个接生过十斤重的孩子?让你们碰着了,还不得吓死!九娘却让孩子大人都保住了命!周家给的红封都足足十两银!” 对于王二婶的吹嘘,张司九淡定的喝红糖水听着:虽然有点打广告的嫌疑,但这绝对不算虚假广告啊! 而这一波广告的效果,显然也是空前绝后的好。 听完之后,其中就有一个人问了句:“那产后下奶呢?九娘你会不会?通奶呢?这些事也紧要呢!” 张司九:……好家伙,你们还想当金牌月嫂去吗? 第206章 愁得慌 章节目录 第207章 红红火火 不过,张司九还真知道一点皮毛。 按摩手法和下奶汤,通奶汤这么一说,三个学员就差没掏出个小本本来做笔记了——主要是她们也不识字。 也有人提出了梳奶。 但张司九赶紧道:“别,那要是刮破了,或者里面伤了,那就堵得更厉害了。真要是那堵奶特别厉害的,还是花钱去买通草熬点通草汤喝,人少受罪,心情好,奶水才好。奶水好,娃儿才好。” 张司九又提醒一句:“还有,产妇刚生完孩子的确虚弱,尽量不要吹风,尽量好好休息一会儿,但缓过来一点之后,还是要尽快下地走动,这样的话,产后恶露排得快,对恢复也有好处。屋里也别成天不开窗不通风,只要不直接对着吹风,都是可以的。也不用等多少天都不出屋子,天气好,没有风,也不太冷的时候,挑个太阳好的地方,晒一会儿太阳,也对身体好。产妇衣裳被褥换勤些,擦洗也勤些。如果侧切了,洗伤口时候,记得一定要用温开水,有条件的,加点草药熬草药汤洗。” 她说了那么多,三个学员都感觉有点记不过来了。 有人就问:“那回头我们要有不懂的,还能过来问不?” 张司九毫不犹豫:“当然,随时可以。如果遇到难产,处理不了的情况,也可以来找我或者王二婶。” 王二婶连连点头:对头对头,难产找我们,我们才好挣钱哪! 反正最后那三个学员走的时候,虽然心里也未必信这个法子,但至少还是很满意的:别看九娘年纪小,那说得是真的多啊!. 张司九也很满意,看着布匹鸡蛋,直接都一股脑给了徐氏安排:“二婶,这些你看着安排吧。” 徐氏想了想,鸡蛋放在了厨房里,布就给了杨氏,让杨氏安排。 杨氏拿到布,还有些愣:“这怎么给我了?” “今年家里冬衣都做完了,也用不上这些布。我也忙,没时间做针线,娘就看着分一分,过年串亲戚什么的,也都能送人。或是做点啥。卖了也行,娘留着当私房。”徐氏笑呵呵的说:“九娘说了,这是孝敬您的。” 杨氏脸上已经忍不住挂了笑,但嘴上仍旧说:“她一天不气我就好了,还孝顺我?你也别替她说好话!她能想到这个?” 徐氏笑容不改:“咋个想不到?娘是她亲奶奶,她怎么可能不孝顺您?” 杨氏没再说什么,倒是盘算给张司九做两件小衣换着穿,觉得自己天好的时候,做点针线也还可以。剩下的,留着过年时候,给徐家,给医馆那边送礼用。 张司九对于这个安排,当然没意见:反正挣钱就是给家里人用的。 而她的接生培训班开了头,给第一波三个学员讲课之后,很快就迎来了第二批学生。 倒让张司九没有时间去做卖蛋的小生意了。 王二婶也挺高兴,悄悄跟张司九说:“咱们现在名气可大,就连锦官城那边都知道我们名气了,还有从那边过来学的呢。” 跟着张司九干,王二婶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英明的决定。 张司九也很高兴:名气大了是好事,以后产妇们可以少受罪,增加一点点存活率,也是大好事啊! 因为这个,张司九的心情也空前高涨。 杨元鼎过来找张司九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她最近心情不错,悄悄***问:“捡钱了?这么高兴?” 张司九把事情跟杨元鼎仔细一说,杨元鼎立刻肃然起敬:“这个我得为广大的产妇们跟你说一句谢了。这是办了一件大事啊!” 他搞得认真,张司九饶是再绷得住,也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岔开话题:“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胖墩?” “对。我爹的意思,这几天就杀了吧。他让我来看看,这个能不能杀了。”杨元鼎乐呵呵的说完这句话,就轻(本章未完!) 第207章 红红火火 车熟路的往猪圈走过去。 半年过去,胖墩已经完全不再是那个能抱在怀里的样子了。 对于胖若两猪的胖墩,杨元鼎深深感叹:“幸好没买两头,不然一个猪圈都放不下。” 张司九竟然觉得没毛病:这么肥,的确是一个猪圈两头猪有点挤。 不过,这么肥,肯定是能杀了。 杨元鼎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张司九,语重心长:“九娘啊,咱们可是要出名了!你做好准备了吗?到时候你想好了讲点啥没有?”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最近搞蒸馏酒,可能水蒸气又进了他脑子,斜睨他一眼,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丑拒。” 杨元鼎不明白:“为啥呢?这可是你一手养大的猪猪。而且是你亲手***的第一头猪猪,难道它不值得你多感慨一下吗?” 张司九:……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并不想***猪猪,谢谢。 不过,不管张司九愿意不愿意,当胖墩被衙门的板车拉着一路前往城里的时候,村里就先轰动了。 他们知道张司九家盖猪圈,是为了养猪。 也知道那头猪是衙门县令让帮忙养的。 但是他们不知道胖墩已经长到了这么胖。 胖墩最开始有点惊慌失措,但很快他折腾完了自己那不多的精力后,就直接在猪笼里躺平了。 那淡定的样子,仿佛已经看破红尘。 村民们一路跟着车,热烈讨论着,惊奇着,宣扬着这头猪的来历,一个个热闹得宛如过年。 张家一大家子也跟着去看热闹,尤其是张小山和徐氏,两人更是被杨县令邀请到现场去现身说法——不对,传授养猪诀窍。 徐氏十分紧张,但仍旧翻出了自己最好看的衣裳穿上了,还隆重的戴上了自己所有的首饰,包括张司九送的镯子,张小山送的簪子,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 张司九对于这种热闹场面,还有点吃惊:看来胖墩果然是大宋第一明星猪啊! 也许,再夸张一点,他就是今年的猪王? 猪王胖墩,引发了万人空巷的效果。 城里人,也都蜂拥过来看热闹。并且啧啧称奇:竟然有这么肥的猪! 第207章 红红火火 章节目录 第208章 猪王(9月月票400加更) 杨元鼎他们已经到了。 而且他还占据了最好的观景位置。 看到张司九的时候,他就举起手疯狂摇动,生怕张司九看不见他。 估计要不是杨元峰不配合,他还要拉上杨元峰一起。 等张司九过去,杨元鼎就热情地拉着张司九坐下:“我特地让人准备了板凳!还买了炒米!” 这个架势,让张司九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拉着去看露天电影来着。 但是看着台子上的胖墩,张司九又清醒过来,又囧又好笑。 不过杨元鼎占据的位置的确是最佳位置。 徐家一家子跟周娘子问好之后,就都坐下了。 杨元鼎给小松小柏还有招银一人抓了一大把炒米,让他们用衣裳下摆兜着慢慢吃,分完了之后,才一屁股坐在了张司九的身边,热情洋溢的介绍起今天的另一个主角:“今天的杀猪匠,可是特地请来的,名气很大。据说这辈子杀的猪,都得上万!他那把杀猪刀的刀把,那可是真的已经变成黑红色!我看了一眼,怪吓人的!” 张司九扬眉:“这么隆重的?” “那可不?一会儿还要现场分肉呢。”杨元鼎连连点头:“估计能弄一个时辰。” 张司九:竟然和一部完整的电影时间差不多。 不过看了一眼周围的观众们,张司九表示了自己的忧虑:“杀猪这样的场面,适合小孩子看吗?” 结果下一刻,就听见杨元峰凑过来说了句:“杀猪算什么?要是有死囚,也一样好多人看。不然为啥要在空的地方搭台子?为的就是方便人来看!” 张司九只剩下了浓浓的疑惑:难道真的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她扭头看小松小柏,然后发现两小只正一脸期待,紧紧盯着台上,那架势,活脱脱像是等待看大风车的小朋友。 张司九压低声音问徐氏:“二婶,小松小柏年纪还小,到时候杀猪,他们看了不会吓哭吧?” 徐氏摆摆手,异常的端庄和矜持,说话都怕弧度太大。 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彪悍:“吓哭就吓哭,多看几回就行了。男娃儿,怕啥杀猪?那以后还得了?不得被笑话死?” 张司九:……看得出来,小松小柏断不会有成为胆小鬼的可能。 而且估计不仅徐氏这么想,大部分父母都这么想。 毕竟还有抱在手里的孩子带出来看热闹的。 而张司九还发现,卖炒米的,馄饨的,肉饼的,糖块的,热饮子的摊贩也不少。 如果不是台上的胖墩还在,她真的要感觉,今天这是来看表演的。 杨元鼎撞了一下张司九,压低声音笑:“这年头,难得有一件大事,又是冬天没啥事儿干,能看稀奇,大家肯定都愿意来看。司九你想不想吃糖葫芦?我去给你买。” 张司九摇头:“不吃。太酸了。” 杨元鼎拍了拍怀里的钱袋子:“别心疼钱,我娘给了我好多散钱,让我带你和小松小柏买吃的。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吃零食。” 他说这话时候,咧出一口大白牙,眼睛仿佛在说:快说你要吃!快说你要吃!不然我就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了! 在这种目光下,张司九都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于是她就笑着点头:“那你买点别的,糖葫芦真的太酸了。” “行。”杨元鼎就高高兴兴去买零食了。 杨元峰看着自家傻气弟弟那样子,悄悄挪了下屁股,凑过来问张司九:“九娘,三郎说你敢杀猪,是真的假的?你杀过?” 张司九面对如此惊天大瓜,愕然的张大了嘴巴,满脑子只有一个弹幕:让我看看是谁在背后造谣! 结果,杨元璋也凑上来,跟着一起听八卦,还问:“(本章未完!) 第208章 猪王 杀猪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害怕吗?” 张司九闭上嘴巴,飞快摇头:“我不是,我没有,他瞎说!” 杨元峰却不信:“他说是你阉的猪。” 杨元璋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分明表达出了和杨元峰一样的意思。 张司九觉得自己就是跳进漂白水里也洗不清了:这个谣,杨元鼎他怎么敢造的! 她没脾气的按住自己额头,无力解释:“阉猪只需要一刀就行,切一点皮肉,和杀猪还是不一样的。我真没杀过猪。” 杨元峰目光炯炯:“你没杀过,你怎么知道不一样?” 张司九:……我说我猜的,你信吗? 最后张司九张了张口,感觉解释也没用,干脆就背好锅,当即咳嗽一声:“我猜的,不过应该是不太难的。反正只要一刀搞死了就行。” 于是杨氏两兄弟齐刷刷露出了“破案了,你就是杀过猪”的表情。 张司九麻木的想:杀过就杀过,正好过年试试。家里还剩下一头猪呢—— 因为张司九杀过猪,武痴杨元峰对此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事无巨细的问起了张司九详细体验过程。 杨元璋替弟弟解释了一回:“之前他也跟着去狩猎过,不过没猎到过大的猎物,就是兔子野鸡之类的,他将来还要上战场,所以就觉得估计杀人和杀猪差不多。” 这么一句话,搞得张司九大为震惊:小小年纪,竟然都这么猛的吗?但是杀人和杀猪,确定一样吗? 张司九感觉应该是不同的吧…… 她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杨元峰:“那个啥,对杀人这个事情这么热衷,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再说了,现在没有战事,可能也用不上杀人……” 杨元峰一脸肃穆:“九娘你错了,现在看似天下太平,但谁知道哪天就要打仗?有备无患才是正经!而且我杀人,不是杀无辜百姓,而是为了保家卫国!” 他这么观念坚定,张司九倒是放心了:“二郎明白这个,就没问题了。不过,杀人肯定和杀猪不一样。这么比,是比不出来的。” 杨元峰想了想,觉得也是,就压下不再问了。 不过,杨元璋倒是问了句:“但是九娘,你还会啥?或者,你还有什么不会的?我怎么觉得,你竟如此多才多艺?” 第208章 猪王 章节目录 第209章 多才多艺 多才多艺的张司九沉思半晌,艰难回复:“这大概就叫,只要有心人,世上无难事?毕竟都能学嘛。克服了心中恐惧,一切都好办!” 面对两个高中生,张司九总有一种,自己一言不慎就会带歪祖国未来的紧张感。 而杨元鼎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 除了糖葫芦,热腾腾的小烧饼,还有饮子和炒黄豆。 而且还考虑到了每个人。 就连周氏和徐氏,都一人得了一杯热腾腾的红糖玫瑰饮和酸甜梅子条。 自己两个哥哥,杨元鼎给他们的就是炒麦茶饮,以及一人一包石子饼。这种饼,特别脆,也很香,但吃起来却费牙口,年纪小的和年纪大的都不适合吃。 小松小柏和招银是山楂糖葫芦。 而张司九和他的,就是一串奈李糖葫芦。 最后他悄悄又从怀里摸出个红糖小烧饼:“你吃个红糖饼子,这个糖放的多!这都半年了,也不见你长肉。” 被投喂的张司九有点感动:“谢谢。” 杨元鼎咧出一口白牙:“我怕将来你长不高,人家说我压榨童工。” 张司九咬了一口红糖饼子,一口热乎乎的融化成糖浆的红糖就冒了出来,还差点烫到了她的舌头。 本来因为感动,她都不想跟杨元鼎算账了,但是这会儿就斜睨他:“听说你说我会杀猪?” 结果杨元鼎咬着麦秆,侧头问张司九:“啊?难道你不会吗?” 那茫然的小表情,竟让张司九有点无言以对。 四目相对良久,张司九决定不和他计较了: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孩子,我们应当给与包容和关爱。 她收回目光:“从今天起就杀过了。” 杨元鼎点点头:“哦。不过今天你也没杀啊——” 张司九气笑了:该聪明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时候瞎聪明吗? 她也懒得解释了,低头啃饼,决定用甜甜的红糖治愈自己被伤害到的智商。 杨元鼎反而开始展望未来:“年关了,大家都杀猪,其实我觉得你也可以试试挣这个钱——” 张司九忍无可忍:“闭嘴!你真当我什么都会?” “难道不是吗?”杨元鼎茫然反问:“我觉得应该就没有你不会的事情吧。你那么厉害——” 如果不是他目光和语气都这么诚恳和自然,张司九几乎要以为这是在嘲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会! 就在她忍不住想给杨元鼎脑子控控水的时候,忽然就被点了名:“九娘,你跟我来一趟。” 杨元璋一脸肃穆。 张司九心里莫名紧张:这是出岔子了吧?是吧是吧? 今天这么大场面,真出了岔子,那就有点要崩场子啊! 张司九跟着杨元璋过去。 杨元鼎也跟上了。 杨元璋把他们带到了杨县令跟前去:“爹,人来了。” 杨县令和颜悦色的看住了张司九:“九娘,听说你会杀猪?” 张司九一听这话,脚下一软,差点就跪下了:不是,这个事情,传这么远呢?而且我为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她看着杨县令,心怀侥幸:“杨县令,您不会是想——” 杨县令更加和蔼了:“杀猪匠出了点岔子,扭着腰了。这定好的吉时马上就到,我虽然让人去找杀猪匠了,但怕一时半会找不到。如果九娘你要是会的话,也算是有个保险。” 张司九提醒杨县令:“杨县令,我才九岁。” 杨元鼎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九岁怎么了?曹冲五六岁就能称大象呢。而且你办事,我们放心!再说了,胖墩是你养的,你杀也合情合理啊。” 他的表情就表达出一个意思:多么有意义! (本章未完!) 第209章 多才多艺 张司九心中一片绝望:猪队友都不带这样的啊! 她挣扎着说了句:“可是要考虑群众们的感受。他们会被吓到的。” 这么多人,上台去杀猪? 张司九心想还不如杀了我! 张医生虽然不社恐,但并不想出名啊! 这回头被当成是妖怪怎么办! 杨县令若有所思:“这倒是……” “那我来。”杨元峰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爹,让我来练练胆!” 少年郎面上涨红,目光炯炯有神,一脸的期待和紧张。 张司九:…… 杨县令皱眉:“胡闹!你也不会,到时候万一出了岔子——” “九娘会,她可以教我!”杨元峰早就想好了杨县令会这么说,这会儿应对起来也是理直气壮。 张司九目瞪口呆:少年你好自信! 老成持重的杨元璋也颔首:“二弟习武多年,这点力气应该有,九娘既然都能杀猪,那二弟定也能。让他练练胆也好。” 罪魁祸首杨元鼎连连点头:“对对对。没错。大哥说得对。” 杨县令就这么被三个儿子成功忽悠,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忽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 她还想挣扎一下:“不是,那万一找到了杀猪匠呢?而且,底下那么多人看热闹,搞不好就有杀猪匠——” 杨县令摇头:“只能悄悄找,不能这么大张旗鼓。不然在百姓眼里,我们衙门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如何还能信任我们?再说了,只是作为备用,也不一定真就用得上。” 这就是面子思想包袱。 但也挺有道理。 张司九咬咬牙,点点头:“那行,我想想怎么讲吧。” 杨县令颔首,一脸欣慰和慈祥:“回头让元鼎带你买好吃的。” 张司九:……杨县令你真的不觉得矛盾吗?办事时候当我是大人,然后其他时候当我是小孩? 杨元峰搓了搓手掌,既亢奋又紧张:“九娘,快告诉我吧。一会时间来不及了!” 张司九看一眼旁边打算留下来看热闹的杨元璋和杨元鼎,一脸绝望:为什么你们杨家人都好像一点没有什么社恐的迹象呢!为什么你们遇到事情个个儿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呢!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让它成为误会难道不好吗! 这一刻的张司九后悔无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脑子一抽,决定背好那口锅。 还好,她真的会杀猪……应该? 第209章 多才多艺 章节目录 第210章 什么变态 不过,学医的都是从解剖开始学起的,解剖学什么呢?学人体的结构,成分等,反正就是充分了解。 当了解了人体后,你就会发现,人体如此的精妙伟大,也如此的脆弱。 比如,某些地方,一旦受损,那么就会带来生命危险。 在这一刻,张司九脑子里飞速运转,迅速罗列出几种杀猪方法:第一,传统手法,颈动脉放血。 第二,非传统手法,截断颈椎和神经。 第三,直接攻击心脏。 第四,直接攻击大脑。 这几种,都是最直接最容易实现的方案。 然后张司九再运用排除法,直接抹掉了第四种。这种比较费力,除非力大无穷,不然可能有点做不到。毕竟,猪骨头也挺硬的? 至于第三种,迟疑了一下之后,张司九也放弃了:这样血液都会流入猪的腹腔,虽然死得快,但是打开腹腔时候容易血“哗啦”流一地,不仅浪费,而且清理起来费劲儿。 那么就剩下了第一种和第二种。 张司九思来想去,最后选择了第一种。 因为第二种猪虽然死得快,而且还不见血,但恰恰正是因为不见血,可能会造成血液淤积在血管里,最后影响肉的口感。 毕竟,据说放血放得干净的猪,肉的味道更好? 而且,血豆腐也是一种食材啊!补铁啊! 张司九由衷的想:老祖宗留下来的杀猪法,那还是很明智的。 决定了杀猪方法之后,张司九就开始给杨元峰紧急培训。 杨元峰是个好学生,理解能力也不错,张司九讲了一遍如何摸猪的颈动脉之后,他反手就是一个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看到这个动作的张司九:……这也是个狠人。 杨元峰显然摸到了自己脖子上动脉的鼓动,这里是人体最容易摸到的动脉,跳动幅度也是最明显,甚至肉眼可以观察到。 他惊讶道:“看来猪和人还有相通之处,最初习武时,师父就和我讲过,脖子这里是要害。原来猪也一样。” 杨元鼎一颗一颗的吃着炒米,忍不住插嘴:“当然了。除了长得不像,其他人有的,猪都有。可不都是一样的?” 张司九:……没毛病。 杨元峰炯炯的看着张司九,并不跟自己弟弟闲聊,只催促:“然后呢?” 张司九手指并起来当成是刀:“捅进去。就照着这个位置捅进去,然后拔刀。等血流出来就行了。” 杨元峰连连点头之余,还有点不太相信:“就这么简单吗?” 张司九思考片刻:“如果怕血喷自己身上,可以从底下一点的位置斜着往上捅,这样血就更容易喷到底下放好的盆子里。但是这样的话,一定要注意深度,不要只捅了个皮肉伤,那猪可能会发狂,搞不好不能不到毙命。” 她补充一句:“而且,不管怎么来,你一定不能犹豫,不能怕,力道不能轻。不然的话,都可能扎歪了,或者是没有伤到要害。” 杨元峰就开始各种试角度,面上又凝重又带着一点思考。 杨元鼎吃着吃着炒米,忽然也正襟危坐,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我怎么觉得,杀人好像都变简单了?” 张司九莫名其妙:“杀人从技术上来说是不难,但是为什么要杀人?你不要误导你二哥啊!杀人和杀猪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就是杀猪,也不是那么简单和轻松的!” 这种事情,嘴上一说当然简单,可实际上是很难的! 别说杀猪,第一次解剖,张司九心理压力都很大,拿着刀的手,都是绷得紧紧地,根本控制不好力道。 虽然张司九没杀过猪,但是她觉得,只会更紧张。毕竟那是活的生命。 嗯,最开始解剖的青蛙和兔子,小老鼠这种,其(本章未完!) 第210章 什么变态 实也很让人心里有负担的。 所以,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学不了这个。 尤其是,学医的人,通常都是心善和怀揣着治病救人梦想的人。可在学医时候,反而首先要学会杀戮,这更考验心理素质。 不过,后来很快张司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谓的心软,反而让这些可怜的动物更受罪。 尤其是,有一次张司九隔壁的一个师兄,那只兔子连着三次都没被弄死,最后彻底躁狂,不仅挣脱了,还乱蹦一气,搞得大家都很狼狈之后,张司九就彻底的明悟了。qδ 从那之后,她下手,从来都是稳准狠—— 这个经验,现在张司九传授给了杨元峰:“记住,下刀一定要沉住气,稳准狠的来一刀,不要犹豫。这样才能送它快速上路,这是对它最大的仁慈。” 杨元峰神色肃穆:“明白了。我一定稳准狠!” 杨元鼎攥着拳头给自家二哥打气:“二哥加油,晚上吃肉!” 不过,杨元璋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情:“杀死了猪容易,那后面呢?杀猪匠还要负责分肉的。” 杨元鼎理所当然看向了张司九:“司九肯定会啊!” 张司九这次面对如此明晃晃的造谣,直接摇头摆手三联否定:“我不是,我不会,你别胡说!” 杀猪还能用学医和小时候研究过小兔子和老鼠来搪塞一下,但是分肉就明显不能了好嘛! 医术可以是奇遇,被高人指点。 难道杀猪分肉也这样说?什么样的变态,才会教导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杀猪,然后再把猪大卸八块? 回头吓坏了张小山和徐氏怎么办? 任何破坏家庭稳定的因素,必须排除!所以,肯定不能会! 杨元鼎眨巴眼睛,还要说话。 张司九直接一个眼刀甩过去:再说我当场就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杀人! 杨元鼎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小嘴巴。 张司九这才微笑着出主意:“其实,可以先不分啊!反正就跟杀鸡一样,放了血之后,还得先烫毛,刮毛呢。等处理出来了,也得好久。说不定人都散了。如果那时候还有人,也可以跟杀鸡一样,肚子剖开先把内脏掏出来处理了。反正给大家看看猪到底多肥就行了。” 几人仔细一想,觉得张司九说的没半点毛病——就这么办! 第210章 什么变态 章节目录 第211章 大场面(10月月票100加更)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杨元峰的祈祷起了效,反正吉时都到,杀猪匠还是没找到。 于,杨元峰就这么被推上了台。 还别,这么一个翩翩少年,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走出,引起的效,还真比上来一个彪悍的杀猪匠舞台效果好。 尤其是那些小媳妇和少女,一个个眼睛都放,眼珠子都不带挪一下,更是亢奋的小声议论:“这是谁家小郎君?生得这么好?看着有点,真能杀猪?” 其他人们也都在质疑杨元峰到底能不能杀猪:一般杀猪匠都是年富力强的年,身材不管是高是,那必定是壮硕的。杨元峰跟人家,那根本没得比。 尤其,当杨元峰站在了胖墩面前,那更是让胖墩衬托得清瘦无比。 底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杨县令都有些怕压不住场,赶忙清了清嗓,说起了杀猪致辞——是,为了今时今,杨县令是特地写了致辞的。 反正听起来抑扬顿,十分有节,也十分慷慨激昂。 话的意,张司九总结了一,大概就是:天降福,我绵竹县才养出了这么肥硕健美的,为了不辜负老天爷的美,我们今天特地选了这个良辰吉日来杀,也让大家一起跟着乐呵乐,看看这头,到底有多么的肥美。更希望将来我们县的,个个儿都长成这样。 猪肉虽然不好,但是却真的是这年头最便宜的肉了啊! 百姓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多少油,而且确实也很少有肥,所以看见胖墩这个体格,真没法不激动! 一顿群情激荡之,杀猪这个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张司九紧张的看着杨元,生怕他临场紧张,出了岔子。 胖墩已经被绑在了长条板凳,四个腿都固定得结结实,只有个肥肥的脑袋伸出,方便挨宰。 怕它乱,衙门还特地选了两个,精神抖擞得按着胖,防止它力气太,掀翻了板,或者晃动起,影响杀猪。 面对现在这种情,胖墩终于不再淡,拼命地嚎叫,肚子上肉都在,它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今天有点不妙。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胖墩你一路走,我会珍惜的吃每一口肉的。你安心去吧。 杨元鼎也十分紧,他看看胖,又看看自己二,咽了一口口,撞了一下张司九:“你说我二哥到底行不行?我怎么感,他有点紧张呢?” 张司九眼神都吝啬给杨元鼎一,直接幽幽反问:“你才知道想这个?你忘了你二哥多大了?是谁怂恿他的?现在人都上去,紧张有什么用?” 杨元鼎尴尬一笑:“我这不是忘了他年纪么?再说平时看着挺勇猛的——” 张司九表示:不靠谱的,遇到了不靠谱的,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不靠谱的场面。….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反正杀猪能不能成,就看杨元峰能不能完这,一低,又吐了:杀猪是不,可是感觉真的也不是很美好啊!.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211章 大场面 章节目录 第212章 蹄王 当胖墩肚子被划开,那白花花的皮下脂肪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张司九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来自人民的疯狂。 然后,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中国从古至今,就是饮食文化社会。 天大地大,都干不过吃饭这件大事啊! 对于老百姓来说,能将吃饭问题改善一下,那绝对是要欢呼的事情! 大家都好似疯了。 什么俊俏小郎君,什么县令,那都顾不上了,所有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了胖墩。 这是一场狂欢。胖墩带来的狂欢。 这还只是光看了一眼那厚厚的脂肪层而已。 并没有真正的开始吃呢。 张司九感慨的看着,心里替胖墩欣慰:胖墩的死,也算是值得,它在天之灵,不知道会不会骄傲和自豪? 毕竟,这是大宋第一明星猪吧? 杨元鼎也异常的激动和亢奋,拽着张司九的袖子一阵摇晃:“成了成了,真的成了!司九你看,我们养的猪!多么的肥啊!” 张司九面无表情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实在是忍不住槽点:“你说猪就说猪,不要一脸欣慰有激动的样子。” 那感觉不像是说猪,倒像是说自家的孩子! 她甚至嫌弃的往旁边走了走,决定跟这个二傻子拉开一定距离。 杨元鼎深深地感叹:“我实在是忍不住啊,司九,胖墩毕竟是我亲自送到了你手里的——” “快打住。”张司九不敢让他再说下去,觉得下一句一定是:还是你亲手阉掉的…… 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有什么好感慨的!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决定转移话题:“香皂想好怎么做了吗?过年能用上吗?” “那当然!”说起这种事情,杨元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放心,我一定给你搞出来,保证你过年洗澡能用上!” “对了,你以前吃过猪血吗?”张司九进一步转移话题:“我在想,你会不会没吃过?” 杨元鼎立刻震惊脸,然后就开始数:“那怎么可能?上大学时候,我去东北,那边杀猪就灌血肠,做杀猪菜,那味道!!!保管你这辈子吃一回就忘不了!嘎嘎好吃!”. 张司九信了:那肯定好吃,不然不至于连方言都出来了。 接下来,张司九听了一箩筐菜名。 听到最后都饿了。 于是悄悄去跟徐氏商量:“二婶,咱们今天晚上吃猪血吗?” 徐氏毫不犹豫:“吃!再做点肉吃!这个肉这么肥,一看就好吃!到时候,猪血做酸辣猪血,肉就按照你说的,炒回锅肉!做蒜苗回锅肉!” 张司九的口水一下就出来了。 然后就开始盼着天黑。 小松小柏也在旁边流口水,小柏已经很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眼神亮晶晶的:“吃肉!吃肥肉!” 张小山则是苦恼道:“这半扇猪这么大,我手还没好,怕是背不回去。” “没事,我一会用小花脸送你们。”杨元鼎凑上来,笑嘻嘻的说了句,又看一眼台上他爹喜气洋洋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我爹要不是走不开,估计都想亲自送你们了。” 这么肥硕的猪,这么大的猪头,送去上供,多有面子啊! 这要不是路途遥远,怕路上坏了,估计他爹都想送回东京去,好好在同窗和家族里炫耀炫耀了! 搞不好还想献给陛下和太后! 张司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而且,作为养出这么肥猪的徐氏,难道不该有这个待遇吗?!那必须有! 不过,让张司九意料之外的是,最后还真没用上杨元鼎的小花脸。 因为里正的儿子亲自找了过来,说他特地将牛车赶来了,一会儿带他们一大家子回去。 (本章未完!) 第212章 蹄王 那热情的样子,让人根本就不好拒绝。 徐氏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而且,更让人惊叹的是,杨县令分好了猪之后,众人得知张家还有半扇猪,竟然还有人挤过来,一脸殷勤的问他们的猪蹄卖不卖。 徐氏纳闷了:“猪蹄也不好吃,更没啥肉,买猪蹄做什么?” 买肉她理解,买猪蹄?她真的不理解。 那人就乐呵呵道:“只是想取个好彩头罢了。这头猪,堪称猪王,它这个猪蹄,肯定也是蹄王。我家有考生明年要科举,就想博个彩头,取个金榜题名的好兆头!” 徐氏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意识去看张小山,然后发现张小山比自己还懵的时候,又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挺意外的,不过,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意外虽然意外,也不至于那么意外,很快她就理解了:这年头,读书改变命运,那堪比鲤鱼跳龙门,人家重视也不奇怪,至于这些心理暗示啊,彩头啊,肯定比以后那什么旗开得胜更多。 而且,胖墩今天这么大放光彩,和中状元估计也差不多…… 于是,张司九就拉住徐氏,轻声道:“我问问三郎呢。” 卖肯定是要卖!但是这个价格!不好定! 所以张司九就拉过了杨元鼎来,把这个事情跟他一讲。 当场杨元鼎就笑颜如花,自发自觉走过去,开始和那要买猪蹄的人交涉起来:“那您是两个一起买呢,还是只买一个?” 那人毫不犹豫:“我两个一起买!” 这种好事,怎么能跟旁人分享?!要知道,第一名只有一个! 杨元鼎也不着急喊价,反而是叹了一口气:“这就难办了。这个猪蹄也只有两个,你都买走,那我们自己就吃不到了,这也养了这么久……” 对方显然秒懂了杨元鼎的意思,毫不犹豫:“这个猪蹄,我肯定出高价!不按肉价来买!毕竟是蹄王!” 张司九默默地给杨元鼎点赞:果然是杨氏集团创始人的孙子,基因就自带这方面的天分啊。 杨元鼎点点头,又看一眼徐氏,那意思也是问徐氏是想卖多少。 徐氏多少有点紧张,而且这东西也没个行情,她想杨元鼎那么聪明,肯定比自己强,所以就直接干脆道:“三郎你说了算。卖或不卖,也由你做主。” 于是所有人都看住了杨元鼎,等着杨元鼎开价。 第212章 蹄王 章节目录 第213章 出名 杨元鼎沉吟片刻之后,直接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这个价格,两根打包卖,你看行不行。” 对方一听,喜出望外:“十两银吗?行,行,行!太行了!小郎君真是个厚道人!” 说着那又把徐氏等人又挨个儿夸了一遍。 徐氏已经惊呆了:啥?两根猪蹄十两银?那不是都快赶上小山一年挣到的钱了? 张司九也忍不住心口“砰砰”跳:十两银啊,这可是巨款了啊!我得卖多少个鸡蛋才能有这个钱啊! 杨元鼎矜持的一点头:“虽然是头一份,按理说卖个一百两也不过分,但咱们都是乡里相亲的,只不过是个彩头,也没必要搞那么贵。而且,杨县令是个好官,他肯定也不乐意我们这样靠噱头敛财,所以,十两银子你就拿去吧。这个价格,不算贵吧?” 对方连连摇头:“不贵不贵,真的不贵。诸位真是好人。杨县令的确也是好官啊!要不是杨县令这么大的福气,咱们也不能出个猪王啊!虽然杨县令说是***的功劳,但没有杨县令,我们哪里知道这个!咱们绵竹县,有福啦!” 张司九:……杨三郎的嘴,真是人间第一巧舌如簧。 反正最后,对方捧着两个大猪蹄,带着张司九友情赠送的蹄花汤做法,美滋滋的走了。 而徐氏揣着刚到手的十两银,只觉得热腾腾的,还有点不敢置信:一根猪蹄五两银?这个事儿,谁信哪! 她问张司九:“回头他不会去告我们吧?我们这算不算骗人啊?” 张司九淡定摇头:“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怎么算我们骗人?而且价格是他开的,说明一开始他心里预期价格比这个还要高很多,他没准还觉得捡便宜了呢。” 杨元鼎也点点头,跟着劝慰徐氏:“对,本来我是想要一两银的,但他自己张口就是十两,那就不怪我们了。他肯定是想着压价,才喊的十两。所以,他肯定不会回头找麻烦。” 说完这句话,他也有点飘:“我还是太实在了,早知道喊个五十了。他再杀杀价,那也能多好多钱呢——” 杨元鼎一脸错失一个亿的懊恼。 看着他这个样子,张司九忍不住笑了,然后友情提示:“真那么干,你今天肯定就能吃上竹笋肉。你喊一两,也是怕杨县令回头知道这个事情,觉得这么做不妥当吧?” 杨元鼎摸了摸脑袋,心虚四望:“瞎说,我本来就是个厚道人,没想坑人而已。” 徐氏摸着怀里的银子,感叹:“一两银也挺贵了啊!毕竟普通的猪,才多少钱一个猪蹄?” 到现在,徐氏都还记得给巧娘下奶的猪蹄汤,那猪蹄是多少钱呢。 这对比之下,可不是天差地别了! 张司九正色道:“二婶,可不能这么想。我们没卖高价,那是他自己愿意买的。而且,我们这个猪,那是普通猪吗?说一句是咱们大宋第一猪,他都不过分!” 杨元鼎在旁边连连点头。 最后在两人的一致灌输下,徐氏终于不惶恐了,也不觉得自家价格太贵了。 但她进入了另外一个状态:“那这个肉,我们自己吃,是不是太糟蹋了?我们哪配吃这么贵的猪——” 张司九:……完了。 杨元鼎斩钉截铁:“怎么不配?甭管什么猪,养来就是为了吃肉的!不吃肉养它干什么?再说了,猪蹄是碰巧有人买,其他的肉,也没什么特殊的,人家也不会买的。” 就是买,也不会再出这么贵的价格了。 徐氏想想有道理,于是又把心态放平和了:没错,猪就是用来吃的!今晚还吃回锅肉! 临走的时候,杨县令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来跟张家人见了面。 杨县令十分感慨:“今年这个猪,估计咱们绵竹县要出风头了。还是多亏了你们家养猪养得好。” (本章未完!) 第213章 出名 徐氏赶忙道:“还是您和三郎的法子好。我们就是出了点力,算不上啥子,算不上啥子。” 杨县令见徐氏和张小山一点没有骄傲自满,就笑了:“明年的猪,也好好养,争取养出更好的!估计接下来你们有得忙,小山,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养养伤,给家里帮帮忙,年后再来衙门吧。别心急,养好了!” 张小山连忙应了,又是一顿感激。 杨县令摆摆手,最后却看住了张司九:“九娘啊,你可真是让人惊讶又惊喜。” 张司九一听这话头皮都发麻,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推卸责任:“杨县令,这个事是元鼎提出来的!您应该夸他啊!没有他,我可不敢这么干!” 她很想脱口而出:毕竟我是个穷鬼,我就是有心想干,也没钱买猪做实验啊!更不要说饲料供应了! 杨县令却显然很嫌弃自己儿子:“他?我还不知道他?他就是脑子一热,想到什么就来了劲!成了事儿,也是碰巧!倒是你,胆大心细,不然这事儿能成吗?那猪***,他就做不到!” 张司九听得忍不住看杨元鼎,内心有那么一刹那的同情:这算什么呢?叫做灯下黑?做父母的,是不是都这样看不清自己孩子到底多优秀,满眼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有多好? 杨元鼎也忍不住撇了下嘴,不过很快他就连连点头:“对对对,爹你说得对,九娘真的很厉害。你应该奖励她!别光嘴上夸啊!空口画大饼,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杨县令的嘴角瞅了瞅,又一次觉得手痒痒了:这一天不打,总觉得差了点啥。 但是当着外人的面,杨县令还是很和颜悦色的压住了自己的冲动,笑呵呵道:“奖,肯定奖!九娘你要什么奖?” 徐氏赶忙替张司九回绝:“那怎么行?不能要不能要,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您让我们养猪,是信我们呢,我们还要东西,那成什么了?” 张司九却没客气,轻声提了句:“那您能不能帮我跟学堂里的先生说一声,让我跟着明年入学启蒙的孩子听课?我只在旁边旁听,不会麻烦先生一点的!而且,我也愿意交一些学费。” 杨县令这回是真惊着了。 第213章 出名 章节目录 第214章 为何读书(10月月票200加更) 惊讶过后,杨县令问了张司九一句话:“女子又不能考功名,你为何要读书?” 张司九坦然道:“为了不当睁眼瞎,为了也能读懂上的话。我想学医,却发现医书根本不懂,光靠师父教导,还是太难太慢。而且如果我将来想要记下我的心得体会,那不会读书写字也不行。” 杨元鼎脱口而出:“我可以教你啊。” 而且不是一直在教? 张司九噎了一下,最后不得不实话实说:“元鼎你也没比我好多少啊……而且,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干呢。不能天天过来教我的。” 杨元鼎感觉膝盖一痛,顿时无言反驳:都是穿越来的睁眼瞎,我的确也没好到哪里去…… 杨县令也感觉脸皮有点儿发烧:听听九娘这话!人家都知道三郎的水平了! 最后,杨县令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儿子:还是得打!不打不成器!瞧瞧人家九娘多聪明!你还比人家大三岁!白吃了三年的饭! 徐氏和张小山在一旁,又有点尴尬,又有点儿觉得对不住杨三郎。 最后徐氏只能呵斥张司九:“九娘,怎么说话呢!三郎那么能干聪明,你这样说他,忘了他怎么帮你的了?” 张司九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的。我主要觉得不能太麻烦他了。总不能让他为了我,去专门读书学习吧。他研究农具研究得多好啊。我怎么能耽误他呢?” 杨元鼎斜睨张司九:我已经知道你内心对我的嫌弃了。你暴露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我们的兄弟情,破裂了! 结果下一刻,杨县令就乐呵呵说了句:“其实我倒觉得九娘说得对,这样吧,三郎反正也是要读书的,九娘你去旁听还要交钱,不如跟着三郎一起学。还能敦促敦促他。我就不信了,他要是比你学得差,他还能好意思玩?至于农具——每日半天读书,半天研究农具,也不耽误。” 反正,农具要研究,学也是要上的! 杨元鼎的脑袋一下就支棱起来了:!!!一起上学?跟我好兄弟一起上学?真的假的?这不是就有了光明正大交(一)流(起)学(玩)习(耍)的机会了吗?!老杨你别反悔啊! 然而张司九听了这话,还有点为难和不好意思:“那怎么能行呢?那多不好意思啊!要不还是算了吧!” 杨县令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杨县令就心情愉快地去找媳妇说这件事情了——他迫不及待要和媳妇分享一下他刚发现的育儿小妙招! 这一刻,杨县令迈出去的步伐,那都是自信又得意,觉得自己万分英明的步伐!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看向杨元鼎:“我也不好白去上课,这样,以后我天天给你带肉夹馍和菜当学费?你想吃什么,只管提,我保证都满足你!” 说完张司九还看一眼徐氏:“二婶,对吧?” 徐氏已经是懵得不行了,几乎是下意识点头:“对对对,没错,没错。三郎你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二婶给你做!” 杨元鼎连连点头,“然后放假时候我就上你家那边玩去!乡下好多好玩的!” “没问题。”张司九大包大揽的同意了。 杨元鼎挤了挤眼睛:好兄弟,老实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 张司九淡定眨了眨眼:那当然。不然青霉素怎么研究? 于是,杨元鼎就自己掏出了502,把碎裂的友情自己粘好了,并且单方面再次宣告:我们的友情,天长地久!. 接下来,杨元鼎快乐回家,而张司九他们也带着半扇猪肉回去。 因为牛车大小有限,因此徐氏和张小山两人都没好意思上车,只让小松小柏还有张司九和杨氏上了车——他们腿脚慢,怕跟不上牛车速度。 而且,因为还有里正儿(本章未完!) 第214章 ) 子以及其他几个村里人在,徐氏和张小山谁也没有提起卖猪蹄和张司九读书这个事情,只是和其他人说笑。 张司九发现了,今天的村民们,个个都十分热情。甚至平时不怎么熟悉的人,也会凑上来说话,比亲戚还要亲戚的感觉,好像两家人交情多么深厚。 而且他们的话题离不开养猪这个事情。 大家的心思,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 虽然有点儿觉得好笑,但张司九也十分能理解:对于乡下人来说,养猪,不仅能卖钱,还能让自家吃上肉,如果养的猪,都能像胖墩那样肥,那一家人的日子都能好过一点。他们肯定会在意的。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里正儿子帮忙将猪抬进去,也没多留,谢绝了徐氏说的割一条肉带回去吃的提议,匆匆就回家去了。 徐氏提着刀,跺脚埋怨张小山:“你咋个没拦住人呢?人家帮了我们忙,又是里正家的,怎么也该拿点肉让人回去吃的!不然,显得我们多小气!” 张小山只觉得无辜:“他不要,还跑得跟黄鳝一样,我哪拦得住?总不能按在地上吧?” 徐氏瞪张小山:“反正要用上你时,你就理由多!” 说完回去把菜刀又放下了——倒不是不着急分肉,而是她怀里还揣着十两银子呢!那沉甸甸的重量,时刻都在提醒她,她揣着一笔巨款,应该赶紧收收好! 不过,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再掏出银子的时候,徐氏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和不真实:“两根猪蹄,竟然卖了这么多钱!” 招银回来就去点火烧炕了,一方面是为了大家暖和,一方面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特地避开一下。 张司九坐在徐氏旁边,直笑:“二婶觉得不像真的,就掐二叔一把,看他疼不疼。疼就是真的。” 吓得还没上炕的张小山赶紧选了个最远的位置:“可别,可别,这种事哪能是假的?不过,这个钱还是快收好,别让其他人晓得了。年关上,小偷多得很!” 杨氏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回头你藏好了,别被人惦记上了!”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张司九倒是有个好提议:“不如干脆花出去,这样谁都知道咱们家没钱,也就不会惦记了。” 第214章 ) 章节目录 第215章 光明正大 张司九这个提议,直接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杨氏更当她这话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花什么花?这钱当然要攒着!咱们家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哪有花钱的地方?!” 她甚至瞪了张司九一眼:“再说了,怕人知道,就要花了,这是什么话?不长脑子!” 徐氏倒是比杨氏对张司九更有信心,她觉得,这个事情听起来虽然不靠谱,但张司九不可能随便说瞎话的——九娘那么聪明,没准真是想的好主意呢? 所以,徐氏就看住了张司九,态度很和蔼,一点不着急发怒:“九娘,你说说,为啥这样说?” 张小山直接没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 但他也不在意,同样看住了张司九,潜意识就是:听媳妇的,听侄女的,听老娘的。 张司九抿嘴笑了笑:“奶奶,你忘了,小松过完年,就六岁了。六岁了,就该送去读书了。这个钱,正好给小松交学费,买笔墨纸砚。还要给二叔请个师父教功夫。加起来,这个钱,都未必够呢。” 这下,所有人更惊了。 杨氏一下也不说话了,她是真忘了这个事情。 徐氏虽然还记得这两个事情,但觉得小松读书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张小山的这个事情,她手里的钱是够用的。反正每天都有进项,所以也没觉得这个钱是多大的花销。 而且,徐氏潜意识里,也是认为这个钱,应该存起来的。 直到这会儿张司九提起来,她才反应过来:是啊,之前没钱,小松读书的事情可不是就只能拖一拖么!现在有钱了,为啥不能明年就送去呢!还有小山这里,怎么就不能多花钱,请个好点的师父?再定个趁手的兵器? 这下,徐氏连连点头:“对对对,九娘说得对。这个事儿,就这么办!明天咱们就去花钱!然后把这个钱都花光了!再告诉所有人,咱们又穷了!” 杨氏也没反对。 张小山“嘿嘿”笑了两声,也没反对。小松读书是好事,而且,作为男人,总归也有个武术梦嘛! 不过,他还记得老娘和徐氏:“要不,你和娘一人再打个镯子吧?” 结果他就收获了徐氏和杨氏共同瞪视和异口同声:“你钱多没处花了?” 这阵仗,直接吓得张小山一缩脖子。 张司九“嘿嘿”笑出声来,毫不掩饰自己对张小山的笑话。 小松小柏在杨氏身边支棱着个小耳朵听了半天,刚才见气氛不对没敢插话,但是这会儿见张司九都笑了,也就跟着一起冲张小山“嘿嘿”笑,气得张小山扬起手来,假装要咯吱两人。 小柏一面笑一面往杨氏怀里躲。 小松则是眼睛都亮晶晶的:“爹,我明年就要去读书啦?” 在这半年张司九的灌输下,小松已经有了一个坚定不移的认知:读书会变聪明,变厉害,只有特别聪明的孩子,才能去读书! 所以,一想到自己可以去读书了,小松整个人都激动又期待。 张小山收回手,努力威严了一把:“那还能有假的?不过,明年你去读书,学不好给我丢人,看我你打你?” 徐氏没插嘴,任由张小山教孩子。 小松却根本没被吓唬住,反而欢呼了一声,直接就在炕上疯跑起来:“好耶,好耶,我要去念书啦!我要去念书啦!” 张司九看着小松激动的样子,露出了神秘而同情的微笑:孩子,很快你就会知道,读书可比种地累多了。种地还有个农闲的时候,可读书?那是天天早起,寒暑不懈啊!还有各种考试,各种的背诵,做不完的卷子,练不完的字……只有没读过书的孩子,才会这么天真的觉得,读书是个美好的事情。 杨氏搂着小柏,看着小松,忍不住的发笑。 徐氏也笑,笑着笑着心里(本章未完!) 第215章 光明正大 就感叹起来:九娘懂事得让人心疼。她自己也想读书,可也只提了旁听,还不肯叫家里出钱。可小松读书,她倒是舍得…… 她拉过小松,板着脸跟他嘱咐:“你得记着,你能去读书,全靠你大姐,你将来要是对你大姐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小松似懂非懂点点头,但很快无师自通:“娘,放心吧,我读了书,对咱们家每个人都好!我给大姐盖大房子,比王财主家里还要大!给奶奶买好多好多点心,给你买金簪子!给我爹买一百头牛!还给小柏买好多好多糖,吃不完的糖!” 小孩子的大饼,总是那么的甜。 所有人都忍不住高兴的笑起来。 张司九明明知道那是大饼,还是忍不住笑开了花:唔,好像有点明白养娃的乐趣了。不过,给二叔买一百头牛,二叔老了还得当放牛娃? 等这个甜甜的大饼效力过去一点,杨氏提起个正经事:“依我说,咱们家这回出这么大个风光,都上县里出名了,又杀了这么一个大肥猪,怎么也是要请客的。你们两口子觉得呢?” 杀猪请亲戚,左邻右舍吃饭,这算是一个隐形的规矩。 大家都这么做,一是图热闹,二是图人缘。如果谁家杀了猪不请客,那肯定是要被全村笑话的,而且以后再有事儿,人家也不会主动来帮你,觉得你家太小气,不值得来往。 这个事儿,其实不仅杨氏想到了,徐氏也想到了。 徐氏连连点头:“是得请客,今天回来路上我就琢磨,也别等到我们自己家杀猪了,就着这回,明天我去喊杀猪匠,把另外一头猪也杀了,然后请大家伙吃饭!尤其是里正家里,那必须得请啊!” 张小山毫不犹豫:“你和娘商量着办,商量好了,我明天挨个儿去请人。” 于是,杨氏和徐氏就好好商量一回,直接把杀猪请客的日子定在了后天,明天好去借桌子板凳和碗筷,还有请杀猪匠。 张司九在旁边听着,也就不插嘴:这种人情世故的事情,该花还是得花,小气不能小气在这个上头。而且,材料基本都用家里现成的,根本不用花什么钱,那就更不用心疼什么了。 徐氏最后拍板道:“咱们就用这头猪的肉,那个小的猪,留着自家吃!既然请客,咱们就不能太小气,叫人笑话咱!” 第215章 光明正大 章节目录 第216章 一顿晚饭 最后,张司九只提了一个事情:“咱们养这个猪,全靠元鼎,二婶,咱们也该请他的。杨县令是官,咱们不好请,请来了他估计也不自在,所以咱们就不请了,回头灌了腊肠,再送过去请他尝尝。您看呢?” 徐氏怎么可能不同意?当即连连点头:“该请,是该请。不仅元鼎,我看他两个哥哥,也一起请一请吧?” “那我明天去请。还有二婶,明天咱们就把钱花了。这样后天才好跟大家聊起来这个事情。两个猪蹄的事情,估计迟早都会被人知道的。瞒不住。不如早点说。”张司九又提了一句。 徐氏连连点头:“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这个事情,我一个人,还真有点儿紧张。” 毕竟那可是大事情! 徐氏这辈子都没和教书先生说过话呢! 张司九笑着应了。 事情都商量好了,徐氏就摩拳擦掌去准备做饭了:“我去割条肉下来煮,九娘你领着小松小柏去地里扯点蒜苗,再扯几个大点的萝卜,今晚上咱们就吃回锅肉,酸辣猪血,喝萝卜骨头汤!” 末了,又加上一句:“今天敞开了吃,管够管瘾!” 小松和小柏顿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欢呼。 张司九领着两人下炕出去拔菜,还把招银叫上了。 地里的蒜苗早已经是青葱一片,一个个挺拔又粗壮,叶子碧绿碧绿的,不畏严寒的样子,十分精神。 而萝卜在田埂边上,挨挨挤挤的长着,完全遵循物竞天择的规律。大大小小挨挤在一起,大的萝卜比大***头都大,小的还是瘦瘦的一根苗。拔萝卜其实也简单,萝卜会露出地面一点点白胖的根,只要扒拉开萝卜叶子看一眼,就知道哪个萝卜大,哪个萝卜小。 张司九和招银去扯蒜苗,然后让小松小柏去拔萝卜,还告诉他们:“你们比一下,看看谁拔的萝卜大,谁萝卜大,今晚谁啃最大那个骨头。” 于是小松小柏就摩拳擦掌的去比赛了,两人叽叽喳喳的拌嘴,热闹得不行。 张司九和招银就能安静的扯蒜苗了。 蒜苗也有胖有瘦,她们两个挑最壮实的,根部最粗壮的扯起来,把空间留给那些还没长大的继续发育。 要不说蒜是个好东西呢?种下去能长蒜苗,蒜苗到了春天抽蒜薹,等蒜薹老了不能吃了,再留一段时间,底下的蒜就长大了,可以收新蒜吃了。 刚下来的新蒜,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泡着吃,还可以晒干了留着做调料吃。 张司九看招银一根一根又快又准,赶紧招呼她:“别扯太多了,今晚肉多菜少,扯多了锅里炒不下!” 招银应一声,接着两人又在地里把扯下来的蒜苗掐了根和黄叶,剥了外头老衣,处理干净了,才招呼小松小柏一起回家。 小松小柏一人抱着几个大萝卜,非要张司九给当裁判。 张司九十分公正的给出了比赛结果,并且对冠军小柏进行了花式夸奖,夸得小柏挺胸又抬头,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那样抱着萝卜走回了家。 萝卜可跟蒜苗不一样,萝卜的叶子和萝卜皮,洗干净了都能当猪草。 在寒冷的冬天,野草不怎么长了,全靠这些萝卜,才能喂猪喂鸡鸭。 这天晚上,张家的厨房飘出来的香味,简直用香飘十里都不夸张。 隔壁邻居都有点儿受不住,纷纷决定尽快杀猪——不然光闻着别人家吃肉,多难受! 而徐氏一晚上的惊叹也没少过。 回锅肉的肉是要先煮熟的。煮肉的过程中,油就会被煮出来一部分。 徐氏看着那油,就忍不住惊叹:“可真肥啊!油真多!” 那骨头汤里,就放了几根敲断了的棒子骨,可这会儿也是上面一层油,炖了没多久,汤都变得雪白雪白。香味也是勾人得厉害。 (本章未完!) 第216章 一顿晚饭 不过这还不算啥,等炒菜时候,那肉片一下锅,开始出油后,徐氏就更加是止不住的笑着感叹:“真肥,真肥啊!” 张小山都忍不住吸了吸脂肪的香气,发下豪言壮语:“今晚我就吃油饭!” 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油饭这种奢侈的事情,在张小山目前的人生当中,还真没有过几次。 徐氏笑着骂一句:“有肉不吃?!吃什么油饭!” 张司九抿着嘴唇笑,提出了建议:“二婶,回头咱们把肥膘切下来熬猪油吧。这样,随时都能吃猪油拌饭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全家一致认可。毕竟,肉可放不了多久,但是猪油就不一样了!而且,有了猪油,随时炖菜煮菜加一点,那就很方便。 徐氏笑眯眯应了:“行,到时候油渣都给你们几个当零食吃!” 小松小柏又是一阵欢呼。 等到吃饭时候,猪油烧的酸辣猪血,巴掌大肉片炒的蒜苗回锅肉,还有炖得香喷喷的肉骨头萝卜汤,那是吃得一家人嘴角都油汪汪的。 张小山夹起一片肉,整个儿塞进嘴里,一嚼,只感觉又香又糯,肥而不腻,美得他忍不住的眯起眼睛来享受。 而小松小柏,则是一人抱着半根棒子骨,啃得不亦乐乎。等肉啃完了,再拿一根筷子去捅骨头里的骨髓吃,一个个奋力吸着,不将最后一点骨髓吸干净不罢休! 张司九和招银也一人半根棒子骨,不过张司九聪明多了,去抽了一根麦秆,做了个吸管,全部捅成了骨髓汤之后,再用麦秆吸一口——那又香又滑的滋味,简直是给灵魂都带来了冲击! 不过这么吃,也容易腻,所以张司九啃完了棒子骨,就迫不及待的吃一口酸辣猪血,让那酸辣味冲淡油腻。 张司九心中悄悄感叹:***过的猪,果然是比不***的猪好吃多了! 等吃饱了,再来一碗萝卜汤,吃几块炖得软软的清甜萝卜,张司九放下碗的时候,满足的擦了擦嘴:生活可真美好啊! 小松小柏已经撑得抱肚子叫唤,气得徐氏直骂两人不知道饱饿。但是又心疼地让杨氏给他们揉一揉肚子。 张小山打了个饱嗝,笑容那是一直就没断过:“这肉,可真是好吃。回头你多留两条肉,等岳父他们过来吃完饭,回去时候带回去吃!” 徐氏听了这话,应了,笑容也是止不住的就在嘴角边上漾开了—— 第216章 一顿晚饭 章节目录 第217章 羡慕 晚上张司九和招银洗漱,躺在炕,就在张司九几乎昏昏欲睡的时,招银忽然出声:“九,我有些难受。” 张司九瞬间睁大眼,“哪里难受?头痛?腹痛?还是哪里痛?” 这生病了可不是小事! 招银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心口疼。” 一时之,张司九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心口,是指的什,脑子里瞬间划过了心绞痛心肌炎等等症,又觉得招银这么年轻应该不会。于是她问:“怎么个疼法?” “有点,有点,还有点空落落的。”招银老老实实描,一点没意识到她们之间的对话有点驴唇不对马嘴。 张司九听到“空落落”三个,倒是反应过来了。 然后她就松了一口气:不是生病就好。 排除了身体上的毛,张司九就关心起了小伙伴的心理健康:“是不是想你娘了?” “嗯。”招银点点,情绪低落:“我爹和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 张司九实话实说:“不是天底下每一对夫妻都能和睦相,白头到老的。招,有的时,我们必须得接受这个事情。就算你以后嫁,也会有可能过得不是那么高,或者,也不是随时都那么高兴。二婶和二,有时候也拌嘴的。” 招银拉起被子盖在下巴,声音更加沉闷:“我知道。九,所以我好羡慕你们。昨,我爹找我了。我在外头拔,他走过,跟我,让我防着点你们。说你们养着,就是为了骗我给你们挣钱。还让我把钱交给他。”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这个事,不过以刘长进的性格来,还真能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 短暂的无语之,张司九翻身看向了招银那边。 虽然是夜,但仍旧能模模糊糊看得清楚招银被子的轮廓。她轻声问招银:“那你怎么想的?” 招银顿了,很久之,才艰难道:“我把他打了。” 张司九猛地坐起来了:!!!什么? 她恍恍惚惚的确认一遍:“你,你把他打了?” “嗯。”招银又把被子往上拉一,声音越发惴惴不安:“我就气坏,抓起地上一把泥就扔了过,结果里头有个石,正好砸在了他嘴巴,不仅破,还流血了。他也气得要抓我,我就……我就把他推地,跑了。他好像摔水沟里了。我也没敢回头看。” 张司九语气复杂:“干得漂亮。招,你没做错。他先不要脸的。” “我怕他回去拿我弟弟撒气。”招银实话实,语气更焦虑:“我还害怕他来找你们麻烦。他那么不要脸……” 张司九想了,对招银说道:“他拿你弟弟撒气也不是你的错。而且他也娶不起新媳,所以你奶奶肯定会护着你弟弟的。至于我们,他肯定不敢。反正以后他再来找你要,你就直接不理,跑就行。不管他怎么,你都别给他钱。”….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这种,给了,也是白给。还不如拿去喂,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 “我还怕他去找徐江要钱。”招银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那么不要,他肯定做得出来。我妹妹那,他都去过了。要不是那家人,他肯定还要去。我舅舅跟我,让我以后不要去看招金了。别让人家觉,我们家不识好,还想着以后把人认回来。”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招银。 看着一直大大咧咧近乎缺根弦的招银焦虑难过成这,她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有些东,是别人帮不上忙的。 不,招银不肯亲近徐江的原,倒是找到了。 招银这分明是自卑。 张司九伸出,在招银被子上拍了,温柔宽慰:“徐江又不,不会给他钱的。而,如果徐江因此不和你来往,就说明徐江这个人并不值得再来往。而如果徐江因此心疼,甚至还想保护,那说明他是个很好的,值得来往。至于你妹,你舅舅说的也(本章未完!) 第217章 羡慕 没,如果那家人对她很,你少去看你妹,或许才是最好的。她最需要,可能并不是一个疼爱她的姐,而是一对疼爱她的父,一个能让她安心过日子的家。”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能接受。但,只要我们足够努,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我二叔二婶就是这样。他们足够努,遇到事情也会往好处,从来不去怨天尤,所以我们家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招,你看,根本就不用怕的。他要是找你麻,你也可以打他。你看你都能打得过他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你能保护你自己的。” 招银吸了吸鼻,“真的?” “嗯。真的。”张司九轻笑:“你不仅能保护你自,还能保护我们呢。你看你力气,好多男人都比不上你。” 这话是真的。 招银的身,肌肉率非常高。 加上天天干,她的力气完全比得上个瘦小的男人。 反正刘长进肯定比不过招银。 招银得到了张司九的肯,终于安心下来。不过睡觉之,她还是努力跟张司九保证一句:“九,我一定会勤快干活的。” 张司九“嗯”了一声:“快睡,明天还要早起呢。卖蛋现在虽然不卖,但是明天要帮忙分肉。到时候还得靠你。” 她知,招银这么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其实就一个原因:招银怕他们不要她了。 但这个事,张司九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改变招银的担,只能努力的帮她找到存在,以及被需求感。 第二,张司九起来之,就发现水结冰了。 放在屋外的盆,水面上有了一层薄薄的,小松小柏也不怕,把冰砸破了拿在手里,高兴又稀奇。 张司九呵了一口,全是白的。 气温显然一天比一天低了。 张司九不舍得把手从袖子里拿出,干脆用两个袖子对,然后袖子就连在一,热气也不会跑,手就也不觉得冷了。 此时此,张司九万分想念毛线手套。 徐氏出来倒,看见张司九这个样,就笑骂:“把背挺直,缩脖子缩手多难看!怕冷就去给我烧,我马上来做饭!今天早上吃肉汤饭!” 肉汤饭三个,顿时就让所有人精神都是一振。.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217章 羡慕 章节目录 第218章 上学堂 肉汤饭什么的,属于一种简单,但能带给人满满快乐的剩下的肉汤+剩饭就可以料理出来的美食。 尤其是冬天一大早就能食用,那更是能让人快乐一整天。 肉汤就是昨天晚上炖的肉骨头萝卜汤,这会儿还是冷的,上面一层乳白色的油脂,而下面就是几乎变成半凝固的肉汤。雪白的萝卜块嵌在里头,还有点可爱。 而肉汤里还有几个大骨头,骨头几乎已经炖得筋肉分离,碎肉末散在汤里,骨头上只有一点点筋和肉连在上面,干净得不得了。 张司九负责烧火,徐氏就把汤先热上。 这个天,放了一晚上的骨头汤并不会变质,加热到冒泡之后,那股浓郁的肉味就飘了出来,在厨房里萦绕不去。 徐氏这个时候再把昨天晚上剩下的米饭也倒进去,让它们充分熬煮一会儿,直到有点干又有点儿冷硬的米粒吸饱了肉汤,重新变得滚烫柔软,这才起锅入盆,最后还洒了一把香香的小葱花。 至于菜,徐氏也准备好了。 一大早肯定不好吃太油腻,所以徐氏准备的菜是凉拌萝卜丝。还有酸萝卜。 这种酸萝卜是用小手指头大的,皮上带着点胭脂红的萝卜泡的,切的时候,只对半切开,然后头上的萝卜缨只去掉叶片,留下一截叶子杆。 这种萝卜泡出来特别脆,而且那点萝卜缨也特别好吃。 凉拌萝卜丝就是用的大萝卜切成丝,盐腌去一部分水,加点酱油香油陈醋和辣茱萸,蒜末,葱花拌均匀做成的,也是简单好吃又开胃。 随着徐氏一声“开饭啦”响起来,一大家子就聚集在堂屋吃早饭。 肉汤饭没有粥那么粘稠,汤是汤,饭粒儿还是饭粒儿。但是喝一口汤,扒拉一口米饭,那感觉是稀饭和粥都没办法带来的——香,太香了! 如果觉得稍微有点寡淡,再来一口酸酸脆脆的泡萝卜:那此时此刻,就是早饭的巅峰! 心满意足吃完了早饭,一家人各司其职,出门办事的办事去,出门请客的请客去,负责守家的就守家。 徐氏拉着张司九先去了学堂。 进去之前,徐氏将衣裳拉了又拉,紧张的问了张司九至少三遍:“九娘你看我衣裳齐整不齐整?” 张司九不厌其烦的给与肯定:“整齐,干净,再好不过了!” 可徐氏还是极不自信,也很紧张,仿佛要见的不是自家儿子未来的老师,而是什么要吃人的怪物。 张司九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怅然:这就是家长送孩子去读书时候才会有的感觉吧?怕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后老师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好像想想,当年爸爸妈妈也是这么送自己去读小学的。 不过,徐氏显然没料到,进去之后,先生不等她开口,就先看住了张司九,笑呵呵的跟张司九打起了招呼:“你是九娘吧?你卖的肉夹馍的确不错。最近几天怎么不卖了?” 听那意思,是有点儿意犹未尽? 张司九略尴尬,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了:“这不是学堂放假了吗?先生如果想吃得等到明年开学了。”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眼,赶紧补救:“先生要是想吃,明日我就送来!” 张司九:……二婶,醒醒,你的精明和脑子呢?被先生吃掉了吗? 好在先生并没有接受,反而笑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这位娘子,你家里是要开蒙的孩子?” 徐氏顿时觉得先生简直是聪明到了极点:“对对对,先生您真是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我大儿子六岁了,想明年春天就送来启蒙,您看——” 先生有些惊讶:“一般都是要七岁,六岁的话,有些早了。如果坐不住,恐怕也学不出什么来。反倒是浪费钱。”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中肯了。 读书并不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启蒙的时候,更多是枯燥和重复,如果孩子太小了,坐不住,集中不了注意力,那肯定是学不进去的。反而容易滋生抵触心理。 这话说得徐氏也有点迟疑了:没别的,就是怕浪费钱。 但张司九很有信心:“我弟弟很乖,也很好学。我们在家也教他学认字,他很认真。先生,我们想先送来看看。如果到时候真学不了,我们就先把人接回去,等满七岁再送来。” 徐氏听见张司九这么说,顿时也下定决心:“对对对。如果能学得进去,早读书总是好事。” 先生沉吟片刻,跟她们讲起了学费:“这束脩一年是三两银,加上笔墨纸砚这些的话,一年少说就要五六两的开销。学堂不管早饭,也不管晚饭,中午有一顿饭,是我家娘子和母亲操持,每日两个菜一个汤,隔日有荤,管饱。如果不愿意在这里吃饭,就只交二两银就行。” 一年除开放假,还是要在食堂吃差不多八九个月,如果隔日有荤菜的话,也不算贵。 七八岁的孩子开始长身体,每顿饭也是吃不少的,这个价格,学堂有得赚,但不算黑心。 徐氏如今算账也不错,先生一说,她大概也就算好了,也跟张司九一样,觉得不贵。 就在徐氏要开口答应的时候,忽然张司九问了句:“那先生,学堂都有几门功课?会学骑射这些吗?我听说君子六艺——” 贫穷人家的孩子,如果还要请别的老师学特长的话,那压力就太大了。 先生微微一笑,惊讶看张司九:“你倒知道得挺多。不过,骑射肯定是没有,我这里没有马场。射箭投壶有,下棋,算数,还有画画,这几样有。乐器的话,我娘子会竹笛,也会有课程。琴太贵了,我纵想教,你们也买不起琴。” 这是大实话。 张司九点点头,表示已经很满意了:“先生,这已经很好了。二婶,你快交钱吧。先交个一年的。笔墨纸砚的话,先生,您能给我们推荐一二吗?或者写个清单什么的,我们好照着买?” 徐氏连连点头:“对对对,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买什么。”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18章 上学堂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19章 大逆不道 从学堂出来,徐氏还在一个劲儿感慨:“这先生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多可亲!” 张司九忍不住笑:“二婶难道觉得当先生就该板着脸一脸凶相?不过,这位先生的确是年轻又和蔼可亲,看得出来,修养很好。” 徐氏又有些发愁:“可是他脾气这么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管得住学生。” “也许上课时候就不一样了。”张司九宽慰徐氏:“反正我在这边摆摊这么久,也没听说过先生有什么不好的,二婶放宽心吧。咱们快去买文房四宝,然后去一趟县衙。最后咱们还得去买点点心和零嘴。” 徐氏连连点头,于是两人又去了县城里的纸铺。 这一买,可把徐氏给肉疼坏了。 足足花了三两半,才算是买齐了学堂里文先生列出的清单上所有东西。 就这,笔墨砚台都买的最普通的,尤其是砚台,只求一个经久耐用,至于别的什么,那是半点没有! 再说那纸,最普通的纸,都贵得徐氏觉得肉疼。 徐氏抱着那一刀宣纸出来,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恍惚惚的境地,一个劲儿的喃喃:“太贵了,真的太贵了。读书太贵了。” 看着徐氏这个样子,张司九都不知道怎么宽慰她:可不是贵么?这年头纸浆提取全靠手工不说,而且原材料还贵,那纸更是得一张张的用人工捞! 别说徐氏,张司九给钱的时候也觉得心疼。 一想到回头自己也要去上课,也要买笔墨纸砚,张司九就更心疼了——好怀念学校门口五毛钱一个本子。好怀念,好怀念啊!!!还有价廉物美的铅笔,圆珠笔,中性笔……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艰难宽慰徐氏:“二婶,将来小松都能挣回来的!” 读书嘛,投入再多都值得! 张司九咬着牙想,不仅宽慰徐氏,也宽慰自己。她怕自己继续心痛下去,就会产生一种:读书这么贵,还不一定能做官,不如回家种地的愚昧想法。 徐氏深吸两口气,“回头我给他记上,他挣了钱,得还给我!” 张司九:……二婶你对亲儿子这么抠的吗?不至于不至于。 不过嘴上:“对,没错,记下来,让他长大了挣回来!太贵了!他要是不好好读书,天天贪玩,屁股给他打烂!” 这一刻,张司九是真这么想的。 毕竟,读书那么贵。 徐氏连连点头,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一致。 而小松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压力,更不知道将来他读书一旦想开小差时候,张司九和徐氏就会用一种极其怨念和肉痛的眼神看向他,直看得他良心难安,如坐针毡! 这会儿的小松,还沉浸在明年就要去念书这个快乐而牛逼的喜讯里。 他甚至对小伙伴们都发出了豪言壮语,表示自己即将去读书!!! 当然,小伙伴们还是知道读书很贵的,于是一个个都表示了极大的羡慕和怀疑。 小松拍着胸口吹牛逼:“我娘说了明年就让我去!到时候我要是没去,我以后就管你们叫爹!” 小伙伴们终于深信不疑——毕竟这个话,太狠了。 也是张小山没在旁边,不然的话,能当场揍得小松喊娘。 徐氏和张司九心疼完毕后,就把东西寄存在衙门门口,进去见周娘子了。 当徐氏表达了想请杨氏三兄弟去吃杀猪宴之后,周娘子又有点惊讶又有点儿高兴,毕竟从前在东京,还真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周娘子笑着应了这件事情,又笑:“可惜我和修郎不能去,不然我也去见识见识。” 徐氏怪不好意思:“不是不想请您和杨县令,实在是都是乡下亲戚邻居,杨县令和您去了,我怕到时候给杨县令惹麻烦。” 而且年底,衙门事。 情也很多,这一点徐氏是听张小山说过的。 周娘子也明白。她也肯定不会去和其他村妇同坐一席的。 不过几个儿子——男儿郎,还是该出去见一见各种世面。 于是周娘子将三个儿子叫过来,当着徐氏面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情。 杨家三兄弟连忙跟徐氏道谢,并且表示荣幸之至,明日一定早去。 杨元鼎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问了张司九一句:“九娘,你家明天还杀猪吗?” “杀啊。”张司九下意识应一声,然后就反应过来杨元鼎在想什么了,当即看一眼杨元峰:!!!不是吧二哥!你还没过瘾啊! 杨元峰见张司九看过来,冷酷的脸上出现一丝丝的羞涩,他咳嗽一声,却看向徐氏:“要不,我去帮忙杀猪吧?” 徐氏和周氏都沉默了。 最后徐氏看向周氏,眼神试探:我应是不应? 周氏扶着额头,压下心里的丢人,瞪了一眼杨元峰后,却还是转头跟徐氏商量:“您看行吗?他小了点是小了点,但是力气也还是有的。” 徐氏恍恍惚惚的应下了这件事情。 反正怎么也想不通雍容华贵的周氏为什么会答应让自己的儿子去杀猪——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贵公子干的事情呢?! 不过,张司九倒是明白一点:估计杨元峰还想磨砺自己。他倒不是想当个屠夫,他就是想锻炼自己心理素质。. 于是,趁着杨元鼎送她们出来的时候,,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二哥是不是昨天杀猪之后,心理压力太大了?有没有食欲不振,做噩梦?” 杨元鼎挠了挠头:“司九,你咋知道的?” 这事儿,就他们三兄弟知道,连周氏都没告诉,怕周氏担心。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肃穆提醒:“他毕竟年纪还小,这件事情毕竟冲击挺大的,当心留下心理阴影和创伤。你得考虑给他来点心理辅导了。”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表情略有些无辜:“二哥说他练练就好了。我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大老爷们的,难道还会怕个死猪?” 张司九:…… 她耐下性子继续告诫:“死猪不可怕,可是问题在于杀死生命!他才多大!你多大!小孩子心理防线是最脆弱的!他们的心理是最容易受到冲击的!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章节目录 第220章 新路子 在张司九的耳提面命之下,杨元鼎终于意识到了杀猪会给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带来什么样的心理冲击。 他咽了咽口水,郑重承诺:“我回去就给他心理辅导!” 顿了顿,又问张司九:“可是怎么辅导?” 张司九绝望的想:还能怎么辅导!当然是针对他的精神状态,给他安抚和承认啊!让他意识到这个事情没那么可怕,不用愧疚!而且,我又不是心理医生,你问我?! 但最后的最后,张司九仍旧是给杨元鼎讲了个粗略。 这才摇头叹气的走了。 她一面走一面心酸的想:我为你这个老乡,承受了太多太多。 从衙门出来,张司九本来和徐氏就该去买东西,但徐氏却拐去了医馆一趟,请了齐大夫和程万里。 徐氏说的话也很漂亮:“虽然没什么好菜,但是那猪肉还是不错的,格外好吃。所以想请二位去尝尝。” 在这边,徐氏的姿态也放得很低,有点儿面对文先生的架势。 张司九看得明明白白的:这分明是为了自己。因为徐氏觉得,程万里是自己的师父。 徐氏这个态度,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加心虚,于是更加热情地招待了徐氏一通,还免费赠送一个平安脉才送了徐氏出来。 倒是把徐氏搞得有点受宠若惊,再度觉得程万里简直是的个品德兼修的好人。 买东西的路上,徐氏对张司九耳提面命:“程大夫是个好人,你以后跟着他好好学,也要尊敬些!别没大没小的!” 张司九只能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样——这话敢说个不字,估计徐氏能念叨到她服为止! 买完了东西,徐氏就顺道去了城门口不远的镖局。 镖局不仅可以走镖押送东西,也同样开放武馆,教***脚。 毕竟,武状元也是一条路。 而且学会了拳脚,还能直接在镖局挂名接活儿。 徐氏直接就花了三两银,给张小山报了个半年速成班。 这么一看,习武比读书好像还贵一点。 但是呢,徐氏看重的是,那个班还送一把兵器。 虽然不是什么好兵器,但也很划算。 到时候张小山可以在人家提供的兵器种类里头选择。 没有哪一个精打细算的人,能拒绝买一送一的诱惑。尤其是,买的东西还正好是她要买的必需品。 不过,办小松的事情,徐氏絮絮叨叨问了好多,在武馆这里……从进去到交完了钱出来,一共也没要了一刻钟。 速度之快,让张司九整个人都有点儿瞠目结舌。 她压低声音问徐氏:“二婶,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徐氏一脸镇定:“草率啥子草率?反正咱们县城就这么一个武馆,而且你二叔是衙门的人,武馆也不敢坑咱们。@精华\/书阁*首发更新~~他吃了亏,他自己是男人,自己解决去。又不是小松,还要我给他搂着啊?”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默默地伸出了大拇指:我二婶还是我二婶,别看学问不高,驯夫那是经验老道又高明! 等两人大包小包回家,也没请杀猪匠去,倒是一路上,被同村的人不停地打趣,说徐氏可真是舍得,那么肥的猪,居然拿出来待客。而且,那猪是在县城杀的,又不是在村里杀的,按说不办杀猪宴也没啥。 徐氏每次都爽朗一笑:“这个猪好吃,大家都尝尝!” 至于别的,那就一点儿不说了——好多人凑上来,三句两句寒暄客套之后,就开始打听怎么养猪,在哪里抓的猪苗,目的性十分明显。 张司九悄悄问徐氏:“二婶,这个事情,杨县令不是都说过了?他们怎么不信?还要来问我们?” 徐氏早就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觉得,我们肯定会藏私的。不然,明。 年都养大肥猪了,我们的猪就不值钱了。所以可不就是来套近乎了?” 这个话,张司九琢磨了一下,只觉得大为震撼:不得不说,真的是精髓。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了。 这村里的生存法则,自己还要跟徐氏慢慢学呢。 张司九又问徐氏:“那咱们怎么办?一个也不说吗?他们不会心里头记恨我们吗?” “说啊,明天让你二叔说。”徐氏麻利的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一面放还一面摸出一块芝麻饼塞进张司九手里:“私底下一个个说,嘴皮子都得磨破。明天等你二叔喝多了,不小心说漏嘴了,他们都听见了,我再去拦一下,瞪两眼,大家都信了。也就不会再来问了。” 张司九低头啃一口芝麻饼,嗯,好香! 然后她一边啃芝麻饼,一边夸徐氏:“二婶可真聪明。二叔说漏嘴的,他们肯定不会怀疑真假。不过,二叔有那么好的演技么?” 说着还掰了一块塞进徐氏嘴里,徐氏咬着芝麻饼,含含混混的笑:“你二叔怎么不行?别看你二叔看着老实,那毕竟也是你爹的亲兄弟,真能就是个傻子?老实人骗人才厉害呢。” 也不知道想起什么,徐氏恨恨的嚼两下芝麻饼:“你是没体会,我可太了解他了!” 张司九识趣的没打听,总觉得只怕是人家小夫妻两个的情趣事情。 等到晚上,一家人吃饭时候,商量着明天怎么办杀猪宴时,徐氏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对了,明天杀猪给杨二郎杀,那分肉怎么办?我光想着省了一*首发更新~~ 章节目录 第221章 行不行 所有人都看住张司九,尤其是招银,一双眼睛更是火热火热的——自己的经历加上张司九日夜的熏陶,现在的招银,是个财迷。不仅热衷于攒钱,更热衷于赚钱。 她的目标,是盖个大房子,给自己,给妹妹一个可以随时回去,可以自己做主的家。 为了这个,招银是不怕苦也不怕累。 张司九看着招银,笑眯眯的揭开谜底:“我估计杨二郎这段时间都会去到处找猪杀,但是他毕竟是个贵公子,肯定不能指望他还干退毛分肉的事情。而招银你呢,又不会杀猪。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一起接活。” 招银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就是摇头:“不,我不行的。我没干过——” “可是你下午不是干得挺好的?”张司九笑着给与了招银肯定:“你行的,相信我。” 招银还想说自己不行,但是张司九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然后就问了句:“难道你不想挣钱了?” 这一句话,成功让招银咽下了自己不行的这个话。 虽然她仍旧犹豫不自信,但钱的魅力让她还是咬牙决定试试——不行大不了不收钱! 徐氏他们也是惊呆了,没想到张司九竟然给招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最后,徐氏喃喃提醒:“可是,人家杀猪也不一定给钱啊,大多数都是给肉。” 张小山打量一下招银的身板,倒是很中肯:“招银你力气不错,倒真能干这个事儿。 _o_m 过几年再把杀猪学会了……” 不过,说到这里,杨氏就瞪了两口子一眼:“我看不行,哪有女屠夫?招银是个女娃,哪能去干这种事!要我说,还是学点什么正经的事情!做生意就算了,好歹还是干干净净的,杀猪像什么?” 一想到招银满身血污油腻的样子,杨氏就觉得心口都发紧:这要是真当了屠夫,那自家虐待人招银的话头,可就坐实了! 张司九笑眯眯反驳回去:“奶奶,饭都要吃不起的时候,哪管是男人女人啊?再说了,什么算正经?女娃又该干啥?绣花吗?织布吗?” 她刚提起这两样,招银眼睛就发直,头更是都要摇得掉下来:“那个我不行,我真不行。我就是宁可挖地,我也干不了这两样。那绣花针,跟牛毛似的,我一扎就扎手上,根本扎不准!还是学杀猪吧。这个简单点。” 招银现在杀鸡鸭早已经熟练得很,在她想来,杀猪估计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而且,她是看过杨二郎杀猪的,她觉得自己也行! 张司九:……这可不怪我没有给打造一个淑女养成计划了吧?虽然一开始就没有这个计划。 招银这话直接把杨氏给噎住了。 但她仍旧板起脸:“那可不行,你将来咋个说亲嫁人?你要是屠夫,谁敢上门提亲?” 招银一脸实诚:“杨奶奶,我爹那个样,我就是不杀猪,估计也没人敢上门提亲的。所以还不如杀猪去呢,好歹还能挣点钱养活我自己。” 这话太过实话,以至于杨氏又噎住了。 她忽然发现,招银和张司九一个样!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句句都噎人不说,还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杨氏一阵心烦,决定眼不见为净:“算了算了,我不管了。” 招银略有点惶恐:“杨奶奶,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 徐氏赶紧打圆场:“不是不是,你杨奶奶怎么会生气?就是心疼你,觉得你一个女娃儿去杀猪,怪不合适的。可这事儿吧,的确也没办法——你杨奶奶生你爹的气呢。” 说完,还轻轻地拽了拽杨氏,示意她赶紧说两句。 杨氏只能点点头:“是啊,一切都怪刘长进!” 说完还僵硬扯出个笑来。 招银这才咧嘴笑了:“杨奶奶是好人,我以后孝敬您。” 。 杨氏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张司九在旁边,差点笑破肚皮: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啊。招银这个耿直女孩,偶尔这么直女茶一下,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她笑眯眯招呼大家:“快吃饭快吃饭,吃完了饭,早点睡觉,咱们明天可是要待客呢。得早起。” 反正丝毫没有她是始作俑者的自觉。 杨氏瞪了张司九一眼,懒得理她。 张小山埋头扒饭,掩盖住自己的笑——自家老娘可真是,怎么一次也说不过九娘! 徐氏也白了张司九一眼:招银都被你带坏了! 张司九一脸无辜:不关我事呀。 一晃眼到了第二天,张家上上下下都起了个大早。 就是小松小柏也没有偷懒的机会。 两小只一大早喂鸡喂鸭,又去摘木耳,给木耳喷水,最后还帮着张司九给地上洒水:院坝是泥地,不洒水,一扫容易起灰。 招银则是围裙一扎,去烧水磨刀了。 烧的水是准备烫猪毛的,刀嘛,是打算拿来分肉的。 她磨刀很认真,而且磨得很好,那大开大合的架势,让张司九有一种这姑娘不去学武术都浪费的感觉。 张小山挂着一边膀子,站在旁边看得一个劲儿笑:“招银这磨刀技术好。回头等我学了武,我让招银帮我磨刀。” 招银咧嘴一笑,应得爽快:“张二叔,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好好磨!保管杀贼时候一刀就让他掉脑袋!” 小松小柏在旁边瞎起哄,还当场就“嘿嘿哈哈”的拳打脚踢起来——不过是瞎搞版。 也就他们自己觉得老帅了。殊不知在别人看来,好笑得忍都忍不住。 徐氏拆了张小山的台:“就你张二叔这样的?还杀贼?他都未必追得上!听他给你吹!再说了,还没开始学呢,倒是先显摆起来了,真不害臊!” 于是小柏又去刮脸,做“羞羞”的姿势:“爹不害臊!” 气得张小山一脚轻轻踢在了小柏屁股上:“一边儿去!你懂个球!”. 老婆不敢反抗,儿子还不敢打一下么? 小柏一溜烟跑到了张司九身后去,却不肯收敛。气得张小山作势还要来踢。 小松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张司九她们几个也跟着笑。 张家院子里,一大早就是欢声笑语。。 章节目录 第222章 噩梦 张家欢声笑语,在门外都听得到,和徐氏要好的同村方嫂子和李嫂子一过来,还没进门呢先听见笑声,于是也笑着跨进来:“说啥呢说啥呢?这么高兴?我们也来听听!” 徐氏赶忙迎上去:“方嫂子,李嫂子,你们快坐,快坐。@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坐啥坐?快忙活起来吧。要杀猪,事情还多呢。”两人却都拒绝了,笑呵呵就往厨房走:“借来的碗都洗了没?先把碗洗了,回头做饭好用!” 两人很明显是来帮忙的,连围腰都是自带的。 徐氏怪不好意思:“这哪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回头我们家杀猪,你也得一早来帮忙!”方嫂子是个爽朗的,嗓门也大,笑起来声音能传老远。 李嫂子也笑:“一会儿估计来帮忙的人更多哪。” 两人对视一笑,都用同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住徐氏。 徐氏当然知道两人啥意思,“嗨呀”一声,拍了两人一下:“你们还来笑话我了?我哪能不知道哪个是真心对我好,哪个是有图的?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三人“叽叽咕咕”就在厨房说笑开了。 张司九没凑过去听——这个时候过去了,就出不来了。那东家长西家短的故事,层出不穷的,一件比一件还要有意思!关键是她们口才还好,说起来精彩得不得了! 不过,张司九手里的活儿很快就被抢走了。 来抢活的还是个老熟人:宋幺女。 要不说起宋幺女,大家都是又嫌弃又有点儿佩服呢? 这个宋幺女的脸皮,那真是一绝。 明明之前都闹成那样了,可这会儿宋幺女轻门熟路过来抢活儿的样子,让人只觉得他们关系好得不得了,而不是有过矛盾的。 她态度还格外热情:“九娘你快去耍吧。这点活,婶子来干!” 然后还夸张司九:“九娘可真是能干,又懂事又勤快,还能和县令家的儿子说上话呢!这十里八乡的,谁能比得上!” 张司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只觉得呼吸都有点儿尴尬:大嫂子,您是怎么做到这么收放自如的?忘了怎么骂我的? 不过,张医生从来都不是个吃亏的人。于是她微笑反问:“是吗?我记得之前宋嫂子你还说我有爹——” 宋幺女一伸手就来捂张司九的嘴:“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还记仇了?嫂子说你两句,你还往心里去了?” 张司九往后退了三步,赶忙逃开了——这人这么不讲究呢!那手脏成那样,还来捂人家嘴? 她自己一把蒙上嘴,警惕的看着宋幺女,一本正经承认了:“怎么不记得呢?当然记得了。怎么,嫂子你忘了?那我提醒提醒你——” “对了,我问问我二婶还记得不记得。”说完张司九不等宋幺女说话,就喊了徐氏:“二婶,二婶!宋嫂子来了!” 徐氏从灶房探出头来,一看见宋幺女,脸就落下来了:“你来干啥?我可没请你。” 宋幺女尴尬了一瞬,不过很快就笑起来,热情道:“你们杀猪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来帮忙?哎哟,之前是我不对,我这不是也知道错了吗?咱们乡里乡亲的,难道还要老死不相往来啊!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也就是说,宋幺女是不请自来,还振振有词。 张司九再一次佩服宋幺女的脸皮。 宋幺女都这么说了,徐氏虽然还想再刺两句,把人撵走,但方嫂子和李嫂子都拉了徐氏,压低声音劝:“来都来了,就别再吵起来了。她愿意干活就干呗。反正你又不吃亏。再说了,都是一个村里的,住这么近,真闹僵了,保不齐后头还给你使坏呢。没必要,没必要。” 徐氏这才脸色淡淡的把难听话咽下去,不过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算了,你愿意干就干吧。先说。 好,我是不会去给你家杀猪帮忙的。不过,你男人和娃,一会儿中午别忘了来吃饭。” 就当是干活抵了。 宋幺女欢天喜地的就扔下手里的活凑厨房里去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讨人嫌。 徐氏虽然心里腻味,但也不好真把人往外撵,好在不一会儿又来了帮忙的人,她忙着招呼,也就顾不上宋幺女了。 唯有张司九怨念:你倒是干完我这摊活再走啊!目的性不要太强啊! 这份怨念,直到杨氏三兄弟一起过来了,这才被冲淡一点。 杨元峰怀里还抱着一把布包的刀。 杨元鼎悄悄***告诉张司九:“二哥专门去买了一把杀猪刀!你都不知道,他现在可宝贝这把刀了!他还说,将来杀猪多了,刀上就有煞气了,到时候留给我大哥孩子压惊用!我大哥都还没定亲呢!” 张司九:……想法很长远嘛。不过,看来这个杀猪组合是势在必行了,杨二哥这显然是打算将杀猪贯彻到底。 杨元鼎“嘿嘿”笑话自家二哥:“我跟你说,他自己留着压惊还差不多。他现在还天天做梦呢!而且我说他人菜装备多,他还不承认!” 张司九斜睨杨元鼎,真诚问他:“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好意思说你二哥的?你难道没有觉得,你们特别像一家人吗!” 杨元鼎摸了摸下巴,沉思张司九这话的意思:“我有吗?我没有吧?我也没买啥啊!” 张司九懒得说他了。 这人的跑步沙袋啥的,都闲置了好不好!还好意思! 张司九转头找到了杨元峰,跟他说了招银和他组合,一起接杀猪生意的事儿,问他干不干。 杨元峰有点犹豫,拿不定主意地看向了自家大哥。 杨元璋想了想:“这个事儿倒不难让爹答应,娘不会反对的。 无错更新@就看你愿意不愿意。毕竟你——” 杨元峰咬着牙狰狞的应了:“我就不信,今天再杀一头,梦里追我的猪还能多一头!”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差点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好家伙,原来你的噩梦就是被胖墩追啊! 她努力憋住,认真发问:“你们吃了那个肉没有?觉得味道怎么样?和以前的猪有什么不同?” 这下,倒是打开了仨兄弟的话匣子。。 章节目录 第223章 热血少年 不仅杨元璋和杨元鼎充分发言,就连杨元峰也回味了一下昨天的肉,很肯定的表示:“的确是比从前的猪好吃。肉肥美丰腴,而且没有腥臊味。虽然比起牛羊肉还是输了一点,但也不错了。” 张司九问杨元鼎:“你们昨天怎么吃的?”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水煮的。” 想了想补充一句:“蘸了酱油和蒜蓉。” 张司九同情的看了一眼杨元鼎:这也太惨了。 “我爹坚持的。”杨元鼎满面悲愤:“我爹说,只有水煮着吃,才能吃出最真的味道!” 杨元璋警告的看了一眼三弟:“爹是对的。剩下的肉,想怎么吃怎么吃,但是总要先看看味道。” 说起这个,杨元鼎更加悲愤了:“那么多猪肉,我爹竟然送人了一大半!一大半啊!还剩下什么啊!要不是我不给,那猪油都不给我留!” 他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表情浮夸:“我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就这么没了啊——” 张司九提醒他:“半年。我养的。” 杨元鼎装不下去了,哀怨的看张司九:兄弟你不厚道,拆我台。 张司九他们就笑出声来。杨元璋安慰三弟:“好了,爹也说了会补偿你的。再说了。明年到处都是这种猪了,你还怕吃不到?实在是馋了,你今天多吃点肉。” 杨元峰也点点头:“大不了二哥掏出私房钱,给九娘她们家一点补贴,让你在这儿住下,天天吃肉。” 张司九:……莫名有点羡慕嫉妒是怎么回事。 就在说话的功夫,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尤其是张小山喊来帮忙杀猪的壮汉们,更是一个个穿着脏衣裳就过来了——今天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吃席的,抓猪是个脏活儿,没必要穿干净的衣裳。 大家都看向张小山,问起张小山的意见:“小山,啥时候抓猪?” 张小山看了看天色,毫不犹豫:“现在就来吧!” 于是大家就奔向了猪圈。 比起胖墩来,家里剩下那头猪就显得格外的痩。体型小了几乎快一半,而且还格外凶悍好斗。 几个男人跳进猪圈后,那头猪就摆出了攻击姿态,一点配合不说,还想:“小伙子,猪杀得不错!来,今天让我们再看看你的本事!” 杨元峰就这么的飘了。他昂首挺胸的拆了自己杀猪刀的布条,仅仅握着杀猪刀,如同个凯旋归来的小将军,干净利落的给了猪一刀。 直到猪血喷到了他手上,他这才清醒了一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没有上一次那么紧张和害怕了。 血都流到了徐氏早就准备好的木盆里,等血不再冒出来,徐氏把木盆拖出来,趁着猪血还热气腾腾的时候,放了一点盐进去,保证猪血能凝固得更好后,就开始抬出了破旧的大木桶,准备洗猪。 这个桶是曾经用过的洗澡桶,可以拿来储物,可以拿来洗猪,也算是十分经久耐用的老物件了。 洗猪这个活儿,杨元峰就不会了。 不过这个也用不上他,村里这些来帮忙的男人们就一起做了。 把猪直接放进调好了水温的滚烫水里,把猪身上每一个部位都烫一下,而后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刮毛了。 那些刮下来的猪毛也是不能随便丢弃的,可以存起来,等换鸡毛的人来了,让家里小孩子拿着去换糖吃。而那些人收了这些猪毛之后,就可以卖给做刷子的人家,他们处理挑选之后,就能选出合适的毛来做成刷子卖出。 同理,鸡毛鸭毛鹅毛,乃至于家兔皮,都是可以这样换成钱,或者糖块,甚至油盐酱醋的。 刮干净猪毛的猪,看上去会光洁很多,而且皮也变成了白色,看起来完全是脱胎换骨。 等到这个时候,就是分肉环节了。 分肉也是要有技术要求的—怎么做到骨肉分离,肉块齐整而大小均匀,都是需要技术。 而且,分肉的时候,骨头基本是不能剁碎的,不然会有碎骨头渣滓。 还有开猪脑的时候,也要有讲究。那骨头最硬,但是为了腌制方便,都是要从中间对半分开,取出脑花的。 这要是剁不好,那就会被嫌弃。 毕竟年三十那天晚上,只要有条件,那都是要煮猪头和猪尾巴来供奉祖先的。如果贡品稀碎,形象不好,那祖宗能高兴吗? 大家本来以为分肉是杨元峰来,可没想到,上前来的却是挽着袖子,包着头巾的招银。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3章 热血少年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24章 无比丝滑 招银闪亮登场,大家都是有点一脸恍惚。 直到招银掏出刀,在猪肚皮上来回比划,寻找最佳下刀位置的时候,才有人恍恍惚惚回神:“招银这是要……分肉?” 招银一刀切进猪脖子,然后从脖子处往下一划——那丝滑程度,就像是在什么松松软软的面皮。 不仅毫无凝滞感,而且也是一刀到底,半点犹豫都没有。 随着猪内脏流淌而出,招银收了刀,腼腆一笑,回答那个问题:“对啊,咋个啦?” 问问题的人看了看猪,看了看招银手里的刀,最后咽了一口口水,复杂摇头:“没,没啥子问题得。” 张司九在旁边鼓励一句:“招银快分肉,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于是招银就给大家表演了一套“切,劈,砍,剁”,行云流水的分肉大法。反正最后骨肉分离,肉块虽然略有不平整有稍许瑕疵,但总体来说也十分不错。 而且,在张司九看来,招银进步很大。 最后分完了,招银“嘿嘿”笑了一声:“今天猪没那么肥,切起来不费劲儿。” 肥肉太厚,其实影响下刀手感。毕竟太软。 杨元鼎神情夸张:“招银你好厉害!你这手艺,出去接活儿都行了啊!你跟我二哥一起搭档,正好包圆了杀猪这个事儿!” 招银被夸得不好意思,手一个劲儿的在围裙上擦来擦去。 杨元鼎兴致勃勃的打听:“招银,你这一手,要是熟人找你,你能少点钱不?” 招银毫不犹豫:“当然。要是村里人找我,我少要一斤肉!” 一斤肉,听着不多,但对于只有百八十斤的猪来说,那也不少的。 再看看招银分的那个猪头,也挺不错,一时之间,围观众人就开始动心了。 杨元峰也点点头:“我也少要一斤,我们两加起来就是两斤。就市价上减两斤肉,或者两斤肉的钱,我再和招银分就行了。” 这下,大家更是疯狂心动了。两斤肉,那自家能多吃一顿呢! 于是当场就有人拍了板:“后天我家杀猪,招银你们有空没?” 当然必须有空! 招银和杨元峰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然后两人都挺高兴:这就等于要开张了! 杨元峰高兴的是练手的机会,招银高兴的是能赚钱了。那些肉可以拿回家来,卖给徐氏,比起卖蛋甚至都会多一点!这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张司九也挺高兴:这是开门红啊! 杨元鼎冲着张司九挤挤眼,脸上只写着一句话:求夸奖! 张司九认真的夸他:“你不去做销售,真的是可惜了。你这个口才,卖啥卖不出去啊!” 杨元鼎得意洋洋:“那必须的,也不看我是谁!” 大家嘻嘻哈哈的,女人们开始做饭的做饭,收拾内脏的收拾内脏,而男人们就簇拥着张小山过去摆龙门阵,吹牛去了。 招银去洗手,张司九就负责招待杨家三兄弟。 小松小柏带着一群小男孩早就玩疯了。 今天徐家的人几乎都来了,虎头和芋头跟着小松小柏去疯了,徐江没去,反倒是凑过来问张司九:“招银啥时候学会分肉了?” 张司九斜睨徐江,觉得他没死心,还关心招银呢,于是就反问他:“徐小叔?怎么了?招银不能学分肉吗?” 徐江犹豫一下:“女娃儿动刀子,伤着自己咋个整?” 结果杨元鼎就捅了捅自己二哥:“二哥,你说招银那刀用得好不好?” 高冷的杨元峰矜持点头:“用得好,比许多男人都用得好。她天生就像是干这个的。” 杨元璋看出点端倪,警告的瞪了一眼杨元鼎,不许他起哄,自己倒是和煦开口:“徐家郎君,招银虽是女儿家,但这不过是谋生手段,她无父母庇佑,自己挣扎求生已经很让人钦佩,如果还这么多要求,那便是苛刻了。” 徐江一愣,被几人怼得有点招架不住,说话都有点磕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可怜的少年郎,最后脸都憋红了,也没好意思说出那句“我是心疼她”。 倒是招银瞧着他在这边跟张司九他们说话,自己就去别的地方找活儿干了。 张司九笑眯眯的看着窘迫的徐江:“徐小叔,招银这样,你就不喜欢她啦?那她要是学杀猪,你不是更看不过去啦!” 徐江终于被逼得说了心里话:“我宁可我自己去杀猪,我也不想让她去。我不是看不过去,我是觉得这个太劳累辛苦了!” 而且又是血又是屎尿的,一点不适合女娃儿干! 他一说出心里话,顿时张司九他们都会心一笑:哎呀,可算是说出来了! 杨元璋笑容如春风:“徐郎君,那你便该把这话告诉招银才是。” 杨元峰也没那么高冷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出馊主意:“要不我帮你去跟招银说?” 张司九拉了一把杨元鼎:“胡说啥?这话能让你去说?不过,徐小叔,你想好了吗?没想好,可不能去说哦。” 徐江叹一口气,有些耷拉脑袋:“我跟我娘提了一句,我娘不同意。” 这事儿跟张司九预料得一点不差。 所以张司九点点头:“那你就趁早放弃吧。别耽误了你自己的光阴。” 如此干脆利落,以至于三兄弟齐刷刷都看她,眼神略有点儿诡异:这种事情,难道不该坚持吗? 张司九被三个少男的谴责目光搞得头大:少男少女们的情怀,总是这么一头热吗?不考虑现实吗? 她艰难分析:“我虽然盼着招银有个好归宿。但是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很难幸福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么执着——” 徐江却很坚定:“不,我一定会说服我娘的!” 说完这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这是我攒的钱,你交给招银,让她别那么辛苦挣钱。她还小,不能熬坏了身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张司九。 张司九整个一哭笑不得。 再一回头,就看见三兄弟还用那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头就更大了:不是,杨大郎和杨二郎还小这么中二就算了,杨三郎你怎么回事?三十岁的人了,还跟十几岁一样?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4章 无比丝滑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25章 大吃一斤 张司九对着三兄弟,扶额解释:“徐小叔父母不同意,就算徐小叔坚持娶了招银,那招银过去之后,不被公婆喜欢,日子要怎么过呢?要么就是干脆分家少来往,要么就是得加倍讨好公婆,再要么就是矛盾不断。 无错更新@而徐小叔呢?或许最开始是高兴的,那日子长了呢?父母和妻子的矛盾日益加深,他夹在中间,只觉得艰难。如果有一天,他后悔了,他觉得当初这个决定做错了,那他对招银,是不是就变了?那到时候夫妻之间也会出现矛盾的。” “所以,如果父母不支持的婚姻,需要慎重考虑啊。”张司九语重心长,生怕三个少年将来误入歧途,非要跟父母杠一下。 杨元鼎咽了咽口水:“司九为什么你想得这么的……冷静?” 杨元峰和杨元璋眼睛里也是浓浓的迷惑。 张司九摊开手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你们平时多听听那些家长里短,就能总结出来了。” “哦,这样啊!”三兄弟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元璋和杨元峰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着点复杂和诡异。 两个少年郎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的心思:三郎将来,怕是不容易啊。 不过,这个眼神,张司九没懂,杨元鼎也没懂。 杨元鼎虔诚的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那要是你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你也会这样吗?” 张司九沉吟三秒,干脆了当的回答:“对方父母如果不喜欢我,他也不够坚定,那肯定就算了。如果只是他父母不喜欢我,他能做到婚后分家别住,让我和他父母少来往少见面,不会被父母影响到我们小家,那就没问题了。毕竟我也不是钱,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我。为了这种事情放弃一个我喜欢且他也坚定喜欢我的人,没必要。至于我二叔二婶——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一定会喜欢。” 众人绝倒:!!!你这根本就是两种标准啊!你怎么劝人家徐小叔的!你自己又是怎么打算的! 杨元璋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声:“那你为何那么劝徐郎君?” 张司九毫不犹豫:“他怎么能和我比?再说了,如果只是头脑一热就要违抗父母来娶我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他啊!” 徐江是个十几岁的愣头青,她是三十岁的女人,早就过了对爱情的幻想了好不好!那怎么能比! 众人哑口无言。 杨元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点点头:没毛病。挺对的。 杨元鼎倒是没想那么多,半晌还点点头:“也对,他们都配不上你。” 这话招来了他两个哥哥一致复杂目光: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配得上配不上?你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真就没点那意思?你这到底是开窍了还是没开窍? 不管杨元鼎开窍还是没开窍,杀猪宴还是在众人期待中热气腾腾的开始了。 今天人多,杨家的杀猪宴足足有六个桌子。都还差点坐不下。 杀猪菜其实菜不多,而且都是现场取材——红白豆腐,烩猪心猪肝猪肺,外加骨头萝卜汤一大盆,还有就是一大盘子的回锅肉,以及芋子烧排骨,白菜烩猪肉圆子,还有一大盘的凉拌猪皮。 其他菜都是古老的做法,但是回锅肉和烧排骨,是徐氏特地露了一手,给大家尝尝的。 这两道菜,直接就把杨氏三兄弟,以及程万里给吃得嘴角流油——那个个儿炒得卷起边来,香喷喷肥润润的五花肉,一片足有小孩巴掌大,一口塞进嘴里,那是齿颊留香!蒜苗的味道恰到好处,更是让那肥美里多了一丝丝的辣和清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而芋儿烧排骨更是一绝。 芋儿个个只有小婴儿拳头大,烧得软软糯糯,筷子用力一夹就能裂开,外头裹着一层黏糊糊的汤汁,一夹一滑溜,像个顽皮的鱼儿,可。 真放进嘴里,那吸饱了肉香和骨香的汤汁,配上软糯的芋子本身……只让人一口一个,恨不得再生出一个胃来! 而里头排骨块也是超级美味。排骨炖得骨头一抽就能抽出来,外头裹着滑溜的汤汁,肉的鲜美醇香,滑溜溜的口感—— 反正一点腥臊味都没有。 而且也不像是特别瘦的猪那样,肉又干又柴,反而丰腴肉厚,一口咬下去,只叫人从嘴里到心里都是满足的幸福感。 反正,几乎所有人都是甩开腮帮子,克制都克制不住的大吃一斤。 最后一个个的都肚皮溜溜圆。 杨元鼎摸着小肚子,瘫软在炕上,眼睛都直了:“这才是吃肉啊!多姿多彩的肉啊!蘸酱油什么的,就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程万里也忍不住感叹:“这个猪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猪肉,简直不敢相信,猪肉能这么好吃。” 杨元璋则是道:“百姓以后,都能吃得起肉了!” 猪肉向来都是最便宜的肉。穷人家不说天天吃,三五天买上一斤还是吃得起的! 杨元峰则是想起了自己梦里头追杀自己那头肥猪,再看了看桌子上的肉,于是毫不犹豫的又提起筷子,吃了一块排骨——有仇不报非君子!让你追! 张司九生怕他们吃撑了,连忙提议:“要不我去给你们泡点山楂水喝?” 程万里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微笑出题:“既然九娘你说到了山楂,不如就来说说,山楂的药性吧。” 杨元鼎震惊的看向程万里:“老程,你竟然这么狠?吃饭都不放过她?” 张司九倒是半点不怵,张口就来:“山楂,别名赤爪子,鼠楂,梅等,山南、申、安、随诸洲,小树高五六尺,叶似香。子似虎掌,大小如林檎,赤色。味酸,冷,无毒。性甘微温,生食让人胃酸易饥,损坏牙齿,故牙齿不好的人,不宜多食。用其煮水,止水痢,沐浴头身,治疮痒。 无错更新@能消食积,补脾,治小肠疝气……” 她背得行云流水,程万里则是连连点头。 杨氏三兄弟目瞪口呆。。 章节目录 第226章 下马威 杨元峰悄悄和自家大哥感叹:“学医也不容易啊。” 杨元璋神色沉静,说了句至理名言:“除了当个纨绔,世上做什么不难?” 杨元鼎小声哔哔:“当纨绔也很难,吃喝玩乐那也要耗费精神的,我就学不会。” 两兄弟瞪着自己口口声声标榜自己连纨绔都不如的三弟,彻底静默了:你以前就挺有纨绔样子的。所以现在变成这样,不是迷途知返,是发现当个纨绔比当个正常人还难?这话幸好没让爹和娘听见! 逃过一顿竹笋炒肉的杨元鼎丝毫不知道自己避免了什么。还在那儿唏嘘:上辈子自己就没学会,人家纨绔圈子根本不要自己。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学,就被迫进入了不动手就连猪肉都吃不上的社会,不得不努力奋发。这可真是太难了。 程万里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他只想静静。 张司九淡定的喝水,不去听杨元鼎的茶言茶语:你是学不会,我们是根本想学都没机会! 大家基本上都酒足饭饱的时候,张司九期待的重头戏终于出来了。 张小山一脸红光满面的从堂屋出来,眼看着双眼都有点迷离,颇有点儿醉醺醺的意思。 只看他振臂一呼:“各位乡亲父老!我张小山有今天的风光,全靠大家帮衬!” 大家一起看住了张小山,里正笑呵呵的拍着张小山胳膊:“话不能这么说,也全是你自己有本事——” “不!就是靠!大!家!”张小山的表情十分浮夸,他十分坚定地表示:“我一定要把这个养猪的办法说出来!不然,我怎么对得起大家!大家这么帮忙,我心里实在是太感激了!没有大家,我怎么可能有今天!怎么可能还能送我儿子去念学堂!你们都不知道,我那一对猪蹄子,就卖了十两啊!这要是咱们大家一起养猪,得挣多少钱啊!” 本来十两银子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传过来了,但是大家都将信将疑的,有觉得不可能的,也有觉得张家发了财的。 这会儿张小山自己捅破了,顿时现场为之一静。 里正都愣了一下,下意识追问一句:“猪蹄子真卖了十两?那东西有人买?” “那可不!”张小山来了劲,兴致勃勃的拉着里正就开始讲起了始末。 一顿唾沫星子横飞之后,张小山就又得意洋洋的说了句:“所以我交了束脩,说好过完年就送小松去念书!” 说完,他又心疼的骂了一句:“十两银子愣是没剩下,还贴进去一点,这念书可真贵啊!” 里正的孙子也是送去念书的,这会儿也深有感触:“十两银子看着多,可投进去念书,那可真不够。一年加上纸张,少说也得十两出头!不过,小山你做得对,有了钱,送娃儿去读书,那是最明智的!万一要中了举人,那可就做官了!不仅祖上有光,那以后也是一家人跟着享福!” 其他人也跟着连连点头,也有人忍不住说句酸话:“这有钱了,谁不想送娃儿去念书呢?” 张小山听见这话了,他言归正传:“所以,大家就该跟我一样去养猪!养大肥猪!我这秘方,我不告诉外人,我就告诉你们!咱们那是一个村的,打断骨头连着筋!那是外人能比的吗!” 一番豪言壮语,张小山把自己养猪的经验一点不留的全部说了,从阉割,到饲料,到猪圈,那是详细无比。 最后,张小山更是总结:“为啥我家猪肉不臭!那是因为它比我都干净!吃的是热食,睡的地天天扫不说,还要经常换窝——那能不干净吗!” 张司九心里默默地赞同了这话:那可不,人家胖墩还换窝呢,我二叔的枕头都睡出一层油板子也不舍得换一下,二婶每次洗,都忍不住骂人。还有我二叔那臭脚,不喊他洗,从来都不洗! 不过,其他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事实,一个个哄堂大笑。 徐氏恰到好处的上前去,板着脸训了张小山两句,不太高兴的样子把人拉走了。 转头更是笑容勉强:“小山喝多了胡言乱语,你们听了也别往心里去。” 有眼色的人,这个时候就心照不宣的不问了。 但是也有那没眼色的,譬如宋幺女。 宋幺女笑嘻嘻的凑到了徐氏跟前,一把拉住徐氏,心里算盘声音响得外头都能听见:“徐二嫂,你家猪蹄都卖这么多钱,猪肉也没少卖吧?你说小山这么明理又大方,想着带大家一起发财,到时候我们养了猪,咱们几家一起卖呗!对了,你们家啥时候抓猪去?带上我家一起行不?小山忙,我家男人多,我到时候让我男人帮你!” 张司九被恶心到了。 徐氏更是一把抽回手,冷着脸不痛快:“猪肉就半扇猪,今天吃的肉都是那半扇,剩下的都在那儿呢,卖没卖一看就明白。那猪蹄是凑巧了,人家家里有人明年考科举,要个好兆头才买的。总不能指望人家考不上,明年再来买吧!再说了,这养猪的多了,哪可能还那么值钱?” “另外,我家人少,养猪也少,随便买两头就拉回来了,用不着人帮。”徐氏把话说直白一点:“再说了,咱们两家可没那么熟。上回你那老娘怎么骂我们家九娘的,我们都还记着呢!今天都是看在里正面上,不然,你以为我真是软柿子?” 她哼了一声:“宋幺女,今天我把话放这里,你还是少往我家来。也别用我家这个养猪法子养猪,不然回头猪有点啥不好的,我怕你到时候觉得我故意害你呢!而且,你也少往外头嚼舌头,我家九娘好着呢,用不着你说!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家九娘一个字不好,信不信我让小山砍上你家去!” 徐氏霸气那样子,直接就把场面给镇住了。 众人一时之间噤若寒蝉,隔了个两秒钟,这才有人开始嘻嘻哈哈打圆场,宋幺女闹了好大一个没脸,却也不好说啥,僵着脸道:“哎呀你看你,孩子之间打个架,你还当真了。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真是……” 一面说着,宋幺女一面到底是臊眉耷眼的走了。 张司九忍不住咧嘴笑:二婶威武,二婶霸气,二婶真的是超给力!怪不得一开始不赶人呢,原来是想给村里长舌妇一个下马威!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6章 下马威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27章 找上门 事实上,最近关于张司九的传闻有很多。 大有一种,姐虽然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全是姐的传说那种架势。 好几次张司九路过洗衣服的地方,老远就听见她们议论自己,然后等到自己过去,她们又不说了。 这种事情,张司九虽然不在乎,但这种氛围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捂着嘴不让人家说吧? 根据小松这个小小情报员的打听,现在关于张司九的传闻只分两种,一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种就是说张司九命硬,而且还喜欢卖弄。 徐氏估计也听到了不少传闻,一直没发作,今天才特地来了这么一下子。 反正经过这一下,那些嘻嘻哈哈打圆场的人,说的都是张司九的好话。 什么聪明,什么孝顺,什么有福气,那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倒。 徐氏脸色稍微缓和一点,斩钉截铁的给与了高度肯定:“那是,我们家九娘就是个有福气的!又聪明又有福气!” 张司九的笑容就落不下来。 杨元鼎压低声音悄悄和张司九说:“徐二婶真给力,护短,我喜欢。” “我也喜欢。”张司九笑眯眯的带着他们去边上玩,心情整个儿都是飞扬的。 当然,说是玩,其实也是商量一下杀猪大计。 杨元峰无所谓道:“我就是玩,钱你们拿着吧。” 张司九正色道:“那不行,生意是生意,该分就得分。不能坏了规矩。” 招银连连点头。 杨元鼎跟自家二哥商量:“你要是不要,给我呗?二哥,我想给娘买东西呢。” 于是杨元峰就有了分钱的动力:“想得美,你要的话,自己挣去!” 杨元鼎小声嘀咕:“小气鬼。” 张司九帮他们制定好分赃——啊,不,分红计划后,就搓了搓手,怪不好意思的提了一个要求:“你们杀完猪,提一下我,就说小河村的骟猪匠九娘,骟猪骟得最好。让他们有需求就来找我。一头小猪两个钱。” 杨元鼎补充一句:“记得加一句,价钱公道技术好,小猪存活率最高。不会死小猪!而且还赠送养猪秘诀,保证养出来的猪,个个超过一百斤!” 杨元璋微妙的看了一眼杨元鼎:“这是好几句。不过,你都从哪里学来的词?” 杨元鼎无辜眨眼:“这还用学?” 人间凡尔赛,不过如此。 杨元璋终于认清事实:自家三弟,天生就是个大忽悠。 明明那猪只要是骟过了,就会爱吃爱睡,自然容易长肉。超过一百斤,那是轻轻松松。 可他偏偏说,那是养猪秘诀。 张司九虚心请教:“那养猪秘诀呢?杨县令应该会让人专门去各个地方教导养猪方法的。” 杨元鼎已经替她总结好了:“要吃熟食少生草,多给米糠加骨粉,勤换草窝搞打扫,还有泔水那最好,煮在一起长肉早。每日早晚添中午,一天三顿少不了。要问秘诀还有啥,多吃多睡心情好。” 众人心服口服。 下午天黑之前,徐氏张罗着大家吃了晚饭,热热闹闹的圆满结束了杀猪宴。 等到人都走了,徐氏带着张司九和招银她们慢慢收拾残局。 杨氏累了一天,有点扛不住,徐氏就让她歇着了。 收拾完碗筷桌椅,徐氏就在那儿盘算,看看哪一块肉适合做腊肉,哪一块适合去了皮做腊肠。还有哪些要趁着新鲜都吃了。 不得不说,看过了胖墩那厚厚的脂肪层,再看这个普通猪的,徐氏哪都不满意:“明年把猪都骟了吧还是。一样的累人,这头猪也太瘦了。” 张司九应一声,又问徐氏什么时候去买小猪。 徐氏犹豫了一下:“要不等到过年后吧?今年过年也松快松快。” 张司九摇头:“估计明年小猪要涨价,二婶,我觉得就这两天去买新的小猪吧。过完年养猪的人本来就多,而且今年有了杨县令的鼓励,大家一定会积极养猪的。趁着现在好多人家都没杀猪,猪圈空不出来,不能去买小猪,小猪价格没起来,不如现在去买了。” 徐氏还真没想过这个,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当即拍了板:“那明天我就去买猪!九娘,你说买几个?” “一个猪圈两头猪最多,现在养,明年上半年猪就能出栏,到时候可以把肉卖了。下半年就别养那么多了,够吃就行,因为那时候别人家的猪也出来了。猪肉就该掉价了。”张司九冷静分析,一点也不想家里忙活半年最后还赚不到钱。 徐氏心服口服,不得不感叹:“九娘,你可真是太聪明了。你天生就适合做生意去。” 谁能想到这么远去? 张司九笑了笑:“二婶,做生意是要这样的,得多想一点。不然,始终跟着别人屁股后头走,只能做到饿不死。挣钱是不可能的。” 说完了自家的事情,徐氏一面给要做腊肉的肉块上均匀抹上盐,一面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九娘,那小猪,最早什么时候骟?最迟什么时候骟?今天好几个人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张司九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关键是她也没学过这个,根本不知道哇! 不过,张医生会被难倒吗?当然不会。 考虑一下之后,张司九就给出了答案:“出生后五到七天,不超过一个月是最好的,最迟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不能更多了。再多,小猪已经长太大,伤口太大了,愈合不好。” 徐氏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多了笑容:“那你看看明天跑一趟,去给我娘家骟一趟猪去?” 这点小忙当然是没问题的,张司九连连点头:“那我明天早点去。二婶,要是有别人来找我骟猪,记得替我答应,一头猪两个钱,咱们村里不加价,其他地方,按照路途要加点跑腿费。” 徐氏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张司九:“九娘,你要去骟猪?” 张司九均匀撒盐,头也不抬:“怎么了?不是很难。我能干好。” 徐氏放下肉,正色起来:“九娘,你还小,干这个……不合适。”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7章 找上门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28章 奇奇怪怪 张司九懵了一瞬间,不太明白为啥自己干这个不太合适。 徐氏似乎也有点难以启齿,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反正就是不太合适。咱们家现在也没那么缺钱,你还是别去了。自家的猪就算了,那别人家的,这个钱咱们不挣。” 张司九更糊涂了:这还是二婶第一次这么强烈反对自己的事情,可是我没太懂,为啥? “可是,这个事儿不是我不接就不干了的。”张司九咳嗽一声:“我已经答应杨县令,过几天他带人过来学习骟猪技术了。而且,这个技术估计很快也会传开,也就是今年能挣点钱,为啥不做呢?二婶,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年纪小是不假,可我技术还是不错的。” “不行,太血腥了。”徐氏一口回绝,而且振振有词:“答应杨县令的事情就不说了,既然教会了别人,那你也更不用去干这个了。九娘,这事儿你听话,乖啊。” 张司九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 这半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是得到了完全的自主权,可现在徐氏这么一句话,让她意识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徐氏在其他事情上的确是支持自己的,可是徐氏也会因为年纪小,把自己当小孩子。 这样张司九有点无奈,她沉默下来,不知该怎么说服徐氏。 当然,徐氏肯定是处于好心和善意,她也从来不是个武断的大家长做派。 可正因为如此,张司九就更不明白为什么了。 徐氏看着张司九那低着头不吭声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落忍,但她仍旧是轻声细语劝导:“九娘,这事儿不适合你干,咱们干点别的。” 张司九幽怨的抬起头来,看着徐氏:“二婶,我不太懂。为什么有钱不能赚?” 徐氏被那目光看得内心一阵愧疚,忍不住语气更柔和了三分:“九娘,你毕竟是女娃儿,又还小,骟猪吧……我想来想去,有点伤阴德啊。这传出去,名声就真不好了。这和接生不一样——” 接生是积德,是好事,可是杀猪也好,骟猪也好,都是血腥的事情。尤其是骟猪的…… 徐氏一想将来张司九说亲时候,人家男方一听张司九会骟猪时候的样子,就忍不住有点儿呼吸一窒,喘不过气来。 张司九顺着徐氏的话往下一想,顿时也沉默了:…… 她莫名想起了杨元鼎听说做个小手术时候的后退一步的样子。 这种压力,大概就是害怕将来她相亲,对方有一种去看泌尿科遇到了女大夫的尴尬吧? 张医生觉得,其实也无所谓。毕竟骟猪而已,又不是对人。 但看一眼徐氏那表情,她就懂了:人,总是喜欢代入的。 沉默片刻之后,张司九终于是叹了一口气:“二婶,你忘了,我将来是要招女婿的。怕什么呢?” 徐氏一愣,动摇了一瞬间,但很快坚定住了:“那也不行。传出去,人家该怎么说你?” “说就说呗。”张司九笑眯眯的蹭到了徐氏身边,摇晃她的胳膊:“这不是还有二婶你吗?再说了,她们又不养我,也不给我钱花,管她们说什么呢?反正咱们挣到了钱,以后还未必会住在这边呢。” 徐氏被这话给带偏了,瞬间惊住:“不住这里住哪里?” “要是我的话,我就去县城里买房子。”张司九笑眯眯的给徐氏画未来:“住在城里,开个医馆,也不用种地,不用风吹日晒的,多好啊。二婶,小松读了书,将来要进县学,府学,那也是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的。如果将来做了官——那更是要跟杨县令一样,带着家眷去任上的。” 这些都是徐氏从来没想过的东西。 可虽然没想过,但并不妨碍她顺着张司九的话,现场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一时间,徐氏的心都有点热了起来,心跳都快了。 “所以,二婶,咱们要打开格局。”张司九孜孜不倦的给徐氏洗脑:“咱们挣辛苦钱,怕人说啥?咱们吃不起饭穿不暖衣,那些人又不会接济我们,何必在乎呢?咱们啊,和她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咱们要站得更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您想想,当我是名满天下的大夫,就算传出去我曾经骟猪,谁会觉得低贱呢?也只会赞扬一句,说我不拘小节,勤恳努力而已。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值得歌颂的好事呢。” “名声是假的,可手里的钱是真的,吃得饱,穿得暖才是真的。只要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什么的呢?她们说那些话,其实就是为了让她们自己觉得自己比我们优越,比我们更高一等而已。说白了,就是嫉妒,就是不肯承认我们比她们过得好。这样人的话,有什么可听的?” 徐氏不知不觉的,就听住了。 就连本来要进厨房的招银,也听住了。 两人面上表情都是怔怔的,显然都是在激烈的思考。 张司九看着徐氏那表情,就更满意了,语气也更加的温和:“二婶,我接生,治病救人是好事,难道我去骟猪,让大家都能养出肥猪,让大家都能吃上好吃的肉,日子过得更好,就不是做好事了?真有男人因为这个挑剔我,那将来我们不应该感觉到不好意思,反而应该拿扁担把人打出去,大骂一通才对。因为这样的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根本配不上我。” 徐氏听到这话,觉得这个做派很符合自己办事的习惯,当即不由自主的就点起头来:“对,你说得对,这样的人,就得打出去,他怎么配得上你?” 说到最后,徐氏甚至是有点义愤填膺,仿佛眼前真的站了这么一个鼠目寸光的渣男。 招银也是毫不犹豫附和:“对,到时候只要九娘你说一声,我第一个上去打!” 张医生看看徐氏,又看看招银,满意的点点头:嗯,又是提升家中女性思想觉悟,实现女性独立自主的美好一天~耶~ 当然,徐氏也没有再提起不让张司九骟猪的事情。 张司九就这么快乐的准备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带着自己的手术刀,哼着小曲走上兽医的道路——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8章 奇奇怪怪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29章 夜半急诊 就在张司九沉浸在自己即将靠小猪猪们大赚一波的美梦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这么打断了她的美梦。 张司九卡在收钱的瞬间惊醒过来,心情差到了极点——就差那么一点点,钱就到手了! 徐氏在外头拍门:“九娘,九娘,快醒醒,有急事。” 张司九快速搓了两把脸,把睡意赶走,然后才下炕去开门——恍恍惚惚之间,她居然有了一种以前上夜班的错觉。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上夜班。 徐氏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你东来叔的小儿子发了高热,抽起来了,现在弄去县城也来不及,九娘,你看看有没有法子?” 她说这话时候也心疼张司九:九娘也是孩子呢。 但那是一个孩子的性命,她就算心疼,心里也是盼着张司九能有办法的。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清醒了。 东来叔名叫张东来,往上数个三代,和张司九他们还是同宗呢。 今天张东来也过来帮忙杀猪了的,没想到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张司九毫不犹豫:“我去看看。” 张东来手里提着个灯笼,其实也不太亮堂,加上大晚上下了雾,那能见度就更低了。 徐氏不放心让张司九一个人去,就把张小山拉起来,让张小山跟着。 招银也爬起来跟着了。 好在都是一个村里的,也并不很远,很快就到了。 张司九看到了张东来的小儿子宝圆,宝圆今年也才四岁,比小松还小呢,躺在那儿,时不时地抽一下,浑身滚烫,脸上一片潮红。 这是高热惊厥。 小儿高热惊厥,很容易引发孩子缺氧,甚至影响到脑细胞。或者是误吸呕吐物,造成肺部感染。 这种时候,必须立刻止住惊厥,进行补液,退烧处理。 张司九毫不犹豫:“准备一盆凉水,直接从外头水缸里舀一瓢就行,要凉一点的。如果有冰块,包点冰块来也行。还有,针有没有?就用绣花针就行。” 她一面说,一面就伸手去解宝圆的衣裳,并且把宝圆脑袋下枕头挪开,再将头偏过去,这样能保持呼吸道畅通的同时,还能保证如果有呕吐情况发生,尽可能的减少误吸呕吐物的情况。 只不过,张司九虽然动作很快,可旁边盯着的老妇人在张司九敞开宝圆衣襟的时候,一把就按住了张司九的手,不满道:“九娘你会不会医病?这种时候,咋个能脱衣裳?不仅不能脱衣裳,还得捂着,捂出汗来,就好了!” 她是张东来老娘。 张司九一眼扫了过去,目光凌厉:“你刚没捂吗?他没出汗吗?那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有些感冒发热,是要保暖,发汗,这样可以帮助恢复不假。 但不是发热就要保暖发汗!尤其是这种高热不退,出现惊厥的时候,那更不能捂着!必须得降温!降温!降温! 张司九不怕遇到急症,毕竟在急诊科,大半夜来的都是急症,可她真的怕遇到这种什么也不懂,张口就来一句“经验之谈”的家属。 对于张司九的质问,张东来老娘的态度更不满了:“那是还没捂到位!你看他都出汗了!而且这会儿也没抽那么厉害了,明显就快好了!你这么敞开衣裳,冻着我孙孙,明天更严重了咋个整?” 说完还一把就将宝圆给抱过去,三下两下又用被子给裹上了! 不仅这样,她还转头埋怨张东来:“喊你去请大夫,你请九娘干啥?!她学医才几天?懂个啥?你就不能去县城里头请大夫?咋个,舍不得钱还是舍不得跑那么远!我出钱!你去请个好大夫!” “白天喊你带宝圆去看,你非说不严重,还跑去帮人杀猪。现在这样,你高兴了?” 张东来老娘一抱怨起来,真的就没完没了了。 这下,不仅张东来一脸尴尬,就连张小山也是一脸尴尬:白天可不是去帮自家杀猪了么…… 张司九火气腾腾就上来了。 张东来的媳妇几次想插话,但是都没成功,而且看表情就知道,估计脾气太软,一直都被自家婆婆压制着,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频频的看向自家男人和张司九,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行了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抱怨这个?”结果最后开口的,反而是张司九。 张司九年纪小,个头不高,可气势一点不输,一眼瞪过去,就把张东来老娘给瞪得没了后话。 她看一眼被捂着的宝圆,提醒张东来老娘:“我就算只学了几天,但这种情况也能先处理一下,能让孩子撑到大夫来。你自己看看宝圆,他烫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再折腾,一会儿准管还要抽起来!”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张司九的嘴巴开过光,她话音刚落,宝圆就真的抽起来了。 而且还真的呕吐了。 张司九一看——好家伙,全是肉! 她赶紧把宝圆脑袋偏过来,让他吐得更顺畅,等他吐完了,就赶紧伸手去掏他嘴里的残留呕吐物——这个时候,干净不干净的,反而顾不上了。 张东来老娘被吓得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张司九一系列动作,居然也没想起来拦——主要是张司九那动作毫不犹豫,一点纠结和害怕也没有,无形中也给了人一种感觉,觉得她做的事情,肯定是对的。 张司九把宝圆嘴里呕吐物都抠干净了,然后直接就顺手把脏了的衣裳扒下来,还在相对干净的里衣裳擦了擦手…… 她扭头:“打水来,给他擦擦,我先去洗个手。” 招银这个时候正好端着半盆冰加水进来了——她看张东来没动,就十分热心的去了。盆还是自己去找的。 张司九手上全是呕吐物,这会儿没法弄了,就干脆吩咐招银:“招银,你用帕子拧一把冰水,给宝圆擦一下手心脚心,腋窝,大腿根,脖子,还有额头。帕子热了就重新过冷水,一直擦!” 吩咐完招银,她又看一眼张东来:“还愣着做什么,去找一根粗针来!我要给他放血!不然一会儿再抽起来,只会越来越严重!” 由于各种问题地址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宋一把刀大结局更新,第229章 夜半急诊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230章 胆大包天 张司九吩咐完了直接就出去找水洗手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张东来老娘。 但是那气场,是把人给镇住了。 毕竟,张司九那架势,感觉那叫一个胸有成竹,让人根本生不出一丝丝的怀疑来。 张小山跟着张司九出来,趁着张东来家里其他人不在,就压低声音问了句:“九娘,能治不?不然还是让送城里去吧?” 《大宋一把刀》第230章 胆大包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1章 死于短寿 程万里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这样下去,肯定要死于短寿! 张司九对于程万里的夸张反应,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歪了歪头:“他惊厥了,我扎了一下他的人中,不应该?” 程万里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应该——”但是你确定就扎了一下人中? 张司九冷静的把刚才的情况 《大宋一把刀》第231章 死于短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2章 该不该 张东来被逗笑了,加上儿子情况稳定下来,他也有心思开玩笑起来:“那就多谢九娘了。我一定告诉旁人,是十个钱。” 说完他就去取钱出来,郑重其事的给张司九数了五个钱,又道谢一遍:“宝圆今日多亏有你。等他好了,我叫他亲自来谢你。” 张司九笑眯眯收下钱:“应该的,东来叔你给了诊金,我当然要尽心尽力。 《大宋一把刀》第232章 该不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 233章 完整童年 徐氏暴躁的把张小山赶去睡觉,自己则看着张司九泡手,顺带吐槽:“别理你二叔,你二叔就是个憨货,天天啥也不懂。” 张司九觉得过意不去,艰难的替张小山说句好话:“其实二叔也挺好的,厚道,善良,就是太实在了。老实人嘛,容易吃亏。” 徐氏冷笑:“吃亏?我看他倒是不觉得自己那是吃亏,美得很呢!” 《大宋一把刀》第 233章 完整童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4章 混合双打 比起张小山的一下下抽,徐氏是连武器都懒得找,一把就扭住了小宋的耳朵,然后一巴掌一巴掌往屁股上拍。 拍了几下估计意识到棉裤太厚,所以她还直接拉下了小松的裤子,清脆的拍在了他的臀部上。 这一天,小松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张家上空。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打的,反正张司九忽然就理解为什么当地 《大宋一把刀》第234章 混合双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5章 预防为主 徐氏当然不同意:“让你二叔去,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娃儿去什么去?” 张司九想了想也没坚持:“那让二叔去找程大夫,就跟程大夫说,小松发热了,从脉象上来看,和宝圆是差不多的。然后,让他给我们开点板蓝根煮水喝。” 板蓝根对于清热解毒很有效,而且还有抗病原微生物的效果——也就是抑制一些细菌的效果。 《大宋一把刀》第235章 预防为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6章 流行感冒 程万里是通红着一双眼睛过来的。 连着两天晚上不能睡觉出夜诊,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 眼睛更是通红通红,布满了红血丝,仿佛已经透支了生命。 不过,程万里还是十分在意小松病情的:“你说跟宝圆一样?也烧得很厉害?” “之前没有任何伤风感冒的症状,忽然就开始发热了,情况和宝圆差不多 《大宋一把刀》第236章 流行感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7章 大礼包 张司九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了就喝水吃药上厕所,完事接着睡,到了晚上醒来,身上黏黏腻腻的出了一身汗,烧了个热水洗了个澡,再坐在炕上,她就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虽然感冒的症状还在,但是后背心已经不疼,温度也基本正常。只要晚上不会再烧起来,那就算是好转了。 炕头上用小竹篮筐摆着一筐新鲜果子,里 《大宋一把刀》第237章 大礼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8章 找上门来 张司九分析得头头是道,最终徐氏被说服,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挣钱计划:“这样啊,那就算了吧。你奶奶年纪大了,我要出门,你二叔也不在家,的确是没人。” “但村里人可以养。”张司九笑笑:“李家小婶可以试试。他们家人不少。而且也没有别的顾虑。二婶可以提一嘴,但也别说太直白了。不然到时候万一没赚到钱,人家还 《大宋一把刀》第238章 找上门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39章 狗血剧情 张司九接受了对方的上下打量——说是打量,其实更像是一种审视和评判,在这种审视下,判断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能不能达到自己的预期。 这种目光,张司九曾经也经历很多。 但多多少少有些不喜欢。 她平静的回望:“我是。你是?” 对方终于收回了目光,不过眉头皱起来:“太小了。年纪太小 《大宋一把刀》第239章 狗血剧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0章 保平安 虽然对方长得还挺好看,虽然张司九也能感觉到对方一片呵护妹妹的心情,但是做人不能这么没常识啊喂! 柯洛显然被张司九这一句话给怼懵了。 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写上了这么几个字:这个死小孩居然敢嘲讽我!气死我了! 张司九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是很诚恳问的,不是为了嘲讽谁。 柯洛不悦的沉下来脸 《大宋一把刀》第240章 保平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1章 很有赚头 张司九的感冒,差不多前前后后拖了五天,也就彻底好了。 不过,听说村里其他孩子不少都病了。 这个感冒病毒传播得挺厉害。 张司九生病这段时间,招银倒是赚了不少——喊他们杀猪的人不少。毕竟,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而且气候也到了最适合做腊肉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等着杀猪。 可杀猪匠只有 《大宋一把刀》第241章 很有赚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2章 思想教育 门外路过的杨元璋和小厮陈斗,听见了这两句话之后,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点凝固。 杨元璋脑子里:我弟弟从哪里学的浪荡子弟这一套?还哄骗人家九娘! 陈斗:完了完了,我完了,大家肯定以为我把三郎给带坏了! 门内两个人,浑然不知这两句对话带来了什么震荡效果。 最后,张司九带走一筐 《大宋一把刀》第242章 思想教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3章 良心痛吗 张司九的那一锅排骨海带汤,除了一开始留下来要带回家那一罐,其他的被抢了个底都不剩。 杨元鼎捧着碗懊恼:“早知道带个大碗来。” 程万里捧着碗,看着张司九已经收起来的海带草干,欲言又止。 齐大夫转头吩咐徒弟听云:“明天就给府城药商送信,让他多送点海带草过来。” 听云毫不犹豫:“一 《大宋一把刀》第243章 良心痛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4章 还便宜吗 这下,丁大郎不接也不是,接了也不是,最后只能在张小山的热情下接过来,“那就多谢了。” 不过一口下去,他就惊了:这么好喝?!这是什么汤? 张小山这才开始说起张司九今天在这里摆摊卖吃食的事情,然后郑重拜托丁大郎帮忙盯着点——在城门口,没有比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兵更威慑力的。有丁大郎护着,那谁也不 《大宋一把刀》第244章 还便宜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5章 意外 干瘦大夫嘴角明显抽了两下,最后还是竭力表现出和蔼来:“当然能。你可还需要别的?我一并给你,都算便宜些。” 张司九真心实意赞叹对方:“好大夫您真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从干瘦大夫那儿出来后,张司九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家招牌,然后发现了一个事情:原来这个大夫,真的姓郝啊!医馆名字就叫郝氏医 《大宋一把刀》第245章 意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6章 息事宁人 张小山沉默不语,没动。 显然这会儿他心里的愤怒,让他根本没办法冷静。 张司九拉了拉张小山的袖子,“二婶肯定很害怕。二叔,你得陪着二婶。而且,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办法做什么。” 张小山这才像是慢慢回过神来,绷着嘴角,咬着后槽牙,跟着张司九往屋里去。 徐氏还在安慰其他人呢。 《大宋一把刀》第246章 息事宁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7章 后怕 别说,被张司九这么一分析,徐氏再回想刚才的情景,是真的有点儿觉察出不对劲来。 是啊,为啥偏偏盯上自己了? 张小山也不知不觉的听住了,这会儿还追问一句:“那九娘你说,他们为啥对你二婶下手?” “我个人倾向于是咱们得罪人了。”张司九轻声分析下去:“如果是为了钱,他们其实应该等到二婶卖完 《大宋一把刀》第247章 后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8章 有点恶心 徐氏一个没忍住,就多看了张小山两眼,还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点点笑容——最后虽然勉强克制住,但是语气明显娇嗔了点:“你少来,真给人打了,你还要不要去衙门干活了?别瞎胡闹!” 张司九幽幽的提醒:“二叔,打出屎的话太脏了。而且容易出人命。” 一般这种情况,说明要么已经给人打出了内伤,腹部承受压力 《大宋一把刀》第248章 有点恶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49章 义不容辞(10月月票200加更) 张小山一路带着张司九进了城,直奔衙门,先找到了当班捕头,寒暄两句后把事情一说,对方立刻就答应了帮忙找人。 别的不说,既然都是衙门的人,那就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了。 尤其是听张小山那意思,恐怕还是故意作案——这要抓不出来人,衙门脸面朝哪里摆? 当班捕头一声令下,就把现在手里已经有的信息传 《大宋一把刀》第249章 义不容辞(10月月票200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0章 这就很巧 不过,到了最后,听云也不得不承认:被杨元鼎这么一搅和,好像九娘的情绪好了很多? 他看了看杨元鼎,又看了看张司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点自己虽然和他们坐在一起,但是根本插不进去话的感觉。 听云垂下头,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感觉是为什么。 最后,他等到了一个两人说话的空隙,把打开的梨膏糖 《大宋一把刀》第250章 这就很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1章 阴沟翻船 杨元鼎的速度还是很快,没等药效发作呢,就领着衙门的捕头来了——至于张小山,他这会儿还在和燕老六找人呢。 那捕头也是一听医馆里就两个小孩守在前头,直接吓得不轻,冷汗都冒出来了,紧赶慢赶,一点不敢耽误:这要是出了啥事儿,那可咋整! 杨元鼎的小花脸跑得都开始喷白气了,累得不轻,但他一点不像是平 《大宋一把刀》第251章 阴沟翻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2章 到底是谁 杨县令终于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了过去:“我看你要是有个尾巴,都能翘上天!” 这张扬的性格,到底随了谁啊! 杨元璋老实了。 杨县令正了正颜色:“好了,开堂!” 这个事情本来流程是没那么快的,可是人都抓来了,而且又是关系到衙门内部人员的事情,顺手处理了也不算是插队。 而且在杨 《大宋一把刀》第252章 到底是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3章 原因 矮个子交代了,何成也很快就交代了:“我们也是拿了人的钱财才办这个事儿。周石的老娘有个娘家兄弟,没比我们大几岁,知道我们有点本事,就找到我们,让我们帮忙收收拾他的仇家。” “结果没想到,那女人那么凶悍,还差点把我们打了。” 说到这里,何成还有点悲愤和屈辱的意思:这的确是他职业生涯里为数不多 《大宋一把刀》第253章 原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4章 渊源 张司九跟着张小山回家的一路上,又被念叨了一路。 大意还是她太冲动了,自己一个人也敢做那些事,简直是不要命了,这样的行为不可取。 张司九最后回到家的时候,眼睛里几乎都是蚊香圈——从来就没发现张小山这么能念叨过。 不过,张小山还是厚道的,得到了张司九再三保证后,总算没把这个事情告诉 《大宋一把刀》第254章 渊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5章 格调 张司九一脸肃穆道:“掌柜的,有句话说得好,一分钱一分货。价钱低的你敢要吗?咱们做饮食生意的,最要紧的可不是价格,而是一个放心,味道好,对吧?我要降低成本的办法有很多,比如去买那种病死的猪,那价格多便宜啊!可你说,那样的肉,您敢不敢要?” “还有,这种通过降价来竞争的人,您觉得,他将来没了我 《大宋一把刀》第255章 格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6章 年关难过 张司九和张小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这要是馊主意还是左荷花出的,那……徐氏还得更伤心。 不过就算是这样,估计徐氏也得伤心好一阵。 谁能想到,左荷花和徐氏关心那么好,背地里却偷偷的学了秘方去给自己娘家人呢? 张司九想了想,又问一句:“那刘县丞,能不能帮我们问问,左荷花给他们 《大宋一把刀》第256章 年关难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7章 无巧不成书 有的时候,张司九觉得小说电视剧已经够狗血了,但万万没想到,艺术果然是来自于生活。 在徐氏还没能接受这个事情的节骨眼上,始作俑者左荷花居然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了。 左荷花拿了两碗粉蒸肉,撞在篮子里,笑呵呵的来找徐氏:“徐二嫂,快来尝尝,我今天做了粉蒸肉,特地给你们家送了两碗过来!” 一 《大宋一把刀》第257章 无巧不成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8章 制胜秘诀(10月月票300加更) 张司九是真的麻了。 因为人家左荷花这样一说之后,这要是旁边有个吃瓜群众,搞不好就要反过来劝说徐氏了:不就是个配方吗?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实在是艰难啊! 什么是制胜秘诀?这种就是制胜秘诀了。 牢牢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在这个制高点之下,这种错怎么能叫错呢? 那叫生活所迫,无可奈何! 《大宋一把刀》第258章 制胜秘诀(10月月票300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59章 第259章新职业 左荷花走了之后,徐氏又郁闷了好一会儿。 张司九也没劝,让徐氏自己缓一缓,想一想。 结果晚上徐氏在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就忽然提起了粉蒸肉:“明天买点肉,咱们也做一回粉蒸肉。” 张司九一口白菜差点咬着舌头:这个事情还记着呢? 她委婉劝说:“二婶,你脚还没好呢 《大宋一把刀》第259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0章 算了吧 王青石被张小山这么一句话,搞得完全下不来台,脸色尴尬的涨红了。 而这个时候,听见动静跑来看热闹的吃瓜村民们,已经迅速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不过,居然没有一个上来劝架的。 张司九放眼望去,发现大家都是一脸等八卦的架势。 王青石扭头冲着左荷花吼:“到底咋回事!” 结果左荷花 《大宋一把刀》第260章 算了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1章 抢手货 送走了里正媳妇,徐氏心情依旧是不错。 张司九看着徐氏那样儿,也替她高兴——左荷花的事情,就怕徐氏整个郁闷住了。 她故意调侃徐氏:“吃人家一碗杀猪菜,二婶就这么高兴?生怕咱们家吃亏了?” 徐氏白了张司九一眼:“还敢笑话起我了?不过,谁稀罕那一碗杀猪菜?我是高兴,咱们家也算是在村里有面 《大宋一把刀》第261章 抢手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2章 乌龙 柯洛和张司九对视良久,才缓过神来,茫然反问:“如果不是要生了,那是什么?” 张司九沉吟片刻:“它今天吃了什么?” 柯洛想了想,认真数了起来:“一条鱼,一只鸡腿,还有一碗猪肝拌饭——对了,还吃了点虾干。” 张司九从一开始的羡慕,变成了最后的麻木: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明白我连一只 《大宋一把刀》第262章 乌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3章 祭灶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四。 腊月二十四这一天,是小年。 小年一过,那就等着过大年了。 这一天,家里早早就准备了起来——过小年也是要忙许多事情的。 首先就是祭灶,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灶,送灶王爷上天回禀玉帝这一年这户人家的情况。 灶王爷作为管理各家灶火的神君,也会保佑一家 《大宋一把刀》第263章 祭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4章 扫尘 剩下的活也不是力气活,张小山赶忙说不用,随后就把自己的柴刀别到了背后去,然后让小松小柏两人拖着竹子往家回。 竹子有点沉,张小山拎着最前头,两小的跟在屁股后头,一个二个的也吭哧吭哧卖力气。 小松还叮嘱小柏:“试点劲,爹手还没好。你使劲多,爹就能使劲小。” 小柏乖乖应一声:“嗯!” 《大宋一把刀》第264章 扫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5章 大喜事 眼看着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的事情,县衙里却忙得一塌糊涂。 过年衙门也要放假,所以要在年前把许多事情都处理完,然后安心放假,只留下小部分人维持衙门基本运转就行。 作为县令,其实杨县令的假也挺长的,前前后后加起来,几乎要有一个月。 但是这里离东京实在是不近,光是路上就要花上小十天,再加上 《大宋一把刀》第265章 大喜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6章 纠结 当杨元鼎一路策马跑到了张司九家的时候,张司九正一脸严肃的准备杀鸡。 是的,杀鸡。 本来这种事情是徐氏和张小山的活儿,但两人都受了伤还没好,所以张司九干脆自己接过来。 招银还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九娘,还是我来吧。” 张司九提着菜刀摆摆手:“不要紧,我来吧,你负责烫鸡拔毛。咱们 《大宋一把刀》第266章 纠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67章 分赃 杨元鼎提出了要跟张司九分享快乐。 理由很振振有词:「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 张司九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你凭啥给我分?理由呢?这又不是捡来的,还见面分一半?你别忘了,这也不全是给你的,估计杨县令和周娘子已经有安排了。还有,你难道没想过,这些东西,可能需要供起来?」 杨元鼎露出了一脸震惊,显然是没想过这个。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还是要融入一下社会啊。别光顾着搞研究。」 杨元鼎囧着个脸,「总是忘记这里是什么情况。」 张司九神色和蔼:「也许是因为你过得太顺心了。没人教会你怎么做人。」 杨元鼎最后垂头丧气:「分赃是分不成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吧。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能分的再给你送来。」 「行,快回去吧。回去之后态度好一点,别嘚瑟,不然大过年的,趴在床上过可不太好。」张司九苦口婆心的嘱咐一句,真切的希望自家小伙伴能在过年的时候免于遭受皮肉之苦。 杨元鼎忍不住捂住了臀部。 送走了杨元鼎,张司九接着杀鸡。 招银乐呵呵的跟张司九说话:「我总觉得,杨三郎跟九娘你关系特别好。」 「不应该吗?」张司九纳闷反问,手起刀落,那是一点不留情面。 小公鸡痛痛快快的贡献出自己的肉体,整个过程那也叫一个干脆利落。 招银飞快拔毛,语气羡慕:「反正我觉得,你跟他最要好了。我都比不过。」 张司九侧头看她,震惊:「招银你吃醋了?」 招银扭捏承认了:「有一点。你们说话我们都插不进去嘴,有时候就觉得有点多余。」 「不用吃醋,在我心里,你是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张司九没什么心里负担的套路了招银。 招银根本没多想,乐呵呵的接受了这个保证,心里还美滋滋的。 接下来,杨元鼎受到了刘太后和官家赏赐的事情,如同飞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县城。 就连州府都发来了恭贺的帖子和礼物。 一时之间,杨元鼎俨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且还得了一个神童的称号。 去杨县令那儿恭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礼物更是堆成了小山。 就连徐氏也悄悄和他们商量:「咱们要不要也送个贺礼过去?别人都送了,只有咱们没送,显得多不合适?」 张小山也有点儿纠结:「可送啥呢?其他人送的都是好东西,咱们也送不起。」 家里现在是有几十两银子,可都拿去送礼,也舍不得。 徐氏想了想,拍了板:「礼轻情意重,咱们就拿点家里有的。活鸡活鸭送两对过去,再掐点新鲜的菜,还有蛋。」 只是说完了还有点不自信,于是侧头问张司九:「九娘你说呢?」 张司九吃饭头也不抬:「二婶说得很对,礼轻情意重。咱们又不是为了攀关系,只是真心实意祝贺,有什么拿什么就好了。」 于是,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上午,张小山带着张司九去送礼。 周娘子虽然忙碌得不行,但仍旧让人把张司九带到了自己跟前,笑着说了几句话,并且感激了张司九。 因为那天从张司九家回来之后,杨元鼎非但没有骄傲,反而学会了谦虚,并且这几天很干脆的闭门谢客,只说自己没做什么,实在是不能收大家的贺礼和赞美。 这下,杨县令是真的欣慰。 周娘子却猜出肯定是张司九劝了杨元鼎,所以心里头是真的感激 :「三郎年岁小,不定性,又跳脱,我就怕他走上歪路。还好有九娘你劝诫他。」 对于周娘子这样的顾虑,张司九回答得斩钉截铁,握住周娘子的手,万分肯定道:「周娘子您放心,谁走上歪路,元鼎也不会走上歪路的!」 得了赏赐会纠结心虚的人,那会走上歪路吗?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杨元鼎的三观早就形成,注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坏了—— 周娘子目瞪口呆:「没想到九娘你对三郎这么有信心?!」 张司九露齿一笑:「主要是他真的人好。」 周娘子忍不住开始认真反省。 送张司九走的时候,周娘子给张司九装了许多东西,包括而不限于吃的,用的,穿的。 面对周娘子的热情,张司九怪不好意思。 周娘子却真心实意道:「拿去拿去,你用了,也是应当。」 杨元鼎没来送张司九,不过叫陈斗送了一个小箱子给张司九。 张司九到家打开箱子一看,里头居然都是小孩子玩儿的玩具。什么七巧板,解连环,鲁班锁,孔明棋,杂七杂八的,琳琅满目。 里头还有一封信,信上就一句话:「来都来了,好好享受。」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就明白了杨元鼎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好好享受一下,重新来过的童年。而不要只把时间放在学习和忙碌生计上。 本来张司九过年也没打算学习,毕竟过年嘛,放三天假也正常。 三十,初一,初二,正好。 而且,到了腊月二十九,该忙活的也都忙完了,街上店铺很多都关了门,大家都回家去过年了,卤味也不用送了,串串也不用卖了,他们家正好可以安心过年。 当天晚上,张司九就把小松小柏,招银都叫来,一起跑到杨氏屋子里去玩这些玩具。 徐氏坐在灯下做鞋子,一边做一边和杨氏说话,而张小山最无聊,最开始还能逗下小南瓜,后来小南瓜睡着了,他就只能干巴巴坐着,最后直接头一歪睡过去了。 小松悄悄跟张司九说:「姐,爹睡着了。」 张司九点点头:「咱们小声一点。」 小柏就竖起短短胖胖的手指头「嘘」了一声,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又玩了一会儿,徐氏也觉得时间不早了,就轰几个孩子去睡觉。 不过,想到明年就过大年,别说小松小柏满脸的亢奋,就是张司九也有点儿小小的激动。 一夜过去,大年三十悄然而至。 这是今年最后一天,也是一年到头了,最让人期待的一天。不管家里贫贱富贵,这一天,都是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团团圆圆吃年夜饭的。 时间太晚了,补更只能放到明天啦,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68章 烀猪头 大年三十刚起床,杨氏就把几个小孩子都叫了过去,仔细叮嘱了一遍,告诉他们今天一定不能说的一些话。 但是,张司九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本来没想说的,甚至想不起来还有这几个词,可被杨氏这么一说吧……不仅想起来了,还很想说。 小松小柏显然也有点这个感觉,两人捂着嘴巴,表情如出一辙,都在滴溜溜的转眼珠。 招银毕竟是个大孩子了,对这个也很熟练,张口就保证说一定不会说。还会监督张司九他们。 杨氏这才满意让他们离去。 吃过早饭,徐氏就指挥着张小山去取出风干的腊猪头,还有猪臀带尾巴尖的那一块腊肉,然后仔仔细细的用竹刷子刷一遍表面,放进加满了水的锅里煮。 要一起煮的还有一条带肋排的五花肉和一挂腊肠,那条肉是胖墩身上的,又肥又长,小松吃力的提着,差点就拖到地上。小柏提着腊肠,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腮帮子都在用力。 张司九把肉和腊肠用热水洗了一下,也放进了锅里一起煮。 除此之外,还要炖鸡和鸭子。 鸡有好几只,一只是整的,准备煮出来给祖先供,还有一只是剁成块的,准备清炖,还有一只是红烧,一只是凉拌。 另外,还有一只鸭子,鸭子就做成了卤鸭,到时候切块,当成是凉菜吃。 帮徐氏洗洗刷刷把肉都下锅了之后,徐氏就让张司九去挖点猪屁股回来吃。 猪屁股当然是土话,形容的就是一种叶子有点像猪屁股形状的野菜。 而这种野菜的学名,叫做——鱼腥草。 鱼腥草:味辛,性寒凉,归肺经。能清热解毒、消肿疗疮、利尿除湿、清热止痢、健胃消食,用治实热、热毒、湿邪、疾热为患的肺痈、疮疡肿毒、痔疮便血、脾胃积热等。现代药理实验表明,本品具有抗菌、抗病毒、提高机体免疫力、利尿等作用。 这算是常见的药草。而且是很实用的那种。 当然,还是可以当菜吃的药草。 这种药草,风味很独特。有人说那股味道很像鱼腥味,但也有人说不像。 反正闻过的人,都不会忘记这股特殊的味道就是了。 鱼腥草在这边很常见,甚至也有人懒得到处去找,会干脆在房前屋后种不了菜的阴凉地方种上一点——一根就够,要不了两年,就能发展成一大片。 张司九家背后,离竹林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大片。 这东西,爱吃的人很爱吃,不爱吃的人闻着味道都犯恶心。 张司九提着小篮子,拿了个小锄头,直接就去那地方了。 小松小柏还想跟着去,张司九就把他们也带上了。但绝对不许他们玩泥巴弄脏了衣服。 到了地方,张司九找了一块有几片稀稀拉拉鱼腥草叶子的地方,二话不说就开始挖。 这几天的鱼腥草,是主要吃还没发出地面的嫩茎。 一翻开泥巴,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白白嫩嫩又带着点嫩粉色的鱼腥草嫩茎。 小柏欢呼一声,拍着手掌跳:「好多好多!」 小松自觉的把袖子撸起来老高:「我来摘。」 张司九看他听话,就让他摘了,自己又翻了两大块泥巴起来。 就这么几锄头,张司九和小松就摘了好半天。几乎篮子底都盖满了。 张司九颠了一下,估算了一下多少,就收了手:「行了,够吃了。」 在水沟边上洗了洗之后,小松就迫不及待的选了两根超级白胖的,一根塞进了自己嘴里,一根塞进了小柏嘴里,两人嚼着吃。 张司九根本都来不及阻拦:外头生水洗过的菜,也敢直接吃!就不怕长虫啊! 小松一边嚼,一边贼笑着看张司九,还企图说服她:「姐,你尝尝。可好吃了。」 张司九温柔一笑:「好吃是好吃,我还是等一等,外头水不干净,说不定就有虫子下的蛋在里头,然后你吃到了肚子里,那虫子就慢慢在你肚子里长大了,最后你肚子都装不下了,他们就从你嘴里和身体其他孔里钻出来——」 说着说着,她自己想着那画面都有点恶寒,忍不住的搓了一下胳膊,只觉得鸡皮疙瘩怎么都压不住。 而小松小柏已经吓得整个人僵硬了。 小柏还「呸呸呸」吐起了嘴巴里的鱼腥草。 而小松强装镇定,「姐肯定是在骗我——」 「哦,这是程大夫给我讲的。他说他亲眼见过。」张司九撒谎都不带打草稿,更不带眨眼睛的。 小松终于再也镇定不了,跟着小柏一起「呸呸呸」。 等吐干净了,小松还是十分忐忑:「姐,我们都吐了,不会有虫子了吧?」 他显然是被吓到了,脸色都有点发白。 张司九见好就收:「嗯,应该不会有了。有的话,我给你们开药吃,虽然不好吃,但是可以杀虫的。只不过,以后我没盯着你们的时候——」 小松毫不犹豫:「我再也不吃了!」 小柏也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张司九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今天的教育看来很成功。他们留下的记忆也很深刻。 不过,鱼腥草生吃,风味的确是最好的。 所以张司九回家之后,拿井水加了点盐,稍微泡了会儿——这样的话,虽然不能说效果百分百,但是也有效果。 最后,这洗得干干净净的鱼腥草嫩茎,一根根白胖鲜嫩,像什么美玉雕刻出来的一样,让人觉得这不是菜,让人舍不得下口。 不过,这种舍不得下口仅仅存在于没浇上料之前。 当调好了的料汁淋上去,瞬间艺术品就变成了一道诱人的菜。 徐氏用筷子拌了几下,就夹起一根来:「九娘尝尝,看看味道够不够。」 张司九一口叼走,「嘎吱嘎吱」就开始嚼。不得不说,真是又脆又嫩,满口都是鱼腥草那股特殊的香气。调料的味道,和鱼腥草本身的风味结合得很完美,清爽,又滋味丰富,简直是吃得人欲罢不能。 张司九表示:「我能吃半盘。二婶,明天还去挖吗?」 以前每年杀猪,猪头猪尾巴都是要留着三十晚上的。那时候真的好有年味。 章节目录 第269章 踩鱼泡 这头,徐氏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年夜饭,那头,张小山扫完院子和猪圈,准备出接下来几天要烧的材之后,就开始收拾鱼。 这条鱼是早就定下的,是条个头很大的白鲢鱼。 这鱼几乎快比得上小柏胳膊长,算是今年买到的最大一条鱼。 张小山把鱼按住,用木棒迅速一敲——那鱼就被敲得晕死过去,一动不动。 然后张小山就把握住时间,刮鱼鳞,去内脏,掏鱼鳃,一条龙服务。 小松小柏蹲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两人就开始抢着踩鱼泡。 鱼大,鱼泡也大,所以声音也会很大,两兄弟面对唯一的鱼泡,谁也不肯谦让,于是就开始抢夺。 最后还是张小山一声呵斥,直接给出了解决方案:「你们两石头剪刀布不就完了?」 于是两兄弟就开始石头剪子布。还找了张司九当裁判,三局定胜负。 两人那腮帮子都咬紧了的样子,正经得让人想发笑。 张司九强行忍住笑,告诉他们可以开始。 一番较量后,小松获取胜利,欢呼一声,美滋滋的去踩鱼泡了。 小柏却忽然反悔,直接不干,一句话就哭出来:「你是哥哥,你要让着我!」 小松那一脚就踩不下去了,看着小柏,有些无措,却也有些不情愿。 显然,他认为小柏说得有道理,自己作为哥哥是该让着点弟弟。但是他却也有点舍不得——毕竟一年都踩不了几回鱼泡。 小松抿着嘴,迟迟说不出来那句谦让的话。 小柏已经开始想耍赖皮——他一般还是挺乖的,今天估计也是实在想要这个鱼泡。 张司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要往地上坐的小柏,脸都绷起来:「你敢往地上坐,一会儿二婶就敢打你。衣裳弄脏了,又不要你洗。」 小柏还是很聪明的,眼珠子一转,居然说出威胁的话来:「那给我鱼泡,我就不坐。不然我就到地上去打滚!」 张司九乐了,干脆松开手:「来来来,快滚吧。反正一会儿挨打的是你又不是我。快滚快滚,不滚我就羞羞你说话不算话。」 小柏懵了:大姐不按套路来啊。 他的眼泪要掉不掉,往地上坐也不是,不往地上坐也不是。反正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 闹这么大的阵仗,张小山哪能听不见,拧着眉就瞪过来,然后张口就训:「不许哭!大过年哭什么哭?不就是个鱼泡?小松——」 张司九及时止住了话头:「二叔,你把鱼送灶房,二婶喊你呢。」 张小山犹豫了一下,看一眼张司九,不知道为啥条件反射想起了徐氏多少次的叮嘱「有事听九娘的话!」,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去灶房了。当然,也不白去,他不仅去了,还把两儿子的事情跟徐氏说了:「要不管管?九娘也还小呢?」 「她是大姐,管得住。等管不住了我再去。」徐氏忙着弄菜,懒得理会两个儿子的事情,直接就摆摆手,表示了放权。 张小山还想说点啥,不过想了想确实张司九办事挺靠谱的,估计能解决,于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小柏已经「哇」的哭出声来。 杨氏闻声赶来。 张司九头疼扶额,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想象出来杨氏会说什么样的话了。 她看一眼杨氏,抢在杨氏之前开口:「小松,你直接把鱼泡踩了吧。」 小松一脸惊讶的看向张司九,然后迟疑了:「可是小柏哭了。我是哥哥——」 「这个只是他的借口。你比他年纪大,难道一定得让着他?不让着他就成了你不懂事 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当哥哥?光吃亏了。」张司九说这话的时候,却看着小松,声音也提高:「小松你平时难道没主动让着他?你没带着他一起玩?没护着他?吃糖没想着他?还是什么都不跟他分?」 「小柏这会儿不想着平时你谦让他了,却用这个借口来逼你让着他,你只要让了,他就会觉得以后这个事情都可以这么做。那他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家里人能让着他,那外人呢?」 张司九斩钉截铁:「本来这个鱼泡就不是肯定给他的,他也同意剪刀石头布,输了却耍赖,你还让着他干什么?你拿着鱼泡去踩了,别理他。他愿意哭就哭,愿意打滚就打滚。反正一会儿二婶收拾他也不收拾你。」 小松还是犹豫:「要不,还是给他吧……」 张司九却看住小松:「今天是一个鱼泡,以后就会是别的,他是你弟弟,但不是你儿子,就是他是你儿子,也更应该交给他做人的道理,而不是一味地让着他,哄着他。乖,知道你心疼他,但是今天决不能让着他。」 小松点点头,不知道为啥,却也冒出眼泪来。 张司九揉了揉小松的脑袋:「不想给别人的东西,就不给。他是人,你也是。没有道理大他两岁,就得处处吃亏。你愿意让的时候,咱们可以让。不愿意的时候,那就直接不给!明明知道你喜欢,他却要跟你抢,那这个弟弟,也不懂得什么叫孔融让梨,尊敬兄长。」 小松似懂非懂,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点头。 杨氏已经搂着小柏开始哄上了。 但如同张司九想的一样,小柏现在根本就是越哄越来劲儿。不仅没消停,反而是越来越哭得大声,还在杨氏怀里拼命的撒泼。 杨氏几乎都要搂不住他了。 张司九头疼的看着这一幕,脑子里开始想怎么来跟杨氏说明白这个道理。 杨氏抱着小柏,哄他:「不就是个鱼泡吗?咱不要,咱去吃糖,奶奶给你拿两块!比你哥多。」 张司九扶住了额头:这样教孩子,真的会教坏的! 小柏却仍然不愿意,哭着喊着:「不要,我就要鱼泡!就要鱼泡!」 那分贝,那动静,简直是有一种天魔音穿脑的感觉。 张司九这一刻,是真的想把小柏团吧团吧,直接塞进隔音箱子里,然后直接关上!或者直接给他来一顿竹笋炒肉,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理! 小时候鱼泡都被踩了,长大后:鱼泡真好吃! 今天有补更~ 章节目录 第270章 炮竹声声 就在张司九觉得自己已经被挑战到了忍耐力极限的时候,杨氏却比张司九先一步爆发了。 她直接就把小柏翻过来,然后照着小柏的屁股就狠狠来了两下,怒道:「你还没完了是不是?早上咋个跟你说的?今天过年,过年!让你别哭别闹!结果还没完了?」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也不按套路来啊? 小松也更懵了。 小柏更是懵得连哭都忘记了。 这个事情怎么说吧,就完全是脱离了剧情。 杨氏显然动了真火,又给小柏屁股上来了几下:「大过年的,让你闹!」 张司九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总觉得自己还是对杨氏的了解不够深。 所以,原来杨氏对小柏,也不是无限度包容和溺爱的,当耐心耗尽之后…… 所以,当一个作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个度很不好把握啊。 小柏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小松默默地躲到了张司九背后。 杨氏把小柏放下来,让他站好,虎着脸问:「还闹不闹?」 小柏憋着眼泪,老老实实:「不闹了。」 小松也情不自禁站直了。 张司九仰头望天,不确定下一秒这个火会不会烧到了自己身上来。 杨氏拿出帕子,三下两下囫囵的把小柏的脸给擦干净:「不许哭了!去找你哥玩。这次你哥玩,下次再有,给你玩!兄弟两个,为这点事情闹,让人都笑话你们!还又哭又闹!平时你哥给你吃的糖,都吃到了狗肚子里了?」 张司九看着抽抽搭搭还不敢哭出声,弱弱点头的小柏,深切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力镇压比任何手段都管用。 小松拉着小柏去院子另外一边玩了,怎么看都有点偷溜的架势。 张司九无辜望天,想着自己找个什么理由撤退。 然后下一秒,杨氏就扫了张司九一眼,冷哼一声:「道理说得头头是道,有啥用?还说给我听?他三岁的娃懂个屁?你一开始就该直接抽竹条,他就老实了!打服了,再讲道理!怕我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心啥?你这个当大姐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看你以后压得住他们就怪了!」 被训斥的张司九一脸尴尬加无辜,最后只能僵硬一笑:「那我下次早点打。」 杨氏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慢悠悠走了。 张司九呼出一口气:被看穿了真的好尴尬呢。不过,今天也真的是刮目相看了呢。 回了厨房,张司九把这个事情给徐氏一说,悄悄问徐氏:「奶奶怎么不偏心呢?我以为她会偏心小柏呢。」 「你奶奶哄小柏也不是因为偏心,纯粹就是不想听见哭闹声。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等小柏吃了糖,高兴了,她还是要给小柏讲道理的。那块多出来的糖,最后也是要让小柏亲自去给小松的。这样两兄弟不就和好了?」徐氏笑看一眼烧火的张小山,说了句关键:「你奶奶能养出你爹和你二叔,你觉得,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么?」 这一番话,简直就是醍醐灌,鞭炮这么一响,过年的氛围,瞬间就浓厚了起来。 终于补上了,去吃饭饭去啦,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71章 过大年 放过了鞭炮,给祖宗点上清香,供上贡品,一家人也就坐在堂屋里准备开饭。 年夜饭,可以说是一年之中最丰盛的,最有仪式感的饭。 而且必须要有鱼,意味着连年有余,一年到头下来,日子过得好,还能存下一些家底子盈余。 这样,就不怕来年。 张司九他们一家子刚坐下,结果大门就被敲响了。 《大宋一把刀》第271章 过大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2章 守岁 守岁顾名思义,就是在年三十这天晚上,一直守着,直到过了子夜,新旧交替,然后才去睡觉。 但在张司九看来,其实这是给了大家一种可以聚在一起,畅快聊天和玩耍的理由。 毕竟,劳碌奔波一年,可能都很难坐下来陪伴家里人一天,而一年之中最后一天,可不是就应该坐下来,放下一切烦心事,热热闹闹和亲人们聚在 《大宋一把刀》第272章 守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3章 崛起 晚上招银回来的时候,是张司九给开的门。 她一直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听见那响了几下就停了的敲门声,立刻就起身去开门。 可让人疑惑的是,敲门声后头再也没响起过,仿佛一开始就是张司九听错了。 张司九还是打开门看了看。 然后就看见招银背对着自己,坐在门边上的大石头那儿,抱着膝盖,也不 《大宋一把刀》第273章 崛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4章 人间套路多 张司九一问,小松立刻就回答了:“三个钱买糖,三个钱买炮,然后剩下的存起来。” 这下,张司九露出笑容来,诚挚邀请:“要不要存在我这里?我帮你保管?” 小松一愣,但本能让他还是摇头拒绝了:“我自己存!” 张司九叹一口气:“那好吧。” 不过,两小只的压岁钱,最后都没保住。 一 《大宋一把刀》第274章 人间套路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275章 谁更害怕 张司九这样一说,柯洛当时人就晃了一下,仿佛支撑不住要晕厥过去。 那脸色,比产妇都还要白上三分。 张司九让人把她扶到了一边去休息,自己去给产妇诊脉。 诊脉结果倒是还好,虽然见红,但产妇脉象平和,并无异像,如果胎位正,孩子应该是能够顺产。 只不过,检查了一下宫口之后,张司九就发现这个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还是得催产,宫口开得很慢。 王婆子全神贯注,在产妇的腹部仔细摸了许久,汗都出来了,这才呼出一口气,脸色难看道:「胎位现在是横着的。上次我来摸,还是正的。估计是受了惊吓,胎位转过去了。我得正一下胎位。」 这个技术,张司九是不会的。 所以王婆子要施展这个技术,张司九立刻就站在了旁边去学。 不得不说,这个技术,关键时候,也是能保命的! 王婆子动手之前,仔细叮嘱产妇:「你别乱动,放松,我得给孩子转个向,不然生不下来。到时候你受罪,他也受罪。」 产妇柯二娘子这会儿已经是病急乱投医的状况了,抓着王婆子的袖子,费力道:「不管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 张司九帮着丫鬟一起按住了柯二娘子。 王婆子搓热手掌心,显然也有意教一下张司九,仔细讲解了几句:「转胎位,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柔,慢慢的,不能硬来。而且,一定要确定好孩子的头位置。动手之前,把手搓热,这样才不会刺激到孩子。否则,他也不愿意配合。」 胎儿受惊,一定会乱动,到时候,哪里还能成功? 说着话,王婆子就把手贴在了柯二娘子的腹部上。 一手扶着头,一手扶着臀,然后轻轻地开始小幅度的推动。 柯二娘子的腹部上,几乎能清晰看到胎儿的位置。 张司九一点不敢分心,认认真真的看着,记着每一个细节。 这个过程,说快不快,说慢也不算慢,五分钟都没要了就算完事。不过,王婆子却出了一头的大汗,孩子转正之后,她松开手,立刻就退了两步,掏出帕子才擦汗。一面擦一面低声道:「成了。今天这孩子,挺配合的。是个疼娘的好孩子。」 毕竟就算有这个技术,那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 柯二娘子也出了一身的汗,张司九让丫鬟给她擦一擦。 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可能只有产妇自己才能体会到。 胎位正了,张司九则是去找产婆商量:「你刚才正胎位的时候,摸到了孩子大小,觉得能不能自己生?」 「能是能,就是产妇肯定要遭罪。」王婆子声音压得更低了,不愿意叫产妇听见,心里头害怕:「这么大的孩子,怕是得撕开好大个口子。」 撕裂伤这个倒是好避免,直接采取侧切就可以,关键是盆骨那儿。如果孩子不能通过,那就会卡住。要么到时候强行断骨,把孩子拖拽出来,要么就只能临时改成剖。 这个问题,王婆子比划了一下,觉得应该没问题。 只不过,她多少也有点唏嘘:「原本那样,肯定是好生的。谁知道就这么半个月不到的功夫——」 张司九听王婆子说有把握,心里多少放松了一些。 程万里也终于姗姗来迟。 他诊脉之后,立刻就为柯二娘子开了一副催产药。 其实张司九手里也有做好的丸药。而且也知道催产药的方子,但是她还没学会计量掌控,怕出事,所以不敢贸然开方子,只能等程万里过来。 开过了方子,程万里问了问张司九他们打算怎么 接生之后,就很干脆退了出去,在外头等着,预防突***况。 催产药喝下去之后,很快就有了效果。 不过,疼痛也是一样加剧了。 柯二娘子显然是有点承受不了这种疼痛,忍不住的就喊叫起来。 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呼喊,是最容易让家属崩溃的。 张司九有些无奈,只能上前去劝柯二娘子:「别叫唤,力气都用光了,一会儿该用力气时候就没力气了。你别怕,现在情况很好。只要你听话,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柯二娘子满头都是疼出来的汗,泪眼婆娑又可怜兮兮:「我……我忍不住。」 「尽量忍。」张司九示意丫鬟过来:「你疼的时候就握紧她的手。」 然后,她又出去安抚家属。 王婆子则留在产房里,仔细看着柯二娘子的情况。 张司九出去一看,就发现柯洛和她妹夫两人,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惨白和惊恐:……就说产妇的叫喊,很容易让家属崩溃吧。 柯洛一看张司九出来,立刻就毫不犹豫的出声:「保大,我们保大!」 她妹夫,也是连连点头,有点六神无主的意思:「保大,保大!」 张司九:……不要这么能联想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呢!这要搁在现代,我得告诉你们少看电视剧了! 「还没开始生呢。现在疼只是为了生产做准备。你们别紧张。这是这正常现象。」张司九宽慰两人一句,为了增加说服力,甚至还举了例子:「有人得疼上一两天才开始生呢。所以这会儿别着急别多想,去吃点东西,顺带给产妇也准备点吃的。但是要好消化的,容易入口的。」 本来张司九很想提一句鸡汤面,但是考虑产妇已经吃了很久鸡汤面,估计这会儿提不起胃口来,所以她就没说。 柯洛倒是一拍大腿:「快去准备鸡汤面,再去街上买点热米糕!她爱吃那个!」 丫鬟无奈:「今日大年初一,卖糕的未必出门呢。」 「去看看。没有的话,敲开点心铺子,也要买点她爱吃的。」柯洛毫不犹豫:「双份价钱都行。」 一股浓浓的财大气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味道扑面而来。 柯洛吩咐完丫鬟,就紧张的看着张司九:「九娘,有任何情况,也别瞒着我。要是需要做什么,更不必客气。」 张司九想了想:「算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本来是想让你进去安慰安慰二娘子的,但是看你这个脸色……」 比产妇还需要人安慰呢! 柯洛却道:「我进去吧。我陪着她。她从小也没经历过这个,肯定害怕。」 我这里连着下了两天雨之后,感觉冷得我只想缩在家里,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出去了。惆怅。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哦~ 章节目录 第276章 名医 本来张司九还想劝一劝的,但是柯洛心意已决,都站起来了。 最后,张司九只能带着她进产房,不过进去之前,还是再三叮嘱:「一定要多鼓励她。你别慌!更别说你害怕!」 柯洛笑一笑:「放心,我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如果不那么惨白,语气不那么紧张,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事实证明,见到了妹妹的那一瞬间,柯洛就把张司九叮嘱的话都忘了。 看着柯二娘子躺在那里,柯洛快走了两步,上前去握住了妹妹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就掉下来:「疼不疼?」 怎么说呢,刚才还能坚强一下的柯二娘子一下就坚强不起来了,眼泪都委委屈屈的冒出来,那样子,恨不得扑进自己姐姐的怀里去哭一场:「疼死了。姐,我要疼死了。」 柯洛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忍不住骂了一句:「让你听话,你不听!当时我就说让你别嫁,我养你一辈子,你倒好,被他花言巧语一骗,什么都忘了!这会儿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让你别生孩子,不行抱一个,你也不听!」 张司九:……倒是比我想象的好一点。 柯二娘子也哭不出来了。 柯洛拿帕子擦了擦妹妹脸上的泪,语气缓和一点:「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就别想那么多,听她们的,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知道吗?」 柯二娘子点点头,又有点儿想哭:「大姐,万一我有个什么,孩子就……」 「你要有个什么,我就把你男人砍了,再把你孩子扔了。」柯洛冷笑一声:「我劝你想都不要想这种事情。我可不会养我仇人。你最好也不要说出来。要养你自己养,反正你出了事,他们肯定遭殃。」 这语气,这神态,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柯二娘子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又憋回了眼泪。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谁都没了话说。 倒是阵痛来了的时候,柯二娘子死死地憋着,脸上一片狰狞和通红,手也紧紧地攥着柯洛的手。 张司九欣慰了一点,觉得也不算是没效果。 柯洛被攥得手指头都发白,也一声都不吭,反而握住妹妹的手,无声的给她加油。 如此,一折腾就到了中午时候。 柯二娘子倒是饿了,送进来的鸡汤粥喝得一干二净不说,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阵痛她已经习惯了,来的时候就憋着,走了就抓紧吃两口。 柯洛看着柯二娘子这样子,倒是镇定了许多,脑海里也不再不停地想起多年前自己印象中母亲生产的情形。 而张司九和王婆子,也换班出去吃饭。 产妇需要留存体力,她们也是需要的。 程万里跟着张司九一同吃,快吃完了,忽然说了句:「听说,他们从府城请了名医过来帮忙接生。」 张司九扬眉:「是那边?」 程万里点点头,然后有点欲言又止。 张司九一看他那样子,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有话还没说完呢。 不过等了半天,程万里也没有说出来,所以张司九干脆问了:「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大夫?你两还有渊源?」 程万里愕然点头:「你咋个知道的?」 「你脸上写的。」张司九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神色严肃:「来,讲一讲吧。别打没准备的仗。」 「那……算起来,我也得喊一声师弟吧。」程万里也放下筷子,迟疑的开了口。 然后,他很快就陷入了心不在焉的回忆往事状态:「他师父,和我师父,是师兄弟。但是两人闹了点别扭,后来就 老死不相往来了。我这头,算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他也是。有一回,我们遇到了同一家请我们去问诊。是个疑难杂症,很不好诊断。为了给各自的师父出口气,我们就赌了一把。」 程万里又不说了。 张司九啥都明白了:「所以你输了。」 程万里有点恼羞成怒:「你就不能委婉点!」 张司九点点头,从善如流:「所以你因为毫厘之差,惜败饮恨。」 程万里:……有区别吗?有区别吗?! 他捂着胸口,总觉得那儿扎得慌。 最后,他恨恨的开了口:「其实也没输,因为他诊断出了病因,我开出了药方。当时,他师妹也跟着他的,我……后来去提亲了。但是他反对了!所以我那师叔,本来都要点头的,最后硬是反悔!」 张司九终于震惊了: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是在老程身上发生了?听听这里头的爱恨情仇!编剧都要觉得太俗套了! 「那他师妹呢?他师妹是什么意思?」张司九压低声音再问。 程万里扭捏了那么一小下:「她也是愿意的。而且,她觉得我医术很好,十分有天分。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害羞。 虽然不厚道,但是张司九仍旧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呢?你们就没想着再努力努力?再不行,悄悄地远走天涯?」 结果把程万里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是那么孟浪的人吗?我是真心盼着她好!所以我怎么可能做那么荒唐的事情?私奔?那她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我就是宁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会做出那种苟且的事情玷污她!」 张司九:……忽然就觉得,那些私奔的桥段的确是太俗了,而且太不正经了,一点都不正常! 程万里发完怒,也失落下来:「最后,我就回了绵竹,她留在家里,好像是嫁人了吧。」 那怅然的语气,张司九听着都觉得有点难过和心疼了——老程至今未娶,怕不是对人家念念不忘,所以决定孤独终老吧? 也许是张司九的神色太明显,程万里又怒了:「我不是!你别乱想!我后来也说亲了,不过那小娘子没等成婚就病死了,蹉跎了几年之后,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懒得再去相看了!」 张司九恰当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怀疑。 程万里忍无可忍:「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听热闹的!你得打起精神来!我告诉你,他们肯定要对你不客气!」 张医生表示:老程的爱情经历好坎坷。 老程表示: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哈哈,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77章 找茬 对于程万里这个说法,张司九只反问了一句:「这个不客气,是指会动手吗?」 这话给程万里问得懵了片刻,才哭笑不得:「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可能会动手?再说了,你一个小娃儿,对你动手,他们成什么了?就是说话不好听,估计还要找你比一比——」 程万里估摸了一下,觉得对方应该也收了徒弟的,所以这个可能性更大了……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是你徒弟,别慌。比输了你只管推脱。」 这样一幅淡定的样子,让程万里一时之间更加无语凝噎:为什么就不能赢呢? 「好了,来就来吧。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接生。」张司九推开碗筷,起身往回走:「其他的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都是浮云罢了。 还是接生更重要。 不过,接生这个事儿,直到下午时候,那名医到了,柯二娘子的宫口也没开全,还在竭力忍耐。 但柯二娘子的耐心和母爱,显然都在急剧消耗当中。 她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又是一波痛苦袭来,柯二娘子痛得直接喊了句:「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众人:…… 王婆子听得多了,经验也是很丰富,熟练地上前去宽慰她了。 柯洛陪伴了这么久,也是憔悴不已,只不过,倒是镇定了许多,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和慌乱了。 正屋那边就是这时候过来探望的。 说是探望,其实是来送大夫的。那送人过来的婆子一张口就是:「大娘子不好过来,心里焦心不已,特地请了州府那边的大夫过来,给娘子看看。」 柯二娘子的丈夫显然是没有那么多心眼子,听到这句话之后,居然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还要让人进来看看。 柯洛听着,忍无可忍的起身走出去,不等见到人,掀开帘子就开骂:「看什么看?这是什么时候?她生孩子,你们当是什么事儿?分了她的心,到时候出了事儿,谁来负责?什么府城那边的大夫?会接生吗?」 女人生孩子这个事情,真的还是和生病又不一样。 外人能帮上的忙,有限。 最要紧的还是自己。 就算需要大夫的时候,除了诊脉开汤药,还有什么用? 还不如一个稳婆抵用呢! 而且,这个时候,不是自己熟悉的大夫,万一对方来两句不好的话,这产妇听了心里能好受?心神不宁之下,更容易出岔子。 更何况,柯洛已经不信任自己妹妹这个婆母了。 只不过现在顾虑情况,她没工夫去计较这个事情而已,等柯二娘子生了,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司九也跟了出来——这人十有八九就是程万里说的那个人了。 本来张司九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中年大叔。 但没想到的是,挑开门帘出去后,看到的却是一个帅气成熟男。 怎么说呢,只能说,和老程不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了。 老程的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刀刀要命。 人家的岁月,是一把雕刻刀,刀刀精修。 放在一起看两人,那对比不要太明显,差距也不要太大。 张司九心想:这一回合,老程是惨败了。 而程万里的确也是臊眉耷眼的站在角落里,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想什么——总归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那帅大叔也打量了张司九。 然后淡然的挪开了目光,表情不能说不屑,只能说完全没放在眼里。 张司九 也挪开了目光,将主场交给柯洛去发挥。 柯洛横眉冷对:「哪里来的就哪里回去吧。这边有大夫了,用不上那么多人。不是说那边也快了?就快回去盯着吧,别也出了意外。」 帅大叔张口:「程万里是我手下败将,他不如我医术。而且,这么多年,他龟缩在绵竹县,想来更是毫无寸进。」 好家伙,这一开口,就是直接放大招。 那意思,把程万里贬损得真是毫无是处。 程万里脸色难看,却偏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他是手下败将没错,也这么多年没出过绵竹。 张司九却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帅是帅的,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嘴。 这张嘴,刻薄又狂妄,瞬间拉低了颜值带来的滤镜。 柯洛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一眼程万里,结果就看到了程万里那个样儿——她可耻的心动了。 张司九走过去,挡在程万里前面,笑了笑:「是吗?难道就在这个地方潜心钻研医术,在这位郎君看来,居然是毫无寸进?容我问一句,你知道盐水消毒法吗?你知道剖腹产吗?知道怎么预防产褥热吗?知道产后怎么护理吗?」 不得不说,这话还真把对方给镇住了。 剖腹产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个什么盐水消毒法,他还真不知道。 对方拧着眉,良久说了句跟刚才话题不相关的话:「你是程万里的徒弟?」 说完他就嗤笑一声:「程万里,就算你医术上有点长进,可其他事情上,也忒不不讲究。如果师伯知道,你竟然沦落到收女弟子,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起来。」 程万里的拳头,硬了。 张司九诧异的看了一眼程万里,确定这就是程万里的宿敌:这么轻易就被挑拨了,还想动手!这还是那个好脾气的老程吗? 抢在程万里动手之前,张司九开了口:「我觉得,恐怕是会开心得笑出声来吧。你说呢?」 她仰头笑眯眯看着程万里。 程万里的拳头松开,表情诡异的扭曲了好几下之后,最后不得不无奈的承认了:「的确是会笑出声来吧……」 毕竟,那些个治病救人的办法……可真好用啊! 这就好比嫁妆,张司九有了这么金灿灿的嫁妆,去拜谁为师,对方不都得从梦里笑醒? 想想自己师父那爱才如命的性格,程万里觉得,只怕师父不仅会笑醒,还会跟自己抢徒弟。 说到抢徒弟,他又忍不住丧气:九娘也不是自己徒弟哇!自己还真是配不上…… 最后,程万里真心实意给了死对头一句建议:「叶岚,你可别这样说话。保准会后悔的。」 章节目录 第278章 下战书 叶岚显然觉得程万里是疯了。于是回了个不屑的嗤笑。 然后,张司九就笑眯眯的怼了叶岚:「好了,你也不懂那些,就没必要进去看了。老程你说下产妇的脉象,说说你的药,问问他有没有毛病,没问题就别让他进去了。产房里人太多,产妇容易分心。而且万一你们两个意见不合,一下吵起来是小事情,惊扰了产妇,谁也负不起责任。」 张司九说完这话,直接就要转身进产房—— 结果叶岚却说了句:「正好,程万里,我也收了个小徒弟,这次也跟来历练了,不如你挑个日子,咱们两个再比一场。如果你徒弟赢了,从今往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绵竹县,如何?」 那挑衅的语气,那高傲的姿态—— 张司九忍不住回过头去,面无表情的盯住了对方。 饶是叶岚见识广博,也被张司九那双眼睛看得微微一顿,恍惚之间有了一种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不合时宜事情的感觉。 张司九开了口:「叶郎君是吧?你是属公鸡的?天生好斗?你是不是觉得你就是天,你就是地,你就是无所不能的玉皇大帝?所以你说比,我们就一定要答应你?不答应你,还成了大逆不道了?」 程万里本来都又气又憋,满脸通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结果听到了张司九这个话,他瞬间就舒爽了:对啊,他叶岚也不是神仙,也不是玉皇大帝,自己有啥必要顺着他呢? 叶岚大概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毕竟一般来说,只有他对别人不假辞色的,而且还有很多人,为了他的医术,就是心里头不痛快,也坚决不会反驳一句,反而还得顺着他的。 叶岚被怼得半晌没缓过来,脑子里的血管也有点突突的跳着,仿佛要炸裂开来。 有的时候,气到了极点,是会连怎么说话都会忘记的。 最后,叶岚只憋出了一句:「到底是乡下孩子,没有教养。」 「你有教养?你师父没教过你,治病救人最重要?你有教养,你爹娘没教过你做人要厚道谦逊,别一张口就嘲讽别人?你有教养,你为难我一个小孩子?」张司九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这一点,程大夫比你可强太多了。」 说完,张司九一掀帘子,直接进去了。压根不给叶岚还嘴的机会——这种时候,跑路可不是怂了,而是一种策略,一种不用一言一句,就能憋死对方的策略! 她就不信叶岚还能追进来继续吵?憋不死他! 张司九淡定的去去看了一眼柯二娘子的情况,听王婆子说应该就是这一会儿了,她也挺高兴:「一会儿加油生,生在大年初一的孩子,多好啊。到时候不管上哪里,只要是同年,都得叫他一声兄长。」 这话直接把柯二娘子给逗笑了。 王婆子也喜气洋洋道:「可不是?大年初一,多好的日子!」 张司九脑子里真实想法:只要生得足够快,我就能拿着诊金回家去吃晚饭—— 屋里一片和睦和欢乐,而屋外嘛—— 叶岚气得都捂着胸口了。狐狸毛的披风领子都被他呼出来的气吹得乱动……这一幕,已经彻底和帅气扯不上关系了。 程万里看着叶岚那样子,心中一片舒爽,但还非要凑上去再踩一脚:「你看吧,我劝你你非不听吧?这下后悔了吧?人九娘也说得没错,你这人,怎么这么好斗?而且也不看看场合——」 「啧啧!」 程万里摇头晃脑,背着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了,还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水——嗯,有点凉了,但不要紧,心里还是非常痛快的! 叶岚冷冷的看着程万里,感觉程万里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的程万里,听到那句话,肯定就答应了,不管有没有把握——但现在,他居然一副泼皮无赖,无所谓的样子!甚至没有觉得自己丢人?! 叶岚看得更气了。 柯洛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两人,良久还是让人给叶岚看坐——毕竟,多个大夫多个保障,用不上最好,万一用得上呢? 叶岚一屁股坐下,盯着程万里,最后冷笑一声:「幸好小师妹没嫁给你。」 程万里心里的快乐如同火花一样,被「噗嗤」一声浇灭了。 不过,叶岚还是没解气。 于是,两人谁也不痛快的成就,就这么奇奇怪怪的达成了。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这一切。 产房里已经正式进入了产程,张司九握住柯二娘子的手,指点她呼吸和用力:「感觉宫缩来的时候,就用长力,知道吗?深吸一口气,憋住,用力。就跟你平时如厕一样的感觉,别不好意思,别怕脏,我告诉你,十个产妇九个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剩下那一个没有,是因为实在是没吃东西的缘故。」 王婆子麻木的想: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也不至于要这么说出来…… 但事实证明,这话虽然直白,但很有用。至少柯二娘子的心理负担已经消除了一大半,她开始用力了。 而且照着张司九说的办法去努力,一刻钟都没要了,就看见了孩子的头顶。 那黑乎乎的小头发,看得王婆子一阵激动:「看见头发了看见头发了,快了快了!」 通常这个时候,张司九却不建议产妇继续用大力气,这个时候反而要小而急促的用力。一鼓作气直接出来,看似爽快,但实际上适应的过程没给够,撕裂发生的时候,往往更严重。 而柯二娘子孩子本来就大,所以张司九让她先别用力,而是拿起银剪刀,烤了烤之后,进行了侧切。 所有人都觉得侧切那一下是很疼的其实不是,胎头撑得那一片的皮肤都已经快到了极限,加上宫缩的疼痛,那一剪刀下去的时候,产妇通常不会感觉很明显,甚至有人都感觉不出来。 侧切过后,柯二娘子跟着张司九呼吸用力,很快孩子整个头都从产道滑出来,王婆子帮忙让孩子整个儿出来后,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喜气洋洋报喜了:「恭喜娘子贺喜娘子,是个大胖小子!」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279章 凶险 张司九看了一眼胎儿,红彤彤的,不过并不皱巴巴,反而是很饱满——这个宝宝,是个胖得扎扎实实的宝宝。 只是预估一下,他估计都有七斤多快八斤。 这么大的胎儿,能顺产下来,也是真的辛苦,尤其是柯二娘子本身又是骨架小,养尊处优体力差的女子,更加吃苦费劲。 此时柯二娘子听见王婆子的报喜,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露出几分欣慰来,随后身体一松,几乎就要昏厥过去——体力真的快要耗空了,她现在只想狠狠地睡一觉,什么也不管了。 然而张司九是不可能让她这个时候睡过去的。侧切口还没缝,胎盘也没出来呢。 所以,张司九提醒了柯二娘子一句:「先别睡,还有胎盘呢。另外,缝合有点疼,你忍着点。」 王婆子负责去处理孩子,孩子很快就「哇哇」大哭起来,接着断脐,包扎,然后再擦干净身上的脏污,穿上衣裳,夹好尿片,裹上小包被,再送出去给家属看。 而张司九就等着胎盘下来。 胎盘下来后,就算是彻底结束了生产,缝合好伤口,后续就只剩下了观察和休养。 只要不出意外,后头基本没有其他事情。 王婆子刚把孩子抱出去,柯洛就和自己妹夫冲了上去,一个比一个紧张。 柯洛倒不是急着看孩子,而是急着问自己妹妹:「我妹妹呢?没事吧?」 王婆子连忙说:「没事没事,一切都顺利着呢,现在就等处理完后头的事情,就可以进去看她了。孩子七斤六两,是个男孩。长得可俊。」 柯洛妹夫眼巴巴的看着孩子,半晌愣是没敢伸手去抱,一个是怕柯洛有意见,一个是怕自己伤到了宝宝。 这会儿见柯洛松了一口气,他才敢跟王婆子提了句:「我能抱一抱吗?」 「能啊。」王婆子乐呵呵的指点了一下这位新手奶爸,然后就把小小的蜡烛包递进了他的怀里。 新手奶爸顿时不敢动了,僵硬得仿佛抱着什么千钧重的宝贝,生怕一动有个闪失。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婴儿红彤彤的脸,慢慢的居然红了眼眶。 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柯洛冷哼一声,转头却也擦了一下自己的眼角,然后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孩子:嗯,有点丑,看不出来像谁。但是听说儿子都像母亲,所以应该是像妹妹吧? 程万里也很得意,简直是忍不住喜气洋洋的看了一眼叶岚,甚至还主动挑衅:「你那徒弟,多大了?会接生不会?我家九娘别看年纪小,可接生上却是一把好手!而且,她可聪明,简直过目不忘,背诵医书药典,那简直了——」 他那摇头晃脑的样子,要多气人就多气人。 叶岚盯着程万里,冷笑一声:「你是在教她做大夫,还是要教她做个接生婆?」 这下,王婆子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不痛快道:「接生婆怎么了?你会接生吗?」 同样都是大夫,看看人家程大夫对她们这些接生婆的态度!再看这个叶大夫的!真是让人讨厌! 这一波,王婆子毫不犹豫站在了程万里和张司九这边。 叶岚脸色更加不虞,不过没跟王婆子计较,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是说错话了。 但他瞪了一眼程万里,又是一声冷笑:「择日必当上门讨教!」 说完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程万里得意了三秒,然后冷汗就下来了:不是,怎么就成了这样了?怎么就还要上门讨教了!我回头怎么和九娘说! 他感觉,自己已经想象出了张司九嘲讽的目光,微妙的表情,还有拒绝的言语。 程万里蔫了。 柯洛神色微妙的看了一眼程万里,总觉得这个程大夫可能还是有点脑子不太好——明明又不想比,还非要去挑衅干什么?见好就收难道不懂吗? 不过,这是程万里的事情,柯洛很快就放到了一边去,继续关注产房情况。 王婆子也将孩子抱回去,放到了柯二娘子的臂弯里。 刚出生的孩子,还是和母亲待在一起最好,这样母亲看着孩子,也更放心些。 只不过,张司九却没有那么轻松。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始终没有等到胎盘下来。 一般来说,孩子出来之后,胎盘在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之内就会出来。 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多了。 胎盘依旧没有下来的迹象。 张司九心里渐渐地,就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王婆子把孩子放下之后,看着柯二娘子面色还好,心里是悄悄松了一口气的,但是一转头看到了张司九那表情,她心里也是咯噔了一声。 都是老接生人了,她当然也知道她们这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一般这种情况,就等于是非常凶险了——胎盘自己下不来,那产妇很可能会见大红! 说实话,这种情况张司九活了这么久,也没遇到过几次,过来这边之后,更是从来没遇到过。 这会儿她扭头看王婆子,问她:「一般怎么办?」 王婆子磕磕巴巴的:「只能硬掏,硬拽。」 大年初一给主家接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她已经预感到了红封的丰厚程度。 但如果产妇见了大红…… 这就已经不是红封的事情了,而是接下来这一年,估计都要倒大霉的事情啊! 王婆子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对每年第一个接生的产妇,那都是不敢轻易答应的——要是一看就不好接生,那绝对不敢接啊! 开年头一桩就是这么个坏结果,那接下来这一年,都休想顺顺利利! 王婆子心都开始发颤了。只觉得自己刚看到点发财的希望,这下就要泡汤了。这一年,怕是要扎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她欲哭无泪的看着张司九,满怀期待:「那九娘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张司九面无表情,心情糟糕:「没有。跟你一样的办法。」 王婆子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去。 柯二娘子虽然已经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但是这会儿两人这个态度,还是让她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忽然惊讶的发现,五点多天都黑透了。瞬间感觉到似乎该上床睡觉了?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章节目录 第280章 撕心裂肺 柯二娘子心中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张司九竭力笑得温柔点:「你怕疼吗?」 柯二娘子心里「咯噔」了一声:「怎么了?」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你先吃颗药也是行的,不过等不及药起作用了。」张司九尽可能的语气温柔。不想让柯二娘子太过惊惶。 柯二娘子却根本安心不下来:「我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是大问题,就是要疼一下。」张司九说这句话时候,语气很坚定。 这样坚定地语气,给了柯二娘子一点信心和安定。 虽然张司九年纪很小,可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很稳重,而且让柯二娘子觉得既靠谱又让人信赖。关键是,遇到事情时候,张司九给人一种什么事情她都能处理的感觉。 柯二娘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没关系,生孩子的疼都忍受过来了,还怕什么疼?」 张司九想了想,没告诉柯二娘子真相。 因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痛比阵痛还要疼,那么一定是徒手掏胎盘的疼。 张司九对自己整个胳膊都做了一下消杀。 然后开始掏胎盘。 这个事情,本来王婆子觉得该她来,但是张司九以自己手更小的理由,把事情抢过来了。 王婆子负责按住柯二娘子。 最开始王婆子只是站在了柯二娘子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柯二娘子本来还想说不必安慰自己,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然后,下一瞬间,她就被强烈的疼痛给打败了,别说说话,连呼吸都做不到。 她感觉自己整个肚子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碾碎了,不仅碾碎了,还在里头搅动。 伴随着这个搅动,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濒死的鱼。 除了惨叫和张着嘴呼吸之外,她根本说不了话,就是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这个惨叫,只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 张司九听着那惨叫,心里是同情的,但是手上仍旧是坚定地,一丝一毫的心软也没有,该怎么掏,还怎么掏。 而门外的柯洛,被自家妹妹这个惨叫声吓得直接失手打碎了茶碗。 毕竟,都以为没事儿了,就是清理的事情,谁曾想忽然又惨叫起来? 柯洛起身就要往产房里冲。 程万里赶紧抢先堵住了产房门口,在那惨叫声里坚定地解释:「没事,不要紧,估计是疼的。如果有什么问题,她们立刻会叫我进去的。现在没叫我,说明不是什么大事。」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是这个理由就让柯洛很无语了。 至于柯二娘子的丈夫,更是吓得脸色都发白,完全一个六神无主——主要是生孩子这个事情他根本不懂!所以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明白! 可听到那惨叫声,他心慌得不行,只能苦苦哀求:「不然就让我进去看一眼,我陪着她,安慰两句也行啊。」 「不行。」程万里实话实说:「我怕你进去了看到什么,到时候吓出毛病。」 产房血腥程度,那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尤其是这种平时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男人。 到时候吓得昏厥过去是小事,就怕万一吓得厉害,那方面出了毛病,以后小夫妻两个还怎么过日子? 柯洛毫不犹豫:「那我去!」 程万里坚决不让。 最后柯洛急得都要喊人来撞门了。 不过,关键时刻,张司九总算是完成了这个事情。 当胎盘完全剥离之后,柯二娘子已经疼得出了 一身的汗,眼睛几乎都不聚焦了。 张司九把胎盘给了王婆子处理,自己去洗手,同时密切关注柯二娘子的出血状况。 好在,出血一直在正常情况内,没有出现她最担心的大出血情况。 洗过手,张司九就开始缝合侧切伤口。 这个也是疼的。 但和手剥胎盘那个疼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而且加上柯二娘子已经完全把嗓子喊哑了,喊劈了,这会儿根本再也喊不出来,所以缝合过程相对于来说,还算是比较平静。 一切处理完了之后,张司九和王婆子打开产房门,让丫鬟去给柯二娘子用干净的软布擦一下身上,再处理一下产房里的脏污。最后就是给柯洛交代如何产后护理——张司九也看出来了,这个事情上,柯二娘子的丈夫根本不是自己那边也有些问题。 本来她们就接了这家的接生活,这会儿听说有问题,当然也不敢耽搁,对视一眼后,就过去了。 不过,在过去之前,张司九却低声跟王婆子说了句:「不行就推了吧。就说这边波折大,我们也累得够呛,如果她们有更好的选择,不如请别人。不然我们精力不够,怕出事。」 王婆子也是心惊胆战的,连连点头:「对对对,这家人……咱们还是推了得好。」 程万里犹豫一下,想着叶岚那嘴脸,郁闷道:「我就不过去了。」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81章 端倪 张司九很快就看到了柯二娘子的婆母金氏。 金氏如今也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子,生得肤白貌美,有些丰腴,头上戴的卧兔上,扣着个金光闪闪镶宝石的装饰,底下垂着一颗光泽很好的水滴红玛瑙,更加衬得富贵雍容。 张司九下意思的看肚子,发现差不多也是九个月的肚子,随时都可能临产。 不过,金氏比柯二娘子人胖,可肚子却没有那么吓人。 看得出来,金氏是精心保养的。不管是气色,还是精神,都很好。 叶岚不在,估计是请到了别的屋子里,或者已经暂时离开。 金氏先问起了柯二娘子的情况:“听说生得有些艰难,但好在还是母子平安?” 王婆子笑着回话:“是有些久,毕竟是头一胎,好在母子平安。” “那就好。”金氏笑了笑,很有大家主母的风范和威严:“多亏了你们,我叫人准备了赏银,你们收下吧。对了,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没有?” “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产妇身体康健,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孩子也是十分好,肯定也能茁壮成长。”王婆子笑成了一朵花儿,然后又添上一句:“大娘子将来生产时候,肯定也是顺顺利利。孩子也平平安安。” 金氏笑容更深几分,看着王婆子,缓缓道:“我怕县城的大夫医术不够好,特地从府城请了一位名医,这几日,你们不妨与他多接触一二,到时候我生产时候,才好配合。” 王婆子毫不犹豫,立刻按照和张司九商量好的那样:“大娘子,我正好也想提这个事情。今日实在是花费了些力气,我们都是耗费不少精力,恐怕也得歇个几日。大娘子眼看就要临盆,我怕我到时候出了岔子,不如大娘子另请高明吧。” 她苦着脸,笑容也是苦得不行:“不是我们不想为大娘子效力,实在是又惊又怕,跟着出了好几身的冷汗。估摸着回去之后,且得好好休息一二。” 张司九连连点头。 金氏笑容顿住:“是不是柯洛让你们不许为我接生?你们是绵竹县最好的产婆——你们忽然撒手,让我如何?” “大娘子说笑了。我们哪敢自称最好的产婆?我们对难产是有一点儿办法,但也凶险无比。原是想着大娘子给钱多,所以就贪心接了这个活儿。可没想到,反倒是连累了柯二娘子,差点出大问题。实在是怕妨碍了大娘子,我们这才不敢再来。”王婆子面对金氏的怒火,立刻诚惶诚恐的给出了一个说法。 张司九听得悄悄竖大拇指:老姜果然是老姜,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王婆子最后还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我们也是盼着大娘子好的。大娘子就算只图个吉利,也千万莫要再用我们了。” 她的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金氏冷冷道:“不必,我这个人,就有一点好,不信这些。你们先回去休养吧。我料想我也没那么快。” 王婆子一下没了主意,下意识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心领神会,立刻开口:“其实,大娘子可以看情况。若是顺利,还是请个普通稳婆就好。若是不顺利,再来找我们。既不用担心被我们连累,也不怕真需要用上我们时候,我们不在。” 这个事情,当然是能推就推,不能推那也不能见死不救。 王婆子连连点头。 金氏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正就让人送客。 两人出来,程万里还在大门口等着,一看见她们就问:“怎么样?推了没?” 张司九摇头:“不知道,我感觉她好像不太乐意。这就奇怪了。” 王婆子也是纳闷:“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明显都不高兴了,可就是不松口。好像非要我们到一样。” 程万里压低声音:“那你们就小心一些。到时候,千万别马虎。” 张司九点点头,随后就把这个事情暂时先抛开,笑着跟程万里拜年:“老程,新年好啊。” 程万里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怀里,摸出个红布包的东西来:“来,给你的压岁钱。” 一看这个架势,那就是早就准备好的。估计就等着见面就给张司九。 张司九本来随口拜年,也没想过要红包的,结果这会儿看见这个红包,不仅意外,还有点感动。 感动之余,就忍不住开始自我反思:平时我对老程是不是太不好了?人家都这么想着我…… 程万里将红包塞进张司九的手里,满面慈爱:“新的一年,只盼着九娘你健康平安,学业进步。” “一起进步,一起进步。”张司九连忙双手接过,诚恳的祝愿回去:“新的一年,老程你年轻十岁,快快成亲,医术突飞猛进!” 程万里本来还笑容满面的脸上,登时一片僵硬。 他感觉,有好几把的小刀,嗖嗖的飞过来,扎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那感觉……又疼又让人心酸得想仰天长叹——这幸好不是我徒弟,不然迟早被她气死! 张司九丝毫不知自己扎到了程万里的痛处,表情依旧诚恳。 王婆子干笑两声:“程大夫想娶妻了啊?我倒是认识不少……” 不等王婆子把话说完,程万里立刻岔开了话题:“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医馆去,九娘你也快回去吧。大年初一,总要一家团圆才好。”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的匆匆离去。 张司九愣是看出了三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王婆子眨了眨眼睛,恍然:“看来程大夫没有那意思。” 张司九意味深长:“可能是因为程大夫对某个人太念念不忘了吧——” 和王婆子告辞后,张司九一路回家,刚下了大路,就看见张小山领着两儿子在那儿玩炮仗,张小山坐在石头上,小松小柏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香,还提着一兜单个儿的炮仗,玩得不亦乐乎。 很显然,三人是在这里等着张司九呢。 本来张司九是该感动得不行不行的。 但是看着小松小柏手里拿的东西,张司九不仅不感动,反而头皮都要麻了。 脑子里那一瞬间想的都是从前过年时候接过的急诊…… 新 章节目录 第282章 炸天炸地 小松小柏两人把一个炮仗埋在了土里半截,引线露在外头,然后小柏先跑出去捂着耳朵,紧张又亢奋的看着,小柏撅着屁股伸着手,用香燃着的那一头去点引线。 等引线「嗤」地一声响起来并且冒出火光,小松也立刻扭头就跑,直到跑到小柏旁边,这才捂着耳朵回头看。 「砰」的一声过后,那炮仗炸开,连带着土也跟着炸飞。 两个小子根本不带怕的,反而「哈哈」大笑,快活得跟什么似的。 张司九头皮都麻了半边。 她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手拧了一个的耳朵:「也不怕炸到手?昨天放鞭炮不敢,今天倒是敢了?」 明明也不怎么疼,但是小松非要龇牙咧嘴假装很疼:「爹在旁边看着呢!爹教的!他说点燃了,还有三个数才炸呢!」 张司九扭头就去看张小山,面带控诉:熊孩子背后都有一个不靠谱的熊爹? 张小山压根没意识到这个事情危险性,反而咧嘴笑:「怕啥?男娃儿就得锻炼下胆子。再说了,这东西简单得很,没啥的。城里娃娃也玩呢。走吧,九娘你回来了,咱们就快回家去吧,外头冷死了。」 小松立刻找出了张小山的失误:「爹你说那个字了!奶奶不许说的!我要去跟奶奶说!」 小柏也起哄:「跟奶奶说!」 张司九还捏着他们两个的耳朵呢,此时气得也不知道是该继续拧着,还是干脆松开:两人仗着自己舍不得下狠手,一点不带怕的! 张小山瞪了两个兔崽子一眼:「敢!说了我揍你们!」 张司九对父子三人没了脾气,干脆松开了手,决定晚上就给他们三个来一场安全教育。 回去路上,张司九问张小山:「二叔,你在这里等***啥?也不知道我啥时候回来。」 干等着,多无聊?而且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张小山乐呵呵的回:「你二婶怕你天黑了走夜路,就叫我来这等着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带小松小柏出来玩呗。在家玩,你二婶嫌他们吵得慌。」 那可不是吵得慌么?那炮仗那么响—— 别说人听着觉得吵,就是鸡鸭猪也受不了啊! 一路回家,徐氏已经开始张罗晚饭了。 这会儿天也麻麻黑的味道,都快看不清东西。 张司九一屁股坐在灶前,往灶膛里加了一把柴,这才摸出了红布包的红封看了一眼。 红封轻飘飘的,摸起来都不像是银子,但一打开,张司九就惊得「哇」了一声。 没别的,主要是那金灿灿的光芒,实在是叫人忍不住。 徐氏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后也是「哇」了一声:「这是金子吧?」 张司九看着那几张金叶子,点点头:「应该是金子。柯大娘子出手,肯定不会是假的。」 虽然张司九也看人戴过黄金首饰和镯子,但是拿到自己手里的金子,还真是头一次。…. 黄金贵重,在哪个时代都是硬通货!所以,世界上大概没人不喜欢金子的。 张司九当然不能免俗。 那金灿灿的颜色,多么迷人啊!那上面泛着的光,多么的亲切啊! 张司九感叹一句:「这金叶子做得可真精致,真好看啊。」 徐氏捏起一片来仔细看,也跟着感叹。 感叹完了就伸长了脖子喊:「小山!娘!你们快来看啊!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徐氏虽然现在也是每天有进账的人了,大小也算个不那么缺钱的人了,但是她也没摸过金子。 这会儿摸着那黄澄澄的金叶子,她感觉内心一阵澎湃和激动, 既觉得高兴,又忍不住紧张:就这么薄薄的一片,能换多少钱啊!还有这个颜色,真好看—— 张小山和徐氏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赶过来,就连小松小柏和招银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然后,小松小柏就被徐氏轰走了,让他们两去数数鸡鸭都够不够数。 张小山纳闷:「啥事还不让小松小柏知道?」 「他们还小,嘴巴不严。回头出去乱说咋个办?」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神神秘秘的把灶房门给关上了,然后才示意张司九把金叶子拿出来。 张司九把金叶子拿出来,一人手里发了一张。 一共四张金叶子,叠在一起,还算有点分量,但是单独一片拿在手里吧,就感觉很轻了。 不过,不管多轻,那金子的迷人颜色,是不会有半点影响的。 屋里响起了大大小小的「哇」声。 张司九听着,忍不住笑了:看到大家跟我一样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就心理平衡了。 徐氏喜滋滋的炫耀:「这是九娘今天挣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摸到金子哪!没想到金子是这个手感!」 杨氏已经完全被镇住了,捧着那金叶子,生怕它被风吹掉了:「九娘挣的?九娘挣金子了?」 她是真的激动,因为眼神不好,所以还努力睁大了眼睛,凑得很近,仔细去看那金叶子。 张小山捏着金叶子,也是看了又看,一副惊叹:「九娘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和你爹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厉害。」 招银小心翼翼的捧着金叶子,也是真心实意的赞叹:「九娘真的太厉害了。竟然都能挣金子了——」 她那骄傲的语气,简直让张司九有点不好意思。 徐氏显然比招银还要更骄傲:「那可不?咱们九娘是最厉害的!天下有哪个小娘子比咱们九娘更厉害!」 好家伙,前几天还说的绵竹县呢,今天就变成了整个天下了。 张司九一阵汗颜,连声解释:「其实算成银子估计也没多少,没那么夸张。就是看着比银子好看。而且轻巧方便揣身上。」 一两银子也是很沉的,多了,那衣裳都容易被坠破。 金叶子就不一样了,这么一点分量,能买好多东西呢! 徐氏喜笑颜开:「那也是你的本事!不管多少,今天大年初一,你就得了这么个好兆头,今年肯定是顺顺利利的!」 其他人也是不由得点头:大年初一就得了金子,那可不是好兆头吗! 听到这个话吧,张司九一下就有点明白为什么柯洛会给金叶子了——不仅好看方便带,的确也是比银子感觉更具有好兆头啊! 不过想到叶岚和金氏,还有柯二娘子今天受的罪,张司九又有点心虚:确定是好兆头?.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章节目录 第283章 庸俗(10月月票400加更) 最后,张司九把四片金叶子都交给了徐氏:「二婶收着吧。」 杨氏看着张司九这动作,倒是放下心来:小孩子家家的,手里攥着这么多钱,可不是好事。 徐氏也没推辞,笑盈盈的接过来:「行,这东西是得好好收起来,别叫别人知道了。」 说完了又嘱咐了一句:「这事谁也别往外说,都烂在肚子里。赚点小钱,和赚了金子,那让人听了,感觉就不一样,白让人惦记上。尤其是小山你,在外头吃醉酒了,也不许说!招银和九娘也是,绝对不许说!」 众人连连点头,张小山更是保证了三遍,这才让徐氏放过了他。 因为这件事情,当天晚上,徐氏就决定一人面里多加一个鸡蛋——是的,今晚吃面。 今天吃的面也和平时不一样,平时能放点猪油或者芝麻油就不错,今天吃面,碗里能挑自己喜欢的剩菜放进去——尤其是蒜苗回锅肉那个剩下的油,一大坨拿滚开的面汤化开,然后把煮好的面捞进碗里,再来点调料,那叫一个别有风味! 除了面,昨天的剩菜也都热着一起吃。 面好了,一人捧着一个大海碗,碗里是热热的汤面,上头一层油汪汪,盖着底下热气,半天面都不会冷。 要是腻了,碗里还有嫩嫩的,就烫了一下的豌豆尖,正好。 荷包蛋还是张司九最喜欢的,蛋黄里有一点黄豆大软心的蛋,一点也不噎,香得要命。 大家呼噜呼噜吃着面条,一面吃一面说笑,这样的美好,让张司九忍不住觉得日子就是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真的温馨又踏实,温暖而舒心。 杨氏说起了明天的安排:「明天你和小山回娘家,吃过晚饭再回来,别着急。家里有我们三个,不用操心。」 大年初二,外嫁的女儿要回娘家拜年,这一点,算是风俗了。 徐氏应一声,也没推辞,不过却说了句:「要不咱们一块去?早上出门时候喂个鸡鸭,晚上回来再喂一顿就行,也不用操心。」 大过年的,她是真想带着张司九也一起去玩几天。 杨氏却不答应:「我去干啥子?我年纪大了,也懒得走了,就在家里守门。九娘愿意去就去。我一个人在家也行。」 张司九不想去:「我就不去了。我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他们都太小了。」 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还想凑热闹。处于人情必要,非去不可的时候去一下无可厚非,但是这种就算了。他们家那个徐玉兰,也不喜欢她,到时候给人小姑娘惹哭了,多不合适? 一听张司九这话,徐氏就笑了:「你年纪又多大?说这话也不想想自己?不过不想去就不去,愿意在家里玩也行。」 张司九看一眼招银,招银立刻表示:「我不想去玩,明天城里就有人了,我想去卖串串。」…. 在招银眼里,挣钱,那是什么事都比不过的! 张司九乐了。 一家子安排妥当后,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了碗筷,张司九招手把小松小柏叫过来,特地抱着小南瓜凑到了徐氏跟前去讲故事:「我今天,听程大夫说了个事情。特别惊险。你们想不想听?」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谁也比不过的,张司九这句话,等于是掐死了两小只的命脉,两人睁着星星眼,一脸期待的等着听故事,要多老实就多老实。 就连小南瓜也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张司九,仿佛也在认真听。 徐氏一面剥胡豆嚼着吃,一面也笑着听。 张司九就现场开编:「话说,去年正月初三,医馆里来了一个老汉,一进来就差点给齐大夫跪下 ,口中连声哀求:大夫,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吧——」 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之后,张司九就发问了:「你们猜那孩子是怎么伤的?」 小松小柏立刻开始发挥自己想象力抢答,就连徐氏和张小山也忍不住参与进来。 最后还是杨氏说了句:「莫不是炮竹炸的?」 张司九立刻一合掌:「果然还是奶奶聪明,一下就猜到了!那一脸的伤,断掉的手指头,都是炮仗炸的!」 她还特地提了句:「就是小松小柏你们玩的那种!」 小松吓懵了。 小柏吓得赶紧把手放在了怀里,不敢再伸出来。 张小山听到这里,再看张司九悠悠看过的目光,顿时也明白了:…… 杨氏含笑看小松小柏:「小松小柏,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玩炮仗,小心炸掉眼睛,炸没了手指。」 徐氏更是上下打量小松小柏,思考自己是不是该好好的教育教育儿子们了。 这个安全教育课的效果,张司九表示很满意。 正想着是不是该去烧水给小南瓜洗澡的时候,张司九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今天大年初一,大家都还忙着和自家人团聚呢,谁也不会闲着无聊串门玩。 所以,肯定是有事。 徐氏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张小山:莫不是来找张小山帮忙的? 但是看着张小山胳膊,又觉得这个时候估计谁也不好意思找张小山帮忙干啥活儿。 所以,徐氏又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有一股预感:来的人恐怕是来找自己的。 把小南瓜往徐氏怀里一塞,张司九披上衣服就去开门。 结果刚一开门,就被人拽住了胳膊往外拖:「九娘你快跟我去跑一趟。王贵家的老娘有点不好,看着有点严重。」 要不是听声音很熟悉,一下就认出来是村里的一个婶子,张司九差点就要叫人了——哪有这样的! 「卢婶子,你等等,等我拿个药箱。」不过就算认出了是熟人,张司九也不敢贸然跟着去,赶忙往后挣。 卢婶子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你快去,快去快去。」 张小山也披着衣裳出来了,微微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卢嫂子?你咋个来了?」 「王贵家老娘不好,他和他婆娘都不敢走,让我来请九娘过去帮忙看看。」卢婶子连忙解释一句,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大过年的,要不是真着急,我还不好意思过来打扰你们一家子呢。」.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章节目录 第284章 生老病死 卢婶子和王贵家是两隔壁。 出了这种事情,帮忙跑腿的确是正常的。 张小山把衣裳穿好:「我也去看看。」 他和王贵平时关系也不错,不知道这个事情就算了,知道了,肯定要过去问一句需要不需要帮忙的。 最关键的是,这么晚了让张司九出去,他和徐氏都不放心。不跟着点,光剩下担心了。 张司九迅速拿了药箱出来。 招银也跟了出来。 啥也没说,但是帮着张司九提灯笼。 一行人匆匆到了王贵家里。 王贵老娘今年已经六十一了,搁在这个年代,算是长寿的。 只不过,昨天都还好好的,平时也一直很康健,还能做活呢,下午摔了一跤,原本以为没事,结果晚上越来越严重,王贵一家都有点吓到,不顾老人家的阻拦,连忙要请人来看看。 老人家不愿意花钱,最后就请了张司九——毕竟是小娃娃,跑一趟也给不了多少钱,大夫就不一样了。这么晚了,还要多给车马费的。 张司九一进门老人家的屋子,就闻见了一股便溺味。 天冷,他们家没有炕,屋子里就冷嗖嗖的,不烤火都冻手。当然不可能一直开着窗户通风。不过便溺味道这么重,就说明老人家估计在屋里也不只是上了一次厕所了。 张司九走到了床边上,搭上脉,心里就一沉。 脉搏跳动细沉乏力,而且跳动次数也比常人减少。 现在张司九对把脉还是熟练很多的,许多脉象也能看出问题。 比如现在,寻常人是一个呼吸之间,大概四次脉搏跳动,如果是病患,是有可能加快或是降低次数的,但当这个次数减少到了一定程度,那么就是死脉之症。 这种情况,叫脉损,四损,三日死。五损,一日死。六损,一时死。 其实通俗点说,就是寻常人的呼吸次数里,病人脉搏跳动次数,根据这个来判断。 而结合西医的说法就是,病人出现了多个脏器的衰竭,尤其是心脏衰竭,所以心跳会减慢,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心力衰竭,彻底停跳不工作。这个时候,人也就死了。 而王贵家老娘,现在不仅出现了五损脉,而且触手一片冰冷,呼吸也是缓慢而浅,仿佛出气更多,进气更少。再加上刚才判断的便溺—— 种种迹象,都只说明这位老人家,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不管从西医,还是中医,都是这样的结论。 而且抢救的话……也没有必要。 多脏器衰竭,是挽救不了的。尤其是老人家,到了这个程度,更没有必要去受罪。 王贵老娘自己心里大概也有数,嘴唇动了动,声音都很轻很喘了:「还有多少时间?」 「有什么话,该交代就交代吧。」张司九收回手,平静的回望老人家,面上既无悲悯,也没有强装微笑,尽量说得像是个平常事:「想吃什么,也尝一点。想看看儿孙,就叫他们过来。」…. 一说这话,谁都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了。 王贵老娘轻轻点头,也没有意外,只是看向了已经痛哭失声的王贵。 王贵是老人家的大儿子,她还有个小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嫁出去了,原本明天该回娘家来看她老人家的。 这会儿王贵和弟弟王福这会儿都在,两个儿媳也都在。其他孙子孙女也在门外。 看见老娘看过来,两兄弟立刻扑到了床边:「娘!」 张司九起身退开到一边。 张小山握住张司九的肩膀,仔细看了看侄女的脸色。 看张司九似乎 没什么害怕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听见张司九那么说,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怕张司九害怕。 毕竟,张司九年纪小,没见过这种事情,又是亲自看出来的,害怕也不奇怪。 张司九也感觉到了张小山的担心,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而后指了指外面。 叔侄两个就退了出来。 张司九的意思是回家去,但是张小山却道:「等下我问问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要是用不上我们,再走。」 这种时候,能帮忙就帮一下。 于是三人就在院子里等着。 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雾,所以张司九抬头看天上,别说月亮,连一片云都看不见。 这还是来到这边之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要说唏嘘,肯定也有一点。没有人能够面对生老病死的时候,还依旧是一片淡然。 但作为医生,面对最多的,偏偏就是生老病死。 张小山也多少有点儿感慨的:杨氏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多岁,眼看着也奔六十去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寿数。做为儿子,他当然希望越长越好。可他也明白,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人能左右的。 就在叔侄两人都是一片感慨的时候,王贵擦着眼泪出来了。 他就是出来找张司九和张小山的。 到了二人跟前,王贵先是道了谢,而后就问诊金。 张司九摇摇头:「不用了。我们什么也没做。」 王贵也急了:「那哪成呢?怎么也要收一点。」 说完就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来,也没数,一股脑塞进了张司九手里:「别嫌少,收着收着。这是辛苦钱。该给。」 张司九当然不可能收下,最后干脆从里头拿出三个钱来:「这就够了。」 只是跑一趟,也没做任何事,收三个钱,足够。 也可以理解成三块钱的挂号费。 王贵还要继续给,张小山一把拉住他:「九娘说三个钱够就够了。倒是你这里,用不用人帮忙?东西都准备了没有?」 老人家真去了,也是要准备许多东西的。 寿衣寿材这些是必不可少的,还有灵棚灵堂这些—— 王贵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叹一口气:「棺材有,五十九岁的时候就做好了。没想到这么快用上。其他东西也好弄。我们家倒不缺人。就是我娘想看看女儿女婿外孙,我叫人去喊了,也不晓得能不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张小山拍了拍王贵的肩膀:「看开点。你们兄弟两个都孝顺,我婶这辈子值。你得打起精神。这样,我明天早上再来,这会儿我先送我家九娘回去。」 「要得。」王贵点点头,口中不住地道谢,还专门跟张司九又说了一回。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 临走时候,张司九叮嘱他:「去床边上守着吧。随时都有可能。做好心理准备。」.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章节目录 第285章 不要作死 张司九他们一路回了家,跟徐氏和杨氏说了这件事情,两人也有些感慨。 尤其是杨氏,可能都是老年人,所以更加体会得深。 张司九看杨氏那唏嘘的样子,就主动说了句:「奶奶你身体好着呢,虽然有些小毛病,但都不要紧,只要好好保养,至少能活到抱上小松的儿子。平时注意点别摔着就行。鸡蛋也好,肉也好,别总舍不得吃,都给他们留着。」 老年人别的不怕,就怕摔。只要营养足够,锻炼跟上,保持心情舒畅,那长寿不是什么难事。 杨氏被这话说得忍不住笑骂:「就你长了嘴!」 徐氏却点点头:「我看很在理。」 顿了顿,她跟张小山说一声:「明天你别跟我回去了,去王贵家帮帮忙吧。这种时候,人再多都不怕,就怕人少了。当初……人家也挺热心的。」 本来徐氏是想说张司九的父母办丧事的时候,但是想着大过年的也别惹了大家伤心,就没完全说出来。 张小山点点头:「晓得。我都跟他说了明天过去。」 商量完了之后,一家人也没心思说笑了,洗漱一番就都各自回屋躺下。 正好昨天熬了夜,今天也的确是困得早。 不过,也没等张司九睡着,刚开始迷迷蒙蒙的,就忽然听到了鞭炮声。 噼里啪啦的一顿响之后,又重归寂静。 招银说了句:「是王贵叔家里那方向。估计人没了。」 「嗯。」张司九叹一口气:「睡吧,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招银应一声,也重新闭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张小山就过去帮忙了。 徐氏正常起来,做了饭,才叫几个小的。 张司九这头刚洗漱完毕,端上碗准备吃饭,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那动静,由远到近,最后直接就到了他们家门口。 然后,有人就直接冲进来了。 徐氏惊了一跳:「周青苹?你这是咋个了?你娃儿咋个了?」 周青苹也是村里的,不过离他们住得远一点,平时来往少一点,但怎么说呢……也算熟悉吧。 这会儿周青苹披头散发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那孩子六七岁吧,哭得撕心裂肺,一脸鼻涕和眼泪。 张司九一眼就到了血。 周青苹抱着的孩子身上,有血,手也被衣裳包着,但衣裳上也有许多血。 「九娘呢?快让她来看看牛娃的手。」周青苹急得不行,说话都带着哭腔。 张司九已经过去了:「他手怎么了?我看看。」 她要伸手去解牛娃手上包着的衣裳,但是牛娃怕疼,根本不配合,一面哭一面躲。 气得周青苹往牛娃的屁股上狠狠来了两巴掌:「这个时候还不听话!」 徐氏也过来帮忙按孩子。 小松小柏已经被吓得直接躲到了杨氏身边去,只是又怕又想看,从杨氏背后探出个脑袋来。…. 不过,杨氏不敢让他们看,怕吓着了,就毫不犹豫拉着他们两个进了屋,直接断绝了他们偷看的机会。 张司九终于是解开了牛娃手上裹着的衣裳。 只是打开那一瞬间,看到了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她就算镇定,也吓了一跳:「怎么弄的?」 仔细一看,张司九更是皱眉:「食指少了一截。」 徐氏也是惊得不行,都是有儿子的儿,她有点被吓得头晕:这怎么这么严重! 「玩炮仗炸的。」周青苹眼泪不停往外冒,又是气又是怕:「他也不晓得喊人,炸了就往家里跑, 我看到就赶忙抱过来了。手指头不晓得在哪里,我去找——」 说完这话,周青苹就要出去找。 张司九拉住了周青苹:「不用去了,找到了也接不回去。你先按着他,我去弄点水来给他洗洗伤口。」 好在家里就有凉好的开水,放点盐兑一下勉强也能用。 情况这样,她也没办法,只能先冲洗伤口,看看伤具体是怎么样子,有多严重。 现在这样血都糊满了,还在不停地冒血出来,她连伤口具体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不过,在那之前,张司九先在手腕处用布条绑了一下,简单做了个止血。 牛娃一直不肯配合,哭得嗓子都哑了,还是哭。 周青苹又心疼儿子,又要死死地按着他,也是眼泪不住。 徐氏柔声安慰牛娃:「牛娃不哭了,不哭了,我给你拿糖,吃了糖就不疼了。」 说完她就去给牛娃拿糖。 牛娃含上了糖,哭声还真小了点。 其实这会儿他更多是吓的,未必是疼的——疼痛到了极点之后,人体为了自我保护,就会降低这种疼痛感传递信号。 所以很多时候,人受伤了之后,其实当时还没觉得多疼,等真正平静下来了,坐那了,躺那儿了,这才慢慢觉得越来越疼。 张司九冲洗伤口的时候,让周青苹捂着牛娃的眼睛。那伤口还是太吓人,直接让他看,估计会有点受不了。 只是盐水一冲,牛娃还是又哭起来。 张司九不理会,死死地抓着牛娃的手,倒盐水的动作根本不带迟疑半点。 很快,手上多余的血迹都被冲走,正在渗血的伤口都显现出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伤口,所以徐氏才倒吸一口凉气——这伤也太吓人了!先不说少了一截的手指头,只说食指,虎口,大拇指上那些豁开的伤口,好多都能看见骨头!还有手掌上,也有一些伤口。 但最重要的,还是手指头上的伤。 张司九倒没被吓到,毕竟处理过的伤口多了,这些也不算什么。 而且,以往过年,总是要接几个这样的患者,更是早就预料到了伤口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心里早就有准备了。 张司九头都不抬:「手肯定要留下残疾了,其他几根手指头,如果保不住的话也只能切掉,是在我这里弄,还是现在想办法送去医馆里弄?」 她这里倒是也能处理,但是她现在年纪小,估计周青苹未必信任她,所以,她才这么问一句。 周青苹心里还是存了一点希望的:「送医馆!」 「那招银你去借车,就说等着救命。」张司九也不意外,扭头吩咐招银一句。然后看一眼周青苹:「但你也做好心理准备,这种伤,不好办。性命之忧谈不上,但是手指头未必保得住……」. 顾婉音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 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章节目录 第286章 教训 张司九一路跟着周青苹去了医馆。 徐氏本来也想跟来,但是张司九看了一眼小松小柏,又看一眼徐氏的腿,就不让徐氏跟着,还让她带着小松小柏回娘家去。 而且,小松小柏明显被吓到了,也需要徐氏好好安慰一下他们。 张司九也是真没想到昨天晚上刚讲完安全教育课,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个患者。 结果效果太过强悍,直接给两小只吓住。 一路上,周青苹都在流眼泪。 而牛娃也是难耐的抽噎,又疼又怕。 张司九就算见多了这种场面,还是忍不住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程万里看见张司九带过来的牛娃,也是吓了一跳。 毕竟牛娃这个伤,实在是有点厉害。 齐大夫赶忙腾出了小床,让牛娃躺下。 然后针灸止血止疼也用上。 最后甚至还给牛娃来了一颗带有轻微麻醉效果的安神丸,让他沉沉的睡过去,但又不是做大手术那样时间长。 齐大夫看过伤口,就知道张司九已经冲洗过伤口,直接就问她:「九娘,你的意见呢?怎么医?」 张司九毫不犹豫:「能缝合的缝合上,缝合不上的……骨头缺失的,只能切。那根炸断的手指头肯定是没办法了,现在就看能保住剩下的手指不能。」 现在只缺了指尖那一小节,如果保不住,那就还得再切一截,对日后生活影响就太大了。 而且……现在没有那么精细的工具和消毒条件,神经和血管的吻合术都难以实施,缝合后手指功能不能保证。 就连后续的消炎也不能保证,就怕到时候还是不得不继续切。 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齐大夫面露悲悯:「孩子还小呢。」 这样一残疾,以后影响是真的太大了。 不管是前途,还是娶妻生子,甚至干农活都有影响。 程万里已经和听云准备东西去了,听见这话,也是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面对这种情况,他们的感受,其实都一样的。 周青苹听着这些话,也是哭得更厉害。但最终也只能咬牙说一句:「只要能保住命,手就算没了,好歹也能活!」 齐大夫点点头:「我们会尽力的。」 一切准备就绪,齐大夫捏着粗针,面对细细的手指头,有点儿为难的皱起眉头。 皮肉是直接炸开的,整个就呈现出绽放的姿态,有些地方甚至有点肉糜的感觉,而骨头更是参差不齐。 周青苹被请到了屏风外头去等着。 张司九看齐大夫迟迟不敢动手,干脆主动请缨:「不然我来吧。我手指细,更灵活,好缝。而且我平时也练得多。应该没问题。」 齐大夫迟疑的看了一眼张司九:虽然知道张司九能干,但是这种时候,让她上?合适吗?万一出了问题—— 张司九轻声说了句:「齐大夫,我不会拿患者开玩笑逞能的。」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那么坚定的看着人时候,轻易就让人多了几分相信。 那是成年人都未必会有的眼神。 那个眼神,仿佛告诉所有人,这个小女娘的内心,是什么都不能撼动的,什么都不会影响的,它只会一直保持沉静,坚定,勇敢。 这仿佛是个天生的医者。 齐大夫没有多说,直接让开了位置。 程万里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听云更是一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了佩服来。 给人接生的时候,程万里和听云都知道张司九胆子大,真的敢动手 ,但那毕竟是接生,在他们心里看来,还是和这些伤患不同的。 因为是接生,所以不得不让张司九上。可这种时候,却还是应该是年纪大经验丰富的人来才对。 可这样的迟疑,在张司九拿着小银剪刀一点点的将肉糜状的肉剪下来,然后再用小刀剥离开皮肤,肌肉,一点点露出里头骨头的时候,终于还是消散无形。 不得不说,张司九的下手速度很快,果敢坚定,仿佛脑子里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 那娴熟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想起了屠夫——只有屠夫分解肉的时候,能有这么行云流水的丝滑感。 程万里打了个寒噤,脑子里不由得冒出来一个问题:九娘每天在家,到底都干些什么啊? 齐大夫也有同感。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的嘬了嘬后槽牙: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孩子! 唯有听云,看得一脸认真和钦佩,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叛出师门直接原地磕头的样子。 张司九对这些外界的东西一概不知,这一瞬间,即便是环境不同,身边的人不同,但她也仿佛是感觉回到了熟悉的手术台前,眼前没有别的,只有需要做的手术。 她有条不紊的讨要东西,只管伸手。 听云最开始还有点磕磕绊绊,到后头越来越熟练…… 两人配合倒是渐渐有了一丝丝默契感。 张司九将牛娃食指指尖剩下的那一点骨头整个从关节处剥离,这样不仅保证一会儿缝合的时候,多出来的皮瓣能够包裹住整个创面,也能保证剩下的那点骨头不会后期坏死,从而影响整个手指后续康复。 小孩子的手指骨并不大,剩下的那点儿更是少,所以张司九取出来那一点骨头,其实整个就是比米粒儿大不了多少。 取出骨头后,张司九实验了一下缝合创面,发现终于是能够完全用皮肉包裹住创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缝合。 缝合的时候,程万里和齐大夫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技术。 要说都是一样的针和线,但是张司九一缝吧——那就是整整齐齐的,伤口严丝合缝,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漂亮。和他们自己缝的蜈蚣有着天壤之别。 想来想去,程万里和齐大夫都想到了同一个理由:要不说女人就适合学做针线呢!这个是天赋就有区别啊! 张司九是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了……那就得无情嘲讽他们一句:也许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熟能生巧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牛娃手上的伤口,大多数都缝好了。最后只剩下大拇指上那一道炸裂伤。 今天去做产检,糖耐直接到了临界值,呜呜呜,从今天开始开启了地狱模式,小零食都被没收了!啊,我的快乐消失了。 下一更,大概七点半左右~ 章节目录 第287章 神奇的药粉 张司九面对这一个伤口,直接犯了难。 这个伤口,没法缝合。 皮肤缺失一块,强行缝合的话,要么就会导致后期皮肤张力不够,手指灵活度受限,要么就会干脆因为压迫导致血流不畅,从而引起缺血性坏死。 但是不缝合的伤口,感染程度是成倍增加的。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迟迟没有动作,就出了声:“用生肌粉,这种伤,只能用这种药。小孩子长得快,慢慢的能自己长好。” 张司九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对啊,还有中医啊! 她灼灼的看着程万里:“老程,生肌粉效果这么好的?” 程万里脸色黑透:“那你以为,我们靠什么治伤?总不能都糊点草木灰吧?你学针刀这块倒是快,怎么草药这块就是不灵!什么伤用什么药,那名堂多了去了!你还有得学呢!” 张司九喜得连连点头:“学,我学,我肯定好好学。只要你教,我一定拼命学。” 程万里:……所以这是抱怨我教得少呢! 齐大夫说了句公道话:“九娘,学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是得循序渐进。你于针刀上的确有天赋,可开药拿方,望闻问切上,你却还是得一步步踏踏实实来。” 张司九表示明白:而且手术这一块上,自己也不是天赋型选手,那也是学了好多年,练了好多年才有的效果!只不过现在在老程他们看来,自己是天才而已。 见张司九态度这么诚恳,觉悟这么好,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满意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齐大夫取来生肌粉,直接往伤口上一倒,任凭那渗出来的血液将药粉糊成一团,然后变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伤口糊住后,这才用纱布一层层的将伤包裹好。 其他缝合好的伤,也是如法炮制。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暗暗点头:观察一下效果如何,如果效果好的话……这个必须学到手啊! 处理完伤口后,听云还仔细把其他地方的血也都擦干净,尽量把牛娃收拾得整齐干净一点,至少看上去没有那么让人心慌。 虽然那包得跟猪蹄也没什么两样的手看上去也并不那么美观,但是总比血糊糊的好看多了。 齐大夫还开了一个药方,让吃三天——这是止血带点清热解毒效果的药,三天之后,就要换活血生肌,促进恢复的药了。所以三天后,要带牛娃来复查。 因为失血的缘故,齐大夫还特地嘱咐一句:“回去之后,多给孩子吃点猪肝和血豆腐。另外,伤口疼痛在所难免,不要触碰,让它自己好。如果中间有任何不对,或者孩子发了热,立刻也送过来。” 周青苹连连道谢,又去药柜跟前抓药。 只是结账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差八十个钱摸不出来。 周青苹面露难色,小声跟齐大夫商量:“我钱没带够,您看能不能先赊账?一会儿下午我回去拿了就送来!或者您先给少拿点药,我拿了钱再来取!” 虽然周青苹说得斩钉截铁,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过来时候肯定是带上了家里所有的钱。一会儿她回去,肯定也是借钱。 齐大夫也是心肠软的人,听到这话就叹了一口气:“行吧,那你写个字据,药拿回去吧,孩子这样,不吃药不行。” 周青苹那样子,简直要感激得哭出来,连忙保证下午就送来。 更是认认真真在字据上按了自己的手印。 然后周青苹就背着牛娃,提着药,准备回家。 她就是个典型的农妇样子,一年劳作让她面上黑黄黑黄的,脸颊上还生了斑,岁月的痕迹更是早早地爬上了脸庞,头发也是有些干枯。 加上之前急匆匆的,也没穿好衣裳,还染了不少血迹,还哭得眼睛都有点红肿,看上去就更加狼狈了。 倒是牛娃还没醒过来,安安静静的,没了之前哭喊的闹腾。 张司九垂下眼眸,跟招银说:“咱们坐车回去吧。大过年的,就别走了。” 招银一愣:“现在也不着急,为啥还要坐车?也没多久。而且周婶子都没坐车呢。” 张司九只能继续找借口:“我累了。想坐车。” “那行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喊个车来。”招银对张司九这个要求倒是接受良好,直接就去找车了。 张司九转头拉住了周青苹:“咱们一起回去吧周婶子,反正我和招银两个人坐一车也浪费,牛娃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么冷的天走回去,容易生病。” 周青苹有些窘迫:“本来该婶子给钱的,只是我身上——” “没事。我也要买点东西带回去。”张司九笑笑,转头就去对面买了点吃的点心——其实家里还有,但是小松小柏吓到了,她还是心疼的,两小只看到零食,总归是能高兴起来的。一高兴,那点惊吓就慢慢忘了。 周青苹连声道谢,又跟张司九说:“回头婶子把你那份诊金也送过去。今天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说着说着,周青苹眼眶又红了:“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该咋办,当时简直是吓坏我了。” 只有周青苹自己最知道,看见牛娃举着手,一手血哇哇大哭回来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当时感觉脑子里都只剩下了空白,满脑子就一个念头:必须救儿子!找人救儿子! “应该的。”张司九实话实说,这是自己这个职业应该做的事情。 招银很快回来了,几个人先把牛娃小心放车上,然后才上了牛车,让车夫送他们回去。 路上,张司九看着周青苹愣神的样子,轻声开了口:“周婶子,牛娃这次也吓坏了,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做噩梦,你们别太埋怨他。尽量哄着他点,别让他哭,别让他太害怕。心情好一点,对伤口恢复也好。而且回去之后,一定注意,伤口不能沾水,不能使劲。如果有轻微发热不用太紧张,但烧得厉害,立刻来叫我。不然就送医馆。半夜也别怕麻烦。这种伤,半夜才是最容易发热的时候。” 周青苹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点完了头又苦笑:“九娘你咋个就这么懂事沉稳?但凡牛娃有你十分之一,也不至于……” 新 章节目录 第288章 经验之谈(给书友婧婧的生日加更) 张司九听见这话,就很想说一句:我五六岁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但是很显然说出来估计周青苹也不会信,最后她就只心虚的笑笑:「小孩子都玩心重。我也一样的。不过,以后还是得看着牛娃一点,太危险的事情不要干。」 周青苹神色有点黯然:「怪我没看好。今天早上忙煮饭,就没管他,结果没想到……」 说着说着,周青苹又要哭了。 张司九宽慰一句:「总算是没有太严重,有那严重的,炸了眼睛,炸了脸,才更凶险。牛娃这回,就当是买个教训了。周婶子也别想太多,都是命,该有这么一个劫难。」 招银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就是,周婶子别想那么多。牛娃很快也就好了。一点小伤,不算啥子。」 的确,只是缺了食指指尖,影响并不是那么大,虽然也算残疾,但长大了,不仔细看,别人也未必看得出来。所以,还算是好结果的。 至少,比张司九说的最坏结果好多了。 一路回了村,张司九家靠外,就提前结账下车,嘱咐车夫送周青苹母子到他们家家门口。 周青苹连连道谢,又提了一回诊金。 张司九就道:「诊金三个钱,处理伤口三个钱,一共六个钱,您什么时候看见我二婶了,给她也一样,不用单独跑一趟,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牛娃。」 一个村里的,周青苹提了两次,可见是真心想给这个诊金,张司九当然也就不会客气。毕竟,这也算是应该收的钱。但收费标准,就可以定个最低的。 毕竟,都是一个村的,给点人情价也不算什么。 周青苹他们走远后,招银跟着张司九一起推开门回家,忍不住悄悄问了句:「你说,咋个牛娃爹没来呢?周婶子都急成那样了。也每个帮手。」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 但是别人家的八卦,她也不好猜测,所以只摇头:「不知道。可能忙别的吧。」 正说这话,徐氏一瘸一拐的从杨氏屋里出来了:「咋个样了?」 张司九一愣:「二婶咋个没回娘家去?」 「我喊人家帮我带了个话,说明天回去,今天屋头事情这么多,我回去了也不放心。小松小柏也吓得不轻,一直问牛娃哥咋个样了。我想干脆就等一哈看看。」徐氏说完,就吩咐她们两个:「洗个手就快进屋暖和暖和,我给你们倒水喝。」 小松小柏也从屋里探出来个脑袋。 看那样子,的确是不如之前生龙活虎,有点精神萎靡。 张司九招招手叫他们过来拿走自己手里东西,和招银一起洗了手,就进了杨氏的屋。 屋里暖和极了,张司九舒服得喟叹一声,脱了外套上了炕,端起碗先猛喝了两口解解渴,暖了暖肠胃,这才开始小口喝。 徐氏关切的问起牛娃情况。 张司九就把情况仔细说了一遍,也没半点夸张,也没半点隐瞒,实事求是:「如果后头恢复好,除了几道疤,缺了一截手指头,就没别的问题了。」 杨氏连念了几句:「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幸好保住了手!」 没了右手,那以后的日子都不敢想!别说读书不读书这种了,学手艺都没人要!就是种地都费劲! 徐氏也跟着点头:「是啊,幸好保住了手。之前看他那伤,吓得我心都直跳,怎么就那么严重!」 「炮仗看着小,但是威力大。那个估计是他捏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就炸了,所以就手指头上就被炸伤了。」张司九叹一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让小松小柏去玩炮的原因。小孩子不比大人,任何一点马虎和反应慢了,都可能出事。」 「小松小柏,以后还玩炮不?」张司九笑眯眯的看向了两小只。 两小只立刻把手背到了背后,头摇得像拨浪鼓。 张司九很满意,但还嘱咐一句:「不仅不能自己玩,看别人玩也不行。万一扔歪了,掉到了你们身上,那还是一样会炸伤的。」 两小只吓得更厉害了,戚戚的点头,就差指天发誓表示自己绝对不靠近玩炮的人了。 张司九揉了揉两个的脑袋:「也别太害怕。只是炮仗而已。别瞎玩就好了。」 小柏睁着眼睛懵懂的问:「大姐,牛娃哥,疼不疼?」 「肯定疼。」小松自己说完就先吸了口凉气:「那么多口子!那么多血!」 小柏还是等着张司九说。 显然觉得张司九说的才是真理。 张司九点点头:「疼。肯定疼。所以小柏一定不要玩炮,知道吗?」 小柏用力点头:「不玩!哥哥也不玩!」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鱼泡好玩!不炸!」 张司九:……还惦记着鱼泡呢! 小松倒是不惦记鱼泡,认认真真的跟徐氏说:「牛娃哥那么疼,娘你去看看他吧。把我的糖给他分点,也许吃了糖,就那么疼了。」 他伸出一个巴掌,犹豫一下,又掰回去两根:「给三块!」 就这还一脸肉疼的样子呢。惹得张司九她们忍不住就想笑。 不过,徐氏却很满意小松这个想法:「行,那我一会儿去看看,帮你带过去。你要不要也跟我去看看?」 然而小松一脸恐惧的拒绝了。显然那伤口对他来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张司九哭笑不得。 但有敬畏之心是好事。 知道怕,才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不能乱来。 小松小柏没多大一会儿,就跑去扔沙包玩了。 他们一出去,徐氏就问张司九:「你周婶子是不是没钱了?我听你说,是你喊车回来的。」 张司九点点头:「对,还欠了医馆八十个钱。她说要给我诊金,我只要了六个钱。其中三个还是买盐和柴火的成本。」 「估计是手里没钱了。」徐氏叹了一口气:「你周婶子也挺难的,他们家没分家,她手里的钱,估计还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会儿我去看看她去。你那个诊金……她什么时候给你,你拿着,没提,你也别催。」 张司九表示明白。但是也疑惑:「没分家,那这个治病的钱就该大家一起出,难道牛娃爷爷奶奶不出这个钱?」 章节目录 第289章 难念的经 对于张司九这个疑问,徐氏伸手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原本是该出的,但是他们家兄弟四个,年前刚给老三定下来一门亲事,这老三都二十三了,才说上亲,老四二十,也眼巴巴等着呢。出了这个钱,那老三没法成亲,老四就更成不了亲了。你说,谁乐意出?」 张司九张了张口:「那为啥不分家呢?」 「分了家,他们家老三和老四就彻底成不了亲了。要分,也得等老三老四都成家了才能分。不然这个家咋分?」徐氏看着张司九,又有点唏嘘:「所以孩子生多了也不好,尤其是家里一个女儿也没有,要有的话,收个聘礼,也能宽裕点,能少攒一份娶媳妇的钱。」 张司九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那句话: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但是这话现在说出来,估计杨氏就得板着脸一顿训了,所以张司九干脆的把话咽下去,只问徐氏:「那周婶子怎么办?后头恐怕牛娃还需要吃药呢。」 「出肯定会出一些,但肯定也就出你周婶子拿不出来的部分。」徐氏大概猜测了一把,「但我也说不准。再看看吧。」 当然,那样的家庭情况,徐氏猜测,肯定补是不舍得给补什么了。 想着他们家的日子,徐氏忍不住想起了自家从前的日子,再看看现在屋里的景象,简直是感慨万千。 最后,徐氏就包了一点点心和糖,去了一趟周青苹家里。 张司九想了想,跟着一起去的。 结果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里头的哭声和争执声。 这下,徐氏敲门的动作都停下来了。她和张司九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要不,回去? 结果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听见里头一个尖利的女声嚎起来:「牛娃自己非要去搞这些,受了伤,凭啥用家里的钱?他自己闯的祸,管我们什么事?而且,这个事情要怪,还得怪王贵家里!要我说,你问家里要钱,不如去找王贵要!他家要不放炮,牛娃能这样吗?!」 农村就这点不好,房子不太隔音,而且基本吵架也没有关在屋里的,都是站在院子里吵,所以门外谁路过,一下就能听清楚——当然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真吵得厉害了,左邻右舍也好听见动静就来劝架。包括打孩子也是。毕竟有时候,总是需要一个第三方来调停一下,然后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嘛! 这女人一嗓子,直接就把张司九和徐氏给喊懵了:这怎么还牵扯到了王贵家里了?他们家正办丧事呢! 紧接着,就听见一个男人无奈的声音:「也是这个道理。王贵家放炮不扔在大路边,牛娃也不会去捡来玩,那就不会这样。咱们家没钱医,他们家出点钱也应该。」 张司九眨巴眼睛:这不是纯粹讹人了吗? 刚才嚎那女人又开了口,「反正家里绝对不能出这个钱,好不容易老三定了婚,要是用了这个钱,婚事就得泡汤!到时候老四啥时候才能说上亲?我们这一大家,什么时候才能分家!娘你要出也行,那就现在就分家!」 她说到了这里,就「呜呜」的尖利哭出声来:「我嫁过来都四年了,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就帮着你们攒娶媳妇的钱了!我怀孕了连个鸡都吃不上!要不是这个,那孩子能养不活吗!那是没奶生生饿死的!」 那哭声尖利,虽然愤怒更多,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伤心。 本来听之前的话,张司九都觉得这是这个女人舍不得钱,但到了这一刻才真切的明白为什么她舍不得这个钱。 还是因为太穷。太穷了,日子过得没有指望,那手里每一个钱都是命根子。. 能说她不对吗? 不能。因为没有经过她的苦楚,谁也体会不了她的心情。 徐氏拉着张司九悄悄的回了家,准备转头再来。 张司九问徐氏:「那他们要是真的去讹张贵叔家里怎么办?要去提醒一句吗?」 徐氏摇头:「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你王贵叔家里人走了,放个炮是常情,谁也不能说不该放。估计那炮有哑炮,当时没响,也没人仔细看看,牛娃平时也没玩过这些,就捡来点着放,才炸伤了。这事儿要说有关系,也有点关系。可要说没关系,也是的确没啥关系。咱们说了,咱们夹在中间,就里外不是人了。」 同情周青苹和牛娃是一回事,但王贵和他们家关系也不错。 这个事情,帮谁不帮谁,都讨不到好。 张司九深深地感叹:「所以还是要多挣钱啊。他们家这么多男丁,按理说日子不会差才对。」 「那有啥办法?运气不好。脑子也不够活泛。出去挣钱,都找不到活儿,能咋个办?」徐氏压低声音,说了句大实话:「你二叔别看着憨,但也不傻。脑子灵,学东西快,干起活来也才快,而且也知道人情世故,出去了那才有人愿意要呢。你要请人干活,那一个干得又快又好,一个干得又慢又差,你选哪个?」 张司九被这个大实话说得无话反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人家请人干活,又不是搞慈善。 「那种地呢?」张司九不死心。这个纯人工劳力,人多力量大,产量也更高啊! 徐氏这回没控制好翻了个白眼:「家里就那么几亩地,人再多,天天翻一遍,那也不可能翻出金子来吧?人多管啥用?!还是生太多!」 生多了养不起,还不如不生,越生越穷!越穷越生! 张司九彻底没了话说:好吧,没毛病。地的多少,才是真正决定产量的绝对因素啊! 「二婶,我觉得,二叔真的挺聪明的。」张司九由衷的感慨:「晚上他回来,多给他吃点肉补补吧。我看二叔最近都累瘦了。」 徐氏嗤了一声:「他最近肚子肉都凸出来了,你还说他瘦了!小小年纪,别学这一套!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张司九实话实说:「主要以前实在是也没对比,没感觉出二叔那么好。」 章节目录 第290章 闹剧 中午吃了饭,张小山抽空回来了一趟,说王贵家里的丧事都准备妥当,也请了先生来办白事。 他还是有点感慨:「不过,也算是高寿了。老人家这辈子儿女双全,临走时候想见的人都见着了。走得很安详。」 徐氏点点头:「是啊,人这一辈子,能儿女双全,日子好过,也算是心满意足。」 张司九看着两口子感慨的样子,忍不住说了句:「我觉得,咱们年轻人,还是少感慨点这个事情才好。」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句:「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老气得很!」 张小山倒是说了句:「咱们九娘这叫懂事。」 贫嘴几句,徐氏把周青苹家里的事情说了,然后感叹一句:「牛娃估计也是看别人玩炮,觉得羡慕,所以就去捡那个炮玩了。周青苹一个人带牛娃去医,也怪辛苦。牛娃爹也不晓得知道这个事情不知道。」 「牛娃爹肯定不晓得。」张小山端起金银花水喝了一口,很笃定的下了论断:「就趁着过年去帮人守铺子挣点钱,听说过年都没回来,年三十中午周嫂子去给送的饭。钱不好挣哦!他们屋头那三个弟弟,又没手艺,办事脑壳也不灵,就一年到头被带到起做点搬运的事,挣多少钱?屋头地也少。人又多,还要买粮食吃。牛娃爹是大哥,哪敢歇哟!」 张司九这才明白为啥牛娃爹都一直没出现。 张小山又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怪不得人家跟我说周嫂子一个人在那个路口转半天,还哭,好像找啥子东西,问她找啥子,她又不说。怕不是在找手哦?」 这话说得,徐氏和张司九顿时脑子里都出现了那画面。 徐氏忍不住搓了下胳膊:「估计是。」 转头她就拍了张小山一下,怒道:「好好一个事情,被你这么一说,硬是有点吓人!」 张司九也是这个感觉:明明是个悲剧,被张小山这么一说,硬成了恐怖片画面…… 「不说了不说了。」张小山举起手来投降,彻底不敢再说。 张小山早上起得早,晚上说好也帮着去守一守,所以喝完了一碗金银花水之后,就直接去睡午觉了。 这一觉睡起来,就听说王贵家的灵堂被人闹起来了。 那周青苹的弟媳妇秦氏,跑去了王贵家里闹腾,非要让王贵家赔钱,给王贵气得没抄起家伙事儿打人。 张司九和徐氏听了来叫张小山的人说的这个事情,对视一眼,立刻就决定都跟着张小山去看看。 而张小山一听这个事儿,也是惊得不行:「难不成他们屋头还觉得怪王贵他们啊?人家又没喊他们去捡炮!」 这种事情,怎么怪人家!没得怪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秦氏拉着自己丈夫和两个小叔子,就在那灵堂门口堵着,扬言现在治不起牛娃了,要么王贵给钱治,要么就干脆把他们四个一起打死算了。反正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而且不管是谁去劝都没用。 徐氏拉着张司九,不让张司九靠得太前。 张司九垫着脚尖往里看,终于看到了秦氏的模样。 秦氏瘦巴巴的,跟周青苹一样,不仅看着老相憔悴,而且也是没工夫收拾自己。 不过最关键的是,张司九看到了秦氏身旁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是典型的唐氏脸。 虽然不算特别典型明显,但眼距宽,鼻根低且平,眼裂小,眼外侧上斜的特殊特征,还是让张司九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一瞬间,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徐氏说周青苹的小叔子脑子不灵光,不好找活干了。 唐氏儿最大的问题就是智力低下。就算是情况比 较好的,那和正常人也是没法比的。 张司九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个紧紧跟着秦氏的男人。 其中也有一个有唐氏儿的特征。 最年轻那个倒是没有,但看样子,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张司九又想起了之前秦氏哭着说起自己夭折的孩子。 她现在合理怀疑,那个孩子可能不是因为条件不好而夭折,反而很可能是因为也是唐氏儿。 唐氏综合症这种是染色体异常造成,有一部分,的确是会遗传的。而唐氏儿除了样貌特殊,智力低下,最大的问题也有喂养困难,发育障碍和免疫力低等。 所以,很多孩子会在婴幼儿时期就夭折。少数活到了成年之后,通常也会在三十岁之后逐渐出现老年痴呆症状。 秦氏估计这会儿也哭累了,不说也不哭,反正就拉着自己男人坐在地上,一副「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不给钱我就不走」的样子。 王贵气得不轻,正坐在凳子上,被周围人连番安慰呢。 而且王贵家里人不少,有几个年轻后生一脸愤怒,手里都攥着家伙事儿,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打人的样子。 张小山现在毕竟在衙门,大家看到他来了,就把他拉过去说了前因后果,然后就眼巴巴看着他:「小山你说这个事情咋个整?」 这话直接把张小山给问住了。 他挠了挠头皮,头大如斗,连连摆手:「我也不晓得咋个整,这个事情还是喊里正来嘛。」 张司九看着都替他头疼和为难: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好说。就跟二婶之前说的一样,帮哪边说话都不合适。甚至和稀泥也不合适。 但是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反而都觉得张小山是在客气,纷纷都鼓励张小山,让他大胆地说,他们都信他。 徐氏一看这个阵仗,也不躲着了,赶忙就推开人群出去了,拉着张小山就往外走:「快点跟我回去,小柏给吓着了,又吐又哭,喊着要你呢!」 张司九目瞪口呆:高,实在是高! 她也跟着就跑。 张小山当然知道徐氏是来拯救自己的,脚底下走得比徐氏还快,就差拖着徐氏跑起来——要不是胳膊还没好不敢用大劲,徐氏这样一瘸一拐的走,他恨不得直接跑起来开跑!这都叫什么事! 以前怎么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张小山那逃命一般的架势,实在是太搞笑,以至于走出老远后他一停下来,张司九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章节目录 第291章 逃不过 只不过,张小山逃也似的回了家,自以为总算是逃过一劫,可没想到没要多久,里正居然亲自上门了。 而且里正一开口,问的就是张小山关于王贵家和周青苹家的事。 张小山最开始以为里正就是来了解情况的,毕竟自己在王贵家帮忙,而张司九又帮着治了牛娃,他们家算是最了解这件事情始末的。 可没想到前因后果一说,里正居然看着张小山,问了句:“小山你怎么看?” 张小山瞬间麻了。 在旁边听着的张司九和徐氏有点儿头皮发麻,又有点想笑: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而且怎么就躲不过呢! 张小山最后只回了个苦笑,然后连连摆手:“这个事情您别问我,我虽然在衙门干活,可也不了解这些,更不晓得咋个办。村里的事情,还是里正你说了算!” 里正还劝:“没关系,咱们就私底下说一说。这个事情——” “哎哟李伯!你可莫要问我了,别个不晓得我啥情况,你还不晓得哦?这种事情,我是真一点想法都没得!”张小山一着急,连私底下的称呼都喊出来了,更是有点耍无赖的意思——反正他是晚辈,里正是长辈,这样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张小山可不怕丢人。 徐氏也跟着帮话:“是啊,小山是什么料子您难道不知道?这事儿问他,那不是等于要个馊主意么?” 里正笑了笑,慈爱的看着张小山:“其实小山为村里做了这么多事情,下一任里正也不是当不得。我还想着,提前让小山试试呢。” 徐氏和张小山都吓了一跳,然后一起诚惶诚恐的摆手。 而张司九则是多看里正一眼——据她所知,里正这个位置,通常情况也是一代传一代的。比如里正现在如果死了,那么大概率是他的儿子来继续担任这个位置。一来是村里的威望和人脉决定了这件事情,二来,也是和县里的关系,决定了这件事情。 里正是真的希望张小山竞争里正位置吗?当然不可能。 可里正这个话说得漂亮。 至于这一次的事情:村民们或许是真的觉得张小山有能力,但里正特地跑一趟,肯定是为了试探张小山的态度。 张司九不禁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不过,徐氏和张小山是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和需求,两人现在心思很简单:好好挣钱,养娃,养娃,还是养娃! 所以,两人拒绝的态度那是相当坚定。而且还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倒是把里正给逗笑了。 最后,里正微笑着走了,临走之前,把张小山和张司九一顿夸。 徐氏和杨氏听得心花怒放的。 不过,等里正走了,杨氏就转头问徐氏:“这和小山是真没这个想法吧?这事儿可不敢想,真要干了,那就成了结仇了。” 徐氏一愣,“娘你还不晓得小山?他哪里是那块料?我就盼着他好好在衙门干,将来说不定还能让小松或者小柏其中一个接着干呢。当里正?他根本就没那个脑子。” 虽然这么说张小山,杨氏作为母亲还是有点儿无言,但放心更多:“你们明白这个就好。里正怕是有点多想了,以后村里事情,咱们少说话。” 徐氏其实还没想到这个上去,不过被杨氏这么一点,也想明白了:“啊?里正怎么还怕小山了?咱们家怎么可能和他们家比?” “比不过是一回事,人家心里防备是一回事。”杨氏叹了一口气:“反正得罪谁,也别得罪里正就对了。” 徐氏连连点头,直说晓得了。 至于后续,张小山也好,徐氏也好,都没亲自去打听,悄悄派遣张司九和招银两人出去看热闹,顺便带消息回去。 张司九和招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 王贵家里依旧是吵得热火朝天。 里正去了都没太管用。 不过王贵放出话来,秦氏再继续闹事,他就不客气了。 而秦氏则是豁出去,直接来了句:“打死我算了,我正好也不想活了!反正不给钱,你老娘休想入土!” 里正只好连忙叫人去请了周青苹和她公婆过来。 周青苹的公婆没来,周青苹倒是来了,说是家里公公病了,婆母得照顾牛娃。 里正对周青苹倒是客客气气的:“你男人不在家,你是长媳,一样的说话管用。而且你也是牛娃的亲娘,这个事情怎么办,你说了最算。苹娘,我说句公道话,这个事情,确实怪不到王贵身上。你们屋头这样闹,实在是没得道理。” 王贵听里正替自家说话,顿时脸色好看很多,心气儿也顺了一点。 他看着周青苹,只等周青苹发话——当然他也打定主意,周青苹要是也要钱,那他就不客气了! 周青苹看一眼秦氏,又看一眼自己三个小叔子,想起了自己在家疼得直哭的牛娃,心里满满都是苦味。 她很久才开了口,声音都是干涩的:“我知道,这个事情不怪他们家。我们也不要赔钱。” 这话一出,实在是叫所有人都有点意外,大家看看周青苹,又看看秦氏,不明白怎么周青苹来了就拆秦氏的台。 秦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几乎气得跳起来,厉声质问周青苹:“大嫂你啥意思?你不要钱,牛娃的伤怎么办?还是你就这么自私,眼睁睁要看着老三娶不上媳妇,当老光棍?” 都是一个村的,大家也都知道周青苹家里的情况,听见秦氏这么说吧,一时之间大家脸上都还是露出了几分同情。 就连里正也看向了周青苹,多多少少有点犹豫:虽然不占理,但是他们家确实穷…… “我的娃儿我自己想办法挣钱治。”周青苹拢了拢头发,虽然面色是苦的,但是声音很坚定:“这个事情,不怪他们家。弟妹,我也晓得你的意思,我不得用家里的钱。你放心。” 秦氏气得更厉害了:“你这会儿说这个话了!之前在屋头咋个不说!我看你就是存心的!你就是喊我来丢人!你再来当好人!” 说完这话,秦氏居然就要扑上去打周青苹! 新 章节目录 第292章 心思 这么多人在,当然不可能让周青苹真挨了打。秦氏一下就被人拉住了,可看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就跟疯了一样。 周青苹低着头,良久才说了句:“怪我。是我想着,万一就能要到钱呢。可闹成这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咱们家是穷,可我想来想去,穷也不能丢了做人的规矩。” “弟妹,回去吧。这事儿怪我。是我想岔了,才没拦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家好。挣不来钱,你连想要个孩子,都没钱去看大夫。”周青苹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往下砸,最后掩面痛哭:“可咱们还是得挺起背做人。这钱真要了,咱们以后就再抬不起头来了!咱们今年多养猪,最多到夏天,就有钱了!” 秦氏只剩下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 张司九在那一瞬间,却想到了一件事情:秦氏之所以没有孩子,估计不是秦氏的问题,而是因为她丈夫的问题。而且就算再怀上,很大概率也是要自然淘汰或者是出生后夭折。 不仅是秦氏的丈夫,还有另外一个弟弟也是。 可这话,不能说。 张司九只能错开目光不再去看。 里正这个时候倒是发了话:“这样吧,实在不行,我们先凑点钱,帮着牛娃把病看了。苹娘写个欠条就是。我做保证人。” 这也算是对周青苹最大的帮助了。 钱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但是如果大家一人凑一点,也不至于凑不出来。 最关键的是,要周青苹还的。这样一来,愿意拿出钱的就更多了。 张司九摸了摸身上,还好钱袋子里也有十个钱,如果…… 结果没等大家应声,王贵倒是开了口:“这样吧,也不用大家出了,我一个人出了。钱你们家什么时候还都成,不着急。这事儿,也是巧,牛娃毕竟是个孩子,治伤要紧。而且我老娘就算还在,估计也是愿意帮一把的。就当是替我老娘做回好事。积点德,希望她老人家一路走好。” 王贵家当然是不差这点钱。 之前之所以不愿意给,只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 现在既然周青苹这么个态度,话也说明白了,王贵还是愿意出手帮一帮的——也不算完全帮,只能说,也是为了自家安心。毕竟,要说这个事儿完全和他们家没关系也不算。 里正一听王贵这么说,顿时就笑了:“那好,这事儿就这么办了。苹娘啊,你得记得王贵的恩啊。你再去给他赔个不是。今天你们这么一闹,多不合适?” 周青苹当然没有不愿意的。 这件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也算圆满。 周青苹他们一家走的时候,周青苹主动去拉秦氏,却被秦氏甩开手,显然是不肯原谅周青苹。 张司九也带着招银回了家。 回家之后,张司九说了事情经过,徐氏听得连连点头:“王贵人是真挺厚道的。要是一开始周青苹去找他们家借,估计也能借到。” 说完了这个事情,张司九就问徐氏:“二婶,你说他们家的人不精明,我今天看了看,是不太行,怎么这样还想着娶媳妇?” 徐氏一听这话就笑了,只是语气却有些感慨:“不娶媳妇怎么办?将来靠谁?爹娘一死,兄弟也有一家人,谁管他呢?娶了媳妇,至少有口饭吃。再生个儿子,将来老了,也算有指望。” “可万一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老样子呢?”张司九脱口而出。 徐氏一愣,好半晌才道:“那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说到最后,徐氏的语气万分不确定,最后就试探着问了句:“九娘,你是不是看出啥子了?”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周婶子的丈夫我没怎么看见过,不记得长啥样了,但是刚才看到了老二和老三,他们都像是得了病。老四是正常的,但看着脑瓜子也不是特别聪明,这个不聪明,只是相对聪明人来说,人还是正常人。” “我不知道二婶你见没见过这样长相的人,这样长相的人……通常都是很愚钝,就跟个孩子一样的心智,而且好多还行动都不方便。”张司九看着徐氏,轻声的讲:“这样的人,是因为他们生了病。从娘胎里就有的病。治不好的。” 这种染色体疾病,没有办法治疗,只能尽量规避。通过怀孕时候检查胎儿dna来排查出来,保证优生优育。 这样的淘汰行为,不算残忍和冷血,而是对孩子,来父母来说,都是最好的最仁慈的做法。 一个不健康的孩子,给整个家庭带来的痛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而且,这种病,不只是需要人投入精力和金钱,关键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所以,张司九也是衷心希望周青苹家里不要再出现这样的孩子。 徐氏听着张司九这样说,一愣一愣的:“那照这么说,他们家再生孩子,也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张司九点点头,迟疑着开口:“这件事情,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周婶子?” 徐氏犹豫了一下。 但很快就摇头:“没用的。就算跟你周婶子说了,她也不可能做主不让她弟妹生孩子。更不可能不让老三打光棍。而且这个事儿咱们贸然去说,人家骂我们两句是轻的,就算真打你两巴掌,你也只能认了。” 张司九:…… “再说了,你年纪小,学医也没几天,他们估计也不会信你说的。”徐氏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九娘你怎么就才九岁呢?” 张司九也一脸哀怨的捧着脸:“是啊,我怎么才九岁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徐氏撑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听听这叫什么话!不过,二月你就过生日了,到时候也就十岁了。一晃眼,也就大了。” 张司九被这个算法给惊呆了:不是,这跨年了从八岁变成九岁我理解,怎么过完了生日就成了十岁了?是这样加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 她半信半疑:“不是应该九岁吗?” “九岁是实岁,但过完生日,就吃十岁的饭了,是周岁。”徐氏乐呵呵解释完了,还不忘感慨:“眼瞅着就变成大姑娘了。” 新 章节目录 第293章 发生什么 最终,张司九说的这个事情,还是在见到周青苹时候提了提。 周青苹是过来给诊金的。 面对六个钱的诊金,张司九第一次觉得有些沉重——虽然这个钱该自己收,但是这个钱的来历,以及周青苹如何才能攒起来,她还是想着就觉得有点儿心里不是滋味。 周青苹大概也知道张司九想什么,伸出手来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笑了笑:“没啥,该收就收。九娘年纪不大,心却软。可有时候,太心软,不是好事啊。谁家日子不艰难,谁家挣钱不辛苦呢?” 即便是在阳光下,她的笑容也是发苦的。 张司九问了一句:“对了,周婶子,秦婶子之前没了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生病还是——” “一开始吃奶少,瘦巴巴的,那孩子懂事,不哭也不闹,可喂米糊却喂不进去,最后……”周青苹叹了一口气:“还是奶水太少了。那会儿,家里穷,吃得起的就是一天一个鸡蛋,鸡都没舍得杀一只。” “那孩子,长得像父亲吗?”张司九想着秦氏丈夫那张有明显特征的脸,再问一句。 问到了这个份上,周青苹也是觉察出来了:“九娘想跟我说什么?” 徐氏就在旁边坐着,闻言接过了话头去:“九娘说,她听师父说起过一种病,就是这样,父传子,那病情吧,和你家老二和老三很相似。她就想说,是不是这个缘故,那孩子才没养大。” 周青苹愣住了。 然后肉眼可见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虽然她没说这话她信不信,但是从表情看来,她信了,不仅是信了,还已经明白了张司九和徐氏真正想说的意思。 很久,周青苹才忽然轻声问了句:“那,再生孩子呢?会不会也这样?还有牛娃——” 张司九尽量解释得清楚些:“牛娃现在是正常的,以后也会是正常的。周婶子你就算再生孩子,应该也不至于生这种病,至少可能性不算特别大。但是牛娃二叔和三叔,生孩子的话,是容易生出有问题的孩子的。四叔我粗略看了一眼,应该也是没病。” 周青苹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又只能是苦笑:“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啊!” 这话谁也不好回答。也谁都回答不出来。 最后周青苹从张家离开时候,神色都有些恍惚。 徐氏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她回去怎么说。说还是不说。” 张司九把这件事情暂且抛开:“不管怎么说,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尽到了一个大夫的职责。至于他们家怎么选,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了。” 徐氏看着张司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叹:“你周婶子说得没错,九娘,你心肠太软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万一遇到个不那么好说话的,只怕要出事。” 她说这话时候,语气里是浓浓的担忧。怕张司九惹祸上身。 张司九保证道:“二婶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会先保证自身安全的,不会遇到什么人都说实话。我可舍不得您和小南瓜他们。” 这是实话。之所以最终选择跟周青苹说,还是因为她觉得周青苹不至于怪罪她,或是勃然大怒觉得她胡说八道。遇到不适合说的情况,她也不会说的。 医生也是人,也只有一条命,当然要学会珍惜自己的性命! 徐氏看张司九这样笃定,心里放心了些,却仍旧是有些担忧,可这话她也没再说,毕竟事情也没发生,而且,他们张家也不是吃素的! 接下来,王贵家顺利出殡,牛娃的伤也没有恶化,第三天甚至能感觉到伤口微微发痒,竟然开始生长愈合,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立春过后,天也仿佛也渐渐地没了那么冷,风都没了那么冻人。 孩子们到处疯跑疯玩,大人们也闲着没事就聚在一处闲聊,或是互相串亲戚。 一晃眼到了正月初九这日,杨元鼎一大早就打发陈斗送了一大包好玩的过来,其中甚至有一副雕好的麻将牌,还有一副扑克。这就是他这段时间足不出户搞出来的——张司九合理怀疑,这个年,杨元鼎一定过得很滋润,搞不好还赢了不少钱。 因为包袱最底下,张司九还发现了一个小盒子,巴掌大,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小银子,银子做成了梅花的样子,两个小朵儿的梅花,还怪好看。 内附一张纸条:酒精分红。 陈斗还在旁边等着张司九回信。 张司九就问他:“这个酒精分红是什么意思?过年他怎么还卖出去酒精了?” 陈斗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三郎他往酒精里兑了点水,卖给了郎君做年礼。然后,旁人喝了,又来跟三郎定。那么巴掌大一小瓷瓶,三郎卖二两银。” 张司九的表情也顿时一眼难尽。 怎么说呢,幸好不是工业酒精。好歹是粮食酿造,纯天然的,不怕喝出毛病来。不然,妥妥的这就是谋财害命了。 而且这个脑子吧……确实也灵活。 陈斗一不小心还说出了杨元鼎这么久没出门的原因:“三郎那个酒,郎君和大郎二郎多喝了两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第二天三郎就挨了打,至今穿衣裳都磨得疼,实在是下不了地。” 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是一脸的探寻和期盼,张司九就真的相信陈斗是“不小心”说出来的,而不是为了打听打听八卦—— 她笑问陈斗:“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样,你回去问问三郎,然后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再来告诉我。” 陈斗脸都红了,尴尬得直挠头皮。 张司九给了杨元鼎回信:“就说我回头去看他,我这头也没什么新鲜事情,让他好好养伤,少折腾点。” 陈斗走的时候,张司九给杨元鼎和周娘子带了一篮子菜回去——其中有自家发的绿豆芽,还有地里出的菜薹,豌豆尖和菠菜。 绿叶菜,在冬天还是珍贵的。 尤其是大多数人不舍得用稻草盖菜,所以豌豆尖和菠菜,都冻死了许多,就更珍贵了。 陈斗还是不死心:“九娘真的不知道三郎为什么挨打吗?” 张司九一脸肯定的给了否定回答——这个纯粹是假话,想也知道,肯定是杨县令他们喝多了,发生了点酒后失态的事情吧…… 新 章节目录 第294章 报应 正月十二日,张司九正为元宵节出摊做准备,张家家门口来了一匹疾驰的骏马。 马上人跳下来,二话不说就推门进院子,看到张司九,立刻拉着张司九就往外跑。 那架势,活脱脱像是来抢人的。 吓得旁边招银一把拽住了张司九另一个胳膊,还高声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抢人啦!” 张司九被两边一拉,那一瞬间感觉自己都快穿回去了——车裂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吧…… 好在对方也不是真要弄死张司九,发现情况不对,赶紧就松开手,气喘吁吁解释一句:“不是抢人,张小娘子随我去接生!” 张司九仔细看一眼对方,发现不认识,于是戒备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认识你。” 对方却很急切:“个子矮,头发发黄,皮肤也黑黄,没错啊,你就是张小娘子!我家是金大娘子的夫家!之前大娘子请过您去的!” 虽然被这个形容搞得有点无语,但张司九也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这下,她也紧张了:“这么着急,是难产?” 对方连连点头:“张小娘子快随我去!” 张司九回去背药箱。 而徐氏也张小山也早就冲出来,徐氏的意思是,不认识人,不能跟着去。 张小山也一脸戒备:“没有这样上门直接抢人的。” 那汉子急得跟什么似的:“那金大娘子其实是我表姐,她情况不好,我才这么着急的。你不放心,也跟我同去就是!反正张小娘子是必须去的!” 虽然是来求张司九去救命的,但对方显然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强势。 分明就觉得张家这样的光景,那肯定是必须听他们的。 张小山言简意赅:“你先回去,我送我家侄女过去。再说了,她年纪小,主要接生的也是另外两位,你们该先去请他们。你说地址吧。” 那汉子坚持:“我骑马带张小娘子去,更快些!” 说完就说了地址。 张小山不同意。 最后还是张司九出来,说了句:“这样吧,二叔你会骑马吗?你要是会,你带我先跑,他再跟上不就行了?” 张小山还真会骑马——去了衙门之后学的。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张小山骑马带着张司九,那汉子自己用两条腿跑回去。 虽然一脸憋屈,但那汉子也不得不同意——性命攸关呢! 他一同意,徐氏和张小山就松了一口气:一匹马那值不少钱呢!他敢答应,说明就不是人贩子! 张小山带着张司九绝尘而去,那汉子憋红了脸一脸郁闷的闷头小跑:这都叫什么事儿! 张司九一路到了地方,刚一下马就被门房迎了进去,曾经见过的一个丫鬟立刻引着张司九往后院金氏屋里去。 等到了金氏院子,张司九这才发现不仅王婆子到了,就连程万里也被请过来了。 而程万里的那个老熟人叶岚也在,叶岚身边还跟着个一脸高冷的十三四岁少年。 只能说,两人如果没点血缘关系,那就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妥妥的一个型号! 王婆子一看见张司九,就把人拉过来:“人都撅过去了,出大红,胎位不正,生不下来!” 张司九纳闷:“到预产期了吗?” “没到。”王婆子摇头:“算日子还差半个月呢。而且,不是自己发动的,是摔的。” “啊?”张司九真是头都大了,“都这个月份了,怎么进出不小心点?” 王婆子一脸欲言又止。 张司九明白了:又是不能言说的八卦秘密,回头才能问! 她卷起袖子:“现在是要紧急剖宫产?” 程万里终于插上话:“我叫三郎送酒精和器械来了,这头药已经灌下去,只等起效果。你做好准备,器械一到,咱们立刻开动。不然怕是大人也保不住。” 张司九连连点头,然后就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叶岚和小叶岚在旁边高冷的看着,目不转睛。 程万里像是终于想起来:“对了,九娘,这是叶岚的徒弟,叫陆寻安。今年刚十四岁,都能自己开方子了,挺厉害。” 他嘴上说着挺厉害,转头介绍起了张司九,才是真正的骄傲:“寻安啊,这是我家九娘,刚九岁,不太灵,也就能干个接生的活儿。” 叶岚、陆寻安:……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炫耀,然后自己还有点反驳不了。好像被比下去了,可恶! 张司九一面忙活一面翻了个白眼:看不出来老程居然也是个凡尔赛人。 杨元鼎赶过来时候,完全是拖着病体,走两步一呲牙。 不过东西还是老规格,尽量做到了无菌。 一切具备,张司九包上头发,穿上罩衣,戴上手套和口罩,拿起自己心爱的手术刀,就进了产房。 不得不说,杨元鼎那一些花里胡哨的手术器械,直接让叶岚和陆寻安变成了一对看不过来的土包子——这些东西,怎么都没见过! 两人毫不犹豫的跟着进了产房,想看看这些东西怎么用! 程万里犹豫一下,最后没拦着两人,只是手脚麻利的给两人罩上罩衣,并且勒令至少离开六步远的距离,才能留在产房里面。 柯洛赶过来时候,屋子外头就留下了一个站着喝热水的杨元鼎了。 她看一眼杨元鼎:“九娘人呢?” “进去接生了。”杨元鼎好奇打量一下柯洛,回答一句。 柯洛冷笑一声:“算了,算她命大!” 然后转身就走了,一边走一边吩咐丫鬟:“回头她死了,再来跟我报喜!” 丫鬟小声应了一声,神色都是尴尬的,不过也恪尽职守的站在院子门口等着。 杨元鼎目瞪口呆的竖起大拇指:听这话就知道,这是个狼人啊! 不过,他转头就凑到了小丫鬟身边去:“小姐姐,你家娘子这是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啦?两人这是有仇吗?” 小丫鬟看着兴致勃勃的杨元鼎,有些无言,但想了想,还是说了:“是有仇。里头那位差点害死我们家二娘子。这可不是仇吗?咱们大娘子没冲进去把九娘抢出来,已经算厚道了!她现在难产啊,就是报应!” 新 章节目录 第295章 有多凶险 杨元鼎在外头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 张司九这头一开腹,就吓得程万里一声惊叫。 就连她自己都是惊了一下——腹腔内部,全都是血。 这样的情况,张司九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子宫破裂,引发了大出血! 她冷静道:「我先取出胎儿,然后再来找出血的地方。如果实在是控制不住出血,就只能切掉子宫保命了。」 程万里也反应过来:「我给你打下手。」 听云则是在旁边递器械。 取出胎儿几乎只用了两三分钟这样。 将胎儿连带着胎盘往王婆子手里一塞之后,张司九根本顾不上管胎儿情况,直接就开始用棉纱布去吸腹腔内的血。 只不过,即便是有杨元鼎设计的灯,可光线还是太差,加上腹腔里都是血和内脏,弄起来还是很麻烦。 这个时候,张司九无比怀念抽吸器。 好在很快就找到了破裂出血的地方——那地方靠近脊椎那边,所以之前打开腹腔,才没立刻看到。 口子不算大,但是出血情况很严重。 张司九用面纱进行按压止血,效果也并不太大。出血根本止不住。 程万里额上见汗:「脉搏越来越无力,次数也骤减,已经快到损脉的地步了。」 如此此时有测量血压和心跳的仪器,那么张司九敢肯定,这些机器一定都开始警报提醒了。 由于大量失血,金大娘子的心跳和血压都在持续降低。 「只能切了。」张司九深吸一口气,直接做出了决断。 这样的情况下,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保命手段了。 那一刀下去,张司九倒是手上半点颤抖都没有,面色也平静无比,但不管是程万里,还是王婆子,包括叶岚和陆寻安,都是神色复杂。 而程万里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张司九一句「要不要问问她家里人」,就看见张司九手起刀落…… 那动作麻利得连一点迟疑的空间都没有。 程万里感觉有点天旋地转,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回头跟金娘子怎么说?又怎么跟她家里人说? 叶岚也多少有点愕然:这么大个事情,这么点个小孩子这么果断? 不过,不再大出血,金大娘子的情况倒是开始好转。 张司九缝好切口,处理完了腹腔内部的血,最后缝合腹部切口,一切都处理完了,也就用了一个时辰不到。 可以说是很速战速决。 不过,那端出去的一大桶被鲜血浸透的棉纱布,也是让人看得心惊肉跳就是。 而且这样高强度高集中精神的手术,完成最后一步之后,张司九差点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去——体力槽基本耗空了。 她看向程万里。 程万里立刻会意,摸了摸金氏的脉:「目前基本稳定,只是身体虚弱,后头恐怕需要很久才能养回来。」 「命保住了就不错。」张司九用手肘抹了抹脸上的汗,露出个笑来。 这个时候,是她最高兴地时候。 做医生,不管病人什么身份,背后有什么故事,但是只要上了手术台,能够平安下手术台,做医生的都是高兴的。 程万里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道:「是挺不容易,算是鬼门关走了一回。但后头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天意。」 想到之后金氏还要面临的术后感染风险,张司九的笑容也淡下去。 没有抗生素,腹腔内部被羊水污染过,发炎的概率是很大的。 就连伤口…… 为了尽可 能快,张司九这次在腹部的切口也尽可能的大,根本没考虑美观和后续恢复的问题,所以后面伤口恢复,也比之前那次的要更多时间,承担更大风险。 张司九轻叹一声:「我们都尽力了。」 叶岚这个时候说了句:「如此伤元气,未必还能活。」 陆寻安也跟着道:「看似花里胡哨,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师徒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张司九扫了一眼两人背影,不由得把拳头都攥紧了:这个人真的没挨过打吗? 程万里已经冷着脸撸袖子了:「九娘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事实上,程万里追出去后,还是没能一拳头打到叶岚脸上。 因为金氏的丈夫来了。 他的确是不年轻了,头发花白了一大半,面上皱纹也不少,不过长得和柯二娘子的丈夫很相似。 柯二娘子的丈夫也在,不过脸色也不大好看。 当着家属的面,程万里就是有天大的火气,这会儿也不好动手了。 金氏丈夫问了句:「情况如何?孩子如何?」 叶岚淡淡说了句:「情况不如何,具体你们问程大夫吧。」 那意思,居然还有点儿煽风点火准备看好戏。 程万里气得更厉害了。 不过这个事情的确不是个好事情——命虽然保住了,但是金氏以后再也不可能像是普通女子一样。甚至后面命其实也不一定能保住…… 王婆子倒是抱着孩子从屋子里出来了,给金氏的丈夫看,干巴巴的恭喜一句:「恭喜郎君,得了个千金。」 程万里这才想起来看一眼孩子。 结果一看吧,就发现孩子很瘦小,身上的紫红都还没褪去——那是憋狠了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金氏丈夫看了一眼,一愣,脸上到底出现了几分柔情来,转头看一眼身后管家,管家会意,明白要准备丰厚的赏钱。 而柯二娘子的丈夫也凑上来看了一眼,不是很明显的悄悄松了一口气:生女儿比生儿子好啊! 程万里趁机就把金氏的情况说了:「金大娘子的情况不太好,失血过多,而且当时情况凶险,我们不得不剖腹取子。而后……为了保住金大娘子的命,切掉了她的子宫,恐怕以后金大娘子再也不能受孕产子了。」 说完这话之后,程万里就忐忑不安的看着金氏丈夫,心想要是人家要动手,自己可得护着点张司九——九娘还小,不扛打。 这个沉重的消息,一度让气氛有点尴尬。 杨元鼎咳嗽一声,准备不行还是自己得抬出身份来,强行当个和事老。 结果没想到的是,金氏丈夫最后竟然只是点点头:「既然是为了保命,也无可厚非。至于怀孕生子——本也没有指望她。」 这几天手腕和大拇指特别疼,我一直以为是打字的问题。直到今天,忽然看到推送,孕妇是腕管综合症高发人群。这是怀孕导致的……我忽然觉得做妈妈真累呀!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章节目录 第296章 内情 金氏丈夫这话一说,程万里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啊?啊! 就连王婆子也有点吃惊。 金氏丈夫倒是神色如常。 柯二娘子的丈夫更是说了句:“治病救人,事急从权,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当责怪诸位大夫。反而诸位保住了我家母亲的性命,我们实在是心存感激。” 说完,他还转头温声对管家道:“车马费给双倍。千万莫要忘了。” 管家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准备了。 程万里瞬间有了一种捡回来一条命的感觉,甚至人都有点飘:我就说,做好事怎么会挨打呢…… 等张司九从屋里出来,杨元鼎让陈斗把器械都收拾走了,又请金氏丈夫结账后,就迫不及待拉着张司九和程大夫王婆子走了。 那架势,多多少少有点儿远离是非之地的意思。 一看他这个阵仗,程万里和张司九他们也就不约而同一起加快了脚步——肯定有事哇! 直到出了大门,上了自己的马车,杨元鼎这才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金氏她为了争夺家产,和人私通不说,还差点害死柯二娘子。那冰,是金氏叫人做的。而且,那鸡汤也是金氏让人准备的,里头还加了点料!” “这不,今天她丈夫查明白了,找她对峙,她就非要以死明志,大着肚子要上吊,结果一下绳子没挂住,掉下来了!这才摔成了那样!她丈夫刚才不是没来?就是去审她身边人去了,确定她肚子里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元鼎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个八卦,脸上的表情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那就是——请夸我,用力夸我,死命的夸我。 张司九目瞪口呆之余,也是真心实意的夸赞杨元鼎一句:“你可真是厉害,这样的猛料都能挖出来!怪不得拉着我们就跑呢,这人家要是知道我们知道这么多,还不得灭口啊!” 杨元鼎连连点头:“那可不是么!我听得都吓死了!这脑子多好的人,都编不出这么狗血的事情!” 他怜悯的看一眼张司九:“估计他们就是想着人死了最好呢。结果没想到被你救活了。” 张司九听到这话:……所以他们还有点怪我多事咯! 程万里也才终于明白,为啥人家轻描淡写就把这个事情过去了,一点没有追究和责怪的意思,甚至连后面有什么影响都不问一句!原来是因为根本不在意! 王婆子白着脸说了句:“那不会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把人弄死了吧?” 张司九:……我觉得你说到了关键上。 程万里也有同感。 杨元鼎迟疑一下:“那也不至于吧……毕竟还有律法在。不过,金氏就算活下来,估计以后日子也不好过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还可能有好日子? 张司九抹了一把脸,木然道:“那孩子呢?不会被弄死吧?” 这年头,要弄死一个新生儿,太容易了。 杨元鼎摇头:“我觉得孩子可能是金氏丈夫的,不然,他也不会说要给赏钱了。而且他儿子也不会去看一眼。要真是野种,那不得一眼都不想看,直接叫人扔出去?” 程万里也点头:“金氏丈夫眼底的慈爱,不像是作假。” 王婆子想了想,也说了句:“孩子的话,倒也没必要弄死。一个女孩儿,吃穿能用多少?将来嫁出去,对家里也有帮助。” 要真是个儿子,恐怕就不好说了。 但女儿的话,真没必要。 大户人家,女儿多,人家从来也不嫌。毕竟,女儿多,亲家就多,那关系不就也多了吗! 这话说得马车里气氛更加沉重了。 张司九揉了揉太阳穴:“算了算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当大夫的,做好自己分内事情就行了。” “那叶岚不会被灭口吧?”程万里忽然喜滋滋的问了这么一句。 张司九看着他这幅幸灾乐祸殷殷期盼的样子,只觉得有点不适应:老好人都黑化了? 杨元鼎凉悠悠瞥了一眼程万里:“老程你想啥呢?我爹又没死。出了人命,他家跑得了?” 程万里一脸失望,就差没说出来: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张司九更觉得头疼了: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闹挺! 一路到了医馆,结果刚坐下还没喝两口水,叶岚领着徒弟陆寻安就来了。 程万里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脸色很不善的迎了出去:“你来干啥子?” 叶岚站在医馆门口,神色淡然冷傲:“正月十六,你我比试一场吧。不过,你已经是我手下败将,让你徒弟和我徒弟比就行。她赢了,你不仅可以出绵竹,也可以去找我师妹,我还有你一个新得的古方,专治跌打损伤,药下血止。但她若输了,我要你们医馆的盐水配方,还有你的麻沸散配方,以及——接骨秘法。” 一听叶岚这话,张司九就了然了:叶岚这么久都没找上门来,估计就是忙着去打听医馆去了。人家这是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不然,也不会把医馆手里现在那点优势全部作为彩头想赢走。 也就是说,对于这个打赌,叶岚应该是觉得肯定能赢。 他们准备很充分。 张司九看向程万里:对方开出来的条件,对于老程来说,估计是很让人动心的。 程万里脸上的确是有挣扎的。 看得出来,他在疯狂心动。 就连齐大夫也有点心动,面色迟疑地看向了张司九——估计那盐水配方要真是他的,他立刻就答应了。 可没等张司九说话,程万里居然一口拒绝了:“你打听这么多,怎么没打听出来,九娘师父另有其人,我并不是她师父。所以,我没法和你比,你回去吧。” 陆寻安看住程万里,忽然开了口:“程大夫不想知道师叔的事情吗?师叔为了程大夫,可是付出良多。” 程万里僵住了。 张司九看不下去,也不想折磨程万里,直接开了口:“行,我答应你们了。不就是想要盐水方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不管我输了还是赢了,我们可以不要你们的秘方,但是自由出入绵竹,和那位师叔的下落,我们必须要。” 新 章节目录 第297章 怎么比 张司九这话说得轻巧平静,程万里倒是惊了:「使不得使不得!这个事情,和九娘你原本没关系——」 「找上门了,就有关系了。」张司九看一眼跟叶岚表情如出一辙的陆寻安,笑了:「这小屁孩看着怪讨厌,收拾收拾他也好。」 年纪差不多大,叶岚还是原滋原味的小孩呢,可真没有杨元鼎这个披着孩子皮内里是成年人芯子的小孩讨人喜欢! 可见,孩子长得好不好,讨人喜欢不讨人喜欢,关键还得看谁养。 叶岚养孩子不行。 杨元鼎原地鼓掌:「我支持你,司九!收拾他!」 这小屁孩,一脸傲气,就该教会他什么叫社会险恶,天外有人! 齐大夫想了想,也劝程万里:「九娘既然答应,说明她有信心,那就听她的。」 陆寻安被张司九和杨元鼎一唱一和的说了半天,这会儿看其他人居然还无视自己,气得上前一步,就要分辨几句。 结果被叶岚一把拽住,拉回去站好。 叶岚冷笑看着张司九:「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知道?」张司九认真反问:「天到底多高,地到底多厚?」 如果不是确定张司九在嘲讽,光看那一脸认真,恐怕还真要觉得这是在不耻下问,求学若渴。 但是吧,这个问题,叶岚能回答出来就有鬼了。 叶岚不悦的冷哼:「我不过用的比喻。谁与你讨论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我也不过是借喻罢了。」张司九还是一脸认真。 叶岚哽住了,真心觉得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实在是讨人厌,长得丑还难缠! 看着叶岚那表情,程万里可太熟悉了,甚至他都能想象出来叶岚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一种同情中夹杂着快乐的情绪,油然而生。 程万里「嘿嘿」笑了两声,用眼神夸赞张司九:干得漂亮! 张司九也不给叶岚和陆寻安再出言不逊的机会,直接订下比赛规则:「三局两胜,如何?我们一人出一道题目,剩下一道,也是一人出一道,然后让第三个人来抽签,抽到谁的算谁的。这样最公平公正。」 陆寻安却不赞同:「抽签这种,太看运气,不如让我师父出——」 「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杨元鼎震惊的看着陆寻安,那眼神活脱脱是看智障的眼神:「你师父出题肯定是偏向你的,我们为啥要给你这个机会?抽签怎么不公平了?运气难道不是也是实力的一种?」 张司九颔首:「所以,如何?」 她敢肯定,陆寻安出的题,自己八成不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赌一把。只要抽到了自己出的题,那么对方肯定是不会的。这样,自己就赢了。 叶岚盯着程万里看了两眼,替陆寻安答应了:「那好,就这么办。正月十六,我过来,我们比试一场。」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带着徒弟扬长而去。 看那方向,居然不是回去金氏夫家那边。 程万里看着马车屁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他们是不是被赶出来了?」 那语气,要多幸灾乐祸就多幸灾乐祸。 杨元鼎也是如出一辙:「十有八九是。人家家里出了那么大个事情,没杀人灭口就算厚道,不可能还留下他们看热闹。」 齐大夫看着两人不操心那样儿,气得胡子都乱颤:「你们就不担心正月十六的比试?」 杨元鼎回过头来,心态超好:「反正不是输就是赢,司九的意思,输也得输得漂亮就行。还有什么好操心的?我只能在旁边鼓个劲儿,这个不用提前焦虑的。」 程万里倒是心态一下崩了,震惊的看着张司九:「九娘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张司九面无表情反问程万里:「老程,我几斤几两,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要说纯中医这块,自己能比得过人家学医好几年的陆寻安就有鬼了! 自己那本来就是利用现代医学知识作弊好吗? 程万里的人彻底僵住了,一阵风吹来,他瑟瑟得几乎要化成粉末原地散开,声音更是气若游丝:「那你怎么还敢答应——」 「不答应,那他能走吗?」张司九纳闷的看着程万里,觉得他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天真肯定是因为没有受过高考的苦:「他不走,让病人看见了,难道不会影响我们的名声吗?还不如正大光明输一次,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然后再好好炫技一把,让大家都明白,人有长短,我们也有他们不会的东西不就行了?」 这一点,各大医院竞争的时候,张司九就把这个道理吃透了。 毕竟,每个医院最牛逼的科室都不同,你能怎么分辨出最好的和最差的?当然承认各有千秋,然后根据病情,再去不同医院啊! 这,就是医院的生存之道! 就是每个医生之间擅长的都不同,这样的话,比赛虽然有输赢,但其实在外人看来,这根本就不是比赛,只不过是一群医生在炫技! 内行怎么认为那是内行的事,关键是要让外行人觉得你牛逼! 所以,这就是张司九制定的比赛方针! 俗称:打广告! 张司九转头看向齐大夫:「齐大夫,您肯定有不少认识的乡绅富商吧?不如到时候都请过来做个见证人?咱们医馆也到了大放光彩的时候了。」 齐大夫隐约有点明白张司九的思路了,不过仍旧有点迟疑:「这真的行吗?」 「咱们医馆在绵竹,他们就算赢了,也不可能让这些人跑去州府看病的。但是只要我们出的题,他们答不上来,甚至被比得落花流水,您觉得,这个事儿对咱们是什么效果?」张司九笑眯眯的反问。 齐大夫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小狐狸。 然后再看一旁还云里雾里的听云,一时之间不由得感叹:「九娘啊,我这个师弟碰上你,可真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 连带着他都走运了! 张司九笑容更加灿烂:「那您回头多教教我医术?」 齐大夫毫不犹豫:「那是当然!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必须废寝忘食起来!」 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一觉起来,懵逼的发现:小区它又被封了!真的太突然了。以至于我都感觉是没睡醒,然后又回去睡了一觉,发现它真的封了。啊,最近大家真的要注意啊!屯点菜和肉! 下一更,八点钟左右哦~ 章节目录 第298章 秘闻 对于临时补课这个事情,张司九答应得也很爽快:「那我每天上午摆摊完了就过来。学到天黑再回家。」 程万里愕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挣钱?」 张司九眨巴眼睛反问:「挣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好吧?再说了,这几天难道就能学成个医术精良的大夫了?既然不能,那就平常心一点。反正输赢也不是那么必要。」 程万里很想转身挠墙:怎么就不重要了! 「再说了,真输得太难看,你就可以直接否认我们的师徒关系,就说我们本来也不是师徒。」张司九一脸镇定:「反正这也是事实。我就学了半年不到,大家都知道!我也不会丢人。」 这下,程万里被这种流氓打法彻底给惊呆了:「那你……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 感觉有点白感动了。 张司九瞅了一眼程万里:「老程啊,就算我是为了你,可你也不能耽误我挣钱去啊。天大地大,赚钱最大!好了,不多说了,我得回去一趟,把东西准备齐全。对了,咱们医馆新来的昆布呢?我买点——」 「还买啥子买?直接拿去。回头我从你老程的分红里扣。」齐大夫倒是很干脆。 程万里刚缓过来的一点血,瞬间喷出去:这是用我的钱充大方不心疼啊! 杨元鼎同情的拍了拍程万里:「老程想开点。至少咱们还有一半机会赢呢。」 说完,他就去送张司九和张小山回家。 张小山在旁边云里雾里听了半天,这会儿也没琢磨太明白,所以一直也没敢插话,直到上了马车,才忍不住问张司九:「九娘你要和府城来的人比试啊?」 张司九点点头:「是啊。」 张小山有些忐忑:「要是输了咋个办?医馆毕竟是齐大夫和程大夫的——你平日没大没小,程大夫不跟你计较就算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胡来。」 杨元鼎替张司九安抚张小山:「张二叔,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司九这个事儿,齐大夫和程大夫肯定是心里感激的。再说了,当时都到了那个情境了,要是司九不应,那就真没办法下台了。」 转头他问张司九:「司九,你想好题目了吗?」 「差不多。」张司九点点头,但没有说出来:「还要再斟酌斟酌。」 得要难的,得对方肯定是比不过的。 张小山愁得直搓手:「这可咋个办。」 想了想,他提议:「要不生意不做了吧?专心学几天?好歹也管点用。」 「没用。就是天才,几天也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人家学了几年的人。」张司九很冷静的说着实话:「我又不是什么天才,更不可能。」 更何况,能被叶岚收成徒弟,从小带在身边教导,那陆寻安在这方面,肯定也是有天分的。 天分上,张司九都觉得自己未必能比得过对方。再加上时间——那就更不要妄想。 杨元鼎点点头:「司九说得对。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拿短处去比对方长处。再说,输了也没啥,不丢人。」 张小山看着两人都不着急,彻底绝望了。 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让他有点抓狂,但又偏偏无可奈何。 把张司九送到了家,杨元鼎也不着急回去,张司九就给他倒水喝,顺带问了句:「对了,过年你打牌了?赢钱没有?」 「一开始赢了。后来就输了。」杨元鼎提起这个事情,就是一脸的唏嘘:「我以为我大哥二哥肯定能输,结果没想到两人联起手来斗我。两人加起来,智商太高,斗不过。后来换了麻将,结果他们不带我玩!」 说到这里,他有点义愤填膺:「我爹我娘,大哥二哥,正好 一桌!然后喊我跑腿!我亲眼看着他们给我娘放水点炮!我要揭发他们,他们还威胁我!」 张司九了然点头:「他们两兄弟默契度挺高的。而且都是聪明人,你肯定斗不过。」 杨元鼎愤愤然:「可见穿越都是骗人的!我过来了,除了专业上有点优势,其他哪里都不如他们!」 张司九惊讶看他:「你怎么会怎么想?人家那是从小精英教育加地狱式磨练,我们是九年义务教育,能比得过?再说了,谁说古人就不聪明的?从进化上来说,人类进化早就成功了,所以智商来上来,应该差距不大。而且他们不玩手机不看电视……除了学习没别的事儿干,咱们比得上就怪了。」 杨元鼎端着碗,闷头干了:「没毛病,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他也心服口服。 「那你屁股怎么回事?」张司九隐晦的瞄了一眼杨元鼎端正的跪姿,以及不敢落到实处的屁股,假装若无其事。 杨元鼎说到这个更加悲愤:「你说这能怪我吗?我都说了这个酒要少喝点,他们自己控制不住,喝麻了,我逗逗他们有错吗?不就是桃园四结义拜把子了吗?还把我爹给坑成了小弟吗!不就是忽悠他们学扇子舞,然后被我娘和丫鬟看见了吗?他们非要脱衣服跳池塘洗澡我都拦住了!结果第二天他们醒了酒,居然都跑来打我!这叫人干的事儿吗!」 「再说了,我也没个手机啥的,没录下来也没拍下来,管我什么事儿?」杨元鼎直呼他们玩不起,一脸愤愤。 张司九目光微妙,有点明白那句「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了。但是放在杨元鼎身上,可能需要改成「男人至死幼儿园」。 这干的事儿,是小学生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她认认真真的给出了最诚恳的建议:「三郎啊,我觉得,人不作死,就不会死。真的。还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记住了啊。」 做个乖孩子,难道不好吗? 杨元鼎无辜脸:「可过日子不找点乐子吗?我爹我大哥一天天的光剩下正经了,不给他们调剂一下,我怕他们压力太大影响心理健康。」 张司九沉默良久,起身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那为了他们的身心健康,你做出点牺牲,也是可以承担的。你加油!」 一把年纪被打屁股什么的,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的。 杨三郎:号外号外,县令带头跳扇子舞,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审美的变异?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99章 角度清奇 最后,等杨元鼎要告辞的时候,张司九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对了,什么扇子舞?好看吗?」 杨元鼎现场给张司九表演了一下。 张司九实在是没崩住,笑成了傻子——这个舞蹈还真以前看过,又娇媚又活泼,如果是个女孩子跳,肯定是十分赏心悦目。但如果换成了一群大男人…… 光是两个小帅哥还好,再加上了杨县令那蓄着胡须的脸…… 张司九捂着肚子,感觉腹肌都要笑出来。 这顿打,是真不亏。 杨元鼎还有点遗憾:「如果能拍下来或者录下来,那就更完美了。」 张司九笑得说不出话来,心想:那你屁股要成为四瓣儿,怕是需要我来给你做一波整形手术了。 送走杨元鼎,张司九还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扇子舞,就会忍不住笑出声。 徐氏和招银她们都好奇,可张司九实在是没法说,只能摇头,转头再去偷笑。 柯洛的马车,是天边擦黑的时候过来的。 稳稳当当停下之后,柯洛抱着狗子下来,矜持的点名要见张司九,还要密谈。 看得出来,柯洛心情很好。 张司九不太明白柯洛怎么又找上自己:「柯大娘子还有什么吩咐?」 柯洛开门见山,十分直白:「我就想问问,那金氏还能活吗?她到现在还没醒呢。如果醒了,要多久才能痊愈?」 张司九警惕的看柯洛,咳嗽一声:「这个事情可不能乱来,杀人是违法的!」 「谁要杀她了。」柯洛翻了个白眼:「她谋害我妹妹,我等着她好了之后,扭送她见官呢。就这么让她死了,倒是便宜她。」 张司九:……这个思路没毛病,而且角度很清奇。 柯洛温柔的给狗子撸毛,笑眯眯的问:「所以你就说吧,怎么样才能让她好好活着?他们家倒是想让她这么死了,我可不同意。」 「那得看运气。大失血这个,就很难缓过来。」张司九实话实说,但也挺赞同柯洛的做法:「不过,只要精心照料,按照我的吩咐来,活命的几率也很大的。毕竟当时没死,那后头活命的机会就有了。只要不感染,也就是虚弱一段时间而已。」 柯洛点点头,「那我把丫鬟叫来,你再仔细说一遍怎么照顾她。」 张司九当然没有不同意或者藏私的。 不过,等她说完,柯洛就忽然说了句:「果然你也知道这个事情了。刚才听我说,你竟然半点不惊讶。」 张司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暴露了:…… 「你们知道了其实也无所谓。但是如果别人来问,就别这么没防备了。」柯洛似笑非笑看住张司九:「我还挺喜欢你的,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康长大,将来做个女大夫。给我们女人争口气,长长脸。」 说完这话,柯洛留下个红包,就走了。 这回,倒不是金叶子,而是两个一两的银锭子。 张司九把饮子给了徐氏保管,徐氏有些感叹:「九娘挣钱也太厉害了些。而且越挣越多了。」 这比她做生意都赚得快。 张司九笑眯眯:「运气好,运气好。主要是有钱人家也要生孩子的嘛!」 徐氏点点头:「都是生孩子,有钱人家和没钱的人,就是不同。只盼着咱们家小松小柏的媳妇生孩子时,我们家也不缺钱了。」 「到时候我给她们接生,不用怕。」张司九笑眯眯:「从怀上我就看着,绝对不会出事的。」 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早。但是徐氏这边…… 张司九若有所思的问了徐氏一句:「二婶还想生孩子吗?」 时下都流行儿女双全,而且小柏已经四岁了,正好可以要下一个孩子。 徐氏惊了一跳,下意识就想到了张小山身上:「是不是你二叔说啥了?我可跟你说,这事儿别胡闹!咱么家有四个孩子了,足够了!再多,哪里看得过来!而且生孩子多受罪,我可不想在来一回!」 见徐氏态度这么坚决,张司九也就没坚持。但是避孕这个事情…… 她严肃的看住徐氏:「那二婶不想生,也不能乱吃药防止怀孕,如果需要,二婶跟我说,我去问问程大夫他们。」 徐氏臊得脸都红了,拍了张司九一下:「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许跟别人说!」 张司九:……好吧。我本来也没打算去问别人啊。 第二天,海带汤串串卖完了之后,张司九就如约去了医馆。 一晚上过去,昨天还想得开的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有点愁眉苦脸的。 张司九纳闷的问了句:「这是怎么了?这么个表情?」 齐大夫唉声叹气:「我本来是要请人的,可没想到,有人先我们一步,被请了。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叶岚,人脉竟然这么广。这下,搞不好咱们不仅出不了风头,还得狠狠栽跟头了。」 程万里苦着脸:「都怪我,一听到珍娘的消息,就昏了头。听他说珍娘为我吃了不少苦头,我想着珍娘当初说非我不嫁那话,我就慌了,生怕她这些年过得不好,就想着要是能看一眼也好。可实在是连累你们了。」 齐大夫看一眼程万里,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叶岚就是抓住你的软肋,非要你答应。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恨你。」 程万里也糊涂着呢:「我也不明白。要说医术,我的确是没他好,差了一线也是差了,我也输了,他怎么还惦记着呢?难道真这么小气,非要赶尽杀绝?」 张司九听着两人茫然的语气,清了清嗓子开口:「有没有可能,是利益之争呢?老程你是不是抢了别人女人?或者是阻拦了他的前途?」 程万里瞬间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你是说,他也喜欢珍娘?!」 齐大夫也恍然大悟:「真要是这样,那可就说得过去了!」 程万里飞快回想了一下,慢慢的嘴巴张成了「o」形,喃喃道:「他搞不好真喜欢珍娘……我说他怎么那么生气珍娘对我另眼相看……」 张司九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老程你的眼睛当年是被什么糊住了? 今天有点头痛,欠下一更,后面补呀~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00章 策略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程万里忽然就神神秘秘喜滋滋起来:“那这么说,珍娘肯定也没对他有过好脸色。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恨我——” 那一股子得意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司九简直是要被这种男人的幼稚给打败,无语的看着程万里:“老程,你清醒一点。他没得到,你也没得到啊!人家珍娘现在说不定小日子滋润着呢,娃都生了三个了!” 程万里顿时感觉那一腔得意都被戳了个窟窿,一下泄了个干干净净不说,人也彻底萎靡了。 他弱弱的问了句:“我是不是就不该再惦记……”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程万里:“现在后悔也没用。既然放不下,就去看一眼。她要过得不好,没嫁人,你就去求娶。圆了你的夙愿。也好让人生不留下遗憾。如果她过得好,从此你就放下,该干嘛干嘛。” 齐大夫拍了拍程万里的肩膀:“师弟啊,你还没人家九娘一个小娃娃看得开呢。” 程万里捂脸,感觉有点臊得慌。 不过,齐大夫更期待张司九的对策:“九娘,咱们如果注定输,你看怎么才能损失降低到最低?” “我要出的题目已经想好了。咱们现在最擅长的,也最容易出彩的,是外伤处理。所以第一个问题,咱们就用外伤,尤其是开放性创伤处理来考他。用计时,伤口处置的方法来让大家评价,让大家来评价这个事情到底谁更胜一筹。第二个问题我也想好了,咱们这里水多河多,淹水的人很多拉上来,都活不了,就考这个救治。”张司九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应对策略说了。 这两样,都是急救必备知识。 张司九坚信,陆寻安就算是再天才,也不可能胜过自己。 毕竟,急救措施,在中医里,属于高精尖的医术,而且,也没有后世这么高效和普及——这就是弊端。 急救和创伤还需看西医,调理去病根,却是中医最擅长。 这才是两者结合的意义。 西医争取时间,中医就利用这些时间来调理,治疗。两者结合后,真正的治病救命。 这也是张司九给自己制定下来的目标。 而这会儿齐大夫听完这两样,就连连点头:“第一个和我想的差不多。外伤这一块,现在整个绵竹没有比我们更厉害的。而且,骑马摔伤,或是走路摔伤这些,都是常见的情况,不管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避免不了。至于第二样,确实也是咱们这边夏天多见的情况。但……” 知道齐大夫要问什么,不等他问完,张司九就毫不犹豫道:“我有信心。陆寻安就算厉害,可毕竟年纪小,而且,学医都是从药性药理开药方学起,没有几个是像我这样剑走偏锋的。” 齐大夫目瞪口呆:“你还知道你是剑走偏锋啊——” 这个词用得可真是准确! 程万里也是一脸无言:…… 张司九“嘿嘿”一笑,说出另外一句至理名言:“别管黑猫白猫,反正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齐大夫和程万里都服了。 听云由衷感叹:“九娘你可真厉害,怎么一点都不带怕的?” 尤其是看着自家师父和师叔这么愁了一夜,他更感慨这个了。 张司九略一思索,决定厚颜无耻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大概因为够年轻技术好?” 虽然张司九这话是实话,但是也成功收获了两个大大的白眼,和听云一脸的无言。 下午,程万里给张司九恶补了一下草药知识,药性药理知识。 然后成功的让张司九从虚假的学霸状态成功跌落神坛。 张司九两眼发直,脚下飘忽的离开了医馆。 程万里恨铁不成钢,桌子拍得震天响:“怎么就学不进去呢!” 齐大夫倒是心态好,捋着胡子背着手,“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听云低头认真捣药,一句话不敢说:九娘都学不进去了,那自己呢?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师父注意到自己吧! 不管怎么说,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是个重要的日子,这一日,是普天同庆,一起嗨皮的日子。 吃元宵,闹花灯,那都是最常见的操作。 还有就是,这一天,是情人节。 是的,情人节。 在这一天,订婚的男女可以相约去赏花灯,逛夜市,去月老庙绑红线。 而单身男女,同样也可以约上朋友们一起出去赏灯,逛夜市,猜灯谜——也就是大型相亲活动。 街上人多,男男女女难免会挤到,年轻男女嘛,也许就是那么一对眼,一句“抱歉”,那就互相看到了心上去。 这个时候,再说笑几句,互相报个家门——那可不就是认识了? 张司九的目标,就是在这一天,狠狠地赚它个一笔。 情人节的钱,是最好赚的! 她甚至拉上了杨元鼎来给自己提前出谋划策,定了个情侣套餐,专门卖给情侣—— 还有买够多少可以抽盲盒的操作。 盲盒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有钱,有红头绳,有绒花,有小泥人,还有小零食。甚至还有再来一串。 当杨元鼎把这个制定出来后,徐氏和招银听他讲解,当场虽然听糊涂了,但是被杨元鼎一问她们愿意不愿意试一试的时候,两人还是心动非常。 尽管她们自己知道里头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不值钱,但是反正都要买的,买多了就能抽奖,多有意思啊! 张司九感叹:“果然做生意还是需要脑子的。” 这些套路,她见过,但是真要她来制定,还是觉得有点费劲儿。 杨元鼎微微一笑:“控制好成本和利润空间,就知道怎么操作了。这就是个算数的问题。” 张司九当时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豆面糍粑:“快闭嘴吧。” 一加一也是算术题,可那和这个有可比性吗?可耻的凡尔赛人! 也因为这些,张家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不仅要准备食材,还要手把手的教会徐氏招呼过来的几个帮工。 是的,徐氏自知人手不够,终于狠狠心,找了帮工。 一家人,她是卤肉摊子,张小山是红糖糍粑摊子,张司九是煮串摊子,招银是烤串摊子…… 就连杨氏都不能闲着,杨氏要看一个热饮摊子! 而小松小柏——那就是最好的叫卖小哥! 新 章节目录 第301章 元宵 周公一番妙语连珠后,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笑着问程万里和叶岚:“不知谁先出题?” 叶岚面色倨傲:“无妨,我们这边,不在意这个。干脆让他们先吧。” 面对叶岚的时候,程万里比平时装得更加温和敦厚,人模狗样:“我们作为东道主,没有抢在客人前头的道理,自然还是叶师兄先请。” 叶岚看着程万 《大宋一把刀》第301章 元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2章 一起玩 一路忙活到了中午,一家人才腾出手来吃了个元宵。 元宵节吃元宵,那是必要操作。 以往,徐氏还能自己包元宵,但是今年,她实在是忙不过来也没有那个精力,所以就托人帮忙买了一点。 专门卖元宵的,那个馅就和家里的有天壤之别了。 什么红糖馅儿的,芝麻馅儿的,豆沙馅的,枣泥馅的,还有玫瑰糖 《大宋一把刀》第302章 一起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03章 安慰 这还是张司九第一次看到阳光灿烂的小胖子这么低落的时候。 从见第一次开始,仿佛杨元鼎都是带着一身灿烂的阳光,永远都像个小太阳,不仅自己高兴,也总能逗得身边的人高兴。 可现在,太阳暗淡下去,蔫蔫地落到了地上,失去了能量,让人有点儿……心疼。 其实杨元鼎现在也不能算是个胖子了,过年这段时间,他悄无声息的窜高一截,抽了一点条,连带着身上的肉都少了一点,并不那么圆滚滚,看着更有点往少年发展的意思。 但看着杨元鼎如同失去心爱玩具大金毛的样子,张司九还是忍不住的伸出手,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脸,笑着跟他说:“他们一定会好好的。别担心。爷爷肯定也知道你想他,他会保重自己,不想让你担心他的。而且,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也来了呢?或者,我们回去了呢?” “就算不能回去,他们也没来,但我们都要各自好好生活,因为他们肯定是盼着我们好好的,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的。” 张司九拉着他的脸扯出个笑容来:“元宵节呢,高兴点。我跟你说,前头有放河灯的,你去放个河灯,把思念写上,也算是写信问候。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元宵。我听说前面那家的元宵可好吃。” 杨元鼎还是有点萎靡,但好了一点。 他看着张司九,忽然说了句:“有你跟我一起过来,我觉得,可能是最幸运的事情了。” “也许是老天爷觉得我们两都太不应该死的早了。”张司九开了个玩笑:“我毕竟是救死扶伤的大夫,说不定一身功德金光。你也能来,说明你肯定也是个好人!这可是老天爷认定的好人卡。你说厉害不厉害?” 杨元鼎被逗笑,“那是挺厉害的。” “快去放河灯,回来帮我叫卖,卖完了,我请你吃元宵!不然一会儿元宵收摊儿了可不怪我!”张司九把他往河灯摊子那边推,还给安排了后续任务——忙起来,找点别的事情干,那就没工夫想这些了! 杨元鼎去放了河灯回来,眼看着光就又明亮起来了,笑得不要不要的跟张司九说起了八卦:“我放河灯时候,看见一对小情侣在那儿吵架!你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就因为河灯上男的写的心愿少说了话,字没写满!” 张司九:……好吧,恢复正常了。但是恢复正常的杨三郎,总有点欠揍哇! 她干脆的把杨元鼎拉到了摊子后头:“来来来,卖货吧!” 顺带还把小松小柏召回来歇一歇——两个小童工,这会儿都已经是快要电量耗尽的状态,有气无力一脸哀怨。直到一人手里塞了个糖球才算是又眉开眼笑。 不得不说,杨元鼎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他一张口,那宣传的话都不带重样儿的:“盲盒大抽奖了盲盒大抽奖了!吃个串串要不了金子也要不了银子,几个铜钱吃得心满意足!吃完了还能抽奖!走过路过,瞧一瞧来看一看!元宵节,证明你运气的时候来了!在小娘子面前露一手,彰显男人的实力!有媳妇的也别走,让你媳妇抽一手!得个好兆头,一年都红火!” 张司九默默地鼓掌:要不怎么说,社牛就是社牛!这么喊,一点都不带羞耻的! 杨氏两兄弟如今大概也习惯了,看见自家弟弟这么喊,两人轻车熟路的举着烤串凑到了张司九身边来:“给好处不?” 张司九看看杨元璋,又看看杨元峰,由衷冒出一句话:你们变了。 她笑眯眯的一人发了三个串:“先吃着,一会儿卖完了,我请大家吃元宵。” 杨氏兄弟对视一眼,很默契的把串飞快撸完,也跟着清了清嗓子一起叫卖。 三个翩翩少年郎往这里一站,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了无数小娘子竞折腰,骗得无数郎君掏空了钱包。 张司九的串一卖完,就把钱匣子给了徐氏保管,自己带着三兄弟和招银他们去吃元宵。 小松小柏没敢带,怕他们吃多了元宵到时候不消化。 不得不说,坐在河边吃元宵,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河上各色姿态的河灯,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元宵做得很小,比大人的大拇指也大不了多少,一口一个,很适口。 馅估计是自己调的,各种口味都有,现包。摊主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看锅煮元宵,妻子就在边上做元宵。 两人配合默契,时不时相视一笑,看着都比元宵馅儿还甜。 煮元宵的汤是姜汤,淡淡的姜味儿,喝一口,又暖又解腻。 杨元鼎举起碗,咧出一口大白牙:“为了明天的胜利,干了?” 张司九看着剩下那小半碗姜汤,虽然很想丑拒他,但是看着他灿烂的笑脸,最终还是举起了碗。 粗瓷碗轻轻一碰,两人都“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杨元璋也举起碗,笑容和煦:“那我们也预祝九娘明日旗开得胜。” 杨元峰表情就很强势锋利了,说话也不那么客气:“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哪里冒出来的人,也敢撒野!” 招银连连点头:“对,打他们!” 杨元鼎看着无言的张司九,赶紧给台阶:“当然,输了也不要紧,毕竟九娘你才九岁,他们这是以大欺小!不用不好意思!反正在我心里,你是永远的赢家!”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诚恳。 同时还伸手掐了一把自家大哥。 杨元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却依旧温柔和煦:“是,九娘不用有心理负担,能赢最好,输了也无碍。” 杨元璋被掐了以后,也立刻跟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挂心!” 招银根本不用掐:“没关系,输了我去套他麻袋,打他给你出气!” 把一切真相都看破的张司九:……还是招银实在。 不过,她语重心长的劝招银:“招银啊,可不能这么想啊。咱们这是讲究律法的地方,这种事情可不能干!” 她觉得,自从跟着杨元峰杀猪挣钱之后,招银身上的匪气,那是蹭蹭往上涨。 招银乖乖点头。 河灯璀璨,时光悄然无声,却从不停息。 转眼到了后半夜,人群渐渐稀少,河灯也开始有熄灭的,摊贩们也就开始收拾准备回家。 张司九他们也不例外。不过收摊回家后,徐氏忙着算账,但是张司九却熬不住,倒头就睡着了。第二日起来时候,只觉得艰难无比——一想到今天要面对的难题,她就更不想起了。 新 章节目录 第304章 分外眼红(10月月票500加更) 可是再艰难,还是要爬起来的。 一路到了医馆,打了一声招呼后,张司九还去吃了一碗羊汤面充饥。 本来张小山他们还要跟来,不过张司九没让,让张小山在家里帮忙算账和收拾东西,以及为复工做准备——在家养伤这么久,他也该去上班了。 而且,张司九也怕他们来了,看见自己输掉,心里不开心。 程万里陪着张司九出来吃面的,他也喊了一碗面,但是整个就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还一直不停地看张司九,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司九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放下筷子问他:“老程啊,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程万里顿时正襟危坐,扭捏片刻后问了句:“我就想问问你,你怕不怕?” 只要一想到等会儿要比试,他就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了。手心都开始冒汗,屁股更是坐不住。 张司九本来想摇头,但是看着程万里那样,最后就决定配合他一下:“是有那么一点点怕的。不过不多,就一点点。” 她捏起大拇指和食指,吝啬的捏出了一点点的空间,表示真的就只有一点点。 程万里呼出一口气,企图宽慰张司九:“你别紧张,输了也没人怪你的。这个事情,你就当是玩一样——” 张司九盯着程万里;“可是你比我还紧张的样子。” 程万里哽住:……我是有点紧张。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我也想不紧张。可有点儿做不到。这个事情,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事儿——我……” “老程。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张司九看住他的眼睛,轻声开口:“而且今天是我去比,你别想那么多。你这样,我怕你一会儿先昏厥过去了。” 程万里彻底没了话说。 他也感觉自己是有快要昏厥过去的迹象——这样情绪下,身体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吃完了面,张司九回了医馆,齐大夫立刻就凑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紧张地问:“要不要再复习一遍?” 张司九看着那张纸,发现全是这几天学的东西,顿时:……本来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忽然就有一种当年要高考的感觉了呢? 最终,张司九摇摇头:“不用了,该记住的都记住了,记不住的这会儿也记不住了。再看,发现都不会,那就更紧张了。” 她是拒绝了,可是以齐大夫带头的一众人等,反而因为这句话更紧张了。 不过齐大夫心理素质还是好一点,很快就把那点焦虑压下去,吩咐听云准备好茶水点心,只等客人上门来。 今天,齐大夫直接就把擂台设在了大门口——这也是张司九的提议。 这样来来往往的人,也可以看个热闹。 也算是为医馆扬名。 而且,齐大夫请的人,不仅是有乡绅富豪,还有绵竹县有名的大夫们。 当然,加上被叶岚邀请来的,只怕整个绵竹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来了。 光是凳子就摆了好些。 杨元鼎三兄弟是最先来的。 三人还带了小零食来。 杨元鼎抓出一把香酥小黄豆,问张司九:“吃点吗?”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摇头:我是参赛选手,不是观众啊!我吃什么吃!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那点刚被贩卖过来的紧张气氛,就瞬间消散掉了。 杨元鼎把豆子放回牛皮纸包里,“那等你比完了再吃。可好吃了。我让厨房试着炸出来的。油酥又脆。对了,我还带了一包猫耳朵,也是炸出来的,很好吃。我特地也带来了。” 张司九彻底明白了,杨元鼎是真的一点不紧张。 杨氏兄弟看着自家弟弟那样儿,也感觉他是有点讨人嫌了——这都啥时候了,还说这些!亏得九娘脾气好,受得了他! 最后,张司九没顶住杨元鼎的热情推销,吃了一片云片糕。 只不过云片糕还没下肚,叶岚就带着陆寻安到了。 陆寻安也暂时被安排到后院等着,免得被其他人影响了。 然后,陆寻安就看见张司九正和杨元鼎凑在一起吃小零食。 他顿时不屑的笑了,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娃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零嘴! 杨元鼎也看到了陆寻安的笑容,然后他一扭屁股,笑眯眯的大声说:“九娘别管他,咱们吃咱们的。馋死他!” 然后又掏出了五花八门的小零食,直到他腰间鼓鼓囊囊那一圈都消下去,这才停下来。 张司九已经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带了多少小零食! 杨氏兄弟也很默契,一眼没看陆寻安——高傲这种气质,他们从小就拿捏得死死的,比这个,陆寻安只有跟在屁股后头吃灰的份。 事实上,陆寻安也的确是从不在意,鼻孔朝天的傲气,变成了后来的憋闷。从小到大,他家境很好,又有学医的天赋,被叶岚收作徒弟之后,更是被叶岚倾力教授,碾压一众师兄,因此不管在哪里,他都没受到过冷遇。 直到今天。 杨氏三兄弟一个比一个更有气质,一看就知道出身不俗,可他们竟然一个也不肯搭理他!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入不得眼的东西! 这也就算了,可他们还一个个都对着那黄毛黑丫头说笑!态度好得不得了! 这就更让陆寻安生气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用陆寻安听不见的气音说了句:“干得好,就是要这样,扰乱他的心神,让他失去最好的状态!二哥,你再去嘲讽他一下!” 杨元璋面不改色,依旧一脸和煦,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的阴损:“二郎记得,他是骄傲的人,最容不得别人比他傲。一会儿你从他身边过,一眼都不要看他,走过之后,就嫌弃的扇一扇鼻子跟前就行。” 杨元峰冷酷道:“明白。” 张司九整个一个大写的佩服:这两黑芝麻汤圆馅的兄弟,一看平时就没少坑人啊! 说完这些,杨元璋还不忘宽慰张司九:“九娘,你也不必愧疚心虚。一来,他本身不是什么好的,不曾谦逊公正对你,你自然也无需做个君子。二来,赛场之上,这种扰乱心智的手段,实在是常见,我们一没动手,二没出声,他若因此恼怒,便是他自己心智不坚,怪不得旁人。” 新 章节目录 第305章 太年轻 在杨氏三兄弟的「小小」努力下,还没等到开始比试,陆寻安的心态就已经成功被影响了。 陆寻安怒气冲冲的去找他师父,决定不呆在后院。 看着他那背影,张司九都能感觉到浓浓的愤懑。 她给与了一个同情的目光。 怎么说呢,还是太年轻气盛,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啊! 叶岚看到陆寻安过来,微微诧异,但也没有表现太明显,只问一句:「他们欺负你了?」 陆寻安臭着脸,很想说一句是,可是人家一没骂人,二没动手,自己怎么告状?当即也只能更加憋闷的摇摇头:「没有。」他们只是不理我。 可是严格来说,这都算不得是欺负。 毕竟,本来也不是朋友,他们又是一伙的,更没有一定要理他的道理。 但陆寻安就是不服气,毕竟他认为自己比那个黄毛丑丫头强上千百倍! 可那黄毛丑丫头比自己还要傲气!她怎么敢! 陆寻安心里暗暗的气恼:今天我一定要让那丑丫头好看!让其他人也知道,谁才是最好的! 叶岚听见陆寻安说没有,也就没有再多问,只以为徒弟是想跟着自己。. 倒是程万里和齐大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有了一个共同猜测:他们不会是联手欺负陆寻安了吧? 不得不说,也是十分接近真相了。 不过,现在离定好的比试时辰还早,很快陆寻安就在那些没完没了的应酬里更加烦躁了。 他最后犹豫很久,还是选择又回去后院躲清静。 这一次,陆寻安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理他们!反正只要自己赢了,他们自然就会来讨好自己! 结果他回去后院一看,就发现张司九和另外三个人正在玩游戏。 那小小的刻了字的方块儿玛瑙石堆在桌上,四个人坐在小方桌边上,一人一边,正在认认真真的堆砌。 陆寻安没看过这样的玩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心里猜测:这是在干什么?像是修筑长城……难道是互相攻防的游戏? 就在这个时候,张司九率先摸牌了。 摸完了之后,简单排列一下顺序,很快就丢出一张牌:「一筒!」 结果杨元峰手里竟然摸了三个一筒,此时冷酷的表情都维持不住,透出一股喜滋滋来:「杠!」 四个人打得聚精会神,陆寻安也看得认真——毕竟没见过,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 直到张司九他们一把打完,张司九清一色糊了牌,喜滋滋的收钱时,陆寻安才陡然回过神来。 看着张司九那高兴的样子,陆寻安很看不上的冷哼一声,做出了评价:「玩物丧志!」 于是杨氏三兄弟齐刷刷的看住了陆寻安:怎么就玩物丧志了?他们怕张司九紧张,心理负担大,特地勾搭她玩会儿,放松心情的!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杨元璋难得冷下脸:「二郎,三郎,今日为兄就要教导你们一个道理。这有时候,不该开口的时候,莫要开口讨人嫌。尤其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杨元峰和杨元鼎一起应了声,杨元鼎的声音尤其大,还不忘补上一句:「知道啦大哥!我可不是那样没教养的人!」 一句话,成功气得陆寻安涨红了脸。 他毕竟还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忍不住几步走了过来,死死地盯着张司九,指着桌上的牌大声道:「难道我说错了?比赛在即,她却在这里玩耍,丝毫没有紧张认真之意!这难道不是玩物丧志?就算知道自己要输,也该拿出个认真态度来!程师叔赌注那样大,她这样,算什么 ?对得起自己师父么?」 张司九看着他气得头顶都要冒烟,还义正言辞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你不是希望我们输掉吗?那我玩物丧志,你不是该高兴?这么愤怒干什么?我对得起也好,对不起也好,也与你没关系啊。」 陆寻安嗤笑:「我不屑与你这样的人比!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张司九更忍不住笑了:「那你们跑这么远过来,是为了什么?那不如你现在就说不比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要输所以才放心玩?怎么就不是我觉得自己不会输,所以才敢放心大胆的玩?艺高人大胆你听过没?」 这话纯粹就是逗小孩的恶趣味了。 毕竟,看着小孩子抓狂的样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好玩…… 张司九认真反思,决心不要成为怪阿姨,所以还是要收敛一点。 陆寻安被这句话怼得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取消那是不可能取消的。而想到张司九是太自信,他又觉得接受不了。 最后,怒火冲天之下,陆寻安就质问道:「好,你说你艺高人大胆,那我问你,《灵枢》《素问》《神农本草经》《千金要方》《金匮要略》《脉经》你背诵完了几本?熟用多少药方?能看什么病?学医几年,治过多少病人?」 陆寻安这么认真,张司九还真不好意思逗他了,当即也实话实说的认真回答了:「你说这些,我一本都没背完,《神农本草经》现在才开始学呢,学了不到一半,至于开药方那肯定是不会的,看病……常见病都能看吧?治过几个病人的话,应该也没几个?」 这话直接给陆寻安整不会了。 他震惊之下,说话都有点磕巴了:「那你怎么敢说自己艺高人大胆?」 杨氏三兄弟也略有点尴尬:这个资历是有点拿不出手哈。 但是张司九很自信:「我会接生啊。」 陆寻安恼羞成怒:「接生算什么看病?那是接生婆的事情!你就没点别的本事了?」 「接生也是救人,怎么不算看病了?你可不能瞧不起妇人生产,要是没有妇人拼死生产,那世上人岂不是慢慢就死完了?」张司九不赞同的看着他,认真灌输理念:「接生是最神圣的事情!能救下产妇和婴儿的命,那更是值得人骄傲的!你年纪小小的,可不能看不起接生!接生学问大着呢!」 现在轮到张司九反问陆寻安了:「我问你,你可知,妇人从怀孕到生产,需要多久?妇人生产,最怕什么?还有婴儿出生后,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章节目录 第306章 精彩 一连三个问题,陆寻安被问住了一小会,很快就开始答了:“妇人十月怀胎,有何稀奇?妇人生产,自然是最怕见大红!至于婴儿出生后……” 这个问题,陆寻安磕磕绊绊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最后干脆随口说了个:“当然是断脐!唯有如此,才算脱离母体!”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竟然还知道断脐呢?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呢! 最后,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跟他科普:“说是十月怀胎,可事实上,妇人很少有怀胎满十个月的,通常在满了九个月之后,就算是足月,这个时间之后,随时都可能发动。所以,估算生产时间,决不能按照十个月来算。至于妇人生产,的确怕见大红,可最怕的是胎儿胎位不正,下不来!这种情况,是最凶险的!通常都是母子双亡的局面!至于婴儿出生后,第一时间,是掏干净他嘴里的污垢,让他哭出声来。只有哭出声来的孩子,才能正常呼吸,才能活下去。” 陆寻安整个儿都听懵了。 他的确是没学过这些。 毕竟,叶岚也是男子,更不擅妇人病,所以从未跟他讲过妇人生产的事情。 但他没想到,他竟然一个都没答对。 风吹过,大家都仿佛听见了清晰的碎裂声——那是陆寻安面子和自尊碎裂的声音。 陆寻安的脸蛋,已经彻底成了猴屁股一样的颜色。 张司九语重心长:“世上疑难杂症总归是少的,而妇人生产,头疼脑热,创伤骨折才是最常见的病症,作为大夫,还是不能只放眼于疑难杂症,也要多看看普通病啊!这样,才能真正的救治更多人不是?” 装逼什么的,根本难不倒张医生。 杨氏三兄弟目光复杂的看着哑口无言一句话都反驳不了的陆寻安,最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张司九身上。 杨元璋恍惚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刚才那点扰乱陆寻安的小手段,实在是太小手段了。九娘这一席话,怕是这小子接下来信心都要受挫了! 杨元峰更是忍不住想:什么叫杀人不见血?这就是了! 当然,杨元鼎心里和脸上是统一的字幕:司九6666! 陆寻安恍恍惚惚了很久,脸上一直都是涨红的。 直到时间差不多,叶岚和程万里进来叫他们出去准备比试,陆寻安都没缓过来。 而张司九打击完了人家小朋友后,还面色不改的回去搓麻将,甚至还赢了一点小钱——不多,就十几个钱,但她仍旧是笑逐颜开,心满意足。 以至于程万里看着张司九红光满面和陆寻安失魂落魄的对比,忍不住想问一句张司九到底干了什么。 叶岚也是认定自家徒弟受了欺负,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不过,质问他是做不出来的,他只是伸手拽着陆寻安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心里还有点埋怨陆寻安。怎么就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欺负了! 今日请来做公证人的,是城里一个十分有名望的乡绅,姓周,人人都敬称一句“周公”。 周公其实也不算年纪很大,五十上下,须发白了一大半,面色红润,微微发福,未语先笑,一等一的和善样子。 眼看人都到齐了,时辰也差不多,周公就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先是对着四方行礼问好,这才说起今日的事情,又说自己被请来做个公证人,十分荣幸和惶恐,若有疏忽之处,还请大家指正。 反正态度是十分谦虚以及荣幸的样子。 大家也纷纷恭维几句,有说周公威望如此,他们自然信得过的,也有说周公人品好,绝不会有所偏颇的——反正总结就是,这是一个大型的互相恭维现场。 这样恭维之下,大家都很和气也很高兴。 一个和和睦睦的开场,就这么圆满达成。 紧接着,周公就介绍起了叶岚和程万里。 他显然也是提前写了稿子的,此时把叶岚夸成了府城来的年轻神医,一顿吹嘘后,也没忘了说起程万里——程万里这些年在绵竹县那是没少行医,因此在周公形容中,程万里就被描述成了有侠客心肠,大隐于市的高人,造福一方,心善好比老神仙。 甚至周公还感叹一句:“我绵竹洞天福地,才能有如此的医者诞生啊!” 直接就把程万里夸成了个大红脸。 张司九听了半天,细致对比后发现,周公虽然嘴上说公平,但是还是挺向着程万里的。一点没给程万里拆台。可见老程平时到处行医,虽然有时候自贴腰包,但还真是赚了好人缘的。 这是好事。 就跟张司九想的一样:就算输了,但是赢一个好口碑,被本地人认可,这对医馆来说就很好。 毕竟,医馆面向的是本地的病患,要赚钱,靠的也是本地的富户。 只要本地有威望的人都承认程万里,那就没毛病了。 不过,张司九还是从周公身上学到了不少新鲜词汇,比如如何夸人—— 甚至,怎么去做一个端水大师,周公身上也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就又一次让张司九感叹:谁说古人不厉害?我们玩的,都是古人玩剩下的啊! 张司九心服口服。 在场的其他人也心服口服。甚至包括叶岚,都没说出什么不满的话来。 等周公夸完了两个人,这才把事情说到了张司九和陆寻安身上来。 明明剑拔弩张的事情,硬生生被周公描述成了友好的切磋——这简直就是一场医术交流大会,而不是什么对赌! 而张司九也在周公的描述中,变成了一个小小天才,还是那种心地善良,天降给绵竹县的小天才! 张司九饶是心理素质良好,脸皮厚,也忍不住有点脸红心跳,怪不好意思。 而陆寻安,也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俨然是未来医术界的顶梁柱,能青史留名那种! 这下,陆寻安的脸,也红了。 两个大红脸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更加不好意思:人都是有羞耻之心的嘛!尤其是还有点自知之明的时候! 新 章节目录 第307章 谁先来 周公一番妙语连珠后,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笑着问程万里和叶岚:“不知谁先出题?” 叶岚面色倨傲:“无妨,我们这边,不在意这个。干脆让他们先吧。” 面对叶岚的时候,程万里比平时装得更加温和敦厚,人模狗样:“我们作为东道主,没有抢在客人前头的道理,自然还是叶师兄先请。” 叶岚看着程万里,没答应:“你家徒弟小,让她先吧。” 程万里卡了一瞬间,然后就爆发了小机智:“古有孔融让梨,现在我家九娘,自然也愿意让一让年长的师兄。” 张司九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智商没掉线,好样的,稳住! 程万里难得被张司九夸赞,一时之间嘴角差点没控制住。 叶岚显然并不愿意先出题,所以还要继续推辞,这下周公笑着开口了:“叶郎君,我看不如就让令爱徒先来吧。程郎君说得对,他是东道主,没有抢先的道理。再说了,我们也等着一睹陆小郎君的风采,盼着开个精彩的好头。九娘年纪还是太小了一些。” 这话可不是觉得张司九年纪小开不了好头,而是比试里,谁先出手的,反而容易露出自己的破绽。 因为一旦被对方了解了自己实力,那对方想要针对你,就好办多了。 这纯粹是明着贬一下张司九,但暗地里帮着程万里这边。 而且,张司九年纪小是事实,但绝对不会成为将来张司九被诟病的问题——年纪小也是现在,将来总会长大的不是?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叶岚自然也就不好推辞了,他看一眼陆寻安。 其实,他也不是真没信心。就是单纯的不想让程万里占便宜。 毕竟,在叶岚心里,就是十个张司九,也比不过一个陆寻安。他对自己的徒弟,有信心! 陆寻安得到了叶岚的示意,也就没有再犹豫,当即上前一步,走到了中间,目光灼灼的看住了张司九,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问,患者年方十六,身上瘙痒难捱,抓挠就红肿起大团疹,脉细,面色白而无华,舌淡而胖,舌苔薄而润,问诊时自述手脚冰凉。此病为何?当如何下处方?”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陆寻安灼灼的看着张司九,只等着看张司九被问住的精彩样子。 他特地找出了这个曾经诊断过,还被师父夸奖过的例子,想着张司九必定是没见过这种病症,更不要说开药了。 这第一场,陆寻安志在必得! 事实上,张司九也的确是被问住了。 不过,张医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可能被个小孩子问住了之后就绷不住? 那当然是装也要装得像个样子啊! 张司九镇定自若的和陆寻安对视。然后开始提问:“患者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从前有过?可有接触过平时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还有,只是抓挠才会起疹子,还是遇到冷风吹就会加剧瘙痒和红肿?” 这个方子她肯定是开不出来,但是!!!她从这个描述中,一下就知道这是什么病症了啊! 这就叫,学得多,不如见得多! 陆寻安被张司九的淡定反而给弄得有点不自信了。 他甚至怀疑,张司九是不是真的没有被难住!不然怎么会这么平静淡然,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能反问! 关键是,问都还问到了点子上! 但这个时候,不回答是不可能的,而且说假话陆寻安也是做不出来的——这么多大夫都在,说假话,就会被当场拆穿! 陆寻安深吸一口气,尽力也稳住了,但是语气还是透出一丝丝的紧绷:“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至于接触什么……患者当时未说,想来没有。而疹子,不仅抓挠会起疹子,见了冷风,被风吹了之后,也会起疹子。” 张司九了然点头:“这就是荨麻疹了。也俗称为风团,症状就是瘙痒,抓挠或是用钝器划过后,皮肤迅速红肿出跟痕迹一模一样的疹团。这种情况,对患者来说,十分难熬。会让患者心烦气躁,无法入睡等。而且看情况,应该是急性发作。如果能内服外用,对患者来说,应该是最好的。外用主要是止瘙痒,内服主要是针对病情。” 每当张司九多说一句,陆寻安的心就重重的跳一下:竟然都对! 别说陆寻安,就是叶岚也一改刚才的冷傲,多看了张司九几眼,甚至觉得张司九这个黄毛丑丫头也不是那么丑得没法看了…… 而程万里这会儿,纯粹是外面装逼冷静,心里心急如焚了:别人不知道,自己还是知道的。这种病症,自己和师兄根本就没来得及给张司九讲过! 他也完全看得出来,张司九这是没话找话说,说了一大堆——她要知道怎么开药方,甚至知道病理,她都不至于说这么废话! 毕竟说了半天吧,就只说出了个病名啊! 陆寻安死死地盯着张司九,心里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那你如何诊断?” 到了这里,其实就已经完全脱离了张司九那点作弊范围了。接下来,是纯粹的实力比拼! 张司九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其实心里也是拼命分析的。 根据程万里教导的,张司九有点不太自信的说出了自己的诊断:“患者应当是气血两虚,内有寒湿。” 然后,没了。 陆寻安盯着张司九半天没说话。 以至于张司九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错得有多离谱。她偷偷的看一眼程万里:老程,我真的尽力了! 结果就看见程万里一脸意外。 张司九有点震惊:不会吧?看这个样子,不像是我错得惨不忍睹,倒像是说中了?嗯……这算是我天赋异禀,还是临时抱佛脚成功? 叶岚此时已经是坐直了,认真看着张司九了:这个孩子,的确是有几分天分在。半年能学到这个地步…… 陆寻安的拳头,已经在袖子里无声的攥紧,他绷着脸问张司九最后一个问题:“那若是你,你会如何开药方?” 新 章节目录 第308章 开药方 陆寻安是真的已经做好了输掉的准备。 虽然心有不甘,但如果张司九答上来,他也只能心服口服——这个丑丫头,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输了,只怪自己轻敌…… 甚至陆寻安都有点不敢看叶岚的脸,总觉得是自己丢了师父的人,愧对师父的教导。 而就在陆寻安的复杂和紧张情绪中,张司九理直气壮地、声音清脆无比的说了三个字:「我不会。」 这三个字之后,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在场诸位面上都露出了一种近乎魔幻的神色——那是大家都在齐刷刷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只有程万里、齐大夫、杨氏三兄弟知道,张司九这是真话。她是真不会。 而不会的张司九,就那么淡定的站在那儿,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都没有,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这样的态度,让人忍不住有点儿感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不是,如果不是我幻听,那为什么你能把不会说得这么毫无羞愧?. 这还是在比试啊! 陆寻安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本来都做好输掉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忽然来了个急转弯…… 赢了的喜悦一丝一毫也没有出现,写在少年郎脸上的,全是茫然:那是怀疑人生的茫然。 杨元鼎发誓,如果此时有画外音念旁白,那么陆寻安的内心一定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张司九也发现了陆寻安的茫然。 她于是很好心的重复了一遍:「我真的不会,你赢了。」 可即便是她这么说,陆寻安也丝毫没有感觉到胜利的快乐,他甚至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你怎么会不会呢?」 前面说得头头是道,诊断结果也没有问题,怎么就不会开方子了呢! 刚才那信心十足一点不慌乱的样子,像是不会吗!!! 张司九认真点头:「我真不会。毕竟我现在草药都还没认全呢。会接生这个也纯粹是练出来的手上功夫,根本和开方子也没关系啊。不过你们放心,我接生肯定是没问题的。」 说完这话,张司九对着四下点头含笑示意了一下,希望对自己的接生事业有所帮助,让大家不要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 但是在场的人基本感受和陆寻安是一样,都只是风中凌乱:怎么就不会了呢!这应该会啊! 程万里也尴尬解释一句:「九娘的确还没学这么深。毕竟开方子这些,还是要时间积累,和其他的不一样。」 别说开方子,她字都写不全呢! 程万里是见过张司九的字的,那大多数都是不会写,不是缺半边,就是错字,根本没眼看! 甚至,她字都认不全! 但是这个事情,程万里就不打算说出来丢人了。 齐大夫干笑的看向周公:「这一局,是陆小郎君胜出了。」 周公回过神来,神色怪复杂的看一眼张司九,然后高声宣布了第一句陆寻安胜利的事实。等大家都重新平静后,就看向了张司九:「接下来,该九娘出题了。」 不过,叶岚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寻安,你将你开的方子说出来,让诸位大夫替你指正一二。」 而且,如果陆寻安不开出方子,又如何证明陆寻安也会呢? 陆寻安虽然面色不太好,但仍旧是听自家师父的吩咐,将药方说了出来:「我开的是:麻黄、桂枝、杏仁、炙甘草、苍术、白术、茯苓、附子、细辛、川芎、还有葛根。」 他说得毫无凝滞感,可见是信心十足,了然于胸。 大夫们自然一听都知道这 个方子是正好对症的。而且这是一个十几岁孩子开出来的药方,更算得上是精妙了。于是,大家纷纷点头,赞扬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就连齐大夫也投过来了欣赏和羡慕:都是徒弟,自家听云虽然不能算差,但是天分上是有点…… 程万里也有点心情复杂:自己怎么就收不到这么好的徒弟呢? 至于张司九,那是心服口服的——这些药,药性她是学过的。因此一听,也知道很对症。 不得不说,陆寻安还是很有骄傲的资本。就是被叶岚带坏了,太傲。 大家一顿对陆寻安夸赞,成功将陆寻安的信心找补了点回来。少年郎脸色好看多了——甚至还看了一眼张司九,隐隐有示威的意思。 张司九根本不在意,她安安静静等着大家夸完了,才看向周公。 周公示意她可以出题后,她才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听云。 听云立刻就去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条猪腿给扛了上来——是的,两条猪腿,分别是同一头猪的左后腿和右后腿,已经退了毛放了血,看上去白嫩嫩的,颇有点可以下锅了的意思。 两条猪腿摆上了长条桌后,听云又去取了两个托盘出来。 托盘里是一模一样的两套工具。 众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开始都以为张司九出题也和陆寻安是一样的,直接口述,可现在看来,居然是实际操作比拼? 一时间,大家都忍不住开始和左右小声议论,交头接耳,颇为新奇。 就连叶岚也是看着那两条猪腿,一脸默然:这个比拼方式,倒是新奇。 但是他内心也知道,恐怕自家徒弟根本就没有胜算。 他早就打听过,程万里他们的医馆,十分擅长处理断骨和外伤,甚至因此最近声名大噪过。所以这个丑丫头肯定也是被他们仔细教过处理这种伤的。而且这种伤,当时的处理,比起后头开方子可更重要。 陆寻安虽然现在能开方子了,但都是在城里跟着他坐诊,平时根本没有什么机会碰到这种伤。更不要说熟悉。 叶岚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扫了一眼程万里,心道几年不见,程万里倒是长进了,竟然变聪明许多! 张司九笑眯眯的看着有点儿不知所措的陆寻安,解释道:「这就是我出的题目。这两条猪腿,骨头都被打断了,断裂程度应该是差不多,而且也都有外伤,我们看谁先处理好伤口,接好骨头固定上就行。工具就用这些工具。这样最公平。」 章节目录 第309章 欣赏 不过,说“公平”两个字的时候,张司九还是有点害臊的:这可不是什么公平!这是自己拿着专业技能欺负小朋友! 她慈爱的看着陆寻安,内心真心期盼自己不要给对方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 当然,知道不公平的,也只有杨元鼎。 其他人听着张司九说的条件,都还是觉得很公平的——东西都一样,那么能检验出来的,就只有医术高低了。 就连周公都赞赏的点点头:“的确是公平公正,最能比出医术高低。而且,据我所知,日常看诊,也是跌打损伤的患者居多。如果这方面医术好,是真能为患者救命的。” 多少人因为救治问题,不得不落下残疾? 而残疾之后,影响的又岂止是个人生活?若是男丁,那是要影响一家人生计的! 情况不好的灾年,家里男丁要是残疾,搞不好一家人就过不去难关! 这算起来,可不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周公这话,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大家纷纷认同。 甚至有几个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是想起了自己惨痛的经历,摸着摔伤后留下的痕迹,神色复杂。 张司九小声的跟陆寻安建议:“不想比的话,也可以直接认输,这样我们正好用最后一局定胜负。” 嗯,这样一来,拼的就是运气了。 张司九这么说,倒不是要刺激陆寻安,而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让陆寻安丢人。 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不会,总比最后被一番评头论足好很多。 要说为了医馆好,张司九当然也还是觉得比下去是最合适的——这就是免费打广告的黄金时间啊! 然而,陆寻安看了张司九一眼,却咬着牙说了句:“不用!” 那腮帮子都咬紧了的样子,邦邦硬的语气,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最后的倔强。 张司九也怪佩服他的:“好吧,那你说什么时候开始,咱们就什么时候开始。” 说这话时候,张司九忘记自己披着九岁的皮,用的是三十岁老阿姨的爱怜语气。 然后,这句话成功刺激得陆寻安差点没当场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陆寻安指天发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了!这是什么阴阳怪气的态度! 于是,这么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的结下了。 张司九丝毫不知。 陆寻安气哼哼的选了一条腿,然后半点拖泥带水也没有:“那就开始吧!” 他心头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输,也不能比刚才张司九的气度差!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哪都不如张司九! 张司九这两条猪腿是精心准备的,都是开放性骨折。 而且都是让屠夫直接用刀背剁出来的。 这样的开放伤口是钝器伤造成,缝合难,清创难,而且骨头碎得也不均匀,容易出现细小碎块。 这一局,张司九就没打算让陆寻安有半点的机会赢或者出风头。 叶岚想要让医馆彻底被打压下去,但是张司九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齐大夫已经和她提了可以给她分红之后! 医馆也是有她一份子的! 当然,就算不分这个钱,光看程万里和齐大夫,她也会不留余力。 拿起手术器械的时候,张司九就迅速的抛开了心中所有的杂念,眼睛里也好,心里也好,都只剩下了眼前这一条白生生的猪腿。 因为是钝器伤,所以破裂的伤口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内里血肉也有些肉糜状。 也这就是已经放干净血,不然这会儿只会更加难以处理。 但是张司九依旧是倒了一点盐水冲洗,然后才用手触诊,感觉里面断骨位置,最后用镊子将皮肉翻开,必要时候甚至切上一刀,慢慢的将断骨处暴露。 这已经不是程万里他们第一次看张司九做这种手术了。 但仍旧是给他们带来了一样的震撼。 不管是程万里,还是齐大夫,或是听云,都有一种感觉:这种画面,看多少次,还是都只觉得行云流水,让人心神剧震! 而其他没见过张司九这么一幕的人,此时都看呆了,甚至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屏气凝神的更不在少数。 叶岚看得尤其认真,甚至,最后他直接站起身来,走近几步,凑上前去看——他这也算是完全不顾形象问题了,毕竟作为对手,哪有这样的? 张司九却对外界变化毫无知觉。一旦做手术,她就是全神贯注,根本管不到身边去——主要是手术室里,也不会出现有人干扰的情况。 这一刻,她的眼睛,只能看到眼前。 不同于张司九的有条不紊,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陆寻安从一开始就暴露出了他的问题:器械不知道怎么用,拿起这个,又放下,拿起那个,最后也放下。咬牙看了一眼张司九,也勉勉强强开始操作,但明显更加紧张了。 明明还是冷天,但陆寻安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两人的差距。 叶岚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犹豫了一瞬,抬起手,却又放下,任由陆寻安继续手忙脚乱,着急冒汗。 张司九已经把细碎的骨头给清理干净,准备接骨了。 做到这里,张司九特地说了句:“如果是人骨,这个时候,是可以加一点金属的,比如用铜这些有硬度,但又不算太硬,韧性很好的金属来进行加固。做成骨钉,或者直接包裹住骨头,防止骨头二次错开,不仅长不好,还容易出问题。” “不过,现在是猪骨,所以就不那么麻烦了。直接就可以开始缝合,缝合后,外部上夹板固定上就可以。” 张司九解释完了之后,就直接开始缝合。 即便是猪腿,她也缝合得没有半点敷衍和随意,最后,伤口平整而吻合,只留下一条细细的伤口,甚至没有出现皮肉翻卷的情况。 等上完了夹板,猪腿看上去虽然有点诡异,但是不得不说,整齐,干净得让人身心舒畅。 张司九满意的退后一步,感觉今天也是实操没有退步的一天。 新 章节目录 第310章 最后一比 张司九自己都满意的操作,别人当然更加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叶岚之前虽然看过接生,但是并没有靠那么近,而且他对接生,也确实没有那么懂。而且血糊糊的一片,其实也看不太清。 但现在不一样。 天光之下,又没有血,张司九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些器具也没那么复杂,多是小巧精妙,看一遍张司九挨个儿用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学会用了。 当然,叶岚还是很清楚,即便是自己拿着这些器具,那也绝不可能做到张司九这个份上。 从这方面,叶岚不得不承认,这个黄毛丑丫头,技艺近乎妖。 那一双鸡爪子的手,没想到竟然这样的稳和灵活! 陆寻安还没做完。 事实上,他才刚刚开始清理骨头碎片。 看着张司九已经做完,他脸色发白,当场就僵在了那儿。 就算再不愿意,他也必须承认一句:「我输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寻安就惴惴不安的看向了叶岚,满心都是羞愧,觉得自己丢人得厉害,让师父也脸面无光。 叶岚摆摆手,宽慰了徒弟一句:「无妨。」 这事儿怪陆寻安吗?当然不,他这个做师父的都不会的东西,怎么可能指望陆寻安会? 所以,叶岚是真不生气。 他又看一眼张司九,微微一颔首:「不错。」 张司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叶岚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很快就又走回去坐下。 程万里和齐大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两个字。 周公显然对张司九也是格外的满意,连着夸了好几句,这才看向了齐大夫:「现在就开始第三局?」 齐大夫当然是没有做主,而是看向了叶岚:「叶师弟看呢?」 叶岚言简意赅:「那就开始吧。」 于是周公就拿出一枚钱币来:「这样,你们各自选一面代表自己,而后我来抛出,落地时候,哪一面朝上,便视为选中了哪一个人的题目,如何?」 他这话问的是张司九和陆寻安。 陆寻安颔首:「我没问题。」 张司九也道自己没有问题。 最后,陆寻安选了阳面,张司九选了阴面。 待到二人选定,周公便拿住那一枚铜钱,径直往空中一抛。 众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视线随着那一枚钱币移动。 包括叶岚,也忍不住的坐直了一点,手指紧紧攥着椅子扶手,虽然面上纹丝不动,但这些小动作,依旧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程万里比叶岚那就夸张多了。他都恨不得双手合十的祷告起来。 杨元鼎面色狰狞,内心疯狂呐喊:阴!阴!阴! 「叮当」一声脆响,铜钱落地。 周公上前去一看,顿时喜气洋洋:「是阴面朝上!阴面朝上!该九娘出题!」 不怪他有点偏心,毕竟是自己这边本地的医馆,赢了,他也会觉得脸上有光。毕竟,谁愿意别人打上门来,把自家这边的人打得灰头土脸? 张司九看着周公那喜气洋洋的样子,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虽然还想克制一下,但是这种喜悦氛围,就很容易传染啊! 更何况,这一下运气这么好,张司九更是觉得这就是天意! 事实上也的确是天意。 程万里也好,齐大夫也好,乃至听云和杨氏三兄弟,那都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不就是妥妥的赢了吗! 不仅医馆名声不用受损,还有好处不说,更是打败了叶岚! 程万里差点落泪:老天开眼啊老天开眼! 杨元鼎喜滋滋的侧头跟自家两个哥哥说了句:「司九果然是天选之子!」 老天爷亲自选中的穿越人士,果然是运气加身啊! 杨元鼎有一种看爽文的快乐:这种装逼打脸的情节,那不比里的还要快乐吗! 杨氏兄弟两人都有点没眼看自家弟弟的喜形于色。 杨元璋咳嗽一声,板着脸提醒:「三郎,注意形象。莫要太得意忘形。」 杨元峰更干脆一点:「这么得意,小心被人套麻袋打。」 越是得意,就越容易遭人妒很,这个道理,他们都希望自家弟弟明白。 杨元鼎收敛了一秒,就又忍不住灿烂的笑出来:「没办法,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杨氏兄弟对视一眼,都放弃了劝说——三郎他被官家嘉奖,都没见这么高兴得意过! 不过,杨元鼎笑得太灿烂,以至于杨氏兄弟也忍不住最后跟着笑起来,心想就这一回,下次收敛。 有人喜气洋洋,自然就有人脸色惨淡。 叶岚还好,可陆寻安却有些憋闷:老天爷不公! 从张司九的套路来看,他已经明白了,这第三局选中了张司九的题目,那自己肯定又不会!不仅不会,还会输得很惨! 陆寻安气恼得不行,但又毫无办法:能怎么办?愿赌服输,自己总不能反悔吧! 他心里委屈,下意识的看向了叶岚。 叶岚的目光却落在张司九脸上,没注意到自己徒弟。 陆寻安差点就哭出来了:被气得。 张司九很快说出了自己的题目:「这一次,咱们考的是落水者救上来之后,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的情况。」 这话一出,陆寻安就狠狠皱起眉头,大声驳斥:「没了脉搏和呼吸,人都已经死了,还怎么救?」 其他人同样也是议论纷纷:是啊,人都死了,还怎么救?难道还真有仙丹,能起死回生不成? 但绵竹多水,河流水沟,泉头湖泊比比皆是,每每到了炎炎夏日,落水者更是多如牛毛。大人还好说,最主要是孩子——那些孩子贪凉,又不知天高地厚,因此淹死的不在少数。 到了那时候,多少人家传出哭声?可即便是这样,也是屡禁不止。 如果真的能在没了脉搏和呼吸时还能将人救回来,那岂不是从此之后,再无如此悲剧? 众人质疑着,讨论着,可同样内心也慢慢的期待了起来:万一世上真有这样的法子呢? 叶岚紧紧地盯着张司九,眉头紧皱,不知道张司九是真会这样的手段,还是这就是个噱头。 昨天不小心放错了章节,呜呜呜,吓死我了。吓得我失眠半夜,这会儿艰难的爬起来~我的存稿都被榨干了。你们难道都不夸夸我,同情我一下吗~ 章节目录 第311章 噱头 而对于陆寻安的质问,张司九只回了一句话:“你可听说过假死?” 那一瞬间,心跳骤停,意识消失,呼吸停顿,不抢救的话,可能真的就死了。 而许多溺水或是呼吸出现问题的人,也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陆寻安被张司九问得一愣,这才想起的确是有这种可能发生。 他脸上一红,差点没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这种事情,他都听过,甚至见过的!怎么就忘了! 而被张司九这么一说,叶岚他们也才反应过来,的确是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不过,的确也是张司九有点大喘气的嫌疑。故意卖弄一下噱头,抛出个巨大悬念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然,她成功了。 所有人都没有开小差,眼巴巴的等着看后续。 甚至张司九还听见人群里有人议论了一句:“你说会不会又抬上来两个人?那要是这样的话,没救过来那个岂不是要死?” 这个话听得张司九一阵冷汗,只想高呼一句:大哥,这种事情咱们可不敢干啊!这可是谋杀! 张司九赶紧澄清一句:“没有人做例子,也没有动物。咱们就这么空口说就行。” 众人一听这话,多少还有点儿失望,居然接下来还有不怕事儿大的扬声问了一句:“那空口说怎么知道有效果没效果?” 张司九:……那我上哪里弄两个人去丢水里?就是动物也不行啊! 程万里也是慌得一批,连忙站起身来,扬声解释:“空口说也行,这里诸位大夫都能分辨的。” 叶岚提议:“不如弄两只狗——” 张司九疯狂摇头:“不,不了。直接说,一说就明白的。” 活体实验和猪腿又不一样! 最后,程万里好歹把叶岚劝住了。 张司九抹了脑门上的冷汗,请陆寻安先说。 陆寻安已经考虑了这半天,这会儿心里虽然没底,但也的确是想到了一些手段。 他迟疑了一下,本来想看看自家师父,但想到刚才师父看张司九的样子,他就硬生生忍住了,心道自己一定不能被比下去! 陆寻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可以用银针刺穴的办法,催动假死者体内的生机。自然就能恢复脉搏和呼吸。而后,再进行调养——每个人体质不同,这个时候就需要对症下药。但散寒升阳是必须的。因此必定要有以下几味药……” “那落水者腹内的呛水该如何弄出?”张司九不等陆寻安把药材名字说出来,就直接反问了这么一句。 陆寻安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哪个医书上记载了这些,最后干脆自己想了个办法:“提起双脚,倒过来,水自然就出来了?” 至于原理,大概就是和装满水的竹筒一个道理?水往低处流嘛。 这个思路,不能说不对。 但是……也不全对。 张司九摇头,朗声道:“可以拽着昏迷者双腿,倒挂于背上,但是最关键的一点,是一定要抖动,这样迫使水从患者口中倒流而出。但是这样的办法,还是操作难一点。对施救者体力要求更高,我有个更好地办法。” 她冲着杨元鼎招招手。 杨元鼎瞬间就知道她说的哪个办法了,于是拽着自家二哥就上前来,上来之前,提醒了杨元峰一句:“还记得不记得修渡口时候,那个痰迷的老人?” 被他这么一提醒,杨元峰瞬间也想起来了。当即一点头。 别说杨元峰想起来了,就是杨元璋和程万里也想起来这件事了。 杨元璋是在现场。 而程万里却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被人推荐了张司九。当时那人跟程万里说的时候,只说有个小女娘,年纪很小,却十分镇定勇敢,还用一种特殊手段救人。简直是奇闻。 然后,他才找到了张司九。 如今想来,这就是他和张司九认识的契机,也是他走上这条天天都被打压心塞不归路的…… 程万里多多少少还有点小亢奋,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看住了张司九:当时没看到现场,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机会一睹风采!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张司九示意杨元峰和杨元鼎两人演示一下。 杨元鼎很自觉的扮演溺水者。 而杨元峰则是从背后抱住了他,准备开始。 只第一下,杨元鼎的隔夜饭都差点被顶出来,更是止不住的咳嗽。 张司九示意杨元峰可以停下了——继续示范,杨三郎怕是受不住啊! 不过,虽然只一下,大家也都感受到了这一招的威力。同时,更是忍不住的抚住了自己的胃。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看着就不好受啊! 但效果也是显著的——啥也都得吐出来啊!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张司九的施救手段时,却听张司九开口说了句:“不过,这个方法,只是针对呛水严重的人。并不是脉搏和呼吸都停止的人。” 她笑看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心领神会,配合的直接就地躺下——腿一伸,眼一闭。 众人:…… 张司九跪在杨元鼎身边,第一时间去摸他的脖子:“把溺水者救上来之后,第一时间去摸他的颈部脉搏,如果发现没有脉搏,也没有呼吸,就需要立刻将人侧翻过来,让他吐出气道和嘴里的水或者其他东西。如果水藻多的地方,甚至可以捏开他的嘴巴,用手指掏一下,确保他如果呼吸,不会被堵住。” “等口鼻里的水出来后,就需要立刻对患者进行下一步施救。” 张司九一只手捏住了杨元鼎的鼻子,另一只手捏开了他的嘴巴。 杨元鼎虽然还闭着眼睛,这下忽然就紧张了——来真的啊?这……不妥吧? 最后,他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心跳都加快了点:虽然这是个正经的医学示范,但是,但是!这可是我的第一次啊! 他实在是太僵硬,以至于张司九都感觉出了异样来,忍不住的看他。 三目相对。 张司九一脸淡定。 杨元鼎一脸紧张。 然后,下一秒他们互相都读懂了对方此时此刻的心里想法—— 新 章节目录 第312章 急救(11月月票100加更) 张司九:你以为我会来真的? 杨元鼎:我好紧张我好害怕你不要来真的—— 就在这种气氛中,张司九盯着杨元鼎那只合不上的眼睛和另一只颤得跟触电一样的眼睛,面无表情开了口:「这样之后,对准患者口中用力吹气,模仿原本的呼吸。两个呼吸后,就开始按压胸口位置。」 她松开手,双手举高,做出胸外按压的标准姿势,左手手掌摊开,另一手从摊开手掌指缝交叉握拳。 然后按在胸口心脏位置,往下按压。 当然,没太用力,太用力容易按折肋骨。 「用上半身力气去按压患者胸口,频率比自己心跳略高,按压三十次左右,重新给患者口对口吹气呼吸。如此往复,直到患者自己恢复呼吸和脉搏。通常来说,这种两人配合最好,一人负责按压,一人负责吹气。如果人不够,一人也行,就是累,不容易坚持。」张司九解释完了之后,就收回了手。 最后,才道:「当患者有了自主的呼吸和脉搏后,如果感觉他呼吸依旧困难,肚子鼓胀,那就用刚才那一招,让他把水吐出来。」 「溺水者因为受惊受凉,以及吸入脏水,很有可能发生发热等情况,所以这个时候大夫开药方,就要注意对症下药,以及让家里人及时关注患者状况。」 张司九轻叹一声,说了句再认真不过的话:「但是,任由救人的手段,都不是百分百有效果的。我刚才那种办法,只是一种急救措施,如果持续两刻钟,患者依旧不能恢复自主呼吸和脉搏,那就不是假死,而是真的死了。」 「生命诚可贵,莫要不珍惜。所以,劝告家里人不要贸然下水才是最有效的保命手段。」 说完这话,张司九就把杨元鼎从地上拉起来。 杨元鼎假装若无其事,也对着四下颔首示意:「这一招,其实大家如果靠近水边居住,都可以学一学,万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现场一片沉默后,有人忽然问了句:「这不是独门秘术吗?难道我们也都可以学?」 「是独门秘术,但是程大夫和齐大夫菩萨心肠,愿意公布出来,让大家都学会。毕竟,他们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宁可架上药生尘,也不愿意医馆天天都是来看病的人。」张司九神色肃穆的给程万里和齐大夫戴高帽子。 如果一定要有人背锅,那么这个人必须是程万里! 张司九毫无负疚心理的想道。 程万里和齐大夫已经是目瞪口呆怀疑人生了:不是,啥时候这是我们的独门秘术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会这一手呢! 但是赶鸭子上架就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程万里能否认吗?当然不能! 齐大夫能说实话吗?当然不能! 所以两人即便是僵硬,也得挤出来个和煦的笑容。 齐大夫不愧是齐大夫,很快就缓过来了,甚至还说起了场面话:「也算不得什么菩萨心肠,但做大夫的,自然还是救人最要紧。这种急救措施,最要紧的就是一个急字。耽误了时间,就是送到了医馆也没用。所以,大家要是学会了,那才是真正的有用。」 他越说越自然流畅:「不管是谁救了人,只要是救了人,我们就高兴!」 张司九功成身退,笑眯眯的回去,站到了程万里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程万里差点站起来让张司九坐——比起张司九的功劳,他坐在这里,他都觉得心虚! 陆寻安也蔫头巴脑的回到了叶岚身边。.. 叶岚却顾不上宽慰自己徒弟。 他看看张司九,又看看程万里,有点不信这是程万里的手段——程万里要是会这些,那当年就不会输!而且,都是一个祖 师交出来的,不可能程万里这一脉会,而自己那边却不会! 可要说这不是程万里他们的手段,那张司九一个小女娃是怎么会的? 还是说,程万里这些年虽然被困在绵竹境内,但他一直在潜心钻研医术,甚至还创造了独家秘术? 这一瞬间,叶岚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 但是,看破了真相的他,却只觉得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苦涩:程万里天分竟这样高?那自己岂不是彻底输了?这么多年,自己倒是成了个笑话…… 除了苦涩之外,叶岚还觉得程万里有点可恨:明明已经这样厉害了,可他竟然还藏拙!若不是藏拙,自己打听那么多,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叶岚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得程万里浑身不自在。 如果此时此刻,程万里有读心术,他只想说一句:「我说我也是刚会的,你信吗?」 可惜程万里没有读心术,所以,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程万里万万没想到,从现在开始,他在叶岚的心里,已经完全从一个老实人,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老女干巨猾的人。 冥冥中,程万里只感觉背上微微一沉,仿佛有什么压在了背上,但是他又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 只有张司九,看着叶岚看程万里的目光,轻声在心里替程万里念了句「好人一生平安」。 背锅的好人,更是一生平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公脸上的喜悦完全掩藏不住了,虽然觉得张司九肯定是赢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问了齐大夫一句:「不知胜出者是谁?」 齐大夫没吱声,只是看一眼叶岚——胜利者怎么好说自己赢了呢!这种话,当然要人家愿赌服输,心甘情愿说出来,才有意思啊! 叶岚收回目光,神色冷冷:「我们输了。愿赌服输,我心服口服。」 周公立刻收了点笑容,尽量诚恳的宽慰道:「虽然我不是很懂医术,但是我觉得陆小郎君也是很不错的。而且,他们两人擅长的东西不同,九娘能胜一筹,主要也是运气使然。不过,年轻一辈都如此优秀,我这样的人看着,实在是觉得心生欢喜。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叶郎君和程大夫培养出这样的后生,也更是能力卓然!」 张司九悄悄鼓掌:周公你肯定是夸夸十级的人才! 章节目录 第313章 往事 不过,周公的夸夸能力就算有十级,也丝毫不能够让陆寻安惨白的小脸恢复一点快乐。 叶岚倒是终于想起来宽慰自己的徒弟,但也只说了一句:「本来就是两方师父的比拼,不怪你。」 陆寻安嗫嚅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下头去:「师父,我回去之后每日再少睡一个时辰。」 叶岚「嗯」一声:「知耻后勇,是为好事。」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陆寻安:这么大的少年,其实睡眠可重要了。睡不够,小心长不高呀。而且睡不够,记忆力也会衰退的。 但她估摸着自己说这话,就要被当成嘲讽,怕是要挨打,所以干脆紧紧闭上小嘴巴。 接下来,就是各方寒暄。 其后,齐大夫就请那些富豪乡绅一起移步,他已经定了好几桌席面,大家正好聚一聚。 叶岚当然是不去的。但他没忘记自己输了,所以直接就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伸手放在了桌面上:「这是那个秘方。」 程万里当然不在乎秘方。 他想知道的是珍娘的消息。 所以他眼巴巴的看着叶岚,迫不及待又不敢太大声:「珍娘她……怎么样了?」 「死活不肯嫁,差点与师父断绝父女关系。后来师娘病重,她终于肯嫁,可却没等过门,对方就意外死了,如今人人传她克夫。师父让她嫁与我,她不肯,非要守望门寡。师父气得再不肯理她。她如今一个人住,靠给妇人接生度日,很艰难。」叶岚也盯着程万里,目光冷锐,虽然不疾不徐,却带着一丝丝的愤怒:「程万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从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座石雕。 到叶岚说完话,他仍旧是一座石雕。 张司九同情的看着程万里,觉得这话对老程的冲击力,大概也就十级地震才能比得上。 至于珍娘,张司九倒有点佩服她的:这个年代,女子能坚持自己的信念,按照自己心意活着,没有一点毅力,那还真不行。.. 好半晌,等程万里回过神来,他已经红了眼眶:「我要去找她。」 叶岚冷冷的丢下一个地址:「成都府的芙蓉巷,你去找吧。」 程万里还真就失魂落魄的往外走——看那架势,像是现在就要去找,还是徒步! 张司九头皮都麻了,赶紧一把拉住了程万里:「你发什么颠?」 杨元鼎也过来跟着一起拉他,小嘴叭叭的:「你就这么去啊?不刮胡子洗个脸做身新衣?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和你当年风度翩翩的样子有点差距哦!而且这么久不见,不准备个见面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在乎这一天?你还得想想,你去了之后,说什么呢?做什么呢?」 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出现了,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被打出来就算人家脾气好。 更不要说再续前缘了!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 程万里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又扭头往医馆里走:「对对对,我得换身衣裳,我得带点钱——」 张司九和杨元鼎拉都拉不住,最后都放了手,互相对视一眼之后,都耸肩摊手:完了,智商彻底下线了。 叶岚冷冷的看了这半天,这会儿倒是忽然问了张司九一句:「你叫什么?」 张司九警惕看他:「怎么?」 但内心多少有点无言:这都比完了,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叶岚丝毫不好意思也没有:「你可愿意随我去成都府?」 张司九眨了眨眼睛:挖墙脚啊? 杨元鼎比张司九还激动,一下拦在了张司九前头:「你想干嘛?」 「你天赋不错,跟着程万里糟蹋了。我还缺一关门弟子——」叶岚目光越过杨元鼎,落在张司九身上:「跟着我,吃穿不愁,不用打杂,可以专心学医。如何?我观你手上粗糙,应是普通人家孩子,若你愿意,我还可给你家中一笔钱。」 张司九毫不留情戳穿了叶岚:「你是不是想学医馆这些秘术,但是又不好意思问老程,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然后还能用我气一气老程?」 叶岚听完,竟然面上都有了一丝丝的笑意:「你倒是伶俐。没错,如何?有了这笔钱,你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如若你舍不得家人,也可以让他们随我们一起去成都府,我可以帮他们置办屋子,做点营生买卖。」 不得不说,这个待遇实在是挺丰厚的。 可惜齐大夫现在不在,不然听到这话能急得跳起来。 而程万里更不在——怎么看,这还都是忽悠小女孩的最佳时机。 杨元璋一开始什么也没说,但听到这里,却三步两步拦在了弟弟和张司九跟前,温声道:「叶郎君一番好意,本不应推辞。但叶郎君如此,多少有点不光明磊落的嫌疑。您将九娘当成物件一般,想来以后利用完了,只怕也不会珍惜。程大夫虽不如您大方,但对待九娘,如同亲女,九娘跟着他,也更好些。」 说完这话,甚至不给张司九说话的机会,就直接看了一眼自家二弟:「二郎,带三郎和九娘去喝水吃点心。九娘也该饿了。」 张司九本来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话,但没想到被抢先一步,这会儿当然也乐得配合,乖乖的听话走了。 等走出去一段,杨元峰还怕张司九多想,轻声解释一句:「九娘,大哥他不是要拦着你的锦绣前程,而是这个叶岚不足以托付。他是个十足小人。我们是怕你跟着他,吃亏。」 张司九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他就是想要我手里学会的这些秘术。」 然后顺带气死程万里。 杨元鼎更是悻悻道:「他这样的人,卖小女孩都不带眨眼的。那些话,就是画大饼。」 杨元峰有点疑惑:「什么叫画大饼?」 「就是你饿了,想吃饼。他说他有,就给你描述那个饼多好吃,要给你多少。实际上,就是骗你的,不会真给你。比如你和大哥经常骗我,等我做完功课,就带我出去骑马。但是一次都不打算实践。这就叫画大饼。」杨元鼎悠悠的解释。 章节目录 第314章 开学 张司九光从杨元峰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明白了什么叫画大饼。 然后忍不住就笑了——不得不说,这个解释很完美。 杨元鼎趁机提出请求:「所以明天能不能带我去骑一次马?」 杨元峰斜睨杨元鼎:「马上要开学了,骑什么马?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杨元鼎耸肩:「我就知道!」 正说着话,杨元璋也回来了,又跟张司九解释一遍为什么拒绝叶岚。 张司九连忙也说自己都明白。 说了半天,程万里总算是从自己屋里出来了,旁边还跟着听云——刚才听云觉得事情不对,就去找程万里了。 程万里看着张司九,几番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九娘,其实叶岚医术不错。你若是……」 「不了。」张司九摇头:「我不想离开家。」 而且,打基础的时候,师父的能耐有多高,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自己的积累。 她看着程万里那蔫头巴脑的样子,轻叹一声:「老程,你别总是自我菲薄。医者仁心,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珍娘能看中你,肯定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你比叶岚强的。」 程万里这些年为绵竹县的百姓免费诊治了多少次?光是从周公他们对程万里的态度上,就不难看出,他们是真心的敬重程万里。 别看程万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打扮得跟乡下老农似的,但程万里的医者仁心,却是朴素的打扮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而且,除了程万里这个傻子,哪还有人能受得了她身上这么多秘密?还互相学习—— 张司九拍了拍程万里的胳膊:「老程你加油,争取骗个媳妇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干接生!」 可怜程万里一个中年老男人,这会儿被张司九打趣得脸都涨红了。 偏偏杨元鼎还瞎出主意:「估计珍娘心里还有点怨你,没那么容易答应你。你就用接生这个事儿骗她来!只要人先留在身边了,那将来感情的事情,不就是时间的事儿了么!男人,有时候就需要不要脸一点!」 转头没人的时候,张司九问杨元鼎:「经验这么丰富,难道是个情圣?」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以前大学舍友是个情圣,从他身上总结的。至于我……就没和女生说过几句话。主要那时候也没开窍,没顾上。」 张司九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你说我信吗? 杨元鼎左顾右盼,最后不得不说了实话:「主要是我打游戏太多,忙着补考了。再说,女朋友什么的,只会影响我开电脑的速度——」 这就叫,年少不知女友香,错把托终生,有朝一日回过神,身边全是男单身…… 就在张司九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悔恨时准备安慰他两句,下一秒就听见他神神秘秘问自己:「那你呢?谈过几个?恋爱到底是啥滋味?」 张司九面不改色:「医学生哪有资格谈恋爱。背不完的书,做不完的解剖实验,放假就要去医院实习,身边全是竞争对手,没有谈恋爱的对象。再说了,这种事情,不用多,一个就够。等我遇到合适的,直接谈恋爱结婚生孩子一条龙,难道不节约时间吗?有那时间,做什么不好?」 杨元鼎佩服得肃然起敬:「是我觉悟太低了!」 什么叫效率?这就叫效率!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再说了,都到了这了,你放心,你单身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封建社会,包办婚姻,听说过没有?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听说过没有? 杨元鼎喜滋滋道:「这倒是,那我就不用操心了,我等着到时候给我安 排相亲就完了!」 张司九看着傻乐的孩子,决定不提醒他包办婚姻很难找到真爱这个事实。 先让他期待着吧,反正还有好些年。 下一刻,杨元鼎又开始唏嘘:「你说老程和那个珍娘,是不是挺亏的,就这么蹉跎了这么多年——老程也是,太老实了,说不出绵竹,就真没出绵竹!」 他恨铁不成钢:「就不能两人偷跑了吗?」 「偷跑?他要是有那个胆量,估计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知道珍娘过得这么不好。」张司九也是禁不住摇头,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也能理解:「如果两人私奔,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有句话说,叫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老程这样正直的人,怎么可能让心爱的女子坏了名声?」 她多少有些感慨:「其实,不管在哪个时代,相爱的人能相守,过上幸福的一生,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杨元鼎豪言壮语:「反正我要是喜欢上谁,我就算死缠烂打,不要自己的名声,我也不会放手!除非她放弃!」 张司九「呱唧呱唧」给他鼓掌:「我替你未来媳妇记着这句话。」 杨元鼎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做男人,必须要有点担当!」 两人这头说着话,那头杨元璋也跟杨元峰说着悄悄话:「回头你盯着点叶岚,别让他私底下接触九娘和小山叔。」 杨元峰扬眉:「怎么,大哥你担心——」 「嗯。十有八九,他不会死心。」杨元璋面色微沉:「他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怕九娘被蒙骗。三郎虽然聪明,但性子跳脱,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怕也防不住人小人之心。九娘出事,他必会伤心不说,将来……」 杨元峰连连点头:「那我回头叫人盯着点。我没事也盯着他。」 杨元璋看一眼二弟,忽然叹了口气:「三郎这个性格,也只有九娘制得住他。听爹娘的意思,他们是不想三郎娶东京贵女的。若是九娘……所以咱们得把人看住了。万万不能出纰漏!」 杨元峰失笑:「大哥这么操心三郎?我倒觉得三郎对九娘未必有那个心思。他还没开窍呢。而且,天下女子那么多——」 谁知道将来是不是九娘呢? 「青梅竹马的情谊,不是别的轻易能比的。而且,天下女子虽多,可真不图三郎好处的可不多。等回了东京,光是凭借三郎手里的几个图纸,他就是各家追逐的香饽饽。这样的姻亲,你觉得合适?倒不如九娘了。至少九娘脾气好,一身正气,没有那些歪缠心思。」杨元璋警告看一眼弟弟:「再说了,抛开这些不谈,九娘是三郎的救命恩人,哪怕将来这个事儿没成,咱们也得看着点九娘。别让九娘被人害了。不过,这话也别跟三郎说,静观其变就是。」 .c 章节目录 第315章 骗人(11月月票200加更) 比试到底带来了多大影响,谁也不知,但张司九自觉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于是快快乐乐的回家了。 家里徐氏和张小山都看了好几次的门口了。 最后两人干脆让小松小柏在门口玩,等着张司九。 所以刚一看见张司九,小松小柏立刻就跳起来:「大姐回来啦!大姐回来了!」 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几乎要让张司九以为自己是什么凯旋回来的大将军。 不过,大将军肯定不是,凯旋是凯旋了。 等听张司九把比试过程描述了一遍,徐氏当时就拍了板:「今天咱做回锅肉!炖只鸡!」 这种事情,必须庆祝! 张小山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吃鸡!」 小松小柏拍着手笑:「吃鸡!吃鸡!」 张司九想了想日益减少成员的鸡群,那只带头公鸡萎靡的样子,劝住了他们:「要不,还是吃吧?做酸菜鱼?这么冷的天,正好开胃又暖和。」 徐氏还是觉得鱼太寒酸了,没有鸡好。 自家养的老母鸡,肚子里都是黄澄澄的油,杀一只,炖一下午,汤是黄亮黄亮的,味道能飘出老远去——多好啊! 也让人家都知道知道,自家又出了大喜事! 张司九只好道:「我爱吃鱼!」 最后徐氏只能放弃。 但这一次,她决定奢侈点,弄个最复杂的酸菜鱼! 鱼要买大的!而且里头还要放饺子! 饺子就要肉馅韭菜的! 这个天,自家的韭菜是没发起来的,但是不要紧,村里有人会种菜,用大缸把韭菜扣住,能种出又高又嫩的韭黄来!贵是贵了许多,但是稀罕啊! 徐氏喜滋滋的去买菜。 张小山也高高兴兴去劈柴。 而张司九被压在家里,让她歇着——在徐氏看来,经过这一场比试,那是费力的事情。张司九肯定累了,需要休息休息。 没办法,实在是拗不过家里人,张司九也只能随他们去了。 不过还没等到酸菜鱼吃上,家里就来了客人。 来的人还是叶岚。 叶岚是坐马车来的。 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连夜回府城。 从这里到府城的路其实也好走,基本都是官道,走上一天一夜,第二日下午就能到府城。 其实除了坐马车还可以走水路。 水路比马车要快上一点。 只不过冬季的时候没法走,有些地方河水不够深。 张司九怎么也没想到叶岚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一时之间还有点惊讶。 徐氏是在片鱼的时候听见动静出来的,手里还拎着一把菜刀。 结果一看叶岚的打扮,顿时就被震住了。 毕竟在村里可没有穿着皮裘的人。 而且还细皮嫩肉,身穿长袍,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尤其是叶岚还有一张冷傲的脸。 嗯,多多少少有点唬人。 徐氏甚至都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招呼这位贵客。 最后连声喊了张小山过来。 张小山也被唬住了。不过也毕竟是在衙门上班,见过世面的人,所以,他还是能勉强保持住镇定:「这位郎君找谁?」 叶岚的目光落在了张司九身上。意图不言而喻。 张司九咳嗽一声,出声介绍:「这就是我与二叔二婶说起过的叶郎君。」 他这么一说,顿时徐氏和张小山都明白过来了。 然后看向叶岚的眼神,多多少少都 有些戒备。 这也全靠张司九把叶岚描述成了一个小人的缘故。 叶岚也不是傻子,一看这个架势,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司九。 仿佛已经知道张司九她到底跟别人说了些什么。 张司九一点也不心虚,无辜回望:我又没说错。 叶岚也不计较,只是微微对着张小山一笑:「今日过来,是有事情想和九娘的长辈商量。九娘年纪小,难免被人误导,也难以全权做主,所以我才贸然来拜访。」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客气有礼貌,又像是个为张司九着想的人。 如果不是张司九这半年以来给徐氏和张小山的感觉太过有主张,比起大人也不差什么,估计这会儿徐氏和张小山还真搞不好要被忽悠住。 张小山憨厚一笑,有些拘谨:「郎君说笑了。郎君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说商量也太客气了。」 徐氏气得悄悄在后头拧了张小山一把:怎么还犯怂了!这都是什么话!没得抬高别人踩了自己! 但是张小山疼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轻轻一扭,逃开自己媳妇的魔爪。 当然,张小山这个态度,叶岚就很满意,甚至觉得自己的确是没想错,就该来跑这一趟。 于是接着他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其中还着重描绘了一下自己打算如何培养张司九。 又说起了自己在府城的威望和名声。 反正听那意思张司九要是不跟着他学医,那简直就亏大了。 但只要张司九跟着他,那就叫一个前途无量! 最后的最后他还提起了帮助张家:「我也知道九娘舍不得你们,你们也不放心九娘。所以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同她一同去府城。我有一家医馆,正缺人手。你们夫妻二人都可以在医馆工作。」 「就连你们其他孩子,我也可以安排他们做学徒。」叶岚笑得很矜持。 也很高傲。 他认为,这个条件,无人能拒绝。 在乡下种地,和去府城,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然后,就听张小山说了句:「那可不成,我们都走了,地怎么办?地里庄稼刚长起来,离不得人!」 「还有,九娘一个女娃,去府城干啥?将来踏踏实实嫁到跟前,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张小山板起脸:「做人可不能连根都不要了!」 张司九差点喷笑出声:老实人骗人不偿命啊! 叶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丰厚的条件,竟然比不过地里的庄稼? 他深吸口气,决定不跟乡下汉子一般见识,改而说道:「如果你们不去府城,我也可以留下一笔钱,一百两,如何?」 买个丫鬟也不过二十两。 一百两,那是乡下人一辈子都攒不到的数目! 叶岚就不信,这家人还不动心!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316章 那不行 一百两的确是不少。 对于普通农人来说,那还真是一辈子都攒不下来的钱数。 但这对于现在的张家来说,一百两多吗?还是多的。但多到觉得是天文数字吗?那可不是。 一百两,徐氏觉得自己努努力,两年怎么也能攒下来。 这还是光她一个人。 如果加上张司九这些日子给她的……其实也离一百两差距不大了。 这个时候,自家兜兜里的钱,就是自家的底气,是自家的脊梁骨。 徐氏看着叶岚那看似亲和,实际上举手投足却透出一股高高在上傲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开了口:「咱们家就是穷得吃不上饭,那也不至于就要卖孩子——」 张小山也憨厚一笑:「是啊,咱们家可不许卖孩子。尤其九娘还是我大哥留下的,更不能卖了。我看叶郎君你这么诚心诚意,要不,你干脆搬到我们绵竹来?」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虽然我家没钱,但是给郎君吃口饭还是有的!隔三天还能吃顿肉!」 任谁听了这话,都要说张小山一句好有诚意。 张司九听着,看着张小山那认认真真的脸庞,憋笑差点憋出内伤——老实人的反击,果然是如此叫人难以承受! 这下,叶岚可以说是被架在那儿了!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看重张司九?那搬过来有啥的呢?如果这个时候拒绝,那叶岚的「诚意」,一下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徐氏也领会过来张小山的意思,也跟着笑:「是啊,我听说,请先生是要花钱的,这样,我们家虽然没钱,但是每个月也能出得起一点学费——」 叶岚的脸已经彻底挂不住,「呱嗒」一声几乎掉到脚面上。 他阴沉沉的看着张小山,只觉得眼前的人不识好歹。 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家人就不会同意! 叶岚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当是没有缘分吧。」 说完,他还深深地看一眼张司九:「但愿你将来别后悔。」 张司九「诚惶诚恐」道:「您放心吧,我就算后悔也不说。」 叶岚的火气更憋得快炸了——我就是想看你后悔得痛哭流涕的样子!才不是真的提醒你!你不是应该求我吗! 目光从张司九和张小山、徐氏脸上一一扫过,叶岚最终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就走了。 叶岚是真不想再看见这一家人了!至于对张司九:原本因为张司九那点天分,觉得她不那么又黑又丑了,但是现在,他觉得张司九是他见过最丑最碍眼的!简直丑得不忍多看! 张司九挥手送别他:「叶郎君,有空再来啊!等老程娶亲时候,你作为师兄,可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好好一句话,张司九愣是喜滋滋的喊出了波浪线,透出无与伦比的欢喜来。 而这个波浪,就好比是一针又一针,直直的扎在了叶岚的心口上,疼得他呼吸都要停顿——他怒气冲冲的加快了脚步,上了马车,直接吩咐车夫快走! 张司九笑容满面的目送他离去。 然后下一刻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杨元峰和杨元鼎。 杨元峰一脸复杂。 杨元鼎灿烂笑着挥手跟错身而过的马车告别:「叶郎君,再来玩啊!下次来喝喜酒啊——」 坐在车里的叶岚,面色冷如寒霜,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一对讨厌的孩子! 陆寻安坐在马车角落,安安静静,心里却多少有些迷惑:为什么她真的就能拒绝师父?难道她就一点不在乎是不是能学到好医术?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点不怕得罪师父? 不过无人解答陆寻安 的满心疑惑。 张司九已经跟杨氏兄弟打起了招呼。 杨元峰其实是跟着叶岚过来的,不过从他知道消息,到出发,还是隔了那么一点时间。不多,最多也就是不到一刻钟。 他以为过来的时候,正好能赶上阻拦叶岚厚颜无耻的忽悠。 但没想到却目睹了叶岚脸色铁青,气得匆匆离去的整个画面。 光看叶岚那脸色,他大概就能猜到叶岚到底碰了一鼻子什么样的灰。 杨元峰深深地觉得,大概大哥是多虑了。 杨元鼎这个时候也跟着说了句:「你看,我说吧,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司九脑子又没坑。老程脾气好,跟着他多好玩?司九怎么可能给自己找麻烦供起来?」 叶岚这样的导师,一看就知道不好伺候,还不如选程万里这样老实憨厚好忽悠又好欺负的!那毕业都能顺利点! 杨元峰心情复杂的呵斥:「闭嘴。」 怎么能不担心?毕竟那叶岚不是什么好人! 张司九已经招呼他们:「你们怎么来啦?进屋坐——」 杨元鼎利索翻身下马,三步两步凑到了张司九身边,美滋滋的问起了刚才的全过程。 等坐在厨房外头,闻着煎鱼头香味,听完了全过程,杨元峰已经彻底没有话说了。 杨元鼎则是「呱唧呱唧」认真鼓掌,还夸起了张小山:「张二叔真的是太厉害了!这几句话,气得那个姓叶的估计半夜都要睡不着了!他那人那么傲!」 徐氏轻哼:「要我说,直接回绝就完了,说那么多话,浪费口水!」 张小山乐呵呵的开口:「那怎么行?燕老六教过我,这种时候,就不能直接驳了人。一下就把人得罪死了,就得绕个弯!找个他没法拒绝的理由!」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嗯……道理是没错的,但是……理解上是不是有点偏了? 燕老六的意思是委婉拒绝,留点情面,这样日后还好再相见? 张小山理解的是:绕个弯拒绝了,对方说不出什么来就行。至于这个弯怎么绕……反正怎么能拒绝对方怎么绕? 杨元峰也是一脸沉默:张二叔是不是没意识到,他已经彻底把叶岚得罪死了? 徐氏一巴掌拍在了张小山背后:「人家燕老六是那个意思吗?你个瓜娃子!我还以为你故意的,非要气死他呢!」 张小山挨了拍,一脸茫然的挠头:啊?难道不是那个意思吗?可自己的确没直接拒绝,找了个理由啊! . 章节目录 第317章 开学 反正不管张小山的理解错了还是对了,事情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当天晚上这顿酸菜鱼,徐氏还热情留下了杨氏兄弟一起吃,走都都不掉那种。 杨元峰来了好多次,总算是习惯一些了,没太不好意思。 而杨元鼎,按照惯例,一顿夸赞把徐氏哄得笑逐颜开不说,就连杨氏也是笑容满面。 一转眼,就到了开学 《大宋一把刀》第317章 开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18章 坐牢(给书友珞珞的生日加更) 不过不管形象怎么样,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 就是张小山心疼张司九,最后强行把书箱替张司九拎着了。 小松有点羡慕:“爹也帮我背——” 张小山瞪了他一眼:“还是不是个男子汉了?一个书箱都背不动?” 小松立刻挺起胸膛,表示不用人帮忙了:他可是男子汉!自己就能背得动! 到了分开的路口,小松跟着招银走,张小山带着张司九去衙门。 看张小山那样子,分明还有点不放心小松的。 不过张司九提议先送小松一趟,几步路而已,却被张小山拒绝了。 张小山说了句:“男娃儿,就得让他从小担起来。不撒手,将来胆子比耗子还小。再说了,有招银和芋头在,学堂外和学堂里,他都不能受欺负。” 张司九点点头,“这倒是。” 到了衙门口,张小山却一改对儿子放手的态度,将书箱交给张司九的时候,还细细的叮嘱了一句:“等半晌午的时候,我给你送吃的去,你想吃啥子?” 张司九刚想拒绝,张小山的大手就揉到了脑袋上:“九娘别心疼钱,咱家吃得起。你还长身体呢,该吃。” “那就两个红糖饼子。要热乎的。”张司九笑了,也不扭捏推辞,直接就张口说了自己想要的——这个时候,再推辞,就该让二叔觉得别扭啦! 两个饼子,她和杨元鼎一人一个,正好。 张小山咧开嘴笑出一口牙,应得干脆:“好嘞。” 张司九这才进去。 杨元鼎已经让陈斗在后院门口等着了,只等她一到,就直接领着她去了书房,还跟她叮嘱说以后过来都不用去想着给周氏他们问好,直接去书房就行。 时辰还早,杨元鼎估计也是刚睡醒吃过早饭,精神还有点萎靡,看见张司九也有点有气无力:“早啊。” 看着他这样,张司九瞬间就想起了自己从前上学踩点进教室的日子,顿时倍感亲切。 不过同时也有点好奇:“昨晚睡得晚?”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电灯都没有,他怎么还能做到熬夜的? 反正张司九现在就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被迫的,毕竟灯油也贵啊!而且还不够亮堂!得凑近了才看得清,伤眼睛不说,还熏。 杨元鼎打了个哈欠:“之前不是说做车吗?我昨天晚上忽然想到,如果不要轴承呢?小车是不是可以考虑直接用螺丝安装滚轮——就跟超市那种小推车一样。所以就画图了。一连画废了好几张,时间就过去了。” 张司九目瞪口呆:“你眼睛不要啦?” “还行,有镜子反射做地小台灯,还是挺亮堂的。”杨元鼎就指给张司九看自己做的灯。 那个灯和无影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比无影灯小一点,照明范围就是一张书案大小,看着挺笨重,也有点丑,不过效果应该还不错——张司九看了一眼,也有点想要一个了。不过想了想成本,就觉得:嗯,还是太阳光最好!便宜实惠还不伤眼睛!早起早睡还身体好呢! 所以,最后她还是苦口婆心劝了杨元鼎一句:“那也要悠着点,这个年头,眼镜儿可不好配。” 杨元鼎得意的一挑眉:“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都来了,怎么可能做不出来眼镜?原理大家都懂,只需要找一块纯净的白水晶,慢慢让工匠打磨就行了,就算度数不能特别精准,但是也可以用的。我就准备给我大哥做一个。图样已经画好了。而且还是超帅的那种半框眼镜!你想想,配上我大哥那张斯文败类的脸,是不是特别带感!” 张司九除了喊一声“666”和“你审美是在线的”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感觉他的未来职业道路,比自己的宽广好多! 她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加油,兄弟,这个世界能不能变得更好,就靠你了。” 杨元鼎也拍了回来:“你也加油,兄弟,我将来能不能寿终正寝,也靠你了。” 然后两人都撑不住笑了——跟着杨元鼎这个二货,张司九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远离了上辈子高冷的科室主任形象,往沙雕欢乐多的路上狂奔而去。 而“斯文败类”杨元璋此时此刻站在门边,抬着头,面无表情的想:自己是敲门还是不敲门? 最后,他选择没敲门,只跨步进去,凉悠悠的拉长了声调:“三郎,你这个月的月钱,没了。” 反正斯文败类是没有同情心的,不是吗?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劈在了杨元鼎脑袋上,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神出鬼没的大哥:“不是,你怎么来了?而且每次都挑这种时候过来,你是不是张了顺风耳?” 杨元璋凉凉一笑:“谁知道呢?大概因为我是斯文败类吧。” 张司九捂住了眼睛,觉得这种大型兄弟相爱相杀的场面,实在是刺激。 要不怎么说,背后莫说人呢?因为说人总是会被听走啊!听走了之后自己就要倒霉的啊!!! 下一刻,张司九就听见自己被点了名:“九娘啊,你可不要学三郎。知道吗?这种坏孩子,必须好好修理的。” 张司九瑟瑟发抖,正襟危坐:“是。您说得对!” 杨元璋检查了一下两人面前的文房四宝,就在旁边坐下了,柔声对张司九道:“九娘别跟三郎客气。你替我们管着三郎读书,盯着他别开小差,用点笔墨纸砚,一点也算什么。上午就两堂课,中间休息两刻钟,一堂课大半个时辰。休息时候,厨房会送点心来。你想吃什么,就跟三郎说。” 顿了顿,他着重说了句:“要是三郎欺负你,你就跟我或者二郎说。要是三郎开小差顶撞先生,你也跟我说。知道吗?”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让张司九更加瑟瑟发抖,连忙点头:“好好好。” 杨家最可怕的人,一定是杨大郎杨元璋! 他这一笑,不仅斯文败类,还有一种如沐春风黑心汤圆的感觉!那滋味,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完蛋了! 杨元鼎听了半天,忍不住脱口而出:“听你这么一说,我像是坐牢,司九是看监的,你就是牢头啊!” 读个书而已,怕是不至于如此啊! 新 章节目录 第319章 不应该 杨元璋表情和煦:「三郎,来了绵竹县半年,你连一本书都读完。」 杨元鼎一缩脖子,顾左右而言他:「先生怎么还不来?」 「估计快了。」杨元璋说完,也忍不住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纳闷:这眼看着时辰都要到了,怎么先生还不来?莫不是路上耽搁了? 给杨元鼎请的先生,是个老进士,姓周,学问不错,但运气不好,中进之后还没等到合适的安排,没能当官呢,家里的老父和老母接连去世,连着守孝了四年。 四年后,等着官位的人更多了,偏周先生也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就一直耽误下来。 最后,一等就是十年,周先生年纪大了,也不可能跋山涉水的去别处做官,干脆就只在府城范围内,给人授课,赚些家用,也顺带游山玩水,各处潇洒。 周先生老家也是绵竹的,说起来,还和齐先生是师徒关系,他去岁妻子病重,就回了绵竹。年前他妻子痊愈,杨县令知晓了,就去请他。他也想多陪陪家里人,所以干脆应下。 说是教导杨元鼎,不过平日杨元璋和杨元峰也可来请教。除了学问,周先生各处游历,见识上也是让人钦佩的。就连人品也很不错。 说好了今日开课,周先生应当不会无故迟到才对。 「是不是路上出事耽误了?」张司九觉得这种情况搁在现在这个社会下,不算什么稀罕事。 路远,交通不便,通讯也不便,就算是耽误了,通常也要很久才能得到消息。 杨元璋皱起眉头:「应当不会吧?周先生也住在城里。离衙门不过两条街。」 又等了一刻钟,眼看开课时间都过去了,周先生还没出现。 杨元鼎坐不住了:「要不去看看吧?周先生一把年纪,别是路上摔了。」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 张司九也赞同:「年纪大的人,容易出事,我们去看看吧。」 如果是这么近,有其他状况,周先生应当早就托人带消息过来了,可现在都没个消息……很难让人不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杨元璋也不让张司九和杨元鼎动,只说自己去看看。 杨元鼎却不听,拉着张司九就跟上了杨元璋的步伐。 周先生家住在西门边上的豆花巷。巷子深处有一个老柿子树的人家,就是他家。 他们家院子还挺大,周先生两个孩子,都在府城,一个是给人做账房,一个是给什么衙门做主簿。算起来,是十分有出息的人家。 不过,过了元宵节,两个孩子带着妻儿老小回了府城,留下周先生和老妻,并两个孙女在家。 到了周先生门口,门关着,外头还上着锁,不像是有人在家。 杨元璋一看就皱了眉:「怎么会没人?」 说好的要来授课,这么大个事情,周先生不可能忘记。 杨元鼎纳闷:「那点束脩,也不至于卷款跑路吧?」 张司九去敲了敲隔壁的门,等人出来,就问周先生的去向。结果邻居想了想,说昨天他们家大门就紧锁着,也不知道啥时候出的门。更没听他们说要去哪里。 这就奇了。 如果是早就走了,那更不可能不去通知杨家。哪怕就看在杨县令的身份上,都不可能做出这个事情。 毕竟,户籍制度已经很完善了,周先生跑路了,还能找他儿子呢。 「翻墙进去看看。」杨元鼎提议:「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周老头不是没交代的人。」 就算来不及去县衙说一声,那跟邻居交代一句,请他帮忙传个话还是很容易的,可现在这个情况—— 杨元璋没 多说,直接就撩起袍子,扎在了腰带里,然后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身手矫健的上了院墙。 饶是那个院墙不算特别高,张司九还是被这一手给深深地震撼住了。 她扭头,表情玄幻的问杨元鼎:「你大哥这么厉害你知道吗?」 杨元鼎的语气也有点玄幻:「之前打我时候看出来一点,但没想到这么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文武双修吧?」 他仰着头看着已经没人的院墙,倒吸一口凉气:「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他们对我的前途那么担忧了。」 大概,是因为他是全家最废材的那一个吧。 杨元鼎麻木的想。 张司九深以为然,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以后对你两个哥哥好点。我觉得,有时候,做个被哥哥们带着躺赢的人也不错。」 杨元鼎良久点头:「也是个好办法。」 片刻之后,门里响起了杨元璋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快去报官!周先生死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都瞪圆了眼睛:这……这么刺激的吗?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个阵仗的杨元鼎头皮都麻了。 张司九虽然也没见过这个阵仗,但是急诊科经历的生死那可太多了。所以她比杨元鼎镇定一点,直接道:「你去叫人来,我在这里守着。免得一会儿来人了说不清。」 两兄弟都留在这里,怕是不能很好的避嫌。 杨元鼎没有犹豫,直接一点头,「等我」两个字都还没落下话音,人都已经跑出去三米了。 张司九又让杨元璋赶紧出来。别摸任何东西。 不过,杨元璋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也没敢碰任何的东西,直接就利索翻墙出来。 一看杨元璋那脸色,张司九就知道恐怕里头画面不是很美好——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此时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铁青铁青的,喉头不住滚动,嘴唇也死死地抿着。 他在竭力的克制胃里的翻滚。 张司九没敢问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生怕他一张嘴就吐出来了。 倒是杨元璋自己忽然说了句:「周先生一家,都死了。」 张司九:……看来是灭门惨案? 然后,她就看见杨元璋头一歪,对着墙根就疯狂呕吐起来,肩膀和背脊不停耸动,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样子。 张司九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惨案。死状应该是非常刺激人眼睛。 可为什么呢? 章节目录 第320章 愤怒 一般来说,小县城治安都是比较不错的,就算偶有人命案,也多是什么意外或者误杀之类的,寻仇的都少,丧心病狂的就更少了。 毕竟,一个县城里基本没什么太多流动人口,左右邻居仔细一算,搞不好祖上三代都是邻居,彼此知根知底,又朝夕相见的,平日闹个小矛盾,当时就有人劝了,根本不至于结仇。 忽然冒出来这 《大宋一把刀》第320章 愤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1章 心病(11月月票300加更) 周家的灭门惨案,如同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县城。 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人议论。 下午杨元鼎睡着之后,张司九才出发去了医馆。 但出了这么大一个事情,她也没什么心思学东西。 程万里也听说了周家惨案,知道张司九是从衙门过来的,还特地问了句。 张司九就把情况说了。 程万里和齐 《大宋一把刀》第321章 心病(11月月票300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2章 原因 张司九的问话,让杨元鼎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发烧一夜,他的嘴唇上全是干皮,脸色也有点萎靡,一张口,声音也有点哑:“你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会死吗?” 这个问题给张司九问住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周先生为什么会被寻仇?而且看那架势,分明就是血海深仇! “寻仇?也许是他儿子在外得罪了什么人? 《大宋一把刀》第322章 原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3章 确定 本来就算粥好喝,杨元鼎也没打算多喝,但是张司九一勺一勺的喂,他也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张嘴,最后一碗粥就这么不知不觉喝完了。 放下碗,张司九又给杨元鼎诊了一下脉,试了试体温。 温度已经基本降下来,心跳也是正常的,光看脉象,也没什么异常的。 只是精神还有点萎靡。 不过,关键还得看晚上 《大宋一把刀》第323章 确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4章 叛逆(11月月票500加更) 杨元鼎在意的才不是这个。 他只是确定,的确是他害死了周先生。 不只是周先生,而是周先生一家人。 他张了张口,良久才说了句:“我最近画的,最复杂的,是一个自行车。但是那个自行车我虽然画出来了,周先生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其他的,基本都是一些器皿,还有一些日常用的东西。都不要紧。” 《大宋一把刀》第324章 叛逆(11月月票500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25章 冲动 杨县令冷哼一声:“赶紧走,晚些时候再收拾你!” 张司九赶紧拉着杨元鼎跑了。 杨元鼎倒是没反抗。不过那一脸的不服,就差化成实质性的语言。 出来碰见好几个人,不过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但张司九估计,多多少少还是听见了里头两父子吵架的——内容未必听仔细了,但氛围肯定搞清楚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不尴尬。 拉着杨元鼎走出来老远之后,张司九就好笑看杨元鼎:“怎么样?吵了一架之后,心情好点没?” 杨元鼎一脸尴尬,摸了摸脑袋,渐渐地萎靡懊恼:“也不知道老杨是不是快气死了。” “应该还差一点。”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这个样子,就很想笑:“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刚才不是很痛快?行了,以后对他好点。估计他心里也知道你是难受,才没控制好情绪。” 杨元鼎神色有些复杂:“我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时冲动。我就是真的觉得挺可笑的。而且,为了个破图纸,就杀人,还虐杀,我也没办法理解。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糟糕透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现代社会。从来没有过。 而杨元鼎的这个心情,张司九很能理解。她笑了笑,拉着杨元鼎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又让陈斗去问问药熬好没,这才轻声开口:“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这不完全是社会体制的原因,更根源的,还是人心。不管什么时代,总有人为了权利和金钱鬼迷心窍,不顾一切。也有人为了坚守正义,坚守内心,而付出一生。” “看似就是个图纸,可是你想想,如果不是你这么大方直接公开耕地机和播种机,更没有贡献给朝廷,而是贩卖,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陷入沉思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傻孩子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他完全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大孩子而已。 杨元鼎茫然摇头:“不会怎么样吧。这种东西,不管什么途径,最后总是要普及开来的。” “可是会被变成圈钱的工具。最终还是没办法真正的帮助老百姓,改善耕种条件。甚至,还会有人利用这个,从朝廷那儿要一笔大大的好处。也许是升官发财,也许是特权。总之,这不仅仅是两个工具而已。”张司九自己也喝一口水,十分淡定的继续分析:“你其实很聪明,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简单,那肯定会有人盯上你。如果抢在你前头,把图纸拿走,造出东西来,然后进献上去——”张司九似笑非笑:“你还小,不适合做官,但是好多人可是削尖了脑袋想做官呢。不仅是做官,还能得到很多很多好处。” 甚至不只是一个人得好处,而是一群人,乃至一个家族得到好处。 这还不算什么吗?不值得人疯狂吗? 杨元鼎还是觉得不值得:“可就是图纸而已——” “元鼎。你忘了,对你来说,这样的图纸,画出来只不过是想到了,然后画出来,再把细节弄出来就行。因为你的脑子里,这样的东西多不胜数,根本不觉得多么珍贵。可你想想,你脑子里这些东西,是多少时光的科技积累?那是数十年,乃至于数百年,无数人苦思冥想,研究一辈子才凑出来的。”张司九点了点桌面,“就像是我,我懂的这些急救知识,是哪一个人一辈子就能研究出来的吗?这也是多少年,多少代人一点点研究琢磨出来的。” “所以,他们觉得我们是天才。可实际上,我们只是作弊了而已。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以比别人更高。” 杨元鼎沉默了。 张司九这话,犹如醍醐灌顶。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玩票性质一样的东西,对这个时代,对这个时代的人,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些东西不是不珍贵,只是对他来说不珍贵而已。 所以,周先生的死,看似荒诞,可实际上仔细一想,却仿佛必然。 只是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杨元鼎的心里更苦涩了:“是我对不起周先生。如果我能早点想明白——” “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也没想到这个。”张司九打断杨元鼎:“虽然很不厚道,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最没用。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同样的情况,才是最好的。至少……周先生也不算白死。” 虽然用生命来给他们买了个大教训,太贵太沉重,但如果连这个教训都没吸取好,那周先生的事情,就彻底只是个社会恶性事件而已了。 她将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喝口水吧。别想那么多。” “司九,我不想做官。不想像老杨他们一样,为了做官,就跟疯了一样。”杨元鼎端起来水杯捧在手里,转来转去,看着里头水波荡漾,却怎么也不往嘴边上送:“我只想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 “那就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张司九淡定的一锤定音:“不想做官,咱们就不做。” 杨元鼎却有一点丧气:“可不做官,这辈子也许我都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没有权利,他什么也不是。 张司九撑不住,笑了:“你看,其实你根本没想好。你想做一些造福百姓的事情,也明白做官是个好途径,但你又害怕。你其实也不是看不起杨县令,而是你自己太抵触这个事情。你觉得,他们花那么多时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货与帝王家,这本身就是个特别不值得的事情。” 杨元鼎点点头,没否认。 这半年多,他看着杨县令早出晚归,勤勤恳恳,却依旧要被上级卡脖子,愁得头发都白几根。看着杨元璋为了走科举的路子,日日苦读,比考大学都要刻苦。也看着杨元峰为了将来走武科举的路,每天摔摔打打,想尽一切办法磨练自己。不仅要学武,也一样要读书,几乎没有个休息的时候,身上总是各种各样的伤。 他都觉得不值得。 甚至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像是被洗脑了——官家现在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可他的一句话,却让杨县令他们荣耀得像是祖坟冒了青烟。 他瞧不上,甚至有点鄙视这样的行为,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很没意思。 如果这些人是陌生人,他或许只会嗤笑一声。但是这些人,偏偏是他的亲人。他希望他们过得好,所以才更愤怒。 新 章节目录 第326章 转变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和杨元鼎这样敞开心扉的谈论这个话题。 之前,他们还真没有交流过这个。 毕竟好像都是一个时代过来的,应该想得也差不多。 但是张司九现在才明白,她和杨元鼎,还是不同的。观念上也有很多不一样。 杨元鼎这样的情绪,多多少少有点愤青,也有点可爱。 张司九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陈述自己的观点:“我认为,其实都是一样的。看似两个时代很不相同,但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只是新时代,国家不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家族掌权。而现在,是一个家族作为权力中心而已。官家年纪小,看似只是个少年,但他代表的权利最中心的意思。杨县令他们高兴,不是因为得到了一个少年人的夸奖。而是因为,你的付出,被权力中心看到了、肯定了。” “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观念与我们不同,但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卖命。而是为了个人荣誉,家族荣誉在奋战。往大一点说,他们也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这两点,并不冲突。” “至于走科举的路子,你想想,咱们不是一样要高考?只是,我们的机会更多,他们的机会更少。可是初衷都是一样的。或许有人是浑浑噩噩,只是为了追名逐利。但是杨县令是个好官,你的两个哥哥,将来也一定会是。他们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的。” 杨元鼎现在,就是因为周先生的事情,和一直以来的观念,而钻进了死胡同。 跳出死胡同再看,其实事情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样。 张司九笑了笑:“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也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去做一些低头臣服的事情,去主动迎合这个时代的规则。但只要没忘了自己的初心,那就是不一样的。” “遵守规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自由。而自由,并不代表咱们就应当完全随心所欲。”她看着杨元鼎:“不管怎么样,元鼎,我都希望咱们能并肩作战,一起做更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清亮的眼睛,上翘的唇角,忽然就觉得自己开了窍。 是啊,只有遵守规则,才能在规则内得到最大的自由,从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跳出规则,被所有人瞩目,然后迅速被抹掉—— 他认认真真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司九,为什么你能想得这么明白?” 对于这个问题,张司九的回答同样也很认真:“大概是因为我和你的生活条件从来都不一样吧。你从小感受到的自由,比我大太多。而且,我毕竟工作了好几年,经历了社会的铁锤改造?”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富二代不知人间烟火,不懂人间疾苦啊! 说多了,都是嫉妒和柠檬味! 她仰天唏嘘:“大概就是我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柑橘家族才诞生了柠檬树吧。” 杨元鼎挠头:“啊?这样吗?那我琢磨琢磨。” “不用琢磨。”张司九语重心长:“你多多照顾点我,多干点活就行了,我会帮你磨练的。” 杨元鼎狐疑看她:“我听这句话怎么像是在忽悠我?” 张司九义正言辞:“哪有?你肯定感受错了。” 不大一会儿,陈斗送来了汤药。 张司九往杨元鼎面前一放:“来吧,体会人间疾苦,从这一碗药开始。它应该不苦。” 但一定不好喝。 杨元鼎端起来,凭借着胸腔里被张司九激发出来的一腔豪气,猛灌了一口。 然后就干呕了。 这个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说酸吧,也不酸,说苦吧,也不苦,说甜吧,也不甜,但是味道很丰富。那种夹杂了所以难吃味道的丰富。 “别浪费,熬了很久。而且不一口气喝完,估计更难下咽。”张司九同情的看着杨元鼎,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保持良好心态,一定要好好锻炼体魄,坚决不给自己吃药的机会! 最后,杨元鼎是一边干呕一边喝干了那一碗药。 看着他喝两口呕一口回去的样子,张司九也忍不住有点反胃…… 陈斗也没敢看,悄悄地挪了出去。 也不知道药的作用,还是自己想明白了,杨元鼎的病好得飞快,等周氏睡醒了,他已经活蹦乱跳的写检讨书了。 倒是杨县令病了。 杨县令和同僚们办完了事,一起身,直接就摔到了地上去。 这下,整个县衙都炸了锅。 张司九赶紧就被叫了过去。 刚和杨县令吵完的杨元鼎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心虚:“不会是气得爆血管了吧?” 两人跑得飞快,一点也不敢耽搁。 到了之后,看见杨县令脸色发白的躺在地上,也没敢挪动的样子,杨元鼎当时就后悔得要死,眼泪就又要冒出来,当时就忏悔了:“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顶撞了,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张司九也是第一时间就冲上去把脉。 旁边杨元璋怒目瞪杨元鼎,满脸一句话:“回头再收拾你!” 不过不等张司九把脉完,杨县令虚弱的声音就响起来:“孽障,你也知道错?” 杨元鼎眼眶都红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 “那你回头写一篇检讨,若写不好,今晚休想吃饭!”杨县令轻哼一声,说到最后,居然还没那么虚弱了。 张司九这会儿也诊脉完了,脸上一片复杂。 杨元鼎都快被这个复杂给吓尿了,磕磕巴巴的问:“司九,你别吓我,老杨怎么了?” 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露出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啊! 杨元璋也很紧张。 就连杨县令也有点紧张起来。 “放心,没什么事。”张司九抿了抿嘴唇:“先把杨县令扶起来坐吧。” 但是显然大家都不是很相信——这都这个表情了,怎么可能没事! 不过没人敢追问,只是气氛很凝重。 而张司九等人坐起来了,她才咳嗽一声问杨县令:“杨县令,您多久没吃东西了?” 这话一出,别人不懂,杨元鼎却懂了。 瞬间,他的表情也很复杂:这算是诈骗吧!算吧算吧!欺骗我感情!我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新 章节目录 第327章 对策 反正不管是不是诈骗,杨县令没事,都算是好事情。 张司九让两兄弟赶紧去端一碗红糖水来给杨县令,陈斗机灵,又去拿了一碟点心过来。 杨县令不是苛待下属的人,所以又让人出去买点包子肉饼之类的,整个衙门的一起吃。 张司九还看到了张小山——熬了个大夜,张小山脸上也是憔悴,眼底都是红血丝。他说昨天晚上光是巡逻,就增派了不少人手。 但就这,多少人家夜里都没敢熄灯——要知道,这年头灯油虽然都是桐油,不算贵,但也要钱买啊!多少人家都是趁着天没黑吃晚饭,然后早早上床睡觉,就为了节约一点灯油钱! 所以可见这次的事情,给人吓得多厉害。 张小山抹了一把脸,囫囵把肉饼吃进肚,又仰头灌一大杯水,随便擦了擦嘴巴,叮嘱张司九:“估计这几天我吃住都得在衙门,你回去跟你二婶说一声。也别害怕,要是实在怕,就去借条狗,不然上你大爷家里去,请你楠哥过去睡两天。” 这个大爷算是张小山的隔房大伯,张家在整个村子里,说起来也有五分之一这个姓,也算大姓,而且往上论起来,基本也还真是同一个祖宗下来的。不过,张小山这一支,到了他们兄弟这里,才生了两个,之前都两代单传了,因此还真没有亲大伯,只有隔了好远的。 但住得不远,平日里见面多,逢年过节,婚丧嫁娶,也是要来往走动的,所以也算亲近。 张楠也就刚十二三,半大小子,说是男人不算,但说是小孩子也不算,放在就剩下一屋老人小孩的张小山家里去住几天壮壮胆,正合适。 也不怕有人说闲话。 张司九听见张小山这个安排,知道他是认真想过,但还是忍不住笑:“算了吧,还不如招银力气大呢。招银和二婶在,我们不怕。再不济,还有我。要我说,不如借条狗。” 半大孩子正是睡得香的时候,打雷都不带醒的,靠着他半夜管事,不如一条狗好用。 哪怕是个刚断奶的狗,夜里也能叫唤两声提个醒。 而且,张司九心知肚明案子是怎么一回事,绵竹县的治安其实还是很好的。 张小山想了想,很干脆:“那你让你二婶上你周明叔家里去抱个狗,再聘个猫。他家狗好,听话又不顾家。你二婶总说家里最近耗子多了,正好一起养了。” 从前人吃饭都舍不得放开了吃,当然不考虑猫猫狗狗。 但是现在,张小山觉得家里养得起了。而且,也需要。 张司九点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好。 临走时候,她去和杨元鼎说一声,然后就准备回家。 杨元鼎有些遗憾:“我刚好,我娘肯定不让我出去,不然我去住两天,然后看看狗也挺好。” 杨元峰斜睨杨元鼎:“你还是好好写你的悔过书吧。真不放心,我让陈斗和张进去。张进从小跟我学功夫,比你的那位学姐,神色复杂的劝住了两位兄长:“我想可能也真不用。你们想想,招银能杀猪分肉,力气就不说了,胆子……至于司九,你们杀猪还是她教的呢。” 真要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去了她家,最后是什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杨元鼎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顿时所有人都想起这件事,一下面色就十分复杂起来:倒是忘了这一茬。 不过,事实证明,其实不管是杨家几兄弟,还是张小山,都是白担心。 因为回了村之后,张司九才知道,村里自己组织了巡逻队。在村里几个主要路口巡逻防守,就怕歹徒流窜作案,再搞出什么人命来。 毕竟,纯偷的不让人害怕,了这个事儿,让徐氏不用出人,他们家出点材火和水,烧点热水给大家暖暖身就行。 毕竟现在虽然已经过完年了,可还没出正月呢,也依然冷。 徐氏心里明白这是里正照顾,当即就表示:“这样,我晚上炖一锅骨头汤。大家吃点喝点,也算是肚子里热乎。” 当然,嘴上说是骨头汤,那肯定不是纯骨头,多少也带点肉,还有一些拆下来的猪皮这些,也可以一起炖上——这样虽然也未必有多少肉,但油水是足了,加点萝卜什么一炖,一人一碗,也不算寒酸。 不过,就没必要说得那么好了。不然人心里想的是肉汤,结果一看是骨头汤,反而还失望,觉得他们家抠门。 这样就正好,比里正提的更好一点,显得他们家大方懂事不说,等他们吃喝到了嘴里,那就更觉得他们家不错了。 新 章节目录 第328章 新成员 对于徐氏的安排,张司九觉得用恰到好处来形容,简直不要更贴切。 怎么说呢,这就是最实用,最朴素的社会交际法则。 尤其是在人多的时候,做可以做得好,但是嘴巴一定不要说得好。因为一旦做的跟不上说的,反而还落下埋怨。甚至比不上不说也不做的。 至于猫和狗,徐氏有点犹豫:「司九,你说咱们家养狗和猫合适吗?家里肉要是不收起来,野猫都要偷,那家里的猫会不会也偷?还有狗也是——一身跳蚤的……」 徐氏有点嫌弃。 毕竟上次为了灭头上的虱子,家里可是狠狠地折腾了好一段时间。想想都麻烦。 而且家里做吃食生意,张司九说的干净这一条,徐氏是牢牢记着的。 万一出问题,那可就坏了名声了。 「养吧。家猫喂饱了,它也不用偷。至于跳蚤,我配点药粉,回头洒在猫和狗身上,应该就不生跳蚤了。」张司九思考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养:「耗子就不说了,虽然用药能毒死,但是万一小孩或者家畜吃了,反而不好。而且耗子死在犄角旮旯没发现,臭不说还不干净。猫比药好。至于狗,咱们家日子好过了,二叔又经常不在家,我怕……」 徐氏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 上次偷方子的事情,如果不是张小山是衙门的人,那两个又那么巧跑去了张司九跟前,只怕最后还是得不了了之。 不怕有人偷,就怕有人惦记。 他们现在日子好过了,村里已经不少人羡慕,谁保证不再来一回? 人心隔肚皮,所以防着点,没错。 于是,徐氏让张司九去地里扯点萝卜,晚上熬汤,自己风风火火的就去买狗聘猫了。 小柏屁颠屁颠跟着去,回来时候,怀里就多了个半大的,瑟瑟发抖的断奶小花狗。 小花狗身上都是纯白的,偏偏屁股上和背上两块花斑,圆圆的,怪可爱。它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黑又水润,耳朵还有点软趴趴,小爪子也粉嘟嘟的。 就这颜值,成功俘获了小柏,让他一路抱回来,都不肯撒手。 徐氏用篮子盖着一只一只喵喵叫的猫,看着小柏那样子,又好笑又无奈——小柏怕摔,走得还慢,她还得等他。 张司九这会儿把萝卜已经处理好了,洗干净切了块,就等着晚上下锅就行。 招银也把肉卤上了。 所以徐氏两人一回来,两人就凑上去,一起研究小猫和小狗。 猫是个狸花猫,也刚断奶,胆子很小,但不怕人,随便她们摸和揉。那奶腔奶调的「喵喵喵」像是在撒娇。 而小奶狗就更喜欢人了,一点不怕的,很快就好奇地跑上来闻一闻,嗅一嗅,还舔了舔招银的手——招银刚摸过肉,估计味道还残留了点。 小柏单方面宣布:「这是花花,那是毛毛。」 花花是狗,毛毛是猫。 这个取名,随意得令人发指。但看小柏那个架势,想换一个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最后就定了这两个。 张司九鼓励小柏:「小柏既然把他们带回来,还给取了名字,那他们以后就归小柏管了!小柏是咱们家的大将军,它们就是你手底下的兵!所以,以后他们的吃喝拉撒,也由你安排!行不行?」 小柏根本不知道这就是个陷阱,傻乎乎的陷阱去,还把小胸脯挺得老高:「行!」 于是张司九就提了要把花花带去指定地方拉屎拉尿的要求,以及给毛毛准备猫砂的事情。 猫砂好办,河沙那么多,墙角随便挖个坑,里头装点砂子就行,带过去一两回,只要毛毛在里头拉过了,以后就不用操心乱拉屎 尿,只需要定期把砂子铲出去,换新的就行。. 真正要操心的是花花。 但狗长大了屎尿不定点,那就是个灾难。 所以,花花现在就得带出家门去解决。不然味道太大。 等小柏答应了,张司九就让他去给花花和毛毛准备饭盆和水盆——其实就是家里有裂,或者有缺的破碗破盆,但需要刷一刷才能用。 小柏现在正是热情的时候,十分积极就去了。 徐氏看得直发笑:「这孩子,上这么多回当了,还不机灵。」 一点不知道这是他姐嫌麻烦,干脆找个理由让他干活呢。偏他还高高兴兴的,以为自己捡了多大便宜一样。 这心眼子,她都发愁:小松上当几次之后,好歹还警觉一点呢,可小柏这个憨憨的样子,以后出去都怕被人卖了呢。 张司九也笑:「没事,等有个七八岁,脑子灵光了,读书了,慢慢就回过味来了。而且现在让他多上当,将来就没人能骗他了。」 让小孩子养宠物,其实也对锻炼小孩子有好处。 不只是培养动手能力,规划能力,也能培养孩子的责任心和耐心。 小柏这头忙得热火朝天,小松也放学回来了,人有些发蔫。 张司九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去等他下学一起回来了——于是多多少少有点心虚的给小柏倒了一杯糖水,关切问他:「怎么了这是?」 小松垂头丧气:「先生说,要放假三天。他的老师过世了,他要去帮忙。」 张司九「啊」了一声,有些奇怪:「那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这可不符合常理啊!不是应该欢天喜地的吗?放假多难得啊! 小松一脸怅然:「本来明天先生说可以学一首诗了。现在学不了了。」 张司九顿时惊为天人:!!!我家原来还有个学霸苗子啊!这么爱学习的吗!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读小学时候,感觉自己要是有这个学习热情,恐怕上清华北大都不是问题! 张司九拍了拍小松的肩膀,一脸欣慰:「不要紧,这几天先复习吧。等齐先生回来了,一样也能学的。」 然后,她才问了句:「你怎么回来的?」 小松说起这个就十分自豪了:「我看没人来接我,我就让芋头哥送了送我!把我送到了大路上,然后顺着路就回来了!」 说完他甚至豪迈的摆摆手:「以后大姐你们不用接我了!我自己能回来!我认识路的!」 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329章 赤脚大夫 当天晚上,床跟前就多了花花的哼唧声——要不是张司九严词拒绝,小柏和小松差点把花花和毛毛都带上床睡觉。 毕竟花花还算个小狗子,对人很依赖,尤其是对小柏,那是小柏去哪里,他就跟哪里。小柏去上厕所,它甚至还差点跌进茅坑里。让小柏甜蜜又苦恼,但也激发出了他无限的豪情和爱怜,觉得他一定要好好保护花花。 毛毛就独立多了,自己往犄角旮旯一躲,连个声都不出。 徐氏知道猫的习性,也就让小柏不用着急不用管它,说是等毛毛熟悉了家里之后,自己就出来了。 于是小柏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花花身上。 花花还很享受。一旦看不见小柏,就奶声奶气的哼唧。那动静,也就是张司九心硬如铁,才能拒绝把它带上床。 小松最后和小柏一人给花花出了一件破了不穿的衣裳做窝,让花花睡在炕边上,他们时不时就能看一眼,唤一声。 一家人睡得早,等到半夜差不多子时过后,徐氏就爬起来开门让巡逻的人进来喝骨头汤。 张司九和招银,还有觉浅的杨氏也都跟着起来。 唯一没起来的,就是两个小不点。 花花都跟着起来了。 不得不说,奶狗虽然小,可也是狗子,一点动静就很警醒。 巡逻队的人还没敲门呢,它就听见动静,“汪汪”的叫出声来。 徐氏笑得不行:“还不如不叫唤呢,听着就跟没断奶一样,一点吓不住人。” 等巡逻队的人进屋来,花花就盯着他们,挨着杨氏,一副警惕的样子。喜得杨氏都伸手揉了它脑袋一把:“是个好狗,能看门。” 巡逻队今天带头的,是里正家的小儿子李泉。 李泉搓着手坐下,不好意思的先跟徐氏说几句客套话,直说打扰了。 徐氏掏出碗来,一人盛了满满一碗的骨头萝卜汤,每一碗里都有一块带着肉的骨头。 这样一碗带着热气的汤送到巡逻队的人手里,让他们个个儿都怪不好意思:“这多不好?这么多肉,太费钱了。” “我家小山没能出力,就说让我千万别小气。”徐氏乐呵呵的说:“趁热喝两口汤,暖暖身子,别客气,锅里还有呢!” 那倒是真的还有。不仅有,还有大半锅——徐氏在这方面,再缺钱时候,也不会小气抠门。更不要说现在了。 李泉连连道谢,直说张小山太厚道太替他们想着。 徐氏给自家人也一人盛了一碗,然后就说领着孩子们上别屋去吃,让他们随意。碗筷也不用收拾,回头放在盆里,她用热水洗。 端着碗走开之前,徐氏还特地笑着说了句:“最好是吃完了,不然明天我家这么几个人,再热不仅吃不了,味道也不好了。”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李泉他们没有负担的把萝卜汤喝完。 张司九悄悄地给徐氏竖大拇指:果然是贤惠的二婶,这人际关系处得那是有水准的!二叔也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能娶到这么贤惠的二婶,连家都没回,白得一好名声。 几人去了杨氏屋里吃东西,坐定后,杨氏就跟张司九和招银说:“你们都要学着点。你二婶这话,说得多漂亮?” 杨氏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方面是真的大不如自家这个二儿媳的。 张司九和招银都点头。 吃过宵夜,等巡逻队吃完走了,徐氏刷完了碗,这才又重新洗漱睡下。 虽然其实也没耽误太多时间,但是第二天都要早起,多少也是有些没睡够。 一天尚且能坚持,不过三天之后,张司九和招银都有点扛不住了——这个年纪,正是睡觉需求大的时候,连着睡不够,感觉干什么都没精神。 所以晚上睡觉时间,徐氏一调再调,提前了差不多快一个半时辰。 但饶是如此,招银也是忍不住问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天天这么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住。 徐氏眼睛底下也有点儿青黑,不是很确定的说了句:“大概是快了吧?” 从出事到现在,好几天了,怎么看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再说了,受不了的也不只是他们,巡逻队的也是受不住。 这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张家的门,是打鱼卖的张栓子家。 张栓子从十几岁开始,就学打鱼撒网,家里还有几亩地的水塘,专门用来养鱼卖。 他们这个村子和隔壁几个村子,谁家要吃鱼,都找他们家。 来的是张栓子的大女儿,十三四岁,急匆匆跑来:“我爹昨晚上巡逻叫风吹着了,现在头疼得厉害,九娘在家不在?” 张司九还是第一次不是出急诊就有人来找她,怪新奇的,更有点儿觉得这是里程碑一样的进步——有人来问诊了,好事哇!说明自己的医术被认可了不是? 于是,张司九兴匆匆的提着自己的小药箱跟着张栓子大女儿张桂去看病。 张桂絮絮叨叨说起自己爹的病:“昨天让我爹多穿点,他也不听,非要说自己还年轻,不怕冷,怕热。结果回来就说头疼,今天睡醒了起来,头重脚轻,头疼得不行,被我娘好一顿说,他还想自己扛呢!我和我娘可不听他的!生了病,还是得吃药!以前咱们这边没赤脚大夫,看病走老远,现在有九娘你了,为啥不看?对了,九娘你诊金多少?” “三个钱。”张司九听着张桂的话,忍不住的笑:感觉这家人也是挺有爱的一家人。 张桂点点头:“那倒也不算贵。那开药呢?”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手里也没现成的药。如果是普通的病,用常见的东西就能治好,也不用药。如果要用药,就得去县城里抓药。” 张桂有点失望:“啊?你手里没药啊?” 县城虽然不算远,但是专门跑一趟也怪麻烦的。 张司九本来也没觉得有啥,这会儿看张桂那么失望,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合理:对啊,大夫手里没点药算怎么回事?要不,以后还是在家里屯点常见的药?或是屯点常见的方剂? 新 章节目录 第330章 医者仁心 张司九一路跟着张桂到了他家,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味——显然是正熬粥呢。 张栓子还躺着,半合着眼睛,睡也睡不着,起来吧,又觉得难受,正熬着呢。见张司九来了,也不抗拒,就伸出手来让张司九把脉。 看那架势,也是难受得不轻。 张司九一摸脉,就摸出来了:浮脉。 而且是浮脉中的浮缓脉。 浮缓脉摸起来,是能明显感觉到脉就在皮下,稍用力按压,会有一点软软的感觉。 这种情况,多见于外邪入侵——嗯,就是伤风感冒。大白话一点就是冻到了,吹风了,然后感冒了。 张栓子还是第一次看张司九诊脉呢,看着看着,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多可乐啊!小小的女娃,一脸认真的样子,还真像是个大夫似的。 他甚至还有心情逗一下张司九:“九娘啊,摸得出来是什么毛病吗?” 张司九当然知道他没有恶意,于是也笑眯眯的回:“放心,肯定给栓子叔你治好。对了,栓子叔哪里难受?” 张栓子乐得不行,一面笑一面描述自己症状:“就有点头重脚轻,头疼得厉害,嗓子也有点疼,还有点怕冷出汗,鼻子也不通气。” “有鼻涕没有?”张司九问。 张栓子点头:“有,清鼻涕。不算多。” 他渐渐地也有点相信张司九可能还真会看病:看这架势,还有问的话,和那些个大夫还真是一模一样的!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张司九再要求。 张栓子配合的伸舌头。 张司九仔细看了看,发现张栓子舌苔发白:“会口渴吗?” 张栓子摇头:“没有。” 嗯,典型的风寒感冒症状。 不过,张栓子还有点别的毛病——舌头胖大,齿痕明显,一看就知是脾虚。 但现在不治脾虚,所以张司九微一沉吟之后,就开始开药方:“这样,去县城抓药太麻烦了,直接熬一锅葱白姜汤水喝吧。多加姜,葱要连着葱根,白的那一截。另外,再加点蒜和花椒。大火煮开,再转小火熬个一刻钟,趁热喝下去。一日三服,喝到症状消失就停。” 顿了顿,张司九特地加了一句:“姜用老姜,把皮刮了再用。” 姜这个东西,带皮和不带皮,一个是凉性一个是热性,对不同的症状,就要用不同的姜。 而张栓子这个情况,是寒症,所以得用去皮的姜。 张栓子和张桂听见张司九这仿佛儿戏一样的药方,都被惊住了。 张桂忍不住问了句:“能行吗?我知道受凉了喝姜汤能驱寒,但是昨天夜里没喝,现在喝,还能有用?” “有用。”张司九点点头,给与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而且知道张桂多半是不信任自己,觉得自己可能是闹着玩,于是她就又掏出了程万里:“这可不是我瞎说的,这是程大夫教我的。程大夫知道吧?他的医术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他说过,像栓子叔这样的脉象和症状,用这个生姜葱白汤就管用!” 程万里的大名,还是很有分量的。 就算没有张司九这几次接生的事情,人家程万里程大夫也是赫赫有名!至少十里八乡,就没有不认识程万里的! 张桂一听程万里说的,顿时就没有怀疑了,当即就关心的问起了每一样放多少量的事情。 张司九一面心里悄悄感叹老程的好用,一面给张桂解答。 等张桂急匆匆去最弄这个生姜葱白汤了,张栓子也乐呵呵开口:“九娘可真是好样的,真厉害。你这要是个男娃,你家不得了喽!” 这年头,在所有人眼睛里,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那还是区别很大的。 女孩子再好,总归要嫁人生孩子,男人才是能给家族带来兴旺的人。 不过,这种话听多了,对女性来说,还是一种pua。 因为听多了之后,很容易让女孩子也自己产生一种情绪:自己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可事实上,男人有男人的好,女人也有女人的好,为什么要一起比较?又为什么要去羡慕呢? 张司九不喜欢这句话,但也知道没有必要去杠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栓子叔,男娃女娃,我都是张家的娃,一样的。而且只能看点小毛病,也算不上厉害。” 张栓子还是忍不住的羡慕张小山:“就算只能看点小毛病,那也厉害了。我家桂娘要有这样的本事,我也就不愁啰!这要是她有这个本事,十里八乡的人家,那不随便她挑?以后婆家再再厉害,也不敢欺负她。” 这话算是透出浓浓的的父爱。 你看,其实张栓子也不是不爱自己大女儿,也不是嫌弃她是个女儿,只是从来没有觉得女儿也跟儿子一样,是能光宗耀祖,给家里一直带来兴旺的而已。 张司九笑眯眯的说:“桂姐姐干活利索,性格大方,将来那也是十里八乡随便挑婆家的。再说了,栓子叔怎么可能让人欺负桂姐姐?” 张栓子叹一口气:“老咯,早个两三年,我可不会吹个风就病了。可你瞧现在?人不服老不行啊!” 不过也不用人劝,他自己就振作起来:“好在桂娘底下两个弟弟,将来我没了,别人也不敢欺负她!” 张司九笑着出去,让张栓子好好休息,一会儿喝了姜汤,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 张桂已经从地里拔了葱回来,看张司九要走,忙把葱往水盆里一扔,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就进屋去给她拿钱。 除了原本问诊的三个钱,张桂还多给了一个,笑着说了句:“拿去买糖吃。你替我家省了不少药钱,这点谢礼该收!” 她诚心诚意给,张司九就笑眯眯的收下了:“本来就是小病症,也犯不着吃那么多药。很多小毛病,用吃的这些东西就能治好。” 而且,就算是她自己有药,今天也是开这个生姜汤——程万里说过,普通百姓穷,没钱,越是让他们生了病就要去抓药,他们只会越拖。小病症,能不开药就不开药,能用常见的不花钱的东西治,就用这些东西治。这是真正的治病,也是真正的救命。 这一点,张司九佩服之余,也同样很赞同。 现代医生开药,很多药成本很便宜,吃了见效快,也不麻烦,开了就开了。谁家也不缺那点钱。可现在这个时代,程万里这一套,才是真的为病人好。 新 章节目录 第331章 结果 从张栓子家出来,张司九回家去了一趟,转头就去了县衙。 县衙里依旧忙碌,气氛仍旧是凝重的。 根据杨元鼎说的,杨县令嘴角起了好大一个燎泡,喝了败火的茶都消不下去。 但是案子偏偏就卡住了。 目前只调查出来,周先生一家是发现尸体的前两天死的。现场除了一枚血脚印,几个血手指印,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来。 问邻居,也只查到了周先生最后一次出现,的确是发现尸体的两天前,其他的信息就再也没有。 对方应该是个作案老手,所以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案子,州府那边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勒令杨县令在十天之内破案。 这是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卡在这里也足足有两天了。 张司九十分纳闷:「那怎么办?如果破不了案,杨县令会被责罚吗?」 杨元鼎摇头:「。元鼎他对这个事情很在意,总觉得是他害死了周先生。他就一心想给周先生报仇。所以,他今天找我,想让我跟他一起查案!」 杨元鼎瞬间瞪圆了眼睛:不是?你不是要说服我爹?为什么你是来出卖我的?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空气里已经响起了g:出卖我的爱,你的良心可还在? 杨县令更是瞪住了杨元鼎,表情只有一句话:你看!我就说是你! 张司九无视掉杨元鼎的哀怨目光,继续笑眯眯说下去:「我是这样想的,杨县令,与其拦着他,不如您带着我们亲自去看看,再查验一遍,如果能有收获最好,如果没有,他也就死了这条心。不然,万一回头他找机会偷偷去看,说不定就破坏了什么证据,到时候让人知道,还要连累杨县令您呢。」 杨元鼎彻底绝望,单方面宣布:友谊的小船,翻了! 杨县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目光几乎要把这个逆子捅成筛子:「孽障!」 张司九仍旧面带微笑:「杨县令,就让我们看看吧。我保证您要是让我们看看,元鼎一定不乱来!会乖乖听话的!而且如果看不出什么,他也绝对不再想着这个事情,更不偷偷摸摸搞事情!」 说完这话,她利索的用手肘撞了一下杨元鼎。 杨元鼎心里的友谊小船还翻着,但是嘴上已经利索的开口:「对,我保证!爹你就让我们看一眼吧!而且没准我们就能看出来点别的呢?反正你们也没进展——」 不等他话说完,杨县令就是一个眼刀甩过来,硬生生让他把后半句憋回去。 张司九也凉悠悠看了一眼杨元鼎:这是能说的事情吗?这不是扎人心窝子? 但显然,杨县令已经是把张司九这一番话听进去了,面上露出犹豫和沉思来。 章节目录 第332章 你以为 最后杨县令同意了。 杨元鼎反而有一种不真实感,扭头问张司九:「我爹真同意了?」 张司九笑眯眯:「杨县令这么讲道理的人,好好说,他又怎么会不同意?不是我说你,以后和长辈说话,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这一番话,说得杨元鼎当场生出「司九莫不是被老杨附体」的错觉,十分的毛骨悚然。 但落在杨县令耳朵里,那就叫一个舒服贴心了——瞧瞧人家九娘说的话!多懂事!多明白我! 于是,杨县令再一次忍不住说出了那句千古名句:「就是!你看看九娘,再看看你!你挨打也是自找的!我是那不能好好商量的长辈吗?!」 杨元鼎目瞪口呆:你是啊!你真的是啊!你怎么就不是了啊! 但最后,被张司九一拽,他还是选择了闭上小嘴巴不敢反驳半个字。 但,人生是已经怀疑上了。 不过,答应是答应让杨元鼎去看看,但是对于张司九去不去,杨县令是怕吓着她的。所以即便张司九再三表示自己不害怕,杨县令也说要和张小山商量一下,等张小山同意才行。 张司九就拉着杨元鼎退出去,静候佳音。 一出去,杨元鼎就忍不住用玄妙的语气发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么说服老头子?」 「是啊。」张司九点点头,微笑:「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答应?只有你的执着,会造成重大后果,他才会认真考虑的啊!分析完了利弊之后,他多半会同意的。杨县令又不是糊涂人。而且也不是那种不管你怎么说,他都当你是小孩子的家长。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沟通嘛。」 杨元鼎表示不信:「他就是那种当我是小孩子的家长!我要是去说,他肯定不同意!」 「哦,那是因为你给他的印象就是个小孩子。」张司九摊手手,一脸无奈:「说明他潜意识就觉得你不靠谱,这一点,你还是要反思一下的。」 杨元鼎:…… 「不过,他那也是疼你。」张司九实话实说,还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哀怨杨三郎的头:「这不达成目的了吗?甭管是不是你被训了,这不都是个过场嘛,别往心里去。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只能揭发你。只是方法之一,你别往心里去啊!」 为了保障友谊小船不翻船,打一巴掌后,还是要给个大甜枣的。刚刚的背刺,必须得好好贴个创口贴。 杨元鼎当然也知道这就是个策略,也没真往心里去,就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真觉得,老头子对你是惺惺相惜。那架势,都恨不得当场认亲了。」 「那不能。」张司九笑眯眯:「看别人家孩子再好,你让他换一个试试?他肯定舍不得换。」 杨元鼎也乐:「要不让他认你当干女儿?那样,你就可以搬过来住了。咱们一起干事儿也方便!」 张司九斜睨他:「就是认了干亲,也不可能搬过来的。你清醒一点!我二叔二婶听到这话,怕是要觉得你想拐卖儿童!」 至于杨县令找到了张小山说起张司九和杨元鼎想看看周先生尸体的事情,张小山的犹豫都没到三秒就没了。 他直接点头:「他们想看就看吧。九娘不会逞能的。再说了,周先生也差点成了她的先生,她要真能做点什么,她估计也高兴。」 张小山这么干脆,还有点惊到了杨县令,他忍不住问了句:「九娘这么小,你就这么放心?」 结果张小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九娘年纪小,可人比我聪明。她既然敢说,那肯定就想好了。就算真吓着了——也不打紧,人都是练出来的。孩子嘛摔摔打打的才能长大。」 那当宝贝蛋一样捂着的, 十有八九最后就养出来一个窝囊废! 而且,张小山可是牢牢记得徐氏说过的话:出门就听九娘的!那九娘自己说的事情,不听她的听谁的?.. 说完话的张小山眼瞅着杨县令就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又挠了挠头,安静的等着。等了半天实在是等不住了,这才小心翼翼问了句:「杨县令,还有啥子事情不?」 杨县令回过神来,温和一笑:「没了,你去忙吧。」 内心却依旧是震撼的:张小山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可说出来的话,却真是有道理。小孩子摔摔打打的,什么都经历了,可不是才能成长?或许,三郎还是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了些,才如此叛逆不听话,比不上两个哥哥! 随后,杨县令就叫了仵作和主簿过来,跟他们说了要让两个孩子去看看的事儿。 仵作和主簿都面面相觑:「这事儿……有些不妥吧?尸体形状可怖,怕是要吓到孩子。而且这个事情也没有先例——」 「无妨。他们作为周先生的学生,看看也好。长个记性,知道世道的凶险。而且那日也看过了,其实也没那么吓人。」杨县令摆摆手,微微含笑:「你们也不必担心那么多,一会儿只让他们看,绝不让他们动手摸就行。不会坏了证据。」 仵作和主簿:!!!看都不合规矩啊!更不要说动手摸!县令你认真的吗! 杨县令还真是认真的。紧接着就让两人带两个孩子去看看尸体。 如今尸体还存在衙门里,好在天冷,也没有腐坏。但这么时间长了肯定也不行,因此,周家人几次三番的提出来,要把尸体领回去落葬,只是这头案子没结,确实也没有办法。 为了保存尸体,杨县令甚至都考虑要不要让人去山里挖点冰下来用。 张司九这头,也给杨元鼎在做思想工作。 毕竟,那天的尸体是一回事,现在的尸体,估计又是一回事了。 杨元鼎没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不过,杨元鼎显然很头铁,胸脯拍得震天响:「我不怕!我可是出了名的胆子大!我以前在我们宿舍,号称胆大小王子!你就放心吧!」 章节目录 第333章 塞牙了 不得不说,尸体放了几天之后,那样子的确是有点让普通人不敢直视。 当掀开盖在周先生身上的白布,那张已经变成了青白颜色,微微凹陷的脸,看上去还是有点恐怖片的感觉——至少僵尸片里的化妆,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的。 张司九倒没太大感觉,毕竟学医的,大体老师见得多了,生死也看多了之后,对尸体的恐惧就淡了。 但杨元鼎和主簿就没有这么强悍的承受能力了。 主簿直接就没敢直视。 杨元鼎看了一眼之后,默默地还是挪开了目光,不看脸,只看其他地方。 但……***的皮肤也基本都是这个颜色,而且加上尸斑……还有已经隐隐发绿的血管…… 他最后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张司九,仿佛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吸取更多安全感和胆量。 张司九斜睨了杨元鼎一眼,体贴的没有提起那什么「胆大小王子」的称号。 仵作是个老仵作,头发都花白了一大半,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就禁不住夸了张司九一句:「小娘子胆子这么大,要是个男娃,还真适合当仵作。」 张司九:…… 杨元鼎替张司九驳回去:「就算是女娃,也能当。前朝还有个女仵作呢,听说很厉害的。而且,九娘是要当大夫救死扶伤的!」 潜台词:就算你想让人家当仵作,人家也不稀罕! 张司九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谁不想拥有一个这么永远都维护自己的小太阳呢? 她决定以后再对杨元鼎好一点。 仵作也听出杨元鼎的意思,有点讪讪,不过没敢不痛快——毕竟那是县令家的小郎君,惹不起! 接下来就是看尸体。 杨元鼎自己不敢多看,就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张司九身上:「九娘,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 惹得仵作和主簿都忍不住频频看他:小郎君你好意思吗?你还是个男人呢! 但杨元鼎显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而张司九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张司九很自然而然就上前去检查了。 将所有尸体都仔细检查一遍之后,张司九轻声问了仵作一个问题:「除了捆绑后挣扎造成的摩擦伤,以及虐待折磨时候的伤,似乎没有一点反抗伤?比如淤青什么的。是不是说明,他们被绑上之前,完全没有反抗过?」 仵作之前倒是没想到这一点,这会儿顺着这个思路一想,顿时有点儿亢奋:「他们是不是被下药了?」 主簿也一脸严肃:「兴许是熟人作案?案发现场,也没有什么溜门撬锁的痕迹。」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什么可以证明吗?」杨元鼎很认真的问张司九:「不是应该还要看看别的?什么胃里的东西,指甲里的东西……」 「胃袋里几乎没有什么。」这个仵作是知道的,他们验尸,都会从胃袋里取出点东西来看看:「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出事了。」 「那厨房有饭菜吗?他们家有没有仆人?」张司九盯着周先生看了片刻,问了这么一句。 周先生家境不错,不应该没有一个仆人才对。 主簿摇头,不知不觉就忽略了张司九的年纪,说得很详细:「因为过年,他们家的仆人放假回去了。而且,本来也只有一个仆妇,平日做些扫洒的事情,做饭基本都是他们家大娘子带着小娘子做。」 「那问题来了,仆人为何迟迟未归?」张司九扬眉,露出一点意味深长来。 主簿他们自然也考虑过这个,因此就道:「仆人家中出了事,耽搁了。倒不是故意不归。不过,现 在看来,的确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之前我们在厨房发现了肉和鱼。邻居也说,大娘子带着小娘子出门买菜,买了许多。像是要庆贺的样子。」 这样一说,所有人都觉得,肯定是熟人作案了。 张司九问仵作:「那能不能从伤口来测算出来凶手的身高这些——」 因为高度不一样,所以凶器刺入的角度,必定是不一样的。这个张司九知道,但不会算。 仵作脸上露出了一种尴尬来,好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张司九明白了,对方应该是不会,所以她体贴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周先生那么聪明的人,会不会留下什么提示?比如手指缝的墨啊,或是什么血痕之类的——」 这个当然纯粹是胡乱猜测。 仵作摇头:「尸体我已经看过好几遍,没有什么异样。而且,他的手指头都被掰断了,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倒是那小娘子舌头上,有伤痕。我看像要咬舌自尽的样子。」仵作问张司九:「你看到那痕迹没有?」 张司九还真没看这个——刚才她就看了体表,舌头什么都没留意。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还真没留意,要不说还是术业有专攻呢?您专门干这个,果然仔细。」 仵作露出个微笑来,心情也好不少,接着就侃侃而谈起来:「这种情况,要不是小娘子受不了折磨,要么就是一开始看情况不好,小娘子就想寻个解脱。但应该是被拦住了。」 张司九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周家小娘子的口腔内部。 只不过那嘴巴一捏开,首先就一股味道窜出来,多多少少有点熏得慌——人虽然死了,但是微生物可没有死,所以这味道只会越来越重。 周家小娘子嘴里果然都是血,舌头上伤痕很深。 但张司九却留意到了一件事情——周家小娘子有一颗小虎牙,小虎牙上挂了一点别的东西。像是吃什么塞了牙。 本来也不明显的,不过现在血迹都变了色,所以那东西和肉以及牙齿对比明显,才被张司九一眼看出来。 她指给了仵作看:「这是什么?是不是塞牙了?但他们家不是还没吃饭吗?」 想想如果是上一顿的饭塞牙了,那么久时间过去,难道不会难受吗?反正正常人是早就剔牙了—— 这话一出,就连主簿和杨元鼎都忍不住的看了过来:什么东西塞牙了? 章节目录 第334章 新进展 等到仵作动手小心翼翼的把那个塞在牙缝里的东西弄出来之后,大家就算是看明白了:哦,原来是个小布条啊—— 仵作年纪大了,眼神没那么好,凑近看了半天,还有点不确定:「来,九娘你来帮我看看,是不是从衣裳上扯下来的布条子?」 张司九凑上去看了看:「对,没错,还沾着一点绣线,不过看不出颜色了。」 杨元鼎已经开始了脑洞:「是不是用布条塞着嘴的时候弄上的?」 他一面说,一面还动手演示,把袖子往嘴里一塞,再猛地扯出来:「就是这样这样!挂牙上了!」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积极地样儿,默默地把那句「你有没有觉得衣服上有味道」给咽下去了。一般来说,衣服穿进了停尸间,出去就应该换的,因为会造成衣服污染。 杨元鼎这样直接塞进嘴里,说实话吧,有点儿不讲卫生啊! 但,可以理解杨元鼎这也是破案心切。 所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他,不然会有点控制不住想把他拎出去好好刷刷牙。 不过,主簿还是忍不住把杨元鼎按住了:「三郎,这是停尸房。莫要把东西往嘴里塞。」 杨元鼎僵硬了,面部也瞬间扭曲了:……忘了这一茬了! 仵作这个时候,还摇头把杨元鼎的假设给否了:「嘴里肯定没塞东西,不然怎么能咬舌头的?而且咬了舌头后,更不能塞了,不然会被血呛死。」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张司九扬眉,「那,周小娘子是不是咬了人?不仅牙上有碎布,还有绣线,说明应该是咬在了绣花的布上,而且力气很大,甚至用牙把布条和绣线都给带下来了。」 主簿眼里精光一闪,瞬间往下接:「一般来说,只有衣服上和帕子上才绣花。帕子的话,一般也是女子用,但是能干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是女子——那会不会是咬住了凶手的袖子?」 他微微一顿,语气加重几分:「一般来说,袖子也没那么厚,而且,她也不会只咬袖子。很可能是咬到了凶手胳膊上。」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是瞬间想象出了那画面。 仵作甚至有点亢奋:「是了,那凶手很可能是受伤了!我们只要挨个儿排查,找到胳膊上,或者身上被咬伤的人就行了!那个人,就是凶手!」 主簿急匆匆的就要去找杨县令。 仵作更是十分积极:「我再仔细查验一下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蛛丝马迹!」 他还乐呵呵的看了杨元鼎和张司九一眼:「你们也帮忙一起看看。还是年轻人眼神好啊!」 杨元鼎默默地往张司九背后缩了缩,表情无声的表达:去吧,司九! 张司九略嫌弃的抽回袖子角,还是没忍住:「去刷个牙。」 「哦。」杨元鼎乖乖的往外走,喜滋滋的:司九多关心我啊!…. 如果他此时回头,一定能看见张司九往旁边挪开的嫌弃样子。 但他没有回头,所以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张司九很快和仵作继续验尸。 杨元鼎刷牙回来正好遇到杨县令。 杨县令显然已经知道了细节,脚下步伐飞快,袍子角都在风中翻飞,而脸上是这几日难得一见的略带笑意——卡了这么多天,终于又有线索了! 杨元鼎看着他这样振奋的样子,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脚步追上去:「爹,有了这个线索,是不是就能破案了?」 杨县令没敢把话说死:「也不一定,但至少是有个方向。」 总好过卡在这里,大海捞针。 只不过,幸运女神似乎也 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开了目光,接下来的验尸过程中,并没有再发现什么有用的新线索。 所有人都难免有点泄气,杨县令倒是心态乐观一点:「无妨,能有新发现,已是很好了。」 他揉了揉眉心,「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去让人把平日和周先生来往的人都查一下。」 这一次,咬伤是重点。 杨元鼎还不忘提醒一句:「那人也可能很聪明,所以故意毁坏伤痕,不一定是咬伤,但受伤的人,又和周先生有来往的人,肯定是可疑的。」 张司九点点头,手动给杨元鼎点了个赞:小太阳有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杨县令这次也难得没有嫌弃他,点了点头:「也有几分道理。周先生没白教你。」 至少看得出来,杨元鼎是尽心了。 杨元鼎郑重其事的跟杨县令请求:「爹,反正有消息,就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帮忙。」 杨县令勉为其难的应了,又让杨元鼎赶紧带着张司九回去歇着。而且他显然听说了杨元鼎害怕的「光辉事迹」,略有些嫌弃:「看看人家九娘,再看看你!」 杨元鼎:…… 走远了后,杨元鼎忍不住悄悄吐槽:「就没句新鲜话了!」 张司九憋笑:「反正长这么大,总是要听的,习惯就好。」 谁家孩子没听过这话呢?如果有,那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你想不想找一找凶手?」张司九问杨元鼎。 杨元鼎这个时候脑子就很好用了,毫不费力的就想到了医馆:「如果受伤严重,他又故意破坏伤口,那搞不好就要去医馆看!咱们可以去问问!」 但他又有些犹豫:「你说,这都过去快十天了,伤口怕是都要好了吧?」 「没那么快。」张司九对于这个就很笃定了:「如果是轻伤,没破皮,那肯定早就散了淤青了。但只要是破了皮,就没那么快好。再不济,也会留下疤痕。但我觉得,周小娘子既然寻到了机会咬人,就不会轻易松口。大概率伤口是不会太浅的。」 尤其是在被折磨之后。 杨元鼎点点头:「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去看看。万一运气好,就问到了呢?」 张司九就是这个意思。 好在绵竹县人口少,医馆也不多,大夫也不多,挨个儿问,说不定还真能有收获。 现在,就看能不能碰上这个好运气!就像上次找到欺负徐氏的人一样!.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35章 真是稀奇 张司九和杨元鼎偷偷溜出县衙,直奔医馆。 第一站,当然还是齐大夫那儿。 齐大夫看见张司九和杨元鼎,还以为他们是来问程万里的:「你们老程叫人带了信回来,说估计再有个三四天就能回来。」 张司九微微有点惊讶:「这么顺利?是多个人一起回来吧?」 要是一个人回来,那就没意思了。 齐大夫看上去喜气洋洋:「当然是两个人!他一个人,敢回来吗?腿给他打断!」 张司九也忍不住替程万里高兴:老光棍终于要脱单了!不容易啊! 不过,正事儿她也没忘:「齐大夫,我们不是来问老程的。前些日子,就是刚过元宵节之后,咱们医馆,有没有遇到过来治疗外伤的人?破了皮,估计可能还有点严重。」 齐大夫一愣,随后就摇头哭笑不得:「你这话问得,怎么没有?那太多了。咱们医馆现在最多的病,就是看跌打损伤的!走路摔跤的,被东西撞了的,砸了的,打架的——一天少说四五个。」 张司九一拍脑袋:倒是真忘了这个事情。年前熊伤人的事情后,医馆治疗外伤的人就多。正月十六比试过后,那找来治外伤的人就更多了。 杨元鼎补充一句:「正月十八日,或者十七日晚上。齐大夫有印象深刻的没有?尤其是那个人应该是文雅读书人的打扮。应当不缺钱。身体很不错。」 至于其他的,他暂时就想不到了。 不缺钱是因为对方做这种事情,那肯定是得了许多钱财的好处。而身体不错,则是因为看他办事利落程度就知道。毕竟换个年纪大的人来,说不定刚动手就反被拿下了。 至于读书人——周先生应该不会对一个目不识丁的人这样交往。 反正,尽可能缩小寻找范围,那就相对来说容易找到得多。 齐大夫仔细想了很久,最后确定下来:「一共有三个,一个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胳膊骨折了,腿上破了皮。一个是夫妻两个打架,被打破了头的。还有一个……是烫伤。那个是胳膊受伤,人我认识,就住在不远处那条街上,是个年轻后生,年前他老娘瘫了,一个人照顾老娘,也怪辛苦。」 张司九若有所思:「烫伤了?严重吗?」 「挺严重的。」齐大夫想到那伤口就直皱眉:「说是打翻了炭盆,那炭直接落胳膊上了,肉皮都烫烂了,挺大一片。现在也就刚开始愈合。估计得留好大一个疤了。」 张司九当然很清楚烫伤是最容易留疤的伤。 烫伤,不仅容易留疤,还容易感染。 张司九好奇的问了句:「您怎么处理的?」 「洒了点止血粉,那个皮肉都掉了一大块,直冒血,还烧焦了一些,也没别的办法。」齐大夫摇摇头:「也幸好是冬天。」 搁在夏天,怕是容易出大问题。 张司九点点头,还有点儿惊讶:烫伤成这样严重?那是能愈合算运气好。 不过,目前来看,这三人都不符合。 于是张司九和杨元鼎就只好去别的医馆药铺再问问。 郝大夫那边也去了。 见了张司九,郝大夫第一句就问张司九想好没有,搞得张司九怪不好意思,赶紧示意杨元鼎打听,这才把话题转过去。 郝大夫这边有一个有点可疑,杨元鼎认真的把名字和住处记下来,准备回头去打探打探。 紧接着,他们又去了城里几个医馆,就没有更可疑的。不过也有人买止血粉的,说是切菜切了手。 像这种,杨元鼎也都一一记下来。 两人最后就到了周先生的宅子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边气氛都有点低迷,好似住在这里的人,都有点压抑,来来往往的,脸上都带着点防备。 张司九侧头看了一眼杨元鼎,发现杨元鼎的情绪也有点低沉。 大概是想起了周先生。 两人是打算去找周先生家附近几个邻居,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消息。 结果还没走到,张司九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齐思,齐先生。小松的学堂的老师。 她连忙过去打了一声招呼,看齐思那样子,估计也是刚从周先生家那边过来,情绪有些悲痛。 齐思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三四岁,高高瘦瘦的,眉目清朗,看上去也像饱读诗书的人。 两人看着张司九和杨元鼎,齐思倒是很快想起来张司九的身份,挤出个笑容来跟张司九打招呼,又跟旁边的人说道:「无兆兄,这是我学堂学生的姐姐。也十分聪明勤恳。」 又跟张司九介绍:「这是我的师弟。姓周。」 张司九笑着称对方为周先生。 这位周先生这才微微点点头,算是见过了礼。 杨元鼎吸了吸鼻子,忽然问了句:「齐先生受伤了吗?怎么身上一股药味?」 齐思一愣,抬起袖子闻了闻,却道:「没有啊,怎么会有药味?」 周先生说了句:「应当是我身上药味。我家中母亲生病,一直在吃药。兴许是熬药时候沾上了。」 齐思顿时恍然,「对对对,伯母病着,你每日可不是都要熬药么。沾上药味也不稀奇。」 说完了笑看杨元鼎一眼:「小郎君倒是鼻子灵。」 杨元鼎笑得露出大白牙:「我娘总说我是狗鼻子。不过,先生没事就好,我还想也许先生扭着了,所以贴膏药呢。刚好九娘她是大夫,可以帮忙看看。结果误会了。」 反正杨元鼎看上去人畜无害的。 任谁都不会怀疑一个笑成这样的孩子是在张口编瞎话。 但别人不知道,张司九还是知道的。 杨元鼎不是怀疑齐先生受伤,而是怀疑齐先生就是那个凶手! 毕竟,杨元鼎分析出来那几条,齐先生都中了! 读书人,不缺钱,还年富力强! 而且,膏药味,和刚才闻到的药味完全不一样! 怪只怪杨元鼎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厉害,张司九都差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齐思笑着跟杨元鼎道谢:「多谢你替我担心。」 杨元鼎把张司九往前一推:「反正齐大夫以后要是要用大夫,记得找九娘啊!她医术可好了!」 齐思温和一笑:「好。」 旁边周先生这个时候催促一句:「师兄,我得回去了。我娘还等着吃药——」 章节目录 第336章 嫌疑 张司九和杨元鼎目送齐先生和周先生走远了。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是他吗? 杨元鼎率先开口,摸着下巴装神探:“我已经闻到了嫌疑人身上的味道。” 张司九很想直接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让你继续装! 杨元鼎也看出张司九目光的杀气腾腾,赶紧收敛一点,正正经经的说了句:“他在撒谎,他身上的味道真的不对。绝对不是熬药染上的。” “对,熬药的味道很快就散了。就跟喷香水一样,不会持久留香。他身上的味道,也不是熬药,而是药粉的味道。而且,是止血粉。”张司九抽了抽鼻子,很干脆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你看,他是周先生的弟子,自然是和周先生相熟的。周先生一定不会防备他。” “从他还敢和齐先生一起来这边,就知道,他平时肯定和周先生没少来往。甚至大家都觉得,他们关系很密切。”张司九看一眼远处的周家宅子,微微扬起了眉来:“至少目前他是最可疑的。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杨元鼎毫不犹豫:“当然是跟踪!” 张司九看傻子一样看他,问了个比较委婉的问题:“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内裤外穿?” 杨元鼎摸了摸脑袋,一头雾水:“什么内裤外穿?我没有啊!再说了,这里有什么内裤!” 这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张司九忍不住往某个部位看了一眼,然后很想问一句:你不会没让人给你做个内裤吧? 杨元鼎王后退了一步,捂住重要部位,怪不好意思:“你别乱看啊!我穿了裤子的!而且我听明白了,你是损我!说我想当英雄!” “难道不是?”张司九反问一句,拉着他就往前头走,打算去问问这位周先生和已经过世的周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元鼎顺从被拉走,坚决不承认:“我没有逞英雄。” “没有逞英雄的人,这个时候就不该想着自己去跟踪,而是要想着去报案!”张司九侧头看向杨元鼎,进行安全教育:“你记住了,你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真去跟踪,那就是去给人送外卖的。有事情,还是要立刻报案找专门搞这个的人!” 这孩子,安全教育一点不过关!还不如小学生! 杨元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老老实实泄了气:“哦。知道了。” 到了周先生家老宅跟前,张司九拉着杨元鼎敲响了其中一家大门。 大门开了一条缝,里头探出半张脸,半张脸上还全都是戒备:“你找谁?” “不找谁,就是想打听个事情。您看我们两个小孩子,不会有什么威胁的,能进去说话吗?”张司九扬起了温和笑容,掏出了人畜无害的样子。 当然,也的确是没什么太大的危害。 杨元鼎也挤过来,灿烂的咧出一口白牙:“顺带讨口水喝。您看成吗?一看您这样就是好心人!” 那妇人犹豫一下,还是让他们两人进去了。 主要看他们两人的确是小孩,没什么威胁,所以才敢开门。但凡要换成是个成年人,她肯定也不敢。 张司九和杨元鼎乖乖的跟着进去。也不乱看乱问。等妇人站定了,问他们要打听什么时候,张司九这才张口:“是和隔壁周先生一家有关的。” 顿时那妇人的脸色都变了几变,估计要不是已经让他们进来了,这会儿就该直接关上门说不知道,上别处去问吧。 杨元鼎赶紧扬起灿烂的笑容:“我们没有恶意,就是周先生教过我,我就想问问情况。” 不得不说,杨元鼎的确是长了一张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的脸。 最后,那妇人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一下,最后,还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几天,来问这个事情的人好几拨,也不知道都是什么心思。” 张司九立刻抓住了重点:好几拨?衙门不是就一波? 她给杨元鼎使了个眼色。 杨元鼎立刻惊讶追问:“好几波?原来还有人跟我们一样?那婶子记得是什么样的人吗?” “一波说是衙门的人,穿着衙门的衣裳,看着是真的。另一波,就是一个年轻后生,也来打听周先生的。问的问题和衙门那些人问的一样,都是这几天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或是有没有怀疑的人在周先生家进出。”妇人拿起针线,一面缝补衣裳,一面抱怨:“他自己也是经常来看望周先生的,难道还不知道?问了好几遍,倒像是我们都骗人似的。” 她撇了撇嘴:“要不是看在那一包桃酥的份上,我早就不耐烦赶人了。” 杨元鼎顿时后悔自己没买点点心过来——这样倒显得自己不懂事了。 不过,点心没有,嘴甜还是可以有的。杨元鼎笑眯眯道:“婶子一看就是热心肠的人,估计平时和周先生一家相处也好,所以他们才找您问呢。就是我,不也是这样想的?周先生家是读书人,想来婶子的儿子也读书很厉害吧?” 妇人一提起儿子,就乐了:“那还可以,被他爹送去州府读书了。贵是贵点,但将来如果能考上个进士,就值了!周先生也说,我儿子是有读书天分的!” 说起周先生,她显然又有点感慨:“不过,周先生这样好的人,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杨元鼎点点头,也有些戚戚:“是啊,周先生那么好。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呢。要我知道是谁,我肯定不放过他!” 紧接着,杨元鼎就问起了之前来跟妇人打听周先生的那个年轻人。 妇人也没多想,直接就描述起来:“说是周先生的学生,我也不知道真假。不过,他经常过来的。有一次我还看他和周先生一起从外头回来,有说有笑的,的确是关系不错的样子。他基本上也三五日就来一趟。我虽然不知道他叫啥,但都面熟了。” 说完,就说了说那个年轻后生的长相。 新 章节目录 第337章 釜底抽薪 反正根据妇人的描述,不管是张司九,还是杨元鼎,瞬间都联系到了那一个跟齐先生一起离开的,满身药味的周先生。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八九不离十。 杨元鼎乐呵呵的问妇人:“他经常来啊?那周先生出事那两天,他来过没有?要是他来了就好了,说不定周先生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了。” “那倒是没留意。”妇人摇摇头:“就看见周先生家买菜,倒没看见客人是谁。” 妇人不像是撒谎。 张司九和杨元鼎又问了些别的,这才提出告辞。 一出巷子,张司九就和杨元鼎说:“这个小周先生,肯定有问题。你看,他们两人姓氏都是一样,他还经常过来,我感觉,这个事情有点我们知道的内情在里头。走,回去跟杨县令说说这个事情!” 杨元鼎点点头:“我也感觉是。而且,他还去打听情况,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两人一路回了衙门,直接去找杨县令。 杨县令现在看见杨元鼎,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的问:“又怎么了?” 在杨县令看来,自己已经十分纵容小儿子了,但小儿子的事儿真的太多了!要是再敢提出无理要求,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上藤条! 杨元鼎知道杨县令现在看不惯自己,很干脆的开口:“老头子,我们好像找到凶手了!” 这一句话,成功让杨县令手里的茶杯一抖,直接泼了自己一腿的水。 他也顾不得追究杨元鼎对他的称呼,直接瞪圆了眼睛问:“你刚才说啥?” 杨元鼎重复一遍:“我们好像找到了凶手。” 张司九也点头作证:“对,您没听错,我们好像是找到了凶手。不过,不能确定,只是嫌疑有些大。具体还要杨县令您让人去证实一下。” “是谁?”放下茶杯,随便把腿上的水抹了抹,顾不得是不是凉,杨县令只关心案子。 “一个姓周的人。我们进去周先生宅子那边,遇到了他和齐先生,他身上有药味,很浓厚。我们故意打听了一下,他还撒谎药味是给母亲熬药沾上的。但我肯定,那药是他自己身上的。而且,他还去跟周先生的邻居打听周先生一家的事情。”张司九将事情的始末解释了一遍。 杨县令越听,脸上的神色就越是凝重。 到了最后,他霍然起身,顾不得身上还有水渍,急匆匆就往外走:“你们做得对,这个人很有问题。我让人去查一查。而且幸好你们没贸然跟过去,不然,万一真是凶手,搞不好你们两个还会有危险。” 杨县令越走越快,最后直接两人小跑着都追不上。 杨元鼎和张司九对视一眼,停了下来:算了,追不上。 不过,看这个反应,两人也很高兴就是了。 尤其是杨元鼎,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连对张司九说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如果真的抓住凶手,司九,那我们就算是给周先生报了仇了!” 他害死了周先生,也亲手抓住了杀死周先生的凶手,这样一来,也算是稍微有点弥补。 张司九也衷心希望快点抓到凶手,于是点点头:“是啊,抓到凶手,你就可以安心些了。” 不然这样下去,这个事情也要成为一个心结的。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的后背:“你很棒,所以不要过分自责了。周先生肯定也不想你自责。” 杨元鼎忽然用袖子盖住了脸,肩膀耸动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在笑:“我怎么不自责呢。如果不是我,周先生现在,还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呢。” 那不仅仅是周先生一个人的命,而是一家四口人!四口人!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蹲到了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肯起来了。 张司九也不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陪着。等感觉他平复一点了,这才提议:“咱们去前头看看,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要去找那个小周先生,咱们跟杨县令求求情,也跟着去看看。” 只有让杨元鼎切身实际的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头去,才能让他的愧疚心理减少。 张司九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好歹也懂一点。 人,在面对心有遗憾的事情时候,如果能稍微弥补一些,那种愧疚感就会相应的降低。 愧疚感降低到了一定程度后,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时间治愈。 张司九希望,小太阳永远都是那个热力十足的小太阳。而不要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东西,失去了热情和光芒。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倒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仔仔细细的把眼睛擦了一下:“走吧。” 他是一点也没有拿张司九当外人——反正大家一起来的,老底子都知道,而且也没少看他狼狈的样子,还有啥好尴尬的? 张司九也没觉得有啥:“走吧。” 两人一路到了前头,杨县令他们都已经把事情说明白了,任务都分配好了,然后正准备出发。 看见杨元鼎,杨县令就按住了太阳穴,一脸严肃的拒绝了:“你想都不要想跟着一起去!” 正准备张口的杨元鼎:…… 最后,他死皮赖脸的上去,抱着杨县令胳膊摇:“爹,我的好爹爹,你就让我去吧——” 张司九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出来工作了,甚至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画面太美,我竟然不敢多看。 事实上,杨元鼎的鸡皮疙瘩也没少。 杨县令也受不了。 他一把抽出胳膊,冷哼一声:“别说叫爹没用,就是叫爷爷也没用!” 这话说得——显然杨县令是被冲昏了头脑了。 大家想笑也不敢笑,硬生生憋得有点难受。 杨元鼎也急了,登着杨县令:“反正你不让我去,我就跟祖父写信告状!就说你让我管你叫爷爷!” 杨县令的胡子真的被气得在空中飘起来了。 张司九默默地给杨元鼎点了个赞:这个釜底抽薪很厉害,但是估计就算成了事儿,一顿板子也是跑不掉的。三郎你可真勇敢。 新 章节目录 第338章 真相 最后,杨元鼎还是得逞了。 不过,杨县令那脸色,几乎是和锅底灰有得一拼。 张司九悄悄跟杨元鼎提醒:“我掐指一算,不出三日,你恐怕要有点皮肉之灾。” 杨元鼎同样压低声音,透出一股得意来:“且还顾不上我呢。再说,他打我,我就装病,我看他下得去手下不去手!” 张司九:……有恃无恐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 那个小周先生住在哪里,他们暂时不知道,不过,找齐先生问,肯定错不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学堂,请了齐先生出来,还给齐先生惊了一下。 不过,看到都是衙门的人,齐先生却下意识地想到了周先生的案子,脸上多了一丝丝的喜气:“是不是老师的案子,有了眉目了?” 杨县令上前一步,打消了齐先生这个期盼:“是有些眉目了,但是需要齐先生配合一二。” 这话说得吓人,齐先生整个儿都愣了一下。 他愣愣的看着杨县令,重复了一遍:“我配合?我……怎么配合?” 齐先生也不傻,大概也明白这话的意思,顿时有些紧张,还有点儿不知所措——“我什么也不知道,杨县令不是怀疑我……” “听说,你有个师弟,也姓周?”杨县令也不吓唬齐先生,直接问到了正题上,还特地盯着齐先生的眼睛,神色肃穆的叮嘱了一句:“齐先生,我也听说了你的为人,心中一直敬重。还希望这个时候,齐先生有什么,就说什么。” 齐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学堂,想了想:“不如去茶铺里说话?这样在这里,怕是容易让人误会。万一孩子们看到,也会害怕。” 这些衙役都看着就有点儿凶神恶煞的,的确是吓哭小孩子的能手。 不得不说,齐先生的确是个好先生,这个时候想的还是学堂里的孩子。 杨县令自然也同意。 于是一群人就去了隔壁的茶铺里。杨县令还自掏腰包,要了两大壶的热姜茶。 这么冷的天,一碗热姜茶正好暖身子。 姜茶其实就是姜片红糖水,并不十分浓,淡淡的姜味,红糖也给得不多,有点甜味,但不至于太甜。一口气喝上一大壶,也不怕喝不下去。 张司九喝了两口,不得不再一次感叹:大宋时期的饮茶文化,真的是发展得好。虽然真正的茶叶还是很贵,喝起来很费事,但这种奶茶形式的各种饮品,实在是层出不穷。就算现代奶茶店来了,那名目上,也是绝对不输什么的! 客套两句之后,杨县令直奔主题:“今日和齐先生一起去的小周先生,和周先生是什么关系?” “啊?”齐先生本来还在忐忑不安,结果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就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有点罪恶感:君子怎么能这样!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不过,齐先生还是放松了很多的。 他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无兆也是老师的学生,说起来,他们还有点沾亲。当初无兆的爹,是先生的堂侄。也就是说,无兆的爷爷,是先生的弟弟。只不过,他们两家早就分了家,无兆家里爷爷和父亲都去得早,就败落了。不过,先生怜惜无兆,就让无兆过来跟着我一起读书。只可惜,无兆考了两次,也都落败。家中积蓄都用光了,实在是没法供他继续,就只好作罢。如今也是先生给他介绍的活计,给人做账房先生。” 杨县令扬眉:“无兆?他叫周无兆?” “啊,这倒不是,他叫周吉。无兆是他的字。”齐先生怪不好意思:“我忘了说这个了。无兆这两个字,还是先生给起的。对无兆来说,先生好比是爷爷一般,因此无兆也和先生感情很好。” “这次先生出事,无兆十分伤感痛心,还跟我一起过去,屡次祭拜和关注案子。”齐先生说到这里,忍不住正襟危坐起来,局促不安的试探开口:“杨县令,无兆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他和先生感情很好,总不可能……” 齐先生的话,杨县令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齐先生一眼,笑呵呵道:“那齐先生可知晓周吉住在何处?” 这下,齐先生不再问了。 不过,神色多少有些恍惚和复杂。 最后,齐先生亲自带着他们过去找的周吉。 说起来,周吉的家,离医馆倒不是很远。 这一片,多是些家境普通的百姓,宅子也都偏小。 不过,周吉家却不小,就是门庭有些破败,大门木头都点腐坏痕迹也没有换,门环都掉了一个,门头上瓦片缝隙里长了许多草,这会儿枯黄枯黄的,在风里有气无力的晃荡,更显得凄凉。 齐先生敲响了周吉家的门,没多久,周吉就出来开门了。 一开门看见这么乌泱泱一波人,也是一愣,随后他眉头就皱起来:“师兄,这是——” 杨县令上前一步,不给齐先生说话的机会,含笑道:“有些话,想问问周小郎君。小郎君不请我们进去吗?” 这会儿,隔壁几家邻居已经有探头探脑往外看的人了。 周吉扫了一眼,垂下眼眸,还是让开了一条路:“请进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司九总觉得这个周吉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很阴沉——和之前看到的样子,差距很大。 当然,也可能是天气的原因。毕竟这会儿天都要黑了。 张司九侧头小声问杨元鼎:“我觉得,他好像不是很高兴。” 杨元鼎撇撇嘴:“那就说明他有问题!你看齐先生之前,看到我爹他们,第一个想的就是周先生的案子。他都没问!” 这个逻辑,不仅说服了张司九,让张司九深以为然,还引得燕老六他们几个频频侧目。 燕老六进去之前特地落后一步,一巴掌拍在了杨元鼎的后背上:“三郎还说得挺有道理的。” 杨元鼎下巴一抬,满面深沉:“当然了,我毕竟生了一双慧眼,一眼就看透了!” 张司九:……慧眼不会慧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暂时还没近视就是。 新 章节目录 第339章 漏洞 一行人进了周家。 进去之后,就发现周家的院子也很破败,但是可以看得出最开始的繁荣——庭院的布局,不是普通百姓家里的那种布局,而是小花园样子的,墙边上的花坛里,种了石榴树和玉兰树。 这会儿的玉兰花都开始起花苞了。 而且,庭院地面上铺的全是石头砖! 这些个砖,张司九是知道的,都不是按铜钱算!起步价就是几钱的银子! 折合人民币,那就是几百块! 属于奢侈品! 只不过,这些石头砖缝里全部都是杂草,一看就知道没有精心打理。 还有一些石砖已经裂开坏掉,也没换新的。 而那些房屋,更是依稀有曾经的精致和辉煌,而如今,只剩下了颓废的气息。 周吉家的确是败落了。 这一点,齐先生还真没说错。 而且败落的反差估计还不小。 周吉家还有一股药味,浓浓的,闻起来让人不太舒服—— 张司九看了一圈,就发现花坛里果然倒着一点药渣。 这家里的确是有人病着,而且是长年累月的病着,需要一直吃药。 周吉也没有请他们进屋的意思,直接道:“家母生着病,刚吃过药睡下,就不请杨县令和诸位进去了。还请见谅则个。” 杨县令也没打算计较,直接笑了笑:“无妨,也就是问几句话,本也不必进屋。更不必惊动病人。” 齐先生却显然有点尴尬,觉得周吉有些太没有礼数——这可是县令,这样得罪了,可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 不过显然这里没有齐先生说话的份,所以齐先生也很识趣的没有插嘴。 本来杨县令都打算直接开口问伤的事情了,却冷不丁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声音:“谁啊?谁在外头说话?大郎,家里来客人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从屋子里出来的老妇人。 老妇人干干瘦瘦,一双眼睛也有点浑浊,但却仍旧是温和的长相,并不因为年迈和瘦,长了皱纹,就显得皮包骨头,变得阴沉刻薄。 她看见这么多人,也有些吃惊,但很快就热情招呼:“快进来说话,快进来说话,大郎,你去烧点水,给大家冲个糖水喝。客人来了,咋个能站在外头说话?板凳你都不晓得拿两个?” 说到最后,老妇人是真有点不高兴,也是真的埋怨儿子的不懂事没礼数。 她还跟杨县令他们道歉:“不好意思,我这孩子,有些不懂事。” 杨县令笑呵呵道:“不怪他不怪他,是我们怕打扰了老大姐的休息。本来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没必要麻烦。” 老妇人连说:“不麻烦,不麻烦,烧个水有啥麻烦的。大郎快去!” 杨县令赶忙拦着。 两人客套了好半天,硬生生把查案的严肃气氛搞成了串亲戚的气氛。 不过,谁也没有催促—— 最后杨县令不得不让周吉将老妇人搀进去后,才能开始问话。 第一个,当然请周吉把袖子撩起来。 根据仵作判断,伤十有八九是在胳膊上。所以,第一个肯定看两条胳膊。 不过,这个请求,周吉却半天没有配合。 他站在原地,似是在权衡自己如果不配合,会如何。 燕老六上前一步,替杨县令把不好说出口的话说了:“你可想明白了,我们如果动手,恐怕会惊动老人家。” 张司九轻声的开了口:“你身上的药味,和老人家用的药,也不是一个药。” 周吉一愣,目光如电,顿时看向了张司九。 那灼灼的样子,倒像是恨不得把张司九如何如何。 杨元鼎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就把张司九拦在了身后,勇敢无惧的回瞪了回去,压低声音不客气道:“看什么看?吓唬小孩啊?我们可不怕!你有胆子你把袖子撩起来让我们看看!我们要是搞错了,我给你道歉赔罪!” 张司九被杨元鼎挡得结结实实,看着他已经抽条了一点,但仍旧显得很敦实的后背和肩膀,莫名就有了浓浓的安全感:嗯,不愧是一米八的壮汉呢! 她探出头去,准确的点出来不同之处:“那些药渣里的药,都是清肺止咳平喘的,你身上的药味,是止血生肌的。所以你必定是受伤了。” 说完之后,在周吉瞪过来之前,张司九又把脑袋缩回去——诶,你瞪不着!气死你! 周吉的确是气得不轻。 不过,杨县令他们的目光,比他的还要锋利几分。 燕老六严肃了神色:“周大郎,你是自己撩,还是我们动手?” 这话就威胁意十足了。 齐先生看到这里,也明白了。微微轻叹一声,虽然没多说,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周吉身上。 周吉最终还是选择撩起袖子来。 他的左边胳膊上,的确是缠着纱布。 一看那纱布打结的方式,张司九瞬间认出来:这不是齐大夫的打结方式吗!所以,这个就是齐大夫说的那个,胳膊烫伤的年轻后生?! 这叫什么?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司九戳了戳杨元鼎后腰,低声把自己看出来的信息说了。 杨元鼎顿时目光就冷凝起来,死死地盯着周吉,恨不得直接来个读心术,看看周吉到底是为什么! 周吉这会儿已经缓缓开口:“我的确是受伤了,不过这是烫伤。我熬药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炭盆,炭落在了胳膊上,就烫伤了。这一点,给我治伤的大夫可以作证。” 杨元鼎冷笑一声:“是吗?你是想说齐大夫吧?不过,你治伤的时候,正好就是周先生一家被害的时候,可真是巧呢。而且,冬天隔着棉衣,你给我演示一下,就算打翻了炭盆,是怎么把胳膊烫那么厉害的!你是没感觉吗?还是瞎了看不见?” 的确,这种时候,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抖落烧红的炭!隔着棉衣,就算是会有烧烫伤,但也不应该这么严重! 周吉从容不迫:“我当时穿着单衣。一时不防备。所以就烫得厉害。而且我手中端着药,不想打翻了药,所以才忍着痛没有动。” 这个理由,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合情合理。 新 章节目录 第340章 听说过吗 周吉的理由,很合理。 但所有人都气得够呛——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有点想打人了。毕竟,有经验的一听,就知道他这是在狡辩而已。 可现在,人家胳膊上没有咬痕,他们凭什么说人家是凶手? 而且你要说给出的理由不合理,也不是——总不能真让人再演示一下吧? 张司九就是在这个时候灵光一闪的。 她笑眯眯的看住了周吉:「是吗?既然是烫伤,那就不要紧了。我们给周家小娘子尸检了,发现她身上有个伤口,像是被什么动物咬了。多处打听,才知道她前几日被疯狗咬了。那疯狗,现在已经死了。」 「我们发现周家小娘子也咬了人,所以怕这个病传开,这才到处找人呢。毕竟,这个病,可不单单是要命那么简单。」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得了这个病,会逐渐丧失神志,变得跟发疯的犬类一样,身上瘙痒,口水增多,还会怕光,怕水,出现各种幻觉。一旦发病了,就再也治不了。而且,还会发疯咬人。尤其是身边亲近的人,最容易被咬。到时候,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四个,这样下去,一大家子都要完蛋。」 众人齐刷刷看住了张司九,都露出了同样的怀疑:真有这样的病?怎么以前没听过? 杨元鼎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是说,那个病?」 「对,就是那个病。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害怕。你也看到了把,周小娘子小腿上,有咬伤——」张司九满面同情:「也幸好周小娘子死的早,不然等到彻底发病,那反而更遭罪。神志不清不说,还会伤害家里人,躲在角落里,没了人样——多丑啊。」 她叮嘱杨元鼎:「反正最近你离所有狗都远一点。每年立春之后,到夏天来之前,都是这个病最高发的时候。」 「我知道。得了这个病,那可不得了!」杨元鼎搓了搓胳膊,用十分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周吉:「你确定你真的是烫伤吗?你可别撒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那是真的不得了。」 他还往屋里看了一眼,更加同情了:「你母亲还需要人照顾呢。」 周吉面色不改,直接解开了纱布,露出了内里的伤来:「你们可以自己看看,究竟是不是烫伤。」 不得不说,的确是烫伤——周围还有一些小水泡呢。而中间血肉模糊的地方现在被药粉盖着,其实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子。反正看边缘,是烫伤。 张司九点点头:「的确是烫伤。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周吉又将纱布缠回去,齐先生这个时候也去帮忙。 张司九看向杨县令,自然而然道:「杨县令,咱们还是快去找被咬伤了的人吧。不然到时候,疯狗病真要传开了。那可比人命案还要可怕!」 杨县令沉吟起来。 杨元鼎上前就去拽杨县令:「走吧爹,人家都说不是了。伤也看了,咱们误会了。」 不过拽出去两步,他侧头问张司九一句:「对了,要不咱们贴个告示吧。最开始有什么症状?」 「口干,想喝水,唾液却其实比往常多的。另外,还觉得皮肤微微发痒。」张司九面上露出遗憾之色:「可惜这些症状都是很轻微的,自己有时候根本觉查不出来。所以大多数人染上这个病,最终都没能一开始就治,白白送了命。其实治疗方法也简单,就去药店买点艾绒,点燃熏伤口,再连着服用生姜黄连汤三日就行了。既不麻烦也不贵。」 她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惜的摇摇头。 杨县令下令道:「走吧,这个事情的确头疼。还是要尽快处置。」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告辞出来,就连齐先生也跟着出来了。 走出 一段路,齐先生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九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张司九似笑非笑看一眼齐先生:「齐先生,你觉得呢?」 齐先生迟疑一下:「我感觉像是骗人的。但你说得言之凿凿的——」 张司九笑笑,没有说话,但认真叮嘱齐先生:「不过,离疯狗远一点是没错的。染上这个病,一旦发病,真的没得治的。」.五 狂犬病,是医学进步到了那个程度,依旧致死率百分之百的病。根本就没有办法治疗! 要张司九说,这个病,比艾滋病都更可怕点。艾滋病好歹还研究出了药,虽然不能治愈,但也能延长生命,让病人能够过上相对正常的日子。 但狂犬病……谁来都是只能摇头叹息一声。 齐先生脸色变幻了几下,最后认真道谢,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吉家的方向。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 和齐先生分开后,杨县令也凑上来问张司九:「九娘,你怎么想到了这个法子的?他会上当吗?」 张司九反问了杨县令一句:「您现在感觉一下,您有没有身上皮肤微微发痒,然后口干,口水增多的感觉?」 不只是杨县令,事实上,衙门所有人都忍不住自己感受了下。 然后,大家脸色都变了。 燕老六忍不住问:「难道我们也得了那个劳什子病?」 杨元鼎慢慢悠悠道:「那不能。这纯粹就是你们自己感觉失灵了。就跟人家说你走路怎么有点瘸,你多走几步,自己也真的就觉得自己有点瘸一样。纯粹就是自己被忽悠住了。」 看过这个小品的都知道,拐棍儿就得这么卖! 张司九忍笑点头:「其实也不全是忽悠。冬天嘛,口干舌燥很正常,而且,这个时候,身上皮也是容易干,一干可不就痒痒?一挠还掉皮呢。至于唾液,你越感受,它就越冒得快。」 这叫啥?这叫心理暗示! 越是轻微的情况,越是容易被别人心理暗示成功!尤其是,这种冬天本来就容易有的状况,那只要对上一条,这疑心病啊,肯定发作! 杨县令捋胡子,笑得欣慰又满意:「九娘真是聪明。这一招,出其不意,用得好。不过,接下来,还得看他上当不上当。」 「那就要看咱们戏演的好不好了!」张司九抿嘴一笑:「不过,春天的确是这种病多发,提醒人们远离疯狗,防止被咬,也是为大家好。」 杨县令转头瞪了一眼杨元鼎:「看看人家九娘,多稳重多聪慧?再看看你!」 就知道耍些个小儿无赖手段! 章节目录 第341章 静候佳音 杨元鼎冷哼一声,怼了回去:“你看看人家九娘二叔,再看看你!除了骂我你还会别的吗!” 杨县令一时之间,还真的被问住了,并且气得感觉脑子都热了—— 众人憋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有人没憋住,一下笑出了个奇怪的哼哼声,虽然很快止住,但大家被这么一带,只觉得憋笑更加艰难了。 张司九一面憋笑,一面拽着得意的杨元鼎就跑,算是拯救了他的屁股。 她忍不住深深地感叹:为了保住杨三郎的屁股,自己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杨元鼎偏偏还很不知道收敛,反而嘿嘿的笑:“还真以为我没法治他了!这样的灵魂反问,看他怎么接!” “接是接不住了。不过,以后还是悠着点,杨县令年纪慢慢大了,不好这么总是血压飙升。”张司九本着医者仁心的职业操守,认真提醒一句。 杨元鼎摆摆手:“老头子还天天练拳呢,养生上也注意着呢,他绝对不会爆血管的。而且这种事情,多锻炼一下,就锻炼出来了。将来就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情,气得爆血管了。” 张司九:倒也很有道理。心理素质嘛,都是锻炼出来的! 他们两倒是不担心后续的事情,加上天也不早了,就干脆分道扬镳。 张司九去接小松回家的时候,遇到了芋头。 芋头还记着自己娘郭氏的话呢,看见张司九就笑着过来打招呼,还要给张司九买糖。 张司九连忙拒绝,只说要抓紧回去。 不过,芋头还是坚持同路一段——反正都是要出城门的。 出了城门,张司九就看到了徐江。 徐江是来接芋头的。最近县城出了这么一个案子,全家人都觉得不安全,所以芋头上下学,家里人谁有空,就谁接送一下。 看见张司九,徐江凑上来寒暄两句后,就问到了招银。 张司九笑着说:“招银挺好的。而且每天不是还要来县城挣钱?你应该没少见她吧?” 徐江那点心思,太明显了。张司九不信他没想办法和招银多说话。 结果提起这个,徐江就明显的露出了郁闷之色来:“别提了。招银根本不搭理我的。还跟我说,让我赶紧去相看。不然好女娘都被挑走了。” 张司九一愣,没想到招银竟然这么的干脆直接,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了。 不过,这样也好。 招银想得明白这一点,是好事。 徐江是个好小伙,但他和招银不合适。 “招银是不是没看上我?还是因为我家里——”徐江问张司九,脸上的神色一直都很阴郁。甚至还有些急切:“我说了,我会说服我家里的——” 张司九有点无语,她干脆问徐江:“为什么招银年纪比你小这么多,都能想明白,你却想不明白?两个人结亲,真的就单纯是两个人结亲?可以不考虑别的?招银这么努力挣钱是为了啥?是为了让自己过顺心的日子。她不想早早嫁人,更不想去讨好公婆,应付妯娌。再说白一点,她想招赘,你能吗?” “而且,招银现在不想成亲嫁人,你又能等几年呢?”她看向住徐江茫然的样子,有些无奈:“你对招银,才见过几面,怎么就到了非娶不可的地步?你知道招银想要什么吗?她想做什么吗?所以,到底是心有不甘,还是执念作祟呢?” 年纪轻轻的,就想着娶媳妇谈恋爱的,没出息! 还不如招银呢! 张司九看徐江不说话了,就拉着小松走了。 小松自从上学之后,就变得稳重很多,这会儿甚至还有点老气横秋的抬起头来,问张司九:“姐,你觉得,我小舅不是良配?” 听听这话!那是以前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能问出来的吗? 张司九笑着捏了捏小松的脸蛋:“先不说他们,先说你,你咋个了?最近怎么都这幅样子?受什么刺激了?” “不是受刺激。”小松摇摇头:“我只是听了先生的话,明白了道理。先生说,读书人,就要稳重,就要斯文。既然进了学堂读书,就莫要再拿出粗鄙贪玩的样子,白白浪费了钱和时光不说,还会惹人笑话。” 小松一脸严肃:“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张司九瞅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干脆也问他成熟的问题:“那你说,你招银姐和徐江舅舅配不配。” 小松一呆,这下装不出来了,吭哧吭哧半天,只说了句:“小舅是好人,招银姐挺好的,不过……我看招银姐不乐意。姐,你说到底为啥呢?我小舅多大方啊,还说要给他买糖吃呢!” 张司九:……你怕不是将来谁给你买糖,你就娶谁吧? 她白了小松一眼:“你招银姐没钱买糖?” 小松顿时压低声音:“我招银姐现在可有钱!每天都给我买糖!我觉得,她可能也不稀罕小舅的糖吧。” “对啊,你招银姐要的不是有人给她买糖,而是一个能顶天立地,跟着她一起挣钱过好日子,她还喜欢的人。明白吗?你小舅虽然好,可不是他人好,你招银姐就一定要嫁他的。”张司九揉了揉小松脑袋:“你也是,记住这个道理。嫁人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情。轻易不能反悔,所以,一定要考虑清楚。而且,这种事情不能勉强,人家如果不喜欢你,就不要死缠烂打了。” 小松小小声:“那小舅是死缠烂打吗?” 这个问题,张司九不予评价:“不好说。等你将来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吧。不过,在你想明白之前,你也不用天天装这个样子,在家里人面前,你还是可以做小孩子的。不然,天天装这样,你多累啊。” 小松顿时就垮下来肩膀,走路姿势都变了:“哎呀,姐,你咋个知道我好累?对了姐,你将来想嫁谁?芋头哥吗?” 张司九捏他耳朵:“你够了!天天不好好读书,脑子里想什么呢!我看你是想挨打!我可告诉你,我嫁人的事情你少操心!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那也没啥好稀奇的!” 小小年纪这么八卦,还喜欢这种感情八卦,不像话! 新 章节目录 第342章 请教 小松嘴巴长成了「o」形:「一辈子不嫁?那芋头哥咋个办?他说,将来你是他媳妇——」 张司九伸手捂住了额:这些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是结婚吗?就娶媳妇? 「下次他再说,你就告诉他,娶媳妇一点都不好,还影响中进士。娶了媳妇,读书就不灵了。」张司九很干脆的找了个理由,就差直白的说:早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小松对张司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丝毫没有怀疑,反而认真问了句:「那先生考不中进士,是因为娶媳妇的缘故吗?」 张司九:……这个问题问的很好,但是下次不许问了。 她严肃的板起脸,教了小松一个道理:「小松,背后是不好议论别人是非的。齐先生考进士的事情,我们不能说。你只管你自己就行。」 小松纠结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那当面能问吗?」 张司九心中小人已经抓狂挠墙:啊啊啊,为什么世界上要有小孩子这种生物啊!问的问题都这么难回答! 不过,难回答也得回答,她坚决摇头:「当然不可以!你想,齐先生考中的话,是多么好的事情?但是几次都没中,那他是不是就很不开心?别人不开心的事情,千万不要问,不然,就容易被人讨厌。知道吗!」 小松点点头,终于不问了。 牵着小松的手回了家,徐氏和招银正在做饭,杨氏抱着小南瓜逗着玩,小柏招猫逗狗。 虽然张小山不在,但依旧是一家子其乐融融。 见他们回来,徐氏就喊了一嗓子:「快洗手,准备吃饭!」 这半年多,家里人几乎都养成了饭前便后洗手的好习惯,而且也都只喝凉白开,或者是温在炕头的各种煮水。 对于这一点,张司九格外满意:良好的卫生习惯,是非常有利于健康的! 吃过饭,张司九刷了碗,一家子闲着没事,就坐在炕上做针线说话——张司九虽然不喜欢做针线,但自己的衣裳还是要自己补,尤其是贴身衣裳,更要自己做。 招银做的东西很新鲜,张司九没看过,凑上去仔细瞅了瞅,然后就发现招银脸红得不行,还把针线给藏到了背后,不给看。 张司九眨了眨眼,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就想明白了:「招银长大了?」 这个形状,这个架势,她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女人特殊的那几天。 招银脸更红了。 徐氏乐呵呵的:「可不是?之前估计是亏得厉害,才没有。现在好了,总算是来了。」 招银这个年纪,还不来,那是很让人担心的事情。 不过,徐氏很快反应过来:「九娘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张司九理所应当:「二婶,我连接生都干了。这算啥啊。再说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二婶,咱们应该大大方方的。」 徐氏噎住:「这种事情,哪好意思说?」…. 张司九知道没办法改变徐氏的观念,于是只道:「对了,到时候里头装什么?草木灰吗?」 棉花当然是不可能的,张司九唯一能想到的,而且记忆中学过的,好像也是草木灰。 徐氏点点头,然后让招银教一下张司九:「既然九娘都知道,那招银你让九娘看看你做的,到时候她也好提前准备起来。」 张司九大大方方的凑过去,招银脸红彤彤的,但也拿出来羞答答的分享。 「多做几个,换勤一点。」张司九严肃指点:「不然,容易捂出妇人病。还有这几日,尽量不要劳累,不要用腰腹部力量,也不要碰凉水受冻。」 徐氏和杨氏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对视一眼,都觉得张司九是 真的好像很懂的样子—— 「算了我给你把个脉试试吧。」张司九提议:「万一需要调理一下呢。」 不过,最后张司九什么也没把出来。 她现在毕竟还是个半吊子。 把脉看不出来也不要紧,她问了问招银的详细情况,知道招银没有什么不舒服或是明显疼痛之后,就知道应该是没有大碍。 估计这个也是和招银平时活动量大,身体气血运行顺畅有关。 要不怎么说,生命在于运动呢。 只是第二天,张司九还是虚心请教了齐大夫把脉这个问题:「我实在是看不出来,就连正常脉象都不像了——感觉有点像怀孕那个脉象,又觉得不太像……」 所以最后把脉自己反而糊涂了。 齐大夫听见这个问题就笑了,随后把听云也叫过来一起教:「这个问题,其实算是常见的问题。你们可知道,妇人在什么时候不宜看病?」 张司九微微挑眉:每个月的那几天? 听云迟疑了一下,没有想到,还问:「为何会有不宜看病的时候?」 「因为这个时候,妇人的脉象会影响判断,故而诊断容易出错。」齐大夫摸着胡子,笑得和蔼:「《黄帝内经》里道:月事以时下,谓天癸也。女子七岁后,肾气渐盛,随着年岁增加,到了二七年华,便来天葵,而后,才能孕育孩子。而天葵到来时日,多是按时。如不能按时而至,便说明女子身体出了问题,需得调养。」 「这也是诊断妇人身体健康与否的一面。因此,给豆蔻年华后的女子看病问诊,也可问问这方面的情况。」 「不过,大多数女子害羞,不愿说起此事,因此能不问,还是不问,除非是子嗣或是妇人病一类的病症。」齐大夫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尤其盯着听云红彤彤的脸。显得有些语重心长。 毕竟,张司九是女子,问诊时候反而没有这个限制。 等到听云点头,齐大夫这才又说道:「而女子天葵将至前几日,脉象上就会出现滑脉的现象。若有医术不精的,此时往往会误诊为女子怀孕。这便坏了事。」 「滑脉这种,一为妇人怀孕,二为女子天葵将至,问诊时候,就要多问几句。千万不能弄错。不然,自己被人打了,也怪不得旁人。另外,女子问诊,因为这个脉象的缘故,所以通常还是应该天葵走后三日左右,再行诊脉看病,才最妥当。」齐大夫看住张司九:「否则,便就像九娘说的那样,脉象上不清晰,容易误判。」.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43章 旧日 齐大夫说完,张司九终于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给招银诊脉,感觉有点乱呢! 她点点头,诚心诚意道谢:「多谢齐大夫解惑。」 齐大夫含笑点头:「学医就该如此,多看多听,还要多问多练。听云,这一点,你要学学九娘。」 听云很虚心:「师父,我会的。」 紧接着,齐大夫说起了街上的告示:「九娘,昨天官府忽然贴出告示,说起了疯狗咬人的事情。可是已经有人被咬了?」 张司九能说那是自己的杰作吗?当即含含糊糊的遮掩过去:「倒也没有那么多人被咬,就是每逢春天,这种事情最容易发生,所以杨县令才提醒大家。」 齐大夫脸上写满了不信:「杨县令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张司九只能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引起大家恐慌比较好。毕竟,很容易传染的。」 齐大夫顿时了然,还主动保证道:「放心,放心。」 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 张司九想到周吉,于是问了齐大夫周吉的事情:「说起来,齐大夫认识周吉周先生吗?」 「对。他就是我昨日说的那个,母亲病了,他还被烫了的那个。」说起周吉,齐大夫显然有很多话想说:「这孩子也是苦命的。当初,他们家分家时候,闹得满城风雨的,还为了赌气,搬到了这边来。」 不只是张司九听得认真,听云也凑过来听。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宅子风水的问题,反正周吉他爷爷,他爹,都没活太长,他爷爷还好,活到了四十,他爹呢,就三十不到,人就没了。之前出事的周进士,算起来,他也得叫一声祖父。那是周吉爷爷的兄长。当初,周家也是有钱的,兄弟两人都读书,结果周进士高中了,他爷爷落了榜。后头又为了打点关系这个事情,兄弟两人闹了矛盾,他们爹呢,也不凑巧,偏就有病,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忽然去了。」 「两兄弟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周吉爷爷是小妾生的,所以老爹去了后,嫡母就主持分了家。分家时候,又闹了一场。大意就是周吉爷爷觉得自己吃了亏,嫡母偏心。把本来该给他的染坊和染料配方都给了周进士。因此,他们两家分家后,恨气多少年都没来往。直到后头周进士的母亲和周吉爷爷都去了,周吉的爹要科举,这才又重新走动。可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啊——」 说到这里,齐大夫猛摇头:「周吉的爹呢,忽然得了急症,死了。临死之前,也不知道把家里剩下的两个铺子卖的钱放在哪里,用在了何处,反正就这么没了。从那之后,母子两人过得艰难。就连原本的大宅子都割出了一部分卖了,加上周吉的娘做点针线,这才能勉强度日,供周吉读书。」…. 「周进士也是仁义,时不时地送点东西过来,照拂一二,还让周吉跟着他读书。不然,光凭母子两人,哪里能过到现在?」齐大夫唏嘘道:「所以我觉得,还是风水的问题。这些年,周吉家里就没出过什么好事。」 张司九光是这么听了一耳朵周家的历史,都忍不住也生出了一丝玄妙:或许,真的是风水吧。这运气,也太差了点? 如果她是周吉,估计没长成怨天尤人的性格,都算是心态极度强大了。 「所以周吉和周进士关系不错吧?」张司九问齐大夫。 齐大夫点点头:「看着是不错的。去年,周进士的妻子生病,周吉也时常过去探望,还屡次问药方,帮忙抓药,十分上心。」 张司九问齐大夫:「那他娘得的是什么病?」 齐大夫叹一口气:「治不好的病,咳血症,肺上的毛病。一到了冬天,就上气不接 下气,喘得厉害。可要说死吧,一时半会的又死不了,只能这么耗着。」 张司九心中一惊:常年咳嗽,就要考虑是慢性支气管炎,或者是肺结核。而血痰,通常是急性支气管炎,或者支气管扩张。如果是发展到了咳血严重,那也是肺结核的症状! 肺结核可是传染病。 而且,古代没法治。 她问了句:「不会是肺痨吧?」 齐大夫摇头:「没那么严重,倒也不是一直咳血,就是这么多年太过劳累,又伤心过度,身体亏损得厉害,补不回来,肺气不行,气血阻滞,造成的偶尔咳血。」 如果是肺痨,可挺不住这么久!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好。」 肺结核这种病,张司九想着就觉得头疼——这年头可真是没法治! 齐大夫宽慰张司九:「哪能那么多肺痨?就算是肺痨,咱们也有法子防着,轻易不会传上。而且周吉照顾他娘这么多年,也没有被传上,更不会是肺痨了。」 从医馆出去后,张司九直奔县衙。 杨元鼎正被罚写大字呢——昨天那么威胁杨县令,杨县令是拿他没办法,但周氏有啊!周氏也不怕啊!这不,拿着个鸡毛掸子,虎视眈眈的站在杨元鼎背后,看着他写呢! 张司九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不过,她的到来显然拯救了杨元鼎。 杨元鼎撂下笔就扑过来:「司九你总算来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周氏也放下了鸡毛掸子,和颜悦色的对张司九道:「你们说说话,我去办点事。九娘替我看着他点。」 说完又让张司九吃点心和糖。 张司九连连点头,怪不好意思:自己哪看得住杨元鼎?而且自己也是同伙呢! 杨元鼎也稀奇:「怎么每次事儿是咱两一起做的,不管是谁,都觉得你是好的,我是坏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张司九琢磨片刻,「大概,是因为我长了一张让人相信的脸吧。」 杨元鼎噎了半天,竖起大拇指:「九娘你成长了,脸皮快赶上我了。」 张司九十分谦虚:「哪里哪里,主要是老师教得好。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44章 翻船 杨元鼎彻底无话可说。 笑闹过后,张司九问起正事儿:“周吉那头怎么样?有动静了没有?” 杨元鼎摇头:“在家一直待着呢,除了早上出门买菜,其他时间一直在读书和熬药,看上去没有一点异样。” 所以,几乎让人怀疑,这件事情真的是他们猜错了。 张司九扬眉:“看来他的心理素质很好。” “不过,我听燕老六说,他写字,写不满一篇,就团了。”杨元鼎压低声音,带着贼笑:“我又看出来一点不对劲。” 张司九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哦?看出什么了?” 吊足了张司九的胃口之后,杨元鼎这才做出淡然的样子:“根据本人的掐指一算,他肯定有问题!你想想,明明家里很穷,但是写字时候,却写不满一篇就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不缺钱了!一个穷读书人,就算挣了点钱,也不会这么不爱惜笔墨纸砚的。” 张司九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刀:这个穷读书人,就包括自己家! 不过,这话是说得没毛病的。 她家就是因为穷,现在小松都是在沙盘上练字!即便是在学堂上,一张纸也是要写满的!真正意义上的写满!满到再也没有一处空白! 毕竟,纸是那么贵! 而周吉家里,应该是比他们家还要穷的。毕竟周吉没有工作,周母还要吃药,日子很捉襟见肘。 那么周吉凭什么敢这么浪费? 张司九明白了杨元鼎的意思:“所以你觉得,周吉他得到了一笔巨额的意外之财?多到他再也不用担心买纸的钱。” “不仅是买纸的钱,而是整个生活的钱。因为对周吉来说,他娘的病,才是最花钱的。这一块不愁了,才能考虑别的。”杨元鼎面含笑意,眼眸闪闪发光,就差在脸上写出,看,我是不是神探! 张司九连连点头,认认真真夸他:“当代神探不过如此。狄仁杰,包青天,那都比不上你!你就是当代福尔摩鼎!” 杨元鼎脸都有点被夸红了,“夸张了,夸张了。” 张司九笑眯眯:“不夸张,不夸张!” “不过,你说,他哪里来的钱?”喜滋滋的收下夸奖后,杨元鼎心满意足的回归正题。 张司九扬眉:“肯定是忽然的暴富。这种一夜暴富不再珍惜钱的心态,多半是买彩票中了,或者是股市翻盘了。周吉的话……要么是忽然继承了巨额遗产,要么就是干了什么轻松得钱的事情。如果咱们没猜错,那肯定是和周先生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买命钱”上。 杨元鼎深吸一口气,“那咱们就等着他露出马脚。” 不过,对方到底会不会露出马脚,杨元鼎不是很确定。 张司九给杨元鼎来了一针强心针:“他已经心态上有变化了。你看,通常练字不会这样心浮气躁,他这样,更像是发泄情绪,异常烦躁。他为什么烦躁?” 杨元鼎眼睛亮了:“是因为你说的那些话?” “十有八九。”张司九笑眯眯:“毕竟,这世上,忽然发财的人,谁想死呢。就算觉得我是骗人的,他也肯定做不到一点不在意。” 而且,周吉不是大夫,根本吃不准她是不是在撒谎。 但周吉只要出去一打听…… 张司九笑容就更深了:网都织好了,就等他来扑了! 不过,周吉真正坐不住了,还是又过去了两天。 这一次,倒是真有人被狗咬了。 这天,程万里回来了。 还带着珍娘。 珍娘今年也就三十,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白嫩嫩,光泽细腻,加上岁月的那一点点沉淀,身上有一种令人舒服的成熟女性的温柔和坚韧美。 张司九看了一眼,就呆住了,然后羡慕的看着那鹅蛋脸上的白皙嫩滑,以及乌黑的头发,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心痛来——虽然程万里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但站在珍娘旁边,还是让人生出了一股“鲜花怎么就插在了牛粪上”的惋惜感。 珍娘性格十分爽朗,看见张司九就笑起来,脸上都是明媚和喜爱。她不客气的伸手捏了捏张司九的腮帮子:“这就是咱们九娘吧?我可是听说了,你厉害着呢。真给咱们女人长脸!” 她捏起来很有分寸,一点也不疼,反而让人觉得自然而然的亲昵。 张司九被夸得脸上微红,乖乖喊人:“珍娘子好。” “不必见外,叫我珍娘就是。知道你不爱吃糖这些,我给你准备了一双袖套。”珍娘笑道:“咱们接生,少不得要动手,袖子碍事,所以做个袖套,方便多了。用油布做的,就算脏水沾上了,也透不到衣裳上去。” 说完珍娘就掏出了袖套来,递给了张司九。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又惊讶于对方礼物的贴心。 程万里笑得嘴角都快挂到耳朵根上:“拿着拿着,这是珍娘的心意。” 那架势,就差没说“这是我媳妇的心意”。 然后,程万里成功收获了一个白眼。 不过,看见这个白眼,张司九就知道程万里和珍娘之间的爱情小火苗到底有多大了——看来喜酒是很快能喝上的。 正当医馆众人准备好好聊聊这些日子的事情时,就有人背着个病患过来了。 还没进门,就大喊道:“大夫,大夫!快来救命!孩子被狗咬了!” 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人想闲聊?赶紧都出去看是什么情况。 结果一看吧…… 张司九听那心急火燎,几乎要急哭了的声音,脑子里本想浮现出的画面是:血肉模糊,撕裂伤,咬合伤,甚至还有骨折—— 但实际上,那伤是手指头上破了点皮,正在往外冒血。 众人看着哭得抽抽搭搭,急得不行的大人,又看看那伤口和小血珠,一时半会的,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齐大夫咳嗽一声:“听云,九娘,你来处理吧。” 张司九和听云就挽袖子准备给盐水冲洗,加敷药包扎——主要也是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处理手段了。 不过,那孩子家长却不干了:“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两个孩子来医!” 新 章节目录 第345章 良药苦口 家长显然很生气,嗓门都高了:「娃儿都被狗咬了,你还让两个娃娃来治,出了事情,哪个负责?」 程万里好脾气道:「那我来弄,我来弄。」 齐大夫问了句:「是怎么被咬了的?狗呢?」 家长紧张的看着程万里动作,嘴上回答道:「是邻居家的狗,刚生了崽,还没断奶。我要打死带过来,他们非不让!」 说着说着,还恨恨的:「我家金宝要是有个啥事,我饶不了他们家!还护着一条狗!」 张司九他们在旁边听着,大概已经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母狗刚生了小崽子,正是警惕心高,护崽的时候,结果这孩子跑去邻居家逗狗,结果被咬了一口…… 之所以确定是一口,是因为张司九观察过,孩子身上衣裳完好,连灰都没什么,手上脸上都干干净净的,就手指头上一个伤——但凡多咬一口,估计都不会是这个效果。 程万里用盐水把伤口上的血都冲掉,然后就开始从手指头根往外推——这种方式,也可以有一定预防感染效果。因为从内里出来的血,也可以将伤口的细菌和脏东西都冲出来一些,防止这些东西感染了伤口或者血液。 当然,只能算作是物理防范。 那孩子疼得龇牙咧嘴,鬼哭狼嚎的,伸手就要抓程万里:「你是坏蛋!你是王八蛋!你再敢弄我,我喊我爹打死你——」 张司九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那手,又看一眼家长:看来平时没怎么教孩子啊! 家长讪笑:「娃儿还小不懂事,不晓得是在治病。」 不过下一秒就又皱眉抱怨起来:「他还小,怕疼,你轻一点嘛!莫要给挤坏了!」 齐大夫这下不乐意了,板着脸训斥:「娃儿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是在治病,治病你会?还是我们会?」 家长不吭气了。 张司九一阵暗爽:就得这般办! 可家长虽然不吭气了,但孩子疼啊,疼了就乱骂,还想用脚踢。 张司九咧嘴一笑,直接吓唬小孩:「再踢大夫,我们就不给你治了,你的手指头就会烂掉,会发臭,会生蛆——最后整个掉下来——」 她手腕往下一耷拉,「好意」演示给对方看:「你看看,就是这样掉下去。」 别说小孩瞬间吓呆了,就连家长也吓住了。 世界瞬间安静。 听云默默地扭开头,肩膀一顿疯狂颤抖。 而没见识过张司九本事的珍娘,看了个目瞪口呆——刚才还觉得挺乖巧的女娃儿,怎么转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皮笑肉不笑的渗人表情…… 接下来,小孩儿没敢哭一声。任由程万里摆弄。 家长几次都想问,不过被张司九提醒了一句不要打扰程万里治疗之后,也老老实实的先耐心等着。 等程万里给包扎完了,家长才敢问一句:「这就完了?」 程万里莫名:「那还有啥?」 张司九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是这个效果,当即就道:「还得开个药。清热解毒的。你们也知道,现在被狗咬很可能传染上疯狗病。」 家长连连点头,如释重负:「对对对,开点药。千万不能得疯狗病!」 程万里还要说什么,被齐大夫拦住话头,然后他亲自去开药了。 当然,开的药也不是什么贵重药材,但核心思想只有一个:清热解毒!苦! 看着药方上的各种药材,尤其是那一味黄连,张司九觉得齐大夫已经深谙时下人的心态: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在普通人眼里,那药是越苦越难喝,就越有效! 这个药方,其实就 是个清热败火的方子,吃不出毛病,对身体有点小小的益处。 齐大夫笑着交代:「这服药喝三日,每日拿出来熬一熬,喝一碗就行。」 他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一定要喝完一碗,不能偷懒。钱就不收了,小孩子挺乖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齐大夫那温和的笑容,小孩虽然懵里懵懂,但仍旧是打了个哆嗦。 张司九投过去佩服的光:春天新发的笋,都被齐大夫你夺完了。 家长还感激不尽的样子:「齐大夫真是妙手仁心!」 「诊金和止血药还是要收钱的。」齐大夫笑容温和:「主要是,最近被狗咬了,县衙那边的意思,是让我们免费给预防疯狗病的药。」 张司九觉得杨县令要是听到了这个话,真的得感动到哭出来。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是齐大夫的报复呢? 想想那方子,张司九都觉得舌根子泛出了苦味。 送走了这两父子,张司九悄悄问齐大夫:「齐大夫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齐大夫斜睨张司九,翘起个兰花指捋了捋心爱的胡子:「你当我这么大岁数吃的盐是白吃的?那点路子,我还是看得懂的。」 张司九竖起大拇指,然后压低声音:「不过,齐大夫最近留意一下,万一有人来买黄连和艾绒,就立刻告诉县衙那边。」 周吉未必会亲自来买,但如果是委托别人来买,那艾绒和黄连肯定是少不了。 齐大夫了然一笑:「放心。一会儿我再去邻里那儿走一圈,挨个儿叮嘱一遍小心疯狗。」 张司九点点头,更加觉得钦佩——要不姜还是老的辣呢? 只不过,这头齐大夫刚出门没多久,那家长就捂着脑袋回来了。 他裤腿上也破了,身上到处都是灰,看上去异常狼狈。 而跟着后头进来的男人,也捂着胳膊,一脸的不善和忍耐——他身上倒是没什么血和伤,但也一样的狼狈。 张司九奇了怪了:这怎么刚走就回来了?中文網 这个问题,她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怎么又来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打的!他家狗咬的!」那家长恨恨的用另一只没捂着额头的手指另一个男人,听声音都像是要哭出来了:「我看他就得了疯狗病了!为了个狗,连人都不当了!」 「再胡说八道,老子把你打死,你信不信?」凶神恶煞的男人,听到这话,脸上的不善就更浓厚了,甚至还举起了拳头直接送上赤果果的威胁。 章节目录 第346章 谁是狗 眼看着两人又要上演真人pk,齐大夫赶紧上前去把两人拉开:“都成这样了,还打什么打?” 程万里去给那家长处理伤口,一拉开他的手,顿时就惊了:“还挺严重。” 可不是严重吗?伤口上直接皮都耷拉下来一块,呈现出一个“v”形来。那皮肉翻卷,不停往外冒血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的。 张司九凑上去看了看,果断道:“这样的伤,怕是得缝针了。太大了。而且,这不是赤手空拳打的吧?是撞什么了,还是用东西砸的?那东西脏不脏?有没有生锈?” 习惯性问完了,张司九才反应过来:好吧,问了也白问,就算生锈了,也没有破伤风针可以打。 不过,倒是可以开药的时候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她这么一说,那家长就更忍不住抱怨和愤怒了:“他就是野人!那狗都咬人了,不打死难道还供起来?他居然就打我!我撞在木头上了!磕破了头!结果他还不依不饶要打我!还是人吗?” 家长这么说,对方又不干了,扬起拳头怒声道:“闭上你那个臭嘴!老子打你怎么了?你不该被打?你儿子跑过来招我的狗,被咬了活该!谁不知道母狗护崽子?他偷小狗就偷小狗吧,还给小狗弄得直惨叫,母狗能不急?就咬了那一口,还是他自己害怕,不然就能一个破皮儿?” “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还好意思来找我要钱?还要杀我的狗?”拳头男凶神恶煞:“那狗救过老子的命,老子杀你也不能杀它!” 两人吵起来了。 那家长仗着这是医馆,有人拦着拳头男,上蹿下跳的挑衅和叫骂,气得拳头男不行,狠话说了一箩筐。 张司九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可真是一个熊孩子引发的血案啊! 不过,的确,光从伤口来看,张司九觉得拳头男说的话是对的,那母狗可能也没真想吓死口,是有灵性的,估计就想吓唬吓唬那小孩。结果没想到,小孩子自己害怕,所以手指头才挂出了伤,出了血。 毕竟,狗的咬合力是很大的,真下死口,小孩子的骨头都能咬碎了! 而且狗咬实在了之后,通常还会左右甩头,造成更严重的撕裂伤。 狗肯定不是疯狗,也没有狂犬病,就是护崽子。 而拳头男,则是脾气暴。 嗯,小孩子是熊孩子,家长嘛……确定无疑,也不是什么讲道理明事理的好家长。 最后好歹将两边都分开,各自弄到了一个屋子里去治伤后,张司九看到了拳头男的伤:胳膊上一个完整的牙圈,每一个牙齿都看得很清晰不说,还有皮损出血的情况。 怪不得他一直捂着胳膊。 这个伤,也是不轻。 “谁咬的?”齐大夫看了又看,觉得也不像是狗咬的。 拳头男一脸郁闷:“就他咬的。我本来就吓唬吓唬他,也没真打,他倒是先咬我。我一个失手,把人踹出去了,他就撞木头尖角上了。” 张司九只想说“6666”。 齐大夫十分厚道的评价了一句:“这人牙口也是比狗的牙口还厉害。” 这下,张司九绷不住了,虽然没笑出声,但也忍不住笑起来。 拳头男更郁闷了。 听云问齐大夫:“师父,怎么处理伤?” 齐大夫看了看:“也不碍事,就冲洗一下就行,出血不严重,药也不用上——” 张司九幽幽道:“有的时候,人嘴巴比动物还毒呢。我看他也不像天天刷牙的……” 那牙齿,黄黑黄黑的,一股味。 这下,齐大夫也吃不准了:“那咋办?” “来点清热解毒的药粉敷一敷吧。”张司九诚心诚意的建议,倒真不是说什么假话。有的时候,咬合伤,真的容易感染! 齐大夫点点头。 张司九又去看程万里缝针。 程万里显然也是不客气,问那家长:“你要图好看点,还是不讲究这个?” “有什么区别吗?”那家长也挺警惕,还仔细问了问。 程万里解释道:“不图好看,就缝得快,少受罪。图好看呢,留疤小,但是时间长,肯定受罪。” 张司九明白,程万里的好看缝合法,是美容缝合法,还是她教的。 不过,这么小的伤口,实在是没有必要用美容缝合法,关键是也没有那么细的针,线也不那么达标——最后效果其实也不会特别好。 但显然家长想了半天,问了句:“价钱呢?要贵的!” 他恶狠狠道:“反正有人出医药费,我要最好的!” 程万里点点头:“那行吧,就图好看的。” 于是程万里就拿出了捏绣花针的架势,给那家长缝合。 众所周知,现在是没有局麻的。 就算是扎针减轻了一点痛苦,但光看那个缝合针的样子,就很能给患者带来心理上的痛苦。 医馆里,家长的惨叫声,几乎响彻云霄。 以至于程万里还得不停地提醒:“千万别动,千万别动。” 张司九摇头:何必呢?本来正常缝合,最多三针…… 这个惨叫声,还是取悦了拳头男的。他很快乐的表示:钱多少都掏,多来几下! 这样的邻居,也不知道算是好邻居,还是坏邻居。 这样的惨叫声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张司九就趁机绘声绘色的跟大家讲了讲这个“咬人”事件。 尤其是人咬人事件。 听得群众们是惊呼连连,并且成功误会:好家伙,被狗咬了之后,那个疯狗病一发作,咬人比狗还厉害! 这个效果,张司九很满意。也相信广大群众会很快将这个“恶性”事件给宣传开去。 周吉就住在不远处,应该也能听说吧? 张司九点点头:嗯,应该能的。 至于家长和拳头男之间的矛盾,张司九给与了一个非常诚心诚意的建议:送衙门吧。找衙门的人主持公道,这样两人才能心服口服! 不过对外,张司九宣称的是“咬了人,那必须送去衙门了啊!咱们可处理不了。” 于是,在一群人目光复杂的注视下,拳头男和家长心里毛毛的去了衙门——由齐大夫亲自护送。 当然,齐大夫可没有权利押送两人,只不过是跟过去说明一下情况和伤势。作为证人出现而已。 新 章节目录 第347章 坐不住 这头,人送去衙门之后,周吉没多久就坐不住了。 当天傍晚,就被抓了个现行。 他托人去给他买艾绒和黄连,去取的时候,被按住了。 如果不是取东西时候对方多说了一句,暴露出了东西是什么,不然还真搞不好就被周吉蒙混过去。 谁也不知道周吉是如何拜托对方的,但对方是卖烧鸡的,用油纸包着送过来,篮子底下是药。 这下,杨县令也不等第二天了,干脆傍晚就开始审问。 杨元鼎得了消息,叫陈斗接了张司九过去看——主要是光他自己,轻易说服不了杨县令。 张司九赶到的时候,刚开始审问周吉。 因为被抓了个现行,杨县令现在对周吉也没什么迂回的话术,直接开门见山:「说吧,你是为何要杀周先生他们一家。」 周吉身上并无功名,因此并没有什么特权,这会儿被五花大绑绑着,跪在地上,形容都是狼狈的。 他仰起头,拒不认罪:「杨县令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县令面色如霜,「周吉,莫要再狡辩。你若继续如此,我只能请你母亲过来,好好问问,周先生一家死的那日,到底你在家不在家。去了何处。」 提起周吉的母亲,周吉脸色就变了。 他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线条都出来了:「杨县令,我母亲身患重病,你这是要她的命!」 杨县令满面悲悯,却没有心软,反而说了句:「不是我要你母亲的命,是你想要她的命。如果你顾念她,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更不该现在还要狡辩。既然抓你,我们自然也有些别的证据。」 张司九估摸着,这句话可能是忽悠周吉的——应该是没有其他证据的,不然早就抓了人了。 但周吉肯定不知道这一点。 他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一点不着急,仿佛这事儿是真的。 要不还是说,岁月才是最厉害的呢?周吉很快就沉不住气,毕竟太年轻,被杨县令给唬住了。 他开始讲条件:「我可以说,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杨县令笑了一笑:「你说。」 周吉就说了:「这件事情,不可惊动我娘,回头让我回去一趟,我告诉她我要去求学。另外,我还得安顿好她的生活。」 直到这个时候,杨县令才点点头:「可。」 要是周吉的条件太过分,杨县令是不会答应的。 但现在即便是答应,也是因为杨县令怜悯周吉母亲罢了。 周吉得了保证,这才开始说起周先生一家的事情。 他的确是被人收买,要他帮忙牵线,说服周先生,去偷窃杨元鼎的图纸。 对方承诺,只要拿到了图纸,就能给他一大笔钱。 周吉动了心。也真去拜访了周先生。 但这件事情,周先生明确拒绝了,并且声色俱厉的斥责了周吉。 甚至,周先生提起了周吉的爷爷和父亲,说他们是一脉相承的坏种,道德败坏,家门不幸。让他以后再不要踏入他家大门。 周吉这才知道,自己的爷爷当年,为了挣钱,将染坊的染料偷换了便宜的,又诬赖给染坊的工人。这件事情,还是周先生发现,后来告诉了他们父亲的。这就是他爷爷为何后来被赶出家里,甚至连家产都少分了许多的缘故。 而他父亲,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父亲最开始跟周先生说,他觉得周吉爷爷做得不对。所以周先生看在这是亲侄儿的份上,又重新跟周吉一家来往,并且多加照顾。 可 惜,他父亲只不过是为了周先生给他引荐,以及帮他读书。本质上,还是个小人,甚至憎恨周先生。 在科考前夕,他父亲卖了家产,去准备科举。 不仅是如此,他父亲还对旁人说周先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苛待庶出弟弟,侵占家产。以至于周先生那年本来可以去做官,却因为这个事情,坏了在主管这件事情官员的印象,因此错失良机,别其他人顶替了。 可惜,他父亲不等科举开考,就去了。 那钱也不知所踪。 当时,他父亲的尸体还是周先生送回来的。 周先生说不知道那些钱去了何处。周吉父亲去得快,没来得及交代。他去的时候,周吉父亲已经没了。 周母倒没怀疑什么,只说运气不好。也十分感恩周先生的帮扶。 但周吉却不这么想。 听多了父亲说的那些话,在周吉心里,周先生就不是什么好人。 先是为了钱,举报了周吉爷爷,后头,又为了钱,毒死了他父亲! 在周吉看来,自己父亲那么健康,怎么可能忽然生了疾病?而且,那些钱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没了?肯定是被周先生给吞了!偏偏周先生还要假惺惺的做好人! 但周吉知道自己年幼,所以就一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和周先生读书,来往。 周吉说到了最后,冷笑一声:「他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他这么有钱,真要是想帮我们,拿出个铺子来给我们,我和我娘哪里还会过那样的穷苦日子?我娘也不会熬坏了身子!」 「所以你怀恨在心,就杀了周先生一家?」听着周吉这些话,杨县令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而语气也透出浓浓的不赞同。 周吉也是干脆,可能觉得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直接道:「本来没想杀人的,可他跟我闹翻了,还说以后绝不会给我举荐信,要彻底断了我的科举路子!是他自找的!那图纸,他也不肯说!反正只要卖了这一次图纸,我就再也不愁钱了。我为什么不干?他既然看过,那就让他画出来!还有我家那染坊,铺子,钱,他都得还回来!」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恶狠狠的,带着一股畅快:「他最开始还不肯说,我以为多有气节呢!结果,还不是一样得求我!而且,他还想我放了他们?怎么可能?!」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明白了,从周吉动手那一刻,他想的就不是逼迫而已。 而是……杀人灭口。 章节目录 第348章 自责 事到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 说实话,大家都有些意外。 尤其是杨元鼎——张司九侧头看他的时候,发现杨元鼎呆呆地看着周吉,完全是懵了。 张司九还是能理解这个时候杨元鼎心情的: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和他有关系,是他害死了周先生。但其实现在看来,他的事情,在里头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引子。而且,想要图纸的人,也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所以,这会儿他的心情,必定是十分复杂。 不过,倒是可以不用那么自责了。 之前的自责,几乎把杨元鼎压垮。 张司九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杨元鼎的后背,等他回过神来,才冲着他微微一笑,拉着他悄悄退出去。 再后头,就是案子的事情了,他们两个没必要留下,也不合适留下。 出来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张司九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天空,呼出一口气:“元鼎,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 杨元鼎也呼出一口气,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反而骂了一句:“这个周吉太不是人了。周先生说得对,他们一家三代,都是坏种。从根子上就烂掉了。” 听见这话,张司九深以为然:“的确是如此。周先生估计也是十分失望。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和蛇啊。” 杨元鼎垂下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土:“不过,如果没有图纸,也不会给了周吉这个机会。说来说去,还是怪我。” 听见这话,张司九就知道,杨元鼎这个心结仍旧是没有打开,他执意要将这个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深深地自责感,让他无法解脱。关键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杨元鼎了。 这一刻,张司九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应该多学一下心理学,这会儿也不至于看着杨元鼎有心结却帮不上。 她只能重复一遍事实:“也不能怪你。没有这次的机会,也有别的事情。仇恨早就种下,迟早都会爆发。周先生也必定不会怪你的。” 杨元鼎没有再说话,只是扭头看向张司九,岔开了话题:“司九,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而且,张小山也未必能回家。 张司九失笑:“算了吧,你送我回去后,我还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呢。到时候难不成我送你?我等我二叔一起就行。” 伸手掐了掐杨元鼎的脸蛋:“好了,案子破了,振作起来。不管你觉得怪不怪你,这件事情,都不要一直纠结了。周先生心地善良,以后你多替他做好事,说不定周先生更开心。” “好。”杨元鼎看着张司九,慢慢笑了:“听你的。咱们以后一起多做好事。一起积德行善。” 他轻声道:“司九,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我尽力,这个不是我能左右的。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不会遇到周先生这样的事情。”张司九知道杨元鼎这话背后的恐惧,所以虽然语气玩笑,但神色却很认真。 这孩子,真是被这件事情吓坏了。 杨元鼎笑容加深了许多,终于又有了一丝丝灿烂的味道:“好。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张小山没多久就出来了,杨县令也记着张司九这头,所以特许张小山提前离开,带张司九回家去。 忙碌了这么久,张小山过年养起来的肉都消退了下去,脸上的眼袋和黑眼圈,更是明显得无法忽视。 不过,案子终于破了,张小山很高兴。 尤其是这算是他进县衙以来第一个人命案,能这样破了,就很让他高兴。 他甚至还想一把抄起张司九放在自己肩膀上去,不过被张司九警惕的躲掉了:又不是真正的九岁小孩!这要真被放上去了,不得尴尬死啊! 张小山也不介意,“嘿嘿”笑了两声,感叹道:“总算是破案了。大家也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这个周吉,太不是个东西了。” 张司九跟着张小山的步伐,差点小跑起来——看得出来二叔心情很好了,这健步如飞的架势! 不过,她心情也不错:“是啊,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不用半夜起来喝萝卜汤了。” 再这么喝下去,人胖不胖的先不说,关键是吃什么都是萝卜骨头汤味了! 张小山知道自家炖汤这个事儿,还挺期待的搓搓手,驱散了一下夜晚的寒气:“今晚我还能喝一回!” 张司九:……好吧。 回到家,徐氏她们已经紧闭门户睡觉了。 但刚一敲门,张司九就先听到了花花那奶声奶气的“汪汪”声。 关键是,这个奶味十足的“汪汪”很快就带动了村子里其他的狗,此起彼伏的狗叫声都响起来…… 张司九不知道为啥,就想起了警报器:这算不算生物版的联网警报器? 她唤了一声“花花!”,奶声奶气的“汪汪”声就没了,改成了奶声奶气的哼哼声。 光听着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得出来花花那摇头摆尾亢奋的样子。 徐氏很快披着衣裳来开门了,见着张小山,还愣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张小山的好心情哽住了,略带几分委屈:“这话说得,像我不该回来一样。” 徐氏尴尬一瞬,随后一把拉了他进来:“瞎说啥子?我就想着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好煮个肉,给你烧个洗澡水。干了这么久,不累啊?” “还是你心疼我。”张小山又高兴了。拉着徐氏就往屋里走:“我跟你说,案子破了,人抓着了,明天我也不用去,杨县令叫我们轮换着歇几天。” 张司九识趣的没跟上,不去打扰夫妻两个甜蜜,直接奔向了厨房,头也不回:“我去烧个水,一会儿给二叔洗澡。再把萝卜汤热上,给二叔煮碗面!” 招银很快也出来了:“我给你烧火!” 因为张小山的回来,家里一下热闹起来,小松小柏是不识趣的,迫不及待让杨氏给他们穿好衣裳,也就跑去找爹娘。搞得张小山又高兴又恨不得将他们扔出来! 这个高兴一直持续到了巡逻队晚上过来——张栓子已经好了,又跟着一起巡逻不说,还特地提了一条鱼过来感谢张司九! 于是,张司九成了比张小山还要炙手可热的小明星:大家都开始了求医问药模式,一个个问题,问得张司九应接不暇,头脑发昏—— 新 章节目录 第349章 管不管 张司九这才真真意识到了,什么叫「大家以为你会医术」。 那是真的什么病症都跑来问啊!从七十岁老人睡眠不好,到三岁小儿尿炕,那就只有张司九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问的。 关键是,知道张栓子的病,用几根葱白两片姜就治好了,他们也想要同款药方。 这让张司九上哪里去找去! 张司九很无奈:「我真不会了。我刚开始学呢。而且,也不是什么病都能用这种药方的——我会的我都说了。」 最后还是徐氏笑着把张司九从人堆里拔出来:「九娘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以后大家有病,要是她敢开贵的药,挣黑心钱,我第一个打死她!你们可都是她的叔伯婶子,她只有贴钱治的份,怎么好意思挣黑心钱?对吧?不过,现在她刚学,也不精通,大家也别太信她。这都快天亮了,大家都快回去睡觉吧。巡了这么久,累得都不行了——」 张司九乖乖配合徐氏,跑回了自己屋,然后捂着胸口直喘气:天啊,差点就回不来了! 张小山和徐氏又寒暄了一会儿,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徐氏关好了门,忍不住抱怨张栓子:「这个张栓子,说话也不看时候。这给他省了钱,倒是给九娘惹了麻烦了。」 显得以后张司九要是给村里其他人看病问诊,不给开同样的省钱药方,就成了张司九不懂事了! 张小山也有些头疼:「他也是一片好心,就是说话不看场合。」 「你看场合?!」徐氏迁怒张小山,一个眼刀子甩过去:「这会儿说得好听,刚才怎么不知道拦着?!」 张小山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心道:母老虎,惹不起! 第二天,张司九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太阳都快到中天。 张小山正收拾昨天张栓子送来的鱼呢,见张司九起来,就乐:「今天吃鱼。九娘你去掐点葱。」 张司九喝了两口温热水,就出门去了。 结果,刚出门不远,就碰上了几个在外洗衣的妇人,看见张司九就热情地打招呼:「九娘,回头上我们家去坐坐!」 张司九可不敢凑上去,远远地应一声,就赶紧跑了——这可不是邀请去做客玩耍,而是分明要去给人全家看病的! 这样的情况,想也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张司九扶额:脑壳疼。 她暗暗决定,以后白天还是早点出门去医馆吧。被抓了壮丁事小,耽误了病情事大! 到了自家菜地,张司九刚准备拔葱,就看见菜地旁边的油菜田,倒了整整齐齐的一大片—— 张司九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油菜田是她和杨元鼎准备榨菜籽油而特地种的。关系到了明年下半年炒菜自由以及土法青霉素。. 张司九很宝贝,徐氏和张小山也照顾很精心。 虽然年前自家掐了点菜心吃,基本就属于碰都舍不得碰——就算掐菜心,也是杨元鼎和张司九斩钉截铁的说,书上记载的,掐过头不出口了。 更有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的:「哪个缺德背时的人搞的哦!」 张司九拽了一把铁青着脸的张小山:「二叔,现在怎么办?」 这个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善了。 她看了看掐菜薹的伤口,很确定:「看掐的样子就知道,应该就是这一天半天掐的。」 这个时候杨氏也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看了一眼油菜田,杨氏脚底下一歪,顿时就摔了,坐在地上也顾不得疼,看着眼前这景象,当场就骂开了:「哪个龟儿子这么缺德背时哦!***也不怕遭报应!好好地油菜子,糟蹋成这个样!这是要断了我们的命哦——」 骂着骂着,杨氏就哭了。 这边土地肥,出产不算高,而且地也平,可问题是,家家户户的地,都少啊!都是指着地里的这点出产养活一家人,再剩余一点攒着,到时候婚丧嫁娶! 坏人庄稼,那就等于是害人性命!到时候一家老小吃不饱算轻的,饿死了都有可能! 虽然张家这半年有了点钱,日子不紧张了,可杨氏却是苦了一辈子的人!在她眼里,地里的庄稼苗,那就等于是自己的命! 章节目录 第350章 天打雷劈 杨氏情绪如此激动,倒让张司九瞬间冷静下来了。 跟人一起把杨氏扶起来,张司九已经能劝两句:「奶奶,别着急,事情已经这样,你再着急上火,气坏了身体,就更不划算了。这个事儿二叔会处理的。咱们先回家去。而且,也没全毁了,中间的都还好的。」 杨氏却听不进去:「弄成这样,还不如拿把刀来割我的肉!」 那心痛的样子,是真的让人一点也不怀疑,杨氏现在的确是心如刀绞。 张小山咬着腮帮子,也跟着劝杨氏:「娘你先回去,我来处理。我一定把这个龟儿子找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劝:「就是,就是,把这个龟儿子找出来!一定喊他给个交代!」 都是种庄稼的人,都心疼这些油菜苗。 而且村里出了这样的人,想想自家的地,那就更心疼和愤怒了!. 要说感同身受,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感同身受! 不过,要张司九来说,干这个事儿的人,未必能找出来。他既然敢干,就肯定是找好了时机的!而且现在一没监控,二没目击证人,怎么找?就是菜薹,也早就被吃进肚子里,或者喂了猪! 当然,这话这个时候是不能说的,说出来,杨氏怕是能直接背过气去。 好说歹说,先把杨氏给劝回去了之后,徐氏和招银就回来了。 今天徐氏生意不错,只剩了一点肉回来,心情本来很好,跨进门还笑着跟张司九说:「剩下那块肉,咱们中午自己吃了。」 然后下一刻就看见张司九和杨氏都情绪不对,就连调皮鬼小柏也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儿玩自己的,一声不敢吭——分明就是家里出了事! 张司九怕刺激杨氏,本来还想拉着徐氏去外头说,结果杨氏抹着泪赌气的喊了句:「吃什么吃?地里油菜子苗苗都成那个样了,还吃啥子吃?」 一听这话,徐氏的心情也瞬间跌落下去,她顾不得喝一口水,拔腿就往外走:「我去看看!」 张司九让招银在家照顾杨氏和小柏,又跟了出去。 徐氏看到田地里情况时,反应也很激烈,瞬间就爆出了一连串几乎只能被屏蔽的字眼,非常之劲爆。 张小山也没拦,其他人同样也没敢劝。 等徐氏骂得自己喘气了,红着眼眶咬着牙去查看油菜苗的情况,张司九这才敢问张小山:「请里正去了吗?问过其他人了吗?有没有人看到是谁干的?」 张小山点点头,情绪不高:「喊了里正来,不过人还没到。」 至于目击者—— 徐氏冷笑一声:「怕是有人看到了也不会说的。得罪人的事情,谁敢干?!」 这话太犀利,人群里有人讪笑,也有人说话:「那怎么不敢说?这样的人,就该吊起来抽一顿!干啥子都不能坏了青苗啊!」 徐氏一边看,一边掉眼泪,嘴里又忍不住骂起来。 但骂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些被损坏的青苗,怕是要大量减产。 最后徐氏还是停了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咬着牙跟张小山说:「小山,九娘,这些踩倒了的,能扶起来的就扶起来固定上,彻底断了的,就带回去喂猪吧。」 于是大家一起忙碌起来,许多人也自告奋勇来帮忙。 也有人不解的问徐氏他们:「你们种这个干啥?这个不就是当菜吃的?这也快老了——」 老了就只能砍了喂猪。 也不用徐氏他们解释,就有那知情的人帮忙解释了。 等知道这个是拿来榨油的,这下惋惜的声音就更多了。 只不过,听着这些议论声,徐氏和张小山他们, 就更加心如刀绞了。 里正赶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些油菜苗的样子,也是瞬间脸色铁青——里正家好过,可也是种庄稼的!那是土生土长的农民! 几乎不用张小山说什么,里正就断然道:「查!这件事情,必须查!让我晓得是哪个龟儿子,我亲自抽他!反了天了!」 说完,里正就去通知村里人去村里祠堂开会。风风火火的样子,倒比其他事情更上心。 地里能扶起来的青苗都扶起来了之后,张小山和徐氏也去祠堂了。张司九跟着。 路上,两人一句话也不说。 张司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拉住了徐氏的手,权当是劝慰。 不过,就像是张司九预料的一样,不管里正多么愤怒,多么声嘶力竭,骂得口水喷多么远,最后还是没人承认是自己干的,就连目击证人站出来的都没有。 张小山阴沉着脸,最后只能放一句狠话:「反正让我晓得是哪个龟儿子,老子砍人莫怪我!」 徐氏啥也没说,只有无力疲惫和满心的失望。 回去的路上,徐氏走着走着,就哭了:「人咋个能这么坏?咋个良心都不要了?我们两口子,除了卤肉没给他们说,养猪,种地,啥子都给他们说了。他们咋个还能这么做?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 徐氏一边哭,一边抹泪。 那无助的样子,让张司九心里仿佛被揪了一把。 最后,张司九只能握住徐氏的手,说了句废话:「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二婶,这不怪我们没做到位。我们做再多,该做这样事情的人,还是会这样做。」 世上有一种病,叫红眼病。 世上还有一种人,叫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农村,缺那一口菜吃吗? 不缺! 那缺的是良心和道德!缺的是监控背后的法律惩戒! 徐氏伸手擦了擦眼睛,有些颓然:「早知道,还不如啥也不做。」 她是真后悔了。觉得自己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不,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呢! 张司九犹豫了一下,提了一件事情:「二婶,要不,咱们搬家吧。」 这个念头,也是今天忽然冒出来的。 张司九觉得,与其留在村里,和这些人生气,不如干脆搬进城里去! 这话让张小山和徐氏都一愣,齐刷刷的看向了张司九:「搬到哪里去?」 张司九看着二人:「搬进城里去。」 章节目录 第351章 考虑 张司九的提议,让徐氏和张小山都沉默了。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路回了家。 但张司九看得出来,徐氏应该是在认真的想自己说的话。 回了家之后,杨氏虽然已经没哭了,但整个人都不太好,情绪也不高。 明明到了吃饭的时候,可一家人谁也没有心思吃饭。更不要说做饭了。 最后还是小柏蹭到了招银身边,小声表达:“我饿。” 招银就起身去做饭了。 不过做好了饭,也只有小柏一人吃得香——就是也不敢吃出声音,还不停地偷看大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怪可怜。 张司九心里一软,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于是就劝说徐氏她们赶紧吃饭,不管什么事,天就算塌下来,也要好好吃饭。 徐氏抹了一把脸,用脚侧,进城也不错。进了城,小松读书不必来回跑这么远。而且,小柏将来也是要读书的。最重要的是,你和招银做生意也方便。我在衙门里,想随时回来看看,也方便。” 前几天因为案子不能回家,天知道他有多记挂家里。 可实在是没办法回来看一眼。 如果住在城里,就算不能进家门,可也能趁着巡逻的借口,去看一眼,或是让其他人帮忙看一眼。 “什么进城?”杨氏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反应多少有些激动。 张小山就把买房进城里的事情说了。 不过没有提起是张司九的提议。 杨氏激烈的反对起来:“那怎么行!家不要了?买房子,说得容易,你有多少钱?能在城里买多大个房子?还有,进城了难道是上下嘴皮子一合的事情?我问你,以后吃饭吃菜,哪一样不要钱?你光看着那点好了,我问你,你算没算过账!” 只要一想到,进了城,买个葱蒜都得花钱,杨氏就觉得不好! 这得家里多少钱,才经得住这样花! 杨氏说的话也有道理。 张小山有点焉了,但仍旧不死心,反而看向徐氏。 徐氏迟疑着,没立刻开口。 张司九反倒是开口给他们算一笔账:“其实搬进城里了,也不耽误种地。咱们仍然可以种,只不过,就不种那些金贵的东西了。别人种什么我们种什么。想吃菜,也一样回来拿。但是二婶的生意可以做得更大,咱们还可以开个铺子,生意会越来越好。小松小柏读书也方便。其实现在咱们家,也腾不出更多人手种地养猪的。” 杨氏瞪了张司九一眼,训道:“说得容易!人不在,种地?不被偷个精光就怪了!就算没人偷,出门就有菜安逸,还是走个几里路回来拿方便?你一个娃娃家,光看到城里好,哪晓得城里的艰难?” “你们不想种地,怕辛苦,我不怕!”杨氏梗着脖子:“我十六岁嫁过来,在这生活一辈子了,我哪都不去!死也死在这里!你们不要祖老先人了,我还要!” 说到这里,杨氏甚至骂了起来:“你们有两个钱就骚包起来了,连自己姓啥都不晓得!你们不怕到时候城里过不下去,灰溜溜回来被人笑,我还害怕!反正我不去,你们要去自己去!” 骂着骂着,杨氏又哭了。 徐氏这个时候才开了口:“这个事情也没说定。娘先莫要着急。就算真去城里,咱们也不卖田地房子,肯定要留到起。而且,今天出了这个事情,哪个晓得以后还出不出?这些人,也实在是叫人心寒。” 想到那些青苗,徐氏又是一阵心疼:“好不容易菜籽苗长大了,眼看这都开了春,马上都要开花了,这么一弄,还收啥子?这些人也不心疼!” 说起庄稼和今天的事情,杨氏的心情就更郁闷了。 但是她仍然很坚持:“又不是天天都有这个事情,以后看紧点就是!小山一会儿就给我搭棚子,我今晚睡地里头去!我看看哪个还敢来乱搞!反正进城这个事情,我不去!也不晓得你们扎咋个想的,离城这么近,还非要进城里去,图个啥子!就图脸上好看?” 杨氏根本不能理解这个事情。 张小山只觉得脑壳疼:“娘,进城也不是啥子坏事。不然为啥有钱的人,都要去城里住?进了城,才更好挣钱!日子才能过得更好!村里有啥好?我巴心巴肝,他们咋个对我的?这还不是我自己的,我回头咋个跟人家三郎交代!” 他的话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怨气。 徐氏也是心里有着怨:“是啊,本来没得这个事情,我跟小山还商量,等今年要过年的时候,如果手里头有钱,就重新翻一下房子,换成瓦房,结果没想到——” 杨氏还是不同意。 张司九看他们吵不出个结果来,就干脆道:“也别吵了,这个事情,不然都再想想吧?” 于是大家就都偃旗息鼓。 只不过杨氏明显生了气,谁也不搭理就回房往床上一躺,自己不痛快去了。 徐氏也没什么心情,同样是躺着缓缓。 张小山唉声叹气,继续处理鱼——本来是没心情弄,可鱼都杀了,不弄了,就放坏了。糟蹋东西可不行。 招银悄悄问张司九:“要不然,我晚上去守田吧?” 张司九摇头:“不用,要做这个事情的人,始终都要做。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了不起这块地里出产咱们不要了,也不能把人折腾坏了。” 就在张司九觉得,这件事情也就只能这么过去的时候,擦黑边上的时候,却有几个人找上门来。 他们是来找张小山的。 找上张小山,也没别的话,直接就是一句:“你地里的事情我们晓得了,以后你也莫操心,田我们帮你看到!我们几家商量好了,白天也好,半夜也好,哪个有空,哪个就去转一圈。哪个龟儿子再敢乱搞,我们就放不过他!” 新 章节目录 第352章 自有真情在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岂止是落在了耳朵里?根本就是落在了张小山的心口上! 什么叫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不就是! 就连张司九,也忍不住的有些动容——如果说,之前是失望到了极点,那么现在,就是瞬间复活。虽然不算满血复活吧,但好歹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糟糕透你帮了这么多,就算是没有这些事儿,出了这么一个人,咱们也得帮忙不是?!” 张小山还是不好意思。 又有人说道:“我不怕,我年纪大了,觉少!反正我们两家的地挨着不远,我看我的地,顺带就看了你的。”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找出了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就是为了让张小山没有任何负罪感的接受这件事情。 张小山最后已经完全不知道说啥了。只能大声道:“没啥说的,改天我请大家伙吃肉喝酒!” 大家伙齐声应了,闹着让张小山记得打个好点的酒,别要那掺水的。 张小山乐呵呵应了,送大家出门,回来后就跟徐氏她们几个感叹:“要不还是说,远亲不如紧邻呢!咱们村里的人,还是仗义。” 徐氏也没啥说的,点点头,“到时候买好酒。” 她虽然憎恨毁坏青苗的人,但对于这些热心的邻居们,也实在是心里温暖。 甚至徐氏转头还跟张司九和小松小柏他们说道:“你们都记得今天来的人,以后他们这些人家有什么事儿,就算我们长一辈的人不在了,你们也要去帮忙。” 这都是情义。 张司九他们几个都应了。 不过,看这个意思,张司九觉得进城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没戏了。 有了这个事情,徐氏和张小山估计也会觉得舍不得这里。 晚饭时候,果然张小山又提起了这个事情:“买房的事情再想想吧。咱们村里的人,也不都是坏的。就算进了城,也不见得邻居都是好的。过日子嘛,总有磕碰的时候。” 他这分明是想开了。 杨氏露出笑容:“对喽!就是这个话!难道搬进城里,就没有个糟心事了!” 不过,徐氏却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放下筷子,看了家里其他人一眼,然后轻声开了口:“我倒是觉得,城里的房子还是要买的。倒是家里修房子的事情,咱们可以缓一缓。” 一家人齐刷刷看向了徐氏,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张司九猜到徐氏为什么会觉得房子要买,但多少有点意外徐氏竟然能想得这么开。 毕竟,家里现在也没多少钱,估计要真买了房子,一下就又得回到解放前。 徐氏拢了拢耳边的鬓发;“要买,咱们就买个靠街的,后头住人,前头可以开个小铺子。这样,不仅有个刮风下雨的不方便来回跑可以住下,而且开了铺子,也能多赚点钱。最主要的是,这样不管小松还是小柏,将来如果谁娶了媳妇想住到城里去,就可以分过去。也算是有个营生。” 留在村里的,就种地。 去城里的,虽然没分到土地,但好歹有个铺子,不管租出去,还是自己做点小买卖,都能养活自己。 徐氏实话实说:“咱们家地不算多,抛开九娘和小南瓜那一份,我和小山手里的,更少。将来怎么都不够他们两兄弟分的。倒不如早早办点别的家业。钱留在手里,也多不了,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修房子更不要说,现在都有眼红的,咱们要是再修大房子,那不是等着招来更多的事情?” “买城里的房子,咱们谁也不用告诉,悄悄摸的。将来开铺子,也只说是租的房子。就算将来哪一天真的日子出现什么难处,这房子也能卖钱。”徐氏看向张小山:“小山,你天天在城里跑,你觉得,县城里的房子咋样?买了会亏钱不?” 张小山挠了挠头,“我哪懂这个?但住城里肯定有好处。别的不说,天天晚上都有人巡逻,比起村里,那是安全不少。而且要有个什么饥荒战乱,住在城里,不仅有救济粮,还有人守城。安全多了。” 所以,想做城里人的人,还是多。 谁家有钱了,不想进城去? 就是那些乡绅,看着都住在村里,但人家哪家在城里没个房子铺子的? 所以,张小山虽然不懂赚不赚钱,但心里还是支持徐氏这个想法的。这一点,从话风里就透出来了。 张司九本来以为自己还需要说点啥,结果没想到,二叔二婶一个比一个看得明白——这思想觉悟,跟以前是大不相同啊! 杨氏还是老思想:“有钱的话,还是买地划算。” 徐氏无奈:“娘,咱们村哪有人卖地?就算有,咋买?人家要是犯了难卖出来,你买了,回头咋见人?倒像是趁火打劫。可要有人进城去,不要这边的地了,拿出来卖,还有里正他们盯着呢。咱们又能买多少?而且……” 后面话不好听,徐氏不大愿意说出来。 张司九就帮她说了:“而且,咱们村里有钱人可没几个。这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碰上一个?” 主要是,这里离城近,真搬家走的,少,十几年都未必能遇到一次这样的。 而且,真遇到了,买一亩两亩的钱,按照家里现在这个情况,怎么都掏得出来。 张司九看杨氏还要说啥,就干脆提了另外一件事情:“对了,程大夫他们说,打算给我一点医馆的分红。不多,就一成,一年肯定也有个进账。到时候真碰上了合适的地,咱们肯定有钱买。奶奶,我觉得二婶这次想得很有道理。财不可露白,修房子固然长脸面,买地也豪气,可咱们家现在就二叔一个成年男人,那不是招人妒忌吗?” 新 章节目录 第353章 喜事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分红上,反而对买房这个事情放到了一边去。 徐氏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怎么还给你分红了!” 在徐氏看来,哪有这样的好事情?!张司九在医馆学医术,没交学费就算是天大的喜事了,怎么还倒过来给张司九钱? 张小山也奇怪:“程大夫他们这是糊涂了?” 张司九:……就不能考虑一下是我天赋异禀? 她咳嗽一声,解释一句:“不是,上次医馆不是被人踢馆吗?我代表咱们医馆赢了,所以,齐大夫才做了这个决定。而且,也是看我表现的。要是我后面医术不行,给医馆丢人了,也就不给我分了。” 这话怎么看都有点糊弄和不可思议。 所以徐氏和张小山根本无法接受。 杨氏更是皱眉道:“那不能要。你在人那儿学医,没给钱就是人家仁厚,给了咱们恩情。咱们不能拿这个钱。” 张司九更无奈了:“我已经拒绝过了,齐大夫和程大夫非要给,我拦不住。而且,齐大夫说,这算是工钱。因为以后如果医馆碰上接生的事儿,我也得去,还必须随叫随到。就是接生的技巧,也要教他们。” 顿了顿,她提起珍娘:“程大夫的一个老熟人从府城过来了,她也是做接生的,估计以后是想让我跟着她干。我觉得挺好的。” 接生是个挣钱的营生。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个暴富的行业——运气好,遇到的有钱人多,那可不就是发财了? 但张司九这么一说,就好像以后挣得不会有之前那么多了。 杨氏和徐氏这下就接受了:哦,原来是把接生的钱变成了分红啊!那就行了。没问题了。 徐氏甚至还语重心长的对张司九说道:“就算挣得少了,心里也莫要有怨气,程大夫是个好人,尽心尽力教你,你得心存感激。就当是孝敬他了。这徒弟孝敬师父,天经地义。” 张司九乖乖点头。 小松听了半天,这会儿忍不住插话问一句:“娘,那咱们到底啥时候买房子啊?” 他还挺想住城里的。 那些城里的同窗们,看着就和他们这几个村里去的不一样,而且,还有点瞧不起他们。 不过这话小松不想说。他想的是,如果自己家也进城了,那是不是自己就不会被瞧不起了? 徐氏白了小松一眼:“没说定呢,边上听着。” 然后,她看向了杨氏:“娘,你觉得咋样?” 杨氏没立刻答应,可也没有一口拒绝,反而模棱两可的说了句:“这事儿再想想。而且你们两口子挣的钱,问我干啥?” “娘是家里的老人,吃的盐比我和小山加起来吃的米都多,问娘准没错。”徐氏笑着拍了句马屁,重新拿起筷子:“那娘想着,回头咱们再说。现在先吃饭!” 一家子就把这个事儿抛下,高高兴兴吃饭。 虽说事情没说死,但是除了小松小柏,谁看不出来,杨氏也分明是动心了嘛! 一转眼,就到了油菜花开的时候,这个时节,正是春天气息最浓厚的时候——不仅是桃花梨花,就连地里的萝卜和韭菜,田埂上的野花,也都开了起来。 不开花的,也在拼命长叶子。 早上起来,深吸一口气,都感觉能闻见花草生长的味道。 田间地头,肉眼可见的绿色变更多,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其他颜色。 虽然油菜田被祸害了一番,但到了这个时节,依旧开得灿烂。金灿灿的花朵,浓郁特殊的气味,引来了无数小蜜蜂,开始辛勤的飞舞在其中。 张司九家的油菜田,变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网红打卡地。 虽然油菜不稀奇,以前也有人当菜种。 但没等到开花就收割了,就那么几棵留种的,也看不出个美丑来,充其量也就觉得跟萝卜花白菜花比起来,就是颜色不同的区别。 因此谁也没看到过这么一大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 那震撼劲! 可不就引来了轰动? 虽然衙门里也分了地种,但是那县里的地,能让人随便靠近吗?都是有人守着的! 可张司九家的地就不一样了!只要不动手摘,那不是随便看么! 所以,看稀奇的人,那是一波一波的。 而且一传十,十传百,看的人是越来越多。 等到杨元鼎带着周氏他们跑过来赏了一回油菜花,还让杨元璋给现场画了几张写生之后,这油菜田,彻底火了——庄稼人来看,无非是看个稀奇,打听一下这是什么作物,种来干啥的,是不是能吃的粮食。可是文人就不同了! 他们喜欢的是什么?附庸风雅! 桃花梨花固然美,可一个娇媚,一个清雅,哪有油菜花的轰轰烈烈震撼? 当然,张司九怀疑那也就是前几样他们看腻了,所以想看个新奇。 但,这一点不耽误张司九推出了农家野菜宴给这些附庸风雅的人。 一张小饭桌,一顿野菜乡村饭,直接摆在被祸害了青苗的那个缺口里,愣是被抢购出了酒席的价钱。 这个方法,是杨元鼎给张司九出的主意。 原本张司九就打算卖个水和小吃。 经杨元鼎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好家伙,这不就是农家乐模式吗!要不说生意人就是长着生意人的脑袋! 菜也简单,春天的韭菜,还有刚冒出来的竹笋,以及刚长出来的枸杞芽,荠菜,配上农家正宗腊肉,家养走地鸡——这就叫,简约而不简单! 张司九心酸的想:这要是放到现代去,就是有机农产品,价格估计还能翻几倍!所以,这方面,现代人过得不如古代人。 不过,张司九家刚摆了两天,就有人上门来了。期期艾艾的提出来:“我家地就在油菜田边上,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卖饭?” 来问的人还有点脸红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抢人家生意,臊得慌。 可那都是钱啊!谁不想挣钱呢?这不就不被家里老少推着来问一句?万一就同意了呢? 张小山觉得没啥不能同意的,刚要答应,张司九就笑眯眯拦住了:“这事儿能是能,但是有一件事情,咱们得先说好。” 新 章节目录 第354章 答应我好吗 张司九的目光十分诚恳,而且面色十分的严肃,看得对面的人也情不自禁忘记对方就是个小娃儿,一下子正襟危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嘴里更是不由自主的恭顺起来:“你说,你说。” “油菜花最多再开五六天,为了五六天,你要践踏一部分青苗,至于赚钱不赚钱,这个我也不能给你保证。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张司九说这话时候,一直盯着对方眼睛,目光之犀利,直接就让对方紧张莫名。 不仅如此,张司九还问了一句:“大家都是好邻居,看我们家油菜花,我就不收你钱了,但你确定你能做好安全问题吗?卖吃的,可不是随便一煮就完事,要保证吃不坏人,吃不坏咱们村的口碑。你确定你能做好吗?” 张司九的神色仍旧肃穆。 科室大主任的威严,那不是吹出来的。 别说是坐在对面的,就是张小山和徐氏,都恍惚了:原来卖个饭,这么多事?我们……竟然是冒了这么大风险吗! 看没人说话,张司九决定再把话说重一点:“要知道,客人们都不是普通家庭,非富即贵,真吃坏了,往衙门一言语,你们就得吃板子,罚银子!弄不好,半条命都没了!” 这下,张小山和徐氏就更紧张了,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冒出来一个想法:要不,咱还是别干了?这么凶险?! 而来提出要跟着一起办农家乐那个人,也慌了,期期艾艾道:“那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行吧,商量好了来找我们就行。”张司九点点头,站起身来,从大主任恢复到乖乖女:“伯伯慢走,小心门槛。” 这个变化没有还好,有了,反而是让对方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被门槛绊住。 不过,等人走了,张小山和徐氏,就立刻围了上来,皱眉不安的和张司九商量:“九娘,这事儿这么危险?要不,咱们家也别干了?” 张司九看着焦虑的夫妻两,被逗笑了:“不是,怎么吓唬别人的话,二叔二婶你们还听进去了呢?咱们家又不给胡乱吃东西,也没弄得不干净。水是烧开的开水,菜是我和招银去挖的,米是自家舂的,煮是二婶你亲自煮的,怕个啥呢?” 警告外人,是因为所有一切都没掌握在自己手里,提前说好这些,免得给自家惹麻烦而已。 怎么还把自家人给吓住了? 徐氏有点回过味来:“你是怕其他人见钱眼开,收了钱,不好好办事,出大问题?” “对,元鼎给咱们出的这个主意,其实还有后续。”张司九对着张小山招招手:“二叔,元鼎的意思,明年肯定咱们村好多人都要种油菜,到时候,只会更加壮观,所以咱们可以趁着今年打好口碑,明年继续招揽这些人过来赏花。提供住宿以及吃饭的便利,让他们玩得高兴,我们赚得开心。” “这件事情,您回头可以去和里正商量。看可行不可行。毕竟,真要弄这个事情,里正那头估计得操心不少。”张司九笑眯眯:“咱们家作为领头的,不知道多少人看着,但我想的是,咱家人少,就别太参和进去,问咱们,咱们就说,让他们自己去办,合伙的事儿一概不干。提前说清楚,免得到时候我们反而有麻烦。” 张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三郎竟然想得这么长远。” 徐氏深以为然的点头:“三郎这个脑子,怕是我们十个脑子也比不上!真是聪明!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多大事!” 那语气,是深深地羡慕和满意。 张司九看一眼只知道玩木头小车的小柏,感觉他将来也是压力山大。 不过,夫妻两人仔细想了想之后,还都觉得张司九说得也对:“九娘这话没错,咱们还是少参合。村里怎么弄,让里正他们去琢磨。问咱们什么,咱们也不藏私就是了。至于好坏,也就和咱们没关系。” 既卖了人情和好,赚了个名声,又不至于染上麻烦。 张司九幽幽叹一口气:“可惜,这要不是熟人,其实还好办一点,收点租金,让他们直接跟咱们家合伙,一切都管在自己手里,又能多赚一笔!” 可都是村里人,张不开嘴啊!就算张开了,估计徐氏他们也不能同意! 张司九那真是满心遗憾。 徐氏果然拍了张司九一下:“你这孩子,掉钱眼里了?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干,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哪能从他们身上挣钱?再说了,地里油菜虽然是咱们家种的,可那走过路过的,不都能看见?哪好意思收钱?” 张司九心里默默道:那是你们没有那个意识。我自家的东西,自家的创意,你们跟风,我收个租金怎么了?过分吗?那是相当合理啊! 可惜,不能。 她幽怨的看向张小山:“二叔,一个人情也是卖,一帮人情也是卖,你干脆去找找咱们家那一块地旁边那几家,问问他们有没有这个意愿。毕竟都是围着咱们地的,一家有这个心思,其他就未必没有。干脆趁着油菜花还开得好,要干赶紧干。但你记得把我说的那些丑话说前头。” 徐氏满意了,笑盈盈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这就对了。以后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有个好人缘,以后才不愁呢。” 说完又瞪一眼张小山:“你倒是快去啊!愣着干啥?!” 张小山懵着出了门——咋个还主动去问了呢?不该等着他们上门来求自家吗? 其实,张司九这么做,还真不是为了好人缘。而是单纯为了保住自己的油菜田——患均不患寡,帮了一家,其他家却没吃到好处,难免有人起了坏心思,想着来破坏。就跟当初一样。 但如果不少人都吃到了好处,情况就又不同。没吃到好处的人,就会觉得自己迟早也能吃到好处,得罪张家没必要。甚至,这一波吃到了好处的,也会反过来帮着一起保护油菜田——不管是看在人情上,还是看在以后的红利上。 不是张司九心里阴暗,而是上一次的事情,真的是让她猛然醒悟过来:村民有淳朴热心的,可也同样有心思复杂的。这就是人性,不管古今,没有任何不同! 新 章节目录 第355章 热血沸腾 张小山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好。 那走路的样子,看得徐氏忍不住一巴掌糊了上去:“我看你是要飞起来了!是不是要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张司九一点不同情:二叔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了,容易被夸得飘了。 不过,这个毛病基本是人都有,不稀奇。 好在徐氏的提醒让张小山瞬间清醒了过来,摸了摸脑门,他“嘿嘿”笑了两声:“他们估计是早就想干,不过怕咱们家不同意,就没说。” 顿了顿,张小山神色又古怪起来:“不过,我看有两家,分明已经是打算开始干了。他们是不是……” 徐氏嘲弄的看着张小山:“我看你就是个大傻子!” 转头却夸张司九:“还是咱们九娘聪明!” 这顺水的人情,可不就是卖出去了!反正不卖,说不定还落不着好呢!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家二叔真的是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得开自家二婶了——二婶可辛苦!这个家,不能没有二婶! 张小山也不恼,反而“嘿嘿”笑得更憨。反正都是自家媳妇和侄女,有啥好不开心的?家里有聪明人,那才该开心呢! 里正没多久就摸了过来。 为的就是那几家也要卖饭的事情。 不过,里正的目光还是比普通村民要长远一些的。所以他倒是没那么高兴,反而是一脸愁容。 徐氏给里正倒了红糖水,请里正坐下。 里正刚坐下,就开口说起了正事儿:“小山啊,我听说你同意其他挨着你家地的人也跟你一起干?做生意?” 张小山立刻摇头:“那不是,是他们想干,不好意思来问,刚好有人问我了,我就挨个儿去问了一圈,果然他们都想干。而且也不算做生意,我跟他们说清楚了,最多还能干五六天,后头油菜花就谢了,人家肯定也不来了。让他们自己算过账的。他们挣了钱,我也不要,不算搭伙一起做生意,各干各的。” 徐氏也点点头:“对对对,都是乡亲,我们咋个好意思赚他们的钱?就是怕他们不好意思提,到时候心里别扭。” 这话就算点明白了。 里正尴尬了一下:“上次的事儿,的确是没个交代……但肯定没人敢干了!” 徐氏笑笑不说话,热情地让里正喝水。 张小山问里正:“不过,里正,您这是不同意这个事儿?” “不是不同意。就是心里担心。”里正说起这个事情,就又是一脸愁容:“这挣钱容易了,他们要是不想好好种地了,怎么办?还是毁了青苗去做生意——这不是违背了祖训吗!那麦苗,眼看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始长麦穗了!” 农人种地,青苗是啥?是命根子!是宁可自己少喝两口水,也要给地里浇透了的存在! 张司九听着这个话,有些感触——这话的确是没毛病。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一旦失去了敬畏之心,那做事情,就容易越过底线,造成难以挽回的错误。 张小山也被这话说得沉默了。 徐氏更是低着头不言语。 里正一声接着一声叹气:“就怕开了这次头,以后就管不住了!想想那青苗,我就心疼!” “从赚钱上来看,是划算的。但青苗的确是可惜。”张司九轻声开口,然后说了句最关键的:“但是青苗是他们自己种的,他们自己都不心疼,我们也拦不住。不让他们干,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拦着不让他们挣钱。我们也没办法啊。” 张司九看着里正,摊手叹息:“李爷爷,说句心里话,我其实也不想让他们干。我家的油菜花田如果不是被祸害了,也不会坏了青苗去干。现在这么做,就是三郎替我们想个办法挽回一点损失而已。而且,凭啥我们种地辛苦,他们光占便宜?可我二叔二婶跟我说,拦不住,不能拦,拦了,就要被说风凉话的。咱家又没做错啥,不能总这么被指点。李爷爷,要不,你去跟他们说,让他们别干,也别说风凉话吧。他们肯定听你的!” 说完,她还十分期待的看着里正。 这种孩子话,说出来的效果,比讲大道理可犀利多了。 里正尴尬得不敢看张司九的眼睛:人孩子没说错。张家种地辛苦,其他人家占便宜,他们还不能不让占。自己跑过来找张家,也是不合适。 徐氏装模作样的举起巴掌,在张司九后背拍了一把:“小孩家家的,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如果不是那拍灰一样的力道,大家也就真信了徐氏是在教孩子。 徐氏推了张司九一把,让张司九出去了。转头对里正一笑:“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里正:……这都听到耳朵里去了,我又不能装聋!再说了,九娘鬼精鬼精的,那是不懂事的孩子吗?分明你们一家也有怨言! 最后,里正走的时候,一脸尴尬。 他过来时候,的确是存了让张家莫要应承其他人家的心思,想着他们出面,比自己出面强得多。 现在想想,臊得慌啊臊得慌! 送走了里正,徐氏就去取了一块糖,塞进张司九嘴里,笑得灿烂:“说得好,下次继续说!” 张司九含着糖球,也笑得不行——二婶总是这么可可爱爱! 村民们速度是真快,第二天早上,张司九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四面八方但凡能看到油菜田的地里,都开辟出了一小块的地方,搭上了草棚子,摆上了桌子。 要说这些人不爱惜青苗吧,但割青苗的面积那是可丁可卯。多一丝也是没有的。 可要说爱惜吧——那割起来也没有任何心软。 张司九“啧”了一声,心想:还是钱的魅力大啊! 那些棚子里还有人在收拾,看到张司九,一个个态度格外热情——这也都是钱的魅力。 张司九也扬起微笑,挨个儿打了招呼。贴心的又提醒一遍食品安全,口碑问题,这才去干自己该干的事儿。 结果没想到的是,她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但是没担心过的事情,反而是发生了。 一位顾客,在赏花途中,突然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新 章节目录 第356章 花容失色 当时张司九正在充当小跑堂,给客人们上茶水。 张柱子家里的孩子,十岁,叫旺儿,飞叉叉的一路跑过来,鞋都跑掉了一只,伸手就要来抓张司九:“九娘,九娘,出人命了,快跟我去治病去!” 张司九吓得赶紧一缩,这才被没抓个正着,不过也被吓了一跳。 当然,被吓了一跳的绝不仅仅是张司九。 附近的人,包括客人们,都齐刷刷看过来。 还有个小娘子眨着眼睛好奇问:“你这么小,会治病?” 张司九谦虚:“就是刚学了几天,勉强能看点小毛病。” 然后她把水壶往桌上一放,不好意思道歉,说自己先去看一眼,这才转头看旺儿:“在哪,带我去看看。” 她说着就已经跑起来。 旺儿一愣一愣的看着,忙追上去,然后另一只鞋也跑丢了——张司九看着痩小,跑得还挺快,差点跟不上。 一路到了旺儿家的地里,张司九就知道肯定是那儿:周围围了一圈人! 奋力挤进人群,张司九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小郎君,十五六岁的年纪,斯文白净,不过现在躺在那儿,脸上脖子上全是自己抓出来的道子,而且脸上还很痛苦。 张司九几乎是一眼就分辨出了毛病出在哪里,立刻道:“来个体力好的,把人快点背出来!跟我走!我是大夫!” 这是严重过敏!非常严重的过敏! 而这种情况,第一要做的,就是远离过敏源! 既然人是在这里出问题的,那就一定是在这里接触的过敏源!所以必须马上离开! 张司九的声音太过果断冷静,以至于让那些人都来不及分辨一下是大人还是个孩子,匆匆忙忙就照着办了。 就是等跟着张司九往外跑,这才多了一丝丝的迟疑。 可这个时候,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是病人身边带着的随从,也是束手无策! 张司九一路领着人飞快跑进了自家院子,然后直接让人把患者外衣全扒了:“如果里衣沾了什么东西,也脱了!我去拿点水。” 急性过敏需要的药,张司九当然是一个也没有。唯一能用的,就是生理盐水——生理盐水冲洗口腔,鼻腔,也能将过敏源带出来,缓解一下水肿! 张司九整个人都是抓狂的——春天,过敏高发季,你们这些容易过敏的人,少出门啊!!!知不知道严重过敏,是会死人的啊!你让我怎么办啊!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患者没有出现喉咙水肿,呼吸道痉挛的情况,只是身上大片大片的起了红点子,看上去痒得不行。 而且,衣裳扒了之后,他显然也好受了许多——说明过敏原脱离了他的接触范围,没有持续性过敏情况发生,加剧过敏。 张司九让他赶紧漱口,又冲洗了一下鼻腔。冲洗鼻腔时候,对方操作不当,有点慌乱,呛了一下,不过不严重。 但至少经过这样一番操作之后,他的情况又好了许多。 张司九大大的松一口气,转头问他的随从:“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没有?” 随从一脸茫然:“我今年才跟着郎君的——我不知道。” 他之前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要知道,小郎君要是出了事,那他怕是要被打死! 这会儿看着情况好点了,他才缓过来,只是腿都软了。 张司九听他这样一说,也很无奈,干脆指派给他一个别的活儿:“你骑马,快点去县城里的医馆,找程大夫来。就说,身上起红疹,之前还有点呼吸困难。都是接触了外邪引起的,让他快点送药来!” 随从犹豫了一秒钟。 张司九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多顾虑?你家郎君在我这里,又跑不了!你要是回来慢了,他才容易出事呢!还不快去!” 随从这才连滚带爬的去了。 张司九问那小郎君:“呼吸还困难吗?喉咙肿了没?能吞咽吗?” 小郎君摇头,手指忍不住去抓挠胳膊,“我怎么了?” “外邪入体。”张司九言简意赅,没掏出现代医学词汇,只问他:“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小郎君犹豫了一下,没吱声。 张司九看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当时就气笑了:“病不忌医这句话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怕人知道你身体有疾?” 小郎君“刷”的一下脸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司九也懒得废话,直接道:“以前大夫怎么交代你的?” “说是得好好养着,不可去人多污浊的地方。情况不对,就要吃药。”小郎君怪不好意思,都不敢看张司九了,声音也像是蚊子哼哼。他其实还有点迷惑,不明白为什么张司九一个这么点大的娃娃,怎么让自己觉得这么……有压迫感。 就好像在她面前,什么秘密都没有。 “那你今日怎么敢出来。”张司九有点无奈:“这么多人,你就不怕出事?” “没想到这么多人,而且,往年踏青,比这个人多,也没事。”小郎君说起这个也茫然得很。 “那来说说你感觉不舒服之前,你在干什么?”张司九又换一个方向问——以前的经历,显然不能提供更有效的信息了。 结果一问这个,小郎君更加不好意思了,脸上一片通红,嗫嚅得话都说不囫囵:“就……赏花。” “赏花?”张司九扬眉:“那打喷嚏没有?还发生了什么?” 小郎君磕磕巴巴:“就赏花……打喷嚏了,也没发生什么。” 张司九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伸手摸油菜花了?” 油菜花花粉是很多的。 而花粉,也是常见的过敏源。 小郎君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 张司九沉下脸:“说吧,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钻进了花田里。还摘了一支,仔细闻了闻——”小郎君缩着脑袋,小小声。看着还有点可怜巴巴的心虚。 张司九这下简直要气笑了:这不是作死是什么?整个人钻进过敏源里?还摘花!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心疼自家油菜花,还是应该先心疼一下病患。 最后,张司九皮笑肉不笑:“小郎君,你知道不知道,花田有规矩,不能进田里,而且不能摘花。摘一朵,一两银子!你掐了一支,你算算有多少朵?” 新 章节目录 第357章 罚款 小郎君这下比之前还花容失色,瞪圆了眼睛一脸震惊:“你怎么不去抢!” 张司九皮笑肉不笑:“人家抢钱可不会再给你一枝花。再说了,是我逼着你摘的吗?还有,诊金记得给。” 小郎君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最后他忍不住气恼辩解:“那你也没挂个牌子——” “只是你没看见。”张司九收敛笑容,认真严肃:“难道你没看见,就可以做?就算你没看见,知道那是农田吧?知道那是农作物吧?不是路边的野花,也不是你家花园里的花,对吧?我家的东西,你不问自取,叫什么?” 小郎君脸色涨红了,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那个字。 他默默地拉起袖子,把脸盖上了。 张司九诚心诚意建议:“我建议你别摸自己衣裳了,你会变成这样,十有八九是花粉惹的祸,你整个人都钻进过油菜花田,不知道身上多少花粉,再碰,还得更难受。最好的办法,就是脱了衣裳,洗头洗澡,然后换干净衣裳。还有,以后春天少出门,更别去摸是什么花了。” 花粉过敏,春天是最危险的时候,一阵风吹来,裹挟着花粉扑在脸上,分分钟让人过敏。 小郎君依旧默不作声,直挺挺的躺着装死。 小柏从门框边上探头,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惊恐的问:“他死了吗?” 虽然小柏年纪小,但也知道,人盖上脸,那就是死了。 虽然他不太理解死了是什么意思,但他认为那是个很恐怖的事情。毕竟家里两个熟悉的人之前就死了,死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张司九看小柏都快哭了,哭笑不得:“没有没有,他就是不好意思见人。” “那他是羞羞脸了?”小柏抱着张司九的腿,小心翼翼的探头看那躺着的小郎君,并且很聪明的猜测道:“他也是尿床了吗?” 小柏每次自己尿床了,就会觉得不好意思。在他看来,尿床就是最大的羞羞。 张司九差点笑出声,感觉那小郎君就快从床上蹦起来了,赶紧抱着小柏就走,出去了才解释:“那倒没有,就是干了点不该干的事情。偷偷拿了咱们家东西。” 小柏恍然大悟:“偷东西啊——那可不是好孩子!” 张司九铿锵有力:“对,没错。偷东西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小柏可不能偷东西!” 小郎君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用力捂着脸,悲愤欲死:!!!我不想活了! 不管小郎君自己想不想死,反正程万里匆匆赶来的时候,也是气喘吁吁:“怎么样了?没死人吧!” 程万里是真见过这种外邪入体,直接当场就没了命的病人,所以一听是这个病症,赶紧就过来了,一路紧赶慢赶,小毛驴最边上都跑出了白沫子。 “没事。”张司九看一眼屋里,慢慢悠悠:“就是起了一些红疙瘩,稍微有点儿肿,不影响性命。” 程万里松了一口气:“那不算严重,还好,还好。我开一副药,让他回去吃就行。” 顿了顿,又想起考一下张司九:“来吧,你说说,外邪入体,该用什么药?” “就……上次比试那个小孩说的方子?”张司九不是很自信。 程万里看着不自信的张司九,心里一片复杂,最后恨铁不成钢:“别的一学就通,怎么这方面就是不通?!” 张司九老实低头:“药典都还没背完呢。而且这个的确不是我擅长的。” 人家正经学徒,得学好几年呢。她就算抄近路,也才半年,不自信就对了! 程万里仰天叹息:可见人无完人啊!罢了,罢了,慢慢来! 他进去诊了脉之后,又开了方子,最后还仔细给张司九讲解一番,确定张司九都理解了,这才停住口,喝了点水润润喉。 小郎君听了个全程,此时忍不住震惊:“所以你真是个半吊子?那你还敢——” “半吊子也给你问诊了。”张司九对小郎君丝毫不假以辞色:“而且,我没开药,用的都是应急处理方法。可没乱来。再说,你偷花是事实,可不能赖账。” 提起“偷花”两个字,小郎君瞬间就哑口无言。 程万里问了问这个事儿,听完了,也是复杂的看向小郎君:“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以后少碰这些。调理的药也要吃起来。等这次好了,记得来医馆重新开药方。调理的药,吃上三个月。” 小郎君焉了。三个月的苦药汤,那可不是一般的恐怖。 但张司九却很有兴趣:“为什么要吃三个月?” “是先吃三个月。”程万里指了指小郎君:“通常这种病症,多是身体有不足之处,或是经脉不通,或是运化不足。故而病症出现在表。这样的调理,三个月算是短的。遇到严重的,吃个一年半半载也是常有的。” “而且最好还要加以自身锻炼。” 这么一说,张司九就很明白了。 过敏在西医里的解释是因为自身免疫力的问题,有缺陷,所以对某种物质特别敏感,很容易受到刺激出现敏感反应。 但在中医来说,虽然没有自身免疫力这个词汇,但其实意思都是一样的——都是身体内部出现了问题。所以,中医的做法是找到根子,调理五脏六腑,保证经脉气血运行畅通无阻。 小郎君听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只觉得茫然: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我是最重要的人吗?这样忽略我真的好吗? 但他不敢说话。 因为他觉得张司九那张嘴太可怕,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最后,小郎君带着自家随从和朋友走的时候,神色复杂的留下了一个十两的银子:“我就带了这么多。” 张司九也不为难他:“行吧,那就不让你写欠条了。下次摘花,记得想清楚。拈花一笑虽然诗情画意,可后果很严重哦!” 小郎君悲愤而逃,感觉这辈子也不想再赏花! 而他的朋友们,一个个也是神色复杂:神一样的拈花一笑!差点没给人笑过去了!词语是这么用的吗? 张司九一脸欣慰加慈祥:张医生为了病人长教训,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相信以后这位小郎君都不敢再乱来了。 这个慈祥的表情,落在其他人眼里,更是让人觉得这小女娘有点伤心病狂:这是什么鬼表情! 新 章节目录 第358章 一战成名 张司九出名了。 这笔罚款,不仅让张司九在村里出名了,更是让她在整个县城出名了。 张家的油菜花,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梗。不仅被不停传播,更被无数人评论。 里正焦头烂额的找来了张家:「这钱,要不退回去吧。」 张小山和徐氏也看向了张司九,隐隐有些赞同里正的意思——主要是罚得太多了。拿着真的是有点不合适。 张司九神色淡定:「他给了,就说明他自己也知道错了,为什么要退?而且,如果退了,是不是就默许他们摘花是可以的?」 里正觉得两个事不是一个事。 杨元鼎就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他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 不过,他的观念和里正截然不同。他是带着那小郎君一起来的。 那小郎君时隔几日,再回到熟悉的地方,想起自己所作所为,不禁嫩脸一红,怪害臊的。 杨元鼎咧出一口大白牙鼓励他:「别不好意思,大丈夫嘛,敢作敢当。不就是偷花的事情吗?承认了也没啥大不了,谁一辈子还不翻个错,有个难以启齿的事?面对他,你才能重获新生!」 小郎君:……我谢谢你的鼓励。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挺胸走到进了张家院子。 然后在看见张司九那一瞬间,就被放干了气势,干巴巴的打招呼:「张小娘子。」 张司九意外的看他:「你是来要钱的?」 小郎君本来准备好的腹稿瞬间裂开,他完全磕巴住了:「啊?」 「不是不是,他是来感谢你的。」杨元鼎喜滋滋的跨进来,帮小郎君解释一句:「这是吴六郎,上次的事情,他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加上听见外头风言风语,所以特地求我带他过来一趟,亲自感谢你的同时,再说一句罚款是他心甘情愿交的,不用你有任何心理负担!」 虽然杨元鼎说得言之凿凿,但张司九一个字也不信:真的不是杨三郎你去找人家,强迫人家过来的? 结果下一刻,吴六郎竟然涨红着白白净净的脸皮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我回去越想越后悔,又被爹娘训斥一回,这才知晓自己犯了多大错。农人种地本就辛苦,我们去赏花虽是好事,可动手攀折,就大错特错。那些都是粮食,岂容浪费糟蹋?我带了个不好的头,若是人人争效,那岂不是成了鼓励人浪费粮食?那最后,张小娘子家的收成都要受影响!这笔罚金,该交!」 吴六郎说完竟然还深深一拜:「我想得太肤浅,所以酿成大错。那点罚金,都未必能弥补,若之后粮食歉收,便是我的过错,那时,张小娘子还可再来寻我,我愿负责!」 张司九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真是自愿的?」 「自愿!绝对自愿!」吴六郎斩钉截铁。 杨元鼎咧着一口白牙,不要钱的高帽子一顶又一顶的送给他:「人家吴六郎那是有思想觉悟的人!和普通人当然不一样!这叫什么?这叫知荣辱而悔过,叫心中有正气,乃是真正的,坦坦荡荡的君子!这多厚道的人啊!」 吴六郎的脸皮,又红了。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鉴定完毕:好的,确定是杨三郎他忽悠来的,绝对没错了。 里正和徐氏他们几个,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不仅不要退钱,还要再负责?这要是将来收成之后,用这个理由去讹一笔—— 徐氏赶紧掐死了这个念头,不敢再想,深深觉得罪孽。 里正更是摆手:「说得严重了,严重了,一枝菜花,也不至于收成就歉收了。」 然而吴六郎一脸正气:「我那一枝花当然不至于。 但我开了这个头,焉知其他人有没有效仿?若他们纷纷效仿,那就是我造成的!我自然要负责!」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六郎你真是好样的!这觉悟,将来一定能是一个好官!」 最后,吴六郎是昂首挺胸走的,仿佛完成了什么人生大事。那坚定而凛然的样子,依稀仿佛也能看出几分傲然正义的风姿。 里正恍恍惚惚的走了。 徐氏和张小山则是一脸的震撼。 杨元鼎笑嘻嘻的跟张司九邀功:「我来得及时不及时?我听了这个事儿,听老大和老二在那儿讨论,我就知道你这头肯定要出问题,就马不停蹄去找了吴六郎。」 张司九无言:「你这样一搞,他们要怀疑我是不是胁迫吴六郎了。」 不过,想了想吴六郎之前的态度,张司九也有那么几份好奇:「他真的是自愿的?」 「当然了。」杨元鼎正襟危坐,「十两银,和前途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他是读书人,名声何等重要?这么被议论,他都要慌死了。现在这么一搞,除了损失点钱,是不是名声一下就好了?再操作一下,那就是真正的名利双收了。知错就改的翩翩少年郎,和枉顾农人心血的偷花贼,你说哪个是他想要的?」 他「啧」了一声:「他巴不得这个事儿快点过去呢。」 张司九实名感慨:「读书人的心眼子真多。」 这弯弯绕绕的! 不过,杨元鼎这么积极……她真心实意的道谢:「多谢你替我排忧解难。」 「咱两谁跟谁?」杨元鼎笑容灿烂:「而且是这样,不如你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一下感谢吧?我娘养了一只猫,最近叫得有点多,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是周娘子同意,我没意见。」张司九应得干脆利落:不就是当兽医吗?小事! 她露出神秘微笑:「这段时间出生的小猪也挺多的,我手都练熟了。十秒一个不成问题。今天你留下来,我请你吃一道好菜。」 杨元鼎顿时好奇:「什么好菜,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司九咳嗽一声:「一道别的地方吃不到的菜。滋味很好,食材很难得,等你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杨元鼎狐疑看她,坚决道:「我不吃野味!我是个环保主义者,而且我坚决爱护野生小动物!」 张司九:……「放心,绝对是家养的小动物。」 希望明天能见到大家呀~ 章节目录 第359章 神秘大菜 张司九卖足了关子,以至于杨元鼎生出了十分浓烈的期待。 甚至在征求了张司九的同意之后,还让陈斗骑驴回去叫了杨元璋和杨元峰来。 然后三兄弟一起围观了张司九的骟猪技术。 那些奶呼呼的小猪被张司九一把从竹筐里操起来,直接放倒压实,然后手指之间银光一闪,紧接着或是推或是挤——那动作,看得三兄弟齐刷刷感觉胯下一阵凉风刮过,忍不住的就把腿夹紧了一些。 十几个小猪,一共也就用了一刻钟多一点。 那速度,堪称无影手。 关键是,这段时间小猪是真的多,一个下午,张司九至少骟了三筐小猪。 杨元峰不由得大为赞叹:“九娘这一手,简直是出神入化!这要是学武——” 杨元鼎吞了一口口水,就连老成持重的杨元璋也忍不住神色复杂,然后出声制止了杨元峰的奇思妙想:“这一手还是不适合用在人身上。”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也不敢看。 杨元峰斜睨哥哥和弟弟,“你们想啥呢?我是说九娘身手敏捷,适合习武。” 张司九洗干净手走过来,好奇问:“说啥呢?怎么神色这么复杂?” 一个个跟要上刑场似的。 杨元鼎咳嗽一声:“没什么。” 内心:就是说你当初想送我的大礼包那种事。 一晃眼,就到了傍晚,云霞漫天的时候,神秘大菜也做好了。 神秘大菜,是徐氏亲自下厨操刀做的。没让他们三兄弟看任何一眼。 而且端上来之后,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了。 只有一个个圆溜溜的小肉丸,混合着从葱姜蒜和藿香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来,尝一尝。”徐氏十分热情地招呼:“好吃得很!又嫩又香!保准你们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张司九默默地把劝说的广告词咽了回去。 三兄弟不疑有他,虽然没认出来小肉丸是什么,但纷纷下了筷子。 不得不说,那口感,的确是细嫩。比最嫩的肉都要嫩上好几倍!加上酸辣味,一点什么腥味都没有不说,更是口齿生香,胃口大开! 三兄弟都挺爱吃的。下筷子的速度上就能看出爱吃的程度。 等吃得差不多了,杨元鼎才忽然想起来问一句:“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吃过?” 想到张司九说的家养小动物,杨元鼎斗胆猜了个重口味:“兔腰子?” 张司九微笑摇头:“兔腰子不是圆的。” 杨元鼎就死活猜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杨元璋放下筷子,略微有点声音扭曲:“该不会是小猪——” 张司九满面笑容的夸了一句:“杨大哥果然是最聪明的。” 这话一出,确定了杨元璋的猜测,三兄弟表情顿时如出一辙。 那丰富精彩的表情,看得人叹为观止。 张司九神色淡定:“没什么的,这是很干净的肉。营养也不错。” 美味高蛋白。除了难得一点,没有别的毛病。 当然,换成是成年猪的,张司九也下不去嘴。但小奶猪的…… 张司九也绝不会告诉他们,最开始不想浪费了这一点蛋白质,其实都是给家里的花花和毛毛吃的。 还是徐氏想出这个做法,试了一次,被张小山惊为天人,这才正式出现在了张家的餐桌上。 就连张司九,也被美味克服了心里那一点迟疑,加入了举筷子的队列中。 当然,这东西,头几次吃,心里难免有点抗拒。 但吃多了嘛——张医生说,优质蛋白质,好东西,有机会吃,多吃两口。 看着三兄弟那表情,徐氏也跟着压低声音说了句:“这东西要不是九娘骟猪,还真搞不到。你们想想,一头小公猪才两个。这一盘,得是多少小猪才能攒出来?” 这个道理十分硬核。 成功把他们刚才吃下去的小肉丸,转换成了下午那一筐一筐的小奶猪…… 杨元鼎觉得心情更复杂了。他捂着嘴想干呕,却尴尬的发现——胃并不配合。甚至大脑还觉得那东西的确有点好吃。 最后的最后,本着独复杂不如重复杂的心情,三兄弟经过一番商量,征求徐氏她们的同意后,就把剩下的打包回去给杨县令“尝一尝”。 徐氏忍不住称赞了好几次他们三人的孝心。 张司九猜到了杨元鼎的心思,无奈摇头:总有人的屁股,爱开花。 本来三兄弟吃完饭就要走了,不过,杨元璋却忽然将两个弟弟打发去套车,自己单独留下来和张司九说话。 一看杨元璋那神色,张司九就知道这个事情必定重要,当即不由得也肃容起来仔细听。 杨元璋压低声音:“九娘,见血就晕这个毛病,你听说过不曾?” 张司九点点头:“听过。” 事实上,不仅听过,也见过。这种病,通常是因为精神障碍导致的。说起来,其实和害怕毛毛虫啊,怕蛇啊,怕见陌生人啊一样,都是心理上的问题。 杨元鼎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张司九立刻联想到了杨家人身上:“是谁得了晕血症吗?” “嗯。三郎前两日,晕了一次。”杨元璋看一眼弟弟们,这才继续往下说:“我这才确定。他的确是有了毛病。之前,二郎杀猪不小心袖子上沾了血,三郎只看了一眼,就飞快挪开了目光,而后脸色不对,我心中起了疑,就让仆人杀鸡试了试。” 张司九:!!!先不说杨大郎你这么心思缜密,咱们只说,你对你亲弟弟这么狠吗?这么直接的手段去试试? 怀揣着满心复杂,张司九问了一句:“是昏厥过去了,还是短暂的眩晕,但很快缓过来?” “整个晕过去了。大概有三四个呼吸那么长时间。然后他才醒过来,不过反应很慢,看上去有点像是吓坏了。我想请大夫,他不让。也不让我和任何人说。”杨元璋蹙眉:“我只想问九娘一句,这病怎么治?” 张司九摇头:“这个病很难治。至少我不会治。而且药物也好,针灸也好,都没用。” 心病,还得心药医。要么就请心理医生来医—— 新 章节目录 第360章 心药 杨元璋良久没有说话,但神色越发凝重。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 张司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作为大夫,她其实也算早就觉察杨元鼎的心病。 所以当时杨元鼎想干什么,她都支持他去做,也算是一种早期干预。 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没能干预住。 更没想到,杨元鼎看着好像已经放下了心里的重担,而且最后也查明白,周先生的死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他也恢复到了阳光灿烂,没心没肺的样子,却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心理障碍。 最让张司九有点儿无奈的是:杨三郎出现这种情况,竟然连自己也瞒着了! 张司九磨了磨牙,阴恻恻看了远处杨元鼎一眼,有点想把他拖过来,用最大号的针头扎上两针葡萄糖! 但是磨牙过后吧,她就收回目光,对杨元璋道:“这个病,他想瞒着,估计是不想大家担心。好在晕血症虽然看着有点厉害,但只要自己注意回避一下,也没太大影响。陈斗那儿,让他多留心。尽量不要让元鼎见血。他应该是当初周先生一家那个事情,才出现的这个问题。以后类似的场景,就不要让他看到,也许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症状会更减轻。” 只要保证不会看一眼就直接晕眩过去,倒是没那么影响生活。 杨元璋应了一声,却仍是不死心:“真的就没其他办法?” 张司九摇头:“没有其他办法。心病,还需要心药。这个只能他自己来。” 杨元璋一声叹息,隐隐有些自责:“那日,就不该让他看到现场。” 张司九只好再劝;“也不是现场的原因,而是整个事情。” 送走了杨氏三兄弟,张司九回去后,却被徐氏拉住:“怎么还不高兴起来了?” 张司九抬手摸了摸脸,觉得自己没有不高兴:“没有啊。” “还说没有?”徐氏捏了捏她的脸蛋:“平时你虽然不是爱说笑的,但心情好的时候,还是脸上有些笑的。这会都快成了苦瓜脸了,还说没有不高兴?怎么?和三郎吵架了?” 张司九觉得夸张了:“怎么就苦瓜脸了。就是刚知道一件事情,稍微有点儿不好办,所以就想这个事情呢。至于吵架,我和元鼎怎么可能吵架?” “我想也是。三郎脾气好。肯定不能跟你吵架。”徐氏放了心,觉得只要不是吵架就好。 至于不好办的事情…… 徐氏说了句:“事情不好办,就先放一放,没准回头就想到了好办法。” 张司九心里知道没有什么好办法,但嘴上仍旧应了。 至于再见到杨元鼎的时候,她也没戳破杨元鼎的小秘密。 倒是杨元鼎自己凑上来,“嘿嘿”干笑两声,主动问道:“大哥是不是跟你说了?” “说什么了?”张司九不动声色斜睨他一眼,心中却已经开始冷笑着选趁手的兵器—— 杨元鼎“嗨呀”一声:“就是那个晕血嘛。就那天,他单独跟你说了那么久话,肯定说这个。而且回去之后,他还开始看医书!你说要不是那个事儿,他能这样?” 张司九纳闷了:“你都知道,你还问?” “我其实也没想瞒着你。”杨元鼎讨好一笑,甚至还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开始摇晃撒娇:“我那不是有点不好意思?而且突然说我有病,不是很奇怪?” 抽回被摇晃的胳膊,张司九目光更加不善:“你还会不好意思?而且,我是谁?我上班时候每一个来找我的,那都是有病的,这很奇怪?” 杨元鼎卡了壳:……倒没毛病。 张司九冷哼一声。 杨元鼎立刻举手对天发誓:“下次我肯定瞒着谁也布满着你了!我错了!” 那态度,非常的坚决。 张司九剩下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白了他一眼:“反正以后自己注意点避开。尽量不要加重病情了。不然小心昏厥之后被人拖走卖了!” 杨元鼎连连点头,那架势跟小鸡啄米一个样。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在杨元鼎坚持下,这件事情没再告诉任何一个人。 一晃眼,就到了油菜籽成熟的时候。 这个时候,天已经热起来。 地里的秧苗都有小腿高,麦子也是开始发黄。 只等着将这两样庄稼收回去晾干归仓后腾出地来,赶紧分栽秧苗,否则就该影响稻谷收成。 这几天,可以说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而这也是上半年最农忙的时候。 张小山特地调了一天假,专门跑回来收油菜籽。 杨元鼎记挂着菜籽油,也是跟着跑过来一起收。 当然,肯定用不上他。 这个时节的太阳,已经是很毒了,晒在皮肤上,只觉得皮都会有点灼烫。 张司九戴着草帽,和杨元鼎一起蹲在田埂边上看大人们忙活。 不是张司九不想去帮忙,而是徐氏和张小山一致认为,就这么一点地,还有别的大人来帮忙,根本不用张司九来。 而且,张司九好不容易比去年白了一点,可不敢继续晒。 甚至她的手,在徐氏看来,也不是该干这种粗活的手——要当大夫的人,怎么好伸出手来,上头粗糙干燥?尤其是那手指尖,更是应该好好养着,不然怎么诊脉? 徐氏他们最开始其实是没想好怎么收的。毕竟也没种过。 而这个事儿杨元鼎也不知道怎么弄。 最后还是大人们一番商量后,定出了合适的方案:就跟收萝卜种一样,先连根拔起,有了一大把之后,再用镰刀把上头结着菜籽的部分割下来,带回家去晒干! 剩下的,就捆起来,直接放在田埂边上堆着,什么时候干了,就拖回家去当柴烧! 只能说那是一点没浪费资源。 张司九看着大家麻利干活的样子,不得不感叹:“还是劳动人民有智慧啊。” 杨元鼎也连连点头,不小心咽了一口口水:“是啊。你说咱们第一顿菜籽油,怎么吃好呢——” 张司九脑子里的青霉素瞬间就被各种炸物挤开。 她幽幽的斜睨杨元鼎:还能不能有点为医学进步而牺牲的精神了? 新 章节目录 第361章 经济作物 油菜收割后送回家,还是不能立刻脱粒的。 如果熟透了才收,那些装满了菜籽的荚果只需要稍微一点外力触碰,就立刻炸开,将里头的菜籽粒给瞬间弹出去,送往四面八方。 所以,现在的油菜,虽然豆荚饱满,但离熟透还差那么一点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就可以摊在院子里等着。 等豆荚熟透,干燥,再用连枷反复拍打,使得菜籽脱出。 最后再把菜籽枝干都捡走,菜籽过筛,吹灰。 整个过程,历时好几天不说,过程也是相当繁琐。尤其是最后一步过筛吹灰…… 两个胳膊都发酸,腮帮子也发酸的张司九,已经两眼迷离,脑子里反反复复播放的都是一句弹幕:每一滴鲜榨的菜籽油,都如同黄金一样珍贵。 招银按住张司九:「我来吧。九娘你体力不行。」 这半年,招银营养跟得上,已经又往上窜了一大截,目测至少已经一米六七左右,突破一米七,指日可待。 而那一身健美的肌肉…… 更是多少健身人士的梦寐以求。 徐氏已经不止一次发愁将来招银的婚事。 但招银自己根本不往心里去,乐呵呵喜滋滋的跟张司九说:「找不着正好。他们太矮,我还看不上呢。」 张司九把筛子交给了招银,掏出了画饼大法:「等油榨出来,第一勺就拿来给招银你做好吃的!」 根据她和杨元鼎的商量,第一锅油,必须炸油条,炸鸡,炸肉丸,炸肉串! 招银笑了两声:「九娘,你快歇着去吧。不给吃的,我也干。」 张司九:……没想到家里第一个对画饼大法脱敏的,竟然是招银!这才是深藏不露的聪明啊! 不过,油菜籽收成不错,所以,即便是全家上阵,那三箩筐的菜籽也是一时半会弄不完。 李家小婶带着其他几个年轻妇女热心的跑过来帮忙,这才赶在麦子收回来之前,总算是弄干净了那三箩筐的油菜籽。 那黑乎乎的,跟芝麻粒差不多大的油菜籽,不管是闻,还是嚼,都平平无奇,大家对于这个能榨油的事情,十分保持怀疑。 不过,村里老把式掐了两颗之后,却很笃定:「能榨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徐氏笑盈盈许下承诺:「要是真榨油出来了,到时候我家分得的,你们几家,一人分一碗!」 人家来帮忙,自家也不能真当是理所当然的。 尤其是李家小婶。 如今张家日子好过了,但是更忙了,小南瓜仍旧有一大半的时间在那儿养着,虽然已经断了奶吃辅食,但吃喝拉撒,陪玩哄睡,哪一样不要时间? 而且李家小婶今年养了七八头的猪,活儿更多。 这个时候来帮忙,那是真的患难见真情。 李家小婶乐呵呵看张司九:「咱们两家说什么?要不是九娘,我家铁蛋还不知道遭多少罪呢。」 之前铁蛋有点生病,但李家那边没人觉察,还是张司九过去接小南瓜时候不经意发现的,告诉了李家小婶,及时治疗,没酿成大毛病。 徐氏发笑:「那不是应该的?」 两家关系如今是越处越好,李家小婶不止一次说要认小南瓜做干女儿。 处理干净的油菜籽,被张小山亲自送去了衙门旁边不远的一个宅子。 宅子是杨元鼎自掏腰包买的,作为了他的工作室。 经过周先生那件事情,现在他画图纸也好,搞研发也好,都在这边。 而这边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嗯,暂时请不起那么多保安,所以人手都 是衙门那边借调的。 反正弄得是像模像样。 第一次榨油,就在这边榨。确定了工序后,杨元鼎才打算着手投资油坊。 张小山和张司九过去的时候,杨元鼎正在院子里拉着木匠组装一个大型的工具。 这个工具看上去圆滚滚的,四个腿,有点憨态可掬的意思。不过,暂时看不出是什么。 杨元鼎和木匠两人搞得汗流浃背的,一抬头看见张司九,就咧出大白牙:「九娘你来啦!你不是跟我说过筛去灰太累了?你快来看,我做了个鼓风机!」 张司九看一眼那圆滚滚的机器:鼓风机? 「鼓风机?怎么用?」张司九好奇地凑上去,围着又转了两圈,仍旧看不出什么来。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介绍:「你看,最,还慢! 不过,张司九还是更关注菜籽油。 她拉过杨元鼎:「鼓风机晚上再装,现在先看看榨油!」 章节目录 第362章 锤它 不仅张司九期待,其实张小山他们也同样期待。 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张小山转头看向杨元鼎的目光,仍然是一样热切:“真能出人吃的油?跟芝麻油一样?” 杨元鼎被这个目光看得有点往后缩了缩,同时还有点儿紧张:虽然都知道菜籽油是菜籽榨出来的,但是!这个事情,他没干过,万一不成功,那还怎么面对张小山! 《大宋一把刀》第362章 锤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3章节 失望 可以说,张小山是在万众瞩目中落下了这第一锤。 而且多年后回想起来,其实张小山这一锤,也是整个大宋朝,乃至于整个世界,古往今来的第一锤。 这是跨时代的一锤! 张小山一点没爱惜力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还是很大的。 饼胚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猛烈震颤了一下,彼此 《大宋一把刀》第363章节 失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4章 改进 不过,喜悦是喜悦,但要说满意,杨元鼎仍旧是不满意的。 他拉过张司九回了自己的书房,愁眉苦脸道:“我知道这个事情不容易,但是没有想到这么难。你知道油菜籽的出油率是多少吗?” 张司九当然不知道这个。 所以茫然摇头。 杨元鼎轻声道:“大概是在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四十左右,芝麻更高一点 《大宋一把刀》第364章 改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5章 惊为天人(给书友冬冬的生日加更) 里正厚着脸皮留下,即便是老脸通红,也稳坐泰山。 徐氏最开始是有点儿肉疼,但很快也就想开了:不至于心疼成这样。 只不过放油的时候,她还是没舍得放太多。 里正和张小山一起吃了一盘子炒鸡蛋。 两人吃得都很爱惜,一粒渣渣都没放过,甚至最后那盘子底,两人对视一眼,都拿一块酸菜给仔细擦了 《大宋一把刀》第365章 惊为天人(给书友冬冬的生日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66章 不吉利(12月月票100加更) 在河边住,其实这种情况不算少见的。 有时候涨水,上游什么都可能冲下来。 什么腐烂的或者新鲜的木头,或者什么动物尸体,各种破衣裳,那叫一个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甚至有的水性好胆子大的人,就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捞东西——虽然不敢去河中央,但即便就是在岸边,捞到一点好东西,那也是发财啊! 这边的山上,是有很多珍贵木材的。只不过很多都在深山老林里,人也找不到,也弄不下来。 可山洪能把那些冲下来。还有,有些之前埋在淤泥里的,也可能被冲出来。 再退一步说,有时候还能碰上个尸体——也许是哪个墓穴被冲开,也许是哪里意外落水死的。这些人身上,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儿东西。万一稍微值钱点,那就发了财,回头再把尸体往衙门一报,要是找到了死者家里人,说不定还有一笔感谢费。 就算真找不到也不要紧,草席子一卷,埋在河边上不远处,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安身之所。也算是积德行善,公平交易。 不过,冲下来的活人可少了。 毕竟水流那么大,不会水的,早就淹死了。 就算会水的,在河水里一直泡着,那也受不了。 张司九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赶忙就提起东西撒腿就跑——这晚一秒钟,可能人就过去了! 河边倒是不远。 而且发现人的地方,就在渡口那儿。 渡口那儿这会儿都围了七八个人了,有男有女,不过一个个都有点儿面色复杂。 多少年了,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上游冲下来一个活人!这可是稀奇! 张司九大声喊:「让一让!让一让!」 人们一看张司九,也松一口气:「九娘来了!太好了,快让九娘看看!」 这人还有一口气,他们也盼着人能活着。 张司九一摸颈动脉,发现的确是还有心跳,虽然心跳很慢,但好歹也没停。只要心脏不停,那就说明情况还好! 「都退开,男人们背过身去。」张司九数了一下那女人的呼吸,发现已经细弱缓慢,而且明显吃力,就怀疑她是呛水了。当即赶忙将她领口松开一点,保证呼吸道不受压迫。 她浑身湿透,衣裳裹在身上,想想都知道不舒服。 而且所有皮肤都冰冷一片,明显还有点失温。 张司九果断下令:「去找个板车来,弄个干爽的被,得把她暖和起来。她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 如果不尽快让体温上来,一样也要出大问题。 接下来,张司九就准备压一下她的胸口,看看能不能将水压出来一点。 将女人的头侧向一边,捏开牙关掏了一下,确定呼吸道没有任何阻塞,是畅通无阻的,张司九这才压向了女人的胃部——她怀着孕,肚子很大,这个时候,其实胃已经被顶上来了,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必须注意力道和位置,千万不能压到肚子,不然万一再来个子宫破裂,那可就成了害人性命了。 张司九饶是参与过那么多次急救,这会儿也是有点束手束脚——面对孕妇,很多手段和措施都是受影响的,根本没办法放开了去操作。 好在压了两下之后,女人自己就呛咳出一大口的水,连带着眼皮子也动起来。 张司九当然不会迟疑,立刻拍向了女人的脸:「快醒醒,快醒醒!不能睡!」 反正也不知道是拍的,还是呛的,女人终于是醒了过来,然后歪着脑袋又呕出几口水。 她看上去异常狼狈,头发黏在脸上,到处都是水,皮肤是惨白惨白的,双眼也有 些无神。 「你叫什么名字?」张司九追问对方的同时,拉起女人的手,给她诊脉。 女人反应明显都迟钝许多:「赵翠兰——」 「赵翠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掉水里的吗?」张司九接着问,不敢停——这个时候,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了解病人信息,最主要的是,要保证病人意识清醒,不能让她昏过去。 她呛水,体温又这么低,本身就容易陷入昏睡。可一旦睡过去,那危险就会成倍的增长。 赵翠兰被问起这个问题,反而忽然激动起来,瞪着眼睛就开始挣扎:「让我死,让我死——」 张司九一个不觉察,差点被赵翠兰挣脱不说,还被她的手打到了脸。 旁边的人看着不好,赶忙帮着按住赵翠兰,这才算是让赵翠兰老实下来。 不过,赵翠兰却还是挣扎不停,嘴里一直嚷嚷着让她去死。 张司九看她精神还好,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还有余力闹腾,可见情况没有那么凶险。 「你不想活了,那孩子怎么办?」张司九问了赵翠兰一句:「我看你这样,分明已经足月了,快要生了吧?你要真想死,怎么又坚持了这么久?」 赵翠兰手上的皮肤泡得发皱发白,一看就知道是泡了很久的。 一个孕妇,在水里坚持这么久,除了求生的本能之外,那也一定需要强大的信念。 否则,怎么坚持? 张司九可不认为赵翠兰活到现在,那是运气好。 这么两句话,倒是把赵翠兰给问住了。 赵翠兰陡然停了下来,然后彻底不动了——倒不是昏厥过去,而更像是绝望。 她开始睁着眼睛,默默流泪。 这个时候,有人已经推着独轮车过来了。 里正跑得气喘吁吁,指挥人赶紧送去县衙和医馆。 这种事情,除了报官没有别的办法! 人要是死在自己村里地界,不仅晦气,而且还影响年底县衙那边对里正的评价! 万一运气再不好一点,人家家里人找过来了,那就完了!讲道理不会怪他们村,但不讲道理的呢?那就会把一切过错推到了他们身上! 所以,这赵翠兰现在就是个烫手的馍馍,里正根本恨不得一下都不沾!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赵翠兰情况特殊,没个家属,看着就棘手,只能上报官府。 而且,她也处理不了赵翠兰这个情况。还是得送去医馆,进行系统的治疗。该驱寒驱寒,该预防肺炎就预防肺炎,该保胎,还得保胎! 光是想想,张司九都觉得不好办,事情且多着呢! 章节目录 第367章 巧了不是(12月月票200加更) 在去衙门的路上,张司九迎头碰上了杨元鼎。 杨元鼎是送鼓风机去张司九家准备试用的。 不过一看张司九那阵仗,杨元鼎麻溜的调转了小花马的脑袋,并且嘱咐陈斗:「你送鼓风机过去,反正你也知道怎么用,到时候盯着点就行了。我跟着司九去看看。」 他就差没把「我想看八卦」写在脑门上。 张司九懒得理他,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医馆。 里正也是骑着毛驴跟着一起的——不过进城门后,他就转头去了衙门报备这件事情。 到了医馆后,赵翠兰被安置在了珍娘那边。 现在珍娘也开了个小小的医馆,专门负责接生孩子。说是医馆,更像是个铺子。 妇人病和生孩子的事儿,她都管。 珍娘手里也很有两把刷子,一般妇人病,她都能看。 所以就迅速的在绵竹县站稳了脚跟。连接生婆刘婆子也跟着珍娘一起干了——她们现在这个接生队,那叫一个空前壮大。能同时接生好几家孕妇。 一看赵翠兰那样子,珍娘吓了一跳:「怀孕了怎么还掉水里了?这么不小心?她家里人干什么呢?」 月份这么大的孕妇,搁在谁家也是得多个眼睛盯着点,毕竟肚子越大,行动越不方便。 张司九摇头:「估计不是不小心。而且不只是掉水里那么简单。我们村里的人,在河里把她捞上来的。」 珍娘顿时更加惊讶,「这」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说啥。 再看看仿佛已经被抽走了魂的赵翠兰,她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啊! 最后珍娘目光落在了赵翠兰的肚子上,迟疑了一下,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孩子……没事吧?」 张司九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她也不配合,光看脉象,现在还好。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忽然有什么变化。」 珍娘摇着头去隔壁叫程万里了。 程万里过来时候,腰里还扎着一个围裙,那妥妥的家庭妇男样子,实在是让张司九有点没眼看,忍不住的想捂着眼睛——从前就知道老程是好男人,但没想到老程他这么好。如今都学会洗手作羹汤了! 杨元鼎更是忍不住感叹:「老程你可以啊。这架势,一看就是大厨。」 程万里白了两人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做饭吗?我那是做药膳呢!」 珍娘这些年很吃了些苦头,加上为了养活自己,遇到接生的活儿,很多时候饭都顾不上吃,回了家也没人照顾,因此身体有些毛病,程万里就特地的琢磨了药膳配方,专门给珍娘做。 嗯,理由是珍娘不爱吃药。而其他人做得太粗糙,根本不能发挥出十成的药效! 张司九微笑着釜底抽薪:「药膳也是膳,膳就是羹汤吧?对了这几天我和元鼎学了一句,什么洗手作羹汤——」 虽然张司九一本正经,但程万里也是轻易地读出了浓浓的打趣。 程万里老脸一红:「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没个正经!」 张司九笑眯眯:「正经啊?也行吧。来,元鼎,说句正经的!」 杨元鼎十分配合的正经道:「老程,为了心爱的女人下厨,这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情。不要不好意思啦~」 张司九还憋着,珍娘已经是「噗嗤」一声笑出来,那面若桃花的样子,看得程万里也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然后他赶紧板起脸来:「患者呢?不是让我来看病的吗?人呢?在哪里?」 说起患者,谁也没有心思开程万里的玩笑了。 张 司九言简意赅将情况一说,最后还不忘记提醒一句:「老程你可千万别刺激她。不然再乱来,我怕当时就要生。」 程万里白了张司九一眼:「我还不知道这个?」 赵翠兰的情况,比张司九估计的,差不太多。 她自己只是受了寒,呛水了,并没有别的伤。 真正严重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程万里把脉之后,当机立断:「马上催产吧,不然孩子就要胎死腹中了。」 张司九一愣:「这么严重?」 「你没摸出来,她的脉象的确还好,但喜脉却若有若无。这样的情况,或是见于已经来了葵水的妇人,泄了气血,或是见于刚要生产的妇人,又或是……见于滑胎妇人。」程万里摘下围裙,去拿笔墨:「我去开一副催产药,不能再拖了。」 珍娘摸了摸赵翠兰的肚子,轻声到:「孩子还在动,暂时应该无碍。但她胎位不正,恐怕得先正胎位——」 「我不生!」赵翠兰忽然就拍开了珍娘的手,凄厉大笑:「我不生!这个野种,生下来也是讨人嫌!他就该跟我一起死!一起死!」 赵翠兰说完,就要下床来,也不顾身上只穿了一件不合体的里衣。 吓得程万里虽然伸出手来按她,可眼睛却不敢乱看,别扭的转过头去往后看,脸色尴尬得不行。 珍娘和张司九也是连忙伸手按住赵翠兰。 张司九简直快要疯了:这到底是哪里又刺激到了赵翠兰!她之前不是已经安静了吗? 「她……她……她……」一旁的杨元鼎忽然伸手指着赵翠兰的腿,「她」了一会儿,忽然就直接身体一软,「噗通」一声直接摔在地上,那软绵绵的样子,一看就知是昏厥过去了。 张司九往下一看,顿时苦笑:「得,不用催产汤药了。她已经要生了。而且还是最凶险那种。」 这血流得这么猛,一看就是大出血级别的! 珍娘和程万里既被赵翠兰吓了一跳,也被杨元鼎吓了一跳。 程万里惊得叫出了鸡打鸣声:「三郎这是咋个了!」 张司九腾不出手来,只匆忙解释一句:「晕血了,不要紧,一会儿他就能醒过来,现在先给赵翠兰来一针,让她安静下来吧。这么下去,我要按不住了!」 她和珍娘都被抓挠了好几下了!这谁顶得住? 于是,杨元鼎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谁也没管他,只忙活赵翠兰这边。 好在,天也不算冷,不至于着凉。 章节目录 第368章 兄弟 赵翠兰情况紧急,她自己又不肯配合,程万里只能用针灸的办法,让赵翠兰暂时动不了。 然后,在赵翠兰的惊恐目光中,张司九开始了「循循善诱」。 「赵翠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想死。但是你想想,就这么死了,真的值得吗?」张司九看了一眼赵翠兰的肚子:「怀胎十月不容易。这个孩子如果你一开始就不想要,多的是办法不要他。可现在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他马上就要出来,你却不想他活了。」 「真的就不会后悔吗?还有,你呢?你就不想想你的爹娘?你爹娘养你这么大,难道是为了让你轻生?」张司九声音渐渐严厉:「赵翠兰,你得明白,现在如果你不配合,是真的会死的!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的委屈,你的不甘心,你的愤怒,都没了!」 「你懂什么?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赵翠兰不能挣扎了,反而少了许多戾气,这会儿竟然「呜呜呜」的哭出声来:「不是我不想活,是我活不下去了!这孩子,就是个野种!生下来,这辈子也抬不起头来!我爹娘也不想看到我和他!他们恨不得我死了!」 赵翠兰眼泪大滴大滴的:「你说,我还活着做什么?丢人现眼吗?」 「就算是野种,那你就不想活吗?」张司九皱眉:「你们现在是一体的,谁死,另一个都活不了!」 这个时候,珍娘忽然说了句:「就算这个孩子是野种,可也是你的孩子。你就算丢了你爹娘的人,他们也未必就真的恨你。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们亲口说的?如果是你自己想的,我倒觉得你大错特错了。」 「做父母的,小时候疼我们,大了,也是一样疼我们的。说不定你抱着孩子回去,他们只会心疼你。」 赵翠兰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这个野种,他们不会认的!」 「你是和人私奔有了孩子的?」珍娘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么一个猜测了。 年轻女娘,犯了糊涂的人也不少。 稀里糊涂怀孕生孩子的,也不少。 这种事情,实在是算不得多么稀奇。 而且,赵翠兰这样的情况,被情人背叛,一时想不开的可能性也很大。 然而赵翠兰却仍旧摇头:「不是。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我是明媒正娶嫁人的!」 这话就更让人觉得事情蹊跷了:既然不是与人私奔,那孩子怎么会是野种?难不成,是赵翠兰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如果真是这样…… 似乎解释不通? 「孩子的父亲,不是你丈夫吗?」珍娘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同时手不停地摸着胎位,想把胎位转过来——不然的话,根本没办法生! 「是我小叔子的。」赵翠兰空洞的睁着眼睛,讥讽的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又疯狂大笑:「我那丈夫,是个天阉!根本没法让女人生孩子!是他心甘情愿让别人来帮他下种的!」 这话太过突然,也太过劲爆,以至于让人听了之后都不敢相信。 这嫂嫂和丈夫的弟弟…… 张司九冷不丁插了一句:「那孩子也不算野种吧。父亲是谁不是很明了?而且,你婆家应该也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吧?为了这个孩子,他们应该不会逼你羞辱你吧?那你为什么还想不开?」 这话太直白了。 直白到就像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点遮掩都没有。 别说赵翠兰给问住了,就是珍娘和程万里,也被问住了。 就连刚刚醒过来的杨元鼎,也是目瞪口呆:不是,这么问,真的合适吗?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这样真的符合伦理道德吗? 屋里短暂的出现了一个 空档期,没人说话,每个人都震惊到安静。 张司九见赵翠兰陷入了震惊当中,干脆了当的又说一句:「而且,你不觉得,是他们对不住你吗?就算要死,不是应该他们以死谢罪?你寻什么短见?」 赵翠兰终于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而虚弱:「你不懂……」 「我虽然不懂,但是如果换成是我,我就好好问问他们一家要脸不要脸,然后让他们给我赔钱,最后再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张司九镇定的接话,一点没有顺着赵翠兰思路走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们才算真正受到了惩罚!真正的人财两空!」 「到了那时候,他们才能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张司九最后这一句话,那叫一个铿锵有力,如雷贯耳。 杨元鼎躺在地上,忍不住思考人生: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为什么,作为受害者要去死呢?就应该像张司九说的这样,痛痛快快的报复回去!男方不是要孩子吗?不是为了孩子不择手段吗? 那就正好,孩子不仅别想见,还得掏钱养活!人财两失之下,让他们好好后悔去吧! 光是想想,都觉得怪解气的! 珍娘也忍不住跟着说了句:「倒是个好主意。」 程万里:……虽然作为男的,但是我也不同情那家人。甚至我还觉得九娘这个办法大快人心…… 赵翠兰已经神色恍惚了。 这一瞬间,她内心的信念,得到了剧烈的摇晃。 她弱弱的,企图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身子脏了,不干净了——」 「说得你丈夫能占有你身子一样。既然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事,那算什么夫妻?顶多是睡在一起的兄弟!」张司九翻了个白眼,同时做了一下内检,感觉了一下宫口开的大小。 这期间,赵翠兰一直在出血,不过,倒是没有变得严重,甚至稍微有那么一点减轻。 但羊水,肯定是破了。 张司九皱起眉头,感觉宫口开得很缓慢。 这样下去,也是很难办。 羊水流失太快,胎儿会缺氧,窘迫,以及生产时候缺乏足够的润滑,造成难产。 张司九觉得,还是得赵翠兰积极配合才可以。就算实在是到了万不得已,要给赵翠兰来这么一刀,也同样是需要赵翠兰自己有强烈的求生意志。不然,根本活不下来! 不过,张司九的那一句「睡在一起的兄弟」,实在是刷新了所有人的三观。 尤其是赵翠兰的,更是仿佛被震碎了。 她想反驳来着,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弱弱道:「怎么能是兄弟呢?」 「没有夫妻之事,只是单纯一个床上躺着,抛开性别不谈,难道不是跟兄弟一样吗?白天合伙干活过日子,晚上就清心寡欲的睡觉。」张司九耸肩,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单纯的革命友谊了——如果这都不算好兄弟,那什么才是好兄弟? 杨元鼎声音飘忽:「反正你们没有干啥,那其实也可以当成是结拜的兄妹的。稍微换一下,说兄弟也差不多。再不行,你当你丈夫是姐妹也行的。虽然有点难以让人接受,但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觉得挺有道理的?」 反正他觉得挺有道理的,至少他已经被说服了。 明天就是元旦啦,祝大家23年一整年都快乐无边~健康平安~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69章 说服 赵翠兰的信念,摇摇欲坠。 张司九又给赵翠兰出了个馊主意:「要不然,和大哥和离,然后转头再和弟弟成婚呗?这样的事情,虽然听着有点惊世骇俗,但仔细想想,还挺合适。你那小叔子,正好也是孩子的父亲,又是跟你有夫妻之事的人。把这个错误转过来,岂不是很合适?」 说着说着,张司九都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了。 赵翠兰已经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了。 她的眼神恍惚而迷离:「可我小叔子,成婚了啊——」 说到这里,赵翠兰终于一个「咯噔」清醒过来,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自己这都顺着想了些什么啊!自己竟然真的开始考虑这些事情的可行性了! 张司九听了这话,倒不见任何的震惊,反而充满了遗憾的说了一句:「这样啊?那就有点可惜了。你还是带着孩子拿着他们家钱改嫁吧。听我一句劝,现在孩子小,要吃奶,就算是闹到了衙门里去,也肯定是让孩子跟着你。如果再等等,他们抢走了孩子,还抛弃了你,那你才是真正的倒霉亏本呢。」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要是我,我还得劝劝你弟媳妇,也一起和离算了。这么离谱的一家人,简直就是火坑啊。这天下这么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难道不好找吗?那么多单身男人等着娶媳妇呢。」 程万里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九娘,快住口吧。这些话,可别再说了。」 太惊世骇俗了!他要个女子,只怕听得都要热血澎湃了! 毕竟,听听这话之后,但凡有点脑子的,还要遗憾一下为什么没有之前就反抗!而是等到现在孩子都要落地了! 珍娘缓过神来,继续小心翼翼推孩子,不过神色却很复杂:「九娘说的,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翠兰娘子,你要不试试?」 张司九还不忘鼓动:「对啊,试试又不花钱。反正你都不怕死了,还怕闹事情啊?」 杨元鼎继续躺在地上,忍着晕眩附和:「对,试试又不花钱。翠兰娘子,我支持你试试!」 于是就这么的,赵翠兰的心,动了。 而且动得厉害。 张司九再下了一剂猛药:「而且,你就这么死了,他们一家子不知道怎么说你呢。搞不好说你不知廉耻勾引小叔子。到时候,你家里人多抬不起头来?你要是好好活着,他们可就不敢这么胡说八道了。」 这话算是扎在了赵翠兰的要害上。 赵翠兰几乎一点挣扎犹豫也没有了:「我要活!」 所有人同步露出笑容,珍娘更是乐呵呵点头:「对了对了,这就对了嘛。来,等下你把催产药喝了,我们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让人去何家村,找何有光,让他拿钱来交接生钱!」赵翠兰一旦想明白了这一点,倒是还听雷厉风行的,一点不含糊。 张司九和珍娘对视一眼,都有点儿惊讶。 不过很快张司九就伸出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缓着的杨元鼎:还等什么?快去啊。 杨元鼎一骨碌爬起来,任劳任怨的去找人了。 程万里也任劳任怨的熬催产药。 张司九着手准备产房,和一应可能用的手术器具。 珍娘则是一点点调整胎位。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翠兰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好。出血,加上浑身失温,她几乎要失去意识。 如果不是珍娘和程万里用针灸和药吊着,加上赵翠兰自己也有一股强大的意志,只怕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何有光一家子过来的时候,赵翠兰正好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孩子 有点偏大,又是急产,赵翠兰有点吃不消,力气不够,孩子卡在了半路,下不来! 何有光倒是真紧张赵翠兰,拍着门在外头喊:「翠兰,翠兰!你坚持住!把孩子生下来啊!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指望了!」 拍着拍着,何有光自己倒是哭了。 跟着何有光一起过来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妇女。 年老的那个妇女是何有光的娘,何母生了一双小眼睛,可那小眼睛里偏偏光芒锐利,充满算计和精明。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心里肯定是十分有成算。 而那年轻妇女,是何有光的弟媳妇刘氏。 刘氏生得也不大好看,嘴唇薄,鼻梁塌,脸上还有些雀斑。 两人站在产房外头,心思各异。 很快,何母抓住了出来取东西的张司九:「小女娃,你是大夫什么人?婶子给你买糖吃,你跟婶子说说,里头啥子个情况?」 张司九抽回手:「我不是大夫什么人。我也没有您这样的婶子。您还是别攀亲戚了。里头情况不太好,很危险。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还有,药得用好药,记得交钱。」 如果是平时,一般医馆都会先用药,再等一切落定了之后收费。 但现在张司九对这家人没个好感官,所以就不太客气。 「里头情况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太好?」何母却不肯放过张司九,又抓住了张司九,炯炯的问:「是大人不太好,还是孩子不太好?你把话说清楚。」. 「都不太好。」张司九皱眉:「我还得送东西进去,你这样耽误我,出了事,算你的算我的?」 结果何母却没撒开手,反而是厉声交代道:「保孩子!无论如何,你们都得保住孩子!那是我何家的血!」 张司九:……我想骂人可以吗? 不过,她懒得理会何母,抽手赶紧跑走。 杨元鼎在旁边忍不住说了句:「这位老人家啊,你这样可要不得。哪有这样的?你也是女人,你生孩子的时候,难道希望别人这么对你?你儿媳妇还站在这里呢,也不怕她将来不敢给你家生孩子?!」 何母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客气:「你个小孩懂个屁!」 杨元鼎被骂得一窒——这种上来就是脏话的人,有点吵不过。 一直没开口的刘氏,这会儿抓住了何母的胳膊,犹豫着开了口:「娘,我看这样,得要好多钱。而且他们也说了,现在情况不太好,孩子说不定生下来也是养不大的。倒不如将来我多生两个,给大哥过继一个。反正都是一样的——这会儿就别花这个冤枉钱了。多贵啊。」 最开始,刘氏的话还有点迟疑,可越是说到了最后,她就越是理直气壮,仿佛说的就是真理。 杨元鼎在旁边气得够呛,只想起一句话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一家人,可真是刷新了无耻新高度! 关键是,刘氏的话,显然是说到了何母的心里。 杨元鼎看得很分明:何母的脸上,出现了心动的神色! 这样一对比,何有光都显得可爱多了。 杨元鼎深吸一口气,暗暗宽慰自己:回头自然有人收拾这两***!不生气,我不生气! 章节目录 第370章 生死关头 张司九取完了参片回去产房时,赵翠兰已经是没了任何力气,只剩下双眼通红,默默流泪。 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好几处,那都是一次次尝试用力时候留下来的痕迹。 可没什么用。 张司九有些着急。甚至开始懊恼为什么没让杨元鼎先研究一下产钳。 这种时候,如果有产钳,就可以上产钳了! 虽 《大宋一把刀》第370章 生死关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1章 起因 何有光倒是虔诚了,但是何家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何母还算是高兴的,一脸喜气洋洋。但是刘氏,那脸“呱嗒”一声,就掉了下来,拉得能有八尺长,活脱脱成了一张马脸。 随后,何母看向了张司九,劈头问道:“孩子们?快抱出来我看看。” 何有光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也想起来这一茬,连忙爬起来,也问张司 《大宋一把刀》第371章 起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2章 奇葩 张司九对于这种事情,也有所耳闻。 所以也没有太意外。 杨元鼎继续往下讲:“但说到了这里,你是不是就该觉得奇怪了?毕竟,这个事情如果刘氏一开始就知道,那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应该守口如瓶才对,怎么还挑着这个关头给说出来了呢?” 张司九的确是有这样的疑问,所以无声地用目光催促杨元鼎。 《大宋一把刀》第372章 奇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73章 未来 反正只要张司九不承认,杨元鼎的猜测就只能是猜测。 而不管何家人是怎么个打算,现在孩子还很小,根本离不开母亲,所以孩子注定是只能跟着赵翠兰的。 不过,赵翠兰为了这个孩子,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当时怕她没力气,所以张司九也好,珍娘也好,都只鼓励她一鼓作气生出来,而没有顾得上别的。因此,赵翠兰的撕裂挺严重的。加上失血也多,又在生产之前受了寒,整个人生完之后,并不像其他产妇那样恢复快。 生产完了当晚,赵翠兰发起了高热。 奶也没有。 珍娘愁得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直没奶的话,何家人就该把孩子带走了。」 可这事儿谁也没办法。 张司九倒是想有点奶粉,可也没有啊! 听说京都倒是设有专门的牛羊乳司,但其产出也都是供给皇家和达官贵人的,平民百姓依旧是很难有长期稳定的供应。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心想如果以后有钱了,还是要专门生产一下奶粉——就算是做不到后世那样营养全面,但至少能给刚出生的孩子一点保障,也让新妈妈们不要因为奶水太过焦虑。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珍娘只能去附近几个认识的产妇家中讨了一点奶,勉强还能喂养赵翠兰的孩子。 赵翠兰烧得迷迷糊糊,可也知道好歹,二话不说,挣扎着就跪在床上,冲着珍娘流泪磕头。看得珍娘一阵阵的心酸。 张司九也跟着珍娘一起鼓励赵翠兰:「不管多难,都要撑住。你好好地,孩子才能活得好。」 赵翠兰流泪点头,不管是药,还是针灸,都一律配合,半点怨言也没有。 第二日中午,赵翠兰的高热才算是退了下来。 不过,这才是第一关。根据程万里的判断,赵翠兰很有可能接下来还会晚上继续发热。 而张司九和珍娘观察过赵翠兰的伤口,发现隐隐也有恶化迹象。 盐水的冲洗,显然并不能够起到太大作用。 张司九猜测,这可能是因为赵翠兰在河水里泡了一夜,又大量失血,导致身体免疫系统崩溃,不能很好工作的缘故。 可这种时候,除了吃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敷药也是有的。但赵翠兰恶露很多,那药也不能停留很久,甚至其实这种时候,敷药反而吸收恶露,会变成一个细菌繁殖的温床。 总而言之,赵翠兰的情况十分棘手。 珍娘私底下和张司九轻叹:「怕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所以,怀孕了还是不能一时冲动,做下糊涂事。如果没有在水里泡那么久……」 张司九明白珍娘的意思。 从孩子大小,以及赵翠兰其他情况来看,整个孕期,赵翠兰是保养得很好的,如果是顺顺利利等到自然发动生产,那么大概率赵翠兰的生产过程,会比较舒心和顺利。 这样的情况,可谓是辛苦九个月,一朝毁尽所有努力。 何有光是下午过来的,带着一瓦罐的鸡汤。 鸡汤外头还包着褥子保暖,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不仅如此,何有光还带来了赵翠兰给孩子做的一些衣裳包被什么的,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赵翠兰当然不想见何有光。 也不打算让孩子看到何有光。 在赵翠兰看来,何有光就是所有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以前她对何有光有多少感情,现在,就有多少恨! 何有光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何有光什么都没多说,直接就在病房外头跪下了,并且双眼通红的对着珍娘 道:「翠兰一天不肯原谅我,我就一天跪在这里。」 珍娘被整得不会了,也不知该劝还是不该劝,甚至不知道该劝谁。 张司九也是目瞪口呆:这种剧情电视剧里见过,里见过,但是唯独没有在现实里见过啊!原来艺术真的来自于生活吗! 反正何有光这一跪,又掏出了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来之后,别人张司九不知道,但赵翠兰明显是情绪复杂和动摇了。 下午杨元鼎过来的时候,张司九忍不住叫住了这个包打听:「何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怎么何有光今天变成了这样了?」 还别说,杨元鼎是真知道。 他飞快把张司九拽进茶水间,也不管程万里在那儿煮茶喝,眉飞色舞的就讲起来:「你是不知道,昨天何家人,差点吵起来。当时这个事情,不是衙门的刘三负责调停的吗?刘三就给分析了一下他们的情况,劝告他们不要闹,更不要和赵翠兰起冲突。毕竟,现在赵翠兰情况特殊,如果能求得原谅,那是最好的。然后,何家人不就先回去了?」 「何五是他们何家村的,特地关注了一下他们家。结果他们回去,就争起来了。刘氏闹着要离家,说日子没法过了。说自己怀着孕,被人打了也没人心疼不说,现在家里还要拿着全部钱去给赵翠兰交医药费!就连何二郎也关心嫂子,一味责怪她不该说破这件事情!」 杨元鼎嗤笑一声:「何二郎昨儿不是没出现?他倒是有情有义,沿着河一路找人,所以根本没回家!后来都打听到了你们村里去了。而且,他也来医馆这边了,只不过没敢进去。他的意思是,既然这个事情说破了,他要和刘氏和离。」 张司九的下巴差点没「呱唧」一声掉地上,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可刘氏不是怀孕了吗?而且,和离之后,他想干嘛——」 她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念头,吓得她赶紧晃了晃脑袋,不敢往深处想。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脸皮的刀枪不入…… 杨元鼎显然也是这么个想法,咳嗽一声后,压低声音道:「反正这个事儿,挺有意思的。」 「是比药典有意思多了。」一直没出声的程万里幽幽的开口,面上一言难尽:「药典你背了吗?药方你背了吗?该处理的药都处理了吗?九娘啊,不要被带坏了啊。」 章节目录 第374章 谁带坏谁 杨元鼎不服气:「老程你少来,你要真这么积极,你刚才为啥不拦着我?都听完了才说就没意思了哇!」 程万里的老脸一红:「去去去,我是看你还要忽悠九娘给你卧底,才出的声。咱们做大夫的,可不能这样!背后说人,是不对的!」 「我没说人啊。我单纯的说事儿。我又没评价谁。对吧。」杨元鼎还是不服气,胸脯一挺:「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这两件事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程万里无话可说:人也的确没评价谁。单纯说了个事实—— 张司九看着两人拌嘴,忍不住扶额:「老程,你今天不炖药膳吗?」 程万里说起这个,一脸哀怨:「珍娘说吃腻了。」 张司九想到程万里的药膳,也忍不住提醒一句:「天天都吃那个,不腻也不行吧?要不换一换口味?」 这头几个人说着药膳,那头何有光还在外头跪着。 本来他跪着也就跪着了,可是偏偏也不能当不知道,所以一来二去的,越来越烦躁,最后竟然又烧起来。 张司九忍不住和珍娘一起吐槽:「这是多大的仇?」 珍娘实话实说:「他不来吧,其实说不定心里也不痛快。可来了吧,赵翠兰也一样不痛快。这事儿……就这么的难办。不过你还小呢,不懂这些。」 张司九打了个寒噤:我虽然不小了,但是我庆幸自己还不懂。也不想懂。 之后给赵翠兰喂药的时候,张司九就劝了赵翠兰一句:「何必着急呢?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要真不痛快,折腾他多好?干嘛折腾自己?」 这一烧,又得折腾一夜不说,对身体也很不好。 赵翠兰直挺挺的躺着,木然喝着药,喝完了,才忍不住流泪道:「我能怎么折腾他?我如果折腾他,那不是等于我服软了?」 张司九没好意思戳破赵翠兰现在这个心思其实也不是真豁达。 当天晚上,张司九依旧没敢回去。 昨天夜里,珍娘和她一人守了半夜,今天晚上,两人还得倒班继续守着。 累都不说了,关键是看着赵翠兰情况恶化,她们两人都心焦。 不过,张司九虽然没回去,徐氏却在天黑不久之后过来了。 徐氏还给张司九带了宵夜。 宵夜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普通的饭菜,唯有一碗海带排骨汤,让张司九忍不住当时就喝了起来——医馆的伙食是真的不错,食材都很好,就是味道非常的寡淡。 用齐大夫的话说,那叫养生。 可是同样的海带汤,徐氏做出来的,鲜美好喝,可是医馆的,就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鲜也不美,能喝,但绝不好喝。 张司九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徐氏忍不住心疼:「怎么这次耽误这么久?平时接生,最多也就一天一夜。」 这次都两天了。 张司九就把赵翠兰的情况说了。 徐氏听得心中都发紧:「那……还能救回来吗?产褥热,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那孩子……哎,造孽啊。」 张司九也沉默了。 产褥热的确是没有更好地办法。 毕竟,现在青霉素没有弄出来,根本没有抗菌的特效药,光靠中药,还是不够及时和保险。 最后,徐氏陪着张司九一起守了半夜,她是心疼张司九——毕竟张司九才多大?真一宿一宿的熬夜,能长得好身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徐氏就赶回去跟着招银一起卖卤味去,临走时候叮嘱张司九:「小南瓜都想你了。她虽然还不会表达,可睡觉时候非得挨着你的枕头,还挂着眼泪,今天晚上,怎 么你也回去一趟。看看她。」 小南瓜很少大哭大闹,性子安静乖巧。可她越是这么懂事,这样的时候,就越叫人心疼。 徐氏是真舍不得小南瓜受罪半点。 张司九听得一愣,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了小南瓜含着一包泪,委委屈屈挨着枕头睡的样子,顿时也心疼了——小南瓜没了娘,对自己是最依赖的,平时很少这么久不碰面,说不定小南瓜真觉得自己不要她了。 所以张司九也保证,自己无论如何今天一定回去看看小南瓜。 赵翠兰也怪愧疚的:「耽误张小娘子了。都是我这一摊子事——」 张司九摇头:「没事,你好好养着。你养好了,我们都放心。」 赵翠兰垂下眼眸,忽然说了句:「要不,今天何有光再过来,晚上叫他守着我吧。毕竟,这是他做的孽。」 张司九猜到赵翠兰的心思,皱眉道:「你不用为了怕麻烦我们,就这样委屈自己。你心情不好,憋闷不痛快,对身体并无任何好处。实在不行,就请个人专门照顾你几天,就看你舍得不舍得花钱——」 赵翠兰想了想:「这有啥舍不得花钱的?反正叫何家人出钱!」 这件事情倒是个好主意。 过了一会儿,何有光又带着鸡汤过来时候,赵翠兰就让张司九帮忙将鸡汤送进来,同时带了话出去,就说自己不想看见何有光,让何有光另外请个人过来照顾自己。否则,干脆就别来了。至于她和孩子的死活,何家人也别管。 何有光当时就连声应了:「只要翠兰能消气,我做什么都应该!是我对不住她!」 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跑去请人了。不多时带着个中年妇女过来,帮忙照顾赵翠兰。 赵翠兰心安理得喝了鸡汤,又留下了中年妇女,不等对方开口说什么,就先开了口:「你要是想劝我,就别开口了。到时候我让你走,你钱也挣不到。」 中年女人一下讪讪,但也真就老老实实的把话咽下去,任劳任怨的照顾赵翠兰。 何有光仍旧在外头守着,不过看上去,心情也比昨天好——在他看来,赵翠兰这样,分明是态度有所软化,说不定自己再努努力,就能得到原谅! 赵翠兰这头有人照顾,珍娘和张司九都松了一口大气,至少张司九就能腾出手来,回去看看小南瓜。 她回去的时候,杨氏正在熏屋子——天热,蚊子多了,用艾草熏一熏屋子里,蚊子就不往屋里钻。 章节目录 第375章 实用派 熏蚊子用的艾草,可以说是很简单粗暴的,就是拿一把春天收的干艾草,点燃了,各处角角落落里走一趟,让那浓烟熏满整个屋子,不留任何空隙。 简单,粗暴,但很有效。 再加上蚊帐那么一挂,基本也就没有蚊子这个困扰了。 其实吧,现在的街上也有卖蚊香的,不过是纯草本制作,味道好闻得多,效果也很好。 但是贵啊! 谁家也舍不得花这个钱买蚊香,还一点就是一个夏天! 所以,在农村,还是这种干艾草最吃香。春天时候,家里的小孩子就被指挥去割了,带回家,随便挂在屋檐下晒干就行。 不仅熏蚊子能用,除异味和秽气也用它,甚至有的时候洗头洗澡,也用得上。 艾草,可以说是村民心目中地位相当高,而且使用广泛的神草了。 而张司九也觉得艾草的确是当之无愧的神草。主要是效果真的好。除了燃烧时候烟有点大,有点熏之外,其他没什么毛病。味道嘛,闻久了,也觉得挺好闻的。 甚至,艾草嫩尖尖掐下来,还可以做馍馍吃,味道清香,很有特色。 杨氏看张司九回来,乐呵呵又去给她熏屋子:「蚊子多了,不熏不行了。虽然有蚊帐,可嗡嗡嗡叫得烦人。小南瓜皮肤嫩,一咬一个大包,可不能马虎。」 张司九接过杨氏手里的艾草把,「我来,奶奶你歇会儿。」 烟太大,熏得呛,杨氏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烟雾缭绕的,张司九还真怕她看不清脚底下摔了。 不过,张司九熏着屋子,脑子里却想起了艾草的药效:入药,性温、苦、辛、微甘。全草入药,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等作用。 也有妇人,用艾叶水来擦洗身子,预防产褥热。 张司九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冒烟的艾草,心中嘛……微微那么一动。 艾灸这个,也很有效果啊。 如果…… 张司九匆匆熏完了屋子,一路小跑回了医馆。 那可真是一路小跑。 到了医馆,张司九整个儿都是气喘吁吁的。 她看着珍娘和程万里,眼眸晶亮:「如果定时用艾叶水冲洗呢?再用艾绒熏蒸呢?乡下妇人生产,擦身洗澡,都用艾叶水。而艾草的确是能温经散寒,止血的。十分对症赵翠兰!」 程万里失笑道:「可问题是,赵翠兰的药方里,我已添了艾。可效果也不大。」 「可我们也没有更好地办法。赵翠兰的撕裂伤太严重,恶露也多,如果再不试试,她可能就没机会了。」张司九却坚持。 没有办法的时候,那就想到什么,都试一试! 高浓度的艾叶水冲洗伤口,艾条烧烟熏伤口,万一有用呢?只要能遏制住细菌繁殖,争取到时间,那程万里开的内服汤药,就能起效果!再等到赵翠兰自身的免疫机制起效,那么赵翠兰就真的能避开产褥热! 张司九没忘了招银娘死的时候那样子。 她也真心希望赵翠兰能活下去。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生命可贵。而且,那是两条命!赵翠兰和她孩子的! 珍娘沉思了这么半天,这个时候就一锤定音:「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赵翠兰这样下去,产褥热基本跑不了。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张司九用力点头:「对,试试!」 接下来,他们就一起制定了计划:只要赵翠兰上完厕所,必须立刻用艾草水冲洗。而且必须是滚烫的艾草水加凉开水,决不能加生水!就算赵翠兰没有上厕所,一个时辰,也洗一次。一是清除恶露的污染 ,二是清洁伤口,让艾草水里药效,帮助伤口收敛愈合。而且每次冲洗之后,再用干艾绒点燃熏蒸伤口。 累人是累人了一点,但是只要有效果,那怕什么? 订完了计划,张司九也没多留,匆匆忙忙的又小跑回家。 回家时,天都快黑了,家里晚饭也做好了。 徐氏看着张司九,忍不住惊讶:「不是说又去医馆了?我还以为又不回来了。」 「没有,就是想起有话忘了交代,回去交代一声。早上都答应二婶了,今天肯定回来的。」张司九笑眯眯的接过小南瓜:「我来给小南瓜喂饭。」 小南瓜看到了两天没见的姐姐,「啊啊哦哦」的就开始往外冒话,还手舞足蹈的,一看就高兴。 张司九看着她这样,也是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蛋:「这么想我啊?」 小南瓜说不出来,但是咧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嘴巴里小米粒牙看得一清二楚不说,口水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张司九只好给她擦口水,不过,倒也不嫌弃:谁叫人家笑得可爱呢? 不得不说,人类幼崽真的是太可爱了!一下就俘获了人心,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一切! 张小山在吃晚饭时候说起了杨元鼎的鼓风机:「三郎可真是太能干了。那鼓风机好用得不得了!一下午,咱们七八家的麦子全都吹好了!跟手扬的不相上下!关键是还不累人!一个人摇,一个人站在上头往下倒,再来一个人换底下的箩筐!那速度,你们都想不出来有多快!」.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用炽热的目光看住了小松:「小松,你可得好好念书!」 在张小山看来,杨元鼎之所以这么聪明厉害,那就是读书读的! 他都听杨元鼎说了,书里,什么都有! 小松正努力扒拉饭呢,被自家爹这样的目光一看,顿时一个哆嗦,差点拿不住筷子,「爹,我也没不好好念书啊。」 张司九暗笑:你爹不是想让你好好读书这么简单,他那是望子成龙,盼着你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哪!加油吧,少年!将来你就明白这个世界有多卷了! 张小山给小松夹了一块肉:「多吃点,再用功一点!」 小松诚惶诚恐。 小柏不甘落后:「我也念书!比哥还厉害!」 张小山哈哈大笑,欣慰得不行,赶紧给小儿子也补一块肉:「好好好,爹就等着你们了!」 张司九看着张小山那期待的样子,心想,这是一个注定达不到的期待了。毕竟,想要成为杨元鼎,光是穿越还不算,还得会投胎。 章节目录 第376章 机遇 不过,鼓风机的好用,的确是在村里掀起来一股热潮。 即便是没有杨县令在,其他村的里正也是带着人迅速过来观摩了。 他们不仅对杨元鼎推崇备至,也对李里正格外客气——在他们看来,还是李里正有本事啊!竟然每次都能第一个吃到这种好事情!这不得打好关系吗?说不定打好关系,将来自家村就能成为第二! 这农忙时节,时间就是金子啊! 这还不算完,当得知鼓风机的构造基本都是木头,根本不用铁的时候,所有人都亢奋得差点跑圈圈! 木头嘛!有啊!谁家还没有点木头了!就算没有,那还不能集资买了吗?那山上,木头多的是!人都抱不过来的杉木!一根也要不了多少钱! 再贵,再贵还能有铁贵?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用同一种热切而期盼的目光看向了杨元鼎,把杨元鼎看得忍不住后退一步。 杨元鼎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思,直接毫不犹豫道:「你们可以找城里的王木匠定,他那儿有图纸。你们可以自己出木料,也可以在他那儿买木料。工钱可能有点贵,但一个鼓风机能用好些年,还是划算的。就是工期可能有点长。」 纯木头的,又那么大,工期至少是七八天左右。 毕竟现在没有机械化设备,全靠人工。 想要保证质量,那就急不得。 里正们倒是想得开:「不着急,只要能用得上,等个一两年都行啊!」 而且这玩意不仅能用的年限长,关键是,还能一个村里的人,轮流用啊!一个下午,好几家人的麦子都吹完了!这是什么速度! 此时,里正们肚皮里的算盘声,大得张司九在隔壁都能听见了:一个村里,最少都有五六十户人,大一点的村里,上百户都是有的,甚至二百多户的都有!这每家摊一下,一户人才出多少钱? 就算大家不肯均摊,那村里有钱的几家凑一凑,做一个,每次大家要用的时候,去租,也成啊!东西始终都是在的!迟早都能回本的! 只要自家村里有了这样的好东西,全村人能节约多少时间! 而节约下来的时间,干点什么不好?别的不说,节约下来的时间,拿去修沟渠,做杂役,去城里干活,那不都是好事情? 别说其他里正,李里正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他甚至都和村民们商量好了!有一户算一户,分摊凑钱,定做两台鼓风机! 杨元鼎最后几乎从里正们热烈的讨论中落荒而逃的。 张司九拉他到了屋里,给他倒水喝后才打趣他:「怎么样?当明星的感觉如何?」 杨元鼎喝了口水压压惊:「这要是群美女就算了,一群大爷大叔围着我,我只感觉狼多肉少!你是没看见他们那表情!吓死宝宝了!」 张司九被彻底逗笑了。 然后,她问杨元鼎:「这一次没人偷图纸吧?没出什么意外吧?而且图纸你直接给了王木匠?」…. 杨元鼎得意洋洋:「不仅给了王木匠,最关键的是,我确定鼓风机能用之后,图纸我爹连夜给州府送过去了!周围几个县那儿,也都送了!那些想要图纸的人,大可以去找这些人要就是了!」 反正,已经不值钱了。 谁爱要谁要就是了! 张司九点点头:「果真一点不心疼啊?也是琢磨了很久的吧?」 「没啥心疼的。不干点有用的事情,他们不得逼我读书?哪有现在这样惬意的生活?而且,我本来也喜欢机械,能专心做这个,不也挺好的?反正也饿不着我。我爹说了,说不定官家还会给赏赐呢。我已经跟我爹提了,我别的不要,就要钱。钱拿 来当研究经费!」杨元鼎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那些个荣耀啊奖状啊,有啥用?还是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有用!到时候,哥哥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张司九笑眯眯:「那我先道谢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请你喝药!」 杨元鼎吓得连连摆手:「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我画了图纸,你看看回头能不能做出来。」张司九掏出产钳的图纸,有点心虚,但更多是相信杨元鼎的实力。 杨元鼎接过来一看,顿时忍不住吐槽:「你这个画图水平,能不能提高一点?要不,我跟先生说,增加一门绘画课吧?」 张司九半点不脸红:「我没意见,只要先生能稳住心态,不气出毛病,开就开。」 「先生心态能不能稳住我不知道,但是你的心态是真稳定。」杨元鼎神色复杂的感叹一句。然后默默放弃了这个打算,仔细将产钳收好了:还是别祸害先生了,祸害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张司九半点不谦虚:「心态好难道不好吗?」 杨元鼎神色更复杂了:「挺好的。」 顿了顿,他决定换个话题:「对了,你们家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呢?」 说起这个,张司九也有点郁闷:「还真没找到。以前我觉得买个房子挺简单的,有钱就行。现在才知道,想买个合心意的,还真的是挺难。这都这么几个月了,也没动静。」 「不着急,慢慢来。」杨元鼎宽慰一句:「实在不行,我让我二哥也帮你问问。我二哥现在和那些跑江湖的混得不赖。我娘说,他越来越不像个正经人了。我倒觉得还行。其实别看我二哥不爱说话,冷着个脸,其实心细着呢。办事有分寸!」 张司九也知道这个事情不能急,「暂时还不用,我二叔张罗这个事呢。谁还能有衙门的人消息更灵通?不过,青霉素这个事情,我更着急一点。你榨油的油坊,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杨元鼎说起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这个事情还早呢。得慢慢来。我还得先想办法提升出油率,而且还要设计设备。没有个几个月的,做不出来。」 青霉素这个事情,也急不得。 张司九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也就是没有其他人手。这个事儿也没法解释给别人听,算了,慢慢来吧。」.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77章 闹笑话 赵翠兰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万万没想到,医馆就迎来了一个病患——刘氏。 刘氏是来保胎的。 也许是心情郁闷,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奔波,刘氏有点见红。 她不敢耽误,吓得赶忙来了医馆。 今日正好是程万里坐诊,张司九打下手。 刘氏捂着肚子坐下,那样子,忐忑不安这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程万里对待病患,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哪怕不喜欢刘氏这个人,这会儿他仍旧温和的宽慰一句:「莫要紧张,伸出手来,我先诊脉看看。」 刘氏将手伸出来,放在手枕上。 程万里搭上脉,仔细诊断。 刘氏一直观察着程万里的表情,恨不得捕捉程万里面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然后判断出自己的情况。 可程万里能让她看出来吗?当然不能! 从张司九第一次试着在医馆给人把脉学习的时候,程万里就跟张司九说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做大夫,要学会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不慌,面上纹丝不动!不仅要纹丝不动,最好还要面带笑容,一直轻松可亲,决不能让病人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当然,那也不是没有例外,比如真是没了救治余地,时间不多,或是情况真的非常紧急的时候,为了让病患和家属有个心理准备,那么就要学会先用表情来给他们一个提醒,让他们心里有数。 而刘氏的情况,明显不属于这些。 所以不仅程万里面色和蔼,不曾有半点变化,就是张司九也一直没有半点表情变动。 刘氏紧张兮兮的看着,感觉喘气都快不会了。 等程万里一收手,她就立刻问道:「怎么样了?」 程万里却没有立刻说,反而让张司九来摸一摸脉。 刘氏急得不行,脸色也不好看,猛的收回手:「她一个娃儿,能看什么?程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还成心吊人胃口?还是你跟我那嫂子关系好,故意折腾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万里还没生气,刘氏反而比程万里还生气,愤愤道:「没想到程大夫你是这样的人!」 程万里:…… 张司九微笑解释:「是这样,程大夫对妇科这一块,到底有些不好说,所以一般都是我来说。而且我年纪虽然小,可也行医不少时间了。至于你担心的折腾人什么的,完全不会。在我们眼里,病人都是一样的。而且,两个人诊断,只收一份诊金的。」 「我不管,我就不乐意。」刘氏油盐不进,狠狠地白了一眼张司九:「大人说话,你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张司九不说话了。 程万里脾气好,也懒得计较:「那行,我说了?」 刘氏显然已经是失去冷静,开始发泄起自己的情绪:「反正我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那今天这个事情没完!」…. 说完她还哭上了:「你们分明就是欺负人!」 程万里尴尬摸了摸下巴,实话实说:「你没怀孕,孩子肯定是有不了事。」 本来,他是真想委婉点的。让张司九诊脉完了后,带着刘氏去隔壁说。结果刘氏闹上了…… 后头排队等着问诊的人,一个个都八卦的伸长了脑袋,眼睛虽然没好意思往这里看,可耳朵都立着呢! 不说别人,就是张司九也内心瞬间竖起了雷达:嗯?大新闻啊! 她甚至有点想去叫杨元鼎来一起听。 刘氏已经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反驳:「不可能!我这个月都没来那个!不是怀上了是什么!我还恶心想吐 !」 程万里依旧好脾气:「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去找别的大夫看看。但你这个脉象,的确不是喜脉。之所以见红腹痛,应当是要来葵水了。你有点寒淤,平日葵水应该也是十分不准,每次来,也会腹痛。」 至于恶心想吐……程万里想来想去,就只能说一句:「兴许最近你还有点脾胃不合,所以才恶心想吐。」 这个题,张司九其实是会的啊! 她笑眯眯的解释一句:「也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妇人特别想怀孕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葵水不来,恶心呕吐等——但其实没有怀孕,只不过是错觉,只过于想怀孕造成的一种身体反应。」 这叫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能强烈到这个份上,看得出来刘氏是想怀孕快想疯了。 刘氏反反复复的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张司九只好继续科普:「妇人怀孕,通常恶心呕吐,是在怀孕第二个月到四个月之间。更早,身体还没太强烈的感觉,更多是嗜睡,容易困倦。」 当然,也有例外的。可看刘氏那样子,就不像是那种孕吐反应强烈的。 她诚心诚意的建议:「如果实在是不信我们,去别的大夫那儿看看吧。但这种情况,程大夫是不会误诊的。」 刘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司九和程万里:「肯定是你们误诊了!」 说完转身就走,看样子气得不轻,浑身都发抖那种。 张司九眼看她裙子上都脏了,就好心追上去提醒:「去别的医馆时,买条新裙子吧。」 刘氏差点气哭,非但没理会张司九,还走得更快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想起了一句话:听人劝,吃饱饭啊!这样不听劝,会出事的! 刘氏前脚刚走,医馆里就又来了个人。他自称是何二郎,是刘氏的丈夫。他是跟着刘氏过来的,来问问刘氏的情况怎么样,刘氏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程万里和张司九还没回答呢,其他的「好心人」就热心的回答了:「哪能有事儿呢?还没怀上呢!假的!」 何二郎愣了,半晌也没问别的,只看向了程万里。 程万里能说啥呢?只能点点头后劝道:「你婆娘看着有点心里难受,你多劝劝她吧。看你们也年轻,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孩子是迟早能要上的。没必要这么着急。」 不仅如此,他还给何二郎指了一下刘氏走的方向,让何二郎赶紧去追。 何二郎勉强一笑,只满口道谢,说自己知道了。可他没去追刘氏,反而是去了隔壁珍娘那边。 张司九实在是忍不住,也悄悄的跟着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何二郎莫不是真对赵翠兰有点什么心思?.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78章 带坏 张司九觉得自己果然是被杨元鼎带坏了。 现在居然对这种事情热衷起来。 她一面在心中默念「太八卦不好」,一面替自己找好了理由:这不是八卦,这是好奇!好奇!八卦和好奇是有区别的! 何二郎的确是找到了珍娘。 大概张司九是个小孩子,所以张司九溜进来,在旁边看着,何二郎是一点没有防备的意思。 何二郎问起了赵翠兰的情况:「我嫂子今日怎么样?鸡汤喝了吗?热退了吗?孩子怎么样?」 那关心的样子,张司九忽然觉得吧:也怪不得刘氏吃醋?这关心的样子,的确是有点双标了哇! 珍娘将赵翠兰的情况说了说:「已经退烧了,不热了。孩子情况也不错,就是仍旧没有奶,还是靠去别人那儿讨要奶喝。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家还是得想办法。」 何二郎从怀里摸出一串钱来,放在珍娘面前,面带一丝讨好和局促:「劳烦您费费心。我们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珍娘叹了一口气:「这不是钱的事情,人家也要奶孩子,时间长了,给钱也不愿意。」 时间短一点,人家当做好事。而且刚出生的孩子吃得少,也好喂养。 可时间长了,孩子胃口越来越大,人家的孩子就不够吃了。 张司九对这个事情也是深有体会。当时李家小婶子能帮忙喂小南瓜,真的是太难得。尤其是还喂到了这么大——就冲着这个,给人家多少酬谢都应该的! 何二郎听完了珍娘的话,脸上讨好的神色更加明显:「是是是,我们一定想办法!」 珍娘有点无奈,想再说几句吧,可看着何二郎那讨好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 张司九也看出来,何二郎嘴上说着想办法,但心里还是想的,能吃多久人奶就吃多久,等实在是没办法了,再说。 这种心思和做法,虽然是将他自己的脸皮不要了,可对孩子却真的好。 毕竟,动物奶和母乳还是没得比的。 珍娘摆摆手:「我尽量帮忙找吧。但要是这两天赵翠兰还是下不来奶,那我也没办法了。人家也不是专门做乳娘的。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喂。」 何二郎千恩万谢的走了,许诺下午让自家大哥送鲫鱼汤来。 鲫鱼汤也是下奶的。.z.br> 他走后,珍娘这才无奈的摇摇头:「为了这一口奶,废了多少事。早就说买一只奶山羊,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张司九眨巴眨巴眼睛:「今天何有光没来吗?」 「来了,在后院呢。帮着打下手煮艾草水呢。」珍娘看一眼后院,似笑非笑又看张司九:「你这是来打听消息来了?说吧,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儿了?」 「何二郎的妻子,刘氏,之前不是说怀孕了吗?事实上,没怀。」张司九压低声音,也忍不住瞄一眼后头,就怕当事人忽然出现:「刚才刘氏大闹一场,走了。何二郎后脚问了消息,也没去追,反而过来了。」 珍娘瞪圆了眼睛:「还有这样的事?!」 张司九点点头。 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之后,珍娘忽然说了句:「我想起来了,最近何二郎都是单独来的,一次也没跟何有光碰面过。而且,我总觉得何有光也不像知道自己弟弟做了这些事情的样子——汤倒是何有光每天送来的。」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一个有点诡异的念头,在两人心头盘旋。 但谁也没敢往外说。 珍娘搓了搓脸:「去看看赵翠兰的情况吧。她不烧了,伤口也有好转,我想着,看看能不能有奶水喂孩子。」 顿了顿,珍娘的语气又有点儿诡异:「而且我觉着,赵翠兰像是要原谅何有光的。」 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大雷,劈在了张司九的脑袋上:原谅?这样的事情也能原谅? 这个事情急不得。 正说着话,衙门那头派了个人来。 这是个老妇人了,五六十岁的年纪,有些驼背,但很精神,抿着嘴唇严肃脸的样子,还有点威严。 她是和官府合作的,既有接生的本事,还能在官府有涉及女人的案子时,出面替女子验身,验伤,谈话。 今日,这个老妇人严氏,就是来跟赵翠兰谈话的。 赵翠兰的案子,杨县令还是很关注的。 毕竟这不仅涉及到了人命,还涉及到了伦理,得好好处理。 而这其中,赵翠兰的意思又是最重要的。 赵翠兰如果要告,那何家就要被追究。 可如果赵翠兰心软了,那这个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之前赵翠兰一直病得重,严氏也来了几次,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说这个事情。 这不,眼看着赵翠兰好多了,严氏就又来了。 严氏也很直接,开门见山的问赵翠兰:「这个事情,赵娘子你怎么看?是想如何解决?」 张司九和珍娘都没出去,忍不住跟着听一耳朵。 赵翠兰对于如此直白的问话,好半晌也没回答,多少有些沉默。 严氏等了一会儿,看赵翠兰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更直白一点:「要我说,赵娘子,这件事情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拖久了,外头的闲话就更多了。」 章节目录 第379章 想法 严氏这话,可以说是提醒得很直白。 是的,这么大啊个事情,拖越久,传越厉害,各种猜测也更厉害。 到了最后,什么不靠谱的瞎猜都能出来。 赵翠兰犹豫了片刻:「那如果是告,会怎么样?」 「罚钱,打板子,也就是这样。」严氏说的话很中肯:「再有就是和离,给你些补偿。但这样也有坏处。这样一弄,事情就算是闹大了,你也好,孩子也好,将来咋个生活?」 严氏看着赵翠兰,再苦口婆心的劝上一句:「你这女娃也是太年轻。要我说,这事儿啊,你真不该闹。闹大了,有啥好处呢?」 这话可把大家都给惊着了,不只是赵翠兰,就是张司九和珍娘也忍不住看向了严氏。 但严氏很淡定,一点没有不自在,仍旧是往下说:「要是何家不闹出这个事,你生不出孩子,你说,你往后的日子咋个过?」 赵翠兰顺着这话想了一想,有些失神,最后开口时候,语气都不太坚定:「我和何有光就这么过下去,等三十四岁了,过继个孩子……」 「不是自己亲生的,能和亲生的一样吗?」严氏非常不客气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常言道,只有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才和自己贴心。你现在也当娘了,你自己琢磨琢磨,没有十月怀胎,塞给你个半大孩子,你能和他亲热得起来?能对他掏心掏肺当亲生的一样疼?」 这话算是把赵翠兰给问住了。 就连珍娘也若有所思起来。 至于张司九——她反正没生过孩子,唯一带孩子的经验,就是小南瓜,但那也不是当自己生的孩子,是当自己小妹妹一样养,可能还是不太一样…… 当然,张司九私以为,自己也没什么发言权。毕竟,心态完全不同。 现在的人,养儿是要防老的。 而作为现代人,张司九觉得,养孩子不是为了防老,只是为了体验那一段人生,只是为了让自己多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多一段只属于孩子与父母的亲密时光。 要求不同,心态自然也不同,对待孩子的态度,当然也会不同。 但有一点,张司九也不会否认:感情也好,亲情也好,随着时间过去,都能培养滋生。甚至,也有人大爱无疆,并不在意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血脉。但,血缘亲情,十月怀胎所带来的东西,也是抹杀不掉,替代不了的。中文網 赵翠兰想了一会儿,面上还是露出了迟疑。 严氏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个事情她是听进去了,当即继续缓缓往下说,仍旧是那种苦口婆心的语气:「过继孩子,大不了也是何家老二的孩子,到时候,亲生父母就在旁边住着,你怎么对那孩子合适?这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走这条路呢?能自己生,肯定还是自己生一个好。再说一点自私的话,何二郎的孩子,和何大郎是有血缘关系的,将来肯定差不了。可跟你呢?那时候,一家子里,只有你是外人。」 「万一何大郎走得再早一些,你一个人,守着这么一个孩子。你觉得,日子能舒心?可如果守着的孩子,是自己生的就不一样了。那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都跟你亲。怎么都该养你,孝敬你。」严氏的面色有些唏嘘:「我见过多少这样的?过继的孩子,记得自己的父母,始终还是和自己生的隔了那么一层。」 「甚至还有那丧了良心的,拿着钱,回去孝敬亲生父母的。」 「当然,也有好的。可那就看运气了。运气不好的话,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严氏摇摇头,叹一声:「要我说,还是自己生一个好。」 赵翠兰对这话默认了。 张司九也觉得,大概赵翠兰心里是真的动摇 得很厉害了。 但,同样的,严氏这样,其实是有点偷换概念的。 生孩子这件事情,如果是让赵翠兰自己选择,那么当然没问题。生,或者不生,都是赵翠兰自己的选择,将来怪不到任何人。更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 可如果是……何家人自作主张呢? 要是按照现代法律算来,那算是什么?是***罪!是骗婚! 不过这话,张司九没说出来。 因为赵翠兰不一定想听。 赵翠兰从一开始没有抗拒严氏的劝说,就说明本来赵翠兰就动摇了。 自己说得再多,也是白费。 这个世界上,不管什么事情,都有很多种选择。哪怕面对犯罪,也有人选择息事宁人。 张司九不去做评判。她觉得,自己又不代表正义,更不可能担当公正的化身。有人需要帮忙,帮一把,无可厚非。可如果对方不需要呢?凑上去,那就是给人添麻烦了。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每个人自己选择的。走什么路,和什么人共度一生,怎么样去活这一辈子,都是自己的选择。尤其是成年人。更应该为自己负责。 严氏已经继续往下说:「当然,这个事情,何家人做得不对。首先,何有光这个情况,他自己虽然未必告诉了父母,算不得骗婚,但婚后没有与你同房,你本来就可以提出和离。你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是厚道人。他们选择这样对你,实在是辜负了你。」 「偏偏,这个事情还闹出来。更让你没法当成一切都没发生,脸上也难堪。」严氏爱怜的看着赵翠兰:「他们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翠兰猛地哭出了声。 「这个事儿呢,我们也都站在你这边。说破天去,也是你受了委屈,我们肯定愿意为你做主。何家现在的态度也很简单,何有光的意思,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我问过他,他说他也是一时糊涂。听了他娘的劝。等事情发生了,他也后悔。本来想着瞒着你一辈子,可没想到,却被刘氏说破。还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严氏拍了拍赵翠兰的后背,像一个长辈安慰晚辈那样。 「他说,他娘已经答应,分家。到时候让何二郎两口子搬出去,除了逢年过节,不许他们回来。就是逢年过节,你要不想见他们,也不让他们回来给你添堵。」 「当然,如果你不想在家里,甚至可以你和何有光两口子带着孩子单独搬出来。一切,都以你的意思为主。」 章节目录 第380章 选择 如果单独抛开何有光身体的问题,只说家庭矛盾,那么严氏提出来的这个处理方法,的确可以堪称完美。 可张司九觉得,现在的问题,不仅是何家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关键的是,以后赵翠兰怎么办? 何有光身体状况这样……赵翠兰难道以后都守一辈子的活寡? 如果是柏拉图,接受了也就接受了。可赵翠兰和何有光,一看就知道不是这种情况啊! 珍娘还是比较厚道的,虽然觉得严氏说的有道理,但是仍旧提醒了赵翠兰一句:「你可得想清楚了。何有光的身体那样,以后这不光是生孩子的问题——」 作为成年女性,而且经历也算丰富的这么一个人,珍娘自觉还是比别人更懂得过日子到底应该怎么过,才算幸福。 提起何有光的身体,严氏脸上的那点和善就消失了。 不过,她看了一眼珍娘,也没有说什么。 赵翠兰被珍娘这么一提醒,一下就清醒过来:是啊,何有光那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刚动摇的心,一下就又冷静了。 她咬着牙说了个事实:「何有光的事儿,他们一家子早就知道的!就是故意骗人!」 这些天,她也仔细想过前面的事情,所以才这么肯定:「怪不得说亲的时候,他们给聘礼就大方,更对我父母千依百顺!就连对我,也是和颜悦色,十分的好。但成亲第二天,婆母就将我叫过去,说了一些女子要爱惜自己身体,也要爱惜丈夫身体,不要总是太过亲近,让人看着笑话的话,那时候我稀里糊涂的,只以为是为我好。」 「再后来,婆母总是让我待在家中,不让我与其他妇人一处说笑,就算去,也是跟我一同去。现在想想,这些都是为什么?无非就是怕我从别人那儿知道,男女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翠兰连连冷笑:「他们若是早就跟我说,我兴许还能接受,念在他们对我好的份上,安安心心把日子过下去。毕竟,除了这个毛病,何有光他的确是个好丈夫。可他们这样骗我,又把我当什么?」. 「这就是你钻牛角尖了。」严氏打断了赵翠兰:「你想想,何有光是男子,哪个男子愿意承认自己有隐疾?他的面子往哪里放?更不要说是对你了。他们一家不曾亏待你,更没有将生不出孩子的事情推到你身上,已经算十分厚道。我见过其他这样的情况,男人不行的,却偏要说女人不行,让女人去被人唾骂。这又怎么算?」 「而且,人非圣贤,谁能没有过错?他也好,他娘也好,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可其他也不是一点好都没有。这次你闹成这样,他们仍旧希望你回去过日子,低声下气的来哄着你,那还能怎么样呢?难道非要和离?你倒是好办,再嫁就是。那这个孩子呢?你舍不得留给何家,可你想过没有,跟着你改嫁,别人难道又对他好?」 严氏摇摇头,一脸不赞同:「你啊,还是太年轻气盛。光想着出这一口气,却不知道,出完了这一口气,事情彻底闹开了之后,又该怎么收场。不只是你,就连你的父母,也一样要被人指指点点。」 「可这事儿错不在我!」赵翠兰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凭什么指点我?」 严氏听见这么幼稚的话,顿时笑了,笑容有些无奈:「要不说你年轻呢?你就不知道这世上的艰难。人嘴两张皮,上下嘴皮一磕就能说出各式各样的话来。人家只管自己说得痛快,怎么离奇怎么吸引别人怎么说,哪用管什么事实和公道?」 这话,实在是犀利又真实。 张司九也好,珍娘也好,赵翠兰也好,都是油然而然感觉出了一股寒气。 尤其是赵翠兰,她甚至忍不住抱紧了胳膊,微微的打起了寒战。 她是真的觉得冷。甚至比那天跳进河里,被冰冷河水包围住还要冷。 眼泪从她眼眶里落下来,悄无声息,却透出一股浓浓的绝望。 张司九也忍不住冒出个念头来:都说世间苦,可这个苦,原来还不只是看得见摸得到的苦。 严氏缓缓说下去:「你要和离,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是我换成你,我就先这么过着,等一二年,孩子大一点了,再找个机会和离,孩子也留给何有光。他这辈子是不会再有孩子了,这个孩子,他从小养大,怎么也不可能亏待了。」 「而且不就是那点子事情?你若心里实在是不平想找个人,他也不敢管你。」严氏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 这是真的重磅,直接就给张司九炸傻了。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震惊了:这样也可以?确定这样真的可以? 张司九转头看珍娘,却发现珍娘竟然脸上也有那么一丝丝的……赞同。 这一刻,张司九仿佛听见自己的三观,发出了「卡擦卡擦」的开裂声。最后被风一吹,彻底碎成了渣渣,拼都拼不起来那种。 可严氏抛出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不说,还又抛出了另外一个:「反正我要是你,我就不和离。不和离,这日子以后啊,怎么过都是我说了算。甭管是何有光,还是她娘,都别想拿捏我。钱也好,人也好,我都能把着。不比去别人家低头做新妇强?那档子事,无非就是为了生孩子,如今你孩子也有了,那事儿还重要吗?」 严氏笑了笑,笑容多少有点轻蔑:「反正不管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孩子,孩子都是从你肠子里爬出来的,该怕的,也是何有光。就冲着这一点,何有光也不敢将你怎么样。不说当菩萨似的供起来,至少是不敢给你半点不痛快。」 张司九感觉地上裂开的三观,又一次的发出了碎裂声。 但,莫名的,她又觉得吧,虽然是歪理,但好像听起来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光凭着这个巨大的把柄,以后何家人,谁敢为难赵翠兰呢?赵翠兰怕不是要成为横着走的存在? 章节目录 第381章 要什么 严氏也知道,今天不可能让赵翠兰就作出决定。 所以,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她也就走了。 让赵翠兰自己好好想想,将来到底打算怎么办,又要些什么。 反正严氏走后,赵翠兰,珍娘、张司九三人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谁也不知道说啥,谁也都有点恍惚。 严氏那话,冲击力太强了。 最后,还是张司九抹了一把脸,恍恍惚惚的站起身来,说了句:「我去医馆那边了。」 不过,即便是在医馆那儿缓了半天,张司九也仍旧没有缓过来。 直到傍晚回家,她也还是没拼好三观。 徐氏一眼就看出端倪:「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张司九抿了抿口水,艰难的把严氏的话说了,然后也说出了自己的困惑:「我一直觉得,夫妻之间,不仅仅是凑合过日子,一起挣钱养孩子。可今天听见那个严婆的话,又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了。」 徐氏淡定的将米洒进锅里,然后盖上锅盖煮米粥,这才开口道:「各有各的道理。就看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谁不想遇到个合心意的人?可哪能人人都遇到?真遇不到,还能怎么样?日子不过了?换人?」 「那谁能保证换的就是好的?这个严婆子说得对。已经是这种情况,除非和离嫁得远远地,不然,留在绵竹县里,这事儿就始终会被人翻出来说。到时候,赵翠兰日子才难过呢。但凡稍微不豁达些,迟早得被那些说闲话的人逼疯。」 徐氏十分有预见性的说了句:「她能为别人说两句难听话,就一时脑子发热怀着孩子跳河,就不可能是个豁达的人。真和离了自己带孩子,将来保不准还得继续跳。」 张司九差点跪了:犀利,太犀利,这话比严氏的话还要犀利。 「和离重新开始,是一种办法。但不和离,安安生生拿捏着丈夫婆母过好日子,也是一种办法。两种办法,没有谁对谁错。只看她自己想要什么。又适合什么。」徐氏说完这话,就给了张司九一个脑瓜崩:「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操心这些干什么?还不如好好学本事!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将来谁也欺负你到你!」 张司九捂着脑门「嘿嘿」笑:「学学学!我去抱小南瓜。」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氏说起了杨元鼎的鼓风机:「咱们村的已经定下了。说是等秋收的时候,肯定用得上。有了这个,真是省力不少。现在,提起杨三郎,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还有人说,这是老天爷派来的活菩萨呢!」 她顿了顿,笑着说:「要我说,还是杨县令的功劳,教出了这么好的儿子不说,还肯把这些东西教给我们。」 换成其他人,就算做出来这东西,也未必会拿出来给老百姓用。 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和直接就给他们。 张小山连连点头:「杨县令家三个孩子,谁人不说好?不过,今年咱们家要交的税,够了吗?预留出来没有?」 这年头,但凡是农户,夏秋两季收成时,就是交税的时候。按照田地多少来缴纳。农人需要在一定期限内,将合格的粮食,运送到指定地点。 除此之外,还要被征收支移和脚钱,作为官府运送这些粮食的费用。 好在加在一起,也不算负担很重。 收成好的,更不算多。 徐氏点点头:「早就留出来了。今年咱们家的粮食不错,麦子收成很好。你什么时候在家?咱们两人送去交了。放在家里也占地方。等交了之后,再用新麦去磨一点灰面,蒸点包子吃。还可以做面疙瘩。」 张司九抱着小南瓜: 「豆角馅和芹菜馅的都好吃。这段时间,豆角还嫩着呢。芹菜也没老。」 纯肉的她觉得有点腻,所以加点时令蔬菜,正好。 肉香混合着蔬菜的清香,加上新面的香软喧腾,那滋味,想想口水都要冒出来了。 杨氏笑道:「嫩菜瓜馅的也好吃。还有笋丁的也好吃。笋丁配腊肉,那味道才绝了。」 张小山作为男人,还是更喜欢纯肉的:「包点小葱肉馅的,多放肉!不吃肉,身上都没劲!」z.br> 「还可以包卤肉的。」张司九也想起了卤肉大包子——这可也是好滋味。 招银最朴实:「不管什么馅儿的,只要是包子,都好吃。」 小松口水都有点擦不完了:「我也喜欢肉的!」 小柏跟风:「肉的!」 徐氏笑得眼角都出现纹路:「行行行,都包,都包。新面下来了,怎么也得吃个够!」 以前生活紧,这样敞开了吃的日子少得可怜。就算真做得多了,可谁也不舍得真放开了吃。 但现在不一样了! 别说徐氏,就是杨氏,那观念都改变许多!不仅舍得给孩子们吃鸡蛋了,隔三差五的家里不买肉,她都要提两句了,生怕亏了家里几个孩子。 不过,要想吃包子,还得看张小山什么时候休假。 被一群孩子眼巴巴看着的张小山,就差当场投降:「我明日就去换班,后日就送粮磨面!」 他还没忘了岳父家:「回头给你娘家也送几斤灰面先尝尝!他们没有鼓风机,估计现在还没晒好呢。」 徐氏下意识看一眼杨氏。 杨氏也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到时候小山你亲自去送。再看看能不能帮忙干点活。」 张小山干干脆脆的应一声。 徐氏拢了拢头发,笑容满脸:「干活就别了,我那几个哥哥弟弟,都能干活,用不着小山去。小山难得歇一天,送送东西就算了,哪能再去干活?」 她也心疼张小山哩! 杨氏却板起脸:「那怎么一样?他是当女婿的,不给老丈人干活,给谁干?年纪轻轻的,怕什么累得慌?你别惯着他!到时候成了懒骨头!」 张司九低头笑:在这种事情上,奶奶可真是永远都很清醒。这婆媳关系,能不好吗?这才是真正的智慧老人哪! 不过,她还真是很期待新麦子磨的面,想着想着,都有点馋。 章节目录 第382章 小道消息 交完了税粮之后,徐氏和张小山两人一点没耽搁,去了村里的磨坊,将新麦磨了一袋灰面。 杨氏已经在家活馅儿等着了。 豆角是张司九领着小柏去摘的,又嫩又水灵,除此之外,还割了一把韭菜。 韭菜是老品种,细,不好摘,但香味浓。 这一把韭菜,不管是炒鸡蛋,还是拌豆腐丝,都是下饭的好菜。 摘韭菜这个活儿,杨氏干不了,眼神不好,但张司九私以为:小孩子干正合适!不仅能锻炼手眼配合能力,还能极大的锻炼耐心! 所以,张司九一脸愁容的看向小柏,叹了一口气:「哎,小柏要是你再大一点就好了。」 没上过幼儿园的小柏立刻挺起胸脯:「我很大了!四岁了!」 「可你还是很小呢。这个活儿,你干不了。」张司九一脸认真。 被质疑能力的小柏顿时不干了:「***得了!姐,你说!我能干!」 「真的啊?」张司九一脸惊讶:「很累的,你不怕吗?」 小柏就差拍胸脯了,那胸脯挺得老高的样子,活像是一只大白鸭:「我不怕!」 「那好吧,那你看看你能不能把韭菜摘完?不能也不要紧,别逞强。干不了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张司九慈爱的摸了摸小柏的脑袋,心里对他更爱怜了:多好的孩子啊!多么好忽悠啊!这不比小松那个鬼精灵要可爱吗! 小柏一头钻进了圈套里还不自知,毫不犹豫的保证道:「***得完!」 于是,当徐氏回家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美好和谐的画面:杨氏在厨房忙着弄包子馅儿,张司九在捣鼓药材,招银在处理卤肉,而小柏,竟然也在认认真真摘韭菜! 徐氏简直不要太欣慰。 而勤勤恳恳坚持摘完了一把韭菜的小柏,在当天得到了奖励:一个超大的肉包子,和娘的亲亲! 小柏美滋滋的表示:以后家里韭菜,我包了! 不得不说,新鲜的灰面真的好吃。甚至入口的时候仿佛还有麦子的清香味。 配上当季最鲜嫩的馅儿,一口下去,丰盈的汁水让馅又润又香,别提多爽口了。 不过,家里做包子不仅馅给得足,就是个头也大。 张司九铆足了劲儿,芹菜馅儿的还没尝味呢,就已经吃不下了。最后不得不跟招银两人一人一半,勉强尝了尝。 吃饱喝足后,她腆着鼓出来的肚子,懒洋洋的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昏昏欲睡。 杨元鼎跑过来,看见的就是张司九脸上盖着书,睡得正香。 院子里静悄悄的,花花也正睡着呢,抬头看一眼,发现是老熟人,于是一声不吭的就又埋头睡过去,连打招呼都不懒得打一个。 杨元鼎蹑手蹑脚走到了张司九面前,正好书歪了一半,露出张司九的半张脸。 快要一年过去,张司九的皮肤还是肉眼可见的有了变化。不再那样黝黑粗糙,一看就是乡下穷苦丫头,反而变成了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虽然也不白吧,但脸颊微微鼓起来了,皮下也多了血色,看着就感觉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只是头发依旧变化不明显,发尾仍旧干枯发黄,只有刚长出来的贴着头皮部分那一截,看着粗壮有光泽了许多。但仍旧是不黑,反而有一点深棕色的既视感。 杨元鼎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终于不像难民了。 随便从墙缝里找了片草叶子,杨元鼎无声「嘿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草叶子伸向了张司九的鼻孔—— 张司九被自己一个喷嚏给震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杨元鼎咧着一嘴大白牙在那儿「嘎吱嘎吱」乐得直 不起腰。 再看看杨元鼎手里的犯罪道具,张司九整个无言住了:大哥,你还记得你几岁吗? 不过,看着杨元鼎笑得那么开心,她倒不生气,反而也忍不住揉着鼻子尖发笑:「来,让我也给你试试。」 杨元鼎立刻丢掉作案工具,憋住笑:「我错了。我错了。」 「你怎么来了?这么大太阳,也不嫌晒得慌。」张司九起身给他倒杯水,认真提示:「下次中午还是别出门,中暑了不是闹着玩的。」 「我来是跟你说一声,我估计过段时间,要去一趟州府,你想要什么不要?我给你带回来?」杨元鼎美滋滋的喝一口水,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这才说起了前因后果:「我二哥这次帮我爹押送税粮,我也跟着去看看热闹,顺带去一个远房亲戚家送个寿礼。估计得去半个月。」 这年头出门不方便,去一趟,就多待几天。 张司九摇摇头:「我都不知道有什么,你看着办吧。」 顿了顿,她忍不住提醒一句:「去了陌生地方,一定多注意。吃喝上要注意不说,也要注意别被人坑了卖了。」 杨元鼎大大咧咧的,又是个热心肠,她是真怕他被骗去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听见这话,杨元鼎忍不住乐得更厉害:「我是懒得动脑子,又不是真的缺心眼。」 不过他很快又正色道:「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所以你放心,我会听进去的。到时候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说完了正事,杨元鼎又说起了八卦:「赵翠兰家的事儿,你知道吧?昨天又闹了一场。那个刘氏来衙门了,说要告何二郎薄情寡义。因为何二郎要跟她和离。她还跑去医馆那边了,想骂赵翠兰来着。结果被赶来的何二郎拽着头发拖走了。」 说到这里,杨元鼎一拍大腿:「你是不知道,当时画面那叫一个精彩!我都后悔怎么没亲自去看看!」 张司九听他描述得绘声绘色的,还以为他是亲自看见了,结果也是听说的…… 「你听谁说的?」张司九寻思医馆的人,好像也没有谁口才这么好。 「听云啊。」杨元鼎理所当然:「医馆的事儿,他最熟!」 张司九目瞪口呆:原来听云也是八卦党?!看着不像啊! 不过,转头一想,张司九又为另一个事情更加惊讶:「何二郎拖着刘氏走的?他看着也不像啊——」.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83章 帮个忙 杨元鼎撇撇嘴:「那不是很正常?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刘氏那样闹,分明就是不想让何家再有安宁日子,要我说,抛开性别不谈,何二郎对刘氏都算客气。」 这话还挺有道理。 不过,张司九还是不赞同:「男人和女人毕竟体力悬殊,不该动手的。」 杨元鼎摇头:「不不不,这事儿我站何二郎。不是何二郎狠心,而是刘氏太能闹了。不拖走,那这个事儿闹大了,回头赵翠兰再一寻死,何二郎也别活了。他现在的处境,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张司九想了想,只能说两个字:「活该。」 当初,何二郎就不该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 既然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那就该承受结果。 不管是被迫娶了刘氏,还是刘氏把这个事情闹开之后,整个何家再也不能假装相亲相爱,无事发生,都是何二郎必须承受的。 除了一个赵翠兰是无辜的,何家其他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所以他们不管承受什么痛苦,张司九都只觉得活该。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活该是活该,但何二郎现在也是为了阻拦事情进一步恶化。所以,刘氏还是更活该一点。」 张司九想着严氏跟赵翠兰说的那些话,于是也跟杨元鼎说了,颇有些怅然:「也不知道,他们家这个事情,还会不会有变故。」 杨元鼎言语犀利的指出了真相:「赵翠兰肯定和离不了。她那性格,就不是什么抗压型的。十有八九会被说动的。而且,这年代,她也的确得顾虑一下以后怎么办。如果再嫁人,带着孩子,不仅不好说亲,孩子也可能受罪。倒不如选何大郎。」 毕竟,再选一个,很可能除了床上那方面,其他方面还样样都不如何大郎呢! 而且跟何大郎继续过下去,何大郎以后还敢欺负赵翠兰吗?当然不会! 综合来看,赵翠兰反而会比从前过得更好。 杨元鼎顿了顿,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当然,要是何二郎真的和离了,赵翠兰脸皮厚一点,也可以换个老公。然后以后再过继个孩子给何大郎也行。」 这个主意,简直是让张司九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只能鼓掌:「6666!」 杨元鼎贼笑:「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赵翠兰本来和何大郎也就是假夫妻。让何二郎负责,也算天经地义。而且,这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想想,除了何大郎有点倒霉,其他的还真是最优解。但何大郎这么倒霉,也不能怪赵翠兰和何二郎。」 他耸耸肩:「有病就该治病,想这些歪门邪道,有啥用呢?」 说着说着,他来了好奇心:「司九,你说何大郎到底是什么毛病?能不能治?」 张司九回忆了一下何大郎的样子,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发育停滞:「何大郎没长胡须。个子也不高,喉结没长,声音没变。很有可能,是发育停止。也就是说,他的青春期,一直没来。你看何二郎就知道,何家基因应该不差,没道理兄弟两人体型差距这么大。」 杨元鼎惊讶:「那这种病,能治吗?」 「服用激素,或者刺激脑部,倒是可以促进发育。但具体效果就不知道。」张司九微微摇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现在的话,我回头去问问老程呢。不过可能还是要给何大郎诊脉看看。」 又说了会儿话,杨元鼎就走了。他还要赶着回去设计风扇——夏天太热了,没有风扇,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电风扇那是不想了,可简单方便的脚踩风扇,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杨元鼎刚走没一会儿,张小山和徐氏就回来了。 两人吃过午饭就去徐氏娘家那边送灰面,过去之后,被拉着喝茶吃蛋,直到两口子说了好几遍该回家了,这才放人。 不过,徐氏的老娘却拜托给徐氏一件事。 徐氏听完之后,满口应承下来,喜滋滋的就拉着张小山回家了。一路上都是心情好得很,脚步轻快,还哼着小曲。 张小山问了好几次,徐氏也没告诉他,郁闷得张小山闷头走:咋个还不告诉我了! 回到家,徐氏就把张司九叫到了跟前,问她:「后日有空没?」 徐氏开口,张司九就算没空,那也必须腾出空来哇!所以张司九连连点头:「有空的,有空的。二婶,啥事儿啊?」 徐氏笑容忍都忍不住:「是徐江,他要说亲了。后日去相看呢。」 说到这个,她还有点唏嘘:「前两年就说起这个事情,也不晓得咋个回事,竟然拖了这么久。」 这个事情,张司九还真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徐江不是闹着要跟招银好么?!当然就不会同意家里给找相亲对象了! 不过,同样的,张司九还有点纳闷:「不过,这个事儿和我有啥子关系?我也要去?」 徐氏压低声音:「你跟着去看看,看看女方那边身体咋个样,是不是个好生养的。毕竟,那是要过一辈子的,这方面可要紧着呢。」 张司九被这话给雷住了。 而且还是外焦里嫩那种。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医术竟然会用在这样的地方。 而且仔细想想,徐氏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就等于是一个婚前检查嘛……只不过又有点区别而已。 如此安慰自己之后,张司九总算是说服了自己,接受了这个任务。 但同时也有点好奇:徐江不是那么坚定来着?怎么忽然就放弃了?还开始相亲了?还是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坚持什么的话,果然也是说说而已? 只不过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张司九再看见招银的时候,就有点儿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招银。 她感觉招银应该是不在意的,可少女的心思,谁又能真正的懂呢? 倒是招银吃过晚饭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莫名其妙问:「九娘,你老看***啥子?我脸上长包了?」 章节目录 第384章 相亲 招银虽然大大咧咧,但毕竟也是女孩子,对自己的容貌也有点在意的——前段时间营养太好,她脸上长痘,还是张司九给开了一点败火消炎的草药,拿来洗脸和捣烂敷脸才慢慢消退,现在招银可害怕再长。 张司九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听说徐江要相看人家了。如果成了,可能很快也就成亲了。” 招银顿了一下,随后 《大宋一把刀》第384章 相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85章 情窦初开 对于徐江的歉意,张司九的建议是:「那以后就涨涨教训,别轻易许诺发誓的。事后改变了想法,多尴尬?」 徐江是真尴尬。 摸着脑门半天讪讪说不出话。 「不过,招银应该没事。」张司九觉得,不管有事没事,都得跟徐江说没事。免得徐江再惦记——甭管这个惦记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放不下,对招银也好,对今天相亲这个小娘子也好,都不是好事。 张司九笑道:「招银本来也没有那个意思。你也不用想太多。既然想明白了,放下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徐江点点头,又古怪看一眼张司九:「九娘你说话老气横秋的,跟我姐一样!」 张司九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我跟二婶学的,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像不是很正常!」 徐江接受了这个理由。 接下来,他就完全只剩下了忐忑和期待了——跟张司九说完招银这个事情之后,感觉他是彻底放下之前的执念。 张司九看着徐江那样子,也是唏嘘:所以要不为什么年少情深最后都容易遭遇变故呢?是因为太多的人,其实分不清什么叫一时心动,什么叫长久的爱。 年少青春懵懂时,心动的感觉强烈又美好,可这样的心动,又能抵挡多少岁月的侵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心呢? 爱情可以不管一切。可婚姻,还是有所区别的。 相爱,且能共同经营好婚姻,这是多么难得?又需要两个人付出多少的努力? 这样一想,张司九发觉自己又开始恐婚了。 她打了个寒噤:果然又是恐婚的一天。 很快,两拨人马就碰了面,在媒人的招呼下,聚在一起说话。 当然,长辈们在一边,像徐江和那小娘子,就被理所当然推到了边边上,好让他们互相可以打量一下,说说话。.. 不过,徐江和小娘子显然都不好意思,两人脸颊都红彤彤一片,各自死死低着头,想抬头又不敢,那架势好像一抬头就要罚五百块似的。 张司九完全就没有这个顾虑,光明正大打量小娘子。 那小娘子也就是十五左右,面皮还很嫩,看着像个高中生的年纪。 惹得张司九忍不住在心里头默念好几句:罪过,罪过。 不过再看看徐江那嫩脸皮,张司九又觉得好一点了:嗯,挺般配的。 小娘子性格显然是腼腆的,一直没好意思抬头看徐江,最后还是借着看张司九,匆匆瞄了一眼徐江,然后就跟张司九搭话:「你是徐家的小侄女儿吧?叫徐什么来的——长得真乖,看着就让人喜欢。」 这个马屁……张司九感觉后脚跟有点疼,于是赶紧澄清:「我是徐小叔的侄女,但是跟着我二婶一起过来的,不行徐,姓张。叫我九娘就行。」 「张九娘?该不会是那个张小娘子吧?」结果对方一下瞪大了眼睛,并且精准猜到了张司九的身份。 张司九也惊讶:「你认识我?」 「听说过你。不过没见过。」对方笑着说道,态度比刚才的拘谨反而自然多了,甚至话也多了起来:「我听人说,你还会接生呢?而且,小小年纪,医术也很了得。都说你是得了神仙的点化呢。我听说你是徐家的亲戚,还想见见你呢。你叫我一声莲姐就行。我叫王莲,上头只有两个兄弟,所以也没排行,叫我王大娘也行。」 张司九就叫了一声「莲姐」。 两人说了这半天,徐江也是偷偷看了王莲好几眼了,这会儿脸上红彤彤的,连耳朵尖都红了。张司九偷偷关注着,觉得徐江应该是满意的——王莲长了甜美的圆脸,笑起来格外的有亲和力,眉 眼弯弯的,活泼又水灵。 张司九当然还记得今天主角是谁,所以暗地里捅了徐江一把,笑眯眯的把话题转回去:「莲姐,这是我徐小叔。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应该能说到一起去,你们给我讲讲呗,平时你们都干点啥啊?」 结果话题一转回去,两人就又害羞上了。 张司九看着两人脸红低头都不说话的样子,只想扶额:我都捉急! 最后,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又觉得自己在场,可能两人不好意思,于是干脆道:「对了,我看寺庙门口有卖凉面的,徐小叔,我饿了,我去吃一碗面。」 然后,她跑了。 当然,也没真去吃面,找了个拐角,偷偷继续围观—— 估计是没了第三个人在场,两人终于能不那么尴尬,徐江壮着胆子终于开了口。 看到这一幕的张司九,忍不住欣慰了一把。 等聊得差不多了,张司九慢悠悠回去,正好赶上大人们说一起去吃个斋饭。 寺庙里专门有饭堂,是做斋饭的,供给来上香的香客们。饭菜都是精心制作的斋饭,虽然都是素,但味道很好。 这个时节,蜀地笋多得如同牛毛一样,各种品种不同,口感不同的笋,还有不同的吃法。凉拌,清炖,烩菜…… 张司九吃了其中一道凉拌笋丝,吃得满口生香,悄悄跟徐氏说:「二婶,这个笋丝好吃。回去咱们也做试试?」 徐氏点点头:「那我多尝尝,看看都放了啥子料。」 一顿饭吃完,两家人意犹未尽的散了,回去路上,郭氏她们就忍不住笑问徐江:「怎么样?你自己觉得咋样?」 徐江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我看挺好的。」 张司九想起那句著名的「愿意就是一切爹娘做主,不愿意就是我要侍奉爹娘一辈子」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江的脸,就红成了猴屁股。 回到徐家,徐氏老娘就立刻把张司九拉过去:「咋个样?看起咋个样?」 其他各方面,她们都挺满意的,看着徐江也满意,要是这方面再好,那就更好了! 张司九实话实说:「看着挺不错的。骨架不小,以后生孩子应该是好生的。而且面色红润,说话也是清亮,中气十足,身体看着就健康。」 王莲正是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年纪,除非的确是有病在身,或是有什么先天不足的病,不然都应该是面色红润,活泼健康的。 章节目录 第386章 喜事 张司九这样一说,郭氏她们立刻就笑逐颜开——大家都很满意这一桩婚事,现在女方身体也很好,那可谓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徐氏老娘喜气洋洋道:「回头请媒人问问女方的意思,要是也满意,再走动几回,这个事情就能定下来了!到时候,还能赶在过年前成亲呢!」 郭氏连连点头:「可不是?看着脾气也不错,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很。而且,如果过年成亲,那咱们可能省下不少节礼!」 徐氏老娘大手一挥:「那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到时候全添进聘礼里头,脸上都好看!」 几个儿媳妇都连声答应,直说徐氏老娘想得周到。捧得婆婆心花怒放。 徐氏没插嘴,只是跟着笑。 她是嫁出来的,这种事情,能来,但不能出主意拿决定,干涉太多。毕竟,她也不和新弟媳接触太多,主要还是老娘和几个嫂嫂。接触少,维持个面子情,怎么都好说。所以,凭啥拿主意呢?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其实也怪有意思的。 但不得不说,从这件事情就能看出来,她家二婶的家风真的不错。当初给自家二叔选媳妇的时候,奶奶肯定没少费心思。 临走时,徐氏老娘从怀里摸出个早就准备的红封来,塞进张司九怀里:「九娘拿去买糖吃。」 张司九正要推辞,徐氏就让她心安理得收下。 最后,张司九就留下了。估计这应该是自己跟着帮忙看一趟的酬劳。 她想了想,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个新的挣钱路线——婚前检查什么的,对优生优育,婚姻幸福,也是很有必要的哇!回头就和老程商量! 从徐家出来后,徐氏心情依旧不错:「我看徐江是真喜欢这个王家大娘。要真成了,我也算放心了。之前徐江对招银那样,我担心得不行。」 张司九惊讶看徐氏:「啊?二婶知道这个事情啊?我还以为二婶不知道呢!」 徐氏听见这话就笑了:「怎么不知道?我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一来咱们家,徐江的眼珠子都要黏在招银身上了。」 张司九更加惊讶了:「那您之前怎么不说这个事?」 这个事情,怎么看也算是个大事了。 徐氏应该知道,这要是徐江一直没想明白,真非要娶招银,那事情就大了。 徐氏笑得更加厉害,笑容里还带着一丝丝的睿智:「他们这么大的年纪,越是拦着,越是犟,根本拉不回来。再说了,徐江这是一头热,还不知什么结果呢。我跳出来说什么?说让他离徐江远一点?还是把招银送走?」 「再说了,就算这个事情真按照徐江一开始的意思成了。招银也挺好的。」 她唏嘘道:「相处了这么久,我哪能不知道招银的好?就是她那爹拖累了她。将来,招银还有得苦吃呢。」 张司九不得不佩服徐氏的睿智——如果当时徐氏把这个事情捅破了,都劝徐江放手,没准徐江还真是要变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现在这样,冷处理一段时间,徐江自己也就想明白了,挺好。 至于招银—— 张司九只能说:「不管在哪里,勤快上进的人,总是能过上好日子的。书里也这么说的。」 徐氏轻叹一声:「但愿吧。」 随后又告诫张司九:「九娘,你也不小了,婚姻上的事情,你可不能胡来。知道你主意大,可这事儿你得和我与你二叔通过气才行。」 张司九囧得一脸血:「知道了知道了,二婶放心吧。」 这才多大,就操心这个了——养女儿都想得这么长远的吗? 忙完了徐 江这个事情,赵翠兰那件事情,也很快就有了一个结果。 和大家预想的一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赵翠兰她还是选择了不和离,而是和何大郎单独搬出来单过。 而且是搬到城里,开一个豆腐坊。 赵翠兰和何大郎本来在家也是做豆腐的主力,核心技术过硬,豆腐做出来好吃,真搬进城里来,搞不好日子还真能更红火。 严氏对于自己的调解显然十分满意。 当赵翠兰决定之后,她拍着赵翠兰的手背,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道:「女人啊,这辈子就没有不受苦的。熬一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你儿子大了,你当婆母了,你的好日子才真的来了呢。」 张司九在旁边听了个全程,囧得无话可说——要不说,当儿媳妇苦呢。这每个女人都盼着自己当婆婆之后能作威作福,儿媳妇能好得了吗? 扭头看珍娘,张司九发现珍娘也是一脸的复杂。 不过,赵翠兰显然听进去了,红着眼眶道:「我就只当给孩子找个爹,给我找个撑门户的人,其他的,我是不想了。只盼着以后进了城,日子能好过。」 严氏拍着赵翠兰手,语气笃定:「那肯定是比从前好过多了。你想想,就是衙门这边,肯定也会多照顾你们几分,到时候没人敢去你们铺子里闹事。家里又是你当家做主,日子哪能不好过?何大郎我也见过了,他脾气是个绵软的。你对他好点,别太过,他也不会怎么样。」 赵翠兰点点头,说了句十分中肯的话:「大郎之前对我还是很好,就是我那婆母——」 看赵翠兰那咬牙的样子,应该是把这一笔账算到了自己婆母身上。 不过,张司九回想了一下那天产房外的情景,倒也觉得赵翠兰的婆母不算无辜。 紧接着严氏又劝说了几句,看着赵翠兰情绪好些了,这才起身告辞。 等她走了,珍娘拉着张司九到了自己的屋里,轻声告诫:「严婆子那些话,你可一个字也别听进去。都是糊弄人的。」 张司九也看出来了:「我知道。她就是和稀泥。对何大郎那头,估计说的就是另外一套话了。」 这种办事方法,不能说不好,但有时候吧,也让人有点儿不大舒服——现在和稀泥是成功了,那之后再有矛盾,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387章 再相见 原本以为赵翠兰不和离,这个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可没想到,也仅仅是开端而已。 因为张司九很快就见到了刘氏。 刘氏要自杀,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头破血流——嗯,想当然是没死的。 于是刘氏就被连忙送到了医馆来——说起来也是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顺路,所以明明绵竹县城里面有那么的医馆,偏偏刘 《大宋一把刀》第387章 再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88章 心狠如斯 没有局麻,缝合是真的疼。 尤其是刘氏伤口这么大,又是脸上,还要缝得仔细些美观些,就更疼了。 为了让刘氏少说点话,程万里特地让刘氏把眼睛给闭上了之后,才把位置让给了张司九。 他始终坚定不移的认为,在缝合技术上,张司九的天赋奇高,这是女人特有的特长。他拍马都追不上,所以直接躺平不追。 《大宋一把刀》第388章 心狠如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89章 难念的经 张司九和程万里退出来之后,屋里很快暴发出了刘氏巨大的哭声。 程万里看了看张司九,掏出了长辈的风范:「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去劝一句,毕竟病人刚包扎好,应该静养。」 张司九立刻微笑:「是啊,所以老程你去正合适。你人缘好,他们肯定听你的。」 说完,她就一溜烟跑了,去找听云打听八卦。 程万里站在原地,面容扭曲: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事事都占不到九娘便宜! 最后他想了想,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别掺和的好,所以也默默地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听云那儿没有八卦,正听齐大夫讲《素问》呢。 今日,齐大夫讲的是《素问》里的《咳论》。 说,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 然后,他一抬头看见张司九,就笑着把张司九叫到了跟前:「来,九娘,你最近不是一直念书?说说,你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张司九按照字面上的理解道:「咳嗽,不仅仅是肺出了问题,其实五脏六腑,任何一个出了问题,都可能会导致人咳嗽。所以,咳嗽要看根在哪里,而不是总想着是肺上的毛病。只有找到了根子,才能治疗。否则就是治标不治本。」 听云听得满脸崇拜,就差当场鼓掌叫个好。 毕竟,就那么十二个字,说出了这么一大段的解释,也是个人才。 而齐大夫也很满意的点点头:「在理解这一块,九娘的确是厉害。一点就通。」 他让张司九坐下跟着一起听:「这段话的确是这个意思,所以下面这些话,你们认真听,记住了。」 齐大夫等两人都全神贯注看向了自己,才道:「五脏受到寒气入侵时,就会咳嗽。肺咳,咳而带气喘,呼吸声重而大。心咳,咳而心痛,喉咙堵而痛。肝咳,两腋下胀痛,身体转侧困难。脾咳,右肋疼痛,不能动,一动便剧烈咳嗽。而肾咳,腰背牵引作痛。」 「五脏咳嗽不愈,传给六腑,则功能失调。而此时治咳,可用针灸或揉按法,治五脏之咳,在俞。治腑者,在于含。而浮肿者,在于经。」 这一大段话,最开始,两人都听得全神贯注,但是后来,听云还好,张司九就有点吃力。 她的中医理解上,其实还是不如已经学了好几年的听云,尤其是对于穴位针灸,更是只知一点皮毛,具体穴位是在哪里,她根本对不上。 齐大夫每次看到张司九吃力的样子,就忍不住欣慰的笑,然后还要鼓励两句:「九娘莫要灰心,吃力是正常,人人学医,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根基不够深,还需时日磨练。现在这样,实在正常。」 张司九虚心受教,然后请教几个穴位分别在何处。 齐大夫却不亲自教导,只让听云来说。 听云磕磕绊绊说完,不停拿眼睛看齐大夫。 齐大夫微笑拿起了旁边藤条,「听云,你过来,伸手。」 张司九顿时后退一步,敬畏的看着那一根油光水滑,一看就饱经岁月的藤条,暗自庆幸,自己就是个旁听的,不算正经学生。而老程教导时候,也是一点都没有这种粗暴对待的情况。.. 反正,听云一共错了两处,结结实实挨了两下手心。 当时就红了,看上去就知道疼得厉害。 不过,听云虽然龇牙咧嘴,但愣没惨叫出声,反而无比愧疚的跟齐大夫道歉:「师父,我知错了,回去就重新背诵。明日一定不会再错。」 齐大夫仍旧和颜悦色:「知道错了就好好改。别每次都用这话!听云,你需得知晓一件事,天赋不够时,就得用努力勤恳来弥补。学医不是其他手艺 ,其他手艺要是不精,呢?那能一样吗?我那是怕沾麻烦才让你去吗?那是师父说的,你为人太老实,需得多锻炼,才能学会圆滑。我也是为了你好。」 张司九和听云在旁边听了半天,简直对这句话目瞪口呆:见过偷懒的,没见过偷懒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不过,听云好歹习惯这么多年了,短暂的失态后,就该干嘛干嘛了。 而张司九则是忍不住久久的用同情目光看程万里:老程啊老程,你师父说得没错,你是太老实了。以至于被坑这么多年,还在继续被坑。 程万里显然将来还是会被坑,因为齐大夫说完这话之后,他就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说起了刘家的八卦。 说完了刘家八卦之后,齐大夫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这两人估计是离不了。不过,感情也好不了了。刘氏这样,迟早何二郎要忍不住,找个理由离家挣钱去。到时候,刘氏有得罪受!」 张司九虚心请教:「何以见得?」 「你看刘氏懒成那样,能孝顺公婆伺候丈夫吗?那何二郎肯定心里也不愿把钱给她。两人是不是得吵?伤了感情,以后要孩子都艰难。要是何二郎再常年在外,聚少离多,那刘氏就只剩下个名分了。你说,她受罪不受罪?」齐大夫乐呵呵的:「她啊,想不开。拙妇配了巧夫还不知足,还不明白,这世上,得到一些,定要付出一些。什么都不想付出,光想着得到,哪有那么大好事!」 章节目录 第390章 想不明白 不得不承认,齐大夫说的很对。 但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世上却多的是人不明白。 何家人最后离开的时候,何大郎也过来看了看。 何大郎的脾气是真的好,拉过何二郎劝到:「二郎,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想开些。她对你在意,也是好事。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多教一教就好了。闹到和离是做什么?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能说散就散了?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提起了赵翠兰:「你大嫂不也一肚子气?可你好好对她,她总能消气。你也是,干啥还要给我们送东西来?平白又惹一些事情。我说了,我们不缺东西。以后你也别再花钱了。留着钱好好过日子,孝敬老娘。我……不在家,就靠你了。」 说到这里,何大郎竟然还红了眼眶,自责道:「说起来,都是我不中用,连累了一家人。」 何二郎也红了眼眶,拉着何大郎:「哥,说这些干啥?你才是那个最憋屈的。是老天爷不长眼睛,让你这样,怎么能怪你?也是我和娘糊涂,一时做错了事情!」 他低着头,愧疚道:「是我对不住你和大嫂。尤其是大嫂,她对我那么好——」 兄弟两人就差抱头痛哭了。 最后,何大郎是目送何二郎他们几个走远了的,然后抹了抹眼泪,自己才朝着新家走去。 张司九当时在旁边看了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刘氏看向何大郎的目光,是不屑而鄙夷的。 这样的态度,估计落在何二郎眼睛里,又是一项想休妻的理由。 不只是何二郎,就是何母,心里能舒坦? 刘氏果然是凭实力在和离的道路上蹦跶。 晚上,张司九回家,吃饭时候听徐氏和杨氏商量插秧的事情。 虽然秧苗已经长得有小松大半那么高,但现在种得太密集,需要重新将它们拔出来,再分散一点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田地不够用,小麦之前没收时候,占着地呢。 现在收了小麦,地才腾出来。 然后就要赶紧把秧苗分种。 要不说农忙时候真能忙死人呢?事情接连不断的,家家户户都不得闲。 徐氏对于插秧这个事情愁得慌:「打麦子时候就是,咱们种得少,油菜籽先收,错开了时间,可也差点干不完,要不是有了那个鼓风机,咱们还真是不好弄。现在插秧这个活儿,更要人手。小山也不好总请假。」 本来就是凭关系进去的,再三天两头请假,叫人怎么看怎么想? 杨氏也是发愁:「可不是?这事儿不好办。换工都不好换。咱们娘两加起来,人家也看不上。可要说让人白帮忙,也怪不好意思。」 张小山闷声道:「他们肯定还会来帮忙的。到时候,管一顿饭,半上午时候一人一个鸡蛋一个红糖饼,下午再给一个鸡蛋一个饼。也算厚道了。」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行了吧,之前人来帮忙,也没忙活一会儿,而且后头都得了好处,这也就算了。这次还让人来帮忙,那成什么了?久了闲话都传出来了!而且,帮忙的也干不久,一人一会的,怎么给?你快打住这话。」 「现在家家户户都得插秧,谁有空来帮忙?那手脚快的,忙完了来帮一会儿就算不错。」杨氏也跟着帮腔:「你还真指望人家全给你干了?」 张小山也没辙了。 之前家里人手多,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还真没体会过人手不够的滋味。 张司九出了个主意:「那就花钱雇人。直接把咱们家的活全部包给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找什么人来干这个活,给人多少钱,那是他的事儿。咱们不出头不露面,也不用管什么饭, 最合适。」 比直接一个个请单人的合适。 而且还很好的杜绝了闲话——不然请了这个没请那个的,这个觉得钱多那个觉得钱少的,容易出现扯皮的事情。 一般,张司九管这种事情,叫做外包。.. 外包可比雇人简单多了。 反正出任何问题,只找这个外包的人就行了,省心,省力! 徐氏认真想了一下张司九说的这话,慢慢的琢磨出一点好处来,于是眼睛都有点儿发亮:「这倒是个好办法。比一个个问人能不能有空来帮我们家插秧,可省事儿多了!要不怎么说九娘你聪明呢!」 张小山也连连点头:「这不就是跟牙行一个意思么?是挺好的。」 杨氏半懂不懂,但是既然张小山和徐氏都觉得靠谱,她也就觉得靠谱:「那就这么干?不过上哪去找这么一个人?」 小松文绉绉道:「可问谁乎?」 小柏有样学样,晃着脑袋跟风:「可问谁乎?」 徐氏一人给了一个小巴掌:「好好说话!」 张司九虽然知道外包的好处,但是现代找这种承包人好办得很,中介一放风就多的是。但是现在怎么找,就超出了她的业务范围内了。 而且,她天天往城里跑,对村里还真不熟悉。 最后没想到的是,招银竟然说话了:「这事儿,也许可以找顾大嫂。」 「顾大嫂最爱村头村尾的串门说闲话,认识人多,谁家情况都了解。而且人缘好,谁都跟她客气。她之前帮我介绍了好几个杀猪的活儿。我觉得,这个事儿或许问问她。也许她能给咱们介绍人。」 招银说着说着自己就腼腆了起来:「我也就是这么一想,不知道行不行。」 顾大嫂的话,徐氏和杨氏可太熟悉了。这个人有个外号,叫热心肠顾大嫂——谁家需要帮忙了,谁家有什么事了,她都热心去参一脚。不过,她家和张家离得太远,轻易不会过来这边。她住那一片,是村里人最多一片。她的人缘的确好,跟谁都能说笑几句。 如果让她帮忙打听打听,倒不是不行。 徐氏高兴起来:「这有啥不行的?一会儿吃过饭,九娘和招银你们跟我跑一趟,咱们去跟顾大嫂说说这个事儿!她要能帮我介绍人,我也给她十个钱!」 章节目录 第391章 新思路 吃过饭,张司九和招银就在徐氏的带领下,去找顾大嫂。 一个村子还是很大的,而且,还会分成好几个聚居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扎堆修房子。 这边管这种小聚居点,要不叫xx院子,要不就叫地名,什么石墩子,河湾子。 通常叫xx院子的,那都是一个小家族。由最开始的一户人家,开枝散叶,生儿分家,再修房子,最后组成一个大院落的。 顾大嫂住的地方,就叫王家院子,这边的男人基本都姓王。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没出五辈。 这样的地方,通常没人敢来闹事找麻烦,因为喊一嗓子,那呼啦啦冲出来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你脸糊得睁不开眼睛。甚至偷鸡摸狗那些人,轻易也不敢往这里去——万一被逮着了,人家悄悄弄死你扔河里,谁也不往外说,那都是有可能的。 就算不弄死,按住打个半死再送官,更是常规操作。 而像张司九他们那样的,算是散户。多是分家分出来,和本家关系不太好,或是不太想参合大家族,宅基地特地挑得远的,或者就干脆是祖上刚搬过来不久。 当然,住了两三代人后,其实都是一样的。 不存在什么外来户不外来户的。 顾大嫂家住在王家院子深处,张司九看着这一大片连在一起的住宅,第一次感受到了家族的力量——嗯,感觉这是一个不敢轻易闹事的地方呢! 来开门的顾大嫂,一看见徐氏,还有点惊讶:「徐妹子,啥子风把你吹来了?我就说,今天喜鹊一直叫喳喳的,原来是有稀客上门!快进来快进来!」 说完就把徐氏她们三个往里让。 对于这种热情又会说话的人,很难让人产生什么不好的第一印象。 徐氏跟顾大嫂转眼间,就已经热络又客套的来了三个回合的互相恭维。 张司九和招银站在旁边听着,简直可怜无助:插不上话,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 最后,顾大嫂招呼大家坐下,又让小女儿冲糖水来给大家喝。 徐氏这才说起了正事儿:「顾大嫂,今天我也是有件事情想来麻烦你。就是不知道该咋个开口,怪不好意思的。」 顾大嫂一听这话,立刻一拍大腿,「嗨」了一声后,还责怪埋怨起了徐氏:「你看徐妹子你这话说得,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一个村里的,你家男人还帮了我们这多,你们家的事情,就是我们王家的事情!你只管说!我只要能办得到,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漂漂亮亮!」 那样子,当真是热情又干脆,顿时就让人情不自禁的对她的好感度更加飙升。 徐氏也没绕圈子,直接就把想找人承包自家插秧这个活的想法说了,末了还不忘恭维一下顾大嫂:「我知道顾大嫂认识人多,人缘好,所以才想着请您帮帮忙。毕竟这个事情,除了您,别人还真的办不了。」 顾大嫂被这么一恭维,显然很舒坦受用,笑容都灿烂几分,嘴上却要谦虚:「我就是个乡下妇人,哪有那么厉害。」 「不过,这个事情,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能不能办成,这样,你让我明天问问,最迟明天下午,我就给你一个准话。行不行?」顾大嫂很干脆,一听这话,就让人觉得她很干练。莫名就让人觉得靠谱。 张司九觉得,顾大嫂除了的确是爽快干练的人之外,能这么干脆,可能主要原因是因为心里已经有数了。 徐氏一听这话,大喜过望,连声跟顾大嫂道谢。 顾大嫂也是连声说没啥子没啥子,又热情地把她们三个送出了王家大院子,还招呼张司九多过来玩儿——虽然这边离得太远,基本这个事儿就不太可能。 但这么热情,谁能不喜欢呢? 回去的路上,张司九跟徐氏感叹:「怪不得顾大嫂人缘好,那也是有原因的。」 徐氏也连连点头:「那肯定是。我就没那个本事。有时候,你还不得不服气。」 招银也跟着说了几句:「顾大嫂靠这个人缘,坐在家里就能挣钱,的确是厉害人。」 一路回家,杨氏还没睡,听徐氏说了,她也觉得顾大嫂估计是想到找谁了,当下心里大定。 于是,一家人安心的等着第二天顾大嫂的消息。 顾大嫂的确是干净利落,第二天中午刚吃过饭,就过来了。 当时张司九正在看药典,听顾大嫂过来,就去看她怎么说。 顾大嫂没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事情已经办妥了。人找着了。是我家男人的堂兄弟的媳妇,干事很勤快,她娘家嫂子多,找她们来,一天就能给你家的地弄完。你们家地已经灌好了?灌好了,明天就能来弄。」 这可真让人惊喜。 徐氏连声道:「已经灌上了,明天就能弄!」 早点把秧插好了,早点就能放心。 张司九也觉得顾大嫂的确有些本事。 下一刻,顾大嫂就问起了报酬:「不过,钱怎么算?这个时候正是农忙,她们挣点钱也是不容易——」 钱是早就家里定好的,所以顾大嫂一问,徐氏立刻就道:「咱们这个按地算。我们家的地,一共是五亩地,一亩地一百个钱,一共是五百个钱。」 顾大嫂略有些沉吟,好像是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 徐氏也不着急,只让顾大嫂先想想。 张司九看徐氏没有开口,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着急了,开口了,那就输了!所以一定要沉住气! 又过一会儿,顾大嫂终于开了口:「按说这个价格也不低了,但是她们人多,不好分,而且我那弟媳妇肯定也要比别人多拿点,要不,再加五十个钱?」 这次,沉吟的人就换成了徐氏了。 不过,徐氏其实已经心里赞同,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最终,徐氏点点头,爽快道:「行吧,既然是顾大嫂开了口,我肯定不能驳。就这样,五百五十个钱,说定了。我们家的地,一天给弄完?」 她都这么干脆利索,那顾大嫂肯定也不可能再讲别的,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 章节目录 第392章 心理价位 顾大嫂这次没有讨价还价,胸有成竹的:「一天足够了!你放心,保准给你弄得巴巴适适!要有不好的,你只管找我,我亲自来给你弄!」 她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一种女中豪杰的味道。 徐氏当然满意,口中不要钱的好听话也是一箩筐倒出去:「顾大嫂办事,我就没有不放心的!咱们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道你顾大嫂?这要换成别人,我肯定还得多问几句,可我现在吧,只有安心的!」 最后,热情送了顾大嫂出大门时候,徐氏自然而然的把早就准备好的谢礼钱塞进了顾大嫂手心:「让顾大嫂你费心了,买口水喝,润润喉咙!」 顾大嫂当然不能这么收下,于是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拉锯,最后以徐氏强硬态度收尾:「你要不收,我还怎么好意思用你帮我找的人?以后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于是,这一场客套,终于完美落下帷幕。 等徐氏送完了人回来,张司九才悄悄问徐氏:「这么爽快就给涨了钱?会不会不好?」 徐氏摇头:「比我预想的还便宜五十个钱呢。本来咱们商量不是六百?我说个五百,就是给她讨价还价的余地。没想到,顾大嫂倒也不算心黑。咱们那几亩地,至少得六七个人干一整天,插秧可是个体力活,不轻松,这钱,给得值。」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好。」 不过,没有经历过插秧的张司九,还真是不了解插秧的劳累在哪里。 第二天,张司九听徐氏的,没去医馆,而是留在家里烧开水——虽然不给人管饭,但是水总还是要管够的,不然传出去,张家成了什么抠搜小气人家? 而且,不仅是开水,徐氏还特地掏出了一包红糖来,让张司九弄红糖水。 一大早,刚吃过早饭,太阳都没升上天,刚露出个红脸蛋,顾大嫂就带着人亲自过来了。 而且一看那架势,就知道顾大嫂也是在干活的队伍里——大家都穿的旧衣,而且是穿的裤子,袖子也紧的。头发更是用帕子包起来,一点不露在外头。同时,她们还人手一个竹叶和竹条编的大帽子,几乎能将整个人都笼罩住。 张司九猜测,只怕这个队伍就是顾大嫂找的,不过为了赚个中间人的好处,顾大嫂才说是堂弟妹牵头找的人。 不过,这点小心思并不惹人反感,反正不管咋样,只要活干得好,那就一切都好。 徐氏此时并不在家,出门做生意去了,杨氏领着大家去的地里,张司九背着水罐子,也跟着去了。 此时的地,已经都变成了小水塘似的,牛仔细耕过之后,又用水引灌,泡,人一遍遍的用细耙犁掏去杂质草根,修平整,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稀泥巴上盖着一层水,适合水稻生长的样子。 就连田埂上,都用泥巴仔细糊过,显得异常的光洁整齐——这上面,等秧苗都弄好了,是要种黄豆的。…. 在农人眼里,田埂不只是用来分割田地,让人行走,那也是一块块可以利用的地啊!冬天种萝卜,人能吃还能喂家畜,夏天种豆子,人能吃,也能喂家畜!多好! 别看那一条条的田埂不太宽的样子,可两边各自种上作物,一样供人行走!半点不影响! 顾大嫂她们干活儿也十分利索,确定了地方之后,就先去秧母田里拔秧苗,然后用扁担和挑子,一挑挑的分送去要种的田地里。 而且,她们还做好了分工——谁和谁负责哪一块田地,谁负责拔秧母田的苗,谁负责运输…… 那叫一个有条不紊。 张司九看得叹为观止,只觉得学到了很多:种地干农活,也是一门学问啊! 看了一小会儿插秧,张司九也终于是明白为什么徐氏说这个 是体力活。 张司九觉得,这不仅是体力活,也是个脑力活。 秧苗一根根的,与其说是插下去,不如说是用手指戳下去的,其中深浅,力度,角度,都是需要控制好的。不然太浅了,秧苗不容易扎根,太深了,秧苗后头又影响生长进度。如果歪了更难办——倒下之后,回头还得重新补上秧苗。等于要二次返工。 而插秧的姿势,也是十分累人,几乎就是站在田地里,弯着腰,曲着腿的插秧。 而这个姿势,得维持到插秧完毕。中间就算能直起身来歇一会儿,但也就几分钟,很快还得继续维持那个姿势劳作。 张司九试了试,不到五分钟,就觉得腰很难受——这种姿势,对腰椎极度不友好。要真保持一天下来,只怕接下来就要在床上躺三天。 随着太阳渐渐升上天空,气温也一点点升上来。 张司九坐在树荫底下,都感觉有些燥热,更不要说这些顶着太阳干活的妇女们。 怪不得她们都要戴上这么一个大帽子。 看了一会儿,张司九忽然有点思念杨元鼎——真应该让杨元鼎来看看,然后看看他有没有好办法,能改善一下这个活儿的舒适度,或者提升一下效率度,如果能发明自动插秧机,那就更好了…… 而且,越是思念杨元鼎,她就越觉得,杨元鼎能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他的到来,是真正的给农人来带来了福音! 相比之下,张司九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菜鸡:最近,好像什么成就也没有!青霉素一直卡住进程,其他方向也没有新奇的,学医上,也是慢如龟爬,简直是惨不忍睹! 张司九感觉,自己必须奋发一点了。 于是,在熬制红糖水的时候,张司九就开始苦思冥想,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当徐氏回来,就看见的张司九一脸严肃的坐在灶台边上烧火的样子。 徐氏被吓了一跳:「这是咋个了?怎么这么严肃?」 张司九回过神来,也被徐氏吓了一跳:「二婶你怎么了?怎么下巴上都擦破了?」 徐氏摆摆手,「别提了,回来路上,前头一个卖货的,那挑子上花花绿绿的,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一脚踩到了石头上,摔了一跤。下巴蹭地上了,手和膝盖也破了点皮。」.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93章 未来方向 张司九赶紧给徐氏处理伤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下巴上的,那算是最轻的。 手掌上的,还有砂子在肉里。 而膝盖上最重,出血不少。 可想而知,徐氏这一跤,跌得有多重。 张司九忍不住皱眉:「货郎东西好看,二婶叫住了慢慢看,怎么能一边走路一边看?」 说起这个,张司九就想起从前接收的病人来:玩手机掉马路底下的,掉沟里的,摔马路上的,被车撞的——最离谱的,还真有撞电线杆子和树上的! 看得多了,张司九就明白了,走路时候不看路,迟早就得摔! 徐氏却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头花来,递给了张司九:「好看吧?现在别戴,等过了你爹娘忌日,就能戴了。」 张司九的目光落在那个红配绿的纱头花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徐氏的眼光好,还是该夸这朵头花真的很鲜艳。 这种高饱和色,是真的很难染出来吧?而且,凭借着这种高饱和色,所以才能在一片色彩中,脱颖而出,勾搭徐氏看得都摔了吧? 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感动之余,又有点儿轻微的抗拒。 张司九浑身写满了「我不想戴」四个字,但是她咧嘴笑着接过来,并且「诚心诚意」夸道:「颜色真鲜亮,好看,二婶眼光真好!到时候我戴上,一定是全村里最亮眼的小女娘!她们肯定都会羡慕的!」 别人羡慕不羡慕的,张司九不在意。 但是她一想到那种万众瞩目的情景,就忍不住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社恐的人表示有点儿害怕。 用盐水将徐氏伤口冲洗干净之后,张司九出去拔了两根门口长着的大蓟,洗了洗,直接用小木擂钵给锤成糊糊,再用纱布一挤,挤出来的汁液用小棉球沾着,小心翼翼涂在了伤口上——别看这就是路边随便生长的野草,可是它的作用却很牛逼——消炎和收敛。 对于这种小伤口,很实用。 如果天气不是这么,张司九是打算直接用糊糊敷在伤口上的,但天热,伤口最好别闷着。因此就只涂抹汁液。 张司九涂完了,还不忘跟徐氏叮嘱:「这会儿就别动了,等伤口晾一下,干了再把裤腿和袖子放下来。二婶歇着吧,要干什么,就叫我。」 徐氏看着张司九那贴心的样子,想着几个娘家嫂子羡慕自己的话,不由得目光更加充满了爱意:「咱们九娘真贴心。」 儿子就不一样!小柏刚才在门外头玩沙子,看了自己一眼,愣是没看出自己受伤了!还问有没有糖吃! 徐氏感叹:怪不得老一辈的人都说,女儿贴心! 张司九被徐氏这个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拿着头花去仔细珍藏起来了。 那头花,贵是肯定贵,但张司九放在手背上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肤色,觉得大概率戴上之后,会被议论上一句「丑人多作怪」。 所以问题就来了:到时候,自己是戴呢?还是戴呢? 乘载着徐氏满满爱意的头花,恐怕还是得戴的。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姐足够自信,姐就能引领新的潮流! 放完头花回去,张司九已经想到了自己可以研究什么了:创口贴。 对于普通人来说,小伤口根本就不至于严重到特地跑医馆。所以就听之任之,根本不管。 但其实,在急诊科,张司九遇到了好几个因为小伤口没管,最后化脓坏死,不得不伤筋动骨才能处理的病患。 创口贴上的药棉纱,如果能消炎抗菌,那么很大程度上,可以杜绝这种情况发生。 而且,创口贴也很方便。 除此之外,还有特效感冒药,咳嗽药之类的,也可以做成成药!这样一来,方便携带,而且好运输,还可以大批量制作。 但可行度,还要跟程万里他们商量才行。 虽然依旧是急不得,但张司九觉得,至少自己有了目标和方向,而不是只在虚度年华! 中午,张司九又去给顾大嫂她们送了一次热水。 就发现顾大嫂她们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活儿。这干活速度,是真的麻利。 不过,这些农妇们,一个个也有点直不起腰了。 但即便如此,她们脸上也都是笑容——这种笑容,张司九可太熟悉了。这是即将得到收获,满心都是期待的笑容! 招呼大家过来喝水后,顾大嫂她们纷纷就掏出了自己的午饭——张家不包饭,所以她们自己带了午饭,没有例外,都是一张张的烙饼。条件好的,饼里还有点儿馅儿,或者掏出个鸡蛋来就着吃。条件普通的,就是最普通的葱花薄饼。 也没什么作料,就这么一口热水一口凉饼,吃得也很香。 张司九没多看,留下罐子,笑着回去了。回去之后也没跟徐氏提什么给她们煮个鸡蛋送去的话——这种现象,应该就是最普通的现象,自己非要去同情一下,就有点过于烂好心了。而且还让人觉得自家这是钱多了花不出去。反而惹麻烦。 因为徐氏受伤,中午招银和张司九做饭。 不过两人厨艺都不行,所以就一人下一碗挂面吃。 好在面是新面,掐一把嫩嫩的叶子菜,卧一个鸡蛋,然后再来一点小葱花,芝麻油,一点香醋和酱油,味道就香得要命。 一晃眼到了半下午,顾大嫂赤着脚,裤腿还卷着,小腿上都是泥,过来喊徐氏去验货。 她们已经干完了。 人多,手脚又都快,没人偷女干耍滑的,原本一天的活儿,愣是还省出了小半天。 徐氏一面跟着顾大嫂往田里走,一面忍不住夸:「这手脚也太快了。干活太麻利了。下次要是有这种活,我还得找大嫂子您给介绍人!」新 顾大嫂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那就好得很!好得很!」 原本以为只能挣一回钱,没想到听这个意思以后还有,顾大嫂能不高兴吗? 张司九笑眯眯的在后头出主意:「其实大娘可以把名声打出去,我想,肯定好多人家都自己来不及干完,想请人的。」 章节目录 第394章 思路打开 顾大嫂听见张司九这话,惊讶得直接一个猛回头。 然后就看向了徐氏,忍不住道:「人家都说你家九娘聪明,脑子活泛,我还以为是夸大了,没想到是真的。这个想法好。就算没几个活接,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有人叫我们去,不就赚了?」 张司九被夸得不好意思笑笑:这不是常规思路吗?哪里就聪敏了? 徐氏就不一样了,笑得比夸她还高兴,连声道:「哪里哪里?我们九娘就是个普通孩子,只不过总在城里学医,所以胆子大了点。聪明还说不上。不过,有时候吧,她说的话也跟小大人似的,也能听一听。说得对咱们听,说得不对不妥当,我们就当是听个笑。」 话被徐氏说得如此谦虚,但是她的语气和表情,那叫一个骄傲。 顾大嫂看得都忍不住笑,扭头跟张司九说:「你这二婶,可是个好婶娘。以后你可得多孝敬她。」 瞧着这个架势,哪里像是婶娘?倒像是亲娘! 张司九连连点头:「那必须的!以后我给我二婶养老!走哪都带着我二婶!」 小松小柏嘛,娶了媳妇就分家出去单过就行。省得闹出什么婆媳矛盾! 顾大嫂和徐氏都笑得厉害。 最后顾大嫂还跟张司九许诺:「要我真能接着活,婶子给你买糖吃。」 张司九伸出四根手指:「那婶娘别忘了,我们家四个孩子,可不许只买一块啊。」 这孩子气的话顿时逗得顾大嫂大笑出声。 她那中气十足的笑声,引得田里干活的人都纷纷直起腰看过来。 张司九笑眯眯:嗯,糖是肯定能吃到的。 一转眼到了张家的田边上。光看徐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对顾大嫂她们干的活儿很满意—— 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张司九也觉得满意:那一排排的秧苗,可真整齐啊!整齐得就像是拿尺子量过一样,横竖间隔都一样!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几个跟着顾大嫂过来干活的妇人们现在都坐在树荫底下纳凉了,见徐氏过来,还纷纷站起来,看上去甚至有点拘谨。 想想也不奇怪,她们第一次接这种活,钱还给得不少,一个人能分七八十个钱,比一个壮劳力一天挣的都不差,她们当然十分在意,生怕雇主不满意,到时候不给钱。 徐氏很快验收完毕,笑着又夸了几句顾大嫂她们。随后也没迟疑,直接就从包里摸了钱出来。 这也就是有当十的大钱,否则都是一个个的小钱,徐氏随身揣着这么五百多个,还不得口袋都坠破? 饶是这样,徐氏掏出来,也是沉甸甸的一串。 交给顾大嫂的时候,顾大嫂都快合不拢嘴了。 而其他妇女更是眼珠子都不看别处,就看这边。 张司九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有点心酸:虽然宋朝女性地位还不算低,但大多数女人这一辈子,也没挣钱的渠道,不曾有过花自己挣的钱这种理直气壮地感觉。 如果,能让妇女们多一些就业机会就好了。 能挣钱的女人,家庭地位也好,社会地位也好,总是能高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让更多女人活得更幸福一些吧? 而顾大嫂收到了钱之后,也没客气,立刻招呼所有妇女过来一起分钱。 刹那之间,人人脸上都是欢天地喜的表情。 这种情绪,很轻易就能感染到旁边的人。 分完了钱,顾大嫂又跟徐氏道谢,这才领着人走了。 张司九和徐氏也回家。 看着那些秧苗,张司九由衷感叹:「二婶,这活的确是体力活。我看她们好几个 走的时候,腰都直不起来了。」 「一到农忙,你看有几个人能直起腰的?」徐氏笑笑,却习以为常:「你看你奶奶,她年纪大了,为啥有点弯腰驼背?还不是一年年种地弯腰农忙弄的?从撒种,挖地,插秧,收谷子,你说哪个不是得弯着腰看着田地?」 张司九沉默片刻,认认真真的说一句:「所以,二婶,咱们努努力,以后都不要种地了。」 做农人,太辛苦。 日子也过得太清贫。 徐氏乐了:「那哪能是你不想种地,就能不种地的?不种地,吃啥喝啥?小松现在虽然读书,可万一不是那块料,将来在外头挣不到钱,还不是要回来种地?」 「小柏也是一样的。对咱们来说,手里有地,也多个退路。至少不愁饿死。」徐氏看了一眼远处的田地:「有机会,还是要买地。」 张司九从徐氏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执着。农人对土地的执着。 这一刻,她忽然很理解为什么现代很多人有钱买别墅,却把花园都种菜的心态了。 挨过饿,受过穷,才能深切的体会到,土地对于人类生存,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保障。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买!」 可买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遇到合适的才行。 远的,徐氏不想买,近的,大多数也不会轻易卖。 别的不说,就徐氏想要的宅子,都还没着落呢。 张家雇人插秧的事情,还是在村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有人感叹张家是真的发达了,有钱了,连地里的活儿都不用亲自干了,说不定过两年就能雇长工了。 也有人感叹张家人口凋零,居然现在连地里的活都得花钱雇人干,所以可见家里人丁兴旺的重要性。 还有一部分人,属于责怪张家的,觉得张家遇到困难需要人帮忙,居然没找自己,实在是和自家太生疏。 李家就属于后面这一种。 李家小婶送小南瓜回来的时候,就有点埋怨的跟徐氏说:「人手不够开句腔就行,我家人少了?非得花这个冤枉钱干啥?」 徐氏乐呵呵接过伸手要抱抱的小南瓜,「得了吧,你们家也忙呢。你们那个猪,啥时候杀啊?我先定点肉。好久没吃肉了,家里孩子都馋了。肉摊子上的肉,还是不好吃。」 吃过胖墩的肉后,徐氏心心念念的,就是阉猪肉,甚至有点瞧不上那些肉摊子上的普通肉了。 李家小婶悄悄压低声音:「定了,五天后杀一头试试。你要哪一块?我提前给你留!」 章节目录 第395章 未来 刘氏来换药的时候,是张司九给处理的。 不得不说,刘氏还是挺会保养的,伤口恢复良好,没有化脓也没有红肿,已经开始结痂收缩。 张司九又叮嘱了几句,刘氏这次态度很好,乖乖应了。 只是该走的时候,迟疑一下,问了句:“会不会疤很明显?” 张司九实话实说:“这个位置就在额头上,就算再不明 《大宋一把刀》第395章 未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396章 挖大坑 雷雨刚过,绵竹县就来了一位贵客。 马车直接驶入了县衙,找到了杨县令。 这位贵客,是郡王府的庶幼子。 他骑马,被摔了下来,身上多处受伤,听高人指点,说绵竹县有一位极其厉害的大夫,最擅长治疗跌打损伤,不管多严重,都能治疗如初,所以,在州府大夫都有点没把握的情况下,郡王就果断决定,让人带着自己幼子过来求医了。 杨县令听郡王府的人说完,也有点儿懵:没听说咱们县城里有这样的神医啊! 不过,他还是瞬间联想到了程万里和张司九身上——要说名气,也就是他们两个名气最大了。 于是,杨县令警惕的问了一句:「那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的?绵竹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也不知他具体指的是哪一位大夫。住在何处。」 郡王府的人言道:「是叶大夫指点的,叶大夫曾经来过绵竹县。不过是去年的事情。他说的大夫,姓程。不知杨县令可有听过?」 这和杨县令预料的一模一样,当即杨县令就替程万里悬了心:这明显不是给程万里打名气的好事,分明是个坑,挖出来专门等着程万里往下掉啊! 这一瞬间,杨县令对这个叶岚的感官,差到了极点。 可偏偏这个事儿还没法说太多,最终杨县令只能委婉道:「程大夫啊。的确是比旁人擅长几分跌打损伤,但……也没那么神乎其技,比不得州府和东京的大夫。毕竟,绵竹县只是个县城罢了。」 郡王府的人将信将疑:「可叶神医说了,这位程大夫,只比他强。之前还胜过了他。而且,程大夫是隐居在此,不肯显山露水。杨县令或许是还没看出来。」 显然,郡王府的人是不肯接受程万里医术并没有那么精湛这个事实了。 也是,他们跑了这么二百里地过来,算是赌上了郡王幼子的性命来的,这会儿说程万里不行,那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拉回去。这一来一回的路上,什么病情也耽误了! 杨县令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再多说,只让郡王府的人带着郡王幼子赶紧去医馆看看。 如果能治,那最好。如果真是不能治,那他作为一方父母官,肯定也要帮程万里的。 不过,杨县令也没亲自带着人去,只让杨元璋带路。 即便如此,也算是给足了郡王府的人面子。 同样的,让杨元璋去,杨县令也是想要杨元璋提醒一下张司九他们。 杨元璋聪慧,不需杨县令嘱咐,就能明白杨县令的意思,因此到了医馆之后,就主动点明了这一行人的身份:「这是州府叶大夫介绍过来的病人,身份有些特殊,不过你们也不要紧张,尽全力医治就是。」 齐大夫一听这话,立刻神色都凝重了,连忙迎上去,让人将病患抬到后头去。…. 程万里则是和张司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了,不是什么好事! 就连珍娘,很快也得了听云的小道消息,飞快过来了。 珍娘的脸色有些难看。 程万里却顾不上宽慰她两句,因为得先给郡王幼子赵城先诊断病情。 赵城今年已有十六,正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之所以会坠马,就是因为太过争强好胜,非要去驯服一匹烈马。 然后……就悲剧了。 赵城的伤主要是在腿上,摔下来时候,一只脚被挂在了马镫上,半天脱不下来,就这么被马拖着,在马场跑了小半圈,还踩了好几下。 最后,马镫上那只脚脱臼了,另一脚,小腿骨和大腿骨都断了。 还有胳膊和手指骨, 也有轻微骨折。 不过,最严重的,应该是擦伤。 郡王府送医很及时,他受伤,就是前日下午的事情,当天晚上郡王就拿定主意上这边来看病。天一亮,他们就出发往绵竹县来了。如果不是路上下大雨耽误了,本来应该昨天傍晚就到,而不是等到今天上午。 赵城脸上擦伤过大半,有些红肿,看上去……有点惨不忍睹。 而且,他还发热了。 这会儿赵城很不舒服,不舒服就不耐烦,不耐烦他就不肯配合检查,程万里手还没碰到肉呢,他就暴怒起来:「你弄疼我了!会不会看病!」 程万里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张司九立刻接话:「那要不然就换个大夫吧。老程你手太重了。我看隔壁郝大夫就不错!」 这种烫手山芋,如果能扔出去,当然是最好的啦! 也就是郝大夫不知道这事儿,如果此时郝大夫在场,一定是震惊的:所以你就扔给我?什么仇,什么怨? 齐大夫本来就不想接赵城,这会也顺着张司九说:「对对对,我看好大夫就很不错!不如——」 结果郡王府的人却安抚起了赵城:「小郎君,忍一忍吧。叶大夫说了,您这个腿,也只有程大夫才能救回来了。」 赵城更加暴怒,但却老实下来。 可听着这个话,医馆的人却没一个高兴地——听这个意思,这个腿就很不好了啊! 程万里的汗都快冒出来了,手心里一片潮湿。 他扭头看了一眼张司九,却道:「师兄,你和九娘你出去吧。人多,反而容易影响我判断。」 叶岚是冲着他来的。他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跳不出这个劫。搞不好就得倒霉。 所以,这种时候,能保一个是一个。 齐大夫犹豫了那么一秒钟,但最后仍旧道:「一起诊断吧。多个人,多个主意。」 张司九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端着托盘,站在了程万里身边:笑话,老程你把我们都支开了,你一个人是能干啥!连清创都做不好! 赵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指了指程万里:「快点弄!磨蹭什么?不知道我快疼死了吗?」 张司九心里说句大实话:疼其实反而是好事呢。过了这么久,你依然能感觉到疼,说明并没有任何肢体坏死的迹象,多好哇!这要是不疼了,才吓人呢! 不过,其实赵城顶着那张和猪头有那么三分相似的脸,其实也没多少威慑力……反而亿点点的搞笑。 也就是张司九心志坚定,才没有在这种时候,被这种搞笑影响。.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397章 不算什么 这样严重的伤,拖延了这么久,掀开了赵城盖在腿上的软被,所有人都被那肿胀得看不出本来形状和颜色的腿给惊住了。 那哪里是腿?那分明是一根红的发紫,锃光瓦亮还不直的香肠! 脱臼那只脚踝,倒是已经得到了治疗,夹板也打上了,药也抹了,包扎得挺漂亮。 可另外一只腿,就被衬托得更加不像是腿了。 赵城显然也知道自己现在腿是什么德行,只扫了一眼,就自己也别开头,根本不想多看一眼——从前觉得自己腿有多好看,现在就觉得心情有多灰暗! 而这样的灰暗,最终都转换成了无能狂怒,只死死地瞪着程万里他们几个。 张司九一看这个腿,就毫不犹豫道:「先切一刀吧。不然继续下去,怕是腿就保不住。」 这话脆生生的,果断又直白,吓得赵城连狂怒都顾不上了,直接一个寒噤:切一刀?切哪里?整个儿切? 程万里对张司九的判断,现在基本已经不会有很多的疑问了——知道张司九既然会说出口,那一定是胸有成竹。尤其是在病人诊治上。 齐大夫倒是想张口问句为啥,不过看了看赵城那个腿,又闭上了:这样扭曲出两道弯的腿,反正我是没什么信心。 程万里已经拿出刀来进行高温消毒,一面消毒一面问张司九:「从哪里切?怎么切?你来我来?」 他这样的态度,直接就把郡王府的人都给吓住了。 赵城差点表演一个原地起跳,他脸上写满了「你不要过来啊」,声音都没之前那么狂怒嚣张,而是透出一股浓浓无助:「你怎么敢、敢、敢让她来!」 郡王府的其他人也纷纷拦住了程万里。 程万里言简意赅:「她的手比我的稳。我切,保不齐多一点少一点的,她能控制得恰到好处。再说了,我治病你们治病?听我的听你们的?要是听你们的,趁早换大夫!」 笑话,谁还没点脾气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而且,程万里觉得今天这个坑是怎么都要跳了,心情也差着呢。 所以,他也豁出去了——爱咋的咋的,既然横竖没个好结果,难道这个时候还不许老子痛快一把! 张司九都被程万里惊讶了一下:老程居然也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不过,还挺迷人的。 她悄悄看一眼珍娘,果然发现了珍娘的星星眼。 程万里这么强势,反而让郡王府的人退让了。之前程万里一片绵软老实的样子,赵城也好,郡王府的人也好,都心里对程万里的医术打了个问号。 毕竟,在世人心中,高人嘛,就该有个高人的样子! 现在,程万里就很符合这个样子! 毕竟,高人怎么会被权贵压住呢?他们都该有这种傲气才对! 反正,最后的最后,手术刀就交给了张司九。 张司九握着刀,转头就吩咐程万里:「我先检查下他的腿,你们把他按住。」 程万里没客气,直接按上去。 齐大夫也跟上。 珍娘没上,但她用眼神催促了赵城身边其他人。 「按住了,别让他动。」张司九嘱咐一句,而后就轻轻按在了赵城的小腿上。 赵城瞬间就像是被扎了一刀的鲤鱼,差点蹦起来,嘴里还「嗷」的一声惨叫。 张司九点点头:嗯,有知觉。换地儿! 一路按下来,赵城的嗓子喊劈了。 最后人也麻木了。 疼的话,也只是轻轻地动一下。 最后,张司九按了按肿胀最厉害的地方。 赵城的反应却不大。 张司九问他:「不疼?」 「涨。」赵城犹如濒死的鱼,气若游丝。 张司九当机立断,就在那个位置,找好了角度,确保之后接骨也能用得上切口后,直接手起刀落—— 一股紫黑色的血瞬间喷射出来。 这倒不是切到了动脉。而是因为这里的肿胀太厉害,压力过于大,所以才会这样。. 而这些血,都是因为压迫而不能流通的血。 之所以要切开,纯粹是因为继续肿胀和压迫下去,赵城这个腿,根本保不住。 组织水肿后,会压迫神经,会压迫血管。 而压迫血管的后果就是血液没办法正常循环,导致更多的血液回不来,停留在肢体末端,造成更大的压力,甚至肿胀。如此恶性循环。 最后的最后,就可能面临组织坏死。 那股血飚出来之后,溅了张司九半身,甚至差点溅到她脸上口罩上。 但张司九根本没有退让,依旧淡定站在原地:这种场面,小场面啦! 切完了小腿,进行释压缓解水肿压迫后,张司九又看向了赵城的大腿。 不得不说,赵城的大腿上,弯折不算厉害,但明显淤青很厉害,甚至通过形状,张司九能判断出,这应该是马蹄造成的。 赵城应该是不止被马踩了一下导致断腿,估计是好几下…… 那斑斑的紫色,简直就是最好的计数器。 不过,这种只要没伤到骨头,那也就是简单的淤青。 只是暂时影响了这条腿的形象而已。 张司九看着离胯骨很近的那一个马蹄印,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声:「你的运气挺好的,再偏一根手指头的宽度,恐怕你以后就当不成爹了。」 肌肉组织的承压能力还是很强的。至少比只有一层皮的某个组织强太多。 那一马脚,要是踩踏错了位置—— 张司九已经想到了鸡蛋跌在地上,皮碎黄裂的场面。 刚刚被切了一刀都没哆嗦的赵城,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甚至艰难的把大腿夹紧了一点,仿佛这样就能多一点点的安全感。 就是其他人,也都忍不住的目光落在了赵城的大腿根——包括珍娘。 不过珍娘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盯着年轻男人大腿根看,飞快转开了头。 但即便转开了头,想象力也是止不住的。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想象,都有百分之八十的高度相似。 始作俑者张司九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孽,已经伸手按向了肿胀区域,将进行过的流程再来了一遍,最后仍旧干脆利索的又给赵城来了一刀。 这一次,赵城明明很痛,但他却分明感觉:这点痛,算什么…… 章节目录 第398章 老老实实 切完了这两刀,张司九就收了刀,仔细的盐水冲洗后,就这么让伤口晾着了。 这个操作简直是把大家都给惊呆。 就连程万里也忍不住问了句:「不包扎一下?」 张司九叹一口气:「怎么包?上药捂着容易烂,直接包也不合适。就先晾着吧。然后赶紧定正骨的法子。再拖下去,腿就真要保不住了。」 这样暴露着伤,的确感染风险很大。 可不切开,腿的血流都受影响了,迟早只有坏死一条路。 两害相较取其轻,切开,算是冒险小,收益高的。 程万里看了一眼那伤口,一时之间沉默了。 他当然是相信张司九的。 但是这种事情……看着还是很让人觉得不放心的。 最后的最后,老程硬生生扭开了头,选择了不去看,假装无事发生。还招呼其他人先退出去:「既然这样,那就只留下一个人照顾患者,其他人都出去吧。人多,污秽之气也多,于伤口不利。」 赵城的腿已经被切开,郡王府的人就算是再觉得这个事儿匪夷所思,也不敢再提出什么换大夫的话。只是都纷纷看向了赵城,还有郡王爷派来跟着的心腹管事。 可管事也不敢做主。 同样只看赵城。 赵城呢,一脸的生无可恋,躺在那儿,恍恍惚惚的样子,仿佛已经去了半条命。 管事轻声开口:「小郎君,您看——」 赵城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吧。」 再废话,万一看出其他伤,那就真的是更倒霉了。 不过,其他人走了,张司九,程万里和齐大夫却都留下来,继续查看赵城的伤。 张司九让程万里甚至脱掉了赵城的衣裳。 于是,赵城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剪得只能勉强遮住大腿根的裤子。. 上半身赤条条的,露出斑斑驳驳的伤来。 虽然张司九还小,可毕竟是个女娃,赵城忍不住抬手想捂一下。 张司九看到这个小动作,点点头:「胳膊能动,说明应该问题不大,有淤青,但没有肿胀变形,应该是骨裂或者就是伤了皮肉,不要紧。」 她又看了看赵城腹部的一处淤青,反而表情郑重起来。 伸手按压了一下,疼得赵城「哎哟」一声后,她问赵城:「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有没有感觉想出恭,但是又出不出来?头晕这些呢?腹痛呢?」 赵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都没有。这里就是撞了一下,不是马踩的。」 张司九点点头,让程万里和齐大夫再仔细看看,脏腑有没有受损迹象——比起外伤,这种腹内出血,才更恐怖。 一是不能轻易诊断发现,二是真有这种情况,想要处理,也十分的麻烦。 在这样的医疗状况下,如果腹腔大量出血,张司九可没有一点把握能救回来。 她的表情给赵城吓得心里慌了。 程万里和齐大夫也是一脸郑重,一人一只手,摸起脉来。 这一刻,赵城是真的想哭。 刚被摔下来时候,赵城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也有这种感觉。但随着大夫诊断,他的信心就回来了。 甚至觉得,就算腿治不好了,以后当个瘸子,也没啥——反正只要有钱有权,日子不是一样过?谁敢嫌弃自己? 但现在,他又有了一种自己即将命不久矣的感觉。 心慌,慌得他满心无助,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张司九觉察到了赵城的心慌, 露出个和善的微笑:「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全力救治你的。别害怕。」 可赵城听见这话,却更想哭了:你这样一说,我好害怕啊!什么叫尽全力救治我——我是不是要不行了! 赵城想起了自己的爹,想起了自己的娘,想起了自己那些没花完的钱,忍不住开始对漫天神佛祈祷和发宏愿: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洗心革面,踏实读书,再不让爹娘担心受累了!然后老老实实的领个差事,或者干个什么营生,不和那些人混日子玩了! 这一刻,赵城是真的无比后悔。 他的后悔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 这种状态,张司九见过很多次——在生死面前,人是最容易转变思想的。 嗯,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暂时这么想一想,等好利索了,这些后悔什么的就都忘了。 但愿赵城是真的转变思想了。 趁着程万里和齐大夫在诊断,张司九出去跟听云说一声:「估计要做个复杂的手术,去准备东西吧。器械什么的,记得去要,让尽快送来。」 虽然杨元鼎不在,但是他安排了人管着医疗器械这一块,只要张司九要用,去他的工作室说一声,就能立刻送来。 等用完了,还要回收回去,进行彻底消杀,然后等待下一次用。 听云忙不迭的就去准备。 而郡王府的人,在外头忐忑不安等了这半天,也没等到一个让人安心的话,此时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张司九:「小娘子,我家小郎君到底如何了?他这个腿,能不能保住?」 本来他们是不想问张司九的。 毕竟张司九看上去年岁太小了。 但经过张司九那两刀,他们觉得还是可以问问的。 这个问题,张司九也没有准确答案,只能实话实说:「目前看来,骨折得很厉害。能不能恢复如初,说实话,得看运气。一个考验我们接骨技术,另一个,就看后期愈合。目前看来,风险是很大的,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当然,我们做大夫的,肯定会竭尽全力。」 她看向郡王府的人,说了句:「一般这种情况的诊治,我们需要放手去干。所以在这个治疗之前,双方需签订一个意愿书。我会将风险一一罗列告知你们,但是如果有任何的后果,我们是不负责承担的。签了字,我们才能没有顾虑,双方也都有个约束,你们看呢?」 手术同意书,风险告知,这都是手术之前应该做的。 以前张司九没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之前都是普通人,大家也都理解,并没有什么不满或是埋怨。 但现在不同。 赵城父母不在,身份又尊贵,真出了什么事,这些人肯定把责任往他们这些大夫身上推。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是医馆就得当背锅侠? 章节目录 第399章 签不签 张司九这个提议,简直是郡王府的人闻所未闻的。 在他们的印象里,大夫不就是救死扶伤的吗?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要说清楚,签字画押,好保全自己? 他们一时之间有点恍惚:这真的是大夫吗?还是世道变化这么快,自己竟然不知道? 张司九也不着急,只道:“你们想想,想好了,我就跟你们说各种风险。 《大宋一把刀》第399章 签不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00章 壮士断腕 不过不管赵城内心是多么慌得一批,他还是颤颤巍巍的坚持看完了。 就是看完了之后,心里更慌了,脸也白了,眼前也黑了,连自己那点私房钱,也盘算着如何花了。 截肢?感染?手术过程中失血过多而死?术后感染死亡?甚至截肢后愈合不好,还要二次截肢? 这一刻,赵城感觉自己可能活不到吃新米的那一天。 他看向了程万里,觉得这个看起来就是老实人的程万里,是唯一最有可能说实话的人了,他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程大夫,程大夫,你实话跟我说,我有多大几率活命?还是……机会渺茫?」 明明还是个少年人,可他声音艰涩,听起来就很绝望。 对于赵城的问题,程万里表示很疑惑:「啊?挺大的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且不说他对自己和张司九的技术有自信,只说郡王府这次带过来的好药有多少?止血的,补身的,那都是随便用的! 有的时候,钱买不来命,但是,钱真的可以帮着你吊着命啊! 赵城茫然了:「那手术风险告知书——」 「哦,只是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尽量想到,提前告诉你们,让你们心里有个准备。但你活命的机会还是很大的。」程万里和蔼的拍了拍赵城的肩膀,言之凿凿:「一般真的没什么希望的,我们都建议带回家,该吃吃,该喝喝,过几天好日子。而不是留下来受罪。」 赵城:……虽然听起来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也行吧…… 这会儿张司九那头已经把手术室准备好了,探头进来问赵城:「赵小郎君,你签好了没有?好了就喝药了。喝完药,我们就要换衣服,开始治疗。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现在做手术局限性太大,必须趁着日光好的时候来做,否则就会影响视线,进而影响手术的精准度,增加风险。 本来手术器械就很简陋了,再看不清楚…… 那可不是救命,那是阎王爷来索命。 赵城几乎是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摁上了手印。 然后一狠心,仰头灌下了麻药。 趁着麻药劲没上来,张司九让程万里给他把衣裳换了——标准的手术服,就一个袍子,非常容易解开。 上半身,下半身,都是。 这样的衣裳,让赵城有一股浓浓的羞耻心。 他并着腿,还想捂着胸:「必须穿这样?」 「放心,我们不会偷看你的。」程万里熟练地安慰:「我们毕竟是大夫,在我们眼里,男人与女人没区别,大人小孩也没区别。我们眼睛里,只有骨头和血肉,还有病灶。」 赵城总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 张司九耸耸肩:看,老程果然还是很适合干这个。以后这种事情,还是让老程去最合适! 程万里还不知道张司九心里的想法,但是莫名觉得肩膀上微微一沉,总觉得更累了。 给赵城换好了衣裳之后,其实赵城就已经涌上来困意了。 这倒不是真困了,而是麻药开始起作用。 张司九和程万里对视一眼,叫了齐大夫进来,一起把赵城给换到了推车上,一路推着他去了手术室。 这种大型手术,需要的人手很多。 所以就连珍娘也只留下了婢女应急,一起过来帮忙了。 齐大夫也只留了小学徒在前头,连着听云一起进了手术室。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分工。 但主力是张司九和程万里——本来应该是齐大夫和程万里,但是齐大夫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加上年纪 大了,有点视力不好,所以不是很有信心,稍微冒出了点胆怯。 他有了这样的心态,张司九可不敢让他强上,直接自己,这个骨头断得还真是挺干脆利落的。 张司九看着那基本没有骨头碎片的断口,沉吟片刻,提醒一句:「老程,回头记得等赵城伤好差不多了,再给他开个龙牡汤。」 补早了,怕长得太好,到时候长短腿,就麻烦了。 当然,没有什么骨头碎片,是最好的事情。现在只是骨骼错位,只需要对整齐,然后接上,固定,再清创一下,就可以直接缝合。比想象中最复杂麻烦的情况,简直好太多了。 章节目录 第401章 运气真好 小腿的骨折处理好了之后,就要准备缝合。 不过,缝合的时候,张司九特地吩咐:「不要完全缝合,他的腿肿胀厉害,现在缝合,容易出问题。还是只能先开放创口,仔细护理。等消肿之后再缝合。」 「这两天,什么消肿化瘀,止血促伤口恢复,就都用上!」张司九看一眼现在看上去有点恐怖的伤口,再嘱咐一句:「最好别让他自己看到伤口。会影响康复心情的。然后,听云这两天就辛苦点,专心护理他吧。」 听云现在是最合格的护理人员。 所以,只能辛苦他了。 程万里和听云都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张司九就该看大腿上的伤了。 大腿上的骨折情况严重和复杂得多,不仅断口不整齐,而且有很多的骨头碎片,有一片差点扎到动脉上。 张司九看清楚情况后,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的感叹:「赵小郎君他真的是运气太好了。这是什么运气啊!」 出门去买彩票,不中一个大奖都对不起这个运气! 动脉啊!动脉啊!大动脉啊! 一扎进去,这会儿估计赵家的灵堂都搭上了,酒席都开始了! 张司九一招手,将齐大夫和程万里还有听云一起叫过来看:「快来看快来看,你们看看这个骨头碎片,差一点,就扎破血管了!这个血管一破。那神仙都拉不回来了啊!」 这年头,也没有血包,止血钳都是个凑合用的,更不要说缝合的针和线——那怎么救?请猴子去偷点仙丹差不多。 被这么一呼唤,大家齐刷刷的围过来,对着那块碎片看了又看不说,还一顿评头论足。 最终,等大家都看清楚之后,张司九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用镊子将骨头碎片给夹走。 那是真小心翼翼,唯恐一个手抖,原本的好运气,瞬间就变成悲剧。 清理完这一个,张司九将看见的其他碎片也清理后,还特地又仔细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了骨头碎片后,这才让程万里来接骨——这样的断口,用连接片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这次直接是整个包了一圈。 没办法,缝隙太多,而且骨头上还有裂纹,真的钻孔的话,怕是还得继续碎。 忙活这些,张司九和程万里出了一身的大汗。 就连齐大夫他们,也是累得快要站不住。 一晃,这个手术做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 正常站着都累,更何况是维持一个精神高度集中的固定姿势——尤其是张司九和程万里,胳膊一直抬着,还做着精细的动作,那就更累了。 最后快收尾的时候,显然麻药药效都要过去,赵城的眼皮子都开始颤动,好像随时都要醒过来。 因为已经收尾,所以他们也没给补麻药。 当转移回了加护病房没多久,赵城就醒过来了。 睁着还有点茫然的眼睛看了半天,才慢慢的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口齿不清的说了句:「我还活着?」 张司九问他:「你感觉下,看看腿疼不疼。」 刀口的痛,还要持续好几天,随着情况好转,慢慢转变成痒痒,最后才会消失。 赵城费劲儿感受了一下——虽然疼痛感因为麻药的缘故还没那么明显,但已经能感觉到了。 他点点头:「疼!」 「疼就对了。死人是不知道疼的。」张司九点点头,宽慰一句:「放心,等麻药劲儿过去了,更疼,到时候你就可以完全放心了。对了,今晚要是疼得厉害,睡不着,就让齐大夫给你开个安神促眠的药,睡着了就不疼 了。」 赵城:……听起来一点不像是安慰。你们就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赵城已经不敢嚣张了:能说给你来一刀就来一刀的小孩,惹不起! 他憋屈的点点头:「知道了。」 张司九又叮嘱了听云几句,尤其是嘱咐听云一定要给赵城尽量活动一下另外一条腿后,这才走了。 出去后,郡王府的人早已经围着程万里问了半天了。 程万里脾气好,问一句答一句,倒没有不耐烦。 张司九一看这个情况,赶紧贴着墙根溜走——老程的经历,她可不想来一遍。 齐大夫的妻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这会儿齐大夫正大口吃饭呢。 看见张司九,齐大夫就招手:「快来快来,有熏鸭,给你留了只腿。」 至于另一只腿,早就不见踪迹。 张司九也不客气,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个时候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她还在长身体,一饿就感觉身体都要被掏空了不说,甚至还感觉胃里像是有一只怪兽,不停地在叫嚣咆哮,恨不得连空气都要吃掉充饥。 一个腿都吃完了,程万里还没回来。 张司九问已经吃饱喝足的齐大夫:「齐大夫不去救老程?」 齐大夫轻哼一声:「救他干嘛?烂好人。我看还是不够饿。饿狠了就知道来找吃的了。不用救。」 张司九想想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去管。 她刨了几口饭,又问齐大夫:「这次的事情,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既然现在医馆有她的干股,张司九就不得不上心一点:人要救,那钱途也是要的! 「这明显就是叶岚那孙子搞出来整我们的。」齐大夫冷哼一声,面色不善:「到时候,等赵小郎君好了,我亲自护送赵小郎君回去,然后顺带去看看叶岚!锦官城里,我还是认识点人的。既然他给了这个机会,咱们还真得好好打打名气。」 这样将来医馆出去的人,才更有威望。 齐大夫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问了句:「赵小郎君的腿,会不会瘸?」 张司九实话实说:「真得看愈后情况。现在这段时间,千万别瞎吃龙牡汤这种东西,否则,真能长成长短腿。到时候不想瘸就不行。」 「而且,要让他下地活动,但是又不能太早下地活动,否则骨头错位是大事,不敢用腿,腿变得不灵活,也是大事。一直躺着,还容易气血淤滞,闹出其他毛病。」 血瘀,则成块。也就是……血栓。 一旦血栓,造成了栓塞,那就不是瘸腿的事儿了,是嗝屁的事情。 齐大夫听见这话,立刻表示:「放心,我会留意这个,多用活血化瘀的药。反正这次,不管用什么成本,咱必须保住赵小郎君!」 他声音更低:「杨县令叫人给我说了,郡王府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章节目录 第402章 有问题吗 事实上,这件事情,杨县令的确是一直挂心着。 杨元璋将郡王府的人送到了医馆后,留下足够的暗示,也没久留,中间手术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他,他回去县衙了一趟。 回去后先见了杨县令,杨县令一看见他,就立刻站起身来,关切问道:「怎么样?能救吗?」 「已经开始治疗了。」杨元璋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着重提了手术知情书和手术同意书:「医馆能想到这个法子,实在是妙。」 这样一来,不管赵城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拿出这两份文书,那么就是郡王府也拿医馆没办法——情况都说了,人也摆在这里,真出了事情,那怪谁呢? 仔细了解了什么叫手术知情书和手术同意书之后,杨县令也觉得神妙:「真是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谁想出来的法子?可真是保全了医馆!」 杨元璋虽然并不知具体是谁想的,但不妨碍他猜测:「应该是和九娘有关。九娘有时候和三郎有些像,他们总有一种奇思妙想,同我们常人不同。说来,也是羞愧。先生教授我读书时,常说,所思所想,最重要是一个灵动,莫要为常态所固,可我总是不能领悟。三郎和九娘,却总轻易做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够聪慧所致。」 说到这里,杨元璋的语气里,是真有点羡慕的意思在的。 可关键是这种东西,羡慕不来,也没有诀窍。 甚至,就连模仿都模仿不来。 真非要去模仿,那就只有一个东施效颦的结果。 反而贻笑大方。 杨县令听出大儿子的羡慕与怅然,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宽慰道:「大郎,凡事不可强求。九娘也好,三郎也好,心思纯净,年纪也小,又一起经历过生死劫难,尤其九娘,小小年纪所经所历,皆非常人可比。或许正是如此,他们才看事情更为通透。」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每个人性情也不同。你身上,自然有你的好处,何必妄自菲薄?走不得灵动巧思的路,就走一条端庄稳重之路。只要心正,博学,踏实肯干,又何愁无用武之地?」 这个大儿子,杨县令也是抱以厚望的。 从小启蒙都是亲自来,品行上更是让他满意。 而今,大儿子如此心态,他除了心疼,也有些好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啊! 不过,不经历这些,如何成长? 杨县令笑了又笑,最后又让杨元璋带着周氏准备好的东西,再跑一趟医馆。 赵城虽然来得匆忙,但马车都跟了三辆,除了护卫和管事,还有小厮和丫鬟。吃穿东西更是带了不少。 按说是不会缺东西,但既然到了绵竹县内,杨县令就算再觉得没必要,也得单独准备出一份来。 尤其是跟着赵城过来的人,也要安排好住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杨县令已经找了乡绅来,借了一套宅院,供给赵城一行人使用。 不过,让杨县令没想到的是,赵城却被医馆给扣下了,根本不让带出医馆,去宅院内休养。 而赵城此番带来的人,也不让他们继续留在医馆。 主要是那些人态度太糟糕,看程万里脾气好,总有些想要压住医馆来指挥的意思,最后又把老实人程万里给气得发了火,一顿狂喷之后,直接干脆利落把人赶走了,只留下一个小丫鬟熬药,其他人,每日只能探视赵城一次。 就这一次,还是齐大夫提醒了一句,得让他们确定赵城还活着,否则估计得闹出事。 不然,就这一次的探视,都不可能有。 杨元璋到的时候,郡王府的人正不服气的想要闹。 毕竟, 走哪也没听说过这个规矩啊! 杨元璋赶紧把人拦住了,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既然赵小郎君还在医馆里,还得靠着大夫们救治,那咱们还是听大夫的吧。此时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们既然敢留下赵小郎君,定不会亏待赵小郎君的。」. 况且赵城只是腿断了,又不是人傻了,真被欺负了,难道还不会告状? 这些人就是想得多! 面对杨元璋温厚笑容,郡王府的人总算是冷静一点,想到了那一句: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他们这才消停,跟着杨元璋去了宅院。 只不过,他们显然也没把杨元璋放在眼里,一个个态度多少也有点倨傲和颐气指使。 杨元璋全程微笑,并不与之计较。 一切安顿好之后,他回了县衙,再去见了杨县令,第一句话却道:「爹,郡王府只恐御下不严,而郡王爷的态度,恐怕也是……我怕,不管赵小郎君最后能不能康复,医馆都有麻烦。」 杨县令当然知道这位郡王爷的事情。 听闻长子之言,他顿时笑了,捋了捋胡子:「毕竟是官家的族叔,官家又是宽厚仁慈之人,对他们多有礼遇。加上又是在这边富饶之地做郡王,那就更有底气。你能从他们家下人看出这一点,说明是长进不少。不过,赵小郎君这个事情,还有段时间。正好……咱们家该送折子去东京了。那个鼓风机,官家十分有兴趣。」 「官家也曾给三郎写过信,这次,我想着,该让三郎亲自给官家回信才好。小孩子调皮,除了鼓风机,大可以再说说风土人情,趣闻趣事。你说呢?」 杨县令微微扬眉,就这么笑看自家长子。 这一瞬间,杨元璋看着自家老爹,忽然就想起了一个精怪来:狐狸精。 还得是老狐狸精。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在东京时候,大伯有时候和爹吵架,气得直骂他爹老女干巨猾了。 就像是爹说的:小孩子家家的,说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有问题吗?当然没问题!这算告状吗?怎么能算告状呢?这分明是说起这神奇的事情,分享一下快乐罢了! 而此时此刻,正骑着小花脸哼着小曲,跟在自家二哥屁股后头往家赶的杨三郎,一个没忍住,对着太阳就是一个喷嚏,吓得小花脸也跟着一蹦—— 他揉了揉鼻子尖,迷惑:难道谁想我了? 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403章 凄凄惨惨 赵城被扣在了医馆里,享受了高级vip的待遇。 听云是个好脾气的,也是个爱说话的,赵城一说无聊,他就给赵城说起一些自己遇到的医疗故事——嗯,大多数结局还可以,少部分结局很惨烈。 尤其说到了那个腿都烂出一个洞,张司九面不改色清理很久的故事,听云那是红着眼眶不住地唏嘘。 而赵城则是无助的攥紧了自己的锦被,整个一个惶恐不安,他想看看自己的腿咋样了,但不管如何努力,他都看不到——他的腿还被吊起来了,悬挂在空中,但是!!!这个腿和他的视线之间,悬挂了一张十分可笑的布单子! 布单子上还画着一张可笑的肥猫扑蝶图! 那画技之粗糙,一看就知道是练手之作! 看不见自己的腿,又听着这么惨绝人寰的故事,赵城整个儿觉得那叫一个生无可恋。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但好像已经死了。 最终,他忍无可忍的冲着听云怒吼:「闭嘴!」 听云猛刹车,迷惑的看着赵城,目光满满的都是关切:「赵小郎君,怎么了?是伤疼起来了?要不我给你端一碗药去?或者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病人总是喜怒无常的,这一点,学医多年的听云深有体会,所以根本不会和赵城计较。 赵城只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后面的训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一张脸,再发脾气,显然不合适,良心都有点过不去! 他憋闷又狼狈的扭开头,不想说话了,最后把被子往上一拉:「我困了,睡觉!」 可笑,根本睡不着。 伤口又疼,心里又憋,赵城忍不住哭了。 是的,哭了。 他好想家,想爹,想娘,想姐姐,甚至还想哥哥。 然后眼泪刚冒出来,他的被子就被扒拉开了,听云柔和的声音传来:「赵小郎君,睡觉可不能捂着被,容易气息不畅。你现在要多多注——」 话音没落,被扒拉开的被又被猛地盖回来,听云连声抱歉:「对不住对不住,赵小郎君你继续,我出去干点别的事情,你随意,随意。」 说完听云真出去了,出去之前还体贴的往赵城手里塞了两张帕子。 赵城哭得更大声和凄惨了。 事实上,从十三岁之后,好几年了,他也没有哭过。更不要说哭得这么惨了。 听云站在门外,听着赵城那凄惨的哭声,也忍不住摇摇头:看,不管身份多尊贵,在病痛跟前,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听云第二天又跟张司九感慨了一遍。 张司九看了一眼齐大夫复杂的面色,也是满心复杂的点点头:「是的,你说得对。」 但是她觉得,赵城可能真不是疼哭的。 不过,这要紧吗?不要紧的。适当的吓唬,有助于坏脾气的病人对医生进行良好的配合! 因为手术的缘故,今天张司九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匆匆忙忙到了医馆。 这样大的手术,这样简陋的医疗条件,她是真的害怕出现感染。 所以,她不亲自查房怎么也没办法放心。 赵城昨晚睡得并不好,疼,加上听云虽然脾气好,但照顾人上还是差了点,以及环境没有家里舒适,所以赵城一会儿醒,一会儿睡,总之没睡特别好。 而且,为了伤口抗感染,赵城的汤药特别多。 喝多了汤药呢……就有个毛病,那就是特别容易想上厕所! 赵城两条腿都有伤,那根本动都挪不动,所以只能在别人的帮助下解决。 听云毕竟不是他熟 悉的人,所以还有点不好意思。 因此,赵城脸色很憔悴,眼睛又红又肿。 看上去没了嚣张和狂怒,只剩下了可怜。 看见张司九,赵城哑着嗓子提出了要求:「让我的小厮来守夜,成不成?」 「如果你的腿今天消肿得多,可以进行缝合了,那就可以让你的小厮来。」张司九也很干脆利落的答应了。毕竟,听云又不是护工,没道理一直守着赵城。 昨天守了一夜,听云今天人也挺憔悴,看着都让人心疼。 张司九觉得,不能残害未成年人。 赵城舒了一口气,诚心诚意道谢:「多谢。」 他满心感激,但却没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事情,需要说感谢吗?这不是应该的吗? 张司九也觉得是应该的,所以还觉得赵城挺有礼貌的,态度上更加温和一点:「没事,有需求就提,以你舒适为主。毕竟心情好了,身体才能恢复更好。」 赵城更加满心感激了。 张司九看了看赵城的伤口,发现伤口水肿已经消退很多,而且并没有发炎或者坏死迹象,心情也很好:看来一会儿就可以进行缝合了!缝合之后,伤口就可以上药,进行包扎,到时候抗感染效果就更好了! 不过,赵城有点儿低热。 但从问诊结合脉象上来看,应该是没有大碍,应当是手术后正常反应。 张司九嘱咐赵城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就告诉他们后,这才去找了程万里。 程万里昨晚也没睡太好——半夜他也查房好几次,就怕赵城出事。 这会儿,程万里坐在那儿,正打盹呢。 张司九坐到程万里旁边:「老程,我觉得今天就可以给赵小郎君缝合了。我刚看了一眼,消肿效果很好。说明咱们药有效。」 程万里睁开眼,打了个哈欠:「能缝了?那就太好了。缝上之后,就能用药了。这样,赵小郎君痊愈,指日可待。」 张司九点点头:「只要没有感染出现,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只要伤口愈合能出院了,咱们也就能脱手。他的腿也就保住了。」 在这样的医疗情况下,保住了赵城的腿,还是很能让医馆出去吹一波的。 程万里问张司九:「你觉得,他最快多久能恢复?」 「伤口结痂,就可以离开医馆,回家休养。但要下地走路——其实两周之后,我建议就可以慢慢的扶着东西走了。拖久了,反而容易瘸。」张司九实话实说。复健这种事情,是要吃苦头的。但不复健,效果就肯定不好。 越是怕疼,不用腿,那等你想用了,只怕就会发现腿都没有那么灵活——不一定是病理性的,很有可能是心理性的。 免费阅读. 章节目录 第404章 背锅侠 杨元鼎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听说了医馆的事情,当时就吓了一大跳:「那司九不会有事吧?她可不能当背锅侠啊!」 「背锅侠」这三个字怪新颖,于是杨县令他们齐刷刷看向了杨元鼎,静待解释。 杨元鼎言简意赅:「就是背黑锅,那锅底不是黑的吗?背在背上,又沉又黑,还倒霉。形容就是这种情况,明明很无辜,却要给别人起了赵城。 「你是不知道,赵城可是锦官城的风云人物。他虽然只是庶子,但很得宠,因为长相相似,郡王十分喜爱他。而且,他亲娘在本地也是富商,富得流油那种。于是,他不缺钱,又有背景,加上郡王嫡子身体不好,轻易不出门,他简直成了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嗯,也就是州官家的孩子,稍微能和他相提并论一下。这次你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吗?我怀疑他脑子就是有坑,是个傻缺。」 杨元鼎撇撇嘴:「有个武将的儿子,得了一匹烈马,那马又多烈呢?踩死过两个人!可以说是很有经验了。那武将都驯服不了,准备杀了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城和别人说起这匹马,人家说天底下估计没有人能驯服这匹马,赵城竟然说他能行?非逼着人家把马偷出来了!」 「然后还召集了一大批的纨绔子弟,看他驯烈马。根据小道消息说,他是想得到锦官城著名才女,康家小娘子的芳心。所以才搞这么一出。结果没想到……悲剧了。」 杨元鼎说到这里,嘴巴撇得更厉害了:「要是我,我追女孩就追女孩,绝不可能这样冒险的。这不是道德绑架吗?出事之后,康家那小娘子听说都倒霉了,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把人名声都要坏了。你说,康家小娘子能喜欢这样的棒槌?」 「有道理。」张司九点点头:「如果喜欢人家女孩,那更要爱惜自己,不然,将来怎么跟人过一辈子?怎么保障未来的幸福?不过少年人,就是爱冲动。」 杨元鼎压低声音:「赵城的名声很不好。听说喜怒无常的。他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405章 设计师 张司九听出了杨元鼎的关心和担忧。 但是仔细想了想吧,她是真没想到赵城有什么不妥的:「他目前还挺配合的,虽然一开始态度是有点儿嚣张,但很快就收敛了。我想,可能大概他还是知道点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横,什么时候该乖?」 杨元鼎觉得不太可能:「狗怎么可能改得了吃——」 礼貌让他把最后一个字强行咽下去。 但是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把赵城哭了的事情告诉杨元鼎:「虽然我没听见,但是根据听云的描述,当时他真的哭得挺惨的。我觉得,他这次是真怕了。被吓住了。」 这个世上,热血上头时候不怕死的人不少。 但是当在医院,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候,能看开,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还是很少。 赵城很年轻,又过得那样风光,害怕死亡更是理所当然的。 杨元鼎听完了这件事情后,目瞪口呆:「听云可真是,哪里疼就往人哪里捅刀子啊!他怕不是故意的?」 他仔细的思考一下,语气越发笃定:「我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他跟老程一个样,看着老实又和善,可实际上,都是假象!」 张司九觉得不太可能,迟疑道:「不应该吧?」 杨元鼎一脸「你上当了」的表情,反问了张司九一句:「你觉得,一个喜欢八卦的人,真的就是老实人吗?老齐那个老狐狸,真能教出个老实人吗?」 老实人可不会听八卦!更不会传播和搬运八卦! 张司九噎住了。 仔细一想吧,还真是这个道理:关键是听云的八卦属性,一直都是隐藏款的。如果不是杨元鼎,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难道听云真的是扮猪吃老虎?故意吓唬赵城的?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张司九顿时肃然起敬:小小医馆,真是卧虎藏龙啊!听云6666!不动声色的就解除了隐患! 再转念一想,那赵城也是真可怜。 从踏进医馆开始,就嚣张了一下下,随后就一直处于被吓唬的状态。 而且是往死里吓唬那种。 这会儿再一想赵城捂着被子嚎啕大哭的样子,张司九甚至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情,觉得之后去查房,态度可以好一点。 她看着杨元鼎:「我觉得,赵城大概在离开医馆之前,都会老老实实的。至于离开之后……」 会不会加倍报复,那还真不好说。 杨元鼎摩挲下巴,「咱们得想个办法啊。不然万一他时候报复,那就有点不好办了。」 不过一时之间,张司九也没有更好地想法。 杨元鼎送张司九到了河边上,转头就回家了,临走之前还特地嘱咐:「你别担心了,这个事儿我来想办法。我们家的人脉,还是有点的。我就不信这个姓赵的这么厉害,能只手遮天。」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小跑离开的背影,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句「我觉得赵城现在可能真的没有心思去想这些」,更是来不及说出口。 事实上,赵城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想这些。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好好吃药,快点康复,我要离开医馆! 每天就这么躺着等喝药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过了。 而且,由于伤口太靠近大腿根,他现在穿的东西……也是只勉强盖住了关键部位,十分的透气通风。 为了他的伤口别感染,屋里每天都是要进行各种烈酒喷洒,艾叶熏蒸,以及各种通风。 光是伤口,也是勤检查,勤快换纱布! 所以,他不仅总感觉自己要醉了,还总感觉自己要被熏熟了不说,最可怕的是,每天早中晚三次,每次那个小娘子都跟着! 赵城怀疑自己已经被看光了。 但问起听云,听云总是信誓旦旦的说「这怎么可能呢!我们只是看伤口!」 住院的第四天,赵城的伤口开始结痂收敛了。 这个好消息,简直是喜大普奔。 张司九大发慈悲的告诉赵城:「再住三天,你就可以回去休养了。」 这一刻,赵城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后下一秒,张司九又道:「对了,我让人画了图,做拐杖和复健用的工具,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让他赶紧做出来。你这个腿,还是得狠狠心,早点锻炼起来。不然,将来走路容易出问题。疼肯定疼一点,但你也不想以后被人笑话吧?」 而且休养太久,肌肉什么的,也会退化的。还有血栓什么的…… 赵城惊呆了:「不是说伤筋动骨三个月?我这才几天——」 不是应该好好休养? 张司九奇怪的看着他:「又没让你跑和跳,只是杵着拐杖慢慢走,活动腿,让气血流通起来,促进恢复而已啊。难道你还真躺三个月?」 她语气严肃起来:「伤筋动骨三个月,是说三个月基本才能骨头长好,在那之前,不要剧烈活动,因为很容易导致二次受伤。可不是让你真躺三个月。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老想躺着了?」 赵城:……为什么做手术时候你说得我好像下一刻就要吃席了,这会儿又把这个事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在这种恍恍惚惚的迷惑中,赵城见到了拐杖的图稿绘画师:杨元鼎。 杨元鼎咧着一口大白牙,乐呵呵的打量了一下赵城现在的造型,忍不住的宽慰他:「不错不错,恢复得不错。」 经过几天,赵城腿的淤青都退了不少,变成了大大小小的斑驳青色,有一种抽象画的既视感。 杨元鼎把图纸递给赵城,语气热诚:「你看看,看看喜欢哪一个拐杖?咱们都是年轻人,司九特地吩咐我,不仅要实用,还得美观。我给你设计的这个,你看看,上头带机关的!有个弹簧!每次一碰到地,就能弹出一个小锤子,敲一下铜片!叮当一声!能计步!」 「还有这个,这个带浮雕的,兽嘴里能弹出一个小弹丸——你可以用来防身!炫酷不?」 「最后这个没啥特殊的,平平无奇。但也有一种简单美,你觉得呢?」 章节目录 第406章 什么卵用 看着赵城目瞪口呆然而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杨元鼎想了想,说了句:「其实我也可以设计轮椅,但看样子你也用不上——不是说恢复挺好?」 赵城听到这里,终于再也不敢沉默,连忙摇头拒绝了:「不用不用,就这个最简单的拐杖就好。不过,它怎么长得和普通拐杖不太一样——」 「哦,这个更方便你用。简单好放。普通的那种太笨重了,而且容易滑,这个你看,底盘大,三个脚,怎么都不会滑的。你可以放心使用。」杨元鼎说起自己的设计,就很热情,热情到恨不得现在就扶着赵城起来试试。 赵城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就很好。那就这个。」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从相似的长相里看出了杨元鼎的身份:「你是杨县令的儿子?排行第几?多大了?我听说他有家三郎有些本事,那是你哥哥还是你弟弟——」 「有没有可能,那就是我?」杨元鼎咧嘴一笑,白牙灿烂,神色谦逊,可胸脯倒挺得老高。 赵城仔仔细细的把杨元鼎打量了好几遍,才接受了:原来这个小胖子就是杨三郎! 「那你可真挺厉害的。」赵城一时之间有点心思复杂,万万没想到能得到杨三郎给自己设计拐杖,忍不住就问了句:「这是杨县令让你帮我忙的?」 他想,如果真是杨县令办的这个事情,那说明这个杨县令还挺会办事的。 回去之后,就可以跟爹爹说一声,让爹爹回头想办法给杨县令一点好处,给杨家一点好处。 结果万万没想到,下一刻,杨元鼎就来了句:「我爹哪能想到这些?这是司九让我做的。奇怪,她没跟你说吗?这事儿是她跟我提的啊。」 赵城在医馆这么多天,还是知道张司九是谁的。: 他目瞪口呆:「她能使唤你?」 杨元鼎纠正他:「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怎么能叫使唤呢?而且,我是要收你钱的,设计费,制作费,成本费,一个不能少的。小本生意,实在是没办法减免。」 对于如此诚恳又义正言辞的话,一时之间赵城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心里话:「你看我像是缺你这点钱的人吗?」 自己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世背景,至于连个拐杖都要别人赠送吗? 当然,赵城绝对不会说,原本他还真没想到过钱——毕竟,从小到大,别人给他东西,哪个也没提过钱啊!都巴结他还来不及呢! 赵城心里有点堵心。 但看着杨元鼎,也没办法发作——杨三郎!这可是官家都盛赞的杨三郎!自己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 不过,他还是觉得杨元鼎有点儿自甘堕落:「你怎么和一个小小的女娃做起了朋友?」 「你竟然敢看不起司九?」杨元鼎震惊的看着赵城,觉得赵城是疯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大夫?你就不怕她吗?」 得罪了大夫,要你命不至于,可开药时候加点黄连啥的,那不是轻轻松松吗? 或者扎针的时候…… 杨元鼎怜悯的看着赵城,觉得这货脑子有点不清楚。 「再说了,朋友之间分什么贵贱?司九医术厉害,世上可没几个人比得上。我能和她做朋友,那是我的荣幸!」杨元鼎态度很诚恳,也很坚决:「谁要是和司九过不去,那就是和我过不去!我和司九,那是过了命的交情!」 那架势,让赵城有一种,自己但凡再敢说一句张司九不好,下一秒钟,杨元鼎的拳头就能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感觉。 他默默地闭了嘴,越来越觉得自己和杨元鼎不是一路人:这人有毛病!自甘堕落! 正好杨元鼎也觉得没必要多说,所以再次确认了拐杖款式后,就直接出去找张司九了。 一看见张司九,杨元鼎就压低声音:「回头给这个赵城开点苦药吧。他竟然瞧不起你。」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气鼓鼓跟个蛤蟆的样子,忍不住乐:「瞧不起我,你生什么气?再说了,这有什么好生气?他就算再瞧不起我,也一样得找我们治病,他心里更憋屈。他瞧得起我,我也不会发财,瞧不起我,我也不会变更穷。」 总结就是:赵城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忽略就好。 杨元鼎还是不肯放过赵城:「那不行,他这样就是不行。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不用感恩之心,给钱就行。」张司九笑眯眯:「只要诊金药费都给了,我们就能赚钱。赚到了钱,分了红,那不比感恩之心实在?」 杨元鼎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很干脆利落的许了个愿:「那就希望赵城以后多多受伤,多多照顾医馆生意。」 这个愿望,朴实得不得了。 但是也深深地震到了旁边正研究药方的程万里。 程万里幽幽的接话:「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病。」 这是每个学医的人,都要牢牢记得的话。 杨元鼎这话,也属实有点大逆不道了。如果张司九听进去—— 张司九摆摆手:「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事,不是我们期盼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反正咱们做大夫的,就是以此为生,还是不要想得太崇高了。老程你有的时候还是清醒一点,咱们是人,可不是神。赚点良心钱而已,没啥好罪恶的。」 对病患过多的悲悯,有时候,真的并非一个好事。 不然,就会像程万里这样,总变成义诊不说,还倒贴草药。 虽然这是个人行为吧,她管不着,但总也有那故意哭穷的找上来,程万里就又会心软…… 珍娘为了这个,有时候都会和程万里生气。 仔细想想,他们赚的钱的确是建立在病患痛苦上。但转头再想想呢?那也可以说,赚了他们的钱,缓解或是终结了他们的病痛,难道不是更合情合理吗? 职业道德要有。但不要过分强求道德。 至于赵城这种——老天爷要罚他,那能怎么办? 张司九心安理得的去找齐大夫,跟他商量,药价提升一点。治疗费和看护费用都多收一点。 章节目录 第407章 世面 赵城终于离开医馆,回去休养,但让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回去州府,反而是住在杨县令借来的宅子里,慢慢休养上了。 看那意思,估计要等腿彻底好得差不多了,才肯动身回去。 因此,赵城每次换药,还有复健,都得过来医馆。 他只是伤了脚踝那只脚,如今已经基本消肿,看上去恢复不错,不过仍旧不敢用力。 所以,张司九不得不给他准备了一个双杠,让他扶着双杠慢慢的挪动两条腿,好让两条腿的肌肉都能活动一下。只是尽量不要承受太多力。 为了赵城这个病号,张司九最近在医馆的时间多,因此还错过了李家小婶的第一头阉猪出栏。 不过,肉是吃上了。 猪是招银亲自动手杀的,肉也是她分的,特地给张司九留了一条最好的五花肉拿来烧着吃。 听说杀了一百三十多斤,是头标准的大肥猪。只是赶不上张司九他们家当初养的那只。 不过,即便是这样,李家也十分满意。 他们养的猪多。这个肉好吃,价格比普通猪肉都贵一点,而且重量也在这里,杀了这一头之后,其他的猪,都被那些卖猪肉的抢着要走。 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李家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特地买了两包点心送过来,感谢徐氏和张小山。 他们都记着呢,没有徐氏和张小山的提醒,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养这么多猪,养这么好。 而且平时猪张司九还会给猪开点草药吃一吃,这群猪,几乎就没生过病,一路长得膘肥体壮。 徐氏把点心都留给了家里几个小的吃。 只是晚上张司九回去的时候,单独给张司九又拿出两块来:「这几天累得都掉肉了,赶紧多吃两口补回来。」 张司九看着点心,也不拒绝,一口水一口点心的吃进肚子里——处于生长期,的确是容易饿。稍微吃点宵夜,也不怕胖。 吃点心的时候,张司九跟徐氏说了一件事:「齐大夫打算去一趟锦官城,他问我想不想去。我想去看看。」 徐氏闻言,顿时一愣。 这个事情,她没敢贸然答应,而是仔细问了又问:「只有齐大夫去?程大夫去不去?除了你,还带谁?去几天?干啥子去?是进货还是——」 也不是她不放心齐大夫,怕齐大夫把自家孩子卖了,而是张司九现在年纪小,又是个女娃,一下要走那么远,她实在是不放心。 而且齐大夫毕竟是男子,张司九是个女孩,她也怕齐大夫照顾不好。 张司九解释两句:「只是去拜访一下朋友,然后看看别的医馆现在都有什么新鲜药。最后,也去药材市场看看。程大夫得留在医馆里坐诊。就不去了。听云也去,他是齐大夫正经徒弟,肯定得跟着。带我一起去,就是让我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要告诉徐氏是去找叶岚麻烦的,徐氏肯定不答应。 所以,张司九也就没说这个事情。 徐氏又想了很久,最终才问了张司九这么一个问题:「那九娘你想去?」 张司九毫不犹豫点头。 当然想去。 这个事情她早就琢磨着了。毕竟,这里只是个县城,所有的东西都是有局限性的,去大城市看一看,走一走,是很必要的。 只不过,之前也没有机会,她也就没提过,原本想着,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或者家里经济不这么紧张了,就跟徐氏提一提,让徐氏带着自己和小松小柏去看看州府是什么样。 结果没想到,这次赵城这个事情,倒是给了她机会。 徐 氏看出张司九是真的十分想去,于是也没再多说:「行,那我回头跟你二叔说一声。你们定好了日子,就告诉我,我给你准备东西。」 从绵竹县到州府,不算特别远,但也是二百里地,光坐马车都得满满当当的两天,肯定要准备一点东西。 而且出门,铺盖什么的,也得自己带着。 外头铺盖多脏啊!谁都盖,搞不好就有什么病啊,跳蚤的。 还有钱,出门在外,样样要钱,穷家富路,这也是必须的。 张司九知道,不让徐氏准备,徐氏肯定不放心,所以一点也不客气:「那二婶多给我准备点吃的,我怕路上东西不好吃。」 这年头,外头卖的东西,那还真不一定好吃。很多就是勉强能果腹而已。 徐氏一听这话,登时笑了:「好好好,多给你准备吃的。」 不过,还没等到张司九他们动身去州府,叶岚他又来了。 只是这一次,是他被隆重请过来,给赵城复查的。 赵城的确十分受宠,郡王一忙完,就立刻带着叶岚和其他几个大夫,以及成车的补药过来绵竹县看儿子了。 也不知道叶岚再踏入绵竹县,是个什么感受。 但赵城显然是激动异常。 他提前收到了信,所以这天换药时候,就非常激动的透露了这个消息:「你们等着,我爹马上就要来了~!」 这话…… 齐大夫神色一肃。 程万里也不笑了。 张司九语重心长:「赵小郎君啊,你觉得我们的医术怎么样?对你怎么样?」 赵城回答这个问题倒是没有犹豫:「你们医术的确不错,恢复挺快的。我感觉一天比一天好。」 除了做手术那天吓得够呛之外,其他时候真的挺好的。 虽然听云是烦人了点,但赵城真心觉得,听云也是个好人,就是话多。 但话多是什么大毛病吗? 显然不是。 总体来说,赵城还是很满意的,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养好了再回去。 他乐呵呵的看着张司九:「你们都喜欢什么?现在告诉我,我到时候让我爹赏你们!」 赵城表情十分真诚,一点不像是作伪。 张司九等人:……原来是想感谢我们?那你为什么说得像是要秋后算账一样?!吓唬人好玩吗! 就在这种无语中,郡王也到了。 不过没直接到医馆,而是去了县衙见杨县令。 杨县令心里烦不胜烦,但面上还要挂着亲和的微笑:「郡王一路劳顿,不如先歇一歇——」.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408章 再相见 不过,郡王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只道挂心小儿,所以很快告辞离去,直奔医馆。 叶岚也跟着。 等到了医馆,郡王见到了赵城,发现赵城并没有瘦,反而胖了那么一丝丝之后,原本的一腔心疼和满脸的悲痛,一下子就噎住了。 他上下打量赵城,终于确定了:自家小儿子,真的胖了一丝丝,面色红润了不少, 《大宋一把刀》第408章 再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09章 反击 在这种情况,叶岚当然是想要疯狂反击。 他最终硬生生把怒气咽下去,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齐大夫,又看了看赵城的腿:「那不知你们治得如何呢?我看赵小郎君的腿,也只是如此罢了。」 「恢复得挺好的。不信你让赵小郎君脱了裤子看看。腿很直,伤口恢复也不错。」齐大夫捋着胡子,乐呵呵的看着赵城的腿,话里话外都是满意的。 能不满意吗? 送过来时候那个鬼样子,现在不仅抱住了腿,而且还很直,一看就知道是好腿! 任谁不得说一句:妙! 赵城下意识一把按住了自己的裤腰,想起了那段不能穿裤子还要每天被看好几次的日子。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了齐大夫这边说话:「真的恢复很好,都能动。就是现在骨头还没完全长好,不能受力太多。而且,比我想象中,受罪还少。我以为怎么也得打上夹板,三个月躺在床上动不了呢。」 说到这里,赵城甚至举起胳膊,乐呵呵的跟郡王炫耀起来:「爹,你摸一摸,我胳膊是不是粗了?现在可有劲了!我觉得等我好了,我就能学武了!」 郡王还真伸手摸了一摸,一摸还真摸出了一点肌肉块,他对这个纨绔儿子还是很了解的。以前哪有什么肌肉块?只有软肉一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这件事情后,他总觉得赵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变得更好了,更乖巧懂事没那么混账了。 作为父亲,尤其是对赵城寄予厚望的父亲,他表示很欣慰。 对医馆这边,就更满意了。 他当然是看过赵城刚受伤时候的腿的,那时候,他已经心灰意冷做好准备,自己大儿子病弱,小儿子残疾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 不过,叶岚可不服气,他目光凌厉,语气也想当不客气:「程万里,你就是这么治的?连夹板都不上?只是简单正骨?还敢让赵小郎君下地走动?」 程万里一脸懵:「为何不敢下地走路?」 他们上半年早就试验过了,用这种铜片固定过的断骨,比夹板固定的,更稳固,更不容易再次变形! 只是感染风险的确大一点。 不过,盐水冲洗伤口,加上艾熏,内服,化脓感染的风险也被他们降低很多! 为了一条健康的腿,冒一点险,难道不可? 如果赵城今年已是中年,那他肯定毫不犹豫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可赵城才多大?而且送来时候,腿又是什么样?光靠外部正骨,能恢复? 程万里语气冲了起来:「赵小郎君送来时候,你们早就看过了吧?早就知道,赵小郎君的腿,正常治疗根本保不住吧!所以才叫人送到了我这里来不是吗?」 「既然送到了我手里,我治好了。那你为何又要置喙?」老好人程万里沉了脸,一指头戳破窗户纸:「还是,你就是想看我笑话,而不是真心希望我治好了赵小郎君?!」…. 气氛因为这句话,几乎凝固住。 就连郡王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有贸然开口的意思。 齐大夫虽然还乐呵呵的样子,但已经不动声色的往程万里身边靠了一点——真要打起来,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二对一,赢面更大! 叶岚快气疯了。 这一刻,他是真的无比后悔这个决定的。 早知道,他就不该再一次踏入绵竹县! 绵竹县这个地方,就对他犯克! 但当着郡王的面,叶岚不好发作。 他也不能承认这件事情! 所以,叶岚最终只能把怒气 往肚子里咽,矢口否认道:「这怎么可能?我只是希望赵小郎君恢复得更好罢了。而且,你们治疗手段与我不同,我难免有些不懂之处,多问了几句,未曾想惹了你们心烦。」 他笑了笑,终究还是忍不住又挖坑:「也是,毕竟是独门秘籍,怎么好传到外头?理解,理解。」 那意思,倒像是说程万里小气,不肯透露半点自己的医术,唯恐被别人学了去。 程万里被恶心住了。 齐大夫也被恶心住了。 然后两人齐刷刷看向了张司九:九娘,上!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两人就是觉得,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张司九最擅长! 面对两人寄予厚望的目光,张司九也很干脆利落,笑眯眯的开了口:「没关系啊,叶神医想学也简单,我们不会不教的。毕竟您和我们也算是师出同门呢!我们不会因为自己艺术精进就跟你撇清关系的,甚至肯定还要对你多照顾几分,毕竟同门嘛!」 「程大夫可说了,如果您要学,至少给您便宜一半的价!」张司九伸出五个手指头:「大方吧!我都觉得太大方了!这样的同门师兄弟,上哪里去找啊!您可不能误会老程!要我说,您该给老程道个歉,刚才这话,可真是让人太伤心了!」 小孩子说话嘛,一脸诚恳的样子,总是让人觉得好玩的。 而且仔细一琢磨吧,也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于是,郡王和赵城都瞬间站到了张司九这边。 赵城作为热血青年,脑子一热敢拿命去玩的人,此时一点不辜负自己的人设:「对对对!程大夫是个和善大气的人,不会这样小气的。九娘说他说过这话,他肯定说过!叶神医,你真是误会和冤枉人了。要不,你给程大夫道个歉吧!既然是同门师兄弟,真没必要伤了和气!」 他嘴巴太快,郡王根本拦都没有功夫拦,他就已经「叭叭叭」说完了。 张司九差点没笑出声:小赵啊小赵,不愧是你! 叶岚这一刻,差点没昏厥过去:这怎么局面变成了这样?自己怎么就成了众叛亲离一样的存在! 他差点自己伸手掐一下自己的人中。 不然,他感觉自己真要倒在这里。 不过,郡王还是厚道的,瞪了一眼儿子,又尴尬看了一眼程万里,连忙开口当和事老:「这话说得,严重了,严重了。既是同门师兄弟,哪里需要如此客气?晚上一起吃个饭,喝个酒,什么不痛快都没了。两位都是神医,不过都是关心我儿罢了!」.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410章 真的卖? 既然有人打圆场,在座的也不可能不识好歹,不给郡王这个面子。 所以,张司九第一个响应:「对对对,不能伤了和气!」 齐大夫也乐呵呵道:「郡王说得有道理。」 叶岚虽然不用道歉,但也只能拱拱手,做出个谦逊的样子来——即便是这样,他感觉自己都快气死了! 他忍不住按了按胸口,总觉得那儿堵得慌。 张司九看到了这个动作,决定还是收敛一点:回头闹出了心梗什么的,就不好了。传出去对医馆名声不好。虽然根子是因为叶岚承受能力太低,但人总是这样。只要对方变成了弱者,那不管错在谁,弱者总是会变成容易被同情的那一边。 但是张司九这边打算偃旗息鼓,叶岚却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甚至,叶岚还追问了一句:「独门秘籍,你们果真舍得拿出来卖?」 独门秘籍之所以称之为独门秘籍,主要就是因为独家所有。因为独家,所以它甚至能撑起这一脉的名气,给这一脉带来无穷的财富和威望! 谁会那么傻?将独门秘籍往外卖?那不是自己断了自家的财路? 既然张司九都说了这句话了,程万里也就没什么好迟疑的——他知道,这次估计就跟之前的生理盐水这些方子一样,张司九是真打算卖出去!只要给钱,她就愿意卖! 所以,程万里也就没犹豫,斩钉截铁道:「怎么舍不得?别人的独家秘方太少,所以一个个舍不得拿出来让外人知晓。我们这里嘛……实在是太多了。拿出来几个,也不影响什么。反而等于是做了好事,何乐不为呢?」 程万里一脸的悲天悯人:「如果能因此救治到更多病人,那就是我们的造化,我们也就觉得值了。」 这一刻,张司九很想喊一声:来,上灯光,上背光!一圈佛光亮起来! 这氛围都到这个份上了,不来个光都说不过去了! 但也不得不说,除了张司九之外,所有人都被程万里给装到了。 程万里这个逼装得,张司九能给他满分。 叶岚也被程万里惊住了,他看着程万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这还是程万里吗?怎么觉得变了一个人…… 叶岚良久才缓过神来,忍不住问了句:「那为何还要收钱?」 张司九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叶岚,是杠房出身吧! 但因为这句话,所有人又看向了程万里。 程万里没有半点怯场,反而微微扬起下巴,摆出了高人那副傲气十足的样子来,淡淡道:「有道是,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若不收钱,只会让人觉得这东西一文不值罢了。又如何会重视?钱是次要的,我只传给真心想学的人罢了。」 张司九看着程万里这幅装逼的样子,很想追问一句:敢问道值钱几何? 不得不说,她真的没看出来,程万里是有那么几分装逼天分在里头的。 这装得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要。 但是很显然,张司九觉得是装逼,郡王和赵城却显然深深震撼。 在他们心中,高人是什么样子?那就是此时此刻程万里这幅样子! 而且,这个理由太对了!法不可轻传,道不可贱卖!高,实在是高! 就连叶岚也一时之间没有了别的话说。 他深深地盯着程万里,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轻易拿捏的人,这会儿变成这样。 不仅拿捏不住了,事情还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脱离了他的预计和掌控! 在程万里这个装逼成功下,气氛终于空前的融洽。 郡王去内室里仔细看过了自家小儿子的腿,了解了一下过程之后,整个人都是钦佩得要死的状态。 看着程万里和齐大夫的目光,那叫一个敬佩和高看。 比起赵城的不知好歹,郡王可清醒多了:干啥的都能得罪,就两个人不能得罪!做饭的,和开药的!这两种人想要你的命,那可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尤其是神医,那只有巴结的份儿!关系搞好了,以后那可是能救命的! 就连对张司九,那也叫一个客气慈和! 杨元璋几兄弟目睹了全过程,都是有点心情复杂:看来,自家的担心,是完全没必要了。 杨元鼎更是悄悄地跟张司九竖大拇指:果然,有技术的人就是牛逼!.. 刚才,碍于立场,他们几兄弟都不好贸然开口,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打了这么漂亮一个仗! 张司九对于杨元鼎的夸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深藏功与名,继续装低调。 郡王最后离开的时候,留下了双倍的医疗费不说,还捐赠了一马车的好药。 张司九眼尖的发现,齐大夫拿过清单的时候,都都在颤抖—— 所以等人一走,她也凑过去看。 不看还好,一看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天啊,土豪本豪啊! 光是上好的人参,就有五根!五根啊! 年份虽然不算大,也就是二十年的,但是!!!那是野山参!野山参!传说中快要死了都能给你吊上来一口气,让你能有个抢救机会的野山参! 张司九忍不住抹了一把哈喇子。 背了这么久的草药,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单子上的药材,个个都是好东西! 什么天麻,三七,灵芝…… 齐大夫当即拍板:「咱们三个人,一人分一根人参,剩下的,就放在医馆里用!」 说完之后,他搓了搓手,喜上眉梢:「家里有了这么一根人参,那以后可真是有了救急的东西了!你们可要好好存着,莫要浪费!」 齐大夫开医馆这么多年,也不是买不起,但也是得耗费一大半家产才能买得起! 然而今天!!!今天!就这么几句话功夫,就得了这么多好东西! 齐大夫感觉自己需要缓口气,不然都要快幸福得昏厥过去了。 他看向张司九,乐呵呵道:「一会儿我昏过去,你就扎我人中穴。」 张司九也只剩下了傻乐:「放心吧,一定扎!」 在野山参的作用加持下,她忽然觉得赵城这样的纨绔子弟,其实也怪可爱的——这样好的病患,不多得啊! 章节目录 第411章 哇哦 当张司九捧着那个人参锦盒准备回家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捧着一筐金条。 总觉得别人都在看自己,或者说是看自己怀里的金条。 然后,她就忍不住紧张。 最后,杨元鼎都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来:「来,我给你抱着。你好好走路。」 这样抱着东西不停四下张望,生怕别人来抢自己的样子,难道不会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从小没有经历过这种感受的杨元鼎,并不能体会张司九的心情。 但莫名的,他好笑之余,又觉得张司九这样……怪好玩的。 让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偷油成功的老鼠。 张司九也觉得自己这样继续下去,迟早都要精神紧绷得出问题,所以干脆利落的将人参交给了杨元鼎。 不过也没忘记嘱咐一句:「小心一点啊。这可是大宝贝。」 这年头没有种植人参的技术,或者说是没有大规模种植人参的技术,所以这些人参,都是挖人参人千辛万苦,冒着性命危险去山里挖来的,每一根,那都无比的珍贵! 而长到这么大的,更是珍贵无比! 杨元鼎失笑:「好好好。」 陈斗在后头牵着小花脸,慢慢悠悠跟着,只觉得自家小郎君只有跟张司九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点儿少年人的气息——毕竟,杨元鼎自己呆着的时候,通常不是在画图,就是在做手工。基本出了吃喝拉撒,根本都不带挪窝的。 更不要提说话。 遇到难题的时候,甚至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有点唬人。 杨元鼎抱着锦盒,问张司九:「你们还去州府么?」 张司九摇头:「不知道。得看齐大夫。不过我是想去看看的。绵竹县大夫还是太少了。医馆也不多。」 杨元鼎想了想:「要不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我陪你。好歹我认识点路了。」 「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我。」张司九笑着回绝,那真不是客气:「我又不是没一个人出过门。」 上辈子,一个人出门旅行都有过! 更何况这次是跟着齐大夫一起出门? 杨元鼎只得作罢,不过却提起一件事情:「我可能在这边呆不了多久了。马上爹上任就满一年,最多再有两年,他就要调走。我们到时候,都得跟着走。」 张司九一直没想过这些,此时猛然听见,顿时人都愣住,脚底下也停住了:「啊?」 不过,短暂惊愕之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对啊,杨家又不是本来就在绵竹,只是因为杨县令在这边当县令罢了。一旦杨县令走了,那杨元鼎也不可能留在这边的。到时候,分开就是必然的事情。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张司九虽然感觉有点不舍,但也仍旧道:「那以后也可以写信。等以后,也可以见面的。」 「你将来,想留在州府,还是去东京?」杨元鼎侧头看张司九,微微抿着嘴唇,有点肃穆,又有点儿的紧张。…. 他不想和张司九分开。 但分开可能是必然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有点儿不得劲儿——本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身边只有一个张司九是熟悉的,就便是过了这么久,他仍旧是把张司九当成唯一一个和自己有共同语言,思想同步的人。他实在是不想分开。 张司九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发现现在自己还真的没办法回答:「不知道。我没去过州府,也没去过东京。不过有朝一日,我肯定要去东京看一看的。」 不管是处于个人本身,还是处于医学。 那是现在世界上最繁华城市,怎么可能不想 去看看? 而且,想想历史上记载的东京,记载的开封府,谁能不向往呢? 还有太医署。 这可是所有学医人最高的学府。 即便知道现在这里不可能招女学生,但是她仍旧想去看看。 「那我在东京等你。」杨元鼎舒了一口气,面上重新有了笑容。 「好。」张司九点点头应下,然后想起一个问题:「不过,这才第一年,还有两年呢。你这么早就想这个干什么?」 杨元鼎撇嘴:「到时候,肯定要提前走的。家里长辈也惦记着。而且,两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之前咱们说的造纸,现在刚起了个头,我可不想半途而废。还有工厂——」 想到这些,杨元鼎就觉得时间不够用,忍不住挠脑袋:「啊啊啊,时间怎么能过得那么快!」 张司九也觉得时间不够用。 可谁也没有更好地办法。 一路送张司九回了家,两人又商讨了一下石膏的事情,说完了,才各自分开。 分开后,杨元鼎翻身上马,陈斗骑着小毛驴晃晃悠悠跟在后头。看着杨元鼎没什么高兴劲儿的样子,陈斗忍不住道:「小郎君,还有两年呢。两年时间,挺长的。而且,说不定那时候张小娘子家都飞黄腾达了,也跟着搬迁去东京呢?」 「不可能的。」杨元鼎摆摆手:「故土难离,他们不可能搬去东京。将来如果小松去东京读书,倒是有可能。」 不过可能性都不太大。 陈斗纳闷:「小郎君,你为啥子这么喜欢和张小娘子待在一起?在锦官城的时候,那么多小娘子跟你说话,你也没见多热情啊。」 那些小娘子们,有娇俏的,有活泼的,还有特别端庄大方地,而且哪一个家世也不差,可也没见自家小郎君对她们另眼相看一点,和颜悦色一点。 想到在外时候杨元鼎那不苟言笑,淡然有礼却很疏远客气的样子,陈斗就觉得更神奇了:同样是一个人,怎么就感觉是两个人一样呢? 杨元鼎理所应当道:「那怎么一样?那些小女孩怎么可能和司九比?」 一群初中生,小学生,怎么看都是小娃娃,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其他人还抱着撮合的心思……想想都觉得可怕! 杨元鼎伸手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下定决心:我决不能做违法的事情!未成年人,那是不能碰的!想都不能想!.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412章 发财了 张司九一路回家,神神秘秘地立刻把徐氏和杨氏叫到了堂屋里。 然后,郑重又小心的把锦盒放在了桌上。 她这副架势,就算徐氏和杨氏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也立刻就忍不住也紧张重视起来,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么一个锦盒,心跳都有点加快。 徐氏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这是啥子?” 直觉告诉她,能 《大宋一把刀》第412章 发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13章 成不成 面对徐氏的责问,张司九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徐氏这幅气恼的样子,张司九反而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挽住徐氏的胳膊,笑着问她:“二婶是担心了?怕我出事?” 徐氏没好气拍开张司九的手:“你知道还问?少嬉皮笑脸的,说正经的事呢!” 张司九不放弃的缠上去,继续挽住:“二婶,我的 《大宋一把刀》第413章 成不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14章 未来 对上招银这样殷切的目光,张司九的回答没有犹豫,很郑重:“好啊,如果到时候你没有想要成家的对象,那咱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招银终于笑了:“那我多跟张二叔学学拳脚。他现在每天练,我都跟着学呢。就是不好意思问。” 张司九:……好家伙,我说你为什么最近看着更健美了! 《大宋一把刀》第414章 未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15章 冲击力 很快,张司九就找到了哭喊的江三娃。 江三娃蹲在地上,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屁股光溜溜的露在外头——那姿势,很难让人不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 张司九下意识的往地上看了一眼。 然后果然就看到了一堆排泄物。 就…… 同时,一个荒诞的念头冒出来:难道是上厕所没带纸? 可没带纸 《大宋一把刀》第415章 冲击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16章 有点害怕 最后,匆匆买了条鱼,张司九就回去了。 但是,她表示,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根本不想吃东西。 而今天这个事情,让她忽然意识到, 穿越了,其实最可怕的不是疑难杂症。而是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从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都很难再看见的病,如今却只觉得棘手。 离开了西药,离开了先辈们付出辛苦才达到近乎消灭状态的蛔虫病,竟然让她感觉素手无策。 如果没穿越,这就是一粒小小的打虫药就能解决的事情。 根本无需烦恼。 哪怕往前推二十年,也一样是甜甜的打虫药就能做到的, 只是那时候可能打下来的虫子还比较完整……看着有点糟心。 但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看着。 张司九知道西药名称,知道西药的成分,可是……她搞不出来。 而且最关键的是什么?她更清楚一点是:很可能这里,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都有。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张司九就给小柏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幼儿喜欢吃手,喜欢在地上胡乱滚,喜欢抠泥巴,远比大人容易感染上寄生虫。 所以,小柏应该是重点查看对象。 张司九仔细回忆了一下蛔虫病的特征:最明显的,是皮肤白斑,其次就是牙龈白点, 再然后,就是靠经验了。比如磨牙,比如营养不良造成的面黄肌瘦,还有腹部压痛, 肚脐周围疼痛等等。 小柏的健康状况还算是不错,家里伙食也很好,所以一直肉嘟嘟的, 现在小手都有点胖出小肉坑。 但让张司九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他磨牙。 这是徐氏说的。 不仅如此,还有点牙龈白点。 小柏果然肚子里也有虫子。 张司九头皮都快炸了,尤其是想到自己一直偏瘦,毛发干枯……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一顿自查之后,张司九倒是松了一口气——根据招银说的,她半夜没有磨牙,身上也没有任何白斑。 嗯,好吧,那就只是单纯的营养不良,吸收不好。 这可能是因为身体条件受限,倒不是因为得了寄生虫病。 张司九在这一瞬间,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不过,小柏有了虫子,这个事情也不能不管。 张司九本来想立刻去医馆问问,这年头如果肚子里有虫子该怎么治,但徐氏拦住了, 只说这种事情常见,不着急, 而且小柏的情况还不严重, 吃过饭有空了,再过去问也是一样的。 一时之间,张司九都不知道该说徐氏是心大,还是该感叹一句这年头这种情况是真的常见。 不过,今天王桂花冲上去扯出虫子的那一幕,实在是让人震撼。 嗯,不仅有来自寄生虫的震撼,也有来自母爱的震撼。 徐氏听张司九说完,直接就笑了:“这也不算啥子,我小时候,还见过直接吐虫子的呢。那才吓人。” 原本刚回忆了一下震撼人心场面的张司九,再一次受到了冲击,直接整个人都石化了。 怎么说呢……就……特别的冲击。 有些东西,在课本上看到一段文字描述,和真正身临其境,扎扎实实在眼前上演一遍,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而经过了上午那一幕,现在徐氏描述这一幕,她感觉自己完全能想象出来了。 甚至,还有点感觉喉咙痒痒的。 最终,张司九没忍住,扭头干呕了起来。 徐氏恶趣味的笑得厉害:“九娘啊,以后你要做大夫,这种事儿估计能遇到不少。你现在这么怕,将来可咋办?” 张司九捂着胸口,奄奄一息:二婶,你就放过我吧!我是大夫不假,可我也是个人啊!我怕虫子啊!蛆宝宝克服克服就算了,寄生虫这个,真的就克服不了啊!!! 中午饭,哪怕徐氏手艺再好,酸菜鱼片做得再美味,张司九也没有吃下去几口。 勉强往嘴里塞了几口之后,她放下筷子,长叹一声:“我还是先去一趟医馆吧。” 徐氏也看出来张司九真是没胃口,就摆摆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鱼我留了一半,晚上再吃。” 张司九勉强一笑:别说晚上,我感觉明天我都不想吃。 在这种强烈的心理不适之下,张司九这一次去医馆,几乎是小跑着去的。 她这么气喘吁吁的到了医馆,吓了程万里一跳,以为出了什么急症呢,连忙问:“怎么了?” 张司九一脸严肃:“老程,人拉虫子了怎么治?” 程万里脱口而出:“拉虫子?你拉虫子了?” 张司九感觉某个排泄器官顿时一痒,立刻拼命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不是我,你别瞎说!” 程万里点点头:“不是你啊?我就说,我看着你也不像得了虫病的。虽然你这样子挺像的——” 对于程万里的感慨,张司九根本无心仔细听,打断他道:“老程你快说,有法子没有法子治?我家堂弟,我怀疑他肚子里有虫子。虽然没那么严重,但拉虫子的是他的玩伴……” 程万里脸上终于多了一丝丝的严肃气息:“玩伴啊?那是应该有了。他屁股痒不痒?有没有无意识挠过?肚子疼不疼?磨牙不磨牙?身上有没有白斑?饮食怎么样?有没有吃得多,但不怎么长肉的情况?” 张司九一一说明,继续追问怎么治。 程万里咳嗽一声:“这东西也不能乱吃,有毒的。这样,下午我有空,跟你跑一趟,看看你那堂弟情况,再对症下药。” 张司九点点头,听说有办法,倒微微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决定也去叫一声杨元鼎:不管有没有,排查一下最好!不然哪天腹痛了,或者直接拉出来一根……怕是他承受不了? 还有小松也是,必须排查! 于是,张司九风风火火的先去衙门找杨元鼎。 杨元鼎本来还以为张司九找自己看油坊进度呢,结果没想到说么一个劲爆的事情,当场就干呕了好几声,虚弱的扶着门框,表示了对王桂花崇高的敬意:“果然天底下,母亲是最伟大的。这都下得去手……” 哈哈哈,今天卸货成功了!昨天上午写完更新,下午破水,今天上午就生了!啦啦啦,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7章 治疗方法 有了这么一件事情,杨元鼎不仅自己空前配合,还表示要请程万里过来一趟,给他家每个人都看看。 张司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敢想象:假如慈祥和蔼的杨县令被查出得了虫病…… 这个念头,明明不该有,但是它一旦冒出来, 就很魔性的不肯离去。 张司九连着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才算压下去。 杨元鼎最后好歹没立刻去召集众人,而是听了张司九的建议,先自查,如果有,再告诉其他人。一个居住环境下,一个人有了,其他人有的概率会比较大一点, 这个时候查, 也更有必要。 不过,杨元鼎表示,这么大的热闹,必须跟着去看看。 用他的话说:活了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如此离谱又震撼的场面! 他愿意去就去吧,张司九没意见。 反正紧接着去学堂给小松请了个假接上之后,张司九再去叫上程万里,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回去了。 程万里一打照面,就和颜悦色先把杨元鼎和小松都看了一遍,然后笑容更深了:“小松身上有一点,不过不严重。三郎身上没有。”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算意外:杨元鼎的生活环境,肯定是干净不知多少倍的, 一直也有人精心看护, 估计从小到大都没干过挖泥巴, 吃脏手的事情, 所以染上虫病的概率不太大。但是小松小柏就不一样了。 小松小柏从小生活在乡下, 乡下什么都不多, 就是泥巴多。院子里都是夯实了的泥巴平出来的, 而且出门就是水沟小溪,蔬菜瓜果全都要浇天然粪肥,被传染的概率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说,小松小柏也没有怎么被特地看护照顾,玩泥巴,吃脏手,东西掉地上捡起来就吃,黄瓜摘下来不洗就吃都是常有的事情。那更属于染上虫病的高风险。 只要不严重,那就还好。 路上,程万里给张司九讲了一下治疗虫病的方子:“世上虫病有许多,症状也不尽相同,但你说的这种,形似蚯蚓,还会随粪便排出的虫子,治疗办法也看情况。若病人正是腹痛的时候,可以用针。但你现在就不必学这个。药方可以先学去。” 程万里说的药方也很简单,一共只有两个。 一个是苦楝树的根皮五钱到二两之间,生川军一钱到半钱, 煎药时分前后下,煎出来的汤药每日早晨空腹服用,连喝三天。至于具体每个人用量,就看每个人年龄体型,由大夫把控即可。 而第二个办法,就是用使君子,每日每岁一粒,最大不可超过二十,分成二道三次服用,一样也是连服三日。 张司九听完,默默的记下来,感觉这个应该以后用得不少。 不等张司九再发问,杨元鼎就先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那……虫子是怎么下来?” 程万里一脸坦然:“自然是随着粪便排出。” 杨元鼎哆嗦了一下:“死的活的?” 程万里言简意赅:“有死有活。” 这下,张司九的头皮也麻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王桂花今天做的事情,可能自己或者二婶也要经历一下…… 这一刻,张司九无比怀念打虫药!无比的怀念! 可是,没有。 张司九饱含着热泪,第一次这么深刻意识到自己到底是站在了什么巨人肩膀上学的医。 对人类贡献最大的那一批大夫和医学研究者,到底又怎么样改变了这个世界。 这一刻,张司九也感觉到了肩膀上沉甸甸的压力。 最终,怀揣着这样的感触,一行人终于到了张家。 徐氏这会儿倒是挺严肃的,对程万里也是毕恭毕敬,万分诚恳的请程万里给他们都看看,并且好好治一治。 张司九不明就里,悄悄地问了徐氏一嘴。 徐氏压低声音回了:“咱们家做饮食生意的,你也说了,做饮食的,就得讲究一个干净,用料好。让人吃着放心。可要传出去,咱们家的人有虫病,我怕客人们知道后就不敢买咱们东西了。所以,这个事儿,必须好好治!治断根!花多少钱都得治!” 显然,徐氏决心很大。 张司九给徐氏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徐氏觉悟非常高:如果餐饮人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那就真的是吃得放心了。 程万里也没马虎,仔细给小柏看过后,连徐氏和杨氏跟招银都仔细看了看,最终确定就只有小松小柏有,其中小柏的情况更严重些。 不过,程万里没开药,而是含笑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顿时明白,这是自己的锻炼机会又到了! 她也不废话,直接算了一下计量,就给小柏用了第二个使君子的办法。 汤药味道奇怪,小柏估计喝不下去,所以吞服使君子是最好的。 不过,小松那儿,用的是第一种药方。 程万里等张司九开完了房子,就微微扬眉:“为何两人还要用两种不同办法?” 张司九抿嘴一笑,“对比一下,看看哪个效果好。” 科研精神,不能没有! 程万里含笑点头,表示满意:学医,就得这样!孜孜不倦,永远好奇! 不过,小松却头皮一麻,脱口而出:“大姐,我和小柏是你亲弟弟啊!” 张司九坦然道:“对啊,就是因为你们是我亲弟弟,我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啊。换成别人,别人容易打我。” 她这么坦然,小松没话说了,只是整个人都散发出了无比的怨念。 而小柏年纪还小点,只知道这个不是好事,但具体有多不好,他还是不明白。但这并不耽误他讲条件,他伸出小胖手:“要吃糖!五颗!” 张司九讨价还价:“三颗,不能更多了。你乖乖吃完药,我就给你买一颗糖。最好吃的芝麻糖!” 小柏还是太年轻,琢磨了一下,觉得三颗也不少,于是就答应了。 小松都来不及拦,最后只能一巴掌捂着额头,觉得自家弟弟真是笨透了:不乖乖吃药,娘也会给买糖哄着吃的啊!就应该要六块糖! 最后小松期期艾艾的看向徐氏,准备讨价还价一番:反正弟弟是弟弟,我是我,他答应了我又没答应! 然而,徐氏一个眼刀子扫回去,冷冷拒绝:“你休想!不吃药,等着拉虫子吧!” 持续亢奋中,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8章 帮是不帮 这话一出,小松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 凭借他对自己亲娘的了解,再多说一句,那是三块糖都不会有的了!到时候真就只能硬着头皮喝! 张司九笑得幸灾乐祸。 杨元鼎怂恿:“男子汉,怕什么苦?” 小松震惊脸:“那你吃药都不用糖的?” 杨元鼎轻描淡写:“哦,一般都是喝两口糖水簌簌口之后,就塞一块酸梅。酸味就把什么怪味都压下去了。” 众人:……那你有脸说不怕苦? 某人理直气也壮:“我不怕苦,但没有必要非得吃苦啊!” 众人:……没毛病,很有道理。 反正小松是学会了:“那我也没必要非得吃苦哇!” 这下,众人都被逗笑,一时之间,气氛也好了很多——主要是张司九,感觉直面蛔虫的冲击力都淡了许多。 家里事情解决了,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要不要去跟江三娃家里说一声?告诉他们这个方子? 张司九看向了徐氏:“二婶,咱们要不要去跟其他有孩子的人家都说一声?这个病吧,对小孩子影响也很大的。” 程万里也点点头:“严重的话,的确影响很大,容易长不好。再严重,那也受罪。” 徐氏迟疑了一下:“可吃药是要花钱的。咱们这么……只恐怕别人会多想。” 这话让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最后,程万里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对。做咱们这一行,有句话说得好,医不叩门。咱们做大夫的,不能上赶着去给人治病。一来,容易叫人误会咱们是骗子,反而不信我们的医术。扎样的心境下,药效都要打折扣。二来,强行改了他人命运,也损了自己的阴德。” 所以求医问药,得病人来求,来问,治疗效果最好。 否则,他不信你,自然也就不信药能治好,那还有什么疗效? 这个道理,张司九懂:治病,有的时候心态是很重要的。心态好,吃药治疗,往往事倍功半。心态不好,反而效果就很差。 张司九点点头:“那行吧。先给小松小柏治好了。然后有机会的时候再提一句吧。有觉得严重的,自然就来找我们了。” 程万里点点头,起身告辞。 徐氏已经抓好了一只鸡,麻利的拴在了程万里的驴上:“珍娘身体不好,这个带回去,给她补补身子。” 自从张司九在医馆,徐氏没少往医馆送东西。多数时候是自家种的菜,或是杀的鸡鸭。 程万里怪不好意思:“我就来看看,不用这么破费。” “也不是给你的。”徐氏大声道:“是给珍娘的。程大夫你拒绝个啥子?” 徐氏这样一说,程万里顿时就没脾气了,也拒绝不了,只能收下。 杨元鼎则是死皮赖脸留下来吃饭,徐氏干脆又去买了一条鱼,打算烧着吃。 自从有了菜籽油,徐氏的厨艺是蹭蹭上涨。 要不是油不多,她甚至都想试试煎炸这种做法了。 所以,徐氏其实比别人还要关心一点油坊的事情:“三郎啊,你说的那个油坊,到底啥时候才能成啊?这菜籽油可是好东西,香喷喷的,做饭有了它,好吃多了!” 一提起这个事情,杨元鼎就心虚:“快了,快了。就等器械做好,就可以试试了。” 大型器械坐起来,肯定是费工夫的。而且还要想办法提高出油率。现在这个出油率,杨元鼎始终不太满意。 徐氏冲着杨元鼎笑得灿烂:“三郎催催他们,等有了新油,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杨元鼎连连点头。转头拉着张司九却说起了造纸坊:“已经筹备妥当了。做成了流水线的模式,过两天就能招人。还有丝绸厂,我也跟我爹提了。也是流水线的模式。” 四川多桑树,会养蚕的人家也多,所以每年出的蚕茧量不少。 而且,除了丝绸,蚕丝被也是好东西。只不过,现在的人就只知道做丝绸,还没搞出来蚕丝被。 但在张司九和杨元鼎的讨论下,蚕丝被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东西。轻便,保暖,关键是还没有味道,更不跑绒!制作起来也简单! 不仅是蚕丝被,还可以做成蚕丝袄!蚕丝斗篷!这又比大棉袄轻便很多!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纯粹是经历了本土的冬天之后,他们两人都被沉重的棉被和沉重的棉衣给搞得怕了。 尤其是棉衣,不厚不保暖,可厚了,真的十分影响活动! 那感觉,人都束缚住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我叫人做了两床蚕丝被,一床留给我娘了,另一床,我已经打包好了,一会儿你拿进去。想着夏天盖,就做得很轻薄。” 他有点流哈喇子的意味:“真的就很轻薄,犹如羽毛一样轻盈。” 张司九不奇怪杨元鼎的“钞能力”,毕竟只要舍得投入本钱去尝试,这种他们已经清楚做出来会是什么样的东西,肯定迟早能做出来。 但她觉得奇怪的是:“为啥给我?你留着送人也好啊。给我用,太奢侈了。” “不奢侈。”杨元鼎十分理直气壮:“女孩子,就得富养着。这么有意义的东西,我一想到留给我大哥二哥,两天就能蹬出个大洞,我就心疼!” 他没说的是,为了折腾出这两条被子,不知道报废了多少蚕茧。一度都让他的零花钱捉襟见肘了。 所以,他是真舍不得,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的那种舍不得! 这种舍不得和心痛太活灵活现,以至于张司九一下就清晰感受到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调侃一句:“原来咱们的富三代,也会有舍不得的时候啊!我还以为有钱人都是挥金如土,根本不在意金钱呢!”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呢。”杨元鼎十分认真:“我可以花钱,但不能浪费钱啊!钱,得花在有用的地方!我爷爷从小就这么教我。我敢不听,他真敢拿鞋底子抽我。” 张司九眨巴眼睛:首富们都是这么接地气的吗?还是说,从古自今,鞋底子都是最好用的教育道具?所以能流传千年? 不过,杨元鼎的心意,她是收到了,因此郑重道谢:“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你的被了。我一定爱惜又爱惜,保证不蹬出大洞!” 今天差点忘记明天见哈哈哈,刚生完,大部分时间都睡觉了,时间都迷糊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9章 招工 张司九当天晚上,就盖上了新被。 杨元鼎很体贴,连着被套一起送来的。 淡雅的浅蓝色,非常好看,也非常的……梦幻。的确不像是男孩子会盖的被。 徐氏把被摸了又摸,练练赞叹:「这可真是好东西!这么轻,这么软!还暖和!真是蚕丝做的?」 「是蚕丝做的。」张司九笑盈盈的摸了摸被,许诺道:「现在天不冷,等天冷了,我给奶奶和二婶一人买一床盖!」 到了那个时候,估计流水线已经彻底上了规模,应该不会是天价货物,大概她努努力还是消费得起的。 结果没想到徐氏连连摆手:「算了吧,就你二叔那半个月不洗澡的样子,这种好东西,白糟蹋了。不过你奶奶是真需要,她年纪大了,冬天一宿也睡不暖和。盖多了,又沉得慌。给她买!你要是钱不够,就管我要!」 跟杨元鼎一样,徐氏自动也排除了家里两个儿子——睡觉不老实总蹬被子的儿子,是没有资格享用这么好东西的!做新棉花被就不错了! 「那我看看能不能给二婶做袄。」张司九也不坚持,干脆利索换一个项目。反正,这钱肯定是要花的。 丝绸厂果然就盖了起来。 而且,还是在城边上选了一块地,旁边有活水,场地也够大。 再旁边,就是造纸厂。 两个大厂一起动的工,看那风格就知道,估计杨元鼎没少出力。 这头盖着厂房,那头,招工启事就已经贴了出来。 不仅厂房大门口贴了,衙门口和各大路口的告示牌上贴了,衙门还专门成立了一支宣传小队,到各处村镇上去宣传这个消息。 一时之间,整个绵竹县都在讨论这个「招工」的事情。 两个工厂,针对各自的特点,招工要求还不一样。 其中丝绸厂要的男工岗位都是体力岗,而大多数的岗位,都要求是女工。 至于造纸厂——这个纯粹是体力,要的女工就少了。 除了性别要求之外,剩下的就是年龄要求,要的,是十四岁到四十岁的女工,十六岁到四十五岁的男工。 其他年龄段就不要了。 工薪按月结,每个月固定十五结。而且,设有食堂,设有宿舍。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近的工人可以回家去吃,远的,可以花点钱在食堂吃。而且太远了,当天没办法赶回家的,也可以住宿舍。 宿舍收取一定的住宿费,但很少很少。基本就是个维修费用。 早八晚六,一天四个时辰的工作时间。 冬天还可以缩短点,改成早九晚五,方便要回家的人不用摸黑工作。 根据杨元鼎说的,要不是现在照明措施太垃圾,不然的话,是可以改成24小时工厂制的。可惜现在都是用火照明,所以只能放弃晚上的时间,不然容易闹出火灾。 不过,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说这件事情,但是报名的人是真不多。…. 造纸厂还好说,基本很快名额就要满了,除了剩下的女工岗—— 而丝绸厂的名额,也只有男工满了。女工岗连十分之一都没招到。 张司九不是很明白这件事情,晚上吃饭时候问起张小山:「二叔,为啥没人去丝绸厂呢?我看待遇也不错啊。工薪很高。而且不是还有提成?」 张小山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人少。而且报名的,基本还都是寡妇。」 这个事情,杨县令也头疼着呢。 徐氏在旁边反而说了句:「这有啥奇怪的?你们不知道,现在说啥难听话的都有。还有人猜,是为了选美呢。说这样悄悄 选一选,有特别好看的,就可以弄去给那些贵人们。或是送去当花魁什么的。」 「还有些人就觉得不安全。都是年轻女人,谁知道是去做工,还是做啥?」 张司九只觉得不可思议:「可这是杨县令包办的厂子,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这些人脑子是不是不正常?怎么敢这样想?」 这不是侮辱杨县令人品吗? 从杨县令调过来,给这边办了多少实事好事?这些人怎么敢嘴皮子一碰,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其实,也不奇怪。没成亲的小娘子送去,怕坏了名声。成亲了的,有孩子的要在家带孩子。或者家里男人也怕她跟人跑了的。要不,怎么都是寡妇去?她们是真的缺钱,而且,也没人管。那就无所谓了。」徐氏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唏嘘:「人啊,都觉得奇怪,为啥只要女工?难道男人干不了?女人嘛,出去干活干啥?在家先把孩子带好就是最好的。」 张司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扒拉一口饭,却怎么也吃不出其中的滋味。 这些岗位当然不是只有女人才能干。 只是……杨元鼎说服了杨县令,想让女人多一点自立的底气,让女人日子好过一点。让百姓日子好过一点而已。 男人的力气大,可选择的岗位更多。而女人,最适合的就是这种细致活。 可没想到这样的立意,却被曲解成那样子…… 张司九忍不住想:难道,就真的不能有一点点的改变吗?难道,就真的只能顺应时代吗?等到朱熹那一套冒出来,将女人的地位彻底压死,让女性过得更艰难更没有地位吗? 徐氏又说了下去:「不过,我觉得这些人都是糊涂人。杨县令弄的厂子,为的是啥?为的是让咱们挣钱,为的是自己的政绩,为的是咱们绵竹县比其他地方更好。他不可能花这么多钱搞这一套的。而且,女人为啥不能出去挣钱?」 「没说亲的,挣了钱可以给自己存嫁妆,孝敬爹娘。成了家的,家里老人只要能帮把手,咋个不能出来挣钱?挣了钱,送孩子去念书学手艺,哪怕就是能多吃几回肉呢?也比在家干坐着强吧?说来说去,还是家里人太糊涂!」 徐氏有点儿咬牙切齿:「反正要是我,我肯定是愿意去挣钱的。哪个拦我,我就骂他个狗血淋头!」 张小山埋头扒饭,一声不吭。用这种行为表示:我没有拦啊! 就连杨氏也说了句:「可不是这个道理?两个人挣钱养家,那日子不比一个人挣钱好过?离得远的就不说了,离得近怕啥?天天都在眼跟前,能发生个啥子事?可惜我年纪大了,也没生个女儿,不然我就自己去,让她去。」 顾婉音 章节目录 第420章 办法 杨氏说得慷慨激昂,可终归也是她自己的个人意见。 现在的事实就是,大家都抱着一个怀疑态度,根本不肯积极响应号召。 而且张司九心里大概明白一点,之所以杨氏能这么轻易接受这件事情,最主要的是还是徐氏做生意成功了这件事情的铺垫。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徐氏恐怕也没这么快接受“女人出去挣钱, 是好事”这个观念。 在大多数人眼睛里,女性的职责,还是主要在家里围着锅碗瓢盆灶台和娃转。 最后,张司九问张小山:“二叔,那这种情况,你觉得该怎么办?衙门里有没有商量出一个对策来?” 招不到人,那丝绸厂怎么办? 张小山猛地被点名,一下有点紧张, 捏着筷子踌躇片刻后, 看了一眼徐氏,才小心翼翼开口:“我说两句?”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谁堵了你的嘴不让你说话了?” 张小山:…… 他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好了,才开口:“衙门里有人说,加钱就行。要我说,就不能这么干。直接就说,先报名的,优先安排挣钱多的活儿。最后来的,那就只能干被挑剩下的。就跟去干苦力抢活一样。那黑心的工头能给你加钱吗?反正活就这么多,爱干不干。挑三拣四的,最后捞不着活儿, 怪谁?杨县令就是人太好, 脾气太软, 好说话,给他们惯得不晓得姓啥子了!” 众人一阵无言。 张司九看着自家二叔, 忍不住陷入沉思:二叔他真的不是大智若愚吗?真的不是吗?! 徐氏也多看了张小山两眼, 若有所思。 杨氏很满意:“就是这个理!好好地活, 还让他们挑上了!咋个不去做梦天上掉金子哦!” 张司九鼓励张小山:“明天二叔去衙门,可以去看看元鼎,跟他说说这话。这个法子,就挺好的。” 加钱是绝对不能加钱的。 这是开工厂,又不是求着别人来赞助,还得这样招揽人。 而且,一旦低了这个头,以后工厂的人就难管了。 三天两头就能闹出事情来,个个都牛气哄哄不服管教,敢用辞职来威胁人。 这一点,张司九是曾经领教过的。 所以,她觉得张小山这话很对。 方法嘛,就是直白的写出来,还差多少人就不招了,然后每天减少岗位个数——哪怕没人报名,也得往下减,给人营造一种真的有人不断在抢位置的错觉! 这样虽然有骗人的嫌疑,但……又不是不给工钱! 特殊时期, 用特殊办法! 张小山听了张司九的提议, 一时之间有点紧张:“我去说啊?不好吧?” 徐氏一眼扫过去:“三郎帮了咱们这么多, 你还藏着掖着?” 张小山赶忙解释:“当然不是藏着掖着, 我想三郎那么聪明,说不定有更好的主意——我这个就是粗人,说的话也不好听。” “话糙理不糙。”张司九鼓励张小山:“我觉得二叔这个主意真的很好。” 张小山也就没纠结太久,应一声,答应明天看见杨元鼎就去说说这个事儿。 第二天,张小山很快就找到了机会。 当杨元鼎听完张小山的话,顿时一拳敲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上:“饥饿营销,妙啊!” 随后杨元鼎上下打量一下张小山:“没想到二叔居然能想出这么妙的办法!人才啊!” 给张小山羞得直挠头皮:咋个当得起这个称赞! 杨元鼎夸完了张小山,一溜烟跑到了杨县令跟前,张口就道:“爹,有了,有了!” 他那副惊喜的样子,不只是惊了杨县令一跳,连县丞,主簿等人,都惊了一跳,然后齐刷刷投过来八卦的目光:我记得之前杨县令说,想再生个女儿来着?难道是…… 众人神色微妙而恭喜的看向了杨县令。 杨县令心惊肉跳,又有点儿害羞和狂喜:难道我这么老当益壮?虽然老来得子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也是喜事啊! 于是,杨县令淡然的捋了一把胡子,隐秘的笑了,还要装作镇定的样子呵斥道:“什么有了没了?多大个人了,还不知稳重?站直了,气顺了,好好说话!” 杨元鼎也没多想,更没留意旁边人的神色,只是深深地吸两口气:“爹,有了!招工的办法,有了!” 他是真高兴。 毕竟好不容易万事俱备,谁知道竟然在这个事情上,栽了这么一个狠狠地跟斗,差点就变成了笑话! 要真招不到人,那可真是白费了功夫。 眼下解决了这个难题,杨元鼎仿佛已经看到了丝绸厂光明璀璨的未来。 以及,上厕所厕纸自由的那一天光辉日子! 而他,终将成为大宋第一实业家!货真价实的企业家!首富! 杨元鼎的喜滋滋,却让众人成功的憋得难受——本来恭喜杨县令的话都到了最边上准备好了,结果?结果!结果!!!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偷偷打量杨县令。 杨县令捋胡子的动作,已经彻底僵硬了:不是那个有了啊?是这个有了啊! 杨元鼎看着杨县令僵硬的样子,有点糊涂:“爹?爹?爹?” 杨县令一个凌厉眼刀子扔过去,厉声呵斥:“有了办法就有了办法,也不知稳重些!一惊一乍的是作甚!” 杨元鼎茫然了:这难道不是应该普天同庆的事情吗?为什么我爹这么的……暴躁?明明之前他为了这个事情,他头发都快薅秃了啊!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杨元鼎,只觉得无辜又无助。 看出端倪的县丞主簿等人一个个头埋得死死地,不要说替杨元鼎说情,就是抬头都不敢啊! 这种搞错了的尴尬瞬间,还是顶头上司的尴尬瞬间,谁出声,谁就是棒槌! 没人想当棒槌,甚至都还希望杨元鼎这个盾牌多撑一会儿—— 最终,杨元鼎憋憋屈屈的挨了一顿骂,完全不知为什么。良久,才敢小心翼翼出声:“要不,我走?您先消消气?” 杨县令这会儿终于是从尴尬中缓过来了,轻哼一声:“还不快说,到底什么办法!” 存稿君日益消瘦,我却没有瘦,满心欢喜的上称,结果就掉了我女儿的体重那么多!!!天啊!我好绝望!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1章 新岗位 当杨元鼎说完了张小山的“饥饿营销”办法之后,杨县令也表示了惊叹。 一顿夸赞之后,杨县令不由得唏嘘:“果然话糙理不糙。可见,咱们还是纸上谈兵了。” 他沉吟片刻,又问杨元鼎:“为何你称之为‘饥饿营销’?” 杨元鼎张口就来:“因为我想到了那句,僧多粥少。饿着肚子的时候,人想吃饱, 为了吃饱,就愿意干活了。只要让他们觉得,位置稀少,不搞快一点就抢不到,那这就成了香饽饽了。” “但这是一种经营和销售手段,人为造成一种假象, 让人觉得不能犹豫, 一犹豫,机会就不在了。” 他贼兮兮一笑:“我私以为,之后的蚕丝被,咱们也可以这么卖。毕竟,技术受限,每日产量有限,先到先得嘛!先得的人还可以跟别人炫耀一下,满足一下虚荣心,让后面的人更心痒痒的同时,也让先买到的人觉得值!多好哇!” “不仅蚕丝被,还有丝绸也是,可以搞点限量款,手快有, 手慢无那种,有价无市!咱们做得出来,但是,咱们就是不做出来卖!让买到的人炫耀去,让没买到的人等下一批出来时候, 钻破了头去买!大多数都喜欢这一套!” “还有, 就连造纸厂都可以。每年,咱们不有花和嫩竹叶吗?咱们就做一批少量的限量款花草纸!每年都只少量!这样一来二去的,名声不就打出来了?” 杨元鼎美滋滋的畅想未来:“爹,这样,不久的将来,咱们绵竹县的招牌,可就打响了。那到时候,天南地北的货商,都要来咱们这里买货,咱们可不就发大财了?” 主簿都被说得心动了,激动得脸色发红,连声称赞:“妙啊,妙啊,妙啊!” 这何止是发大财?是升官又发财啊! 杨县令看着快要化身为猫的主簿,一时无言:一个敢说,一个敢想! 不过,想象了一下杨元鼎描绘的场景,杨县令也有点儿心里发烫:要真有那样的盛况,绵竹县的百姓日子必定会蒸蒸日上! 杨元鼎这个时候,忽然问了句:“爹,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考虑厂长人选吗?想好了没有?” 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杨县令一下冷静下来。 杨县令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儿子,感觉他一撅屁股,自己就已经猜到了他想拉什么屎:“你是想说,张小山?” “没错!”杨元鼎连连点头:“不知道爹你有没有看出来,张二叔看着憨憨的,像个老实人,可他还真没吃过什么亏。而且他的人缘很好,跟谁都处得来。最关键的是,这个主意是他提出来的。他最心有体会。” “至少,他做厂长,我是放心的。绝不会跟我玩阳奉阴违那一套。”杨元鼎直接表态:“我的造纸厂,我就考虑用张二叔。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 尤其是想到两年之后,他就要离开,杨元鼎更觉得,必须交给一个放心的人,不然被人中饱私囊怎么办? 不然企业干垮了怎么办? 想要成为日后闻名大宋的企业,那就必须稳扎实干! 而什么样的人最适合? 当然是张司九她二叔!张小山!!! 杨元鼎的话,让杨县令陷入了沉思。 不过这个事情兹事体大,他得仔细考虑考虑才行。 杨元鼎当然也明白这个事情不可能一次说了就定下来,所以当即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情:“对了,爹,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虫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经历了蛔虫事件之后,杨元鼎后来得知,江三娃都没有找张司九问药方,村里也没有几个人在意的时候,就上了心。 回家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跟杨县令和周氏说了。 周氏听完,也吓得花容失色,想干呕又觉得不妥,最后艰难道:“从前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个虫病,传染厉害不厉害?咱们需不需准备些药提前防范?” 杨县令则问起了江三娃的情况:“果真那孩子面黄肌瘦,身量都比正常孩子矮一截?” 杨元鼎把从张司九那儿了解来的情况一一说了。然后提议干脆来一次全县义诊。针对这些儿童,好好的看看虫病。 不过这个耗费巨大,所以杨元鼎的提议并没有被立刻采纳,杨县令只说好好想想。 要知道,绵竹县的财政,已经空了!光是修建厂子,就快要花光库存!杨县令不是不想干,是实在没有钱干啊! 因此,直到现在,杨县令也没想好。 看着杨县令迟疑的表情,杨元鼎就啥都明白了,当即长叹一声:“爹,你是不是手里没钱了?如果是这个问题,那就不用发愁了。我给官家写了信,说了这个事儿,官家赏了我一点钱。让我先试试。如果真的有效果,能使得儿童强壮健康,那将来,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推广。” 没钱?拉赞助嘛!有渠道,为啥不拉呢? 反正在杨元鼎的字典里,花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事情,那不叫脸皮厚,那叫成功人士! 杨县令已经被惊住了:“你竟然跟官家要钱?!” “啊,对啊。”杨元鼎眨巴眨巴眼睛:“官家也没动国库,用的自己私房钱。不要紧的。” 反正那么有钱的少年郎,天天住在宫里,也没有机会出去花钱,自己帮他花一点怎么了?孩子还那么小,自己引导他花钱到正确的地方,哪里不对吗?这难道不是功在千秋的好事情? 杨县令差点昏厥过去:逆子!你怎么好意思的!这让人知道这件事情,还不得笑话死杨家!觉得杨家人是穷鬼! 旁边主簿忍不住感叹一句:“三郎真乃大胆也,竟敢跟官家要钱。而且,官家竟然还给了。可见三郎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这交情,要说将来不做个丞相,那都说不过去! 主簿朝着杨县令投过去羡慕的目光:瞧瞧人家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还要厉害!真不知道是朝着哪边磕头求来的! 杨县令:我说我一点不想要这样的儿子,你们信吗?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2章 全县推广 当杨元鼎喜滋滋的掏出箱子给张司九看的时候,张司九整个儿都惊呆了:“这,这么多钱?” 虽然箱子不算特别大,肯定没有个几千几百万的,可看着满满一箱子的金饼子,张司九还是觉得震撼。 这可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她觉得目光都已经被粘连在了那些黄灿灿的俗物上,挪都挪不动! 张司九好不容易才艰难的拔开了目光,看向杨元鼎:“哪来这么多钱?” “哦,官家的私房钱。”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那表情,要多鸡贼就有多鸡贼,他眉飞色舞道:“你不知道,官家真是仁厚,我写信跟他仔细描绘了一下那个蛔虫病,又说了我们的设想,他很支持。” 一边说着这个话,杨元鼎一边拍了拍那装满了金子的小箱子。 这个支持的具体方式,就是送钱! 虽然很俗气很常规的操作,但绝对是最有效的操作! 这,就是诚意哪! 杨元鼎觉得,这样的朋友,就是好! 张司九扬眉:“那的确是很仁厚了。竟然还用的私房钱。” 不过,从这个私房钱的数量就看得出来,杨元鼎这样的富三代,还是拼不过帝四代啊! 这一出手,就知道人家有没有! 虽然在屋里,但编排起皇帝,杨元鼎还是警惕的左右看一眼,压低了声音:“所以你觉得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四个字一出来,张司九感觉自己的任督二脉瞬间就被冲击了一把,然后通畅无比! 这可不是个很好的“金主爸爸”么! 有钱,有爱,有权!只要项目能入得了金主爸爸的眼,什么事情干不了?! 张司九也忍不住实诚的点头:“确实是个很好的金主爸爸。所以,你是不是动心了?” “我肯定是动心啊!难道你不动心?”杨元鼎扬眉反问,笑容很是变态。 张司九从来都是个很坦诚的人,所以这一次也很坦诚就承认了自己的疯狂心动:“那怎么可能不动心?简直是瞬间戳中了我的心。” “是吧是吧!”杨元鼎一脸“我就知道”的亢奋。 人间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有知己啊! 他和张司九,这就是知己啊!一样的感受,他一说,她就懂!多开心! 两人最后一起对着黄澄澄的金饼子,忍不住一起搓手摸了又摸,盘算干完这一票大的,还能不能剩下点,可以干点别的。 守在门外的陈斗,面色一直很复杂——小郎君,九娘才九岁啊!才九岁啊! 他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秘密,又感觉自己很快就要被灭口——这真的是自己可以知道,看到,听到的画面对话吗?什么动心不动心的…… 从那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元鼎总觉得陈斗有时候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不过,杨元鼎忙得很,根本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 蛔虫病这种病,虽然是小毛病,好治,但难就难在,人必须亲自来被问诊一回,确定有没有蛔虫病,以及该用什么剂量。 这个问题,就把张司九他们给卡住了。 绵竹县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除了平原地区,还有山区。 这样的情况,想要做全县城范围内的诊治,实在是个工程浩大的事情。 药简单,花钱就能买。 可难就难在,人少。 哪怕算上医馆里几个都能上手的学徒,也一共就不到七个人。其中还包括了张司九和听云两个,就连珍娘都被算上了。 好好地一件事情,硬是卡在了人手上。 最焦虑的莫过于程万里。 程万里为了这个事情,长吁短叹的,整个人都有点愁眉苦脸。 张司九想得开:“如果其他医馆不肯派人一起,那咱们就自己干,贴个告示出去,然后,去每个村子走访,义诊!时间长一点就长一点!” 齐大夫看一眼程万里:“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是,咱们人手太少,顾不过来。明明是好事,可愣是办不下来,他这是失望,也替病人着急。可有啥办法?其他医馆现在态度不明,又是没有多少钱的活……有几个肯的?” 其实关键不是在钱。 而是在于名声。 这个事情,是医馆牵头在办,其他人看来,办得好了,那是给医馆增光添彩。办得不好,到时候医馆就会把责任推卸——这就是一趟赔本的买卖,纯粹是浑水。 于是,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哪个都不吱声,也不表态,持续观望。 正说着话,赵城又来复健了。 明明一个双杠而已,又不是买不起,可赵城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错了,非要每天过来医馆里做。 理由是:怕在家摔了,到时候更麻烦。 张司九很想问他一句:难道在医馆的时候,该摔就不会摔了? 而且,都用铜片固定了,再摔,那也不会是骨折的位置出问题。 不过,郡王倒是彻底放心了。这段时间,虽然也没回去,但带着人到处游山玩水,好不乐乎。 叶岚也跟着一起的。看着关系不错。 赵城每日奋力复健,就是想早点跟着一起去玩。 他一过来,看见程万里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凑过来问:“程大夫,程大夫,你这是有什么烦恼?” 赵城的态度透着一股讨好。 这个纨绔子弟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打好关系,以后再有问题好再来,还是别的什么心思,最近一段时间,都对医馆每个人很客气。对程万里,更可以用舔狗二字来形容。 程万里心烦着呢,摆摆手:“我的烦恼,你也解决不了。” 赵城立刻就跟受了刺激的小孔雀似的,瞬间昂首挺胸,信誓旦旦:“我不信!这世上,就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程大夫,你解决不了,是因为你没钱!”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子。 “噗嗤”一声就给程万里扎了个透心凉。 不仅程万里,就连张司九,也感觉自己躺枪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还真是万万不能的! 而他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很巧合的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穷。 更新卡,滴滴~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3章 慈善家 听云很干脆的把医馆的烦恼说了,并且真心实意的道谢道:“赵小郎君如果真的能解决,那就太好了。” 赵城已经僵住了:这种烦恼,我怎么解决? 要不是听云眼巴巴的看着赵城,赵城真的很想扭头就走。 但是吧,赵城真能这么豁出去装死,他的腿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尤其是张司九微笑着给他解围:“没关系,这种事情我们这么多人都想不出来好办法,赵小郎君为难也正常的。不必放在心上。听云也是没办法了,才这么说一句。” 这一刻,赵城本城瞬间上线,脑子里一热,嘴里的话就冲口而出:“谁说我想不到了?我怎么可能想不到?你们等着!这个世上,就没有我赵城没办法的事情!我是谁!” 不过,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赵城却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顺带再给自己嘴巴一巴掌:这么嘴硬干啥?现在可咋个办?! 可话都说出来了,想咽下去那绝对不可能。 尤其是面对着大家都惊讶看过来的目光,赵城非但做不出收回刚才话的事情,还脖子一梗胸脯一挺,直接发出了豪言壮语:“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想办法,三日之内,必有结果!” 说完之后,赵城风风火火的跑了。 连复健都忘记。 那速度,让人觉得,或许添了一条拐杖之后,赵城走路比两条腿时候,更加顺溜了! 张司九咧嘴一笑:送上门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哇! 听云感叹:“赵小郎君其实也挺好的。” 齐大夫和张司九深深地对视了一眼:能不能好吗?这么好忽悠的人,可不容易找啊!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都没等到三天,第二天早上,程万里就叫人过来叫张司九和杨元鼎了,说是赵城已经有了办法。 于是,两人跟夫子告假,连忙去围观。 这件事情,其实杨元鼎也不是没想办法,只是办厂子的事情已经让杨县令忙成了陀螺一样,他实在是不想再让杨县令费神,心想拖一拖也不是不行。等工厂这边告一段落,再来重点办这件事情。 而且,官家给的这一笔钱,杨元鼎也没打算就这么直接花掉。 那么多钱,肯定能剩下一部分。 如果操作得当,甚至能剩下很大一部分。 一次的慈善,改变了不了人的命运。 可持续的呢? 那些慈善基金会的意义,正是在这里。 这些剩下的钱,杨元鼎已经去信和官家商量,看能不能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治疗贫困儿童的虫病。设立一个专门的地方,或者每隔一年,都组织一次义诊,这样能够让更多儿童的安全,得到保驾护航。 而基金会的钱,可以投资成田产,铺面,山头,将来带来持续不断地收益,然后继续投入到义诊花销里去。 这样往复循环,就如同细水长流,虽绵而不绝也。 张司九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甚至贫困儿童的一些大病,难病的治疗,也可以从这个基金会申请救助。 程万里这样的大夫,其实也不算少。 可是他们的力量太绵薄,对他们来说,负担也太大。 有了这么一个基金会,程万里这样的大夫,可以少一点负担,心安理得去救助更多地病人。 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所以张司九其实也不是很着急。等一个多月也没啥,也可以将义诊计划做得更完善一点。 赵城那儿,纯粹随手一试,并没有人真正抱希望。 但现在,赵城居然真的有了办法,怎么叫人不意外? 去的路上,杨元鼎忍不住和张司九说:“你觉得,赵城真能有什么好主意吗?” 张司九气定神闲:“好主意也好,馊主意也罢,你不觉得,赵城是个很好的劳动力吗?而且,还是个很好的慈善家。” “慈善家”三个字,张司九加重了语气。 杨元鼎立刻眼睛里就有了光,人也精神了,坐直了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更是一拳头砸在了自己手掌上:“没错,谁说只能有一个慈善家呢?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难道赵城他就没有仁爱之心吗?不仅是赵家,我记得咱们绵竹县乡绅不少呢——” 此时此刻,张司九仿佛听到了巨大的计算器播报声。 她也微笑起来:这就叫,认知改变未来。穿越,穿的那是一个人吗?那穿的是整个时代的认知啊!这难道不是最牛逼的金手指吗? 当然,得有杨元鼎,这个金手指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张司九欣慰的拍了拍杨元鼎肩膀,语重心长:“大宋有你来,真的是最大的运气。” 杨元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和夸奖,给搞懵了。僵硬片刻,他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张司九被他逗笑,有点手指头痒痒:那还有点肉肉的脸,捏起来肯定手感很好吧? 一路到了医馆,张司九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儿,一脸高人风范的叶岚。 只能说,晦气。 于是张司九停住脚步,皱眉侧头,对杨元鼎道:“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杨元鼎皱眉:“好巧,我也有。” 这个叶岚,总是能成功的让人生出讨厌之心。 不过,张司九想了想巨额的秘方费,忍了。 她知道,叶岚一直在考虑开口买方子。 所以,她和齐大夫连价格都商量好了。保证一次到位,放血放到叶岚心痛难当,永生难忘! 不过今天最得意的人,还是赵城。 看见张司九他们来了,赵城热情的站起身来,冲着杨元鼎招手:“三郎!快来快来,快来这里坐!” 知道杨元鼎身份后,赵城对杨元鼎,就是这么一个态度了。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毫不客气的在赵城旁边坐下,然后抓了一把赵城的松子塞进张司九的手里,扬眉问他:“赵二,你想出什么好主意了?这么多人都没办法,你竟然这么厉害?!” 张司九默默地剥松子:杨三忽悠又上线了。听听,这吹捧,一会儿就得给赵二吹得五迷三道,乖乖掏钱! 今天才翻了翻评论,看到了大家对我的祝福,谢谢大家!爱你们~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4章 敬佩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杨元鼎怎么去忽悠,赵二原本的计划就是掏钱! 当赵二得意洋洋地说出了那句经典纨绔子弟理论的时候,张司九一口水差点混合着松子末喷出来。 赵二的原话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伤脑筋?” 这下,杨元鼎都有点儿目瞪口呆。 从小作为纨绔子弟预备班,杨元鼎还真没少接触这样的论调。 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有的时候挺好用的。 但是吧,他很少看见哪一个人,把这个论调用得这样的……理直气壮! 这样理直气壮的赵二,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面对大家看过来的目光,反而是更加得意洋洋:“你们之所以想不到,就是因为你们太穷了!” 于是,这一刻,大家的悲欢,莫名的有点相通。 毕竟,大家都有了同样一种感觉,那就是:心头好像是莫名被谁扎了一小刀,有点疼,还有点儿心酸…… 杨元鼎伸出大拇指,心服口服的给了赵二一个大拇指,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钦佩:做纨绔,那也是要天赋的!而眼前这一位,显然就是纨绔技能天赋满点那种!这属于天选之子! 张司九也默默地点头:是挺对的。 她不耻下问:“那请问,怎么用钱来解决呢?毕竟我们没有钱,根本毫无头绪。” 那是想不出来怎么解决吗?那是没钱好吗! 官家虽然给了钱,可那钱花完了,就没有了!想要做更多的事情,还是得精打细算的! 张司九这样的态度,莫名让赵城心里爽了一下——他还记得自己躺在那儿,张司九指着某个部位说起他运气好的那画面! 曾经不得不低头,现在却能靠钱来找回脸面! 不知道为什么,赵城忽然就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自己就该去搞钱!只要有了钱!!!一切都可以解决! 一颗小小的种子,就这么在赵城的心里悄悄地扎了根,他本人还毫无知觉。 赵城开始洋洋洒洒的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很简单,那就是砸钱! 没大夫?砸钱!这些大夫只要来干一天活,就给一天钱!那钱,肯定丰厚! 至于偏僻的山里村里怎么办? 很简单,也砸钱! 人穷的时候,最喜欢,最想要的,是什么,是钱! 所以,如果带孩子来镇子上看虫病,一个孩子五个钱!大人不给,但是只要是十三岁以下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给钱! 这还不算,但凡是感染上虫病的,还能免费治! 这年头,一户人家里,少说也得生两个孩子。多的,七八个的都有。 所以如果家里孩子多,一次性能得不少钱! 别看五个钱不多,可那是天上掉下来的,等于是白捡的!不就花点时间带孩子赶个集吗?顺带的事情! 杨元鼎的大拇指是竖了又竖,根本就没有落下来过。 虽然这样一搞,钱是真得不少花,但听上去还挺靠谱的。 至少可行。 张司九也觉得这个方法是可行的,于是真诚的问起了心里的问题:“那怎么去通知呢?这个事情,就怕消息不灵通,很多人根本就不能知道。” 赵城手一摆,往椅子后面一靠,要不是腿不方便,感觉他还能再翘个二郎腿。 他不屑的嗤笑一声:“那有何难?雇上十个人,骑马各处村里找里正一说。让里正将事情一一告知不就可以了?要是怕他不说,直接告诉里正,他村里的孩子,来一个,给他一个钱!有多少算多少!这样一来,何愁他不卖力气!” 张司九目瞪口呆,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某种钞能力。 原来,钞能力是这样用的。 这何止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她心服口服:“赵小郎君的思路之清晰,想事情竟然如此的周全!佩服,佩服!” 而听云也是赞不绝口,齐大夫和程万里,也是震撼中带着佩服。 最后,听云虔诚的问了赵城一个问题:“可是这个钱,得花多少啊!我们也出不起啊!” 众人集体沉默:没错,方法是好方法,可关键是用不起啊! 赵城更加春风得意了,小手一挥:“你们出不起。不代表我出不起!” 这一刻,赵城只觉得神清气爽,要多舒畅就有多舒畅。 而与此同时,一直搁那儿扮演高深莫测的叶岚,也终于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不过,是嘲讽的话。 叶岚淡淡道:“看来师叔清贫一辈子,也将这个美德传给了师兄与师弟。不过,听我一句劝,二位还是应当多去州府走走,见见世面才好,莫要做那井底之蛙。” 又穷,又没见识。 但这点他没说那么明白。 不过,在座的也不是傻子,谁听不明白呢?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齐大夫竟然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对得很,对得很,这话对得很!师弟啊,我们不如你有钱,见识也的确不如你。自然也不如你能出的力气大。这一点,我还是不得不服气。” 程万里也惊讶的看一眼叶岚:“以前是我误会师兄了,没想到师兄在这种事情上,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与我们闹得如此不愉快,还肯大力帮忙!” 他的惊讶与佩服,搭配上那真心实意的羞愧,效果那叫一个好。 叶岚当时憋得直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可他能说自己没打算帮忙吗?能说这是打算卖给赵家脸面,并且狠狠地赚赵家一笔钱吗?当然不能!!! 不等叶岚说点什么找补一下,赵城就已经惊讶的开了口:“原来叶神医竟然打算帮忙!我爹还说到时候给您丰厚的报酬呢!没想到——果然神医就是神医,有如此的胸襟和仁爱!” 赵城是真以为叶岚打算回绝自家给的丰厚报酬。 本来,他爹和他说,既然要办这个事情,那就好好办,花钱买个好名声,将来传到了官家耳朵里,也算是露个脸,得个好印象。 所以,叶岚是他们打算请来,给造势的——他们家为了这次的事情,花重金请来名医,就是要给老百姓办点好事! 为了让叶岚好好配合,他们家给叶岚许诺的报酬,那是赵城听了都有点舍不得的。 但赵城也觉得值! 可现在,叶岚竟然不要钱?!这是什么心善的神医! 赵城打心眼里的敬佩起了叶岚。 最后一个存稿,大家明天见不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5章 谢谢你 而面对赵城这样诚恳而钦佩的目光,所有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叶岚,表情更加丰富多彩,要多无语就多无语。 谁也没想到,赵城会忽然来了这么一个神之理解。 张司九一个没忍住,露出了个笑容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猪队友,在对面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开心。 我们可以称之为最成功的卧底。 为了配合卧底,张司九十分诚挚的开始鼓掌:“原来叶大夫竟然这么高洁!实在是让人惊讶!” 张司九一开始行动,下一秒钟,杨元鼎立刻就跟上,也开始拼命鼓掌。 而且他的夸奖明显更加诚挚:“别人说叶大夫沽名钓誉,我差点就信了,现在看来,简直是羞愧,羞愧。叶大夫这样的好人,竟然被误会得这么深!等这次事情过了,我一定要替也叶大夫好好宣传宣传!绝不让其他人继续败坏叶大夫的名声!” 两人这样的反应,直接就让叶岚更加的挂不住脸上表情,那脸皮,“呱哒”一声,差点没砸地上去。 8谁都不傻,当然看得出来,这两个小的,是故意的。 齐大夫悄悄竖起来个大拇指。 程万里则是忍不住看了张司九好几眼:好在自己没和张司九交恶啊…… 唯一没有识破张司九和杨元鼎一唱一和行为的,大概只有赵城。 赵城还以为张司九他们两个说真心地。 所以,他还继续煽风点火:“啊?竟然还有人敢这样说?让我知道是谁,一定打断他的腿!” 张司九和杨元鼎齐刷刷看了一眼赵城的腿:好家伙,自己腿都那样了,还要打断我们的腿?不过,确认过了,赵城他是没威胁的人! 两人放心了,继续看向了叶岚:“叶大夫,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们说错了?其实你不是这个意思?” 叶岚他能承认自己从没有打算免费吗? 当然不能。 承认了,那脸面和名声都彻底不想要了。 所以,他阴沉沉的看着张司九,后槽牙咬了又咬,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 张司九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高风亮节!” 杨元鼎更厚着脸皮问了一句:“叶大夫不会不仅不要钱,还要捐钱吧?!”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这股杀气,就来自于叶岚。 张司九差点笑死在当场:什么叫杀人不用刀?什么叫得寸进尺? 叶岚大概是气疯了,一时竟然没有控制住:“你缺钱缺疯了?” 杨元鼎一脸诚恳:“叶大夫怎么知道?这种事情,多少钱都不够花啊!放心,叶大夫不用有顾虑,你捐多少,我都能派上用场!保证花在刀刃上!” 众人齐刷刷表情微妙。 就连叶岚,一口气梗在胸口,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唯有赵城,十分激动,胸口拍得直震动:“我有钱,我有钱!我多给你!” 叶岚气得红了眼珠子,侧头看着赵城,只有一种想吃了人的心情。 这一刻,他心中只有深深的后悔。 可到了这一刻,他也只有咬着牙,狰狞一笑:“那是自然,钱财乃身外之物,何须在意?” “好!”杨元鼎当即呱唧呱唧鼓掌,但相信那个掌声,对于叶岚来说并不是夸奖,而是讽刺。 这一点从最后他并没有留下继续听,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就看得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岚离开的时候,脚步都有些急促。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追他一样。 张司九悄悄感叹:瞧给孩子欺负得! 不过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这种感慨也就稍纵即逝。 很快大家就进入了热烈的讨论。 讨论的内容就是:如何拉来更多的慈善家?比如像叶岚这样的! 程万里整个过程都笑得合不拢嘴。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钱而喜悦,还是因为某种暗搓搓的小心思。 除了讨论这个之外,他们也终于拟定出一套靠谱的方案 那就是花钱雇大夫 去到每个镇子上,隔三日摆摊坐诊。 这样既不用担心浪费医疗资源,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来了患者找不到人。 反正只要固定了时间和地点,那些患者总能找来。 至于不摆摊的日子,一个是可以让坐诊的消息传播,另一个也是可以让大夫去别的地方。 粗略算了一下,大概过个十几个大夫就足够。 只是靠山的地方还是要辛苦一些,负责那边的大夫,每次过去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所以他们打算尽量在当地找大夫。 哪怕就是赤脚大夫,技术没有那么好,但能看虫病就行。 剩下的麻烦就是到处去找药。 绵竹这边的药几乎已经被他们集中到一起。 但是还不够。 赵城直接就说让人回去州府买来。 而且他还憨憨的提起了叶岚,又一次把人卖了:“叶大夫人脉特别广,尤其是和那些药商打交道很多。找他帮忙买准没错!能便宜好多呢!” 假如叶岚能听见这句话,那么一定会在心里唱起那首歌:听我说,谢谢你~ 不过,好在大家也不是什么厚道的人。所以对这种坑人的事情,谁也没有提出异议,默契的达成了一致。 当天晚上,程万里终于睡了个好觉。 齐大夫也终于有心思打理打理自己的胡子。 唯一彻夜难眠的只有叶岚。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这一场声势浩大的义诊终于拉开了帷幕。 张司九本来是该负责自己村里或者留在城里的,不过和杨元鼎一商量,他们两人干脆选择去最偏僻的山里。 说起来,一直知道绵竹县靠山,天气晴好的时候甚至能看见远处的山峦,但是……还真一直没去过。 这次去,不仅去义诊,也去看看山里到底是什么样。 尤其是土特产。 杨元鼎是带着任务来的:带领山区的老百姓们发家致富的同时,自己也小小的赚一笔。 张司九表示:跟着大佬有肉吃!没别的,就是干! 而且,山里药材多啊!山里没有地,但是可以种药材啊!!! 半野生的药材,也很不错的! 大宝天天见? 章节目录 第246章 义诊 时值六月中旬,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为了早点到目的地,张司九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 早到什么地步呢?天不见亮都是最最基础的。 事实上,马车得走一个多时辰,所以,他们是等于踏着凌晨三点多的星光出发的。 杨元鼎用的小花脸套的车。 他的马车是重新设计过的,宽窄都正常,但高度却拔高了一部分,里头更和普通马车有了天壤之别——先是安全座椅,固定在车架上的座椅,用棉布和棉花填充,设计成了十分舒适的人体角度。 上面还有小小的机关,可以调整靠背的高度。 这个马车,一共四个座位,每个座位旁边还有可折叠的小桌板。 而高出来那一截,则做成了行李架。 一上车,杨元鼎就给张司九调整了一下,然后自己也美滋滋的坐下,摸出了蚕丝眼罩扣上,准备补觉—— 最目瞪口呆的,还是程万里。 程万里今天以身作则,也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去。 他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眼看着杨元鼎都躺好了,甚至都发出了愉快的小呼噜声,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等缓过来,他谨慎的东摸摸,西摸摸,最后忍不住靠在了靠背上,顿时就舒服得长舒一口气,心想这个椅子也太舒服了——就是有点毁形象。让人看着,怪不像话的。 他心里如此评价着,冷不丁听见张司九说了句:“反正也没外人看见,老程你不用怕没有形象。长路漫漫,赶紧休息吧。” 程万里吓了一跳。 而始作俑者张司九,也摸出了眼罩戴上,闭上眼睛睡觉——要说会享受,还是富二代会享受! 最终,程万里也摸出了暗兜里的眼罩,睡下了。 这一觉,程万里睡得很香。 就连马车特有的颠簸,都仿佛变成了轻柔的摇晃,催促着他更加往梦境更深处滑去。 最后,到目的地的时候,是杨元鼎嫌弃的把程万里喊醒的。 没别的,程万里的呼噜声,实在是有点大! 这个镇子是直接在山脚下建的。 背后就靠着绵绵的青山。 那山,从远处看,明明是青蓝色的,但凑近了看,就是各种颜色的绿组合在一起。 而且,格外的巍峨高耸,仿佛看不到山巅。 山里也有不少村子,但都住得很零散,就算有集中的,也是隔老远才有一家,互相之间都不挨着。 这样的情况,每个村子都去拜访就不现实了,爬山都得累死人。 所以,这一片,都是在这个镇子上义诊。 今天是义诊的第一天,特地挑的还是这个镇子上赶大集的日子。 不得不说,还真是热闹非凡。 所谓的大集,不仅是那短短的一条街各处商铺里人满为患,还有特地空出来的平地上,大大小小摆满了各种地摊。 地摊上卖什么的都有,馍馍,野菜,笋尖,自家染的土布,自家纺织的布匹绸缎,还有活鸡活鸭,或者鸡苗鸭苗,甚至小猪。 还有不少货郎也挑着担子过来摆的,什么胭脂水粉,头花头油,针头线脑—— 放眼望去,虽然地方不大,但那热闹劲,比起城里也不差。 不过,看多了,也不难看出,这边的人,生活条件水平还是不如城里的。 这边的人,穿粗布衣裳的人很多,甚至衣裳上补丁超过三个的人,也很多。 张司九他们的摊位是特地预留下来的,这会儿专门有人带他们过去。 程万里负责对接。 而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张司九一偏头:“整点?” 杨元鼎搓搓手:“高低得整点。” 于是两人愉快的奔向了小吃摊。 大热天的,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吃热的,所以两人第一个目标,是凉面摊子。 那凉面分两种,一种是普通凉面,一种是更粗一点的。两者不知道有什么区别,所以张司九和杨元鼎一样要了一份。 这些摆摊的,也不可能带桌子椅子来,有个碗都算不错,很多不带汤水的,根本就直接拿树叶竹叶一盛。 细的凉面,就和外头卖的凉面差不多,加了茱萸,有点微微的辣,吃两口,在这个微微清凉的早晨,还能逼出一身薄薄的汗来。 但是粗的那个就很有意思了。 而且是冒热了之后,加上黄豆面,糖,还有各种作料干拌而成。吃在嘴里,有点辣,有点甜,味道很新奇。 张司九和杨元鼎两人交换着吃完,都表示很不错:为了这个,今天也是不虚此行的! 除了凉面,还有各种蒸糕和烙饼。 还有卖土蜂蜜的。 连着蜂巢一起卖——旁边还有一堆高蛋白的蜂蛹。 张司九表示:蜂蜜挺好,但是蜂蛹就算了。 倒是摊主一看杨元鼎,就知道他是不差钱的,直接开启了推销模式:“小郎君,小郎君,你看这个蜂蛹,好得很!买回去给你爹吃!保管效果好得很!” 看杨元鼎不是很感兴趣,摊主赶紧又说了一句:“烤着吃,味道好得很!而且,蜂巢里还有蜜,不信你掂一下,沉得很呢!” 这么沉,里头肯定有不少的蜂蜜。 杨元鼎礼貌问了问价格。 发现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低很多,于是小手一挥,直接就买下来,转头笑嘻嘻的跟张司九商量:“回头给你分点,听说早上喝点蜂蜜水好。” 张司九看着那个脑袋大的蜂巢,警惕性后退:“你切开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点。” 万一里面还有原住民呢?那就可能要有性命之险的~ 杨元鼎贼兮兮的:“我让我二哥去开。” 在县衙里的杨元峰,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溜溜达达的逛了一圈之后,张司九还给小松小柏一人买了个陀螺——那是人家手工制作的,而且抽起来转得可快。估计两个小的,一定会喜欢。 逛完了之后,张司九找到程万里,程万里那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排队,看那队伍长度就知道,今天上午肯定是忙碌的一上午。 不过神奇的是,这个队伍里,大人很少,百分之八十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甚至连抱在手上的都有! 大家早上好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7章 生活 这样的景象,让人忍不住惊叹。 不过,这一场义诊本来也是针对孩子,所以孩子越多,他们就越高兴。 杨元鼎看着这么多孩子,悄悄感叹:“这一家得生多少孩子?” 程万里解释道:“倒不见得是生了多少孩子,大人们都把孩子放在这里,或者几家人留一个在这里领着孩子排队,要么就是让家里大孩子带着。毕竟他们下山赶集一趟,也不全是为了这个事情,还要买或者卖东西。” 住在山里,下山一趟就不容易,有的走路都得走两个时辰,而且全是山路。 所以。住在山上的人,轻易不下山,下山就一定会把该办的事,该买的东西全部都办完,买完,绝对不会浪费一点时间。 甚至很多孩子,长到了七八岁,一次都没去过山脚下。 因为太小,得要大人背着抱着,大人哪里腾得出手来? 杨元鼎忽然问了句:“那他们读书呢?” 这个问题,直接就让程万里沉默了。 张司九也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些脸上局促不安,又有点儿莫名兴奋,或者是新奇地到处张望的孩子,说破了事实:“这样的情况,读书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城里有亲戚,能送去借宿。对他们来说,做猎户,采药人,或者等到十来岁,去山脚底下,做个学徒,就算是能改变命运了。” 山里这样的情况,想要求学,太难了。 旁边也不知道是里正还是乡绅的人,听见张司九这话,笑了笑;“原本镇上也有个私塾,但是办了几年,学生太少。那先生挣不着钱,就去别人家做西席了。” 他的笑容甚至都有点儿苦涩:“过两年,我那孙儿也该读书,我要么只能请个先生来家里,要么就只能送他去城里。” 倒不是缺那点钱,就是折腾。而且请先生也不是那么容易。 杨元鼎神色凝重。 程万里感觉气氛有点儿僵住了,就赶忙跟张司九道:“既然时间不早了,就快点开始吧。人这么多,我怕中午都的看不完所有的人。” 张司九点点头,也跟着程万里坐到了问诊台前头去。 不过,她虽然是单独一张桌子,可是并没有一个人分流过来她这边。 而且即便程万里都发话了,那些人也依旧是假装没听见一样。 张司九叹一口气:年纪还是太小,实在是没有一点点的说服力啊…… 最后,还是杨元鼎扬声来了句:“中午就收摊,要是不过来看,到时候中午之后的,看不完可就只能等下一次了!你们放心,要是在张小娘子这里看了,病没好,或者是看出毛病,衙门负责赔钱!”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感觉有点不妙,生怕出来一个讹钱的。 不过,这话显然比较有说服力,张司九这边陆陆续续的,就有小猫两三只过来排队了。 而且,都是大人领着一串孩子。 有些人脸上,明明白白的写满了精明和算计。 张司九也不理会,该问诊就问诊。 问诊完了的,的确有蛔虫病的,就由专门的人负责发放药物。 为了方便,这些药都是提前用油纸包好的,从三岁到十五岁,每个年龄都有。其中三岁到十岁,每个年龄阶段准备出来的药包是最多的。 因为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也最容易生蛔虫病。 而发放药物的人,只需要确认好孩子的年龄就可以直接发药,根本不用非得是学医的或是懂医的。 张司九这边,是杨元鼎负责发放的。 两人本来默契度就高,根本都不需要多余的话,就配合得很好。甚至问诊速度比起程万里那边还要快。 张司九这边的队伍消失得很快。 后来程万里那边排得靠后的,犹犹豫豫一番之后,很多也跑过来了。 一晃眼,半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张司九这边,有个十岁的姐姐,带着三个孩子过来问诊。最小的那个,才两岁,被大姐抱在怀里,怯生生的吃着手。 四个人,竟然一个比一个瘦。 尤其是那个姐姐,已经完全是皮包骨的状态,脸上是蜡黄蜡黄的,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 而其他三个小的,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最小的那个还好点。 张司九一看到这个情况,不由自主就多打量了几眼。 一般来说,如果同一个家族的人,呈现出同样一种身体状况,那么多半,他们身体都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造成这样营养不良情况的,有可能是因为穷,也有可能是病。 如果是穷,张司九没辙。毕竟她也一样的穷——这都快过去一年了,张家的情况也就勉强达到了衣食无忧的温饱状态。要说富裕,那还远着呢。 但如果是病的话——张司九觉得自己就可以试试了。 所以,对待这四个孩子,张司九是拿出了全部本事。 先确认是不是蛔虫病。 蛔虫病严重的时候,也会造成孩子的营养不良。 可不管是哪一个蛔虫病的特征,四个孩子都没有。 张司九愣了。 如果不是蛔虫病…… 她复杂的看一眼忐忑不安的那个大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大姐倒是小心翼翼开了口:“张小娘子,我们姊妹兄弟几个,有病没得?” 那态度,很拘谨恭敬,甚至透出一股卑怯来。 一点没有因为张司九是同龄人就放松一些。 她眼神太过急切,眼睛还忍不住的看向旁边的钱罐子——张司九一下就明白了,这四个人,就是为了钱来的。 张司九放柔了声音:“你家大人呢?” 那大姐更加局促不安:“不是说,有虫病就可以领钱吗?我看其他人也没必须要家里的大人啊。我娘生我弟弟难产死了,我爹去卖东西了,给我也是一样的。” 看她那样子,分明是盼着自己是幼虫病的。 在看他们四个身上的衣裳,也不难看出,他们家的确是穷困。 穷困到为了这一点钱,盼着自己生病。 这一瞬间,张司九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一声生存的艰难,以及穷苦带来的悲哀。 她轻声道:“你们几个,没有蛔虫病。” 那大姐顿时一脸失望,甚至眼睛都有点儿冒出水光——她是真的难过。 大家早呀~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428章 什么病 最后,大姐没哭,但是倒数第二个小的哭了,哭得还很伤心,一边哭一边问他大姐:“是不是不能买米糕吃了?” 大姐勉强一笑,拍了拍最小的,低头对老三道:“等爹卖了皮子,再买也是一样的。” 老三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杨元鼎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想了想,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低声道:“他们应该是有别的病症。” 四个人至少都有营养不良,贫血等症状。 就是不知道是穷,还是因为生病。 杨元鼎一听这话,微微松了一口,咧出一口大白牙:“那不就巧了么?我们的仁爱慈善基金,正在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眼前这四个,可不就正好符合条件? 紧接着,他从怀里摸出几个钱来,看向那大姐,柔声道:“你替我跑一趟腿成不成?那米糕肯定很好吃,你帮我去买几块,我给你五个钱跑腿。” 五个钱,应该也够买米糕的。 那大姐一愣,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会落到自己身上。愣了片刻之后,才犹豫着接过来:“您要几块米糕?那米糕是三个钱五块。” “买十个钱的吧。剩下的是你的跑腿钱。”杨元鼎利索的数了十五个钱。 大姐将怀里的小弟递给二妹,叮嘱她领着两个弟弟在这里等着自己,然后飞快的跑去买米糕。 二妹比大姐更加拘谨,偷偷看了杨元鼎和张司九好几眼。 杨元鼎低声问张司九:“你觉得,他们得的什么病?” 张司九摇头,“不确定。但我觉得,未必是小病。还得诊脉再看看。” 不过,看了一眼后头排队等着看虫病的人,张司九果断先看虫病的队伍。至于这姐弟四人,她叮嘱杨元鼎:“留下她们,等中午我们这边完事,再仔细给他们看。” 她恐怕自己无法独立完成诊断,而现在程万里显然也没空。 所以,搁到了一边,等腾出手来,仔细诊断是最合适的做法。 因此,等那大姐将米糕买回来,杨元鼎让陈斗收起来后,又给姐弟四个人一人一块,让他们边吃边等。 看得出来,那大姐更加忐忑不安了。不过杨元鼎只是笑着解释一句:“你也不用担心,留下你们是想问问别的。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我们也不是坏人。” 大姐捧着米糕,点点头,拉着弟弟妹妹们到角落里等着,然后又把自己的米糕掰开,分成四份,自己只吃其中一份,其他的分给了弟弟妹妹们。 那副懂事的样子,看得人都忍不住心疼,更让人忍不住想起一句话:长姐如母。 只是,这个姐姐年纪也不大,看着实在是更让人心疼。 一上午下来,倒也没有出现其他状况。 最后两个病人的时候,那四个姐弟的父亲也找了过来,被杨元鼎留下。 岁月的风霜在这位父亲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的面容看上去透出一股无奈和愁苦,仿佛生活快要将这个中年男人压得再也看不见希望。 他背上背着个大背篓。 背篓里是一卷卷的皮子。 从那依旧满满的背篓来看就知道,他今天的生意不太好。 也许是因为这个,这位父亲更加沉默,蹲在那儿,一言不发的等着。 张司九和程万里送走了最后一个人后,她就拉过了程万里:“老程,这四个孩子,一会儿你仔细看看?” 程万里匆匆扫了一眼,随后也皱起了眉。 他点点头,却依旧没有放过张司九:“你先看。我再看。” 一个好的老师,一定是会抓住一切机会考验学生的! 张司九早就料到会如此,因此十分冷静:“自然。” 现在张司九对把脉,还是能看个粗略的。 一番仔细把脉下来,连带父亲在内的五人,均呈现出同一种脉象。 那就是,都湿阻气滞血淤。 程万里对于张司九的诊断,表示很满意:五人的确是湿阻气滞血淤之症。 不过,望闻问切中,张司九判断,几人均有不同程度的贫血,有腹胀腹泻,腹痛的情况,甚至,二妹妹和三弟,还出现了腹部鼓胀的情况。且舌头呈现出紫色,舌苔发白的情况。 一般这种情况,就考虑是中了水毒——也就是湿气太重,引起了脾胃失调等各种症状。 这是程万里的结论。 而张司九的结论是:寄生虫病。 学医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当初浩浩荡荡的灭钉螺事件。 之所以灭钉螺在那个时候成为了那样一个全国一起努力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就是血吸虫病。 晚期的血吸虫病,会引发严重的肝腹水,所以患病的人个个都是肚子鼓鼓胀,如同怀胎妇人。 当初的血吸虫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严重到了,有一个村子,最后仅仅只剩下另一个寡妇和一个小孩存活的情况。 所以,这小小的寄生虫,是决不能小觑的。 而血吸虫的寄生体:钉螺,也算是判断这个病症的一环。 张司九问那大姐:“你们住的地方靠水吗?水里是不是各种螺还挺多的?” 大姐一愣,只觉得神奇:“你怎么知道的?张小娘子,这个事情您都看得出来?” 程万里捋着胡子乐呵呵的:废话,湿气重,呈出水毒情景,可不就得离水近?没有水,如何会有水毒? 张司九也没解释,只继续追问大姐钉螺的事情:“你们平时吃什么?吃水里的东西吗?”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吃的。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就是山里的水潭,里头鱼和螺都多。我们主要也吃这些——” 家里的猎物大多数都是要卖掉换成钱的,只有少数才能吃。 可家里也没有别的肉可以吃,所以,吃得最多的,还是鱼还螺。 他们家也养了猪,但猪长得太慢,一年到头了也没多少肉。更何况,杀了猪,也放不了一年,最终还是很快就吃完,等到夏天,继续吃鱼儿和螺肉。 张司九基本确定:这一家子,就是感染了寄生虫。而且大概率,就是血吸虫。 这一刻,张司九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最近怎么总是遇到寄生虫! 早早早~自从有了娃,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呜呜呜。就算不用我喂奶,听见她哭也会醒来看看。当妈可真的太不容易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9章 干不干 张司九感慨完了之后,也大概是明白为啥:这年头的卫生习惯,真的是没有形成系统的意识,随意饮用生水,那是最容易感染寄生虫的!而且还特别容易反复感染! 就比如说这次的蛔虫病,即便这些孩子吃药治了,但回头依旧很可能很快又染上。 没别的,就是卫生习惯的问题。 今天治疗的时候,她和程万里都会叮嘱两句,让他们改掉喝生水,尤其是小沟小溪里看起来就干净的水那种习惯。而且一定勤洗手,不吃没有清洗过的瓜果蔬菜。 但效果有多大,张司九并不乐观。 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再说回眼前这一家子的血吸虫病。 在西医看来,这是寄生虫病。 但是从中医来说,血吸虫不叫虫病,而是湿阻气滞血淤之症。 而症状,分轻重深浅,又分缓急发作。 所以,如果是西医治疗,主要治疗手段就是杀虫。简单又直白。 而中医治疗,就是除湿调脾,疏肝理气的对症下药。 从已经有过的成功案例来看,中医治疗的效果其实也很不错。尤其是到了晚期的病人,都最好先用中医调理身体,加强身体素质后,再来用锑剂来杀虫。 因为锑剂对身体的损害太大,如果身体不好的人,反而成了毒药。 而对于早期和慢性的病人,用中药治疗,效果也很好。 张司九现在当然弄不到锑剂来治这个病,所以,她看向了程万里:“老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治好?” 程万里犹豫一下,却只伸出了六根手指头:“这种病症,极难根治。多数都是要复发的。而且一旦复发,症状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 结果是什么,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 那就是死。 这一点,张司九更清楚。毕竟那时候,曾经有过几句诗来形容血吸虫泛滥的村庄——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一旦血吸虫病泛滥,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血吸虫在人体内繁殖,虫卵随着粪便排出人体外,又在水中孵化,在钉螺体内发育,再通过水传播。 这种疫水,会导致更多的人感染上血吸虫。 所以,那时候才用消灭中间宿主“钉螺”的做法,来对付血吸虫,起到杀灭血吸虫,阻断传染源的作用。 而现在…… 张司九复杂的看向那一家人,心里不停地盘算:怎么才能进行隔离治疗? 他们现在住在山里,未必会传染给其他人,留在山下,反而也许不安全。可真让他们回去,一切都是不可控的。 程万里还没见过张司九这么凝重的表情,一时之间,还以为她这是被自己这么低的把握给弄得。 于是他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尴尬道:“这个病,实在是有点棘手。不信,你找个机会问问你师父。” 张司九回过神来,对上程万里的目光,点点头:“我知道这个很棘手。我听师父讲过。还听他说过,他年轻时候,曾经见过一个村子的人,因为这种病症死得只剩下几个人。几乎灭村。” 程万里张了张口,直接被惊了一跳:“这么严重的?还有这样的事情呢?” 他反正是没见过。 而这样的话,旁边的杨元鼎也听见了。立刻反应过来:张司九这是说的现代曾经发生的事情! 他只问了一句:“很容易死人?” “嗯。而且,还会传染。”张司九点点头,毫不避讳。“这个和瘟疫还不同,发病进程不算快,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病的。但一旦症状明显了,就很难根治。” 主要是传染源头没有掐灭。 程万里还真没听过这个会传染,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家人:“传染?” “嗯,正常接触不会。如果长期住在一个地方,就容易也得同样的病。说起来,也不算传染吧。”张司九可不想解释一下什么叫血吸虫,也没法去普及西医理念,所以干脆含糊了过去。 程万里点点头,表示明白。 杨元鼎也点点头,同样也表示明白了:这个事情,听起来,有点熟悉——但不管是什么情况,采取措施准没错! 他直接了当问:“怎么处理?带回去?还是开药让他们回去?” “带回去吧。”张司九看了一眼那个二妹妹,和三弟鼓鼓的肚皮,轻声叹了一口气。 现在她怀疑,这两个人的肝脏和脾已经变大,或者甚至直接是肝腹水——如果不好好治疗,很快就到了晚期,那存活率就会大大的下降。 这个话,程万里还有点懵:带回去?干什么带回去? 但是杨元鼎多问一句都没有,直接就点头:“交给我来办。我找房子,找地方安置。跟他们交涉。” 那态度,直接让程万里更加懵了:为啥感觉杨三郎这么听话啊!!!而且,这架势,默契得过头了吧!到底是谁年纪更大点啊! 杨元鼎拍了拍程万里:“老程,别想了。九娘的师父肯定不会说错。这事儿啊,咱们摊上了,就不能不管~!” 于是,程万里的脑子里,就开始冒出来一句句的“我摊上事了”! 张司九没工夫去管一脸迷幻的程万里,她开始拼命回忆,灭钉螺的办法——记得当初,也有用中草药来灭钉螺的! 不过在那之前,张司九得去看一眼这家人居住的地方。判断一下,疫水区范围有多广。灭钉螺行动怎么开展。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又得忙起来了!可遇到了,也不能不管啊! 杨元鼎那头,已经迅速去和那猎户交涉了。 大意就是:跟他走,给补贴,一家人治病不收钱,还管吃管住,干不干! 这样的好事情,直接把猎户给砸得晕头转向。他不确定的问:“真不收钱还要倒给我们钱?” 杨元鼎一脸淡定:“嗯,没错。你就说干不干吧。” 猎户“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神色激动,用生怕晚一秒就错过一个亿的热情大声道:“干!干!干!” 昨晚肚子疼,去检查,阑尾炎……我去。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0章 为什么 中午饭是吃的镇上唯一一家饭馆的山腊肉锅。 天天挂在炉膛上熏着防止变质的山腊肉,都是用山里的各种野味做成,山鸡,山兔,或者是什么野猪肉之类的。剁成块后,用山泉水直接炖煮,煮得汤色发白,香味扑鼻,再装进大的陶盆里,底下一个小小的泥炉子,点上几块通红的炭火,就可以往里煮菜。 菜都是山里的各种野菜,或者是每天刚采收的菜蔬。 也有春天留下来的菜干。 这种大乱炖的做法,其实有点火锅的意思。 味道嘛…… 张司九的形容是:这是把隆冬和春天结合起来,在夏天一饱口福,充满了烟火气息和清甜鲜美的人间至美。 杨元鼎的形容是:好吃,好好吃!必须吃三碗饭! 程万里倒是文绉绉两句:“山野虽陋,然野味无穷也。” 陈斗替三人添汤,多嘴问了句:“那朱猎户一家子运气可真好,不过,我不明白,为啥要这么帮他们?张小娘子今日格外心善。” 以前张司九也心善,但也爱钱,这样帮人可是第一次见啊! 说起这个,程万里也觉得纳闷:“是啊,头一次见九娘你竟然不提医药费。甚至还允了倒贴钱。” 杨元鼎闻言,也看住了张司九,不过下意识还是替张司九辩解了一句:“九娘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张司九淡定的往碗里撒了一把葱花,然后才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病,,没法要钱。但是只要治好了,咱们医馆,以后肯定是有无穷好处的。而且,老程,你是知道咱们绵竹县一大半的水,其实都是从山上下来的吧。” 尤其是几条大河沟渠,都是从山上下来的水。 只有少数的泉头,是自发的泉眼。 而朱猎户他们住的这一座山,正好就是一条河的发源地。 现在看似只有朱猎户一家人染上了血吸虫,但也仅仅是因为只遇到了朱猎户一家而已。 如果血吸虫其实已经悄无声息的蔓延开了呢?如果,疫水流入了河里,顺流而下,悄悄污染了绵竹县城里的水呢? 那是为了朱猎户吗? 不,张司九内心呐喊:那是为了我自己啊!我可不想得血吸虫病啊! 甚至一想到有可能接触到这种寄生虫,她内心都是抗拒的啊! 张司九表示:虫子,不管是蠕虫,还是甲虫,或者是寄生虫,都很可怕,都很让人觉得接受无能啊! 而且在这个年代,一旦染上,很可能治不好啊!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张司九可不敢不管! 张司九这话顿时勾起了程万里的兴趣,他连汤都顾不得喝了,当即放下碗筷,诧异的看向张司九:“这个事儿,对咱们医馆有什么无穷的好处?” “咱们可以和官府合作啊。然后借此打响名头。老程,你就没想过开分店?”张司九皱眉看住了程万里:不会吧,你不会以为绵竹县这么一个小小的医馆的分红,就能让你养得起媳妇孩子吧?而且,就没有一点点想要发展事业的想法? 程万里一愣:“开分店?” 张司九点点头:“对,开分店。将咱们医馆的分店,开到府城去,开到东京去!让咱们医馆的名声,整个大宋无人不知!” 医药品牌,懂不懂? 张司九表示,五十岁退休之前,自己是必须为无忧无虑的退休生活做好铺垫的!而怎么样让生活无忧无虑呢?那、就、是:有钱! 钱不能解决所有的烦恼,但是世上绝大多数烦恼的根源,都是因为没有钱。 这一点,在和杨元鼎对比之后,张司九的理解更加深刻了。 关于医药品牌这个理念,程万里懂没懂不知道,但是杨元鼎是真的懂了。 杨元鼎一拍大腿:“对对对,打响名声,不仅是有了口碑,以后钱也好赚了!” 程万里忍不住无言:“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想着赚钱?再说了,做医者,哪能时时刻刻想着赚钱——” “那老程你到底想不想赚钱?”张司九斜睨程万里,直接打断他,问了这么一个触及灵魂的问题。 沉默三秒后,程万里还是选择勇敢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想。” 不犯法,不害人,还能救人的情况下,能赚钱,谁不想呢? 换句话说,谁还没有一个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梦想呢? 张司九满意点点头:“那不就对了。好好干,咱们总有一天,坐在家里,躺着睡觉都在赚钱的!这一次,就是好机会!只要治好了这一家人,那么以后不管哪里出现这样的病,都会第一个想到咱们!而老百姓看病,只要一想到我们是官府都认可的医馆,那还更放心,更优先选择我们吗?” 官方认证的医馆!想想就可靠! 这一瞬间,程万里只觉得自己茅塞顿开。 他震惊的看着张司九:“你想得这么长远?可万一没有别的人感染这个病呢?” 张司九没忍住:“我师父都说了,这种病通常都是一大片的人同时染上!影响极其恶劣!咱们免费给朱猎户看了,其他再发现的,那肯定还得找咱们!而且,这钱,又不是咱们医馆出,是杨元鼎的仁爱基金会出!” 万物生长,不仅得靠太阳,还要靠水。 一旦水源出了问题,那受影响的人,直接是以水的区域来论的! 而人类的居住地,通常又都是根据水源来决定的! 不然,为啥要开展轰轰烈烈的灭钉螺行动?那就是因为,人,离不开水! 杨元鼎一听张司九这话,也猛然反应过来:“那这次不是很好的给仁爱基金会做宣传了?那——” 以后来捐款的人,只会更多啊! 杨元鼎忍不住搓了搓手掌,内心一片火热:搞不好官家一高兴,再掏一下库房,拨过来一大笔钱…… 天地可鉴,虽然我们是做慈善的,但是我们的工作人员都是有工资的!可不是义务劳动啊! 他美滋滋的给自己算了算,一个闻名天下的慈善机构,总指挥到底该有多少年薪—— 这一刻,程万里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财迷的杨元鼎,又看看胜券在握的张司九,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来:山外青山楼外楼,只想不为钱发愁。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431章 出尽风头 可想而知,当朱猎户一家被带回去的时候,其他人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首先齐大夫就不太赞同。他倒不心疼钱,而是怕治不好,医馆的名声坏了。 他甚至跳过了程万里,一把拉过了张司九,到了角落里去,压低声音说道:“九娘,你忘了叶岚还没走了?他可是等着看咱们笑话呢!” “放心,我有分寸。”张司九只镇定的回了这么一句话。 朱猎户一家都没到晚期,也都不是急性发作,治愈几率很大。 而且叶岚在,才更好啊——打擂台什么的,难道不是好事吗? 各大医院每年举行各种比赛,难道真的是为了给大家表演一下我们的各种治病技术?当然不,除了培育和发现人才,激发人才之间的竞争和奋斗之外,还有个目的就是名气啊! 悄无声息的干事只适合自己悄悄钻研,一旦想要做大做强,那这种广而告之的事情,是必不可少的! 张司九指了指那边站着的程万里:“老程的医术齐大夫您是知道的,您觉得,他比叶岚差吗?” 齐大夫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从前未必差,但是现在不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 “所以让老程比一比。我觉得,他不比叶岚差。只是从前信心被打击了。”张司九斩钉截铁,态度果断:“老程如果不亲自找回这个场子,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胜过叶岚。” 既然要做大做强,那程万里的这个心病,就必须去了! 老程,要做一个自信的大夫,才能有真正的鹏程万里! 张司九这话让齐大夫惊讶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张司九一直针对叶岚,也不全是因为讨厌叶岚,最主要的原因,难道是为了师弟? 也就是张司九不知道齐大夫心里想的,不然她肯定要回一句:不不不,想多了,那倒不是。纯粹就是因为看不惯叶岚这个人罢了! 不过,脑补过度的齐大夫,对张司九肃然起敬的时候,也真真切切的觉得可怕:这孩子,将来得多厉害啊!这聪明得近乎有点妖孽了…… 随后他还有点后怕和美滋滋:幸好自家运气好,早早的把人拉拢到了自己这里,不然要是被郝大夫那边占了先机,自己这会儿还不得被比得体无完肤?别说吃肉了,就是喝汤都喝不上! 自从张司九来医馆,医馆每个月的纯利润,都是在上升的。 而且是上升得越来越多。 就像是滚雪球一样,最开始好像并不多,也不行显眼,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 齐大夫甚至感觉,自己出门也好,在医馆坐诊也好,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一点变化。 基于这些,齐大夫除了庆幸,就只剩下了庆幸。 最后,他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那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办!” 张司九当然也知道齐大夫这话代表了绝对的信任和支持,当即笑得眉眼一弯:“您就瞧好吧。” 叶岚回来得比张司九他们还要晚一些。 毕竟,张司九她们虽然路程远,但是人其实是真没那么多。 而叶岚去的那个镇子,人是真的多。一个上午愣是没看完,下午也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抬着过去的两大箱子铜钱,全都发完了不说,还有点不太够,临时又去换了点。 叶岚已经累得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所以面对一路睡着去,一路睡着回来,享受得不要不要的张司九和程万里,叶岚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更糟心了。 他跟赵城说:“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回去,沐浴更衣。” 接触了一天病人,现在叶岚也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不干净的。又累又困又脏还又心里不爽快——尤其是看到程万里那神清气爽的样子,甚至连牙都疼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过来绵竹县。 后悔得有点肠子都青了。 杨元鼎偏偏还十分热情的拉住了赵城和叶岚:“你们回来得正好,我跟你们说,这是朱猎户一家,叶神医,您来给看看,他们这一家子,到底得的什么病症,您有办法没办法?” 本来赵城也累得不行,他腿还没好呢,强行跟着去折腾了一天,这会儿也感觉去了半条命。 但是看着杨元鼎那样子,他不知道为啥,脑子一热,胸脯就忍不住一挺,一句话就冒了出来:“那叶神医不行就先看看?治病救人最要紧!我们这点劳累,算个啥?” 他这话一出,就后悔得想抽自己的嘴巴:没事逞什么能?钱的事儿,自家爹爹已经训了一回了,要不是看自己腿上伤还没好,只怕当场就要抽自己。这次怎么还不长教训呢? 而叶岚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目光锐利的瞪了赵城一眼,想把这个蠢货掐死的心都有了。 气氛一度僵硬。 杨元鼎笑容依旧热情。 张司九还跑过来说了句:“是啊,叶神医,虽然老程已经看过了,但是这种稀罕的病,他也不是很有把握——” 不过,话没说完,张司九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尴尬一笑,迅速改了口风:“啊,那个,叶神医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回去歇一歇吧。” 她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懂,我懂,你怕医术不精斗不过老程!我给你这个台阶! 得,这下叶岚感觉自己彻底不能走了。走了,那不就承认自己不行了? 他深吸几口气,想要压下怒气,却最终失败,忍不住冷笑了两声:“什么疑难杂症,也值得这样?” 张司九瞬间肃然起敬:“叶神医真是妙手仁心,累成这样,还以病人优先!而且,叶神医这么见多识广,肯定是药到病除!这一点,我们拍马都追不上!” 杨元鼎连连点头,吹捧的话也是买一送十的往外甩。 可是熟知他们套路的叶岚这一次却没飘,反而是背脊一凉,总感觉接下来的事情一定很棘手,而且自己搞不好又要跳火坑…… 浓浓的不祥预感,让叶岚恨不得时光倒流。 但是时光能倒流吗? 当然不能。 叶岚就算感觉出不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终于体会到了带娃多影响码字了……写完一千字,我本来是想一鼓作气写完一个章节,结果没想到,娃饿了。喂了之后,刚放下,他哭了……然后就忙他忙了两个小时……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2章 名利双收 不过,望闻问切一番之后,叶岚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背脊也放松了下来:“湿阻气滞血瘀之症,这种病,本来也不好治疗。” 言下之意,治不好,那不是他技术菜,而是因为病太凶险! 张司九面上笑眯眯,心里暗骂一句“老狐狸”。 这还没怎么样呢,倒先铺垫上了。 不过,从这一点看来,叶岚应该也是没太大的把握。至少没有比程万里好多少。 张司九转头看一眼程万里,程万里显然也听见这话了,神色有点复杂。 杨元鼎此时,财大气粗的一挥手,表了态:“没事,不好治也不怕,什么药见效,只管用。治疗费用,我们基金会出了!” 他还不忘画一个大饼:“你们放心,不管是谁治好了,到时候我给官家写信,一定会仔细汇报这件事情的!” 叶岚神色一动,显然心也动了。 程万里倒是不那么在乎——天高皇帝远的,这里是绵竹县,又不是东京。了不起夸奖几句,那又怎么了?也不多块肉。倒是真能治好这一家子,以后有了经验,再遇到这样的病症,就好办了。 赵城对这事儿也很在乎,忍不住凑上来提了一句:“也别忘了说说我。我把下个月的月例钱也捐了!” 杨元鼎毫不犹豫的答应:“放心,放心,一定提!” 说完这个事情,赵城和叶岚终于可以走了。 而朱猎户一家,暂时今天先住在医馆里。 张司九要回家,杨元鼎去送她。 路上,杨元鼎问起了朱猎户一家的病,等张司九说了“灭钉螺”三个字之后,杨元鼎脸色都变了:“是这个病?!竟然是这个病!” “嗯。这个病,越是水多湿热的地方,越容易出现。”张司九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揉捏鼻梁,给眼睛放松:“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紧张这个事情的原因。没有西医辅助,光靠中医,真等爆发起来,我们根本治不了。” 到时候,不是赚钱不赚钱的事儿,而是要命不要命的事情。 除非那时候直接举家搬迁,不然的话,张司九没有把握保护住一家老小的健康。 杨元鼎也是一脸凝重:“那是必须管。这个病太吓人。” 张司九也说了自己计划:“不仅咱们县得管,最好,其他地方也要一起管。这次医馆的名声,我也想趁机打出来。如果之后再有这样的病,不管是什么地方,能不能让杨县令帮忙跟上头说一声,让我们去?” “你想——”杨元鼎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以后,想进太医署去看看。”张司九轻声道:“我听说,太医署有现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医术。我想去看看。可我是女子——” 用正常的手段,进不去。 所以,只能考虑非正常手段。 杨元鼎大概明白了。 但他不明白的是:“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毕竟之前也没听说张司九对这个事情有什么执念啊。 张司九笑了笑:“那天,我听老程和齐大夫说起了太医署。原来当年老程是想考太医署的。只不过,遇到了珍娘,又被叶岚的赌约困住,最终没去。听云将来,大概率也是要去试试的。他们说起了我,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可惜了。我刚好有事情找他们,在门外听见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马车顶上的繁杂花卉图案,声音平静:“我不服气。即便这个年代,对女子限制诸多。但我不想认。” “每个时代,总有特例。为何我不能是那个?为何我不能是这个年代里,那个特例?” “即便很难,我不试试,也不甘心。” “还有,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这次赵城的事情,我更加明白,想要在这个时代活得好,活得安枕无忧,光有钱是不够的。如果社会地位不够,那我们的钱,在别人眼睛里,就是一块块的肥肉。予取予夺。我们的命运,也永远不能真正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尤其是女子。 杨元鼎听完了这一番话,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内心是无法不受震动的。 他和张司九处境不同,即便他想说出一句“我与你感同身受”,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焦虑的也是这一点。 他没离开绵竹县,他可以保护张司九,甚至张司九一家。 但是,他迟早是要离开绵竹县,回去东京的。 到了那个时候,越发光芒耀眼,越发刺激别人眼球的张司九,又该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藏拙。 可木秀于林,总有人害红眼病。 张司九侧头看不说话的杨元鼎,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复杂和沉重,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笑了:“怎么还难过起来了?” 杨元鼎垂头丧气:“觉得你太倒霉了。” 这一场穿越,对他来说,好似变化很大,可实际想想,变化也没有那么大。依旧是不缺钱,不缺社会地位的。依旧可以任性的想干啥就干啥,不用考虑生计问题。可以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可对张司九呢? 张司九想要出头有多难且不说,只说她还要为生计发愁…… 他自己这么一对比,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两人差距太大了。尤其是这么一对照,差距更大了。 张司九被杨元鼎这幅心情低落大狗狗的样子给逗笑了:“我倒霉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怎么还愧疚上了?” “就觉得你太苦了。好不容易考了医学院,毕业了,工作了,事业刚起步,这就过来了。而且开局就是地狱模式!”杨元鼎越想越悲愤:“这也太难了!而且老天爷都还没说给个金手指什么的!” 他是真的气愤。气愤得恨不得把老天爷薅过来打一顿,问问他为什么这么狗! 张司九笑得眉眼弯弯:“谁说我没有金手指的?!” 杨元鼎惊呆了,嘴巴渐渐张大,满脸的震惊,一时没个把门的:“靠,不是吧?兄弟,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你竟然还有事情瞒着我?!这可过分了啊!我当你是兄弟,你当我是啥——” 当妈妈唯一感慨:我再也没有睡懒觉的资格了,呜呜呜。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3章 金手指 张司九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金手指可能就是你?” 杨元鼎的激动瞬间凝固在脸上。 然后,他的脸颊慢慢变得通红,眼神也变得害羞,甚至根本不敢和张司九对视,而是变成了闪闪躲躲。 那扭捏害羞的样子,简直是可爱到爆炸。 张司九甚至很想用手去撸两把:真的就很可爱啊! 杨元鼎哼哼唧唧:“好端端说这个干什么!” 但是他内心就很激动,甚至忍不住的想:嗷嗷嗷,我是司九的金手指!她竟然说我是她的金手指耶!金手指耶! 他感觉,自己很有必要最好一个金手指应该做的事情! 以后,他就是宇宙无敌第一金手指了! 最后,经过一番头脑风暴的杨元鼎,十分认真且严肃的跟张司九说了一句话:“你放心,司九,以后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张司九:???这孩子莫不是被夸了一句夸傻了? 反正最后,杨元鼎把张司九送到了小路上的时候,是蹦蹦跳跳回的马车上。 陈斗甚至都感觉有点惊悚,忍不住惊奇的看着自家小郎君,总感觉今天的小郎君有点不正常。 张司九也觉得,下次不要再随便夸杨元鼎了。容易被别人误会。 第二天,去医馆的时候,张司九是带着书去的医馆。 她昨晚几乎半夜没睡,翻看了一下各大医书,终于找到了关于水毒症的描述。 上头只有寥寥几句,“病人腹大如鼓,面色蜡黄,脉为湿阻气滞血淤之像,同村人陆续发病,却不知如何传染。行药后,仍死之大半。村中哭声不断,萧索难言。” 昨天她虽然信誓旦旦说这个会传染,但齐大夫和程万里虽然信了,可这话却没法让其他人信。 而她也找不出来师父,来证明这一点。 好在,医书上也有过记载。 这本书,其实算是个治疗病例,是一个大夫云游四方,将所见的疑难杂症,或是有意思的病症都记录在了手札上,药方不多,上头记录多为感悟。 张司九有时候背书背得脑瓜子嗡嗡的,就看看这本,猜一猜到底都是什么病,只当是换换脑子。 这一段话,她恍惚也记得有,但不那么确定,昨晚翻了一晚上,总算是翻出来了。 将这段话给齐大夫和程万里看了之后,两人神色都更加凝重。 昨天,杨元鼎也把这个事情说了。 因此今天杨县令也带着杨元璋过来了。 杨县令今日穿的常服,和杨元璋站在一起,看着就是父子两——两人身上的气质,尤其相似。 不过,杨县令有点愁眉不展,见了齐大夫,第一句话就问:“这个事情真有这么严重?真会传染?” 要搁在昨天,这个事情还真不好解释,但是现在嘛——齐大夫很干脆的将医书摆在了杨县令跟前。 读完了那一段话,杨县令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他叹了一口气:“多事之秋啊,多事之秋。偏偏事情都赶在了一起。” 这头招工的事情还没妥善,又冒出这样的事情…… 杨元璋倒是很干脆:“不如就按照昨晚和三郎商量的,排查吧。” 这个排查,倒没有那么复杂。 就从朱猎户家为,沿着水一路查就行了。 至于后续的治疗……杨县令看向了齐大夫,郑重道:“你们还得尽快拿出一个方子来。” 齐大夫连连点头:“义不容辞。” 至于后续的治疗费用……杨县令决定回去看看县衙库房里还剩下多少钱。如果不够,恐怕还得去信给上级,申请一批钱下来办这个事情。 但未必能申请下来。 杨县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 齐大夫和程万里同样也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 但没等他们两个拿出具体的药方来,这个事情就被人抢了先。 叶岚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张药方。 除了药方之外,他还带来了两黑眼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药方是他研究了一晚上研究出来的。 这样一对比吧,就显得齐大夫和程万里两人有点儿不上进了…… 不过,叶岚刚拍出了药方,齐大夫就直接用手肘撞了一下程万里,还看他一眼。 程万里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压住冲动,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来,然后憨厚一笑:“正好,我们可以互相比对一下,看看是否能再完善一二。” 叶岚看着程万里还挺正常的眼睛,这一刻,胸口略哽。 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药方你什么时候研究的?” “昨天晚上啊。后来珍娘喊我睡觉,我就睡了。所以,没来得及完善。恐怕要见笑了。”程万里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有点心虚和羞愧——自己没能把持住美色的诱惑!可是……珍娘她喊我了! 程万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理所当然的想法,到底有多么的妻管严。 更没意识到,这简直等于是又摸出了一把钢刀,“噗嗤”一声直接捅进了叶岚的心里。 叶岚后悔自己多嘴这一下了。 无比后悔。 张司九忍不住笑了——其实昨晚她也弄出个药方。但程万里先摸出来了,她就没出风头。 而且,张司九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她开药的法子,根本就比不上程万里嘛! 叶岚虽然满肚子的怨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但仍旧是忍耐下来,和他们凑到了一起比对两个药方。 两个药方,说起来大多数药都是相同的,唯一区别是计量,是其中两三味药。 于是,张司九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大夫和大夫之间的对决。 两人从脉象,从理论知识,到现实情况,再引经据典,你一言我一语,不仅面红耳赤,还唾沫横飞。 说到最严重的地方,程万里一拍桌子,怒目而斥:“别以为你多见识了点,就可以这么冒险,这药没这么用的!吃死了人,算谁的!” 一向注重形象的叶岚,直接踩上了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程万里,连连冷笑:“你这个连绵竹都没出过几次的土包子,又知道什么?什么吃死人?没看见我多加了一味药?正好中和了毒性,你看不出来,就先给自己来点决明子菊花茶喝一喝!” 今天时间充足,多写了一章~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4章 有点可爱 看着两人卷着袖子谁也不让谁,仿佛下一刻就要动起手来的样子,周围一圈人都忍不住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 说实话,谁也没想到,两人会吵成这样。 而且明显能感觉到,叶岚和程万里不仅是针对这一次的药方,更都带出了之前对对方的不满来。 所以,两人之间,那股硝烟味,简直浓得让人有点儿呛鼻子。 张司九悄悄的撞了一下杨元鼎:“你说他们会打起来吗?” 杨元鼎挠了挠下巴,乐呵呵的看热闹,就差摸出一把小零嘴了:“不知道。不过,要真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 张司九想了想:“我觉得,应该是老程吧。” “我看未必。”杨元鼎却持有不同的意见。 就在两人想着要不要赌一把的时候,程万里和叶岚两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怒斥一句:“闭嘴!” 张司九和杨元鼎都闭上了小嘴巴,对视一眼后,更都觉得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最后的最后,齐大夫没办法,只能去把珍娘请过来:“珍娘啊,你快劝劝他们吧。我怕回头真打起来了。两年纪都不小了,总不好真打得头破血流的。” 珍娘过来后,直接就怒斥一句:“两人多大了?还以为自己年轻呢?吵能吵出个结果?” 两人齐刷刷看珍娘,异口同声:“那怎么办!” “老办法,抓一副药,各自喝两口尝尝,不就知道了?再不行,不是还有一家子的病人?一人一个,看谁效果好。”珍娘言简意赅:“再不行,你两脱了外衣,直接打一架也行。” 张司九:……66666。 结果两人虽然没选择打一架,但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用药来对决。 等两人气冲冲抓了药去熬药,将吵架的阵营转到了后院之后,前头这一群人,总算是得到了短暂的清静。 但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不平静的。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珍娘。 珍娘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其实,我师兄虽然人品差了点,但医术上还是不错的。医德也不算太差……” 沉默,是今天的康桥。 沉默,是大家内心的真实写照。 最后张司九尴尬笑了一声:“哈哈,哈哈,还挺可爱的。” 抛开人品不说,两人吵得那面红耳赤的样子,还真是挺热闹。 朱猎户他们一家,其实也听见了这两人的争吵,所以,以朱猎户为首,朱大妮为辅,两人忍不住跑到了前头来打听消息。 事实上,商量了一夜,他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毕竟,这个事情,真的不能细想:为啥不收钱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啊? 现在加上两人的争吵…… 朱猎户的意思很明显:“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个病,我回头赚了钱再说——” 张司九扬眉:“你是不是怕我们拿你们试药?” 朱猎户一脸尴尬,根本不敢和张司九对视。 “害怕我们的药把你们吃死了,吃出问题了?”张司九扬眉,再挑破一点:“所以,你们觉得我们不收钱,是这个原因。” 朱猎户更加尴尬,朱大妮也是埋着头,脸上涨得通红。 这个问题,张司九只说了一句话:“放心吧,他们不敢胡乱给你们吃药的。这个事儿,官府都知道了。所以,你们没啥好怕的。如果最后死了……那一定是病治不了,不会是吃药的缘故。” “你要是觉得不收钱这个事情,让你过意不去,那就等好了,去定一面锦旗,然后敲锣打鼓的送来。程大夫还没有这样的锦旗呢。”张司九笑眯眯出了个主意:“钱其实也不是不收的,只是有好心人帮你们给了而已。对我们医馆来说,一点也不会亏。” 至于这个好心人,当然就是官家,还有赵城了。 啊,不得不说,赵家人是有点仁厚在身上的! 朱猎户这才放心了一点。 半下午的时候,程万里和叶岚的药方之争,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最后仍旧是谁也不服谁,各自把对方的药方批判得不行。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大夫只能出面做了和事老,将两人的药方综合了一下。 综合过后的药方,的确是更完美。 不过两人显然更有别苗头的意思了。 叶岚主动提出来:“咱们两再比一回,条件你随便提!” 程万里也是战意正酣,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件事情:“好啊,那就来比一回。你负责朱猎户和最小那个,我负责中间两个,如何?谁要是先治好,就赢了!输了的那个,就承认对方医术就是比自己好!” 顿了顿,程万里又加了一句:“而且答应对方一件事情!只要不违法,做得到就行!” 叶岚当然不会有半点退缩,当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一时之间,张司九几乎都有点闹不明白,这一次到底是他们赌上瘾了,还是程万里真的打算亲自把场子找回来。 反正,画风就挺热血的。两个加起来都六十多的人,竟然还跟少年人一样,这么对赌上了…… 叶岚答应完了之后,竟然还道:“为了公平,我今天就搬过来。咱们互相盯着,谁也别想作弊!” 张司九:!!!未免太下血本了! 不过,人家叶岚是说到做到,说完之后,就风风火火回去搬了行李,根本不带半点犹豫。 以至于赵城也拄着拐杖跑过来,期期艾艾的问了句:“还有空房间吗?要不然我也搬回来?” 对于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张司九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然后,又根据血吸虫的传播途径,定来一套严格的防治计划。 比如,这家的粪便都要送去沤肥,绝对不能排入任何水沟,河道,甚至是臭水沟都不行!以及,这家人的血液,是绝对不能带着伤碰的。而且,他们一家子的生活起居,都和别人隔离开来。坚决不能交叉。 至于换洗衣裳,都要煮上一刻钟才能进行清洗晾晒。 这样夸张的防治手段,直接就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所有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感觉:有必要吗?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5章 长嘴多余 不过,不管大家有没有觉得必要,在张司九的坚持下,最终还是按照这一套的标准执行的。 而朱猎户一家的病情,成了程万里和叶岚最关注的事情,以至于两人完全将其他事情都放了下来。 他们两个倒是干劲十足了。但原本属于他们两个的活儿,就彻底的摊给了其他人。 张司九一度怀疑,叶岚是不是不想去义诊了,所以才这么痴迷这件事情的。 而对于朱猎户家附近水源住户摸排之后,又发现了一些血吸虫病患者,其中最严重的,已是到了晚期。不过因为是老人,都只以为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所以只是问了问村里的赤脚大夫,得知这个病治不好之后,就抬回家去,连药都没捡上一副。 在世上大多数人来看,既然治不好,那就没必要浪费钱。 有那个钱,倒不如买点好吃的好喝的,让人临死之前,也好好享受一把。 那不比吃药强? 如果不是遇到张司九他们,估计这个老人就算是死,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 但,对于这样严重的血吸虫病,张司九没办法。 而程万里和叶岚,同样也束手无策。 面对两人沉默的样子,张司九轻叹一声,看着老人鼓胀得厉害,却干瘦枯槁的四肢,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老人反而很豁达,嘴里已经没几颗牙了,还咧嘴笑道:“治不好也没啥子,这个病,我早就晓得活不成了。活到了五十五,我也算赚了!儿孙们也都孝顺,还有啥子不满足?” 他是真的心满意足。 可这话更让人难受。 张司九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要大力推广医学,大力的改善卫生环境。 这真的是和人均寿命有关系的。 一个人,能活五十五,到能活七十五。 差了二十年。 或许对于日益衰老的人来说,二十年其实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程万里看张司九抿着嘴唇,一脸凝重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尽人事,听天命。” “我知道。”张司九轻声回答,将自己真实想法说了:“只是在这一刻,感觉自己能做的有很多,但也很少。” 程万里一愣,仔细咀嚼了一下这一句话,也忍不住怅然:是啊,做大夫,有时感觉自己能做的很多,可有时候,其实能做的,又那么少。 最终,张司九他们将摸排完的名单给了杨县令。 上头一共六十多个人。 不算多。 但却是这一片山里的人的三分之一。 这个比例,很高了。 而且范围很广。 如果任由发展,很快就会到下游。 而下游,就是绵竹县城区用水范围了。 杨县令将名单上的人一个个按照轻症重症一一放在绵竹县的地图上,发现这些人果然是根据一条河流来分布的。 越是上游,病重的更多。 越是比对,杨县令越是心惊肉跳。 他没说的是,其实他也用飞鸽传书送回东京本家一点消息,请人帮忙查阅了历朝历代,关于这种症状的病,有没有发病的。 结果,还真有。 而且就如同医馆说的一样,一旦大规模发病,那的确是很少有活下来的。 死的人数,会很多。 甚至,都有过几个村一起死绝了的例子。 只不过,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怕出现恐慌,多数是不会让太多人知道。至少,不会让太多贫民百姓知道。 杨家三兄弟这会儿也都跟着杨县令的,看着地图,三兄弟也都感觉事情有点严重。 而最知道真相的杨元鼎,心里更清楚这个事情到底多可怕。 他想了想,干脆提议:“不如让二哥先护送娘回去吧。” 这病虽然不是绝症,但一旦染上,就是长期服用药物,而且还对身体多少有影响。 周氏本来身体就不好。 杨元峰皱起眉头:“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而且,娘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同意。” 这种时候,周氏怎么可能抛下一家人? 杨元鼎言简意赅:“所以,一定不能告诉娘。咱们可以找个理由,就算先不回东京,也可以去锦官城那边避一避。现在天气热,一场暴雨下来,河里的水就会暴涨。到时候,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水位暴涨,意味着水里的钉螺就有机会四处活动。 而同样也带着血吸虫四处活动! 那么绵竹县城的水,就很有可能被污染! 杨元鼎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和哥哥们:“别的事情就算了,这种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娘身体不好,而且,咱们又不好直接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防。退一步说,就算娘她知道了,留下了,那她也会担心我们的。这件事情,后续处理必定需要不少功夫。我和大哥二哥,帮不上别的忙,去监督一下总是可以做的。但那肯定会接触病人,娘会担心。” 本来就活在危险中,还要这么焦虑……以周氏的身体,不出问题才怪。 然而杨县令却摇头:“不可。走与不走,在你娘,不在我们三言两语。” 他看了三个儿子一眼,嘴角竟然带了一丝笑:“今日爹就教你们一句话。这夫妻之间,切莫隐瞒。越是大事,越不可隐瞒。否则,何为夫妻?又何为同甘共苦?今日若是瞒着你们娘,你们娘事后难道就会高兴?以后再遇到事情,她更会胡思乱想。” “你们娘身子虽弱,但性情坚韧,如何不能承担?”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都若有所思。 而杨元鼎则是脱口而出:“所以其实爹你以前没少隐瞒吧?被娘发现了吧?然后被赶出来睡书房了吧——” 气氛陡然被破坏,大家的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尤其是两兄弟,更是满面复杂的看住了自家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杨县令脸都涨红了,一个眼刀子就扔给了三儿子,怒斥道:“跟你讲道理,你倒编排起我来!我与你娘伉俪情深,怎么可能睡书房!你这么冥顽不灵,将来注定要吃亏!” 杨元鼎“嘿嘿”笑,一脸猥琐:“一般只有被说中了,才会恼羞成怒哦!” 两兄弟看着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这个时候,长嘴真的多余。少说一句话,胜过万千金疮药啊! 不知不觉,坐月子二十天了。感觉现在的人身体是真的比以前好了,感觉比妈妈那一辈人恢复快多了啊。等我出了月子,就可以恢复更新啦~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6章 紧急情况 今日张司九他们几个要去疫水区,因为路途遥远,还是要一大早出门。 徐氏对于张司九最近的忙碌,已经有些习惯,可却越来越担心。 她特地早起送张司九出门,又将家里的油布伞递给张司九,皱眉道:“看天气,这两天估计要下雨,你带着点伞。天天这么在外头跑,都晒黑了。” 眼看着刚白回来一点,这样几天就回去了。 现在又是又瘦又黑的样子,要不是长高了一截,徐氏几乎都要怀疑张司九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怎么不管怎么养,都长不胖! 反倒是家里的小柏,已经胖得下巴出褶子了! 就是小松,也壮了不少,更长高了不少。 张司九现在正困着呢,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迷迷糊糊把伞接过来抱在怀里,“没事,黑点好。黑点健康。忙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徐氏仍旧是叹气:“眼看都要七夕节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忙完。” 七夕对女儿家来说,算是个大节。 这一日,不管穷人家富人家,但凡家里有女孩的,肯定都是要乞巧的。 徐氏都已经盘算好了怎么安排,可没想到,张司九却这么忙。而且都忙了这么久了,还没忙完。 最开始张司九忙的是蛔虫病,徐氏是知道的,村里的孩子都去领了药,那几天都在拼命往外拉虫子,到处听见小孩哭。可后来,张司九忙啥,徐氏就不知道了。 即便问起来,也有点神神秘秘,不肯细说。 徐氏就知道,肯定不是小事。她问了两回,见张司九实在是不肯说,又去问张小山。让张小山打听。 结果张小山比张司九还忙! 张小山最近都在忙招工的事情,回家就剩下了吃饭睡觉,有时候吃着饭,就能睡着。 徐氏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但也还是支持—— 张司九打了个哈欠,被七夕节拉回来一点清醒,迷迷蒙蒙之间,只想到问一句:“那天吃啥?” 徐氏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张司九脑门:“那是对织女乞巧的日子,吃什么吃?” 正要再嘱咐几句,杨元鼎已经跑过来了:“二婶,我来接司九出发。” 天都还没亮,杨元鼎跑得气喘吁吁,人倒挺精神的。而且打完招呼,他就十分麻利的接过了张司九怀里的伞,肩膀上的问诊箱跨在自己肩上,还不忘塞给张司九一张油饼:“早上新鲜烙的,趁热吃两口,里头是红糖馅儿的,小心烫嘴。” 徐氏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杨元鼎这孩子太细心体贴了—— 张司九半眯着眼睛,没客气的往嘴里塞,然后被油香味激得又多了几分清醒。 虽然早上家里也给煮了鸡蛋面,但张司九天天吃这个,都快吃不出味了。 油饼表皮吸饱了油,散发出来的油香味本来就勾人,里头的那一点饼皮,偏偏是又软又糯,带着浓厚的米香味,等馅的甜蜜和滚烫落在舌尖时候,那又是一种别样的风味——反正就是好吃! 杨元鼎朝着徐氏保证一句:“二婶放心吧,我会把司九照顾好的。晚上我送她回来。” 徐氏点点头:“麻烦你了,三郎。” “不麻烦。应该的。”杨元鼎招呼张司九赶紧去不远处的马车,又朝着徐氏一笑:“再说了,司九也没少照顾我。” 徐氏站在大门口,看着杨元鼎拉着张司九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走远,这才进屋。 进屋后回了灶房,她就忍不住跟烧火的杨氏说起了刚才那一幕,更忍不住的感叹一句:“三郎也太贴心了一点,将来也不知道谁家小娘子有这个福分。要是将来咱们家九娘和小南瓜都能找到这么一个知冷知热贴心的,那可真是——” “快住嘴,快住嘴!”杨氏听到这里,脸色一板,就把徐氏话头拦住了:“你也真的敢说!人家三郎是什么人家?这话要是让外头听见了,还不晓得咋个说我们想攀高枝!” 杨氏皱眉,显然不赞同:“三郎再好,那也和咱们家没关系。你快别说这样的话。别说外人,就是家里人听到了,起了不该起的心,那也不合适!” 她就差点名说张司九了。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当下赶紧解释:“我倒没那样想,就是觉得,找个三郎这样性格的,就很不错。” “那是杨县令家养出来的孩子,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杨氏把一个草疙瘩塞进灶膛里,“我晓得你疼九娘,可咱们家啥样?九娘啥命?这话莫要再提了,而且你得注意着点。别让九娘眼界高了,或者有了啥子不该有的心思。”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学医是好,可是我就怕啊,她这么跑下去,心都跑野了!将来说亲,可难办得很了!” 徐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啥,只是心里有点儿发堵,良久叹了一口气:“还是咱们家太穷了些。等以后小山出息点,小松再……那就好了。” 在徐氏心里,自然觉得张司九配谁都配得上。 但杨氏这话的意思,她也明白。也知道有道理。 杨氏用火钳拨了拨灶膛里的火,“甭管什么身份,人好就行。老实本分,比什么都强。” 她没说的是,其实她一直担心,张司九将来是不好说亲的。一来父母双亡,二来又太有主意。最关键的是,别看现在名气大,都夸一句,可这到了说人家的时候,哪里是什么好处?只怕要被人挑剔! “要不你劝一劝她,让她以后还是多在家吧。女儿家,学那么精通,也没什么用。”杨氏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话。 徐氏却一下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就道:“那不行!总不能为了以后好嫁人,就不让九娘学医了。女人这辈子,找了个好人家,嫁了个好丈夫是重要。可要是自己有挣钱的本事,只有叫夫家高看一眼的!” “而且九娘自己也喜欢,我们如果拦着她,她就算现在不去了,以后难道不后悔?” “娘,我知道你想啥子,可这个事儿,咱不能拦着。” 徐氏也干脆把心里话说了:“我一半年的,也看了不少。你说,像柯家大娘子那样的,虽然外头闲话不少,可人家日子难道不好过?这还不是因为柯大娘子有本事?柯二娘子那样好的家境,嫁了人,反而在夫家受委屈,险些把命都送了。又咋个说?” “还有,九娘这些日子接生,不是难产就是难产,她娘本来也是难产没的。可见女人生娃儿多凶险?可手里有钱,自己有本事,就算真有些凶险,请个好大夫,吃点好药,总不至于把命都丢了。” 徐氏认真道:“就算九娘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但要是她过得高兴,也没啥。要是没她,咱们家这日子还穷得叮当响呢。大不了,以后叫小松小柏的孩子给九娘养老送终!我就不信,小松小柏敢亏待他们大姐?忘了现在的情分?要真敢忘,我第一个就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他们两算账!” 最后一句话,徐氏说得杀气腾腾。 张小山打着哈欠进来舀水洗脸,听见这话,吓得当时就是一个激灵:“找谁算账?” 徐氏白了他一眼:“洗你的脸去,我和娘说闲话呢!” 张小山就麻溜的舀水跑了。 杨氏已经彻底没话说了。她很想反驳徐氏两句,可想着柯大娘子那样子——心里却又隐约觉得,徐氏说得也没错。 最后,杨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至于这一场对话,张司九当然是不知道的。 她还和杨元鼎在马车上睡得黑天暗地呢。 就连叶岚和程万里也是戴着眼罩,睡得香。 没办法,这段日子,他们两比谁都忙。不仅忙着治病,忙着排查,还要忙着比赛—— 用张司九的话说,内卷促进行业进步。 唯一缺点就是有点费人。 如果不是有杨元鼎这辆舒适的马车,那程万里和叶岚肯定是头两个倒下的。 程万里的肚子都瘦没了。 叶岚更是瘦得更加有高人姿态了。 马车还没进山,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下起雨来。山里的雨,总是比平地更早一点。听说昨晚山里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已经小了不少了。 杨元鼎探出头去,没忘了叮嘱驾车的车夫:“慢着点,情况不对就赶紧停下来。” 下雨,山路更加难走不说,关键是还容易塌方。 所以驾车的时候,就要更加谨慎。 为了不累死小花脸,杨元鼎的马车现在都是两匹马拉车。平地上换着来,山路上一起拉。 车夫看了一眼被雨幕遮住的山,忧心忡忡:“要不,咱们还是雨停了再进吧。这样大的雨,容易出事。” 杨元鼎犹豫了一下,“这样,先走一段看,如果实在是觉得不妥,就倒回来。答应村民今天去的,不好食言。” 车夫只能应了一声。 结果,让人惊吓的是,马车刚进山,路就被封死了——塌方掉下来的泥土和石头,结结实实堵住了山路。别说马车,就是人都难翻过去。 他们到那地方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正冒雨清理呢。见他们过来,几个人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快来帮忙,有人压底下了!” 趁孩子睡着了,赶紧又写了一章,嗯,这次真的明天见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7章 凶险 听到这句话,大家齐刷刷愣住,看着那泥土和石头,半天都没找到任何一点显示底下有人的证明—— 程万里第一个跳下了马车:“九娘和三郎留在车里,叶大你下来一起救人!” 而陈斗和车夫已经从马车后头隐藏的工具箱里,掏出了东西去帮忙。 那几个求他们帮忙的人,这会儿已经浑身都是泥和雨,一个个狼狈得跟什么似的。 看穿着打扮,他们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杨元鼎也跳下去帮忙,但没让张司九去:“你这身板,回头不小心再给你撞山沟里去,你在这里等着。估计一会儿挖出来,你还得忙。” 出现这种事故,挖出来固然要紧,赶紧打120也很要紧! 张司九也没逞强,毕竟一个小孩子的身板,的确不适合去干体力活。她需要做的,是做好急救准备,随时可以自己丈夫还活着,孕妇倒是瞬间放松下来,不过随后眼泪也下来了,摸着肚子哭出了声:“我们怎么这么倒霉?我男人怎么样?受伤没有?” 至于胎动,她哭得更厉害:“我摸不到孩子动,他一点也不动了!” 张司九也瞬间紧张起来:“你别着急,放轻松,深呼吸,然后想想平时怎么和孩子打招呼的,试试看。” 胎动也不是随时都有的,一时半会没有反应,也不算不正常。 但话是这么说……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8章 生活 结果在张司九的鼓励目光中,对方懵懵的反问一句:“啥子?还要和孩子打招呼?他在肚子里也不会说话啊。咋个打招呼。我说话,他也听不见吧。” 张司九瞬间:……说好的母爱呢?说好的互动呢?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这个没有生过孩子的人都有点儿看不下去:“那你怀孕之后,孩子在肚里会动吧?能感觉到吧?那一般这个时候,你都怎么做?会摸摸肚子吗?” 孕妇很茫然:“有时候摸,有时候不摸。这个得看我干活空不空……” 张司九彻底没了脾气。 也真切的了解到了劳动妇女们的日常生活。 “算了听我的就行。”张司九放弃了解释, 干脆的拉起了产妇的手,进行指挥:“你拍拍肚子。别太大劲儿,就轻轻地带点儿劲就行。” 这么大月份,如果感觉被挤到,孩子都是会动的。 或者感觉熟悉的人在摸肚子,孩子也会回应的。 就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孕妇总算是摸到了胎动, 惊喜的喊起来:“动了,动了!”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 动了,说明孩子还活着。而且没见红没破水,孩子还动,也说明现在情况还不错。 大人孩子都没问题,这简直是最好的消息。 张司九看产妇不停地往马车外头张望,随时都好像要起来下去的坐立不安样子,她干脆自己下车:“你在这里等着,别动,好好休息,我去跟你丈夫说一声,免得他担心你。然后回来再跟你说说你丈夫的情况。” 产妇不好意思的笑笑,语气很像哄小孩那种:“多谢小娘子了。小娘子真贴心。” 张司九再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动。” 这个时候,唯有静养最保险。 张司九打着伞过去, 刚好就看到他们正在掏那丈夫。 那丈夫虽然还活着,呼吸心跳都有,但人是昏迷的。 而且…… 张司九看到了一根竹子。 竹子不算大,但那个角度—— 有人握住竹子的一端,准备抽走, 结果刚一动, 就感觉手底下的情况不太对,当即他也不敢动了,整个人都有点儿僵硬:“情况不对,这个竹子,怕不是扎在了大牛的腿上。” 程万里忙按住了竹子,沉声道:“那就先别动,先掏泥巴。” 叶岚皱着眉头没说话,但神色是凝重的。 张司九心一下也悬了起来。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汤,看一眼马车,也觉得事情不好办。 所有人的心情几乎一下都掉进了谷底,刚才发现人都还活着的喜悦,更被冲淡不知多少。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很快就顺着竹竿挖到了……大牛的腿。 就像是大家猜测的最坏结果一样,大牛的小腿,被这根细细的竹竿给形成了贯通伤。 不仅如此,伤口附近还被泥浆给完全裹住。 这样的情况,张司九看的第一眼, 就想到了感染问题。 贯通伤, 也不知道伤到了神经没有, 就算侥幸没有伤到神经,但也有极大的可能会感染。 而一旦感染,这条腿,怕是保不住。 张司九想到了马车上的孕妇。 他的妻子如果看到这个情景,只怕情绪也很激动。 惊吓,加上这个,孕妇还能扛得住,保持稳定的情况吗? 程万里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腿太危险了。” 叶岚很干脆:“直接断腿保命吧。先挖出来,带回医馆,然后把腿切了。这样的腿,已经废了。” 他说得太笃定,气场又摆在那儿,于是那些村民们,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露出沉痛和无奈的表情来。 也有人说话:“保住命就不错。” 遇到塌方,还被埋在底下,只损失一条腿,实在是很幸运的。 换成个运气不好的,那头砸死了的老青牛,就是下场! 程万里却也想到了孕妇:“腿保住保不住再说,现在,先得想办法送医馆。马车只有一辆,孕妇还在车上,她如果看到这个情况,恐怕……受不住这个打击。” 普通人看到这个情况都会被吓到,更何况是孕妇,又是自己的丈夫。 悲痛惊吓之下,那是很有可能胎气不稳的。 一旦早产,这样的情况,接生也难。 所以程万里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已经在脑子里想过了好几个方案。 她毫不犹豫道:“接生你们不会,我陪着孕妇慢慢走。元鼎你骑马去山下再找个马车来。至于大牛,先送去医馆。他的情况不能拖。老程,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程万里还真就接了话:“知道,先清创,再想办法拔出竹竿。看看腿的情况,再定怎么处置。最好是能保住腿。就算实在是保不住,我和你齐叔也知道该怎么做。” 截肢嘛,已经练过很多次了。 “不,不能拔。”张司九却摇头直接否定了程万里的诊疗方法:“竹竿表面并不光滑,而且还有脏东西,如果直接拔,在抽拉过程中,很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甚至引起更严重的伤。” 程万里一下皱了眉头,为难的看着大牛那条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只能虚心请教:“那该怎么处置?如果不抽出来,总不可能把皮肉都切开,再取出?那伤口太大了。更容易出事。” 不仅出血量会变大,这么大的伤口,化脓的可能性也会更大。 程万里觉得,不能这么处置。 可张司九却很坚持:“只能这样。如果现在竹竿伤到了血管,但你看,伤口部位虽然有渗血,但并没有出血很多,说明很大的可能是竹竿压迫住了血管,或者堵住了血管,才造成血出得不多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贸然去动竹竿,搞不好立刻就会大出血。” 一旦大出血,大牛别说腿保不住,就是人,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程万里被这么一提醒,顿时就知道其中的凶险,当即只剩下苦笑:“那这个伤,还真是进退两难。” 叶岚在旁边听了半天,整个一云里雾里,什么血管不血管的,他根本听不懂,更不明白,为什么程万里听完,立刻就懂了! 他堵心得厉害:这样一来,显得我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可恶! 大家明天见呀~三月啦,春天的气息好浓厚啊。今天出了一趟门,感觉寒冬已经彻底过去了,渐渐回暖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39章 两难 杨元鼎骑着小花脸快速去山下叫人。 陈斗不放心,跟着后头闷声不吭的跑。怎么劝,怎么拦都没有用。 最后杨元鼎只好委委屈屈的叫陈斗上了马,一起挤在马背上。 陈斗最初不肯,杨元鼎不耐烦的说了句:“磨磨蹭蹭,时间都耽误了。这头等着救命呢!” 而张司九带着大牛媳妇下了马车,虽然让程万里他们截断竹竿多余的部分,又把大牛的腿遮住,不让大牛媳妇看见,但这样的情况,肯定也要解释两句。 所以张司九拉着大牛媳妇站在树底下去躲雨:“大牛可能被压久了,情况比你严重,需要快点去医馆。我们怕他肋骨断了。但是你怀着孕,现在又是这个情况,不好坐太颠簸的车,所以让他们先走一步。” 大牛媳妇眼睛都在大牛身上,焦灼的问:“大牛怎么了?怎么还抬着了?我过去看看——” 张司九赶紧死死地拉住大牛媳妇:“你男人没事,就是知道你安全了,那一口气松懈下来,累得昏睡过去。你这样的情况,就别过去了,路上这么滑,再跌一跤,孩子会出事的。” 她甚至问了大牛媳妇一句:“你难道希望你男人醒过来,到时候发现你这么逞能?这个事情,你得听我们的,而且,等会儿也送你去医馆,你们到时候也能团聚。你恐怕还得养好身子照顾他几天。看着,他情况比你严重。” 大牛媳妇抹了抹眼泪:“肯定比我的情况严重。要不是大牛护着我,我哪能活?” 想到之前那情况,大牛媳妇就一阵阵的后怕:当时,自己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了! 程万里他们动作很快,把人抬上马车之后,很快就驾车离开了。 那风驰电掣的样子,活像是生怕有人追一样。 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张司九是真的长松了一口气。 大牛媳妇却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忍不住的抓着张司九追问:“大牛真没事?” 张司九一口咬定:“没什么事,就是一点伤。你就别多想了!我们是大夫,肯定不会骗你们。” 为了转移大牛媳妇的注意力,张司九还问了好多关于他们家情况。 也这才知道,大牛这次,是带着大牛媳妇去看病的。 大牛媳妇之前正煮饭呢,一下就眩晕起来,人直接倒在了那儿,可把大牛给吓坏了。 但当时天已经黑了,又在下大雨,所以就没能出门。 大牛守了一晚上,都没敢合眼,不管自己媳妇怎么说没事儿了,他也完全放松不下来。 所以这不,天刚一亮,雨也小了,他几乎是硬拽着自己媳妇出了门。 结果遇到了塌方,两口子都被埋在下面了。 如果不是也有人前后脚也进城,正好目睹这一幕,他们两口子是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牛媳妇又是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又是忍不住的哭:“都怪我。我就该死活不出门!这下可好,大牛伤着了,家里牛也砸死了。我下个月又要生孩子,家里可咋个办哦!” 大牛媳妇是越想越焦虑,越想越难过。 张司九看势头不对,赶紧硬生生岔开话题:“对了,你们在山上,靠什么生活?” 大牛媳妇苦笑一声:“种点粮食,但山里你们都知道,粮食种不好。好不容易快熟了,还容易被野猪糟蹋。山里还有熊瞎子,饿极了也会下山来找吃的,有时候就把庄稼踩了。好在家里有这头老青牛,帮着其他人耕地,或者平时套车送个人,再加上大牛时不时去山里下几个套子,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我和大牛运气也不好。”大牛媳妇面色更加苦涩:“我打小就只有一个爹,后娘不待见我,早早把我嫁了。狠狠要了大牛一比。大牛也是掏空家底子才凑上。刚过门,我我就跟着一起还债。好不容易钱还了,还没存够该房子的钱,孩子就来了。结果没想到,孩子还没出生,又出事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 张司九听着这些,都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大牛媳妇。 最后,想来想去,也只想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苦尽甘来。也许这次过后,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可想着大牛那个腿的情况,张司九觉得,自己这话毫无说服力。 杨元鼎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 那头大青牛,大牛媳妇也请人帮忙拖回去,把肉分了,这几个帮忙的人一人五斤牛肉,剩下的,就全都卖了。卖的钱,不管看病还是将来重新买小牛,都用得上。 张司九也分了五斤牛肉。 不仅张司九,他们几个加起来,统共分了三十斤牛肉。 张司九本来推辞了,但大牛媳妇坚持给。还怕张司九嫌少,解释了好几句。 最后,张司九只能收下,心想回去时候,跟老程说一声,自己那份牛肉,就折算成市场价,减到医药费里去。 毕竟,她也没下去掏泥巴搬石头的,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拿。 而且,这两口子的日子,是真的又穷又难。 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大牛还是亲叔叔养大的。可为了娶亲,也是掏空了父母留下那一点积蓄不说,还将自己婚前所有钱都搭进去。 张司九简直不敢想,如果大牛保不住那条腿,他们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杨元鼎看见牛肉,倒没推辞,反而悄悄地跟张司九说:“回头送到你家去,卤着下酒,留下两斤,做个红烧牛肉。” 见张司九没有积极响应,杨元鼎一下看出端倪:“怎么了?” 当着大牛媳妇的面,张司九不好解释什么,只道:“就是在想,招工的事情。我二叔最近忙着这个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我二婶都抱怨好几次,说成天见不到人。” 说完这话,张司九又看一眼大牛媳妇。 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能立刻领会张司九的意思,但这可是杨元鼎! 杨三郎只觉得脑子里“叮”的一声,自动就把张司九的话翻译过来了! 生完孩子,开始学着给我家崽喂奶拍嗝,然后发现小婴儿真的好需要人照顾啊。拍嗝没到位,她会吐奶,吐奶严重,还会从鼻孔往外喷……老母亲吓得手忙脚乱。天啊,当妈真的好难啊~!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40章 师承何处 杨元鼎脑子里自带翻译器。 瞬间就把话接了过去:“这事儿不好办,虽然工钱给的多,而且都要女工,但……愿意来的太少了。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有钱都不想赚。” 他甚至还扭头笑眯眯的看住了大牛媳妇:“这位嫂子,您要是有什么小姐妹,熟悉的人, 只要人品好,手脚勤快,帮我们推荐一下,看她们愿意不愿意来我们厂子里干活啊。工钱不少的,而且也不用怕路途远,因为厂里有宿舍。” 大牛媳妇瞬间动了心,不过也没立刻问。 杨元鼎也没多说, 只招呼她和张司九上马车, 让陈斗赶车回去县城。 虽然路途远了点,但没办法,县城里才有足够多的医疗器械,大牛那情况,不送去县城肯定不行。 所以这会儿,他们也只能再回去。 这一上午,估计全部得折腾在路上。 上了马车后,张司九让大牛媳妇趁着现在歇一歇,养养神,可大牛媳妇闭上眼睛一会儿,又忍不住睁开,期期艾艾的问杨元鼎:“小郎君,你刚才说的厂子,是什么厂子?还管住吗?要什么样的人?我能去不能去?” 没办法,他们家太穷了。想着丈夫的伤, 想着还没出世的孩子,大牛媳妇根本忍不住! 如果有机会去城里谋生,那还留在山里干啥?连买点盐都要走十几里路! 杨元鼎就详细的介绍了一下丝绸厂。 然后热情的邀请大牛媳妇两口子一起去:“虽然现在你们不能立刻去上工,但可以先把名报上。嫂子你生完孩子之后两个月可以去上班试试。我让他们给你留个轻松点的活。然后你家丈夫也能在厂里做别的活儿。然后给你们一个宿舍。这样你们吃住都不用担心。孩子也能放在厂里养。” 特殊情况特殊照顾。厂子本身就是为了帮助县里的人脱贫致富,所以大牛他们两口子这样的情况,正适合去上班!就算大牛保不住腿,但也可以干坐着的技术活! 两个人挣着钱,养一个孩子那是绰绰有余! 这一瞬间,听完了杨元鼎的邀约,大牛媳妇的脸上,明晃晃的露出了心动!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了?” “你又不是不干活白拿钱,这有啥的?”杨元鼎咧出一口白牙:“而且现在报名,也算积极响应了衙门的事儿,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表扬呢!” 大牛媳妇这下立刻下定决心,当场问起了怎么报名。 而且脸上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张司九看着她暂时忘记担忧,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回县城的路上,天就下起了雨。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 很快还变成了瓢泼大雨。 张司九他们却不敢耽搁,只能冒雨继续走,可走得实在是慢得很。 最后回到县城的时候,中午都快过去了。 大牛的腿,正在做手术。 因为实在是等不及张司九回来, 所以程万里果断拿起了手术刀,自己上了。 人手不够,叶岚也被叫进了手术室里打下手。 赵城忠诚的守在手术室门外,看见杨元鼎他们回来,就忍不住激动的拄着拐杖跑过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程大夫说,如果张小娘子回来了,请她立刻换衣裳进手术室里去!” 说完这句话,他又对着杨元鼎感叹:“你们咋个总是遇到这些神奇的事情?!早知道,我就跟着你们一块去了!” 他那架势,就差没把“刺激”两个字写在脸上。 杨元鼎无言的看着他,认认真真问了句:“你腿不疼了吧?” 赵城一愣:“咋个不疼?每天都疼呢!” “那你还不管好嘴巴?不怕别人再给你打折了?这种事儿,谁想遇到?”杨元鼎翻了个白眼,简直觉得赵城的小脑仁大概被偷了。 而且他害怕赵城说漏嘴,赶紧给他找活儿:“你替我跑一趟腿行不?去丝绸厂,请张小山张二叔过来一趟。” 赵城答应一声,倒也不生气,反而挺欢快的拄着拐杖就要出发。 杨元鼎没了脾气,转头将大牛媳妇带到了珍娘那边去。让珍娘先给大牛媳妇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裳后,再仔细检查一下。 而张司九已经去换衣裳,准备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手术,已经接近尾声。 程万里没有乱来,最后还是选择了整个切开那点肉,而不是抽拉取出竹竿。 张司九进去时候,竹竿已经取出来,创口也清理完毕,程万里正在进行缝合。最后还没忘记插个小麦杆子,用来引流伤口深处的液体。 程万里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见到了张司九,也只是点点头,让张司九来接手最后缝合。 张司九没废话,知道程万里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就立刻顶了上去。 只不过,最后一针结束的时候,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叶岚复杂的目光。 那目光,说不出来震惊更多,还是惋惜更多,但总体来说,略显得有些狂热。 张司九头皮的麻了一下——这厮不会又要挖墙脚来吧?这个样子,看着不太妙啊! 下一秒,叶岚忽然张口问了一个问题:“我听程万里说,你的师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你真正的师父,是不是顾青舟?” 张司九愣了一下。直接反问:“顾青舟是谁?” 可惜叶岚根本不信张司九不认识,反而情绪更加激动:“那个神刀顾青舟!曾经给王大将军接过肠子那个顾青舟!你休想骗我!这个世上,除了他,谁会这样的手段!也只有他,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他的狂热更加明显,就差来抓着张司九不松手了:“我现在搬过来绵竹县还来得及来不及?你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二?我不求做正式的弟子,做学徒在他老人家身边打杂都行!” 这一刻,叶岚的样子,倒像是个真正的医者了,完全抛开了什么名利什么胜负,只剩下了求学若渴。 张司九拿着缝合针,欲言又止:我要是还说我不认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故意骗人?可我真的不认识啊! 小婴儿的哭声。真的是声波攻击。而且自带让人焦虑的buff,昨晚体验了一次,感觉这一天都是恍恍惚惚……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41章 神秘面纱 张司九最后决定不解释那么多,直接干脆利索的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叶岚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张司九的反应,态度非常的斩钉截铁:“不可能,你休想骗我!” 张司九:……我还真没骗你。 “让让。”对叶岚的耐心实在是不多,张司九于是也不再废话,直接放好缝合针,举着血淋淋的手就往外走。 不过,叶岚这样的态度,她倒记住了这个名字:顾青舟。 出去之后,叶岚直奔珍娘那边去看大牛媳妇的情况,同时见面第一时间问过了大牛媳妇情况后,就问起了顾青舟:“珍娘,你听说过顾青舟没有?” 珍娘一愣:“顾青舟?你怎么想起这么个人了?” 张司九趁机告状:“还不是叶大夫!他拉着我,非要说我的师父是顾青舟!我这不就好奇,顾青舟到底是个什么人?!” 结果被这么一说之后,珍娘又是一愣,随后缓过来就上下打量张司九,半晌才神色肃穆的反问了句:“你师父真不是顾青舟?” 张司九:!!!!这个顾青舟,到底何许人也! 她就差举天发誓:“真不是。我师父就是个普通人,他随便教了我点而已。” 珍娘脸上是大写的“我不信”三个字,另外脑门上外加一句:“呵呵,你就忽悠我吧。” 面对珍娘这样的态度,张司九感觉自己百口莫辩,就算强行拉出了自己医学院的老师们,指着他们说这是自己的师父,珍娘也不带信的。 好累,心好累。 张司九再一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到底这个顾青舟是谁啊?” 珍娘就用诡异的面色,给张司九讲了一讲顾青舟。 这个顾轻舟是了不得的人物。 曾经给本朝第一武将王大将军接过肠子。 当时,王大将军的肠子不仅被敌人一刀捅漏了,更断成了两截,那场面,要多惨烈就多惨烈。 可王大将军也是个狠人,随便打了个结,就直接塞回了肚子里去,然后杀了个回马枪,大获全胜的同时,拿下了敌方将领首级。最后提着那脑袋,仰天长笑了三声,这才一头栽倒。 随从这才发现,王大将军流出来的血,湿透了半边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而顾青舟呢,则是当时的随军大夫。 也就是军医。 顾青舟在王大将军被抬回去之后,掏出了自己祖传的刀子,折腾了三个时辰,总算是把王大将军的肠子给接上,肚皮也缝上了。 王大将军当时送进帐篷里的情况,谁看见了都心里想着该准备后事了。 可没想到,顾青舟掀开帘子,叫人进去收拾残局时候,王大将军虽然脸色惨白,但仍有一口气。 而更叫人惊叹的是,后来王大将军没死。 只不过身体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彻底虚了下来。从那之后,就没再上过战场。 但王大将军的赫赫战功是真的。 而顾青舟神乎其技的医术,也是真的。 两人从那之后,都成了闻名天下的人物,也不知到底是谁成就了谁。 反正从那之后,提起王大将军,大家就能想到顾青舟。 而提起顾青舟,就都能想起大难不死的王大将军。 张司九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情也非常激动:这不就是肠吻合手术吗!难道,这位顾先生,也是穿越来的?如果是的话—— 下一秒,珍娘就又说了句关键的:“不过,顾青舟脾气很不好,回东京后没多久,他就把太医署的人给打了,最后更是愤而辞官,也不知去了哪里。我爹说起这件事情时候,还很唏嘘呢。那顾青舟当时也快五十了,没想到身手那么好,打成重伤的一个,轻伤的三个,他还要跳着脚骂人家不经打,故意躺地上污蔑人——” 珍娘的神色很复杂。 张司九的神色也很复杂。 她脑子里的高人形象反正是裂开了。而且裂得稀碎。 同时,她的脑袋里,只有一句弹幕:这位顾先生,平时肯定健身吧! 但她还是很向往的:“如果有机会,见一见这位顾先生就好了。” 珍娘又掏出了那个老问题:“你师父真不是顾青舟?” 张司九:……“珍娘,你觉得我要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师父,我还能不嚷嚷得天底下人都知道?” 这不得横着走? 不得“啪啪啪”把鞋底子抽叶岚脸上? 珍娘却给出了一个非常合乎情理的解释:“那也不一定啊。说不定,是顾青舟故意瞒着你,都没说他的身份吗?你说你师父是个老头子,算算年纪,顾青舟现在也六十多了,可不也是老头子了?而且辞官后,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没准就隐居在这边呢。” 张司九彻底服了:女人啊,你总是有当编剧的潜质! 她指着自己鼻子尖问珍娘:“你觉得,如果那位老顾真是我师父,他到底看上我什么?看上我面黄肌瘦家里穷?还是看上我头发焦黄够独特?还是看上我嘴巴毒辣下手黑?” 珍娘竟然没被逗笑,反而若有所思:“是啊,他为什么看上你呢?难道真因为你下手黑?你下手是挺黑的,也不怕血,拿刀时候还真敢切——” 这样一想,珍娘觉得这件事情更加合情合理了:“我如果是顾青舟,我也选你当徒弟。你这个胆子,正符合他!他说不定真的故意隐姓埋名的做了你师父!要不,九娘问问你师父?” 张司九觉得这件事情是彻底说不清了。自己不变出个顾青舟来,这个事儿都说不过去! 她神色复杂的摊手手,决定放弃解释:“不巧,我师父去云游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 珍娘立刻惋惜:“怎么这么不巧!” 张司九:呵呵,其实你就是想追星。我看出来了! 只是张司九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吃了个饭的功夫,自己师父是顾青舟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医馆。 以至于齐大夫和老程,乃至听云,都特地跑过来问了一句:“九娘,听说你的师父是顾青舟?” 唯一没问的,只有杨元鼎。 但杨元鼎神色也很复杂:“我就去换了个衣裳,你就给自己搞出来个师父?!这么快的吗?” 三郎搓手手:听说你有了个师父!来来来,请开始你的述说!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42章 也可以吧 张司九欲言又止,最后甩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目光,就去忙着找程万里复盘手术过程了。 杨元鼎“咕咕叽叽”笑出声——张司九有没有师父,他能不知道么! 赵城看傻子一样看杨元鼎:“她都没告诉你,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对别人好歹还有一句解释呢。” 杨元鼎把这个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回赠回去,并且乐呵呵的口吐芬芳:“你懂个屁!” 这就叫——默契! 又不是什么都要用嘴说才能明白的! 赵城看着杨元鼎走得飞快的背影,气得奋起直追,可惜还是没追上,只能心头愤愤的想:你就是欺负我腿脚不利索!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杨元鼎是去等张小山的。 张小山赶过来的时候,裤腿上全是泥浆子。半条裤子都被雨打透,只剩带着斗笠的脑袋和穿着蓑衣的身子还是干的。 一看就知道,他是怎么个着急赶路,而外头的雨又有多大。 杨元鼎看到这个,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当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二叔,光想着事情紧急,忘了外头下大雨了。” 张小山“咕嘟咕嘟”灌下去一碗姜糖水,乐呵呵一抹嘴:“没事,男人淋点雨怕个啥子哦!办事重要!再说了,我在厂里头,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么大雨,我怕厂里囤的原材料出问题,喊人用麻袋装了河沙,把库房外头都围一圈。” 这么大的雨,万一下得久一点,地面上很有可能就要积水。 但是原材料泡了水,就不能用了。 张小山心里可担心着呢。 要不是叫他来的是杨元鼎,那他肯定也不会离开厂子。 杨元鼎跟张小山说了大牛夫妻两人的情况,然后又说了自己的打算。 张小山犹豫片刻,说了句实在话:“这对他们两口子来说是好事,多了谋生的本事,有了落脚的地方,孩子生下来也不至于挨饿。可对厂里,就不算啥子好事情了。要是找来的工人都这个样子,那谁干体力活?” 杨元鼎当然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办厂肯定还是为了挣钱。如果胡乱安排岗位,只会造成工人太多,开薪负担过重,拖累整个厂子的最终效益。 而且,不管怎么拼命往里塞人,总还是会有人数上限的。 他笑眯眯的解释道:“不是给安排个不干活就拿钱的活儿,而是安排个不需要体力的活儿,哪怕跟女人一样的活儿也行,工钱还是按照活给。不用特殊照顾。” 张小山一愣:“不用特殊照顾?” 他还以为,杨元鼎叫他过来特地说一声,就是为了让他多照顾一下这两口子呢。毕竟又是提前让住进厂里,签了合同之后,还特许延迟来上工,甚至允许提前预支三个月工钱——这怎么看,都是要特殊照顾的啊! “不用特殊照顾。”杨元鼎肯定的重复一遍,又让陈斗去替张小山再盛一碗姜糖水来,而后说了句:“我们可以安排他们学习技术,提供活,发工钱。但我们不是给他们白送钱。我们首先还是要考虑厂子里的效益。然后,在允许范围内,给与他们帮助。” “我想,那些不需要体力的技术活,也可以面向这些身体条件不允许的男人们。只是到时候分流水线的时候,尽量别和女工们在一个厂棚里。分开着点。这样一来,只要踏实肯干的人,就算挣钱不如卖力气的多,但至少比在家里强得多。” 杨元鼎笑容更灿烂:“如果有那个嫌丢人的,自己过不去心里那关的,觉得男人干女人活说出去被人嘲笑的,我们还不想要呢!又想挣钱又还要考虑那么多,不顾及现实状况,那就是人品败坏了!” 人一时倒霉命苦不要紧,可得学会认清现实。 他是有善心,可不是那只知道撒钱的傻子! 张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杨元鼎从小没受过苦,善心一来,就不考虑别的,非要行善。 现在这样一听,他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当即连连点头:“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回头我就去贴告示。以后招工的话,也优先要这些苦命人。这可真是做了天大的善事了。” 杨元鼎摇头:“二叔,这只是双赢。他们找活挣钱不容易,如果真的能拉下脸面来做工,那他们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不会轻易走人。这样一来,对咱们厂子来说,反而是好事。” 成熟的技术工种,对厂子的发展和扩张,都是最珍贵的财富!也是一个厂子的底气! 张小山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佩服道:“不愧是读过书的,三郎你想的,就是不一般!” 杨元鼎嘿嘿笑两声,怪不好意思。而后他郑重的将这个事情托付给了张小山。又告诉张小山,回头如果夫妻一起来工厂的,那就给夫妻两个安排一个单间。确保人家夫妻不会分开。哪怕是跨厂,也不怕。 而且男工宿舍,女工宿舍,夫妻宿舍,都记得划分开,不能混淆。 说完这件事情,张小山也没急着立刻走,跑去看了看张司九,叮嘱道:“雨太大,路也不好走,你今天晚上就在医馆睡一晚,别往回走。不安全。我到时候喊人带话回去。” 张司九应了,也叮嘱张小山几句:“二叔你也别仗着身体好,就不怕淋雨。一会儿换一身干衣裳,多喝点姜汤。还有,干什么都小心点。” 本来张司九还想给张小山抓点药,让他回去厂子里熬着喝,预防生病,结果还没来得及,听云就匆匆过来:“珍娘让你赶紧过去,大牛他媳妇破水了,孩子要出生了。但胎位还没正过来,得预备着。” 至于预备啥,当然是剖腹产! 张司九吓了一跳:“破水了?我去看看!” 见红了还好说点,先破水,那就麻烦了! 要知道,孕妇一旦破水,那就意味着,生产时间是有倒计时的! 随着羊水越来越少,那孩子是会窒息的!而且也会更难生!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443章 连夜雨 到了珍娘那儿一看,张司九才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大牛媳妇兰大花,不仅是破水了,而且还是臀位。 臀位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胎儿头在上,屁股在下。如果要生,就是屁股要先出来才行。 珍娘满头大汗,神色焦急:“我试过了,胎位无论如何也正不过来。孩子不肯动。我怀疑,是卡住了。” 正常情况下,胎位都是能正过来的。 只要手法得当,母亲也肯配合,都能正过来。 但现在……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孩子的臀已经入盆,所以他才动不了,也没法动。 张司九把手掌搓热,也上前去摸了摸兰大花的肚子。 她又不是产科大夫,当然是摸不出来胎位的,但她能摸出一点,那就是兰大花的肚子,到底是本身肉多,还是孩子大。 这一摸,她就惊住了:“这肚子,完全就是孩子大啊。怪不得会卡住。” 孩子偏大了不少。 再看兰大花的脸盘子,张司九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估计是怀孕时候没少吃。而孩子又吸收得好,所以孩子长得过大了。 这种,如果等到足月,哪怕是胎位正,估计也得难产! 现在情况摆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 张司九和珍娘对视一眼,果断道:“那就准备剖腹生产吧。” 于是张司九就出去叫听云准备手术室。 返回来时候,又和珍娘一起给兰大花讲剖腹产的凶险。 其实,这些也该跟大牛说一声,然后让他们夫妻二人见一见,商量一下,彼此心里有个准备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 大牛现在还没醒呢。 而兰大花上了手术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张司九说每一句话,都忍不住心里叹气。 可她和珍娘都没露出任何异样,都非常平静和镇定,逐条逐句的解释,确保兰大花听懂了每一个词,心里对这次的剖腹产有了足够的了解。 而她们也正是用这种办法,来让兰大花心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不至于那么恐惧。 至少,她们的足够镇定,是会给兰大花一种这件事情也不是真的一点谱都没有,至少她们很有信心的感觉。 有了这种感觉,兰大花是能心安一些的。 兰大花是强忍着心慌听完了珍娘说的那些话的。 她忍不住抓紧了被子:“也就是说,我可能要死了。就算没有死在当时的大出血上,后头也可能会死在伤口感染上?就算挺过来这一关,以后也别想再生孩子——” 剖腹产的危害,其中之一就是以后再怀孕生孩子,比普通孕妇,凶险程度会增加数倍。 比如,子宫的疤痕破裂,比如,胎盘正好长在了疤痕上……还有腹腔的粘连,会导致下一次即便是剖腹产,也会更有难度。 张司九实话实说:“也不是别想生孩子,是再生孩子,比寻常妇人,凶险十数倍。那可真就是拿命去搏了。” 一般经产妇,会一胎比一胎更容易生,一是有经验了,二是产程会加快,所以会顺利很多。 但剖腹产不是。只会越来越难。 兰大花拽着被子,拉高了一点,仿佛这样能给她自己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但是,兰大花发白的嘴唇,和微微战栗的弧度,都出卖了她的内心。 珍娘怜惜的按住兰大花的手,轻声鼓励:“虽然不得不走这一遭,但我们会尽全力帮你的。你也别那么害怕,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巧,就遇到了最凶险的情况。你肯定能平平安安闯过来。” 兰大花眼泪瞬间涌出,她颤抖着道:“我倒不是怕死,我就是觉得,我们两口子,咋个这么倒霉——而且以后我不能生了,如果这孩子是女孩……我咋个跟大牛交代?” 珍娘和张司九都沉默了。 因为谁也没办法保证,兰大花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最后,张司九轻声说了句:“别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保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珍娘也用力点头:“对对对,这个节骨眼上,肯定还是保命要紧。而且,女孩有啥子不好的?我觉得女孩也很好。只要是自己亲生的,男孩女孩都一样的。” 说实话,比起那些不孕不育的患者,能有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那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尤其是做接生这一行久了,珍娘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兰大花却哭个不停:“如果是女孩,以后家里连个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我咋个对得起大牛?” 最后,兰大花是哭着喝的药。 等她睡过去,张司九看着兰大花红肿的眼睛,由衷的叹气:“希望她能生个男孩吧。” 珍娘也点头:“但愿。” 剖腹产手术做得很顺利。 没有大出血,也没有任何突发情况。甚至出血量都很少。 可唯一不好的是,取出孩子的时候,珍娘也好,张司九也好,都在心里头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胖丫头。 虽然是早产儿,但这个孩子显然还是很健康的,哭声也十分的洪亮,比起足月儿也没差多少。这也算是个大好消息——新生儿越健康,越强壮,那么养活的概率就更高。尤其是早产的新生儿,更是这样。 这件事情,也算是不完美之中的幸运吧。 抱着孩子出手术室的时候,张司九却还是忍不住满心复杂。 一是兰大花注定要失望,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二一个是孩子是女孩,也不知道将来会遭遇什么。 三一个是她的父亲,还不知道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这一刻,张司九想起了那一句话:世人皆苦。 不过出来后,看见坐在门口的赵城,她微微一愣:“你坐在这里干啥?” 赵城抹了一把脸,确定脸上没有流出来的口水,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得意洋洋的道明自己来意:“我是替大牛来等消息的!他刚醒过来,不能动,又担心这头,所以我干脆帮他来看看!” 他说着,还伸长了脖子来看襁褓里,好奇的问了句:“男孩女孩?” 大家明天见哇~今天是妇女节,祝所有女同胞们开心快乐~以及男同胞们记得让家里的女同胞们快乐一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44章 世人皆苦 珍娘叹了一口气:“是个女孩。” 兰大花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赵城还挠了挠头,有点不解:“想要儿子再生就是了。生女儿有什么不好?” 时下虽然看重儿子,但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尤其是大户人家,更将女儿也看得金贵。 所以,赵城是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要叹气。 张司九看一眼赵城,解释一句:“大牛夫妻两人,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啊?!”赵城震惊的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大牛媳妇难产死了?那我怎么跟他说?!” 本来好好的喜事,这下倒好,要变成丧事了! 赵城是真感觉这个事儿不好开口。 张司九和珍娘两人整个一个大写的无语:这人…… “人活着。但伤了根本,再怀孕风险太大。”张司九言简意赅:“回头让程大夫给你把把脉。” 赵城大惊失色,下意识摸自己身上:“难道我病了?不会吧,是不是感染上虫病了?” 张司九:……“看看脑子。” 饶是气氛还有点沉重,珍娘也被这句话给逗笑了,白了张司九一眼:“还说你嘴巴不毒?” 张司九转身回了产房,继续收拾残局,守着兰大花,怕她术后大出血。 而赵城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珍娘为啥说张司九嘴巴毒。 他气愤的跺了跺拐杖,然后跟珍娘抱怨:“她怎么这么嚣张!” 珍娘硬生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委屈。 不过,珍娘还是很护短的,所以温柔一笑:“谁叫她医术好呢。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本事,嚣张些也在所难免。” 赵城:……虽然你说得对,但是我心里更憋屈不爽了。 反正赵城最后是拉着脸回了大牛那边。 顿时就把大牛给吓坏了:“我媳妇咋个了哟?是不是出啥事了!” 想到妻子那硕大的肚子,大牛整个一个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赵城冷哼一声:“没事,好着呢。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不过,她们说,以后你媳妇不能生了。” 说完这话,他就怂恿大牛:“都怪那张小娘子医术不精,要不我替你把她打一顿出口气!” 他那叫一个跃跃欲试。 结果大牛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松了一口气:“母女平安就好,母女平安就好。以后不生了就不生了。反正有一个孩子,也够了。” 说到最后,大牛还真心实意的笑出来了,那笑容,刺激得赵城更郁闷了:这都不带生气的? 一不小心,赵城就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大牛摇摇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一家三口能捡回来一条命,就很不错了。还哪里敢要求别的!而且,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能活命,他们都是好人,肯定也尽全力了的。我哪好意思生气?那不成了丧良心了吗?” 某个丧了良心的人:……你有道德,你全家都好有道德。 为了方便照顾,以及消除他们夫妻两人对互相的忧虑,经过商量,最后把两夫妻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里休养。 这对刚经历了大难的夫妻,带着一个红彤彤的小娃娃,刚一碰面,两个大人就红了眼眶,但脸上分明又都是笑容满满。 大牛腿上的伤,看得兰大花一阵阵的后怕和心疼,尤其知道是怎么受伤的之后,那更是连声说“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不过两人都不方便行动,所以张司九抱着小娃娃,分别给他们夫妻两个看。 夫妻两个都经历了手术,可现在都精神头还不错,对着小娃娃看了又看,根本舍不得挪开眼睛。而且还研究起了小娃娃到底像谁。 这个病房里,忽然就多了温馨和希望。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见两人都还不错,也挺高兴的。 就是兰大花还是有点郁闷,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可惜不是儿子,大牛哥你的打猎技术是传不下去了。张小娘子她们说,再想怀孕,至少隔个三年——” “怎么就传不下去?女儿怎么了?女儿也能学射箭,也能下套子打猎!”大牛却打断了兰大花的话,十分坚决:“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 张司九惊讶看了一眼大牛,没想到大牛比兰大花还看得开。 不过,这是好事。张司九也笑着说了句:“女儿养好了,不比儿子差。大不了以后不嫁出去就是。” 大牛连连点头:“张小娘子说得对!以后咱们女儿,要是像张小娘子这样,给十个儿子都不换啊!” 这话杀伤力太大,张司九饶是久经马屁场,这会儿也是忍不住飘了——没办法,谁能拒绝这种真诚满满的夸奖呢! 她甚至想说一句:大牛哥你这么会夸人,不如多夸两句? 不过,这样的好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后半夜,两口子都发起了热。 兰大花好点,大牛的温度就很吓人。 程万里和叶岚都爬起来,亲自过来守着大牛。 这一次,两人倒是罕见的没有拌嘴斗气,更没有竞争,反而是十分和睦的商量起了药方里药的加减。 张司九和听云也在旁边看着。 听云只觉得不可思议,悄悄问张司九:“九娘,为啥师叔和叶师叔不吵了?” 张司九看一眼和谐的两人,轻叹一声:“因为在病人的生死面前,只要是一个有良知的大夫,都会暂时把别的东西抛到一边去。” 听云看一眼帘子,那后头是兰大花的床。 他特地压低了声音:“所以,他可能会死?” 张司九不想说这些,所以只道:“这种大手术,风险太高。而且,他发热得厉害。” 如果高热不退,那就说明大牛的伤口在感染。体内免疫系统在超负荷,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但对于大牛这种伤,感染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伤口在泥汤里泡了那么久,再怎么清创,也没那么好的效果。 如果情况不好,最后,恐怕大牛为了保命,还是要失去那条腿。 但二次手术,大牛又真的挺得过来吗? 张司九不确定。 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如果,土霉素已经弄出来了就好了。 可惜…… 这两天去医院了,一颗肾结石堵得我肾积水了,出现了一点问题。当得知是肾结石的时候,我是真的庆幸没在怀孕时候掉了。那时候掉了可真是…… 今日双更哦~ 章节目录 第445章 没想过 然而让人揪心的是,不管用了多少药,不管如何精心护理,最终大牛的体温也没控制住。 眼看着温度越来越高,所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样下去,大牛要么死于高热,要么就拖到伤口溃烂流脓,最后一点点烂空,整条腿都生虫发臭。就像最开始张司九用生理盐水给冲洗伤口那个人一样。 当然,不管是哪种结果,最后肯定都活不了。 一晃眼到了第二天下午,大牛的温度依旧没有下来,伤口也开始变化——红肿越来越厉害,而缝合处留下的导流管,也被挤压得再也淌不出来任何液体。 伤口开始出现渗液。但不是血。 张司九一个时辰里连续看了三次伤口,第三次的时候,也只能无奈拉着程万里他们出来,然后开口:“恐怕拖不得了。必须尽快做个决断。” 伤口恶化得很厉害,伤口已经开始出现感染的迹象,而肿胀又影响到了下端肢体的血流供应,所以也开始渐渐发黑变紫。 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只怕这条腿,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但如果现在就及时做手术,虽然腿保不住,可人活下去的几率却大得多。 听见张司九这话,程万里当时就叹了一声。 他也在旁边一直看着的,所以,当然心里也有数。 可他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昨天明明醒来的时候,大牛的情况还很好。甚至昨天晚上,夫妻两人见面的时候,都还那么好。也那么的高兴—— 程万里垂着脑袋,半晌没吱声,可最终还是只能用脚碾碎了一片被风吹到走廊底下的树叶,无奈开口:“切吧。但这件事,怎么跟他媳妇说?怎么跟他说?” 张司九没吭声。 做手术不难。因为再难,没有开口跟病人说这件事情难,也没有病人以后要面对的生活难。 对他们这些大夫来说,这场手术,只是生命里那么多台手术里的普通手术之一。甚至很多年后都未必还能记得。 但对大牛和兰大花他们一家来说,这场手术,就是命运改变的那个点。 叶岚皱眉看住程万里:“程万里,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个事情,难道听她一个孩子的?你在想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退热去外邪,反而在这里说废话?” 张司九看了叶岚真生气的样子,反而感觉他这次是真的关心大牛,想救大牛。 程万里苦笑一声,没和叶岚抬杠对骂,反而轻声说道:“你知道的,我对治疗外伤,向来不算擅长。尤其是这种伤。再有一个,九娘虽然年纪小,但她师父精通此道,她如果说保不住腿,那必定是保不住了。” 所以为难的只是怎么说。 叶岚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张司九,当场就发火了:“除非是她师父亲自来,不然,她就是个神童,那也只是个小娃儿。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她来做主?她才活了几年,见过什么世面?” 他是真的恼怒。 可看着他这么恼怒,张司九反而没那么讨厌他了,当即只是平静的反问了一句:“那你有办法保住他的命同时,还保住他的腿吗?” 天地良心,张司九这话虽然直白,但还真不带任何嘲讽的意思。 但叶岚却瞬间涨红了脸,气得有点恼羞成怒:“她这样的情况,难道你就有办法了?” 张司九坦然承认:“我当然不能。如果能,我还在这里想怎么跟他们说怎么切腿?正因为我不能,所以命和腿只能选一个。” 叶岚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不逞能,坦诚得令人发指,一时噎住。 但情绪上来,也没持续太久,因为只要想到了大牛的腿,他就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感觉沮丧,只感觉自己太无能。 叶岚也和程万里一样也把脑袋耷拉下去,彻底的不说话了。 张司九低头捡起一根被风雨打落的枯枝,干脆利落掰成了两段,一长一短。 将两根枯枝的一头对齐,长短不齐的那头捏在手心里,张司九直接伸到了他们两人面前:“来吧,一人选一根,抽到短的那个人,负责去跟大牛他们两口子讲这件事情。另外一个就去准备手术室。” 两人都是一愣,不过,谁也没有提出异议,反而是对视一眼后,都同意了这个事情,不约而同伸出手来抽签。 最后,是叶岚抽到了那一根短的。 程万里瞬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略带同情和喜悦的拍了叶岚的肩膀,鼓励道:“你也不必太有心理负担,咱们毕竟是救命为主。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再下一刻,程万里的声音都略带喜滋滋:“本来我都想好怎么说了,但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差——你快去吧,愿赌服输,不要耍赖。”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老程你真的是运气好吗?你分明是作弊作得毫无心理压力! 是的,她作弊了。她给程万里的时候,就是把长的那一根更靠近程万里,而且还悄悄看了两眼那一根,用嘴角指了指方向。 只不过叶岚没发现而已。 叶岚被程万里说得忍不住冷冷的甩了两个眼刀子给他,一甩袖子,冷哼着走了。 那样子,还怪可爱。 张司九也斜睨程万里,提醒他:“下次作弊就不要太嚣张了,被发现后容易挨打。” 程万里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反正不是有你帮忙?他怎么可能发现?而且,等他说完了,就算发现了,打我一顿,也无济于事~” 那得意的语气,就差把尾巴翘上天了。 张司九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程万里,决定溜了:“我还有事,要去做术前准备,你们慢慢聊。” 程万里一回头,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叶岚站在走廊尽头,阴沉沉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如果能杀人,估计他至少要死一万次。 在这种目光中,程万里一哆嗦,声音都不自然了:“你怎么回来了?” 叶岚冷笑出声:“看来老天果然厚爱我几分。你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446章 坏东西 最后,不得不进行二次手术截肢的事情,还是坏东西程万里去说的。 而叶岚则是跟着张司九一起去准备手术室。 见了张司九之后,叶岚还冷哼一声,鼻孔朝天的训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学着帮人作弊,长大了也不是好东西!” 张司九半点不心虚,一本正经的点头:“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她如此坦诚,再一次成功噎住了叶岚。 叶岚看着张司九那平静得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样子,感觉比刚才更气得慌了——幸好是没收这么个徒弟,不然迟早被气死! 但转头一想,他又觉得心里头有点儿酸溜溜:陆寻安就挺好的,但他肯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替自己作弊……程万里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叶岚气鼓鼓的跟着干活。 而那头,程万里也找到了夫妻两个,将情况说了。 夫妻两人一听到这个,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重复问了好几遍确认,听见的确是必须要切掉大牛腿,两人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不能接受。 但很快,兰大花和大牛都做出了决定。 兰大花毫不犹豫道:“切,腿没了就没了,人还在就行!” 她追问程万里:“是不是只要切掉了那一条腿,我家大牛的命就能保住?” 这个程万里还真的不敢保证。 毕竟,这谁能说得好? 程万里最后只说了一句:“切了腿能不能保住命,谁也说不好。但是如果不切掉这只腿,那肯定是保不住命的。” 他看一眼大牛,实话实说:“而且现在这样的情况,还必须立刻切,否则每晚一点,大牛活命的机会反而就少一些。” 兰大花更加不犹豫了。 而偏偏大牛自己却虚弱的来了一句:“不行,绝对不行。我宁可死,也不要变成残废人!” 说实话,这个情况,也在程万里意料之中。 通常最不能接受这件事情的,就是患者本人。 谁能接受自己从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 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 程万里设想过自己如果是大牛这个情况,会怎么选择。 所以,他理解大牛的想法。一时之间也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大牛。 “残废怎么了?残废也比死了强!”兰大花激动非常,怒瞪着大牛,挣扎着,几乎要不顾伤口的疼痛坐起来,吓得珍娘赶紧按住了她:“你别动!别动!伤口要是挣开了,那可不是小事情!” 程万里也开口劝大牛:“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你就别想那么多,先保住命,比什么都要紧。你看赵城,腿也不方便,可他不也生活得好好的?” 被隔空点名的赵城,这会儿正在家里做康复呢,冷不丁打了个打喷嚏,一时之间下意识拢了拢衣裳:难道着凉了? 可大牛却根本听不进去这话,反而挣扎起来:“我说了我没事!不就是发点热吗?算个屁大的事情——扶我起来,我现在就去猎个兔子给你们看看,我到底有事没事!” 不过,发热过的人都知道,烧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人是真的浑身无力的。 所以,逞强的大牛刚一条腿下地,就直接脚底下一软—— 如果不是成为哪里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大牛,恐怕大牛当时就能摔下去。别说去猎个兔子,就是猎个蚂蚁都困难。 兰大花吓了一跳,也差点坐起来,声音都变成了尖叫鸡:“大牛!大牛!快按住他!” 按住是肯定要按住的。 而被这件事情打击了的大牛。这回也老老实实的任由程万里扶着他躺好,呆呆失神的样子,看得人都有点心疼。 程万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想那么多。就算以后不能去打猎了,没了这一条腿,难道日子就不过了?赵城你也看见了,他现在腿受伤,用拐杖不也走得挺利索——” 大牛苦笑一声:“人家赵小郎君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怎么可能比得了? 程万里也知道的确如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 杨元鼎就是这个时候探出个脑袋来,咧着一口把牙,笑呵呵的说道:“怕什么?我听说了,只是切掉小腿,膝盖底下都可以留一部分。到时候我给你做个假腿,笑了。丑怕什么?要是能保住腿,再丑我都愿意。” 杨元鼎严肃摇头:“非也非也,你不懂,女人都是看脸的,长得好看,就是没有腿,她们也只有爱怜你的。可是要长得丑,你就是有个飞毛腿,她们也会尖叫一声说,天啊那个丑八怪跑得可真快!” “所以啊,你要不问问你媳妇,长得好看重要,还是腿重要?” 程万里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珍娘:好像珍娘是比较嫌弃我仪容不整的时候,说话语气都没那么温柔…… 珍娘柳眉倒竖,狠狠地剜了程万里两个眼刀子——要不是不是时候骂人,她高低得骂两句。 程万里赶紧老老实实的假装若无其事。 而兰大花倒承认得毫不犹豫:“可不是?一条腿有什么要紧的?没了就没了,可脸要天天看呢!真变丑了,你也不怕吓着你女儿?” 杨元鼎笑容更加灿烂:“那可不是?你家两个女人呢!你看看你媳妇和女儿,你真舍得去死?一条腿,比起一个家,哪个重要?” 大家明天见哇~快出月子了,希望我尽快找到能和我家崽斗智斗勇的规律,这样我才能有大把时间码字哇~ 章节目录 第447章 舍不得 最终,在大家的劝说下,大牛还是同意截掉自己的小腿。 当在手术同意书上按下手印的时候,大牛一个硬汉子,却通红了眼眶,手都在哆嗦。 兰大花也别过头去,不敢看丈夫。 喝下麻醉汤之前,大牛更是反复的把自己那只小腿摸了又摸,那神色,谁看了心里都会难受。 程万里根本不敢多看,匆匆端着碗走了,顺带拉走了杨元鼎,让夫妻两人还可以说两句话。 说句不好听的,运气差一点,这可能就是夫妻两人的最后一面,最后几句话了。 杨元鼎别看在屋里笑嘻嘻的,好似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到了张司九跟前,他才收了笑容,变回最真实的情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司九,这事儿下次还是别让我去了。我差点就露馅了。人家多难受啊,我感觉我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司九熬着盐水,头都不抬:“那这不是做得挺好的?你不要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的实力!好好干,你忘了你的奥斯卡小金人了?要对得起它。” “什么奥斯卡小金人?”杨元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哪有什么奥斯卡小金人?” “哦,忘了。我还没给你。”张司九抬起头,终于看了杨元鼎一眼,一本正经的胡诌:“在我心里,我已经把奥斯卡小金人颁给你了。” 杨元鼎:…… 张司九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随口画下大饼:“不过不要紧,等我有钱了,我就给你定制一个小金人,一定给你颁这个奖项!” 这下杨元鼎再也按捺不住,诚心诚意的建议:“司九,我觉得你特别适合该行。” 张司九略一思索:“我也觉得我特别适合去卖饼。” 杨元鼎哑口无言,最后竖起大拇指,深深地给张司九比了一个赞:人家自己比你还明白的时候,还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啊!这份心境,简直牛逼中的牛逼! 张司九淡然收下这份夸赞:“脸皮这种东西,该不要时候就得不要。” “至理名言!”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灶门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你有多少的把握,大牛能下手术台?” 张司九想了想:“七成。毕竟手术里也可能发生大出血,还有到底感染多厉害,我们都不知道。但这个手术不难。我其实都没等到最后一刻才决定二次手术。这个时候,还是不能继续冒险。” 第一次的手术,就已经为了保住大牛的腿在冒险。 可惜的是,赌失败了。 这一次,谁也不敢再继续冒险。不然,刚出生的孩子和兰大花,以后该怎么办? 张司九神色肃然几分:“咱们的土霉素,必须加快脚步了。我想,买几个聪明的女孩子,成立一个实验室。专门弄这一块。” 杨元鼎没有意见,“行。你决定。人的话,我去挑还是你去挑?” “我出钱,我挑。”张司九毫不犹豫:“她们的卖身契必须捏好了,不然这个事情传出去,没法解释。我可不想被当成异端。而且,这种实验,如果技术没成熟,别人又不知道原理,乱来的话,搞不好就成了害人。” 这和普通制药不同。 看似培养霉菌而已,但一旦出一点差错,那后果就严重了。 入口的救命药,不能马虎。 杨元鼎看了张司九一眼:“我以为,你会很排斥买人。毕竟,我里总写那些穿越的人,对这种制度很抵触。觉得这是损害人权——” “饭都吃不饱的人,在哪里都是没有自尊和人权的。”张司九笑了笑,神色很平静,手里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停顿,根本不受影响:“这种东西,看怎么理解。我不买这些人,他们一样也是会被卖掉的。在我这里,他们至少可以吃饱饭,可以过得好一些。而且我只当是个雇佣合同,又不是真把他们当奴隶。何必抵触呢?” 没有约束的雇佣关系,张司九可不敢用。 最后,张司九说了句实在话:“生在这个时代,那就要学会接受这个时代。总想要去抵抗,那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的。能努力的事情努力一把,不能努力的事情瞎努力,那叫浪费生命。” 她就是个大夫,大夫能做的,只有治病救人。 杨元鼎的大拇指再一次竖起来:“果然是想得明白。” 张司九斜睨他:“你难道不明白?” 杨元鼎嘿嘿笑着搓手手:“我也想得很明白。来都来了,享受生活,努力干活就完了,哪有那么多事儿。我又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比如大牛这个事儿,我收钱,做一个好的假肢给他,银货两讫,多合适?我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他也得了想要的东西,多好?我就喜欢做这样的小事。” 两人都笑起来。 然后张司九自然而然将火钳递给杨元鼎:“我该去准备手术了。你继续烧火,弄盐水。别偷懒。也别过来偷看。到时候见了血,晕过去了,我们还得想办法抬你。” 杨元鼎捏着火钳,十分熟练的往灶门前头一座,哀怨道:“胡说,上次我倒在那儿,直到我醒了,你们也没人管我!地上那么凉,你说,你是不是变心了!” 张司九脱下围裙给他,一本正经的瞎编:“那怎么能呢?地上那么凉,有助于你清醒。我们是为了你好。” 杨元鼎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司九离开,喊破了现实:“所以下次你是不是还是不打算管我!” 张司九溜了,用不回答代替了回答:人力资源那么紧缺,只要不会感冒,那就不用管!就算感冒,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小病,灌一碗姜汤就好! 杨元鼎“嘤嘤嘤”:“你好狠的心!” 陈斗站在门边,幽幽的提醒:“郎君,张小娘子走远了,听不见。” “哦。”杨元鼎撇撇嘴,“她肯定是心虚!觉得对不起我这个美男子!” 陈斗神色复杂:郎君你可能真的想多了。 不过,短暂的斗嘴,还是缓解了张司九心里的情绪的。反正真上了手术台时候,她的那点负面情绪,已经几乎消失不见。最后那一点,也在握住了手术刀的时候,完全被抛在脑后。 今天带我崽去打疫苗,打疫苗要醒着打,然后我用尽了办法也没让我崽开机。她爸狠心的拉过小手手,往手心一弹,然后!!!哭了三秒,不带睁眼的……又睡了。最后她挨了七八下……哈哈哈。又心疼又搞笑。 章节目录 第448章 怎么处理 这一场手术,张司九下手术台的时候,直接就感觉腰快废了。 等洗手完毕换过衣裳,张司九一出来,就瘫到了椅子上,只剩下了苟延残喘。 杨元鼎递上一杯红糖水:“来来来,快喝一口,加了双份糖。” 张司九接过,“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这才感觉缓过来点。对上杨元鼎询问的目光,她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比了个“ok”的首饰。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赵城在旁边杵着自己的拐杖,一头雾水:“这是啥意思?暗号?” 他神神秘秘的凑上来,压低声音:“我也加入一个,跟我说说呗?” 张司九和杨元鼎:…… 但两人对视一眼后,默契的异口同声:“那不行!” 赵城瞬间萎靡,半晌后,没什么威胁力的威胁:“那我告诉别人,你们悄悄拉帮结派!” 杨元鼎摆摆手:“他们又不在意。再说了,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你呢?” 他说这话时候,如果不挤眉弄眼,那就显得很正直了。 赵城秒懂,不萎靡了:“说吧,要加入的话需要多少钱!” “钱不钱的不要紧,关键是累得慌。”杨元鼎长长叹了一口气:“咱们这属于做好事不留名的团伙,倒贴钱不说,还得贴人呢。你看我,自从加入了,人都瘦了。” 张司九静静的看他瞎忽悠,大概猜到他想干嘛。 赵城显然也不那么傻,当即发出了灵魂质问:“那你们做这个事情图个啥啊?” 杨元鼎反问赵城一句:“你以为官家为什么这么对我高看一眼?这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你说我缺钱吗?你说我缺时间吗?那我难道真当一个纨绔吗?那不是被人笑话吗!!!” 这下,赵城一下就怦然心动了:自己如果加入,是不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自己是纨绔子弟了! 张司九悄悄地别开了目光,不敢再看,怕再看下去,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带我一个吧!”赵城的目光火热火热的:“我有钱!我也有时间!” “那你怕累吗?你能保证你不抱怨吗?”杨元鼎的神色更加肃穆了,那略还有点肉的脸蛋子都是紧绷绷的,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神圣!这一刻,张司九觉得,他一定是叠加了神父buff。 赵城的脑袋就像是受到了不明力量的控制,刹那飞快上下点。 急切的模样,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杨元鼎偏偏还不肯立刻松口,而是认真的想了十几秒,这才勉勉强强说了句:“那行吧。” 这一瞬间,赵城的眼睛都亮了,就差敬个礼慷慨激昂的说一句“保证完成任务”! 杨元鼎交给赵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负责虫病的事情,安排和调度人手。 第二个任务就是,帮忙劝劝大牛,跟大牛分享一下瘸腿之后的生活,也不是那么艰难。并且全方位演示,瘸腿对生活影响真不大—— 赵城还有点不屑:“不就是一条腿吗?我看他也不像想不开的。而且我是什么身份,总不能去干他那些活儿——要不还是给钱吧!” 给钱多方便?赵成觉得,现在这样太麻烦。也没必要。更降低了身份。 结果杨元鼎一挑眉,他就立刻改了口:“行行行,我去,我去。” 等赵城出去了,杨元鼎就冲着张司机挤了挤眼睛:“你看,这不就来人帮忙了?他这个姓氏,就很好用。而且,他家在这边这么多年,威望那更不是咱们能比的。等我走了,让他照看着你一点,我也放心。基金有他主持,也比其他人好。” 至少,赵城不会因为缺钱去搞贪污那一套。 张司九瘫在椅子上:“你就忽悠吧。他现在年纪不大,等年纪大点,总能明白过来你在忽悠人。” “怕什么?”杨元鼎“嘿嘿”直笑:“对他又不是没好处。再说了,做好事,都是上瘾的。回头搞不好他们家还得给我送锦旗呢。当雷锋,总比当纨绔强。” 陈斗在门口,忍不住幽幽出声:“三郎,您回头可别在郎君跟前说这话。不然,容易出事。咱们家那家法,都快断了。” 最近用的次数太多,那藤条真快断了。 杨元鼎:…… 张司九“哈哈哈”乐出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嫌这种事情浪费太多时间,你没工夫去搞你的机械了吧!” 杨元鼎跺跺脚:“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张司九笑得更无情了。不过,她悄悄摸摸的在心里说了句:我也觉得有点占用太多时间了! 大牛的手术后没要多久就醒过来了。 只是醒过来的大牛,挣扎着就想坐起来,看看自己的腿现在是什么样。 兰大花仍旧和他一个屋子,一直都是不错眼的看着大牛,见他醒过来,立刻就喊人:“大夫,大夫,大牛他醒了!” 张司九就从外头赶紧进去看大牛情况。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想什么:“别担心,一切都跟之前说好的那样,切的只是小腿,膝盖底下还留了一截。现在你可能还感觉不到太疼,但随着药效过去,肯定越来越疼。你如果受不了了,跟我说一句,我让程大夫给你开药。” 大牛却道:“可我分明感觉那条腿还疼着呢,脚指头甚至都还能动呢!” 张司九虽然不忍心,但仍旧戳破了现实:“那只是幻觉。而且,切下来那条小腿,你打算怎么保存?是用盐先腌起来,还是直接装起来先埋?” 现在也没有很好的保存技术,张司九想来想去,也只有腌制这一条路可以走——腌制完了,再风干水分,这样可以一直保存下去。将来几十年后,还是可以满足大牛全尸的心愿。 大牛的神色恍惚了一下,一时之间有一种错觉:那不是自己的腿,而是一条腊肉……还是一条不能吃的腊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错觉的缘故,他甚至没那么难受痛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心情。 兰大花这个时候,其实感觉也跟张司九是一样的。她看了看张司九,又看看自家丈夫,迟疑一下,问道:“一般怎么处理?”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449章 处理方式 张司九没给选择,只说道:“一般都是采取自愿。” 兰大花就只好看自己的丈夫,低声商量:“要不还是腌起来?到时候一起……” 然而大牛比兰大花想得多:“腌起来还得晾,哪都不好弄。回头用家里的咸菜罐子先装起来,埋在屋后,省事儿。而且,咱们以后不是要搬到厂子里去干活?带着那个,也不方便。” 他打定主意,看一眼张司九,迅速给出了自己的选择:“先用盐腌起来,等我回头好点了,就带回去埋了。” 现在这么热的天,不腌一下,他怕放不住,回头再生蛆了。 张司九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她点点头:“那我就先用盐裹起来,你们自己收好。” 从病房出来,张司九就去处理那条腿了。 没办法,别人都太忙,程万里出诊了,叶岚肯定是使唤不动的,齐大夫害怕,所以只能她去处理。 好在张司九不怕,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所以倒还好。 甚至,她连听云都没叫,自己就这么一个人去了。 不过,大概注定是不让她一个人,刚做好准备,还没正式开始,所以杨元鼎拉着赵城过来了。 一听张司九要做这个,杨元鼎立刻就把赵城给卖了:“让他给你打下手,递个东西什么的!” 赵城眉毛都倒立起来,一眼识破了杨元鼎的心思:“你是不是自己不想去,所以才让我去!” 杨元鼎神色不改:“我有晕血症,一看见血就会晕过去,所以没办法帮忙。可你看看司九,她这么一点年纪,却这么勇敢,你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吗?再说了我也不是不进去,我也一起去,但是背对着你们,咱们正好也说说话,给司九壮壮胆。” 张司九很想说一句不必要。 但杨元鼎坚持拉着赵城去。 她猜杨元鼎是真有急事儿跟自己商量,所以就没拦着了。 结果,张司九猜错了,杨元鼎纯粹就是想陪着她。怕她害怕! 张司九是怎么发现的呢,因为腿还没取出来,杨元鼎就连着问了两遍:“九娘你害怕吗?九娘你真的不怕吗?” “不怕”两个字,张司九已经说腻了。 最后还是赵城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我觉得她是真的不怕。” 张司九咳嗽一声:“没什么好怕的,做大夫,看惯了生死,就觉得其他事情,真的不叫事情,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真正让人惧怕的,只有死亡。 也只有这种恐惧,克服不了。 不管见多少次,可每次看见死亡来临的时候,张司九也仍旧没有办法做到毫无波澜。 她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将用布裹起来的腿从箱子里拿出来。 赵城已经颤得跟筛糠一样,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手,心里默念:不怕不怕,我不看,我不看! 而杨元鼎背对着操作台坐着,问张司九:“你会腌肉吗?记得抹均匀一点,不然没法保存。” 张司九让赵城倒点粗盐在自己手边上方便抓取,一面回答杨元鼎:“会啊。腌肉而已,怎么不会。过年时候,我帮二婶腌过肉了。其实也不难,就是抹均匀一点,保证每个褶子每个部位都抹上足够的盐。其实要是经费充足的话,直接用盐把这条腿埋起来,是最合适的。这样保证不会坏。能存很久。” 杨元鼎和赵城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一个箱子里装了一箱子的盐,中间挖个坑,把腿放进去,再用盐盖上…… 两人齐刷刷打了个寒噤,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是这件事情本身可怕,还是张司九可怕。 赵城默默地搓了搓胳膊,花钱的欲望在这个环境下,还是坚强的冒了出来:“要不然,我出钱买点盐——” “没必要。也来不及了。”张司九细致地抹着盐,头也不抬:“我都开始了,就没必要弄那些了。而且这个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只要这几天不会出问题就行了。你想花钱,到时候就把你马车借出去,让大牛能带着这个腿回去埋,顺带出个人手,给他们搬个家。” 赵城应一声,感叹道:“我本来还以为,老天爷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他们家这也太倒霉了。” 杨元鼎意有所指:“这世上,这样的苦命人很多。但愿你这个同情心,能保持得久一点。” 赵城轻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骗我花钱。只不过,看在你也不是中饱私囊,而是帮了那些可怜人的份上,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顿了顿,他叹一口气:“其实,这几天下来,我发现,做这些事儿,比花天酒地有意思多了。那些人,也是真感激咱们。” 这种被人感激,被人尊敬的感觉,是赵城从来没体会过的。 从前别人小心翼翼对他,看似尊敬,可实际上,尊敬的是这个姓氏,尊敬的是他背后的郡王府。 可现在,别人尊敬的、感激的,都是他。 赵城昂起下巴,略显得高傲:“不过花一点钱,就能听那么多好听的话,值了。这点钱,平时去花魁楼听个小曲都不止。我还是出得起的。” 张司九麻木的抹着盐,机械的搓揉:……羡慕已经说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珍娘那头忽然来了急活,听云过来叫人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变调了:“有个产妇来的路上就咽气了,现在珍娘让你赶紧过去,把孩子剖出来!” 一听这话,张司九立刻管不了手里的活了,匆匆看一眼赵城他们:“你们想办法弄完吧。我去忙了。” 说完之后,她就举着手跑出去,一点不敢耽搁去洗手。 那架势,就差再生出两条腿来帮忙一起跑了。 她走后,赵城他们几个傻眼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杨元鼎出声音:“你们别看我,看我也没用。我觉得,这个事儿不难,也不要什么技术,你们两人猜拳决定吧。石头剪刀布,总会吧?” 赵城后退一步,紧紧握住自己的拐杖,刹那之间找到了灵感:“我也不行,我腿疼!” 听云哀怨的卷起了袖子:不管你们信不信,其实我一开始还真没过可以推给你们。 今日双更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50章 手快 当张司九到了珍娘那边的时候,确切地说,孕妇还没送到。 为了赶时间,那头是让跑得快的人一路飞快跑来先报信的。 但如此,也就争取出来一个提前准备好刀和人的功夫。 孕妇送来时候,的确是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张司九不敢耽误时间,先上手就开始心肺复苏。 珍娘则是迅速将其他人清理出去,拉上帘子关上门,转头问张司九:“你来还是我来?再拖下去,孩子恐怕也活不了。” 张司九当然明白这个,事实上,一旦缺氧太久,孩子就算及时的娩出,也会有很多问题,最怕的就是脑损伤。 可现在问题是,母亲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抢救?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果断换手:“我来动手,你来按压胸口,往孕妇口中吹气,我跟你说过的!” 珍娘还没试过这个,只是在张司九身上做了两次练手,但并没有在真正危急的时候用过这个办法。 她有些迟疑:“我行吗?要不然,还是我来弄孩子这边——” “孕妇身体会动,我怕你下刀不稳。”张司九直接已经拿起手术刀:“你这边,死马当成活马医,我问过了,差不多快要一刻钟了,其实……就是试试了。” 不试试,怎么会死心? 但这么久,活过来的概率并不大。 即便是真的抢救回来,也已经有了不可逆的脑损伤,人能不能真的醒过来,也是两说。 这样的情况下,孩子反而存活概率更大一点。 珍娘听张司九这么一说,也就压下心里头那点不安,放开手脚去做。 就像是张司九之前说的,这样的情况下,要下刀,其实不太容易。一个是需要心稳,一个是需要手稳。 张司九下刀之前,沉声说了句:“停!” 然后,在珍娘离手的那一瞬间,她就果断落了刀。当这一刀离开皮肉时,她又让珍娘继续做心肺复苏。 张司九心无旁骛,掌控了整个节奏。 而珍娘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就去听张司九的。 好在两人配合了很多次,配合早就默契,彼此之间,一句废话都没有,只听见张司九指挥的声音。 而得到消息赶来的叶岚,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外,听着张司九稚嫩但果断的一声声口令,直接入了神。 他很难形容现在他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很震撼。 尤其是当他就听见了里面孩子的哭声响起,更是心情激荡,热血澎湃——世上怎么能有那么快的手? 他得到消息过来,其实是前后手,而且屋子并不隔音,他几乎是听了个全程,从张司九下刀,到听见孩子哭声,他虽不知具体过去了多久,但可以很肯定的说一句,这绝对没超过半刻钟。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早些年,叶岚是见过一个大夫给死去妇人接生的。 也是硬生生将孩子从肚皮上划一刀,然后取出。 那个人也很快,可是遗憾的是,孩子最后没能活下来。 因为那个人技艺不精,孩子的后背上,也被划了一刀,没活两日,就死于高热。 如果不是那人跑得快,估计当时就要被打死。 叶岚本来是给孕妇治病的。 但没赶到,孕妇就死了。 而那些人觉得孩子已经足月,所以就请了有经验的人来将孩子从母亲腹中取出。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个尾巴,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他现在都还记得。 叶岚此时看着紧闭的门,有那么一瞬间冲动,很想推门进去,看看里头是什么情况。 可惜,他不能。 所以叶岚很急躁。忍不住走动几下,来缓解心头这种急躁。 而此时此刻,张司九却没有丝毫的急躁和忙乱,只是托着孩子,看着大哭不止的孩子,拦住了珍娘:“别按了。人救不回来了。” 珍娘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时间太久了。你看产妇的血液,就知道没必要再继续。”张司九垂下眼眸:“给孩子断脐吧,然后我来缝合。” 珍娘收回手,看一眼毫无反应的产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接过孩子去拾掇。 孩子很快止住了哭声,产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张司九把产妇肚皮上的伤口缝合完毕,又替她把衣裳收拾整齐,这才让珍娘打开门。 珍娘已经出去说过了情况,这会儿门一开,家属就立刻挤进来。 大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所以没人怪张司九,反而几个大人一看到张司九,就跪下了,其中那个哭得最厉害的汉子,抱着孩子的襁褓就要磕头:“张小娘子,谢谢你救了我儿子!你的救命之恩,我们这辈子也不敢忘记!” 张司九还真没遇到过这个阵仗,吓了一跳。 做手术时候都没觉得有这么紧张过。 她赶紧往旁边让开,只是她手没洗过,也不好摸人家,就让珍娘赶紧把人扶起来。 珍娘拉了两次,那人都没起来,硬是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 那双眼通红的样子,实在是看得人不忍心。 张司九叮嘱了两句:“孩子虽然及时剖出来了,但具体有没有影响,又有多大的影响,谁也说不好。所以,你们一定要多盯着点孩子,千万别大意。最好是再让程大夫仔细给孩子把把脉。”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叶岚的声音:“我来看看吧。” 说完叶岚就从外头走进来,进来后,叶岚就复杂的看了一眼张司九,然后发现张司九还是一样的讨人厌——焦黄的头发,又瘦又黑,看着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别开头,觉得更难接受张司九技术真的很好这个事实了。 张司九反而看叶岚挺顺眼的:这个时候,大夫是谁不重要,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大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医术好,能用就行了! 所以张司九欣然同意,甚至还替叶岚说了两句好话:“是叶大夫就更好了,叶大夫医术很好,在州府那边,都是赫赫有名的。” 叶岚又看一眼张司九,面色更加复杂了。 珍娘看一眼叶岚,大概猜到了叶岚的心情,于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师兄啊,总是这么的不肯接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实!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51章 不太对劲 张司九倒没多关注叶岚,而是拉了另外的家属,询问起了产妇的情况:“怎么不早点送来?” 那人是产妇的婆婆,听见这话,既懊恼得直抹眼泪:“谁知道会突然这样呢?她说她想睡会,觉得不舒服,我就没多想。等我煮好了糖蛋,端进去喊她吃,就觉得不太对。人脸都是发紫的,一喊,更喊不应,我也不敢耽误,马上就喊人套牛车送她来县城了。” 她哭得更大声:“这下怎么好?我咋个跟她爹娘交代?以后娃娃该咋个办?哪个晓得会出这样的事情哦!生上一个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老人家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是真的伤心。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难过。 而且是难过得厉害。 毕竟,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就等于是好好的一个家散了。 产妇丈夫还那么年轻,肯定还会再娶,可那时候,矛盾就多了。至少大概率不会像是原本那样和和睦睦,都没有私心。对孩子来说,也是如此。 可这样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拦。 这是天意。 张司九倒不是感慨这些,她沉吟片刻之后,问了一句:“她没有心口疼什么的毛病?平时有没有头晕,头痛这些症状?今天还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没有?比如生气拌嘴,或者是吃了什么?” 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死亡原因,就是心脏病,或者是脑梗。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原因。 如果是先天性疾病导致,那么还好。 就怕是中毒或者是别的——大人已经死了,是救不回来了,可孩子还活着呢,如果是中毒这些,那必须尽快发现,尽早处理。 可惜产妇婆婆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说话的是产妇的小姑子,她也才十五六的年纪,哭得眼睛都红肿了,摇着头道:“我嫂子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吃了的,我们都吃了的。不可能是吃出的问题。不过,我嫂子一直有心口疼的毛病。” 张司九立刻接着问:“是从小就有吗?” 小姑子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嫁过来之后一直有。可不能是因为这个吧?毕竟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事啊——” 在她看来,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而且这么多年一直也没因为这个多不舒服,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 张司九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心脏的问题。 她轻声解释道:“女子怀孕,对于身体来说,负担本来就很大,尤其是孕晚期时候,负担更大。原本的毛病或许并不严重,在没怀孕情况下,什么也不影响。但怀了孕之后,小毛病被影响了,就成了大毛病。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心脏疾病,都是最好不要怀孕的,而有些严重的心脏病,更是禁止怀孕,因为一旦怀孕,那就不是心脏负担加重那么简单,而是很可能直接造成死亡! 听了张司九这个话,产妇家属还没说什么,叶岚倒抬起头来:“的确如此。许多毛病,都是小毛病,但小毛病也会酿成大毛病。这就是为什么病从微末治起最容易,一旦拖久了,反而治起来也很难。” 他看一眼张司九,沉声道:“最好的大夫,却不是治大病于微末,而是治病于未然。” 张司九被叶岚这一眼略带教导的目光看得后背一麻,总觉得叶岚今天不正常。 于是她一句话脱口而出:“那叶大夫你是哪一种?” 叶岚瞬间瞪了张司九一眼,那点刚冒出来的爱惜之心也消散无踪:什么时候都这么讨厌! 张司九瞬间舒坦:对嘛,这才对嘛,就是这种嫌弃中略带憋屈的目光,才是叶岚一直以来的目光啊!忽然不正常就很吓人啊! 而经过叶岚和张司九的解释,显然产妇家属终于明白和接受,一时之间,反而哭声变少了,都沉默了下来。 那丈夫忽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跪在地上哭得双肩都耸动:“都怪我,都怪我。早上她就说不舒服,我还以为是头天晚上没睡好,喊她白天多睡一哈。就没想过带她来看看大夫!” “如果我要早点带她过来看大夫,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害死了她啊!是我对不住她——” 要不是还抱着孩子,估计他能左右开弓,再给自己多来几个耳刮子。 而光听那那哭声,就知道他是真的悔恨。 其他人也没拦着他,甚至那婆婆也开始自责起来:“也怪我,我咋就没早点进去看一眼!还非要煮好了才端进去!之前还跑去先喂鸡!” 小姑子也“呜呜”哭:“早知道我也不去别人家一起做针线了,就该在家陪着我嫂嫂!” 张司九听着他们的懊恼和后悔,轻声说了句:“节哀。” 叶岚倒劝了句:“早点送来,也未必能治好。世上的病,又岂是都能治好的?” 张司九没说话——其实早一点能送来,还是有抢救机会的。至少,这个产妇的情况,如果早早的就发现不对,用终止妊娠来减轻心脏负担,那保住命的概率就更大了。 可这话,也不能说。这些人本来就愧疚,说了这话,他们只怕更难接受。 所以,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不多一会儿,产妇的娘家人也赶了过来。 只看到亲家通红的眼睛,产妇的父母就都红了眼眶,脚都软了,要不是大儿子一把扶着,估计都能摊在地上。 产妇的母亲颤抖着问女婿:“我问你,人呢?” 除了“噗通”一声跪下,泣不成声之外,产妇的丈夫,根本说不出来一句话。 张司九轻声道:“请节哀,人就在帘子后头,你们还是尽快将人带回家去吧。还有孩子,他也得吃奶,你们赶紧去找奶。” 本来孩子也没足月,又是这样的情况生下来,别的办法没有,那就只能尽量让他早点吃上奶,多吃点奶。 珍娘也点点头:“是啊,得赶紧找奶。尽量让孩子多吃点奶,就别用米汤凑合了。这样的情况,得精心喂养着。大人的事情,事已至此,也只能节哀。”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52章 误会 两家人很快就把产妇的尸体接走了,孩子也带回了家。 结算诊费的时候,珍娘收得不多,比正常接生都还要少一点。 张司九知道,因为当时用的药和器械都少,成本的确是降低不少。基本就是护理孩子的费用,以及她们两个的辛苦费。但即便这样,也应该比正常顺产高一点,所以,张司九很疑惑的问珍娘:“为什么收这么便宜?” 珍娘一面收拾晒干的棉布,一面笑了笑:“你没看见吗,他们家也不富裕。衣裳虽然没有补丁,但也就是个普通人家。如果收贵了,他们还要办丧事,孩子将来请乳母该怎么办?而且,毕竟是这种情况,按照规矩,也不能收太多。就当是积德了。” 规矩?张司九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不过看珍娘不想多说的样子,于是她就转头去问程万里。 程万里义诊回来,接过张司九递过来的热水慢慢喝了两口,这才慢慢悠悠回答:“是有这么个规矩。但主要是因为不吉利。你知道,以前都是请谁来做这件事?” 张司九扬眉,“不是大夫?” “嗯。”程万里应一声,却也叹一口气。送到嘴边的水也放下来:“至于到底是谁,你也不放猜一猜。” 张司九认真的猜了一猜,心里把几个可能的职业都排除一遍,最后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杀猪匠?” 程万里颇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张司九,看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又觉得也不是那么最让人意外:凭张司九的聪明,猜不到才奇怪! 他点了点头,“杀猪匠平日杀猪分肉最多,所以干起这种事情,也最得心应手。但杀猪匠煞气重,接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数都活不下来。也不知道哪一个祖师爷就定下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如遇到这种情况,少收钱,甚至不收钱都行,但一定尽心尽力,只当是给自己积德。” 积德不积德,张司九不知道。 但她明白为什么杀猪匠接生的孩子大多数活不下来——这是技术加上时间的问题。 如果母体死亡,那么最多半小时内,就要把孩子从母体剥离出来,否则孩子也会因为窒息而亡。 但现在条件不好,临时去找人,一来一回路上都耽搁不少时间,来了之后,还要加上手术时间。 别看就是来一刀的事情,切多了,会伤着孩子,切少了,那就还得继续切—— 在这样的情况下,缺氧窒息,加上很可能被屠夫弄伤,孩子存活率能高得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张司九手术经验足够丰富,那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孩子取出来。就这,还是冒着险,不是一层层分开切的。 张司九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那,老程你确定,大夫动手,大多数孩子就都能活下来了?” 屠夫好歹胆子大,经验高。 换成平时都不摸刀的大夫,真的下得了刀吗?真的不会手上哆嗦,心里害怕吗? 张司九真的有这么一个疑问。 程万里就被这个疑问给问住了。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真的就是十分的……迷。 但已经有了手术经验的程万里,稍微一想之后,愣是没敢细琢磨。 最后他干笑了两声:“反正,少收钱就对了。就当是随了一份丧仪。” 张司九没再废话,点点头,又问程万里:“我看珍娘很喜欢孩子,如果老程你舍不得珍娘生孩子,那不如干脆领养一个孩子——” 干这一行,倒是经常遇到别人不要了的孩子。 程万里提起这个事情,迟疑了一下,就问张司九:“九娘,你说,珍娘她到底是想要个孩子,还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她的身体调理了这么久,倒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可我总觉得……没那个必要。”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要是拿不定主意,还不如直接问她。” 程万里却仍然犹豫。 而齐大夫就是这个时候匆匆过来的,他一张口就道:“九娘,九娘,你师叔要来了!” 张司九顿时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来:??? 她问:“哪个师叔?” “你有很多师叔?”齐大夫一愣,也反问一句。 张司九摇头:“没有啊。” 连师父都没有,哪里来的师叔? 哦,老程算师父的话,那齐大夫就是师伯——可那也不是师叔啊! “你师父不就这一个师弟?你还是别废话了,快跟我一起去城门口接他!”齐大夫不由分说,直接拽过张司九,领着她就出去了。 张司九一路被拽得东倒西歪,根本没工夫去问一句师叔到底是谁。 不过很快,张司九就知道师叔是谁了。 师叔是大名鼎鼎的,州府太医署的太医署令,郑文涛。 郑文涛其实医术不怎么样,但为人不错。人品至少很好,人缘也很好,所以他才能在这边州府做太医署令,一做就是好些年。 而郑文涛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顾青舟的师弟。 顾青舟还真就这么一个师弟。 据说,郑文涛还是顾青舟捡回养大的,两师兄弟感情是很好的。 张司九站在城门口,在得知自己要接的人是郑文涛之后,彻底风中凌乱了:我说了,顾青舟他不是我师父!结果你们倒好,竟然不信!不信就算了,还非要让我来接人! 这下好了,这要是不抠出个三室一厅,都对不起这一份尴尬。 而让人更加尴尬,甚至尴尬到窒息的情况,是张司九根本来不及解释和跑路,人已经到了。 齐大夫看见马车的时候,不由分说,一把拽过张司九,一溜小跑的迎了过去。 那殷勤的样子,让张司九丝毫不怀疑齐大夫他是打算去拍一波马屁的。 但张司九觉得,今天齐大夫这个马屁,注定是要拍在马腿上。不仅起不到任何效果,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 她很想捂住脸。 但她顾不上。她在最后一秒,企图抓住齐大夫解释清楚:“我不是——” 齐大夫爽朗的笑声已经响起来:“郑太医,我特地把九娘带过来了!说起来,这还是你们第一次碰面呢!” 他推了一把张司九:“快上去叫师叔啊!”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53章 一头雾水 张司九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尴尬到极点。 然而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头。 就在张司九准备好了解释的话,正要开口说是一场误会的时候,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老头,面红须白,脸上挂着让人一看就亲切的笑容。 老头儿一把拉过张司九,乐呵呵一顿打量:“你就是师兄那个徒弟?好好好,眉秀而不乱,鼻梁不算高挺,但周正秀气,鼻头又有肉,嘴唇丰盈正合适,不厚不薄,天庭饱满,太阳穴也不凹陷。头发虽有些泛黄,皮肤也黑了点,但奇人自有奇相!好,好,好,实在是好哇!一看就是有福的人!师兄这一脉,后继有人了!” 张司九本来还在尴尬的用脚指头抠三室一厅,听见后面这些话,直接懵了:这是大夫,还是算命的? 齐大夫也懵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用眼神问:确定不是神棍? 一个用迷惑的眼神答:难道我弄错人了? 最后齐大夫尴尬的开口,询问了一句:“请问您是郑太医吗?” 白胡子老头连连点头,笑容更加和蔼灿烂:“是我,是我。这样称呼太疏远了些,叫我一声郑伯就是。” 齐大夫没敢叫,虽然满肚子震惊,但还是忍不住先看一眼张司九:你看!你还说你不是顾青舟的徒弟!这下看你怎么辩解! 张司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辩解了。这感觉跳进河里都说不清楚了!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文涛亲切的拉着张司九就要上车:“走走走,车上说。师叔给你准备了见面礼,还有好零嘴。都是你们小女娘喜欢的。我可是问了好些人才买的,你肯定喜欢!” 那架势,让人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的感觉。 张司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拉上了马车,那点疑问的声音,直接淹没在了郑文涛的笑声里。 这一瞬间,张司九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除了人贩子,谁会这么做! 要不是齐大夫还跟着,张司九肯定就要大声呼救了。 上了马车,张司九就被按着坐下,还没反应过来,两个锦盒和一个八宝攒盒就已经放在了她腿上,让她不得不赶紧伸手拢着,不然就要掉下去摔一地。 郑文涛慈爱又热情:“快看看,喜欢不喜欢。那个红色锦盒的是你师父让我带给你的,蓝色的是我的见面礼。你快拆开看看。” 这下,张司九甚至都忍不住自己开始怀疑了:难道,我真有个师父?难道,我穿过来之前,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事情一下好像就变得合理了。 张司九吞了一口唾沫,内心尖叫鸡:我真的不想做影后! 但是表面上,她淡定如老狗,看了一眼郑文涛,试探的喊了一声:“师叔?” 郑文涛美滋滋地,响亮的应一声:“诶!” 张司九看着那眼神,丝毫不怀疑对方是认识自己的,当时心都凉了半截。迟疑了一下,她问了句:“那您知道我师父在哪儿吗?这么久,他怎么不联系我?” “你师父那脾气,你还不知道?”郑文涛摆摆手:“一出去,就跟撒欢的野狗似的,不玩够了哪能回来?不过,他给我来信说,就这几天,他就能回来了。你等着,到时候有什么疑问,亲自问他就行了。” 然后,他又开始执着的让张司九拆礼物。 那架势,让张司九感觉自己要是拒绝,这个老头子马上能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 可真要拆吧…… 最后,张司九还是没能抵抗住郑文涛的催促。 她先拆了郑文涛的礼物。 里头的东西不大,是一只精致的小药杵,甚至有点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材料是玉的,清透温润,一看就是好东西。 而且,看那样子,还是个老物件。 张司九虽然不懂玉石,但也知道这个东西很贵重,当即就要推辞:“这不合适——” “只是我小时候用的。说起来,也是我师兄,你师父当年送给我的生辰礼物。现在我转赠给你,也正合适。”郑文涛一脸慈爱:“我医术不行,这些年也荒废了,底下也没个什么徒弟的,只生了三个不成器的东西,他们也没什么天赋,给他们我可舍不得。你收着,就当个寻常物件用。肯定趁手!” 张司九:……你这么一说,我更加不敢要了。就算留下,我也应该找个地方供起来,不然用坏了怎么办?! 郑文涛的礼物已经贵重得让张司九胆颤,几乎是带着壮士的心情拆的另外一个锦盒。 这个锦盒里的东西,却很平凡。既不镶金也不嵌宝。 那就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刀。 一把张司九曾经在博物馆里见过的刀。 那是一把手术刀。 是博物馆里陈列的一整套手术器械里的,一把刀。 张司九的呼吸屏住了。 她看着这一把刀,只觉得心情激荡,忍不住看了又看。最后还忍不住握住了刀柄试了试手感—— 这是一把和西医的手术刀截然不同的刀形,但仔细看,似乎又有相似之处。 张司九翻来覆去的看,几乎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身在何处。脑子里只有这一把刀,不停地想象着这一把刀该如何用,用在何处…… 这是一把使用多年的刀。 握手的地方,明显已经有了磨损痕迹——确切地说,不是磨损,而是抛光。连颜色都有点儿仿佛和其他部位区别开来。 “喜欢吗?”郑文涛乐呵呵的:“你师父说,这一把刀先传给你,他已经定了一套新的,到时候,就把一整套他用的,都传给你。” 张司九回过神来,心情更复杂,也更加自我怀疑了:不会吧?难道我真有个师父?而这个师父,还真是顾青舟?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啥了。于是最后只能笑笑,干巴巴挤出一句“喜欢”。 齐大夫看了个全程,此时也忍不住哀怨的开了口:“九娘,你真是骗我们骗得好苦哇!” 张司九:……求求了,齐大夫你放过我,你这样,我真的感觉有点辣眼睛。 我发现小婴儿真的好有意思,一天天的都不一样。虽然带娃很累,但是真的每天都是充满希望的。那种蓬勃崭新的生命,让人觉得好像也被感染了。这就是小婴儿的魔法吗? 大家明天见,等我满了42天检查完,没问题的话,我就开始恢复更新啦,到时候抽一天加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54章 眼睛带光 一路到了医馆。 本来是该去县衙的,可郑文涛坚持要去医馆。尤其是听说了大牛的事情后。他提出来一句:“我能不能去看看那条腿?” 这个要求很奇怪。 但齐大夫不好拒绝。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大夫那火热的带着期待的目光呢?谁能拒绝一个慈祥老头儿恳切而卑微的请求呢? 于是,郑文涛就这么到了医馆,直奔厨房。 是的,厨房。 厨房放咸菜坛子的位置,避光而阴凉,温度都比别处要低好几度,是个适合保存腌制品的好地方。 而那条腿,被均匀抹了盐之后,就被暂时安置在这里。 毕竟,总不能送去病房,让大牛夫妻两人天天看着。一个是不干净,容易滋生细菌招来苍蝇之类的虫子,一个是让人触景伤情。所以,医馆就暂时代为保管安置。 对于郑文涛的请求,听云表示了极大的不理解,神色复杂的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了罐子,抱到了郑文涛跟前。 当然,比这个更让人医馆人觉得无法接受的是:张司九的师父,真的是顾青舟! 大家都忍不住用眼神哀怨的进行控诉:你还说不是! 张司九一时之间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绝世负心汉,辜负了这么多人—— 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忏悔一下:我怎么能这么做呢! 杨元鼎过来的时候,同样是忍不住频频的看张司九,眼神同样也是略带控诉:大兄弟,你不厚道,你竟然背着我真的偷偷有了师父! 张司九:百口莫辩。心累。 郑文涛已经垫上厚布,小心翼翼的捧出了那条腌腿。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了,此时此刻一定会觉得这个画面异常恐怖——这么多人站在厨房里,围着,神色期待的等着吃一条腌制人腿…… 不过,杨元璋和杨元峰即便知道这都是大夫,但此时看见那一条人腿时候,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点不适感—— 他们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都悄悄地吞了一口唾沫,然后不约而同跨出去透口气。 杨元峰心有余悸:“大哥,我怎么觉得,当大夫,比上战场还可怕呢?” 这个感觉,杨元璋也有。不过他接受得比较快,给出的解释也很合理:“也在情理之中,都是面对活人,都是要见血的。而且,当屠夫,只需要考虑怎么挥刀,死活是不用考虑的。但当大夫,还要考虑死活,倒是更难些……” 杨元峰点点头:“大哥言之有理。” 杨元鼎趴在门边上,强忍着晕眩感——虽然腌制过了,血水也排干净了,这会儿看上去没有血,但那红色的肉,还是多少有点儿让人不适。 听见自己两个哥哥的话,他忍不住发出了灵魂质疑:“难道你们不觉得,主要是这个地方和这个场景,让人产生了误会吗?你们不觉得,他们这些做大夫的,真的有点变态吗?这东西,是能放在厨房的吗?这东西,是能在厨房看的吗!” 旁边就是锅碗瓢盆和炉灶啊!!!怎么能让人不产生误会吗? 这一刻,杨元鼎有一种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是正常人了? 杨元璋和杨元峰被这么一问,一下子反应过来,也沉默了:好像是的。这事儿它就不合理啊! 可再往屋里一看,杨元峰难得有点瑟瑟:“他们难道就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吗?” 三兄弟都沉默了。 他们还真没有一个人感觉不对。 事实上,这会儿,叶岚程万里他们忙着震惊张司九竟真是顾青舟的徒弟。忙着激动顾青舟过几天就要来的事情。 而郑文涛则是在仔细端详那一条腿。 确切地说,是那条腿的横切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条腿在郑文涛眼里,那就看成是完美的艺术品:瞧瞧看,这个切口多么的整齐啊!看看,这个骨头锯得多好啊!还有剥离皮肤的时候,多么的仔细!一点多余的肉都没带走!一点筋肉都没伤到! 他最后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好腿,好功夫,好刀!” 大家齐刷刷看向了那条腿,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表现出了一言难尽。 杨元璋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要不还是先放下吧?毕竟是……咱们出去说?” 那毕竟是一条人腿,而这里毕竟是厨房。 被杨元璋这么一提醒,大家终于是想起来换地方。 不过,郑文涛放下那条腿的时候,多少有点恋恋不舍,目光都舍不得挪开。 甚至于让人产生了一丝丝的错觉:如果允许的话,郑文涛搞不好还真想收藏这条腿。 大牛估计也没想到,自己这条腿,有朝一日,会被人如此喜爱。 洗了手,大家重新坐下来,这一次,总算是有了正常谈话的样子。 最激动的,还是要属叶岚。 叶岚捧着茶杯,一口也喝不下去:“顾先生真要过来了?” 郑文涛乐呵呵点头:“是。怎么?你也喜欢我师兄?” 那臭屁又骄傲的样子,不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更像是一个五岁的幼儿园小盆友。 也就比小柏强点有限。 张司九有点不忍直视。 但显然郑文涛自己是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 叶岚一听这话,就更激动了,甚至忍不住站了起来,多少有点儿拘谨局促和期待:“是,我早就听闻了顾先生的事情,所以一直都十分崇敬顾先生。顾先生他老人家的医术,实在是叫人惊叹。我也一直盼着,在有生之年,能见顾先生一面。”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叶岚好几眼:之前那个傲得不得了,不可一世的叶神医呢?去哪里了? 郑文涛捋着自己雪白的胡子,笑得更灿烂了:“我师兄总喜欢到处跑,的确是不容易见到。这一次,就连我,也是沾了九娘的光。” 是的,郑文涛现在已经亲亲热热的管张司九叫上了九娘,那亲热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张司九失散多年的亲人。 反正任谁都不会怀疑他和张司九的关系。 叶岚这一次,竟然也没有恼怒和不满,反而看一眼张司九,态度都和蔼了许多:“怪不得九娘你之前不肯做我徒弟,有顾先生做师父,你瞧不上我也很正常。” 张司九:!!! 最近到处甲流都很严重,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啊~注意预防,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455章 惊悚 《大宋一把刀》第455章 惊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56章 打定主意 《大宋一把刀》第456章 打定主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57章 见面 大牛夫妻两人离开医馆那天,正好是顾青舟到绵竹县的日子。 张司九跟大牛夫妻两人交代完了注意事项,吩咐他们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要着急挣钱之后,一抬头,就看见医馆对面的面摊上,正有个老头子看着自己。 那个老头子看着有点儿穷。黑黑瘦瘦的, 衣裳上好几个补丁,还补得巨丑。 他端着一大海碗的面正吃着呢,一面吃,一面看张司九。 四目相对,老头子顿时露齿一笑,牙齿上的葱花被牙齿衬得十分显眼。 张司九默默地挪开了目光:谁吃面还不会有葱花沾在牙上呢! 至于笑——张司九反正今天没带钱,更没打算请人吃饭, 所以自动忽略掉。她也很穷的。 见多识广之后,张司九总结出一条至理名言: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同情的。尤其是看起来比较猥琐的老头子! 而面对张司九无动于衷转头就进去的行为, 老头子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他猛地吸溜一口面条,含含混混的骂了一句:“小女娃儿没有一点同情心,不知道尊老爱幼!” 从他后面路过的面馆老板娘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你又不是人家的长辈,人都不认识你,尊什么老?再说了,你都吃三碗了,到底啥子时候给钱?你该不会是没钱吧?” 老板娘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戒备。 老头子从怀里摸出个锦缎钱袋子拍在桌上,怒了:“你狗眼看人低!” 这下老板娘更不干了,捏着笤帚怒目而视:“你骂谁是狗!” 于是很快,张司九就又见到了这个老头子。 这一次,是他被面摊老板小心翼翼扶着进了医馆的。 而老板娘惨白着个脸,慌乱得不行:“我要早知道他有病,我就不跟他计较了。谁知道看着挺硬实的, 说倒就倒了?而且是他先骂人的——” 谁家摊上这样一个事情, 都得慌了神。 张司九只听了一耳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估计啊, 这就是老板娘和这个老头子吵起来了。 然后老头子发了病。 但目前还能走动, 意识清醒,所以张司九也不是那么担心,只叫了程万里过来给老头子问诊。 当然,她也先摸了摸脉。 发现的确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她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老头子一眼:怕不是碰瓷的? 面对张司九怀疑的目光,老头子瞬间怒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假装的?!” 他还是很中气十足的。 就是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人更觉得怀疑了。 面摊夫妻两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情已经明了了。 张司九面对老头子的怒火,咳嗽一声,“那倒不是。年纪大了,难免有点小毛病。不过,的确也不太严重。” 老头子这才满意了,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我告诉你,你就是技艺不精,没诊出我的毛病来!你这把脉技术太差劲,没个七八年练不出来!” 说完之后,他也没废话,直接就把自己的问题说了:“我这是寸脉独旺, 脉弦长, 直过寸口。典型的肝阳上亢之症。” 张司九虽然脸上绷得住,淡定无比,但实际上心里的下巴已经“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惊得无以复加:这怕不是来砸场子的?而且你都明白你是什么病,为什么还能让自己发病! 上下打量一下对方之后,张司九心里一紧,顿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她忍不住问了句:“敢问您高姓大名?” 老头子傲娇的一抬下巴,更加不悦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顾青舟是也!” 张司九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 虽然心里刚才也有了这种不祥的猜测,但是真的发生了,和猜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这就好比,打了一场官司,虽然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输,可真输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尤其是,输了还可能会判死刑那种官司。 张司九尴尬的搓了搓手,没想到自己暴露得这么快。 她看着老头子,决定用沉默来应对一切。所以除了挤出来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她是彻底没了别的反应。 顾青舟连连冷笑:“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过一劫!你这样,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张司九很多年没被这么对待过了。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师们。以及被那些各种需要啃的专业书支配的日子。 后背一阵阵的那是有点发凉的。 面摊老板此时也忍不住开口了:“这事儿……” 顾青舟看他一眼,只问了一句话:“还要面钱吗?”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面钱不面钱的! 别说面摊老板,就是老板娘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了,一连声的说道:“不要了不要了。面就当是我请您老人家吃的!” 三碗面多少钱?三帖药多少钱! 这个账,老板娘还是算得清楚的。 说完了这话,她期期艾艾的看着顾青舟。 而顾青舟也如同她预料的那样,摆了摆手,说了句:“既然你都请我吃面了,我也不好再管你们要治病的钱。去吧去吧,做生意去吧。” 这下,明明是顾青舟占了便宜,但老板和老板娘却连连道歉,千恩万谢的走了。 张司九在旁边看了个全过程,此时只能吞一口口水,既有点震惊,又有点儿嫌弃,还有那么一点怀疑:这个碰瓷的老头子,真是顾青舟? 程万里很快过来了,身上还系着个围裙,看上去多少有点可笑。 他摸了摸顾青舟的脉,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就是肝阳上亢。这样的病症,不可动怒,不可激烈活动——” 张司九:……我知道,我知道。毕竟高血压患者,那的确是很容易头晕头痛,甚至爆血管的!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个老头子。 张司九咳嗽一声:“老程啊,快去叫人吧。他说他是顾青舟。” 这下,程万里也懵逼了:啥子东西?!这是顾青舟?这个黑黑瘦瘦,一看就跟乞丐都差不多的老头子,是顾青舟?说好的高人风范呢?再不济,像郑文涛那样的也行啊!现在这样,我都要怀疑他到底吃过饱饭没有! 今天满了42天啦,正式出月子,嘿嘿嘿。明天加更庆祝~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58章 时日无多 《大宋一把刀》第458章 时日无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59章 戳穿 《大宋一把刀》第459章 戳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60章 原因 《大宋一把刀》第460章 原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61章 目标 《大宋一把刀》第461章 目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62章 活几年 《大宋一把刀》第462章 活几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463章 三里亭 张司九:???请问我哪里嚣张了? 最终,张司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决定友情提醒一句:“回去之后,记得多读书,多做作业多吃饭,大人说话少插嘴。实在忍不住,先想想活血化瘀膏还够用不够用。实在不行, 就穿上个棉裤吧。也能减少点伤害。” 杨元鼎噎了半天,瞪着张司九,声音都透出一股强装镇定来:“谁说我回去一定会挨打了!不是隔辈亲吗?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人护着我了。” 张司九露出一笑:“真的吗?” 最后,杨元鼎一脸惆怅的走了。 他觉得,看老爹打自己的熟练程度,就知道在京都的时候,也一定是没少练手。 这样的情况下, 还有什么期盼可言呢? 一晃眼,就到了杨家一家人离开绵竹县的日子。 这天的一大早,刚过了半夜,张司九就跟徐氏还有张小山,小松小柏一起出发了。 为了驼东西,张小山特地提前去里正家里借了牛车来。 就这,还差点不够装,毕竟他们人也挺多。 要不是张小山最后跳下车,干脆自己跟着走,不然还真的够呛。 这一走,就到了南门外。 他们抄的小路,没走城里,特地在南门外的三里亭处等着杨家。 到了三里亭,天都还没见亮,估摸着最多也就五点。 小松小柏年纪小, 困得不行, 根本抵抗不过身体的生理本能,刚出发就已经一左一右靠在徐氏怀里, 睡得人事不省。 徐氏心疼张司九, 本想让张小山抱着小柏,她腾出手来好搂着张司九的,不过张司九哪能和孩子争这个? 而且张小山本来就走得快,体力消耗大,再抱着个小柏,得累成什么样? 所以张司九直接就往后头麻袋上一靠:“我昨晚睡得早,不困,不会睡着了掉下去的。而且就算睡着了,麻袋也能卡住我。” 她瘦,所以还真是能被挤在麻袋中间稳稳当当的。 麻袋里装的是菜干这些东西,也不怕压。 这会儿到了十里亭,十里亭里倒是可以坐人,于是张小山也能坐下窜口气,把牛绑在拴马石上,又让其他人都眯一会儿,他守着,等杨家过来了,再叫他们。 这回,就连徐氏也忍不住打了个屯。 杨家马车快到了的时候,还离得远呢,就听见车轱辘的声音, 张小山立刻就把人叫醒过来,自己也去路边拦着。 其实,就在昨天,杨元鼎已经来找张司九告别过了,还送了张司九一匣子笔和墨,以及一小箱子的书。就怕张司九自己要用的时候,手边没钱——虽然现在张司九真不算穷了,不像是去年刚来时候那样,但在杨元鼎看来,张司九是真的抠。 那能省的地方,绝不可能多花一个钱。 他甚至怀疑,张司九会不会干脆自己搞鹅毛笔来蘸墨水写字——毕竟那不仅省了毛笔钱,还很方便。 但是,如果不练字,张司九那一手龙飞凤舞,亲妈来了都得认三秒的字,会不会彻底就成了一种谁也看不懂的符号。 为了自己以后写信不至于连蒙带猜,所以他特地准备了这么一份礼物。 不过考虑那么些个东西带回衙门,让人看见既不合适,容易落人话柄,所以张司九就没把自己的那些东西给他,也没把自己一家人打算去送行的事情说出来,只打听了一下明天他们什么时候走,走那条路,大概多久到京都。 临分别,杨元鼎忍不住上演了一出依依惜别:“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还有,将来一定要来东京啊。别忘了我还在等你——” 所以,张司九盲猜,一会儿杨元鼎看见自己的时候,一定很惊喜。 事实上,杨峰一看见路边的张小山,立刻就调转马头,去跟杨县令和周氏说这件事情了。 在马车里的杨县令和周氏,还有杨元鼎,杨元璋都十分惊讶。 杨元鼎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我去看看去!” 杨县令和周氏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都一笑。 周氏笑盈盈道:“你看,我就说,肯定有人来的。你还不信。” 杨县令忍不住捋胡子,嘴角都合不上:“倒是有些给他们添麻烦了。” 其实除了衙门里的人,这件事情杨县令没告诉任何人。 不过,消息早也就悄悄被散了出去,总有人有渠道知道。 所以这几天,也没少人去拜访杨县令。 尤其是那些乡绅富商们,更都十分积极。 不过,其中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心,又有几人是为了别的,那就不好说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张小山一家,必定是真心。 杨元鼎已经一路狂奔到了张司九跟前,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张司九笑眯眯看着杨元鼎兴奋又快乐的样子,莫名又想到了哈士奇。甚至让人有点想要上去撸一把他的脑袋。 杨元鼎确实亢奋高兴,甚至恨不得围着张司九转两个圈圈,昨天看她那么平淡,他还有点失落来着!结果没想到!!! 他“嘿嘿嘿”的笑出了声,眼睛亮得不得了。 张司九的从牛车上翻出自己准备的一个大包袱:“这里头呢,给杨县令和杨大哥准备的是一包野菊花和一包决明子,让他们记得泡水喝,读书费眼睛,需要多保养,还有提醒他们常常去户外。给还有这瓶红花油,除了跌打损伤,还有肌肉劳损也可以用。这个你们全家人都能用。还有一包我师父调配的止血粉,给杨二哥的,他总是用刀剑,难免见血。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给对手用,拿来装逼效果肯定好。” “还有周娘子,周娘子总有腹痛的时候,我亲自用的老姜和红糖,熬的红糖姜茶,你每次给她泡一块就能冲一杯出来。方子我也放在里头了,回头你叫人照着做就成。” 听见张司九提到了家里每个人,杨元鼎又期待又着急:“那我呢?那我呢?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张司九看他心急的样子,顿时笑了:“——” 由于我甲流了,一直发烧,今天还在烧,所以只有一更啦~大家最近一定少扎堆啊,烧起来真的好疼!骨头疼!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64章 准备什么 在杨元鼎期盼又急切的目光中,张司九揭晓了谜底,慈爱道:“是我精心为你调制的活血化瘀膏和促进伤口收敛愈合的金疮药。没破皮就用化瘀膏,破了皮,就用金疮药。放心,量很大,应该能坚持几年, 到时候我就去京都了。” 顿了顿,张司九还补充了一句:“如果实在是不够用了,就给我写封信。虽然托人送过去很贵,但我这点钱还是舍得花的。” 杨元鼎的满腔感动,已经死死的噎在了喉咙里。 后赶来的杨氏兄弟则是不厚道的放声大笑起来,杨元峰更是高冷的称赞了一句:“九娘十分贴心。” 杨元璋也是满面微笑:“果然还是九娘了解三郎。九娘放心,他挨打的时候, 我会帮他上药的。” 离别的伤感,因为这么一个插曲,顿时就有点挥发不出来,更别说发酵了。 杨县令吹了吹胡子,瞪了三儿子一眼:“三郎你看,连九娘都知道你该打!可见你该多反省!” 周氏站在杨县令背后,伸手掐住了丈夫腰间软肉,微笑道:“今日不说这些。人家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咱们做大人的,就不要插嘴。” 她心里却想:一会儿肉饼别给杨修分了!哪有这样挑拨离间的!三郎本来就要到了叛逆年纪,这样一说,他岂不是要觉得这是九娘故意?再说了,子不教,父之过,这难道不是九娘提醒你, 少打孩子? 杨县令疼得浑身一僵, 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赶忙收敛:“对对对,小山, 咱们说话, 咱们说话,孩子们就让他们自己说吧。” 说起来,两家人之间,也是因为张司九和杨元鼎两个人,这才有了交集。 原本在绵竹县做县令,杨县令还真不好大张旗鼓的对张家怎么帮扶,怕被别人说闲话,也怕张家糟了妒忌,如今要走,他也没什么好顾虑,只拉着张小山,诚心诚意道:“当初九娘救了三郎,我们还曾怀疑过这件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去道谢,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小山兄弟莫要气恼。我年长一些,占了便宜, 自称为兄,今日有几句话, 我也想嘱咐你几句。” 杨县令现在这个态度,完全就是平辈交往的态度了。 这简直是让张小山诚惶诚恐。 他浑身都不自在:“哪里哪里?九娘救人,不过是巧合,而且,本来也不是图什么。再说了,这一年多,您帮扶我们家良多,就是三郎,也为我们做了多少好事?他对九娘,更没得说。要说感谢,该我们一家人道谢。要不是杨县令您,我们如今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呢。” 这一年多,张小山从普通乡下汉子,进了衙门,接触到了许多,这两个月,又去厂子里负责那一大摊子的事情,那成长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所以,他更明白,如果没有杨县令,张司九和徐氏做那生意虽然也一样能赚钱,但只怕迟早都要出事。 徐氏当初那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据。 就是张司九,指不定也会遇到什么。 没有杨县令,他进不了衙门,里正不会对他高看一眼,没有这一层关系和从杨家这边得的便利,他在村里也不可能有威望,人人都得客气几分。 所以,他是打心里也敬重杨县令,更打心里觉得,自己那是不配和杨县令平起平坐的,更不要说称兄道弟。 杨县令一把按住张小山,笑道:“如今我不是县令,你只管叫我一声修兄,我也叫你一声山弟。你也不必想那些繁文缛节的,你的人品贵重,当得起。今日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务必记住。” 张小山立刻郑重起来,人都站直了几分:“您说。” 杨县令看了一眼正和周氏来回拉锯的徐氏,压低声音道:“第一句就是,你有一位贤妻,不管将来你如何发达,万不可辜负了她。她与你十分互补,对你来说,只有增益,没有拖累的。甚至,你若有朝一日糊涂昏聩了,反倒是配不上人家了。”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张小山还真不生气,他巴不得听人夸徐氏呢,当即乐呵呵道:“那是当然,她是我婆娘,我就是挣再多钱,我也不能有别的心思。要是没有她,我这个家,哪能这么好?小松小柏,九娘小南瓜,哪一个也离不了她。而且她确实能干,我比不上她。” 杨县令满意点头:“第二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绵竹县虽山川秀美,人杰地灵,但总归是个小地方,若有机会,还是应当去更大的地方。九娘也好,小松小柏也好,有道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地方越大,能出人头地的机会也就越多。哪怕是见识,也能比别处多些。况且,你们在绵竹县并无根基,与其留下慢慢发展,倒不如在外一飞冲天后,再衣锦还乡。须知,你无人加护,未必有人会让让你慢慢发展。倒是衣锦还乡时,谁也不敢低看你一眼,小瞧你一分。” 其实这话,杨县令说得有些委婉了。 直白一点说,就是,留在绵竹县,张小山混再好,旁人也只觉得他是个泥腿子。 倒不如走出去,反倒是能有更好的机会。 但话虽委婉,道理却掰开了揉碎了讲得明白,张小山听懂了,心中更加感激:“我记住这一番话了。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带着孩子们去州府——” 他被激起了雄心壮志,又忍不住改口:“不,去东京!” 这个乡下汉子,在这一刻,对东京有了无限的向往。 杨县令又说了第三句,这一句,是跟张小山个人有关的:“第三,有道是,登高必跌重,自身若不谨慎小心,粉身碎骨也常见。你如今手中有权,谨防小人。有真小人,一眼就看得出,就怕那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最难看出,也最难防备。所以,遇事守住本心,切莫越了规矩违背了良心,便是守住了自己的安危。” 杨县令:我有几句话,总结就是《做男人在家庭在职场的自我修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65章 发展 杨县令最后一句话,是怕张小山最后迷失了。 张小山听得连连点头,那副郑重的样子,显然是真往心里去了。 而周氏那头呢,跟徐氏终于也是你推我推的推够了。 徐氏招呼一声:“快来搬东西!” 张小山立刻就要去,周氏赶忙让家丁和自己几个儿子来:“还不快来搬?” 等到东西搬上了马车,周氏也是有些咋舌:这也太多了。 徐氏还不忘再交代一句:“这些都是这边的菜, 还有一些鸡蛋,肉干,我卤的肉,这些就是这几天你们路上吃的。如果没遇到吃饭的地方,就地煮上一口热汤就着吃我,也能暖暖胃。就是不值钱——” 周氏却觉得很贵重:“路上可不是就需要这些?徐妹妹想得这么周到,实在是叫人感动。而且,你们一家子这样早来送我们, 这样的心意,更珍贵。” 两人又是客气了半天。 不过,时间不等人,如果继续逗留,杨家只恐怕晚上赶不及进城住客栈。 所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家人就正式告了别。 上了车的杨元鼎,捧着张司九给的那一包药,肩膀都耷拉下来,感觉好像这次离别,简直是要了他半条命。 马车开动,他又忍不住从窗户伸出头去,冲着张司九使劲儿挥手。 张司九也抬起手, 一直挥,直到马车走远了, 再也看不见马车里探出的头, 还要挥舞的胳膊为止。 这一年多,从陌生到熟悉, 张司九觉得他这一走吧,自己还怪低落的——就算明知道过几年还是能再见面的,可心里还是不舍。 徐氏看张司九那样子,还劝慰了一句:“将来有机会,咱们就去东京。而且,或许等杨县令那个啥子丁忧完了,还能回来做县令呢?” 话是这样说,可大家都清楚,不可能了。 杨县令在这边的政绩斐然,加上本来就是下来磨练的,这回回去,肯定是要升官。 张司九爬上牛车,笑了笑:“没事,我们还可以写信的。” 回去的路上,张小山说起了杨县令跟他说的那些话,徐氏听完,就忍不住的掐了张小山一把:“你好好把这些话给记住了,千万不许忘。尤其是你现在又当上了厂长,将来别人家恭维你两句,你连你姓啥都不晓得了!” 张小山龇牙咧嘴告饶:“晓得了晓得了, 记好了的!别掐别掐!” 小松小柏就跟着张司九一起笑。 小柏还拍手:“使劲掐,使劲掐!” 张小山瞪他:“你是我亲儿子不是?” 牛车慢慢悠悠,驮着他们一家往回走。 身边没了杨元鼎的聒噪和灿烂笑容,张司九本来以为自己需要花了很长时间才能习惯了一点。 毕竟现在有时候身边发生点什么事儿,下意识的还是想到杨元鼎。 结果杨元鼎愣是没给张司九这个思念和挂怀的机会。 因为第三天,张司九就收到了从州府那边寄过来的信。 杨元鼎写的。 从那之后,每隔两三天,张司九就能收到信。 从最开始几封都是路上的见闻,等他们到了东京之后,基本就固定成了七天一封信,每次满满的几页纸。还不是毛笔,而是钢笔。 是的,钢笔。 虽然没有橡胶墨囊,但杨元鼎发明了抽拉式的。 别说,还挺好用的。就是成本太贵了。 那一根钢笔,直接等于了同等重量的黄金。 嗯,那笔尖的确也是掺了黄金做的。 不得不说,奢侈到家了。 杨元鼎自己做了一根出来,实在是掏不出钱来做第二根,最后才没给张司九做一根。 至于送给官家——杨元鼎那就更舍不得了。 他说,什么时候他爹花钱买下来,再送。不买绝对不送! 而对于张司九来说,就因为这些信,和信里洋洋洒洒的那些各种各样的事情,张司九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好像杨元鼎根本没有离开自己生活的错觉。 所以,思念是思念不起的。 当然,张司九也回信。 收到之后就回。 两人光是通信的钱,就贵得令人咋舌。 徐氏悄悄叮嘱了张司九,这个数额千万别让杨氏知道。 张司九也真不敢让杨氏知道。 知道了,又得被念叨。 现在张司九每日在家时间少得可怜。 她找回了那种读医学院的充实感。 而且是一边学习,一边实习。 时间就这么在十分充实的日子里,悄然无声的走过去。 一晃眼,就过去五年。 张司九整十四岁。 基本上,顾青舟已经没什么可教的。 而整个绵竹县的人,基本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大夫张小娘子。 甚至还有人管张司九叫神医。 而这五年,绵竹县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新来的县令也不错,就是太平庸,胆子也小。 丝绸厂始终没能够发展成杨元鼎最初设想的样子。壮大到了一定程度,订单和原材料都达到了一个顶峰之后,就再无寸进。 不过,也很可观了。一个厂子里,四五百号人,再加上隔壁造纸厂的二百多号人,每天上下班那也是很壮观的场面。 厂门口呢,还有卖各种吃的用的摊子,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搞活了一部分经济,拉动了整个县城的就业率。 张小山原本兼任着两个厂子的厂长。 但新来那个县令上任的第二年,就以张小山忙不过来为由,换掉了张小山。 只不过造纸厂是杨元鼎他们几个的私人产业,所以才换不掉。因此张小山现在只是造纸厂的厂长。 而当初,听张司九的建议,承包了两个厂子食堂的徐家,今年合同也到期了。 八月十五,徐氏正好回娘家。 回来之后,徐氏的脸色就很难看。 合同到期了,造纸厂这边和丝绸厂那边,都对续签的事情,提出了疑问。 丝绸厂那边就算了,徐氏真正气的,是造纸厂这边。 那食堂是她也入了股的,虽然不过去干活,但每日卤味是她的作坊送。 可现在这样,这不是一下要断两条财路? 徐氏气冲冲回来,看见张小山还没回来,就忍不住更气了。 杨氏看见情况不对,就自己悄悄去找张司九去——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66章 利益 十四岁的张司九,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 不过,仍旧不白。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倒没有那么瘦了,只是骨架子小,看上去仍旧纤细。 事实上,经常干活儿,甚至帮着一起抬病患,各种大体重孕妇,医疗器械,还有药材的张司九,一点也不瘦弱。 撩开衣服,就知道她那不是痩,而是体脂率非常低。 头发虽然不焦黄了,但要说鬓发如墨,还是差点意思,被阳光一照,多少呈现出一点棕色。 为了方便干活,她头发基本都是用布包起来的,一根发簪别住,看起来干净利索。 至于身上,更是除了一只银锁,什么首饰都没有。 看上去朴素得令人发指。 杨氏过去的时候,张司九正在在人包扎伤口。 因为就住在村里,附近几个离得近的人,有时候跌打损伤,头疼脑热,宁可等一等,也愿意到这边来看病,而不用费劲跑去城里。 看见杨氏过来,张司九头也不抬:“奶奶你在旁边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杨氏也知道,张司九在看病时候,那是不许打扰的,所以也就在一边等着。 这头张司九忙得手上都快出残影了,那头顾青舟倒清闲,坐在竹摇椅上,翘着二郎腿看。 杨氏过来了他还招呼:“老嫂子,过来喝一口茶水,新下来的金银花,清热败火,正是应景!” 不过,杨氏可没工夫喝茶,连忙摆摆手推辞了,又问顾青舟晚上想吃什么,家里好做。 顾青舟自己肯定是不可能开火的,除非是熬药。 他每天都在杨家蹭吃蹭喝。 当然,偶尔他还是买菜的,还会给小松小柏买糖吃。 这几年下来,杨家也都习惯了,每顿饭做饭,有空就过来问一声顾青舟有没有想吃的,没空就直接做,反正顾青舟也不挑。做好了,再用篮子提着送过来,等他吃完,再提空碗回去。 两边倒相处得挺和睦。 两人说了几句话,订好了晚饭吃什么,张司九也忙完了。 后头也没有别的患者,张司九就起身去洗手,一面洗手一面问:“奶奶,怎么了?” 杨氏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劝劝你二婶吧。我瞧着神色不大对头,我问啥子也不说。但我猜啊,她可能遇到啥子不高兴的事情了。” 张司九扬眉,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看看。” 顾青舟也摆摆手:“快去快去。” 回了家,徐氏果然坐在那儿正摘菜呢,可是一把空心菜,摘得七零八落的,与其说是摘菜,倒不如说是在发泄情绪,而且明显心思不在这个上头。 张司九坐到她旁边去,伸手把菜夺过来,笑了:“二婶这么摘下去,我们今晚是吃不上这把菜了。对了,二婶,今天八月十五,你买月饼没有?我想吃玫瑰五仁馅儿的,二婶没忘吧?” 徐氏本来心里还生着闷气,心情说不出的烦闷,但是看着张司九的笑脸,那一股气就自动消散了一大半。 至于月饼,她指了指屋里:“放在堂屋桌上了,你的那包我单独放了,你去掰一个尝尝。别吃多了,吃多了晚上吃不下饭。” 说完又忍不住抱怨上了:“你二叔现在天天不着家,就知道忙忙忙,八月十五都不能歇一天。也不知道图个啥子?家里的事情,一点忙也帮不上!” 一听这话,张司九就明白了:好的,今天这个事情,和二叔有关。 她也不着急问,起身去取了一块玫瑰五仁月饼,一分为三,留下最小那一块给小南瓜一会儿回来尝尝,另外两块,她就拿过去和徐氏两人一人一半。 徐氏现在手里边有钱,但头上除了两根银簪子,却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只不过衣裳穿的都是细棉布的,做工也好了许多,补丁那是更没有了。 她还是老样子,下意识的推辞,想把东西让给张司九吃:“二婶不吃,你吃。” 张司九乐了:“二婶陪我一起吃。吃独食也不香啊。” 徐氏就只好接过来。 县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做的玫瑰五人馅,其实属于私人订制口味。这个口味,还是柯娘子喜欢的。因为用料多且复杂,所以卖得也贵。但张司九喜欢。 所以,徐氏虽然一次买不多,但也总买。只不过买了也舍不得给两个儿子吃,多数时候都让张司九和小南瓜吃。 她咬一口,感叹道:“玫瑰味儿真浓。” “二婶今天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张司九也咬一口,任由那股浓郁的玫瑰味儿在口腔里散开,然后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没有科技和狠活,这一口下去,就是扎扎实实的真材实料,感觉不要太好。 而那甜滋滋的味道,更是瞬间让人心情起飞。 徐氏说起这个事情,身上的怨气更重了:“还不是食堂那些事。你二叔从丝绸厂退下来,我就感觉食堂这摊子事儿也要出问题,果不其然!可你猜怎么的,就连造纸厂那边,这回也不想续签!说我们家做饭难吃!那不就是个借口吗!” 她气愤道:“谁不知道,这是别人挑唆的?那些工人也是,一个个都是白眼狼!不知道好歹,没有一点感恩的。你二叔——” “二婶,很快就又要换新县令了吧?”张司九打断徐氏,不让她说出更加不该说的话:“这周县令马上就要去州府那边了。” “这个事情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徐氏不明白:“造纸厂又不是衙门的。” “可各种事情,却要衙门帮衬一把材能办得好。二叔的位置轻易不会变,只要杨家这头信任二叔,那二叔肯定能一直当这个厂长下去。可是,厂子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很多事情,也不是二叔一个人能算得了的。他们一直觉得咱们家拿下食堂承包,是二叔偏私。这一点,无论如何改变不了。而且,两个月前,东西放坏了还给工人吃这个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工人们本来就有怨言,这会儿被一鼓动,肯定就会闹。”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二婶,咱们自己管理上出了疏忽,怪不得别人。而且,你说,二叔处在这个位置,如果真的有私心,那他只怕就要惹更大的麻烦。多少人眼睛盯着他的?” 身体还没恢复,今日也一更吧~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67章 大实话 徐氏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 她不是滋味的吃完了最后一块月饼,就叹了一口气跟张司九道:“可是他当这个厂长,真是为家里一点好处都没捞到。现在,我娘家那边,反倒是因为这个原因,受了连累。别人不就是觉得我们是凭着关系才承包的吗?” “如果东西好,价格实惠,其他人就算想抢走,也抢不走的。”张司九宽慰徐氏,想了想,又说了句实话:“二婶,说句实话,自从那边分了家,食堂管理,是有点混乱。尤其是二舅母那边安排了不少亲戚进食堂,上次出的事情,也是二舅母那边的亲戚偷拿了菜钱导致的。”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出大事。” 人情社会就这一点不好。 一旦谁发达了,那肯定就得优先考虑亲朋好友,如果你不考虑,那别人就骂你没良心。 可考虑多了,那搞不好就要出什么事情。 毕竟,有这一层关系在,很多人做起一些昧良心的事情,反而更肆无忌惮。 张司九这话说得徐氏更堵心了,她忍不住悻悻的骂了一句:“我那个二嫂,真的是泥巴裹了心眼子,完全是个稀里糊涂人!这次,她们三家也吵翻了天,外婆都气病了。一个个的,真是不省心!徐江也是,眼睛里一点容不下砂子,不看场合就闹起来。这顿团圆饭,愣是吃了一肚子的气!” 越想这些,徐氏越觉得心里头烦躁,最后忍不住抱怨:“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二婶,其实,我觉得合伙的生意不好做。”张司九伸手抚了抚徐氏胸口,“二婶快别气了。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他们早点分开做,也不见得是坏事。心拧不成一股,那强行捏在一起,迟早还要出更大的事情。分开了,各自去奔各自前程,好坏都怪不到别人。” “至于咱们家,其实损失不大,以后食堂未必就不买卤肉了。毕竟那些下水,处理起来麻烦。而且别家找到那么便宜的猪肉供应,所以价格也比不过咱们家。”张司九笑得灿烂:“您不去管娘家那摊子事儿啊,保肝汤都能少喝两回。也多点时间陪我们。小南瓜每天都想您呢。” 小南瓜现在都六岁了。 六岁的娃娃,正是需要人教导的时候。 今天这会儿也就小南瓜跟其他小朋友玩去了,所以不在家。不然的话,一定是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等着张司九或者徐氏回家的。 在小南瓜看来,二婶除了不叫娘,其实就是娘。 最喜欢的两个人,最依赖的两个人,也是徐氏和张司九。 当然,张司九都要靠后一点。 徐氏听见张司九这话,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可如果换了人承包食堂,那我还给人送货,多少有点不合适吧。你喊你徐大舅他们咋个看我?” 毕竟是娘家人,徐氏还是做不到十分冷静,完全不在意对方的看法。 张司九只说了一句话:“那咱们难道要和钱过不去吗?反正我觉得郭婶子肯定能想得明白,也会告诉咱们,别和钱过不去。” 至于二房和三房那边,二房说什么张司九说不好,但是徐江两口子,肯定也不介意。 徐氏其实听见那句“和钱过不去”就已经想通了:是啊,为啥要和钱过不去呢?家里又没个金山银山的,凭啥不赚钱?又不是昧着良心的钱!卖东西,卖给谁不都是一样的? 想通了这一点,徐氏心气儿就顺了。 不过,张小山回来的时候,还是被抱怨了两句:“你说你,成天累死累活,到头来,咱们还得被你连累!” 张小山也知道了承包食堂的事情,脸色同样不好看。面对抱怨,他脸上露出几分愧疚,而后叹一口气:“说真的,这个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能帮上忙——” “你快别了。”提起走后门,徐氏比张小山还紧张:“可不敢干这样的事情!你忘了杨县令走的时候跟你咋个说的了?咱们赚钱,也赚的良心钱,可不敢乱来!要是被人抓住了,你得进大牢!” 张小山拉着徐氏坐下来,又叫了小松小柏,张司九他们过去。 等一家人都齐了,他就郑重说道:“我不想干这个厂长了。” 这话一出,家里其他人都惊住了:不干厂长,那干什么去?衙门那边,也回不去了啊! 张司九扬眉,猜到了几分,就问了句:“二叔有了别的打算?” “我想去东京看看。”张小山说起“东京”的时候,眼睛里都有点闪闪发光。 这五年来,他开拓了眼界,见识了许多事情,越来越觉得,当初杨县令那个建议,真的是对的。 州府比县城都不知繁华了多少倍,更何况是都城? 而且,不同环境下长大的人,还真是差距大得很! 看着几个孩子,张小山更是生出了雄心壮志来:“咱们手里也有钱了,去东京买个小宅子,小松小柏继续读书,我和你一起干卤肉买卖,咱们有了经验,不愁干不好。到时候,开个饭庄子!而且,九娘不也总说要去东京看看?正好咱们一家人都去,都开开眼界!要是将来九娘和小南瓜能嫁到那边,小松小柏也在那边安家,那更好了!” 张小山真心实意:“住在城里,挣钱容易,而且天子脚下,也安全,不用种地不怕被人欺压,总比这个县城好。” 张司九有些意外张小山想得这么长远。 她看着张小山,有点刮目相看:五年时间的成长,可真是巨大啊! 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杨氏:“那你爹和你大哥他们咋个办?以后逢年过节都没人烧个香的!这里是咱们的根,根都不要了?” “没有不要。咱们有空了,随时都能回来。就是将来觉得东京不好,也能回来。我爹娘,我带着他们的牌位就行。”张司九知道杨氏最担心什么,所以继续轻声开口:“奶奶,您也别怕,您将来到了那一步,我们肯定也送您回来。就像您说的,这是咱们张家的根。” 大户人家都这么干。 毕竟谁也不是祖祖辈辈都是东京户口。 所以,人死了,就扶灵回老家就行。 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更的预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68章 堵心 张司九这话太大实话了,以至于杨氏噎了好半天,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可缓过来之后,她也忍不住瞪了张司九。 可要说责骂吧,张司九这话又说到了到她的心坎里,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她就是怕百年之后,得埋在那边, 到时候,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万一以后后人再回了绵竹,那她彻底就成了孤鬼一个。 到了她这把年纪,最怕的就是客死异乡,回不了家。 张小山忍不住看了张司九一眼, 不知道该说啥好, 最后嘬了嘬牙花子,闭嘴了。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眼,埋怨一句:“你这孩子,说话这么直愣愣的!今天什么日子?说这个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张司九面对小松小柏佩服又不敢学的目光,笑了笑:“我是做大夫的,最不能避讳。与其这个事情留在奶奶心里,成了一根刺儿,她天天想着。到时候想出个心病来,还不如现在说清楚了。而且,奶奶肯定接下来就要说,要不我们去,她一把年纪就不折腾了,留在绵竹就行。” “所以,我也不如直接说了,免得浪费口水。” 杨氏这次终于忍不住, 瞪着张司九骂:“显你长了个嘴!话都让你说完了!” 不过那意思, 多多少少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张司九又笑:“秋后进京赶考的人最多,也是商人来往最多的时候,咱们如果要去,可以跟着大商队一起出发, 这样安全不说,也可以跟着他们一路看看沿路繁华的城镇。” 商人们都是走熟了路的,最知道哪里可以停留,哪里应该避开。 “等到了京都,最多是深秋或者是初冬,这个时候,买了宅子,安顿好,正好就过年了。我可以写信先让元鼎帮忙租个小宅子,这样等咱们去了,就不用住旅店,直接就能住下。等自己的房子买好了,打扫干净,就搬家。” 这个事情其实张司九早就设想好了的。 只是原计划是她和顾青舟两个人,现在变成了一大家子人。 不过,人多更好。家人都过去,她也就不用记挂家里。 徐氏有点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三郎了?咱们这一大家子的——” “不麻烦。”张司九很有把握:“知道咱们去,要是没麻烦他,他才不高兴呢。而且, 也不用担心欠人情, 别忘了,造纸厂就是他的股份占大头。二叔也算是他的功臣。” 这些年,造纸厂可没少赚钱。而且发展得这么好,张小山功不可没。 当然,最主要的是,张司九真心不觉得杨元鼎是外人啊!这厮每次和自己要药的时候,那可一点都没客气! 所以,张司九对他也真客气不起来。 张小山拍了板:“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准备去东京!房子留着,田都租出去。城里的铺子也租出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那这边的卤肉生意呢?” 张司九看向徐氏:“二婶打算怎么办?” 徐氏想了想,说道:“我想交给徐江两口子。食堂的事情成不了了,他们继续干这个,也有个活计。而且,也能让他们帮忙跑个腿,收个租什么的。总比外人强。” 张司九点点头:“也好。这卤肉生意本来就是二婶的,二婶说了算。” 至于怎么跟娘家人说,那就是徐氏的事情。他们做的,就是尊重徐氏的决定。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张司九没忘了:“那我明天去找招银,说一说这个事情。” 招银现在是住在厂门口的。 当初厂子修好了之后,她就听张司九的建议,在厂子门口买了一块地,修了一个小房子,前面三间用来做铺面,后面三间拿来住人,中间隔开一个不算很大的院子。虽然小,但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还有点进项。 那三间铺子,招银自己用了一间,剩下两间租出去了。 不过对外说的,她也是租客。 否则,她那个爹早就死皮赖脸搬过去了。 就这样,刘长进也是隔三差五去找一趟招银,招银要是不管饭,他就坐在铺子门口不走,逢人就说招银的不孝顺。 招银不怕坏了名声,可却实在是怕他浑身脏兮兮的招苍蝇。 毕竟,招银做的是卖猪肉和早点的生意,就等着这些员工上班买早点,下班的时候顺路买点肉,要是铺子里脏兮兮的,人家肉也不想买的。 所以,招银现在是不得不管。 刘长进还想过要钱,气得招银直接操起分肉的大砍刀,追着刘长进追了几百米,吓得刘长进才不敢张口了。后来,他也熟练了,到了饭点,就拉着儿子去招银那儿吃饭。有啥吃啥,招银不给,他就坐门口等。 招银一个杀猪比谁都利落的人,总被这个不争气的爹气哭。 还有她弟弟,现在也有点儿刘长进的习气,张口闭口就是“姐,给点吃的吧。我饿。” 招银不止一次问张司九,什么时候走。 她是真的迫不及待想摆脱自己这个爹。 第二天,张司九就找了招银说起自家准备举家搬迁去东京的事情。 招银毫不犹豫:“那我现在就卖房子。” 张司九却拦着她:“房子别卖,留着收租金。租金每年拿出一部分来,给你爹和你妹妹。” 招银立刻拒绝:“给我妹妹行,给刘长进做什么?我钱多了扔水里也不给他啊!” 那嫌恶的样子,显然是真被刘长进给恶心坏了。 张司九按住招银,跟她细细分析:“招银,你如果不把他按住了,让他能活得下去,他说不定死皮赖脸去东京找你。你别忘了,你的户籍在这里,你也的确是他女儿,他如果状告你不孝,那你是要被遣送回来吃官司的。” “这不是为孝顺他,而是花钱买平安。”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是有些恶心人,但这事儿却必须这样办。” 招银沉默了。 最后忍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世上每天死那么多人,怎么偏偏都不是他呢!”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69章 出发 举家去东京的事情定下来后,很快也传开了。 只不过,徐家那边因为徐氏那个卤肉铺子的事情起了一些摩擦,郭氏没说什么,毕竟她有自己的打算,只有二房那边有些埋怨,和徐氏吵了一架,说徐氏偏心。 但架不住徐氏直接明问题。 虎头年纪小,也不太懂很懂,只大声嚷嚷:“反正小南瓜不许走!小南瓜是我妹妹!是我家的!” 说完还一把拉过了小南瓜,急切道:“他们说你走了,我以后就看不见你了。你别走,跟我回家吧。我还没给你抓蛾子呢,还有不是说好去抓泥鳅和螃蟹?” 小南瓜还真就犹豫了! 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更舍不得徐氏和张司九,所以就狠狠心拒绝了虎头:“那不行呀,我要跟二婶和大姐在一起。” 顿了顿,她还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要不,你跟我们走吧!虽然你吃得多,但是我有钱!能养你!” 众人顿时被逗笑了,而且是哄堂大笑——小孩子就是这么单纯,以为那两个零花钱,就能养活小伙伴了。 虎头显然比小南瓜没心没肺,连犹豫都没有,就应了下来:“那也行吧。我跟你走!” 李家小婶子气得往他屁股上拍一巴掌:“你就不知道舍不得我?” 最后,虎头终于意识到他也不可能跟着走,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哭着闹着要让李家小婶把小南瓜抱回家去。最后被强行拽走的时候,还大声呼喊:“小南瓜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小南瓜也哭了。趴在张司九怀里抽抽搭搭的哭了很久,骗走了一袋子松子糖,送给了虎头,才算完事。 和这些熟悉的人告别过程中,张家也慢慢的处理好了田地,房屋,铺面,生意这些事情。 在秋天到来,地里庄稼收成之后,张家离开的日子就定好了。 程万里和珍娘如今已经怀上了二胎,珍娘在他们离开前一天,特地让程万里送她过来,拉着张司九感叹:“我家老大是你亲手接生的,我本来还想着肚子里这一个肯定也是你接生,可没想到他竟然没这个福气。” 张司九看了看珍娘刚显怀的肚子,也有些不舍:“没关系,你一定能平安生产。而且,老程现在手艺也不错,实在是关键时候,他也可以。” 程万里却拉过了听云:“知道你要走,他和他师父商量了,跟你去见识见识东京,涨涨世面。也给你打个下手。你不是说,你去了那边,也要开医馆?” 张司九有些惊讶:“听云你真下定决心了?之前不是还舍不得家里父母?” 听云挠了挠脑袋,“我娘让我留下来娶媳妇。我一想,还是算了吧。娶了媳妇,这辈子就这样了,没出去看看,还是太遗憾。” 他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夫了,看个头疼脑热普通病完全没问题,今年刚出师,家里早就张罗着要给他说亲娶媳妇。 说起来,听云也是一表人才了,搁在绵竹县里,也属于青年才俊。 但听云跟着张司九这么多年,见识了那么多,真让他留在这个地方一辈子望到头,他是不甘心的。 听了这话,张司九还有啥不明白的:听云这是逃婚出去了啊! 也没啥好说的,听云当天直接留下,反正他连自己小包袱都带过来了。 只等着第二天一大早跟着一起出发就是。 当天晚上,张司九安排听云去了顾青舟那边。 徐氏让张小山带着两儿子睡,她则是跑到了小南瓜和张司九这边来睡。 小南瓜年纪毕竟小,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倒是徐氏和张司九都有点儿亢奋得睡不着。 徐氏最后忍不住先开了口:“九娘,你怕不怕?” 张司九实话实说:“怕是不怕的,也没啥好怕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能过得好。” 她原本也打算今年过了年,就提起去东京的事情。 结果没想到,张小山先提了。 徐氏翻了个身,在黑暗里看着张司九:“九娘,你知道你二叔为啥能下定决心不?” 张司九扬眉:“是因为知道我想去东京?” “是也不全是。还有那个齐先生,齐先生说,小柏小松继续在县城读,也读不出什么了,有机会还是应该出门看看,换个更好地书院。而且,五年前,杨县令跟你二叔说的话,他一直都记着呢。他自己也想去东京闯一闯。”徐氏叹了一口气:“我其实心里头倒有点怕。你二叔是越来越能干了,可我这些年也没啥长进——” “放心吧,到了东京,如果二叔真被迷得花了眼,你就与他和离,我和小南瓜都跟着二婶。让他变成孤家寡人,净身出户!”张司九笑着打断徐氏:“而且二叔这几年成熟许多,应该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谁说二婶没有长进了?等去了东京,二婶开一家最大的卤味铺子!让所有人都看看,二婶到底有多能干!我呢,就在隔壁开医院,到时候,二婶天天给我送饭!” 今天估计没有第二更了~我女儿她睁着眼睛就是不睡觉,我放下她,她就逗我说话,我已经绝望了。可我真的舍不得不理她啊~ 章节目录 第一章 繁华 杨元鼎是在城外十里亭接的张司九他们一家。 张司九其实也没告诉杨元鼎自己什么时候能到,这个时间,还是他自己根据张司九他们出发的日子,自己推算出来的。 当然,也没那么准确,这已经是他上午过来等人的第三天了。 远远看见商队,陈斗比杨元鼎还激动:“是张小娘子他们家跟的那个商队!郎君,张小娘子到了!” 没办法,天天过来等,陈斗也是要跟着的。 杨元鼎不腻,他都腻了。 所以陈斗比谁都盼着张司九他们快快到来。 杨元鼎顿时一个骨碌从椅子上翻身坐起,撩开帘子就往外看。 果然远远地就看见了商队的旗子在半空中飞扬,那驴车牛车整个儿一长串。 张司九她们一家坐的牛车就跟在后头的。这一路,跟着这个商队,的确没碰见什么危险,就是走得有点慢,许多渡口,城镇,他们都要停下来卸货装货的。 所以张司九他们也跟着游玩了不少地方。 整整半个月,水路加陆路,走得是有滋有味。 这一路走来,张司九对整个大宋更了解了。同样也更清晰地认知到:大夫可真是稀缺啊! 有些镇子上,一个正经大夫都没有,真要病了,那得走上好些路,去城里找。 所以,村里的赤脚大夫就格外吃香。 但赤脚大夫的局限性太大了,他们通常都是祖传的,或者是去学医没学太精通,会的方子都只有那么几个。 路上,商队里的人病了两个,一个是吃坏了肚子,一个是发起了高热,都是张司九给治好的。 所以,张司九他们一家也被商队格外重视,遇到个风吹草动的,都先保护好他们。 以至于小松都悄悄和张司九感叹:大姐,我怎么觉得学医比读书还有用? 张司九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少贫嘴。好好念你的书,你学医是绝不可能的!当兽医都不够格!” 这会儿东京城就在眼前了,所有人都很激动——连续半个月居无定所,吃饭都不一定能按时的日子,人是很疲惫的。那怕路上风景再多,好玩的事情再多,也挡不住这样的疲惫。眼看着进了城,就能安顿下来了,好好吃顿饭,睡个觉,不用担惊受怕,怎么不激动? 而且,东京啊!那可是大宋的都城啊! 能不激动吗? 这样的激动还没来得及持续很久,张司九就听见有人叫自己:“司九!司九!” 张司九都不用探头去看,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杨元鼎。 可她还是忍不住半个身子都从牛车上探出去,循着声音望过去——五年了,五年不见,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了! 只看了一眼,张司九就惊讶了一下。 怎么说呢。 五年,一个初中生,变成了大学生。那变化,可想而知是有多大。 而杨元鼎的变化,比那个还大。 虽然早就从杨县令和周氏的长相就看得出来,杨元鼎长大了肯定不丑,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帅气好看。 张司九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了一句:俊采星驰,玉质金相。 真的是好一个贵公子! 好一个堪比阳光灿烂的贵公子! 那眉目,那脸型,那一身精致——这要是普通人家,肯定养不出来这样的孩子。 张司九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可真好看啊。而且看这个比例,得有一米八了吧? 这个身高,腿短不了。再看体型,就知道杨元鼎这些年,那是真没有坐着不动。 当年的圆乎乎的小胖子,是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让人惊叹的大帅哥,还是包装一下,就可以原地出道的大帅哥! 不过,帅是够帅了,一张口,那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司九司九司九!” 这惊喜的声音,这挥舞的长胳膊,这恨不得蹦起来让人看见他的急切,瞬间打消了他外貌带来的那么一丝丝陌生感。 张司九笑了:老乡还是没有变啊1 杨元鼎一面喊着,一面迅速操控马儿靠近。 五年过去,小花脸已经成功退役,现在他骑的马,是一匹纯黑的马,非常高大帅气。 配合着他那张脸,莫名就很引人注目。 然后,其他人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张司九身上。 再然后,大家齐刷刷的静默了:本来以为能看到什么金童玉女的相配画面。可没想到…… 杨元鼎也到了张司九跟前,同样发出了感叹:“司九啊,五年过去了,你的头发怎么还是不黑?白倒是白了一点,可怎么还是这么痩呢?看你这样,身高怕是也没突破一米六吧——” 张司九的激动戛然而止。 可杨元鼎很激动:“不过没关系,外貌不重要!我跟你说,知道你要来,我老早就在这里等着了!等了好几天!我刚都以为你们今天又到不了了!对了对了,你们一路上都好吗?杨奶奶怎么样?没累着吧?还有徐二婶,这些年,我特别想念她做的饭!每次想起来,口水能流三尺长!” 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彻底破坏了那种贵公子的形象。 让人情不自禁感叹:杨三郎,还是那个杨三郎。 就连徐氏和张小山,也没能生出多少陌生感来。 大家就这么一路听杨元鼎说话和回答他的问题,到了东京城城门口。 东京就是东京。 城门都要比别的城市高大很多。 站在城楼脚下向上看,只觉得雄伟高大,说不出来的震撼人心。 这一刻,只让人感觉自己的渺小。 城门口的人,同样也多得可怕。 那熙熙攘攘的架势,那人来人往,让人得以窥见一星半点的,东京城的繁华。 杨元鼎带着他们进了城,一路又走了两刻钟,这才到了落脚的地方。 他还怪不好意思:“我家那边,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宅子出租,离得有点远了,你们别介意。” 张司九哪里不明白:不是没有宅子出租,而是那边就是权贵和富人住的地方,自己家这个水平,租是租不起的,住在那边也不合适。杨元鼎这是不好意思说实话。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二章 重逢 张司九下马车后,站在了杨元鼎对面,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老乡,现在到底有多高。 她看着杨元鼎的下巴,沉默了。 柠檬树下柠檬果,柠檬树下一个我。 羡慕,已经说累了。 杨元鼎偏偏还不消停, 美滋滋的展示自己胳膊:“看,我现在还有肌肉!而且我跟你说,我有185吧!我现在,都还能再长长!” “人都是有肌肉的,区别只是发达不发达。”张司九面无表情的推开他,不想多看一眼:“我年纪也不大, 也还能再长长。” 杨元鼎闭上了小嘴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仿佛在说:不,我觉得你不能。 顾青舟上下打量了一番杨元鼎,又看一眼被衬托得跟个小鸡仔一样的张司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吃十全大补丸都不见得能追上他啊!徒弟你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一群人迅速的在杨元鼎和陈斗的帮忙下安顿了下来。 杨元鼎屁颠屁颠跟着张司九,给张司九打下手,一面打下手一面唠嗑。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张司九已经知道了杨家的近况:杨元璋和杨元峰都成亲了,一个娶了自己老师的女儿白氏,一个娶了东京有名的贵女李氏。 白氏温婉大方,知书达理。而李氏则泼辣直爽,脾气有点大。 而杨县令,丁忧结束后, 直接就去了户部,如今已是户部的左侍郎。 杨元璋去岁也中了, 如今领了礼部的差事。虽然还是个小小管事, 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也是前途无量。 至于杨元峰, 也进了兵部。 还是以武状元的身份进去的。 全家人, 就属于他最清闲——读书考不中,那就当不得官。就是官家也有点无奈,催着杨元鼎赶紧上进,去考一回。这样,就能把他放进工部。 杨元鼎压低声音悄悄说:“我其实一点不想进工部。每天上班时间太早了,自从我大哥和二哥上了班,每日要去应卯,他们两个的黑眼圈就没消退下去过。” 张司九:…… “不过,还得多谢你的土霉素。上次我二哥受伤,如果不是有土霉素,我估计他现在都凉了。”杨元鼎又说一句,然后搓了搓手手,一脸期待:“咱们去卖小药丸吧。土霉素太好用了,我我觉得卖这个我们能发财。” 张司九斜睨他:“知道抗生素滥用的结果是什么吗?而且,你知道一个月我那实验室到底能有多少土霉素生产出来?还想卖?我跟你说,快别想了。那点产量,根本不可能大批量卖。而且这东西,真泛滥开了,不是好事情。” 土霉素有用,能抗感染, 而且已经感染的时候,还能救命。 但并不是可以大力推广的药。 一个是剂量必须严格把控,二个是过敏,三个是使用的病症。 不过说起实验室,杨元鼎又好奇的问了一句:“对了,你提前让那几个实验室的人过来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安顿在哪里了?” 张司九扬眉:“你办事,我难道还不放心?” 被信任的杨元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职场套路了,当场开心得像个二傻子,“嘿嘿”的笑出了声来。 这个宅子也不分成前后院,进门正对面三间屋,外加两边耳房,足够他们家住得开。 杨氏一人住了主屋,中间那间做了堂屋,右边那间徐氏和张小山住。 另外两间,女孩子们一个屋子,男孩子们一个屋子。顾青舟没跟着一起住,他洋洋得意道:“我这张脸,放在哪里都是能吃上饭,住上屋的。九娘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住侯府?” 张司九敬谢不敏——用大脚指头想,也知道顾青舟肯定是去那个将军府上了。她跟过去,纯粹是蹭吃蹭喝,她可不想去。 接下来就是一顿收拾。 东西归置妥当之后,杨元鼎叫来的饭菜也刚好送来,店铺伙计用食盒提着,一个个麻利极了。那架势,颇有点外卖员的架势。 杨元鼎乐呵呵的介绍:“这是南街的鸭子,用果木炭烤的,皮脆肉嫩,滋滋冒油。那是北街的鱼羹,鲜美嫩滑,吃过的都说好。还有这个,是梨花巷里味满楼的炒菜,他家做炒菜最早,味道也最好最正宗。油还是买的我那油坊出的。” 他昂首挺胸,就差拍胸脯了:“来了东京,有什么就问我,缺什么少什么也问我!” 徐氏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顿时咋舌:“这一大桌子菜,多费钱啊。而且做这么好看,肯定很贵吧?” 东京就是东京,外卖盒子全是精致提盒送餐,餐盘也都是精美异常,好些那盘子上,一看就知道是特制的花纹,好和别人家区别开来。 而且摆盘也很讲究,配色更不用说。 那可是真的做到了色香味美。 杨元鼎豪气冲云霄:“这算什么?二婶可千万别替我心疼钱,钱赚来不花,那还有什么用!我别的没有,就有钱!” 张司九捂眼睛:好想打他。 小松小柏也是一言难尽的目光。 招银憨憨的问了句:“你不留着娶媳妇?都花了,以后怎么养家?” 财迷招银,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养家! 所以,想得最多的,也是赚钱养家! 说起这个事情,徐氏也十分热情的问了句:“对啊,三郎这个年岁,该订婚了吧?定的是哪家娘子?” 这事儿张司九知道,顿时噗嗤一声笑出声。 众人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连忙摆手:“让他自己说,让他自己说!” 杨元鼎哀怨的看一眼张司九,哼哼一声:“相亲三回,一回也没成。还定啥呢?第一回,没等我说拒绝呢,人家就把我拒了,说我文墨不通。第二回,人家直截了当告诉我,我有心上人了。第三回,上来就问我什么时候下场科考——后头我就不去了。去了也白费功夫。” 徐氏表示不信:“三郎一表人才,家世也好,竟没人看得上?” 这样的条件,搁在哪儿,不也都是让人追着抢着要的吗? 张司九笑得更欢实了:“怎么没人看得上?出门一趟,那差点被砸死——掷果盈车,说的就是他啊!” 小松顿生好奇:“杨三哥,杨三哥,为啥啊?”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怪不好意思—— 今日双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见识 杨元鼎怪不好意思:“当时是夏天,那小娘子篮子里正好有香瓜和大脆桃,于是她捡起来就扔给我——她准头太好,我躲得也太好,正中脑袋,当时就倒地上了。起了好大一个包。关键是,连扔三个, 三个都中了。” 他没说的是,后头好长一段时间,他出门都戴安全帽。嗯,别人管这个叫头盔。 众人根据杨元鼎的描述想象了一下连着被香瓜和桃砸中脑袋的情形,顿时一个寒噤,但又忍不住想笑——实在是很好笑啊! 这头张家欢声笑语,那头, 周氏也正和丈夫杨修吃饭。 杨修今日难得休沐,准备什么也不干,就好好的在家陪妻子一天。 周氏说起了张司九:“九娘她们要到东京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事情?你看那皮猴子,连着去等了三天,今天这个点都还没回来,看样子是等到了。你回头下个帖子,请她们一家过府来玩吧。” 杨修摆摆手:“算了吧,还没分家,大嫂那人又不是不知,还有娘也是,请他们来,万一闹得不愉快,那就不好了。” 周氏叹一口气:“大嫂的确是有些清傲,娘那头, 又一直想让三郎娶她侄孙女,对九娘印象不大好。是有点不好办。可且不说救命之恩和后头的赠药之恩, 只说孩子们的交情,咱们不出面, 就不合适。” 杨修想了想:“回头等他们安顿下来, 咱们两个抽空亲自去给他们恭贺乔迁之喜。另外, 等娘去寺庙祈福的时候,再请她们过来做客。” 周氏点点头:“只好如此。” 说完这话,她又笑起来:“五年不见,也不知道九娘出落成什么样子。变了样没有。” …… 安顿好第二天,张司九就和徐氏,招银,带着小南瓜出门逛街了。 东京的繁华真是处处可见。街边各色摊位,卖什么都有,到处都有吆喝和招揽客人的声音,看得人是目不暇接。 张司九本来是想去太医署那边看看——虽然进不去,但是认认门也不错。 但是,东京太大了,街道错综复杂,转了两圈,她们就迷了路。最后索性就瞎走,等累了,就叫个车回家去。 招银死死地拽着张司九的胳膊, 看得眼珠子不知道往哪里落, 一面看一面忐忑:“九娘,你说我能干点啥?东京城里,要杀猪的不?” 张司九摇头:“估计城里不杀猪,杀猪得去城外。” 招银一脸怅然:“那我还怎么挣钱哪!” 徐氏也有点危机感:“这么多卖吃的,我那卤肉能卖出去吗?” 张司九宽慰两人:“我都不怕,你们两个怕什么?招银你不行还可以卖早点,二婶你那手艺,肯定也没问题。倒是我,还不知道去哪里呢——” 她是真不知道去哪里。顾青舟在这边……肯定是没什么朋友的,树敌倒不少。 而程万里他们,更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徐氏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也发愁了:“是啊,你总不能自己摆摊去。” 话音没落,张司九还真看见了两个摆摊的——说是看病吧也不是,那个大汉主要是推拿。给人看看腰疼肩膀疼,卖自己的药油。 那人旁边,还有个疡医,说是管肿疡,溃疡等病症。 张司九亲眼就看见一个人捂着屁股,颤巍巍坐在了那疡医对面! 那个位置……张司九没办法不产生联想。 张司九拽着徐氏她们就过去了。 那疡医还挺年轻的,看着经验也很老道,张口就问:“多久了?” 来看病那中年汉子扭头一看张司九她们,顿时欲言又止。 疡医就板起脸哄人:“离这么近做什么?后头排队去!” 然后又严肃的训诫中年汉子:“生病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种病,我见多了。” 那中年汉子就红着脸道:“有几天了,以前掉出来,还能回去,谁知道这次死活回不去。推回去也不行。走起路来,磨得疼。” 张司九明白了:哦,那是痔疮。而且是急性发作的痔疮,看样子还是内痔。 疡医也很干脆:“来,跟我上帘子后头来,我看看。” 说完一拉帘子,隔绝出一块空间来,充作观察室。 张司九还挺想知道他怎么治的,所以就干脆不走,在那儿等着看,只让徐氏领着小南瓜和招银在旁边转转,买一杯饮子慢慢喝。 疡医很快看完出来,直接道:“你这是内痔,而且还挺严重。这要治也好办,我给你拔一根头发,用头发缠住尾部,等上七日,它自己就能掉了,一绝永患,你看如何?” 张司九:……我去!这么简单粗暴? 她惊呆了。 原理她倒是明白的,无非就是阻断血液,等待那块痔疮组织坏死掉落。 但这样的治疗手段,也很容易出问题啊!一旦血液没有完全阻断,很可能坏死时候就会发生感染,细菌就顺着血液流出去,继而引发血液感染啊!而且,那个位置,本来就很容易感染! 再有一个,这个事情,在街上摆摊就干了,合适吗?! 不管张司九如何震惊,反正那个疡医觉得很寻常,那个中年汉子也没有觉得有任何异常。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然后,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那疡医收了二十个钱之后,就这么领着患者去了帘子后头,不多时,患者捂着屁股,又步履蹒跚的出来了。 这个时候,疡医还嘱咐了一句:“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多吃汤羹之类的,少走路。尽量晾着。” 患者连连点头,捂着屁股慢腾腾走了。 那疡医收好了钱,这才热情看向了张司九:“这位小娘子,哪里不痛快?” 张司九神色复杂的问了句:“你摸完别人那个部位,洗手了吗?” 疡医神色一僵,然后低头缓缓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又举起来闻了闻…… 然后他自己干呕了。 张司九后退一步,脸色巨变:“你这个人,干完这种事情居然不洗手!” 而且还摸钱!摸完钱,又要给下一个病人看病! 呕—— 大家明天见啊,开启了新篇章~今天是愚人节耶,大家有没有被捉弄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四章 无奇不有 两人都干呕了好几下。 疡医终于率先反应过来:“我用水洗过了!” “流动水吗?一上午,你看过多少个人了?”张司九保持警惕,不敢松懈,甚至不敢靠近半步。 疡医的表情变了好几变,最后终于气急败坏:“你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我又不吃饭!再说了,医者父母心,我哪能嫌病人脏?” “我不是嫌病人脏。”张司九幽幽解释:“我是嫌弃你脏啊!你想想,第一次洗手,水就脏了吧,脏水洗手……越洗越脏……” 旁边那个搞推拿的壮汉凑过来,一脸认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师弟,你要不还是去河里洗洗手吧。” 疡医一脸晦气的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往自己箱子里摸了好半天,摸出一块肥皂来,悻悻的走了。 那壮汉上下打量张司九,算是看出来了:“小娘子不是来看病的吧?同行?” 张司九点点头:“算是同行吧。我请问您一下,您这么摆摊,生意好吗?” 壮汉笑了:“那不摆摊干什么?去坐堂?坐堂不自由,而且钱还给人分,多不合算?还是摆摊好。不想来就不来。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 “没人怀疑你们技术?”张司九觉得很震惊。毕竟,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大夫也摆摊的——在宋朝,看来是万物皆可摆摊? 想想一路走来那琳琅满目的摊位,张司九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 “我们天天摆,都是老主顾了。再说了,真要骗人,那路过的巡捕就把我们带走了。万一再告到了衙门,那更不得了,谁敢啊?”壮汉别看身上都是肌肉块子,说起这话时候,一脸的心有余悸,显然是有深切的某种体会。 张司九问起刚才那洗手的大兄弟:“他呢?这么给人治病,真没出过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不都是这样治的?也有用刀割的,割完了,就撒点药,等止血了,就让他回家去,几天也能好。”壮汉说用刀割的时候,还带用手比划的,十足十的带着吓唬味道,显然想吓到张司九。 张司九默默摸出了自己的刀:“是这种刀吗?” 壮汉:……见鬼了。 那疡医也回来了,一看见张司九的刀,顿时脸色也变了:“你竟然是同行?你一个女娘家,也干这种事?祖传的?还是学的?你怎么学这个?” 他有点脸红,支支吾吾问:“你这样,病人好意思脱裤子?” 张司九实话实说:“一般他们都人事不省了,用不着不好意思。不过,我一般不给人切这个部位,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治这种病的。” 主要是,这种部位的急诊还真很少见,除非是破裂大出血的——但通常和痔疮没关系,一般是异物或者肿瘤,或者是肠道大出血。 而且一般痔疮,大家都选择去看肛肠专科医院。 顾青舟这个老头子,也没提起过还有专门干这个的。 张司九是真好奇:“那你呢?是祖传的?还是特地学的?” “别提了。”说起这个事情,那疡医就一脸憋屈:“当年拜师学艺,我问我师父,什么赚钱多又不容易出人命,他就教了我这个!” 张司九:……没毛病,这个赚钱多,也的确不容易出毛病。十人九痔,这话不是开玩笑,而痔疮,通常也不要命。 壮汉“哈哈”大笑:“那师父也没骗你啊!师弟,这就是你不对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正说着话,壮汉那边来了个“哎哟哎哟”捂着后腰的人:“快来帮我弄弄,闪着腰了!” 壮汉袖子一撸,干脆利索应了:“来了!” 张司九饶有兴趣的凑上去看。 疡医却一把拉住张司九:“小娘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治什么的?” “外伤缝合,接骨,取瘤子,难产生孩子,我都行。”张司九实话实说:“小到缝两针,大到切一刀,锯骨头,来了哪个算哪个。实在是紧急的时候,你这个我也能试试。” 疡医噎了片刻:“你可别吹牛。小小年纪,你敢么?” “为啥不敢?”张司九纳闷:“你这不也动刀?” “你要敢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生意!”疡医咬咬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那表情,是壮士断腕一样的表情。 张司九来了兴趣:“也是那个部位?我看你挺熟练的,还有你解决不了的?那得多严重?” “严重倒是不严重,主要是病人特殊。”疡医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那病人也是个女子。我不方便动手。” “有多特殊?”张司九一眼就看出来,只怕患者不只是性别问题,还有身份的问题。 “这个你就别问了。这样,你今日先在我这里试试手,我要觉得行,我就介绍你去。只不过后头你的诊金,得分我一成当介绍费。”疡医压低声音,不肯说明,而且说起那一成介绍费的时候,眼睛都快放光了。 只怕那诊金,开得很丰厚啊。 不过,张司九可不糊涂,直接反问:“那今天练手的诊金呢?你怕不是想骗我给你白干活?而且出了事,算谁的?你就不怕我是骗人的?万一到时候出了事——” “出了事当然算你的。”那疡医一脸正气:“你要给人切坏了,我直接就把你扭送官府!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自己吹牛呢!而且,练手给你什么诊金?我能给你这个机会,你就应该谢谢我!” 张司九:……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我的运气也不会有那么好! 不过,犹豫片刻之后,张司九答应了:“不过,我可不随便动刀,你得让我回去取点东西。” 盐水洗患处是不可少的,完事的消毒也必须的,最后创面还得敷特制的消炎收敛的药粉,万一创面大,还得缝合。她得回去拿诊疗箱。 “你不会是想跑路吧?”那疡医嗤笑一声:“小娘子倒还挺聪明。不过,你去吧,我反正就在这里摆摊,你随时过来,我随时恭候。” 张司九也懒得分辨:“一会见分晓。”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头一回 顾青舟那个老头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反正张司九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她回家取东西的路上,一直琢磨痔疮手术的事情。 怎么说呢,如果太严重,估计也不好办。如果不严重,也没有必要动刀子……毕竟非必要,不动刀,动刀则损元气,对身体并不好。 张司九找不到顾青舟,倒是被找上门来的杨元鼎给抓了个正着。 杨元鼎目光哀怨:“你们偷偷逛街不找我。我不是说了,我带你们去逛吗?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走丢了?” “难道我们以后你不在,我们都不出门了?迷路怕什么?就当探索新地图了。”张司九摆摆手,决定不说废话说正事儿:“我问你,你做过痔疮手术没有?” 张司九这话没头没脑的,问得杨元鼎整个愣了片刻。 然后他也不知道联想了什么,不由得脸色一变,捂着屁股就往后退一步,十分警惕的看着张司九:“我不需要,谢谢。” 到今天,他都没能忘记当初张司九笑眯眯问他要不要做那个手术时候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童年阴影,那么,一定是这个! 张司九看着他这个表情,一时无言:“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只是问问。” 然后她把来龙去脉一说,杨元鼎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也乐了:“摆摊看病的其实不少,毕竟只是开方子,抓药还是要去药铺,方子不对,人家也不给开。还有就是,东京这边治安管得多,也是真的。你要真是骗子,人在街上大喊一声,当时就被按住了。送去官府,就得挨板子罚钱。你是不知道,还会品牌保护呢。你要敢盗用别人的招牌,或者打擦边球,那都是不允许的。”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这个,有些惊讶:“这么先进的?” “嗯,之前就有过这么一个官司。最后官府判了,那个打擦边球的,蹭名气的,赔了很多钱。后来有些有歪心思的,就老实了。”杨元鼎乐呵呵的:“这方面是真的做得好。这个时代,是对商人最友好的时代!” 两人说着话,张司九背起药箱就走,杨元鼎一面介绍东京,一面跟上,倒两不耽误。 一路到了摆摊那地方,那疡医和推拿医都生意好着呢。一时半会的,也没工夫搭理张司九。 张司九看着人家的患者,羡慕已经说累了,然后对东京彻底生出了无限好感来——大城市好啊,大城市病患多,正可以让自己放开手脚干! 她甚至忍不住有点摩拳擦掌。 杨元鼎看得有点迷惑:“不是,推拿这个我理解,毕竟谁都有个脖子落枕闪了腰,或是肌肉疲劳的时候,可是这个痔疮……” 大家的菊花都这么惨的吗? 而且,大家都这么热衷于治疗的吗? 张司九拍了拍他的背:“兄弟,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十人九痔啊。你常年坐着画图稿,你难道真没有痔疮?” 她的目光很怀疑。 杨元鼎一脸迷茫:“没有啊。我也没听说身边人谁有啊。估计是不好意思说?” 张司九:……老天爷可真厚爱你。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杨元鼎忽然冒出来一句:“我看他们这个样子,感觉我爹好像是有这个毛病。”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张司九一口老血喷出来:啥玩意儿?这话是你能说的吗?是我能听的吗? 张司九咳嗽一声:“打住吧。这个事儿我肯定不合适治。不然回头你跟老顾说吧。” 杨元鼎摩挲着下巴:“回去我问问我爹再说。万一没有呢。” 张司九内心叹气:有的话,杨县令也肯定不会承认的!而且搞不好你会挨打的! 又等了一会儿,那年轻疡医从帘子后头招手:“你过来看看!” 张司九就戴上口罩过去了。 只不过刚进帘子后头,那病人扭头一看张司九,顿时急眼了,手忙脚乱的就要提裤子:“咋还让女的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 张司九没脸红,他倒是脸红了。 对于这种情况,张司九遇到很多次。 毕竟男女有别,还是现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无法接受异性看自己身体。 张司九一把伸手按住他胳膊:“我也是大夫,你别想那么多。你就别把我当女子就行了。别想那么多,还是看病重要。” 这套宽慰的流程,她已经很熟练了。 那疡医眼睁睁看着张司九细痩的胳膊爆发出了那么大力量,直接按得患者动都不能动,一时之间后背有点凉飕飕:这是什么人物…… 张司九看一眼疡医:“愣着干什么?按住他,我看看病灶。” 她的气场摆在那里,疡医不由自主的就听话配合了。等按住了,才恍惚反应过来:我为啥要听她的?我怎么感觉我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了? 但是不等他想明白,张司九已经半蹲下去,凑上前仔细看患者病灶处了。 不过,看了两眼之后,张司九就皱起眉头:“这不是痔疮,是脱肛了。而且你看谷道水肿发红的样子,这两天,他估计没少拉肚子。拉多了,拉脱肛了。” 这种病,其实青壮年很少见,眼前这个患者,明显还在壮年,按理说不应该的。 老年人和幼儿,以及产后愈后不好的妇女是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或者就是腹压增加导致。 于是张司九就问了一个疡医一个问题:“这种的话,你叫我进来干啥?” 疡医言简意赅:“我就考考你,这个该怎么治。” 张司九狐疑的看着他,看得对方差点不自在的转过头去,这才收回目光。 怎么说呢,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对方根本不会治。 但经过对视,确定对方应该的确是考验自己。 思忖片刻,张司九就问了患者一个问题:“这样的情况多不多?只有一次,还是经常性的?” 患者犹豫片刻:“不多,也有那么几次。都是来这里给看好的。这个不是推回去就行了吗?” 疡医很想一把捂住额头:大哥,你都听了我要考她怎么治,你怎么还说了怎么治?!你让我很绝望啊大哥!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怎么治 疡医的绝望,张司九甚至都感觉到了。 不过,张司九实话实说回了句:“如果总是复发,可见这种治疗办法,治标不治本。咱们还是考虑下会不会是别的原因造成的,好好治疗下。你还这么年轻,如果就这样了, 以后年纪大了,只会更严重。甚至可能发生失禁的情况。也就是……很容易拉裤子上。” 这样的情况,是个人都害怕。 她这么一说,患者顿时紧张起来了:“这么严重?!” 疡医也愣了:“也不至于吧?这种情况,推回去,一般不拉肚子也不会再复发——” “可你保证他这辈子能不拉肚子?一拉肚子就脱肛, 难受不难受?”张司九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训了对方一句:“推回去,暂时是好了,可你想过以后怎么办?治病哪能这么治?” 疡医噎住了。 他很不服气,想怼回去两句,可又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怼回去的。 最后,他只能干巴巴的实话,学了这么几年,她把脉的功夫的确见长,但是吧,仍旧不够厉害。比不上那些什么都不问,一摸脉, 就什么都看出来的人。 张司九把脉完了, 又看了看舌苔,问了问小便等情况,最后得出结论:“你这个,有些脾胃失调,湿气重,所以才会有容易腹泻的情况,以后记得不要喝凉水,尤其是不要大口大口饮凉水,更不要吃那些不容易克化的东西,慢慢养一养。多吃点山药,有条件就去开一副归脾丸吃。补一补脾。” “但,你这个脱肛的问题,最重要还是因为经常咳嗽。你的肺问题有点大。”张司九看着病人,尽量委婉一点:“你平时有没有胸闷,呼吸困难的情况出现?” 患者一愣一愣的:“我看个屁眼,怎么还扯上肺了?你怕不是想骗我的钱哦——” 他是真的觉得张司九是想骗钱。 张司九有些无奈,不知该怎么解释得清楚:虽然现在看似是肛门出了问题,可真正出问题的,真的是肺啊!从脉象上来看,也是肺气不宣的症状啊! 而且作为一个外科大夫,她现在严重怀疑,患者的肺部是有慢性炎症的!要么是结节,要么就是长了东西! 但是拍不出片子,她也没办法证明这一点…… 别说患者这么觉得,就是疡医也这么想。 他上下打量张司九,说了句:“你可别瞎说,这两个位置一个天一个地,怎么还扯上关系了?” “怎么扯不上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你明白不明白?”张司九蹙眉:“你也是学医的,你师父既然会得多,那想必也会别的吧?难道就没有过这种例子?” 疡医噎住,片刻之后才吐槽:“可我师父多大年纪,你才多大年纪?你能那么厉害?我看你还是夸大其词了。” 说完,他还摆出长辈姿态:“我劝你啊,小小年纪,还是要脚踏实地,实力不行也不丢人,毕竟你年纪还小——” 张司九大无语。 杨元鼎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我看你才是年纪大没见识,不知道世界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经验丰富天分高,不行啊?她又没管你要钱,更没说完就跑路,你不信,大可以找人再去验证,怎么能张口就污蔑人呢!” 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要不是考虑患者,他就真掀帘子进来吵架了——那气急的语气,让人一下就想到了他现在的表情。 张司九忍不住看了一眼帘子外头。 虽然隔着一层帘子,看不见杨元鼎,但是被人这么维护,这么有人替自己说话,那感觉是贼拉拉的好。 她的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然后笑着点头:“对,你觉得不可能,可以请人再来验证,看看是不是肺上的问题。” “就算肺上有问题,那也不代表这两个病就有关联吧。”疡医觉得还是联系不到一块去。 张司九想扶额:我跟你解释腹压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 最后,想了想,张司九就举了个例子:“你可以试试你排泄的时候,用力咳嗽,看看是什么感觉。试完了,也许你就明白了。” 患者听了这半天,已经听得紧张了,他趴在凳子上,还保持着撅屁股的姿势,毕竟还被按着也起不来,只能拼命扭过头来:“那我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这么干耗着吧?” “现在还是先推回去。”张司九看一眼疡医:“你来吧。你手法熟练。我这个干得少,业务不太行。” 疡医:……!!!不是,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你刚表现得那么厉害,这会儿又说自己不行,你到底让我怎么相信你! 患者也表示不敢相信张司九,扯着嗓子央求:“朱郎中,朱郎中,还是你给我弄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干预治疗 疡医最终还是亲自上手给患者把脱垂的直肠推了回去。 那手法,张司九看了,直呼优秀:这一看就是老手!快准稳,丝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整个过程,患者都没有痛苦! 只不过,推完了之后,朱疡医就去洗手了。 是的, 他去洗手了。 这次倒学精明了,不再整个手浸入陶盆里去洗,而是叫来了他的师兄,让师兄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出来,浇着给他洗的。 就是一面洗,一面看张司九。 张司九默默望天:我有没有要求你, 看我干什么?是你也觉得这样脏! 等他洗完手, 他只叮嘱了这几天饮食清淡点,多注意休息之外, 就没有别的了。 张司九就彻底惊了:“这就完了?” 朱疡医表示也很诧异:“那不然呢?这个还能怎么办?” “不采取点辅助措施吗?”张司九持续震惊。 朱疡医也有点懵:“什么辅助措施?” 张司九指了指患者的臀部:“这样还容易继续脱出的。不塞个什么棉花球之类的东西?或者,用布条进行丁字固定啊——” 朱疡医还真没搞过这种操作。 而场外的杨元鼎,听到那个“丁字固定”的时候,忍不住也满脑袋问号:是我想的那个丁字吗?那玩意,还能用来治疗脱肛?这么神奇的吗? 朱疡医让出了位置:“你来。” 张司九没有客气,直接上了。 塞东西的话,患者怕不好取出,而且异物感也很强烈,所以张司九选择了后一种,丁字布条固定法——嗯,就是用布条穿过臀部中间,卡紧, 防止肛门脱出。就这么简单,也就这么实用—— 另外, 张司九叮嘱道:“你最好平时也要做一做提肛运动,对脱肛有帮助。提肛运动就是夹紧屁股,用力往上缩——” 患者有点儿一脸糊涂。 张司九沉默三秒,用了最简单直白的大白话:“就是拉肚子时候用力夹紧,憋住屎的那种感觉。” 说完之后,患者顿时恍然。 杨元鼎默默望天:当大夫可真不容易啊!明明是一个可爱文雅的少女,偏偏要说这样的话—— 朱疡医也惊呆了:还可以这么做的? “你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种感觉。”话都说了,张司九也不在乎多说两句了。 患者就真试了试。 别说他,朱疡医和杨元鼎也忍不住的试了试。 张司九猜到了,所以干脆再多说一句:“没毛病的也可以没事儿多做做,可以有效防止失禁,或者脱肛——” 说完了,她问朱疡医:“要不,还是请你师父再给他看看吧。肺上的毛病,总归也不是小事。他还这么年轻。” 朱疡医却看向了患者:“你怎么看?” 患者大摇其头:“没必要,没必要,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肯定没什么大毛病。就别麻烦了。我还得回家去呢。家里一堆活。” 朱疡医耸了耸肩。 张司九猜到了。 因为大多数人,都会是这样的反应。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肯定没毛病。 可不是所有的病, 都会痛,都会不舒服。很多病症发展到了痛和不舒服的时候, 已经是到了很严重的地步才会。 可治病这种事情,患者自己不配合不主动,做大夫的也没办法。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 但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所以再嘱咐一句:“最近还是别做体力活,尤其是腰上使劲的活儿。就是以后,也要注意,重体力活儿少干。你这个毛病,和做重体力活也有关系。” 患者苦笑一声:“我是家里男人,上有老下有小,我不干,谁干?” 说完这话,他摸出诊金给了,自己慢腾腾的走了——不慢不行,屁股上夹着东西,怪不舒服的,磨得慌。 但是这样的形象,总给人一种,好像是越治越严重的错觉。 朱疡医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不行,以后这个法子就算用,现场也不给用,让他们回家自己去绑去,不然让人看着,就成了砸招牌了。 张司九则又是叹了一口气。 杨元鼎从旁边探出脑袋来:“要不我出钱——” 张司九摇了摇头:“不用了。” 这次杨元鼎掏钱了,下次难道杨元鼎还掏钱? 杨元鼎就算再有钱,也不是这样给人免费治病的。 而且病人自己都不愿意治疗,勉强也是没用的。 大夫只能治病,治不了别的。 想要改变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情。 杨元鼎小小声:“那你别不开心了。” 张司九笑了笑,摇头:“我没有不开心,我就是有点感叹。” 扭过头,张司九就朝着朱疡医伸手:“付钱吧。我的诊金很便宜,三个钱。纱布算你一个钱吧。” 朱疡医瞪圆了眼睛,一把捂住了自己钱袋子:“我考验你,给你机会,凭啥给你钱?再说了,是我推回去的!总不能脏活累活我都干了,你动一动嘴皮子,就要分钱走吧!我一共也才收了二十个钱!” 张司九:……看出来了,这钱是要不到了。 她无语的看着朱疡医:“行吧,诊金不要了,纱布钱你得给我。” 朱疡医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又不是我让你给人弄的。你不找看病的要钱,找我要什么?又不是我用了你的纱布。” 张司九差点炸了:那还不是你的治疗有问题!你怎么这么爱财如命! 杨元鼎眼看着两边为了一个钱就要吵起来,赶紧声嘶力竭的劝架:“我出了!我出了!不值当,不值当!” 结果两人齐刷刷转过头来,一个比一个还凶恶:“你出什么出?你凭什么出?!” 杨元鼎吓得当场后退一步,一个字不敢废话了:嘤嘤嘤,你们不要集中火力对待我啊! 旁边那朱疡医的师兄一把拉过了杨元鼎,十分热情:“他们吵就让他们吵,来来来,你要不要我给你松松肩膀?我技术可好,一次就收十个钱!给你揉一揉,保管你今晚都能睡得更好些!一刻钟十个钱,多划算!” 杨元鼎气鼓鼓拍出钱袋子:“给我来两刻钟的!” 反正他们这个架,没有两刻钟吵不完!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不欢而散 最后,张司九和朱疡医谁也没吵过谁。 相反的,两人从最开始一个钱,渐渐吵到了治病问题上。 又开始互相质疑对方的医术问题,这下谁也不肯让着谁,各自唾沫横飞。 倒是壮汉赚了杨元鼎的钱之后,乐呵呵的跑去买了两杯饮子,自己一杯,还给杨元鼎送了一杯:“来。边喝边看。” 这种看热闹不管别人死活的态度,很让杨元鼎佩服。 张司九和朱疡医两人也口干舌燥。 朱疡医冷哼一声:“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一个小女娘计较,看你也有两把刷子,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干,我替你多接点生意,毕竟许多女子也不好来治,干受苦。这一个钱,就当是提前收了介绍费。” 张司九其实也不是非要那一个钱,她就是单纯不服朱疡医:明明就该给,凭什么不给! 但话说到这里,也得见好就收了,再吵下去,那就真成了小孩子了:“行吧。但是今天这个事情,你回去问问你师父,看看我判断对不对,不然我怕你以后再继续这么治,让病人多受罪!” 朱疡医气狠狠的:“问就问,你最好也回去问问你家师父,明天在这里,咱们再来辩一番!谁不来,谁是狗!” 张司九当然不怵,冷笑道:“来就来,我倒要看看,你知道你有问题后,能不能爽快道歉!” 杨元鼎递过去一杯饮子:“九娘,饿了没?我带你去吃饭?这边有一家卖条子的,可好吃。” 徐氏她们早就让张司九说服,继续出去逛了,所以这会儿早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司九还真饿了,而且“条子”这个词,让她一下起了好奇心:“条子是什么?” 这个条子,总不可能是港片那个条子? 杨元鼎提出这个,就是知道张司九肯定好奇,当下更不可能直接说,于是神神秘秘的背起手,卖起了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一路跟着杨元鼎去了那边,张司九就发现,东京的美食业是真的发达。 这一条街里,七八家卖吃的,三四家卖饮子和甜品的——一点不输给现代。 而且那些名字,还起得格外好听。 什么荔枝膏,香薷饮,雪泡梅花水—— 杨元鼎一面走,一面介绍:“现在还算一般的,天热的时候,尤其是三伏天的时候,那些卖冰饮的才多呢。各种摊子,各种店铺,连奶油冰淇淋都做出来了。而且用料天然,味道很好。等夏天了,我带你都尝尝。” 张司九看得琳琅满目,连连点头:“有奶茶吗?” “有。”杨元鼎停下脚步,“我去给你买一杯。” 张司九很多年没喝到奶茶了,一听真有,口水都要下来:“那能加料吗?” “那不能。”杨元鼎摇摇头:“奶茶也和你想的不同。” 张司九有些遗憾,点了点头。 杨元鼎让张司九等着,自己小跑着去买了一杯。 他刚走,张司九就被搭讪了。 两个小娘子红着脸上来,问张司九:“这位小娘子,请问那是你家兄长吗?” 张司九被这么一问,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元鼎的背影,发现他的背影都在人群里挺显眼的——身高腿长,长相出众,气质出众,哪怕是一个背影,都足够让人惊艳。 那个小胖子,竟然不知不觉长成了大帅哥。 还是会被女孩子搭讪的那种大帅哥。 张司九诚心诚意建议:“不是,不过你们如果想跟他认识,应该直接去跟他说话。” 这么直白的建议,顿时让两个小娘子更加羞红了脸,那脸颊绯红的样子,让张司九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起来——看看,年轻小姑娘,真是好看啊!这就是青春啊! 其中一个小娘子将信将疑,吞吞吐吐的又问了句:“不是兄长,那你们订婚了?” 张司九摇头否认了:“那也没有,就是认识而已。你们可以放心去搭讪。” 正说着话,杨元鼎举着两竹筒的奶茶回来了,一脸灿烂的笑容:“司九,店家推出了新品,你试试——” 两个小娘子顿时都羞涩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偷看杨元鼎。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张脸,再度感叹:长得的确好看啊! 原本张司九还真没有什么感觉,可被这两个小娘子这么一弄,她是真的忽然发现自己的老乡,那可真是不一样了。 接过其中一杯奶茶,张司九看两个小娘子不言语,只一个劲儿红着脸偷看,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思,她替她们说了:“这两位小娘子想跟你认识一下。” 这总是情,本来是应该让男人很骄傲的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杨元鼎竟然神色一凛,一个箭步就跨到了张司九身后去,也不管张司九细痩的身躯能不能挡住他,语气还很惶恐:“两位小娘子,多谢垂爱,可我已经定下婚约,若我家未婚妻知道,定要打断我的腿。抱歉。” 张司九:???未婚妻?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两个小娘子一愣,显然失望又伤心,最后遗憾的看一眼杨元鼎的脸,做了最后欣赏,又哀怨的看了一眼张司九,这才牵着手走了。 张司九被那一眼看得很是愧疚,半晌无言:早知道你要拒绝,我就不替她们问了。 等人走远了,张司九问杨元鼎:“怎么感觉你还很害怕?” 杨元鼎压低声音:“怎么不怕?有一次没及时拒绝,纠缠了我很久。你别看她们是古代女子,可要说这方面,风气还是很开放的。尤其是追求爱情上——我可不想再被砸了。我这么聪明的小脑袋,我怕砸坏了!” 最后一句话,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张司九:……好的,明白了。 她忍不住笑:“那你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杨元鼎立刻摇头成了拨浪鼓:“使不得使不得,我和她们没话说。光为了传宗接代结婚,那成什么人了?娶媳妇,还是得娶个能自由自在说话的!而且,她们可喜欢叫人去科举了。我这两把刷子,怕是要叫她们失望。” 今天就一更啦,我女儿今天剪了小光头,我终于发现了发型的重要性。 章节目录 第九章 一团麻 张司九不信:“世上也不全是这样的人吧。而且,人家喜欢你,肯定是希望你高高兴兴的,也不会勉强你的?” 杨元鼎却仍旧摇头:“算了,两个人如果观念不同,就算强行在一起,难免也有一个人要改变,太痛苦。我不想改变,也做不到那么自私的去让别人改变。” 张司九想了想,反而对杨元鼎有点刮目相看:很少有人在婚姻上能这么理智冷静。 或许有人觉得,这样的理智和冷静,是婚姻的阻碍。 可张司九觉得吧,恰恰是这样的理智和冷静,才是通往幸福的钥匙。 足够的理智和冷静,才能避开许多矛盾和悲剧。 当避开了大多数矛盾和悲剧,剩下的,反而是和睦与欢喜。 张司九鼓励杨元鼎:“那希望你早日遇到志同道合的爱人。” 杨元鼎却忽然脸红,甚至挠了挠头:“嗨呀,说这个干啥?走,吃条子,吃条子。” 刚进了店门,他们还没来得及坐下,张司九就听见了店小二的吆喝:“条子来了——” 这要搁在警匪片里,那可真是经典中的经典。 但是现在嘛…… 看着店小二托盘里捧着的那一盘肉条,张司九表示了无语。 是的,这个条子,就是肉条子。 杨元鼎乐呵呵的介绍:“时下流行把肉做成算筹的样子,只有粗一些的肉才能做成这样以假乱真的效果。所以,只能是牛羊肉。这家店,是用牛肉做的。这些牛肉,都是正宗的草原牛,从山西那边运过来的。” 这年头牛肉的确难得。 因为牛是最重要的农业帮手,还是交通工具,所以轻易是不可能杀牛的。 尤其是黄牛,青牛这种。 而唯一能被实用的,就是草原上放养的牛,这种牛,就是为了产奶和产肉。和耕地拉车的牛不同。 山西那边有草甸子,所以也能养牛。 贵族们吃的牛肉,都是从那边运过来。 这家店能下这么大本钱,可见卖得就不便宜。 张司九四下一看,顿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看穿衣打扮就知道,这家店的顾客,也是非富即贵的。 杨元鼎坐下后,也叫了一盘条子,另外还叫了一条鱼:“他们家的鲤鱼也是一绝,是从黄河里捞的。特别鲜美。也是他们的招牌菜。” 张司九点点头,也生出期待来:“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先上来的是肉条子,随着店小二的一声吆喝,他们的肉条子就上来了。 张司九取了一根,用手捏了捏,发现的确是很坚韧,而且外形真的跟计数的算筹差不多——应该算是一种象形菜。 只不过,抛开外表不说,这个菜,其实就是牛肉条。 咬一口,口感也很像卤牛肉。只不过估计是用了特殊制作方法,比卤牛肉更好吃些。 更神奇的是,这个牛肉只香,不塞牙,很容易嚼烂。 杨元鼎显然是老顾客了:“怎么样?是不是口感很好?我第一次吃就知道,这家用的肉,肯定是好肉。” 张司九连连点头:“的确是好肉。紧而不干,一点不柴。” 今日好不容易两人呆着,杨元鼎就问起这五年绵竹县的事情——虽然两人通信,但是通信毕竟有篇幅和时间限制,所以还是有很多东西没说起。 这头两人正聊着天,鲤鱼也上来了。 这条鱼是炖的,但是炖之前,应该是过了油,十分好吃。 张司九吃第一筷子,眼睛都亮了:“好鲜美啊。” 杨元鼎颇有点自豪:“那是,不然我能带你来吗?” 随后又提醒道:“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鲤鱼刺多,别卡着了。每年这家店,总有那么几个吃鱼刺卡着的。店家都处理出经验了。” 张司九扬眉,也有些惊奇:“那看来他们生意的确好。” 一条鱼刚吃了半边,张司九他们就听见楼下骚动起来——有人喊:“快拿醋来!” 还有人喊:“快拿蒸饼来!” 整个一乱哄哄的。 杨元鼎和张司九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起身走出包厢,从走廊探头下去看。 大堂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正各自出主意呢。 那人捂着喉咙,脸色痛苦,显然不好受。 张司九看着要给他灌醋,立刻就抬腿往下冲:如果真是鱼刺卡住了,那喝醋并不会有很大的作用!醋没那么快泡软鱼刺,起到作用的,是吞咽时候的水流,带走了鱼刺!但是,这种处理方法,对小鱼刺还有一定效果,对待大的,那就没用了! 甚至还有可能更严重! 等张司九冲过去时,那人已经喝了半碗醋了。 但显然,并没有效果,他依旧是一脸的痛苦。 此时又有人端着蒸饼——也就是馒头过来,让他赶紧的咬一口生噎下去。 张司九吓得赶紧拦住:“住手,住手!” 店主这会儿也从后头匆匆跑出来,同样大喊:“住手,住手!” 两人不约而同的声音,让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不过谁都没有多说话,而是一起冲到了那个被鱼刺卡住喉咙的人跟前。 那人仍旧捂着脖子,看上去痛苦极了。 店主从包里掏出了一团麻来:“来,把这个小心的往下咽,到了鱼刺的位置,你告诉我一声,我再拉出来。这样就能把鱼刺带出来了!” 张司九剩下的话就没说了——这个法子,的确也有用,而且往外拉,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否则的话,强行往下咽,可能会划伤食道,甚至划破,引起大出血。就算掉到了胃里,也可能损伤胃粘膜,给胃炎埋下引子。 而且,刚才杨元鼎也说了,店家处理这个是有经验的。 张司九没这样处理过,她也想看看,这样的法子,有用没用。 毕竟,她的处理方法,是必须能看到鱼刺才行。否则也没法弄出来。 那人听店主的,小心翼翼的把那个麻团儿揉紧,吞下去吞到了某个位置时候,他的神色也明显更加痛苦——显然,这是挤压或者碰到了那根扎在肉里的鱼刺了。 店主立刻拽住留在外头的那一大截线:“你忍着点,我要往外拽了。如果想吐,也可以吐出来。” 鱼刺卡住千万不要乱搞,去医院是正经!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好办法 那人捂着喉咙,用力点头。 那店家就用了个巧劲儿一拽—— 喉咙有异物活动的时候,是很容易引发干呕的。 只听一声呕吐声后,刚才那人吃进去的东西,就全都倒了出来。 一股酸臭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张司九也顾不上臭,先看呕吐物的情况——嗯,食物残渣很大块,显然这个人吃饭就没有细嚼慢咽的习惯。而且基本都是肉类,可见他也不喜欢吃素。有点粉红色,说明有出血的情况。但是颜色很淡,没有大量出血,应该就是轻微的破损。 店家则是顾不上脏污,拎着那一团细麻仔细翻找。 很快,他就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了笑容,从麻团里捏出一根乳白色的东西高高举起:「出来了,出来了!鱼刺出来了!」 众人看着那一根不小的鱼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后怕:「这么大一根!」 「怪不得喝醋没有用!」 「哎呀,吃鱼必须小心才行啊。这么不小心,以后还是少吃鱼。」 一时之间,说啥的都有。 那个被鱼刺卡住了的人脸色惨白的坐在凳子上,捂着脖子也是一阵喘息。 他的同伴递给他一杯清水,让他漱了漱口。 店家无奈道:「这次是弄出来了,下次郎君还是小心些吧。这么大一根鱼刺,多吓人啊。」 张司九他们都听出来了,店家其实是想说:这么大一根鱼刺都能咽下去,你可真粗心大意! 不过的确,这么大一根鱼刺,是不该咽下去的……毕竟但凡是小心一点点,那都不至于发现不了!或者是在嘴里多嚼几下,那也不会吞下去! 那人显然这次也吓坏了,苦笑道:「我以为嚼碎了就没事了。以前吃鱼,也懒得吐刺,都是用力嚼碎咽下去——」 众人一听这话,更加目瞪口呆:好家伙原来不是不小心,而是自己直接咽下去的! 杨元鼎忍不住侧头跟张司九咬耳朵:「他运气可真好。」 这样吃鱼,竟然从来没有出过事,还是第一次! 张司九谨慎道:「兴许是很少吃鱼。」 她对店家的那团麻更感兴趣,上前去攀谈了一下:「店家,您这个取鱼刺的办法,是谁教的?每次都好用吗?」 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教会了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下人命,这可是行善。 所以店家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让店小二去弄一盆清水,随后就跟张司九道:「是一个老郎中教的。他过来吃饭,钱袋子丢了,所以没钱付账。我看他年纪大了,就让他走了。他临走之前,给我把了脉,开了个方子,然后又教会了我这个办法。还别说,那方子虽然不咋个管用,但是这个办法是真管用。」 他得意道:「每次都取出来了。那些吃鱼的人,也愿意上我这里来。说是放心。」 张司九点点头,又用崇敬的目光看了看那团麻,认真问了句:「那这团麻,您都是用完了洗一洗下次再用?」 「对。」店家乐呵呵道:「新的不好用,就得这种半新不旧的,够软,好咽,而且还够乱,能把鱼刺带上来。」 听了这话,张司九的目光更加敬佩了:这团麻,也属于是兢兢业业的上着班啊!就是不知道味道大不大,这年头,幽门螺旋杆菌感染的人,多不多…… 杨元鼎则是后退一步,差点没干呕出声:这和一块口香糖传来传去的嚼有什么区别! 反正两人再回去继续吃饭,看着那剩下的半条鱼,想着那团乱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又放下了筷子,拿起竹筒猛喝水。 张司九目光 甚至都不太敢落在鱼身上:「我吃饱了,你呢?」 杨元鼎的目光也有点飘忽:「我也吃饱了,要不咱们去别处转一转吧。对了,我还知道几家小吃也不错……」 两人迅速结账离开。 走出老远之后,杨元鼎才有了功夫问张司九:「这个法子,真好用吗?好用的话,以后我在家里也备两团。」 张司九实话实说:「得看是什么鱼刺了。如果那种有倒刺的,是拔不出来的。硬带出来,会有撕裂伤。这样很容易形成溃疡。如果鱼刺硬一点,大一点,甚至有可能划破食管。但这个方法,比吞下去要好很多。」 「记住,鱼刺卡住了,千万别想着往下咽。一般刚鱼刺卡住,都是在靠近喉咙的位置,很少到食道。但如果一直强行吞咽,很可能最后就扎在了食道上,那更麻烦。」张司九看杨元鼎一眼:「回头给我磨一个喉镜吧。万一以后遇到这种病人,我还真得用这个才能取得出来。」 最好的取鱼刺办法,还是看清楚之后,直接用镊子夹出来。 杨元鼎若有所思:「鱼刺卡住听说还有死人的,真的假的?」 张司九点点头:「真的。鱼刺如果划破食道,会引起大出血。或者穿透食道后掉进胸腔,扎在肺上,扎在心脏上,那也都是要命的。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危及生命。所以鱼刺卡住,尽量不要自己处理。除非有把握。」 杨元鼎拍了拍胸口:「感觉这个世界好危险。干什么都会死。」 「小概率事件而已。只要懂得处理,还是不会出事的。」张司九笑看杨元鼎一眼:「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后来,两人又去小吃摊上吃了一些东西,这才慢慢悠悠继续逛。 一天下来,杨元鼎别的没干,光带张司九见识了东京城里的繁华和热闹,以及百姓的生活。 东京城的确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外卖和各种地摊特别多,多到十几米就能看见一个摆摊的。 除了摆摊的,还有各种流动摊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那也是常规操作。 而街上走动的人,也格外多。衣裳也是各种颜色都有,棉麻锦缎,各色不一。 但有一点,大家脸上,都透出一股安居乐业的幸福感来——这是太平盛世底下,独有的一种生活姿态。 晚上回去,张司九一双脚都走得有点痛——没办法,东京太大了,太热闹太繁华了,忍不住就多逛了逛。 第二天一大早,张司九还没来得及出去买早饭,她们家大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人,正是朱疡医。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什么事 张司九看见朱疡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一个钱:“你是不是觉得还是该给我那一个钱?” 朱疡医本来还满心着急,结果听见这句话,差点一蹦三尺高:“怎么还没忘!我都请你喝饮子了!” 张司九:……我就知道要不回来。 “这么一大早,什么事?是要去看病?”张司九决定不再纠结那一个钱,还是病人要紧。 反正朱疡医这么一大早找过来,摊都不摆了,肯定有事情。 朱疡医点点头:“之前我说的那位贵人,昨天夜里忽然发作了。现在正需要咱们去呢!” 张司九顿时来了精神,转身就回去拿药箱:“走,我瞧瞧去。” 不过,这里是东京,徐氏可不敢让张司九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走,赶紧手上的活儿一扔,拉着招银就跟了上去,还不忘嘱咐张小山:“你领着娘出去买菜,中午你做晌午饭!小松小柏别忘了叫他们读书写字!” 张小山走了两步,愣是没追上自己老婆的步伐,他憋着的话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让我去多好,你们三个女人,也不怕人家起了歹心。” 杨氏也有点担忧:“不会有事儿吧?” 说完又有点埋怨张司九:“也不知道九娘怎么想的,这也敢跟人走?早知道,真是不该让她去学医。现在成天不着家。” 别人家小女娘,十三四岁,正是门槛都要被踏破的年纪,结果自家这个呢? 她悻悻的想:九娘哪里不好了?那些人都没眼光! 小南瓜在旁边,仰着小脑袋:“奶奶,他们是怕姐姐瞧不上他们!大哥教过我的,叫什么……自取其……其……” 她其了半天其不出来,旁边小柏忍不住抬起头来:“自取其辱。笨死了,教了多少回了,都记不得。” 但看着小南瓜啃包子啃得嘴角边上一圈油,又招手喊她过去,一面嫌弃一面仔仔细细的给她擦干净:“你一个小女娃儿,也不晓得爱干净。脏死了。” 小南瓜早就习惯,甜甜一笑:“谢谢二哥。” 然后小柏把她按在自己旁边坐下:“在这里吃,一会儿吃完了喊我给你擦嘴。” 小南瓜就靠在自家二哥身上继续啃包子。小糯米牙,啃着软软的油乎乎的卤肉大包子,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而小松呢,看着这一幕直摇头。 这头,朱疡医也没想到叫张司九能带出这么多人来,路上好几次都忍不住偷看徐氏和招银,想问吧,又不太敢问。 张司九明白为什么——招银出门的时候,顺手把了。 张司九看着这一幕,感受着朱疡医身上透出来的无助和惊恐,微微一笑,丝毫不打算化解。 不过,朱疡医还真是来请她一起会诊的。 他直接带着她们到了一处清净的宅子。那宅子还有门房呢——嗯,门房就是大门口保安。 去跟保安说明情况之前,朱疡医先压低声音交代了张司九她们几句:“这贵人上了些年纪,但也不是年纪很大,你们说话,一定往年轻了说。最好别提年纪。最后,人贵规矩大,不该看的一眼别看,不该问的一句别问,不该摸的千万别摸!碰坏了可赔不起!” 张司九点点头:“明白。” 不过,她本来想让徐氏和招银在大门口等着就行,结果朱疡医倒是很不客气的跟门房说了句:“这两位是我们的家眷,拿壶水来安顿一二。” 门房竟也客气:“朱郎中放心。” 张司九明白了,朱疡医还是很让这位贵人信服的。 朱疡医显然也觉得很有脸面,露出个微笑来,又看招银一眼。 招银下意识回了个微笑。 朱疡医背后一僵,赶紧转过头来跟张司九说话:“他们去禀告了,一会会有人来带我们过去。” 不多时,一个中年妇人就过来了,看那一身打扮,比殷实的小户人家女主人还要富贵一点,头上那根银簪子上还镶着琉璃呢。而且还很粗,比筷头子还粗。 她脸上有点愁容,看见朱疡医,还很急切:“朱郎中,您可来了。快跟我进去吧,我们县主疼得厉害,谁也不敢碰。” 张司九这才知道这贵人贵在哪里了:原来是个县主。 等张司九也跟着他们往里走,妇人就才惊讶问了句:“朱郎中,您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收徒弟啦?还收了个女徒弟?” “那倒不是。她是……咳咳……”朱疡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不了解张司九。 张司九面露微笑,自我介绍:“我是他请来的帮手,姓张,也学了一点医术。” 中年妇人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把这份惊讶收回去了,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原来是张小娘子。” 一路到了主院正房,县主赵曦柔正躺在床上,烦躁不已。 看见朱疡医来,赵曦柔就先发了一顿小脾气:“上次你不是说,小心着些,能控制住?这怎么回事?比以前发作得还厉害!” “县主昨日吃什么辛辣没有?”朱疡医也是小心翼翼,头都不敢抬起,语气更是柔和。 张司九看了看赵曦柔,又看了看朱疡医,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交情呢? 还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呢? 不过,县主看上去少说三十五,朱疡医看上去也二十二三,这年龄差距,有点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治疗 赵曦柔很快注意到了张司九:“这是你新收的徒弟?” 她脸色有点不好。 张司九再度自我介绍:“我是朱郎中请来的帮手。也学了点皮毛。县主如果不介意,不如让我先看看患处?” 赵曦柔意外的多看一眼张司九:“你也是学医的?给人看这方面的毛病?有人找你看吗?” 说着说着,她自己就先乐了:“我看那些男人,肯定不好意思找你看。” 她本来就是那种妩媚的长相,这么一笑,更显得风情万种,张司九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觉得朱郎中也不算亏。 张司九实话实说:“不和朱郎中一样,我大多数病都看,但其他的都不算精通。最精通的,还是外伤。” “外伤?”赵曦柔更感兴趣了:“那血糊糊的伤口,你一个小娘子,竟然不害怕吗?” 张司九摇头:“不怕。习惯了。” 赵曦柔又看一眼张司九:“你这个小娘子,倒有些意思。不过,你和朱疡医什么关系?是长辈介绍的?还是……年纪倒也相当。” 一听这话,张司九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立刻澄清:“我们是街边摆摊认识的。我有未婚夫了。朱疡医是想着县主您,所以特地拉我过来的。”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元鼎会那么说了——这个理由,他真的很好用啊! 赵曦柔点点头,明显高兴三分。 朱疡医欲言又止。最后干巴巴挤出来一句:“县主,先看看患处吧。” 赵曦柔嗔怪的看他一眼:“你说你,我都说了,你是郎中,无需忌讳,该看就看。可你却再三推脱——罢了,这样也好。” 朱疡医立刻就背转过身去:“张小娘子,你快给县主看看吧。” 赵曦柔掀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张司九这才发现,原来她没穿裤子!!!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八卦! 张司九微笑提醒:“县主最好趴在塌上,尽量将患处翘起来露出。” 赵曦柔也很配合。 不得不说,赵曦柔这个年纪,真的是女人最成熟最美的年纪。 看着那腰臀比,看着那白润的肌肤,张司九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嗯,不过,病痛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个美人,就手下留情。 那一大坨肿胀的痔疮脱出,被那白皙衬得更加鲜红和丑陋。 张司九仔细看了两眼,立刻皱眉:“破了,一直在渗血。而且肿得很大,脱垂在外。这样的情况,不处理,怕是很影响生活吧。” 这样大的痔疮,必须考虑切除了。 如果不切除,不仅很影响排泄,最主要的是,还很容易出血——长期出血,抛开感染不说,也会造成贫血的。 朱疡医听了张司九这话,立刻皱眉:“怎么这样严重了?县主真的有好好吃药调理?饮食上控制了?” 赵曦柔没说话,倒是带他们过来的中年妇人说了话:“县主这几日是没少饮宴。而且还吃了许多酒和炙肉。还通宵达旦!” 张司九目瞪口呆:痔疮最忌的就是吃辛辣上火的食物,熬夜,和喝酒! 县主这是一样不落啊! 朱疡医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话里都带着埋怨了:“县主这样不听话,何必还要请我来?!” 张司九看着赵曦柔有点不愉,立刻咳嗽一声。 朱疡医反应过来,语气都弱了三分:“县主这样,可对不起自己先前吃的那些苦药。而且,现在又要遭罪。” 赵曦柔脸色缓和下来,甚至带了一丝丝笑意:“这不是还有你么?” 张司九心里直感叹:女人啊女人,总是天生就擅长变脸的! 仔细看过赵曦柔患处之后,张司九就让赵曦柔重新躺好了,转头和朱疡医商量:“开汤药也好,蒸洗也好,总归还是治标不治本。” 朱疡医明白张司九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如一劳永逸?”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但这个最终还是要考虑患者的意愿。” 毕竟手术的话,患者不配合,那肯定没法做。 而且手术之后,还面临着换药,康复等一系列的事情,也是需要患者自己积极配合的。 朱疡医再问:“那……用再等吗?” “不用,要是今天想做,今天就能做。这种局部的小手术,很快的。”张司九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信心百倍。 痔疮手术,小手术啦。 十几分钟就能搞定! 朱疡医有点惊讶:“这么快?不用提前准备些什么?” “准备一些药纱布就行,到时候切完了,上完了药直接塞进去就行。然后就是定时换药。”张司九还是了解过痔疮手术的,知道怎么处理。而且,痔疮手术根本不需要缝合——好得还很快。 他们两人之间这个对话,显然吓住了赵曦柔。 赵曦柔看着朱疡医,脸色都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次不是吃药治了?上几次不是都推回去就行?” 张司九劝了一句:“我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呢,其实实在是没必要再想着不动刀子是最好的。我想,您也不想再过上厕所都害怕的日子了吧?” 提起这句话,赵曦柔顿时就打了个哆嗦。 不得不说,张司九一句话就戳到了赵曦柔的痛处。 赵曦柔一想到昨天晚上努力的那半个时辰,顿时又是一个哆嗦。 张司九再抛出一个炸弹:“知道吗?县主总是无法顺利排毒,也会影响其他方面哦。比如,肌肤状态啦,口中异味啦——” 任何一个爱美的女子,都是无法忍受这个的。 赵曦柔毫不犹豫:“做了!” 张司九差点笑出声:果然! 等说完“做了”,赵曦柔才想起来问一句:“疼不疼?多久能好?” 张司九盘算了一下:“大概七天吧。不说完全好了,至少不那么疼了,而且能够不出血了。” 说实话,这个地方的伤口,还是好得很快的。 赵曦柔想了想:“谁给弄?我想要朱郎中来。” 朱疡医立刻后退一步:“不合适,不合适。我经验不多。她经验足。县主是不知道,昨天她看病,比我还厉害呢。我师父昨天都承认了,说她这个医术啊,有些厉害。县主何必舍近求远呢?” 这一刻,朱疡医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惶恐。 张司九扬眉:妾有意,郎无意? 昨天去医院跑了一整天。然后挂了八个科室,耳鼻喉,口腔,腰椎等等……然后查出一堆问题,感觉我这台机器,使用寿命过了三分之一,开始需要保养了呢!所以,大家不要步我的后尘,一定要早早开始保养身体啊!不然吃药的时候,又贵,又难吃!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东京第一刀 最后,不管赵曦柔怎么说,朱疡医都没动手。 最终动手的,还是张司九。 这个部位动刀子,其实比其他地方反而容易一点,毕竟不容易切坏了。 动手术之前,灌肠肯定是必须的。 本来张司九还在想没有合适的工具, 结果朱疡医的箱子里就有现成的。 看见这一幕的张司九,只能感叹一句:不愧是专科医生! 灌肠当然用生理盐水是最合适的。 不过,朱疡医取出一包草药,最后一次几乎是清水之后,就换成了药汤。 据说能促进伤口恢复收缩,效果很好。 等到这一步骤完毕,就是正式的动刀子了。 疼肯定是疼的,所以还是给赵曦柔来了一杯快乐睡觉水。 喝下去没要多久, 赵曦柔就直接睡了过去,随便人摆弄。 让几个丫鬟帮忙把赵曦柔摆成合适的体位之后,张司九就举着手,握着刀,勇敢的上了。 说起来,这是来到了大宋之后,第一个这类型的手术。 也是来到东京之后的第一个手术。 算起来,多多少少有点纪念意义来着。 不过,看样子以后这个事儿是不能提的。 否则难道开口说:我来了东京后第一个手术,就是给县主切了痔疮! 那赵曦柔估计第一个就要弄死她。 而别人也再不想让她做手术了。 做痔疮手术有一个讲究,那就是,伤口应当尽量小,沿着根部最细的地方切就对了。 这样创口小,恢复起来快。 赵曦柔的痔疮有好几个,除了最大的那个之外,还有几个。 张司九盖上其他部位, 只露出患处后, 还是请朱疡医进来看了看,跟他一起制定了手术方案——是都切了, 还是留着那些不大的? 朱疡医沉吟片刻,很干脆的下了决断:“都切了吧。反正怎么都要疼,怎么都要受罪,多切几个,一劳永逸。” 张司九就没客气。 最后,这一场小手术,切下来四个痔疮。 那血……虽然出血量不大,但是看着还是挺吓人。 反正一直在旁边监督的那个中年妇人,就有点腿软站不住,最后老老实实坐在了椅子上。 切完之后,张司九直接上药,又将浸透了药的药纱卷紧塞进去。 还别说,塞上之后,血一下就不出来了,看上去好了很多。 这样做,一个是为了防止粘连,二一个是促进生长,三一个是压迫止血。 当然, 换药的时候, 也很痛苦就是了,毕竟难免会有些黏连。 所以,这个手术危险性不大,但依旧是许多人眼里最恐怖的病之一——毕竟得了之后,看病的部位很社死,看病的过程很痛苦也很社死,好了之后……甚至都不太好意思跟别人说我去做了什么手术! 割痔疮的病床前,永远都是前来探病的人最少的! 而且,换药时候叫得最惨烈的,也是割痔疮的病人! 同样,换药完了,走路比产妇还要夸张的,也是割痔疮的病人! 张司九塞完了药棉纱之后,就去洗手清洗工具了。 朱疡医则是开了药。 除了促进伤口愈合,止血的药之外,张司九特地嘱咐一句:“记得开点促进排便的药。但不要拉肚子那种。最好是能成型。这样对恢复正常排泄有好处。” 毕竟是切了很多口子,如果长期不进行扩张,那伤口长死了,再想扩张开来,就还得二次手术。 为了保证日后排便的顺畅,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怕疼不去上厕所。 当然,那也不能吃太好,导致大便干结,难以下排。 总结就是:勤喝水,吃清淡,正常饮食正常大小便! 一切妥当之后,张司九和朱疡医还是等着赵曦柔清醒过来才准备走。 但赵曦柔显然不放心:“不行,朱郎中,你今晚就留在我府中,万一晚上有个什么情况,也好来得及。” 张司九立刻识趣道:“也不是不行。毕竟是动了刀子,还是要精心点。朱郎中你看——” 朱疡医却十分坚决:“要留下也是张小娘子留下,我是男子,多有不便。而且也不是我动的刀子。县主莫怕,真有什么,我住得近,随时能过来。而且我后面还有两个病人等着我上门去看呢。” 张司九可不想留下,就改了口风:“其实这个不算大毛病,不会有事的。只要不发热,一切问题都不会有。” 朱疡医用力点头:“不会有问题的,我的药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方子,独家秘技,好用着呢!” 赵曦柔一脸哀怨的放了他们走人。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那中年妇人又亲自送出来,不忘记嘱咐一句:“今日的事情,就不必往外传了。若传出去——” 张司九立刻保证:“为患者保守秘密,那是我们每个大夫的职责。” 被抢了话的朱疡医:……感觉这话倒是比我那句好用,算了,不计较了,抄下来,下次我也这样说。 干朱疡医这个的,用上这一句话的概率比较大。 中年妇人将两个荷包分别塞进了张司九和朱疡医的手里。 光用肉眼看,张司九就知道赵曦柔还是更信任朱疡医,也更厚爱朱疡医,那钱都要多不少! 不过,原本她和朱疡医还说的两个人分呢,这会儿一人单独得了一份,倒不用分了!估计所得只会多,不会少! 张司九美滋滋的悄悄捏了捏荷包,决定今晚请全家人搓一顿——城南炙鸭店的炙鸭,听说好吃极了!外皮酥脆,内里细嫩多汁,沾上酱,用薄得像纸的饼皮一卷,加上点蔬菜丝,好吃得的得了! 光听杨元鼎说了一次,张司九就很想带着全家人去试试:听起来有点像烤鸭,但不知道是不是烤鸭。 招银和徐氏早已经等得快不行了,两人昏昏欲睡的,水都不知喝了多少壶。 看见张司九出来,两人都很高兴:“可算出来了,咱们快回家吧。” 朱疡医都傻眼了:“这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没走?不是让人传话给你们,让你们先去忙别的吗?” 徐氏笑道:“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别的可忙,横竖无事,等等便等等。” 当然这话就是个假话。实际上,徐氏和招银就是不放心。 奇奇怪怪的第一刀~哈哈,下一更,七点钟左右~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合作 徐氏客气一句,朱疡医也不是真听不懂的人,当即没有再问,只是笑道:「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明日我再登门拜访。今日大家都累了,我也不去打扰。张小娘子也回去歇一歇。」 张司九看一眼朱疡医,朱疡医投过来一个和气微笑。 她就明白了,朱疡医这是对她的手术技术非常满意啊! 毕竟,之前朱疡医也是在旁边看的,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张司九微笑:所以,只要业务能力足够强悍,那就真的不愁没饭吃啊! 分手之前,朱疡医还提醒一句:「记得,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能对外乱说。这个事情,一定烂在心里。」 张司九点头:「明白。我得罪不起。」 朱疡医点点头,夸赞一句:「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很上道。」 张司九:……其实我年纪比你大。 回家的路上,招银问张司九:「今天那家,真是皇亲国戚吗?」 张司九点点头:「对,听说是个县主。在东京,皇亲国戚估计不少。所以你们只要在外行走,一定千万小心。遇到旁人蛮横一些,也千万不要轻易冲动。小事的话,咱们就不惹事了。能过去就过去。」 招银却担心的是张司九:「给这些人看病,是不是要特别小心?若是看不好,他们会不会刁难你?九娘,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家去吧。」 这个家,指的是绵竹。 张司九看向招银,看她脸上眼底全是担忧,就明白她这是自从到了东京,看到了东京城的繁华,看到了东京城里这么多规矩,还有这么多惹不起的人,心里生出了惶恐不安。 她握住招银的手,轻声道:「不用怕的,这是天子脚下,又是太平盛世,只要咱们踏踏实实的,不会有什么事儿。那些贵人,绝大部分也是讲道理的。」 徐氏也点头:「就是,怕啥子?都是人,真要有个什么,大不了豁出去告官!」 张司九乐呵呵转移话题:「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今日挣了不少钱,我们回去叫上奶奶他们,叫个车,一起去吃炙鸭吧!这个叫人送来就不好吃了,听元鼎说,还得是现场吃才行!」 说起炙鸭,徐氏和招银都高兴了许多,尤其是徐氏:「对对对,咱们还真得去尝尝,看看这个到底有多好吃!回头咱们多看看多学学,就知道咱们自己该做什么了。」 一起回到了家里,首先迎接张司九的,就是陈斗哀怨的目光:「张小娘子让我好等。那样早就出去了。我们家三郎扑了个空。又担心这头,干脆就让我在这里等着。」. 结果这一等,竟然就等了有多半天。 而且还不知道张司九她们去哪里了,找人都没办法找!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连忙道:「下次若还有这样的情况,跟我家里人说一声,留下一句话就成,就别干等着了。」 陈斗哀怨摇头:「不,下次您就留下个地址,让我们三郎好去找就成。不然,您直接把三郎带去也成!」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跟着张小娘子去问诊,自家郎君根本就不怕晕血症发作了!而且,也一点不觉得浪费时间了! 张司九被陈斗这幅样子给逗笑了,连声保证下次一定留下地址。 毕竟,这也是杨元鼎担忧她的缘故。 陈斗走后,张家人就被徐氏召集到了一起。 徐氏一脸严肃:「今日不做饭,一会儿叫个车,直接去吃城南的炙鸭!」 小松小柏顿时欢呼。 小南瓜虽然不明白炙鸭是个啥,但也不妨碍她跟着两个哥哥一起欢呼。 徐氏咳嗽一声:「先别高兴这个,我有事儿跟你 们说。你看,咱们全家人都来了东京,现在干啥子都是要钱的,等于是一直在吃老本。如果不想办法挣钱,接下来总有吃空了的那天。到时候啊,咱们只能回绵竹去。那可真就丢人了。」 这样出来了,却没混出个名堂来,的确是丢人。 张小山他们跟着点头。 小松小柏也有点儿情绪下来了,想到自家很快就要吃不起饭,小柏甚至有点焦虑:「要不然,还是别去吃炙鸭了吧?」 而小松也道:「上学这个事情,也不着急。书院那边学费太贵,我想着,要不我先在家里跟娘你一起出摊?」 杨氏则是言道:「我手里还有点钱,你们拿去。」 张司九哭笑不得:「这话说得。咱们只要买了房子,就算没有进项,住的地方不花钱了,日常生活开销,自然有绵竹那边的田地,铺子,还有分红来供养。二婶快别吓唬他们了。再不行,还有我呢。我挣的钱,能养家。」 今天这个事情,是真让她有了不少信心的:东京大,贵人多。而贵人也生病啊!只要他们生病,那自己就不会饿死街头的! 而且,她手里还有分红呢。 说完这话,张司九掏出那个荷包,将里头的钱倒出来。 这一下,就吓了一跳——竟然是两片金叶子! 而且这个金叶子不算薄,也不算小,估摸着能换不少钱。 其他人看着这个金叶子,也是惊了一跳。 杨氏更是忍不住问:「这是你今天挣的?你干啥子去了?九娘,你可不能干昧了良心的事情!」 张司九哭笑不得:「没有昧了良心,就是正常给人看了个病。只不过这个病人身份富贵,所以出手也大方。」 这的确是比最开始朱疡医说好的价格高太多了。 张司九忍不住想: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堕落的。毕竟这样的病人,我会真的忍不住祈祷多来一点的啊! 徐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就变成了照例的夸赞:「我家九娘果然厉害!我看别人谁也比不过!」 这样诚恳的夸赞,让张司九也有点脸红。她赶紧转移话题:「还是说正事儿,二婶,你提起这个事情,怕不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徐氏笑了笑,点点头:「正是,我心里有了打算。就是不知道成不成。还得咱们家里人一起商量商量。」 大家当然都是洗耳恭听。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创业 徐氏看大家都认真听,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觉得我们一家人开个饭庄子怎么样?” “我看东京城里摆摊的人特别多,咱们也可以先支个摊试试,等生意真做得起来,再考虑租个铺子,慢慢做大。最后,搞不好还真能开成大酒楼呢?到时候,城里人都来吃,那生意该多好?!” 光是想想那情景,徐氏脸上就已经忍不住多了笑容。 “咱们就卖我们绵竹县的那些吃食。像我们之前卖的卤蛋,还有那些卤味。腊肉香肠饭什么的——这边的人也爱吃鱼,咱们也可以做点酸菜鱼?” 徐氏越说,脸上的笑容就越多,语气也更加自信:“这些吃的那么好吃,我就不信没人来吃!” “只要有人来吃,咱们这个生意就做得走!” 张小山犹豫了一下,却说了一个不一样的见地:“我倒是觉得卖吃食有些累。不如开个杂货铺子。” “我和元鼎商量了一下,咱们绵竹县生产的纸,还有那些竹筐什么的,都是可以拿来卖的。都是可以拿来卖的。” “我之前也有开厂子的经验,或者咱们可以弄一个小厂子,继续做纸。这样你们也不用辛苦,每日就在家——” 徐氏有些着急:“不是我不让你去做,可是开个厂子你知道要多少钱吗?咱们现在身上总共也没有多少钱——而且我在家干什么?孩子们都大了,也不用人带,我在家里吃闲饭,那成什么了?” 眼看着一场争论,就要开始,张司九赶紧把这个扼杀在摇篮中:“二叔二婶不如听我一句话?” “二叔有这么多年的管理经验,要是真就只开个小饭店,真的太屈才了,而二婶最擅长的就是吃食这一块。” “如果把这个手艺撂下了,也的确是可惜了。” “所以我觉得不如把你们两人的特长结合起来,咱们开一家美食厂怎么样?每日新鲜供应,专供徐氏卤货。二叔就负责去联络商家。负责给他们每日配货——” “退一步说,就算是咱们现在做不到这么大,也可以研究一下,怎么能够快速做大品牌,然后把这个美食工厂开起来。” 张小山和徐氏听了这番话,各自思考一番之后又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 徐氏笑呵呵的夸讲道:“还是九娘脑子活,这想出来的法子就是不一样。” 说完又瞪了一眼自己两个儿子,“遇到事情也不知动动脑子出个主意!” 张小山无奈脸:“又不是谁都有九娘这样聪明能干。你骂他们做什么?你自己的儿子是个啥样,你心里没有个数么?” 本来以为张小山要护着他们两人的兄弟两:……爹,你这话说得,比我娘说得还更伤人啊!什么叫我们是个啥样?合着我们不如大姐,所以连跟大姐比的资格都没有了? 张司九赶紧打住:“别别别,我就是年纪大,比他们多吃两年饭。他们两可聪明着呢。不能这样说的。而且,二婶,我也得说你一句,二叔不想你受累,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你怎么还急了呢?” 徐氏也反应过来这一点,一下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当然,道歉的话是说不出口的,片成这样,更费工夫。这钱,花得值。但也就是在东京城里这样繁华的地方才能卖得出去。要是在绵竹城,估计一天都未必能卖出去几只。” 但左右看看,这里吃饭的人,几乎每一桌上都有炙鸭。或是半只,或是一只,就没有不点的。 那生意,简直是火爆又热闹。 张司九连连点头,都顾不上说话,因为她刚卷了一片肉,连着菜丝,整个儿塞进口中,这会正鼓着腮帮子嚼呢——这样吃,丰腴里带着清爽,还有酱的咸香,滋味丰富,口感层次也多,真的是好吃极了。 一家人吃了个肚子溜溜圆,心满意足的从酒楼出来。 一出来,就被辉煌的灯火给震撼了。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是整个东京城却仿佛仍旧在白天。 路上人来人往,摊贩也并不回家,反而叫卖得更加起劲,商铺也都开着门—— 那么多的灯笼,照得到处都亮堂堂的。 当即他们就决定一起步行回家,既消消食,也看一看这东京城里繁华热闹的夜景。 只不过,如果他们没有迷路就好了。 发现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时,一大家子面面相觑,然后带路的张小山咳嗽一声,尴尬道:“晚上,看清路了。” 徐氏埋怨:“找不着就找不着了呗,找啥子借口?”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乐了:“不过,东京城可真大。不怨你找不到路。” 张司九正要说叫个车,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旁边临街酒楼的二楼上,跌下来一个人! 伴随着一声惊呼,那人重重的跌到了街面上,顿时又惹来无数的惊呼。 张司九彻底麻了:到底是我总是能赶上这种救命的事情,还是我倒霉,总能让身边出现这种要命的事情? 给书友“四海清平”的生日加更,祝“四海清平”生日快乐呀~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让开! 不过,在这一瞬间,张司九的肌肉记忆,还是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来不及考虑事情是怎么回事,也来不及思考自己该不该上前去,她已经是大喝一声:“让开!我是大夫!” 然后就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比起那些看热闹的人,她还要反应快三分。 徐氏他们也只能跟着过去。 好在那人摔下来的时候,虽然是后仰跌下,但并没有后脑着地,反而是屁股先着地。 那人头也虽然也有摔伤,但是脑侧,而不是后脑。 张司九第一时间就检查了头部和颈部。 确定后脑勺没有摔伤,颅骨没有骨折,而颈椎也没有骨折之后,张司九才去检查别的地方。 其他地方的骨头断了碎了,都未必会立刻致命,但是颈椎和头部,却会。 这种高处摔伤,首先要检查的就是这两个部位,其后就是看四肢和躯干,外伤都可以先不管,先看内出血,或者是肋骨有没有断裂,扎入内脏。 张司九很快检查了一遍。 这人运气好,从那么高摔下来,暂时只查出来腿上一处开放性骨折,盆骨有骨折,和若干擦伤,人虽然已经昏迷过去,但是看呼吸什么的也很正常,肋骨触摸也无断裂。 只要没有摔成颅内出血和脏器破裂内出血,那么这个人还是有救的。 摔成上面两种,只要处理及时,那也能救。 张司九毫不犹豫:“医馆呢?最近的医馆在哪里?伤者有没有家属?” 酒楼老板这个时候挤进来,匆匆道:“王郎君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跌了下来,我知道他家在何处,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他的医药费我来垫付,您有什么吩咐?” “我开个方子,你立刻去抓药。然后,再请个大夫过来一趟。他身上伤不少,我需要人帮忙。最后,你派人去一趟城南的杨家,找杨三郎,告诉他一声,我这里有严重伤患,让他带着家伙事儿过来找我,我要接骨,甚至可能开腹!” 张司九头也不抬,一顿吩咐。 酒楼老板这个时候看到了张司九到底多年轻,却有点儿迟疑了:“不送去医馆吗?” “他受伤这么重,怎么送去医馆?挪动路上很可能哪一根断裂的骨头就移动了位置,造成二次伤害!”张司九抬头看了一眼酒楼老板:“而且我就是大夫,别人能治的,我都能治!那些不精通外伤的大夫,看见这样的伤,也只能干瞪眼!根本不敢接!” 难道到时候,又再挪动? 可酒楼老板还是不信任张司九,又问了句:“敢问小娘子在哪里高就?师承何人?” 张司九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顾青舟说的那句“做我的徒弟,就能省很多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我师父是顾青舟!现在你可以听我的,赶紧去了吗?” 伤者一直在出血,这么拖下去,原本不用死,现在也得死! 不得不说,顾青舟的名头的确是很大。 反正酒楼老板就听说过,他震惊了三秒之后,立刻一改之前的态度,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而围观的人,也是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有惊叹的,也有质疑的人,很快人群里就出现了质疑的声音:“顾青舟怎么会收女徒弟?而且他好多年都没消息了——也许是招摇撞骗呢?” 张司九充耳不闻。 倒是徐氏和人据理力争起来:“凭啥就是招摇撞骗了?你是认识她,还是被她骗过?如果都没有,你就是污蔑!污蔑别人的人,才不是什么好人呢!” 那人还要吵,张小山默默地挡在了徐氏前头,然后盯着对方看。 张小山的身材,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而且当了五年的厂长,他的气质也改变不小。 这会儿这样,直接就把那人看得一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这样的人,往往都是这样。 没人管的时候叫唤得厉害,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只要能质疑别人,他都愿意说。 可要是一旦有人管了……那他就会老实。 比如现在。 徐氏十分不愉,探出头来,瞪着那人一顿继续输出:“我看你就是坏,巴不得躺地上的人立刻死了呢。不然,怎么还非要这个时候质疑人家大夫?” 有了徐氏他们几个在,人群里倒是渐渐地没人敢说质疑的话。 当然,说了其实张司九这会儿也听不见。 她撕下布条给那伤者止血呢。 扎好止血带之后,张司九也没闲着,又开始摸脉,看看伤者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好在并没有别的问题。 当然,摸脉张司九还是做不到那么精准的,所以这是她为什么还要再请个大夫来复查一遍。 人命关天,小心一些总没有错的。 这人开放性的骨折伤口,是骨头直接断开,然后从皮肉里戳了出来,但让张司九担心的是,这个人的伤口很大,而且似乎正好伤到了血管,出血量非常大。 如果还非要找个好消息,那就是,伤到的应该是静脉,因为流速很均匀,并没有呈现出一股一股往外涌的情况。 张司九又拔下头上的细针因簪,直接戳在了伤者的人中穴上。 伤者被这么一刺激,很快就从昏迷的状态里挣扎出来。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张司九立刻问:“有没有胸闷,呼吸困难的感觉?” 伤者摇头。 张司九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看得见吗?有几根手指?” 对方努力辨认了一下:“三根。” 张司九再松一口气,最后问了句:“身上还有哪里疼?” 伤者感受了一下,而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呻吟,喊疼——不提醒他这一下,他还真未必能感觉出自己身上的疼痛。 这其实也算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当伤势太严重,就会降低对痛的感知能力,不让你因为疼痛难忍难受死。 不过,对于这种高处坠落伤,疼,总比不疼好。 感觉到疼,说明神经没问题。 那要是感觉不到疼了,就完了。 不是神经断了,就是脊椎摔伤了,怕是以后容易对身体失去控制能力! 今天就这样啦。肾结石发作,昨晚半夜疼得去医院,折腾惨了,今天刚缓过来点,实在是没精力写太多啦~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丝滑 当医馆的人赶到的时候,张司九已经将人抬进了酒楼准备的房间里。 而盐开水也烧上晾着了。 人的衣裳也剪开,仔细又检查了一遍。 来的大夫,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大夫,留了胡须,看上去老成持重,很有经验的样子。 他一看张司九, 就皱了眉头:“这位小娘子也是学医的?” 张司九抬头看了一眼,干脆的说了自己身份:“我是顾青舟的关门弟子,正儿八经的疡医。伤者从楼上跌下来,大腿骨骨折,有外伤,盆骨有骨折,尾椎骨也有轻微骨折, 内脏不知道有没有破损。你还需要再看看。另外, 去请你的时候,应该说明了伤势,你应该会处理伤口吧?” 那大夫被张司九这个态度给搞得一愣一愣的,不过,顾青舟这个大名带来的震撼效果还是在的。 他甚至都顾不得生气,先问了一句:“你是顾青舟的关门弟子?!顾青舟收徒弟了?!他回来了?!”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伤者要紧。你会什么,赶紧说。” 那大夫被张司九的强势弄得更加心里不舒服了,他冷哼一声:“你既然这样厉害,那怎么还需要我?” “我需要人帮忙。”张司九耐着性子解释一句:“你看见他腿上这个伤没有?我一解开这布带子,那血就会出得更厉害,你要根据他的情况,随时准备变换药方给他保命。会针灸止血更好。我需要把这里切开,将骨头送回去, 并且接上, 固定好。这个时间要很长,你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她最后加了一句:“你要是做不到,就赶紧换人!” 张司九可以对天发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单纯就是不想浪费任何一分钟一秒钟。 但是这句话显然在对方听来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对方几乎是勃然大怒:“我师父乃是太医署的人,我十二岁拜师,二十五岁出师,整整十三年,别说是在这几条街,就是在整个东京城里,我也是赫赫有名!什么病我没治过?什么伤我没见过?” “好好好,会就好,别废话了,快来帮忙吧。”张司九大喜过望,丝毫不在乎对方语气——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对方被张司九这个过分喜悦的语气搞得很无语,气得指着张司九半天说不出话来,手指头都哆嗦。 而正是这个关头,杨元鼎赶来了。 同时带来的,还有一马车的器械。 杨元鼎敲门:“司九司九,我来了!快开门拿东西!” 张司九就过去开门了。 然后, 开门的一瞬间,就是杨元鼎脸上表情凝固的样子。 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直接就一翻白眼,“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张司九:…… 最后看了看挑着担子的陈斗,张司九干脆的吩咐:“你把东西放门口,然后把你家郎君拖走,要是过一会儿还没醒,记得掐人中弄醒。我这头先忙。你照顾好他。” 陈斗怀着无言的心情,应了一声。然后就照着张司九吩咐办了。 张司九扭头看一眼那大夫,皱眉吩咐:“还愣着干啥?准备救人啊!这么继续流血,人迟早都得死!” 不过,她心里倒是真不报什么希望了——看样子,估计对方很难跟自己打好这个配合了! 这一刻,张司九是真心觉得有点不太满意:早知道,就该叫人去那个将军府找听云来了!偏偏听云跟着顾青舟这个老头子去了!说是要照顾这个老头子! 如果听云在的话…… 张司九从来没有如此思念过听云。 可惜,思念是没有用的,听云又不可能感应到,然后插上翅膀飞过来。 所以,张司九咬咬牙,决定自己上了——虽然两头忙活有点儿费人,但当年顾青舟自己一个人可就完成了肠吻合手术! 张司九飞快将手术器械搬进来,然后一一拆包放好。 手术床是没有了,但用厚门板也凑合用一用。 无菌环境就不要想了,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拖不到准备好无菌环境! 所以,张司九做好一切准备后,就备皮,穿衣穿帽,然后净手,拿刀,准备开动! 甚至拿衣帽的时候,还塞给了那大夫一套! 好在麻药早就做成了小药丸,之前就已经塞进伤者嘴里,让他嚼着吃了,这会儿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结果张司九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个人忙活,也都要开始了,那大夫却偏偏在张司九解开束带保证腿上血流顺畅的时候,穿上衣服戴好帽子,然后掏出了自己的银针! 张司九:……这人! 不过有人用,那是最好不过。 张司九举着手,凝神看伤口:“如果出血严重,我一说止血,立刻落针。而且,我要什么器械,你马上递给我。” 那大夫看着那琳琅满目的器具,顿时傻眼:“我哪知道哪个是哪个?” “我会告诉你左右第几个,你只管递就行。”张司九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就不带有迟疑的。 然后下一秒,张司九直接落了刀。 当她落刀那一瞬间,那大夫就看傻了眼:这么干脆,这么利落,这么直接的?连位置都不用比的? 而且刀在皮肉上划过的那种流畅稳当,更让那大夫傻了:怎么这么丝滑! 是的,他唯一能想到的词,就是丝滑! 好似手指滑过美人无暇细腻的肌肤那种感觉,就是那么丝滑!好像一丝丝的凝滞都没有! “冲洗。”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张司九沉声吩咐。 没办法,血糊住了切口和伤口,以至于影响视线和操作,必须用盐水先冲洗一下,然后才能继续! 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张司九想起对方不是听云,于是又仔细解释一遍:“用壶里的水,淋伤口,水流要均匀缓慢,但壶嘴不能接触到伤口。” 那虽然开水里煮过了,可再各种操作过程里,很难保证无菌。 所以,必须时刻注意。 在这种无菌环境下,接触伤口的东西,那是越少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感染概率! 大家明天见哇~肾结石真的好痛好痛……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挡我光了 配合这个东西,都是磨练出来的。 在张司九丝毫不客气的吩咐下,那大夫很快就熟练地上了手,偶尔递错了一两个,也能很快的纠正过来。 张司九虽然没有以前手术做得顺畅,但总体来说,还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倒是她的手法,彻底惊呆了那大夫。 用目不转睛来形容那大夫也丝毫不为过。 尤其是张司九仔细在肉里翻找骨头碎片的样子…… 最后他也情不自禁的凑过来,跟着一起看。 偶尔发现一片小碎片,他比张司九还要激动:“这里这里这里!”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你挡住我的光了。”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无影灯还是酒精灯版的,当光被挡住的时候,就更让人抓狂了。 那大夫讪讪的躲开,但仍旧是舍不得挪开半点目光。 毕竟,张司九的器具,和他见过的都完全不一样! 而且那手法,那打扮,也都不一样! 这种新鲜感,死死地抓住了那大夫的好奇心,让他欲罢不能。 等到张司九用镀银铜片将断骨连接上,又开始层层缝合的时候,那大夫终于是忍不住了:“这样的腿伤,这样直接缝好,真的能好?这条腿不会报废?” 一般来说,如果他来治,这条腿基本都是要报废的。 张司九头也不抬:“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至少有七成把握,这条腿除了留个疤,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自己非要在不该补钙的时候补钙,然后长成了长短腿,那就不是她的责任了。 而且这种事情,张司九还真阻拦不了——就算住院了,回头一出院,照样就看不住。 不过,即便只有七成的把握,也把那大夫给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把握?” 张司九缝好了最后一针,将线剪断,纳闷抬头:“不然呢?没有这么大把握,我怎么可能动手?” 那大夫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司九,诚心诚意的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师徒,都喜欢这么狂的吗?” 这种狂傲自信,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们师徒好像真的有这个实力!恨的是,他们这幅嘴脸,真的好想给他们打一顿啊啊啊! 即便张司九是个女郎,即便张司九长得还那么瘦小,此时此刻,也丝毫不能消除那大夫的感受与冲动! “腿上的伤解决了,剩下盆骨,这里没有错位,但因为是活动的位置,所以,很容易错位。但考虑开放性手术治疗,容易发生感染和失血,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允许,所以就先保守治疗,卧床修养就可。”张司九丝毫没有感受到杀气,一心只有伤者。 “尾椎骨那儿也同样如此。” 最后,张司九抬眸看了一眼对方:“剩下的那些轻微外伤,你来处理?我没体力了。要去吃一碗面。” 这么一场大手术下来,此时已经是接近凌晨。 张司九是真饿了。 那点炙鸭提供的能量,早就消耗殆尽。 甚至她还感觉自己有点低血糖的感觉,浑身都有点儿冷,尤其是手指尖—— 她这个理由,让那大夫好一阵无言,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我来就我来。不过,人还没醒——” “医药费找酒楼老板,或者他家里人。”张司九以为对方是怕最后收不到钱,所以解释了一句。 那大夫快无语死了,最后忍不住有点小抓狂:“谁问这个啊?我是说人还没醒,你就走了,万一人出点啥事,怎么办?” 张司九看一眼伤者:“生命体征平稳,脉象也正常,只要你不胡乱折腾,他有事也不是现在有事,你还是赶紧上药吧。对了,上药之前,记得拿盐水冲一冲伤口,不容易化脓,还好得快。” 说完,张司九就真是熬不住了,脱了身上带血的罩衣,就拉门出去。 结果门外守着呼啦啦的一群人。 见张司九出来,其中一大半的人都是明显一愣。 而杨元鼎只来得及露出个灿烂笑容,目光就凝滞了——张司九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沾了血的,而他正好一眼看见了!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杨元鼎“噗通”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这让张司九很无奈,只能喊陈斗:“陈斗,陈斗,快来!” 陈斗也很无言:郎君啊郎君,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样显得很无用啊! 等到陈斗把杨元鼎背走了,其他人才算是缓过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有个老者最先开口,迟疑地看着张司九:“敢问救下我儿的大夫在哪里?可是还在里面?” “你们是伤者家属吧?万幸,他摔下来之后脑袋虽然也破了点皮,但没有骨折,也没有脑袋摔出毛病,只有一条腿摔骨折了,骨头从肉里出来了。”既然是家属来了询问病情,张司九就算再饿,也不得不先解释几句:“现在我们已经把骨头接好,伤口也缝好了。其他伤势处理完了,你们就可以把人抬回去了。” 张司九叮嘱两句:“不过,他还有其他骨折,所以万千不能太大幅度挪动,悠着点来。回家之后,饮食清淡,多喝水多排尿,按时吃药,平躺休养的同时,记得伤口随时密切观察,一有高热,伤口红肿的情况出现,就立刻请大夫去看。除此之外,勤翻身,别躺久了得了褥疮。” 交代完了医嘱,张司九就只剩下了一种提醒:“然后别忘了结账。我的诊金是二百钱,药是一百钱,剩下的器械费用,找刚才那个晕过去的小郎君算。屋里那个大夫的,他收多少,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再问他。” 医药费贵是贵的,但比起命,那肯定不算什么。 而且张司九这个钱已经是很良心了! 提醒完了之后,张司九就眼巴巴的看着那老者,等着对方摸钱——饿死了,结账完了我要去吃面! 然而,对方就像是傻了一样,怎么也没有摸钱的动作。 张司九:……莫不是要遇到个老赖?看他们家穿衣打扮,也不像是给不起诊疗费的人啊!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老者终于反应过来:“——” 下一更,晚上七点钟左右。当肾结石完全排出的我,又开始生龙活虎,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写两更了! 章节目录 第19章 摊上事了 那老者终于反应过来:“你就是救了我儿的那个大夫!” 张司九表示很纳闷:“怎么,我不像吗?” 老者:!!何止是不像!简直是让人觉得不靠谱! 他忽然一把伸手抓住了张司九:“不行,你不能走!我儿还没醒来,万一你给人治坏了怎么办!” 被抓了个正着的张司九:!!! 从医多年的张司九,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抓住胳膊,但大多数是求着她救命的。 这种情况吧,还是头一回。 这不仅是对她医术的质疑, 更是要让她负责的意思! 张司九从来不怕负责,可这样被迫负责……多多少少就让人有点不舒服了。 老者这种行为,说是恩将仇报,那一点不为过。 酒楼老板就在旁边看着,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多少有点欲言又止。 但是人在他这里出了事儿的,所以思来想去, 他还是没开口——这家人一看就不是好说话的,恐怕必定会找自己的麻烦! 所以,他只能同情的看着张司九。 而被抓着的张司九,这会儿也笑了:“行吧,我不走。但是到时候人好了,诊金你就给双倍吧。因为还有一份,是我的加班费。” 她转头看酒楼老板:“有吃的没有?” 酒楼老板也很干脆:“张小娘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也会做菜,我亲自给您做。” 别的不说,他是很敬佩张司九的——不仅年纪轻轻医术就这么厉害,关键是人品也很好!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救人!丝毫没有明哲保身的想法。 这样的大夫,酒楼老板觉得值得敬重,更值得结识一下。 毕竟,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呢? 认识这么一个好大夫,感觉自己的小命都有保障了一些呢! 张司九问了一句徐氏他们呢。 这才得知, 徐氏他们竟然一个也没走,都在酒楼大堂里等着呢。 于是她道:“给我家里人一人煮一碗面,然后有什么菜弄两个。对了,多加三碗。” 为啥是三碗? 其中两碗是杨元鼎和陈斗的,剩下那一碗, 是那个大夫的。 那个大夫也忙活了一晚上, 估计也饿了。 这头,张司九和徐氏他们碰上面之后,徐氏就立刻关切的问了句:“人救回来了吗?” 张司九点点头:“救回来了。不过暂时我还不能走,得守一夜,一会儿吃完宵夜,我让元鼎先送你们回去。” 徐氏皱眉:“这么严重?” 以前,张司九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加上张司九又如此自然提起这个事情,所以徐氏也自然而然没怀疑。 倒是张小山提了句:“我在这里陪着你。这毕竟不是绵竹。” 刚来东京,人生地不熟的,他可不放心让张司九一个人在这里。 张司九不想让张小山知道这个事情,以后也替自己担心,所以很干脆的没有拒绝了:“不用,一会儿估计元鼎还要回来。毕竟他还得问人要钱。到时候,让他陪着我守着。正好我们也叙叙旧,商量一下以后合伙开医馆的事情。” 张小山皱眉:“不合适吧?三郎毕竟年轻……” 就怕他们两人一起被欺负了。 “那怎么会?”张司九笑笑:“二叔忘了他的身份了。” 张小山还要说什么,杨元鼎声音传来:“张二叔,我留下保护司九就行, 您只管放心。东京毕竟我熟。” 他从后头走过来, 却愣是一眼不敢看张司九,好几次想看张司九,却又硬生生的把眼珠子转回去,别提忍得多辛苦了。 最后他怕自己实在是忍不住,干脆整个头偏向一边,死死地定住,然后摸索着在桌子边上坐下:“我让陈斗驾车送你们回去,我留在这里。” 张司九看他那样,只觉得好笑:“我身上的血已经处理了,你可以放心转头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瞬间转过头来看张司九,而且像是报复心态一样,看了好几眼才肯罢休:“今天连摔两次,磕得我骨头疼,腿上都青了一块。” 张司九想起当时那情景,也忍不住笑:“你也真是,下次记得,我做手术时候千万别靠近。” 不然倒那儿了,还不一定腾得出手来管。 地上也怪冷的。 尤其是现在天气越来越冷。 “不过,你今天这个事儿,可真厉害。”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从二楼摔下来,你愣是把人救回来了!这件事情传出去,你怕是要在东京出名了!上个月,还摔死一个呢!” “好像是被人骗了感情,心情郁闷,喝了点酒之后,竟然自己跳楼了!也是二楼,跳下来当时也没死,之后没熬两天就死了。”杨元鼎摇头叹气:“当时都觉得好可惜。这要是当时你在就在就好了。你今天这个,算见义勇为了。回头估计他们家得好好谢谢你。” 不提起这个事情还好,提起这个事情,张司九就只剩下了微笑:“快吃面吧,不然不好吃了。” 酒楼老板也是真心想结交张司九,所以送来的菜还挺丰富,烩羊肉,蒸猪肉,还有凉拌菠菜,丰盛得不得了。 张司九看着,都觉得有点过了:晚上吃宵夜,还是应该清淡为主,吃这么多肉,对肠胃是很负担的! 但是,清淡的宵夜,哪能带来无穷的快乐呢? 吃着吃着,张司九甚至开始思念小烧烤,炸鸡翅和啤酒了。 她吃一口面,心头默念:罪过,罪过。亏我还是学医的!但是有一说一,养生这种事情,真的是和自己的天性要不停地做斗争啊! 正吃着,那大夫也一脸虚脱的出来了。 然后,很不巧的是,他身上也有点血渍。 而更不巧的是,杨元鼎恰好抬头看了那么一眼。 于是,一个“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杨元鼎一声不吭,翻了个白眼,直接就往桌子底下掉。 张司九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抄住他,不然估计人就直接躺桌子底下了。 徐氏他们还没见过这个,当时也吓了一跳。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0章 跑不掉 那大夫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却是:「他咋了?可跟我没关系啊!他这是老毛病吧!」 他可没忘记之前这个小郎君也是晕过去一次的! 张司九:……所以害怕被碰瓷这个事情,无论是什么时代,都是人人自危的事情么! 她正经解释道:「放心,和你没关系,老毛病,老毛病,没吃饭造成的。」 大夫目光下落到杨元鼎跟前那一碗面上。 张司九淡定脸:社交王牌准则——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夫败退。 张司九招呼他坐下吃饭,然后自己直接掐人中把杨元鼎唤醒,并且给他换了个位置,让他不用面对着那大夫。 杨元鼎自己也是老老实实低着头,一眼不敢乱看。 大夫也不敢多看杨元鼎。 但是杨元鼎捅了捅张司九:「司九,你帮我看看,我怎么看着好像是古大夫呢?」 张司九不得不提醒他:「我不认识,谢谢。」 杨元鼎「哦」了一声,下意识要抬头自己确认下,被张司九一把摁住,然后张司九很干脆利索的问了对方:「敢问您高姓大名?」 那大夫看了一眼杨元鼎,目光竟有点哀怨:「他不是说了,我姓古?你来东京多久了?难道竟不知道我古金汤的大名?」 张司九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来两天,所以真不知道。请问古大夫,古金汤是真名,还是绰号呢?」 那大夫捏着筷子,表情更哀怨了:「当然是绰号!我遇到任何病,三帖药下去,必定见效,所以人称金汤神药!」 他说这个的时候,脸上都是要发光的样子,显然是十分得意。 张司九明白了,同时有点佩服:「看来您医术一定很好。改日我去打听打听,您别介意。」 「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是真大胆。」那大夫怜悯的看着张司九:「你这么大胆,怪不得能拜师顾青舟。」 张司九:……你这样看我害怕。 不过,她还真怕古金汤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赶紧让杨元鼎吩咐陈斗送徐氏他们回去。 等徐氏走了,张司九才松了一口气,问那古金汤:「古大夫,您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古金汤冷笑一声:「他还曾经打过我师父呢!可怜我师父一把年纪,被他打掉了一颗牙!」 张司九:……这就是我师父说的,他故交很多的意思吧? 张司九叹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你先想想你自己吧。这次你是摊上事了。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跑不了!」古金汤又是一声冷笑:「到时候你那个师父也保不住你。」 张司九:…… 杨元鼎垂着眼眸,一把把面碗夺过来,也是一声冷笑:「我看你好像很幸灾乐祸的样子,想必早就饱了吧?」 古金汤气得直哆嗦:「你!」ap. 「我什么我?这面是司九花钱买的。你这么幸灾乐祸,凭啥给你吃?」杨元鼎怼回去,就是一直拼命低头看地上的样子跟这个怒气不太匹配,两者组合在一起,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诡异。 古金汤快疯了,看着眼前这对青年男女,只剩下怒骂:「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张司九「好心」提醒他:「我要是跑不了,你也跑不了。你忘了咱们一起做的手术?」 古金汤哆嗦得更厉害了。 张司九笑眯眯:「所以千万不要想着陷害我喲!」 杨元鼎拼命点头:「对对对,你们可是一起治病的!」 古金汤拂袖而去。 只剩下杨元鼎和张司九后,张司九看着半碗面,惋惜道:「还是应该让他吃完的,这样太浪费粮食了。」 杨元鼎气恼道:「我就看不惯他那样!」 「那也应该等他吃完,再要钱。他估计也不好意思不给。」张司九摩挲着下巴:「毕竟也是那么有名的大夫。」 杨元鼎不由得肃然起敬:「说狗还是你最狗。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张司九澄清:「不,我只是本着浪费粮食可耻这个原则。」 最后杨元鼎把面端出去,送给了路边的乞丐才算完事。 而张司九当天晚上,被那王家老爷子盯着,不得不守了一晚上。 天快亮的时候,那王小郎君发起了高热来。 这下可不得了,王家老爷子直接就拽着张司九要送去衙门!告她害人性命! 张司九说开药,都不让开。 哪怕杨元鼎出面担保,王家老爷子也坚决不用张司九的药。 这下,张司九想假借汤药之名,把土霉素给对方喂下去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这一刻,张司九还是有点懊恼:不该想着等等看会不会发热再用土霉素的,这下……不好办了。 最让张司九气恼的是,一样是给王小郎君手术,那王老爷子竟然还是很信任古金汤! 说要不是古金汤在,估计自己儿子早就被张司九这个庸医害死了! 古金汤神色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建议道:「还是送官吧。」 杨元鼎气得够呛,一捋袖子差点就上。 还是张司九一把按住他,冷静道:「现在这样看来,还是去衙门最合适。去了衙门才能说清楚。走吧。」 杨元鼎抱着胳膊:「我跟你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见义勇为怎么就成了害人性命了!」 这个事情,杨元鼎怎么想,也是想不通!怎么救人反而被人倒打一耙? 一路到了开封府衙。 张司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就拽住了杨元鼎的袖子:「开封府坐堂的是谁?不会是包……」 杨元鼎压低声音:「还真是他!」 张司九瞬间一个震惊:天啊,天啊!我竟然要看到传说中的包大人了吗?那个开封有个包青天的包大人了吗? 杨元鼎摸了摸下巴:「如果是他,还真是不怕咱们被冤枉了。这老头,虽然固执点,但还是清正廉明的。眼里也揉不得砂子。那我先不回去摇人,看看他怎么说再说!」 张司九一下不知道说啥好了:嗯,瞬间就想起了那个黑脸的中年汉子,而不是那个年轻版的…… 章节目录 第21章 真小人 不过,张司九到了开封府,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 开封府里权知开封府的,是程琳。 不是包拯。 张司九一把薅住了杨元鼎,怒瞪:「说好的包青天呢?」 杨元鼎双眼心虚看天,咳嗽一声:「将来肯定来。当时我也兴高采烈跑来看来着,然后失望而归,我觉得,这种感受,应该分享。这才叫感同身受呢——」 张司九:……这怕不是个憨憨! 然而面对这个憨憨,张司九根本就没辙! 男人,果然至死幼儿园!幼稚i! 程琳字天球,去年刚权知开封府。 他倒是很有名。 只因王蒙正子齐雄捶老卒死,太后以姻家求免,程琳断然拒之,遂论如法。因此得了好名声,人人都觉得他乃正直之人。 张司九就被送到了程琳跟前。 程琳看不出年龄多大,只大概是四五十左右,但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体态年轻,身体轻盈,并无丝毫老态。 他听说了前因后果,便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张司九:「张小娘子,你自幼学医?」 「自由学医。」张司九点点头:「发热乃是伤口有恶化流脓的先兆,这个时候,才更要吃药。若不吃药,伤者只会越来越严重,最终高热不退,伤口恶化溃烂,甚至那条腿都要烂掉!最终,更有极大的可能要性命不保!」 她诚恳和程琳对视:「程大人,您信我一次,我的药一定能见效!」 「胡说八道!」那王老爷子却不肯,厉声呵斥:「我儿性命,哪能让人随便尝试?更何况,若不是她胡乱治,我儿也不会耽误成这样!我儿现在这样,全是她这个庸医所致!」 「她那狗屁手术,并未经过我的同意。我也不知她如何做的。但听古金汤说的,那法子可凶险!哪有直接把腿上肉切开一条大口子这样治伤的?原本伤口不过那么一点大,现在倒好,那腿上伤口,足有一拃半长!」王老爷子说着说着,都要抹眼泪了:「我看着都心疼!那得多疼,得流多少血啊!」 张司九简直无言以对:不切开,我怎么找骨头碎片?不找骨头碎片,扎破动脉,那命都要堪忧! 或者等着感染? 这脑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这耳朵,也听不进去一样! 程琳面带威严,看了一眼王老爷子,「不必激动。我自有判断。」 他转头再看张司九的时候,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那你为何要出手救人?」. 张司九一愣,下意识道:「人命关天。既然碰见,如何能见死不救?我既是行医,天职不就是治病救伤?」 程琳的目光柔和些许,露出一点欣赏来:「好一个天职。天任之职责,如何能推脱?」 他问张司九:「那你可想过后果?」 张司九也实话实说:「没想过。这种时候,肯定先想着治疗手段的。谁能想到,治病救人,也能被人倒打一耙呢。我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属实开了眼界。 「若你不救他,只等着其他大夫救他,他会如何?」程琳再问。 张司九却看一眼旁边看热闹津津有味的古金汤:「不如这个问题,问问古大夫。如果当时我不在,等他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古金汤本来还事不关己呢,这冷不丁被点名,差点忍不住怒瞪张司九。 张司九面露微笑:来啊,互相伤害啊! 程琳还真就问了古金汤:「那你觉得如何?」 古金汤咳嗽一声,看一眼那王老爷子,缓缓道:「等我去了,多半失血不少,就算伤能养好,那必定也 是要气血大亏的。张小娘子处理得很得当。至少避免了气血损耗严重,给了王小郎君更多生机。」 「至于治伤的手段——」古金汤咳嗽一声:「其实我觉得,张小娘子的手法很得当。如果换成是我,这样的伤,腿怕是保不住。只能切了。就算不切,将来肯定也不可能恢复如常。行动不便那是肯定的。」 他说到这里,神色复杂的看了一样张司九:「顾青舟的徒弟,还是有两把刷子。而且,她说,她那样治,王小郎君的腿,是有很大可能恢复如初的。」 谁也没想到他会替张司九澄清,一时之间,大家都目瞪口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老爷子差点跳脚:「古金汤,你这话是啥意思?你怎么反而替她说起话来!别管她师父多厉害,她才多大?就算从小学,那一共也学不了多少年!那能有多好的医术?她就是想出风头,所以拿着我儿性命当赌注!」 「反正死了,就说伤势太重!活了,就是她的药好!」王老爷子一脸激动:「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张司九:…… 「要我说,不如这样。」古金汤徐徐开口,微笑道:「张小娘子不是号称自己的药一定管用吗?那就让她立个字据,若三日不能好转,七日不能退热,她便从此之后,不许在东京城内行医!」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忽然明白古金汤的心思! 这分明就是想一招致命! 怪不得古金汤之前跟王老爷子那样说,让王老爷子坚持报官。 而又让张司九到衙门来! 偏偏古金汤说完这话,还笑着看住了张司九,缓缓道:「不知张小娘子敢不敢?成,则声名大噪,张小娘子不仅为自己,也为顾青舟再次扬名!当然,若失败,也是张小娘子技不如人,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杨元鼎看住古金汤,神色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你这么小人,你家里人知道吗?」 古金汤从未听过如此风格的嘲讽言语,一时表情「夸嚓」一声裂开。 张司九差点被逗笑——这个憨憨!怎么这么可爱!这么能怼人! 不过,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可真让人身心舒适啊! 古金汤带来的那一点恶心,成功的被杨元鼎小可爱给化解掉了! 张司九给杨元鼎悄悄点了个赞。 程琳也差点被逗笑了,不过最后用力绷住,看向了张司九:「张小娘子怎么想?当然,这种赌约,若不想,也完全可以。」 章节目录 第22章 跳坑吗 张司九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当然不愿意了。病人的病瞬息万变,谁敢把话说死了?而且,这明显是个坑,我要是还一股脑的往下跳,那我不是傻就是脑子进了陈年的水。」 杨元鼎在旁边听得爽快死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是陈年的水?」 张司九咳嗽一声,解释道:「刚进的水,影响没那么大。」 从医学上来说,刚进水还能抢救一下,但是拖久了,连抢救的必要都没有了。属于神仙来了都得摇头那种情况。 杨元鼎肃然起敬,心里直呼「666」:不愧是大夫,骂起人来,都和医学有关系! 程琳这一次终于被逗笑了,没崩住,那笑容还很明显,以至于气氛一时之间也有点绷不住的感觉。 而其他人笑着,古金汤就笑不出来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司九,只觉得张司九是不是太不像是个少年人了。 说好的年少冲动易挑拨呢? 说好的年轻好骗呢? 说好的……顾青舟脾气很差,一激就怒呢? 所以,顾青舟是怎么收到这么一个脾气秉性相差这么大的徒弟的? 张司九这个时候,反而缓缓的看着古金汤露出了笑容:「其实,我倒是想打另外一个赌。」 她这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成功激发了他们的好奇心。 就连儿子性命垂危,刚才还在跳脚的王老爷子,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安静的看着张司九,想听听看张司九到底是要干什么。 毕竟,刚才不是说不赌了? 古金汤却被张司九的笑容成功的搞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看着张司九,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警惕心:「你想打什么赌?」 其实,他真的很想像张司九那样,去直接拒绝,但是架不住好奇心真的太旺盛。 张司九笑容更加灿烂:「你不是叫古金汤,号称不管什么病症,三帖药下去,一定见效吗?这不就是个现成的让我见识一下?不如这样,只要你三帖药见效,我就在东京城里,敲锣打鼓沿街喊上一天,古金汤是神医,比顾青舟还厉害,怎么样?」 她的语气有一种蛊惑感:「毕竟,我可是顾青舟的徒弟哦?如果我来喊,那会是什么效果?你想想?」 还真别说,古金汤真忍不住顺着这个话想了想,然后有点儿动心了:如果真能赢的话,那可不就是出气了? 张司九看着古金汤那副动心的样子,更加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果然只要诱饵足够香,那么就没有不上钩的鱼啊! 不仅是古金汤,就连杨元鼎、程琳等人也都想象了一下那画面。 最终,大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一致结论:好像真的很有意思的事情耶!想看! 古金汤毕竟也行走江湖多年,最后关头,挣扎着冒出了一丝理智:「那我如果输了呢?」 「你怎么可能会输呢?我允许你请求外援。你可以找你师父嘛。」张司九微笑脸,抛出了更诱人的条件。 古金汤的理智被淹没了。 他慨然应道:「既然如此,我有什么不敢应的?」 张司九笑容一瞬间加深,那开心显而易见:「您真是个有胆识的人。」 杨元鼎恰到好处的递上梯子:「那既然是打赌,肯定要完整一点。虽然古大夫不会输,那也得写上另外一种可能才行。」 张司九言简意赅:「就同样的事情倒过来就好了。古大夫到时候敲锣打鼓的在东京城里喊上一天,顾青舟的徒弟张司九真厉害,我古金汤心服口服!」 她冲着古金汤笑容满面的问:「这样不算过分吧?您不会觉得我占便宜 吧?」 不知道为什么,「您」这个字,真的是让古金汤瞬间毛骨悚然,硬生生的有了一种想要赶紧逃跑的感觉。 程琳在这个时候,说了句公允的话:「自然不算过分,只不过是同样的事情,并没有任何附加,我看很公正。不如现在我就做个见证人,咱们一起写下来,签字画押。这样谁也不可抵赖。」 张司九应得非常积极:「那再好不过了!由您做见证,简直是我们的荣幸!而且到时候万一有人不肯履行赌约,我们也好上您这里来告状!」 杨元鼎「呱唧呱唧」鼓掌:「太好了太好了。」 古金汤显然反悔了,这个时候连脸面都拉下来一点,狗撵似的问了句:「那你也没有比我强啊。我三帖药下去人没好,可你不也治不好么?」 张司九笑笑:「三帖药最多一日,而且估计你要下猛药,其实一副药下去,就能知道见效不见效。到时候您不行,我再接手。」 土霉素在手,张司九信心是有的。 之所以不着急——家属不配合,土霉素是没法连续用上的。连续用不上,感染一反复,出现耐药性细菌,那可真就治不好了。 所以,不如等一等。 古金汤万万没想到张司九口气这么大。 他之前以为张司九不敢答应那个赌约,是因为对自己的医术没信心,还是差点本事。 但现在……看着张司九表情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他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上当了! 眼前这个小娘子,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 先示弱,再挖坑,然后忽悠自己跳下去! 最关键的是,他自己还真就跳下去了! 古金汤哆哆嗦嗦的看着张司九,「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张司九微笑依旧:「古大夫,您现在就可以想一想,到底开什么方子了。」 程琳笑道:「我来写赌约!」 那爽快的语气,让人丝毫不怀疑,他是想看热闹。而且看热闹还不嫌事儿大。 王老爷子此时看张司九这么有信心,也动摇了:「你……」 张司九垂眸,笑容只有客气:「您之前不信我,觉得古大夫好,这会儿就先用古大夫的药。」 杨元鼎轻哼一声:「我家司九虽然是好心人,但可不是那烂好人。你既然刚才中伤她了,她不给你家孩子治,说到哪里也没毛病。现在她愿意给你家孩子治,那你就该去庙里烧高香了。而不是还在这里想着司九是大夫,就应该给你儿子治病!还得立刻马上了。」 他还补上一句:「你可别逼我啐你。毕竟你年纪大了,我要啐你,我爹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揍我!」 章节目录 第23章 灰头土脸 明明杨元鼎是一脸认真的在威胁王老爷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忍不住想笑。 尤其是张司九,更是怎么都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不说,肩膀也抖得厉害。 毕竟除了杨元鼎的威胁很搞笑,想起前几年杨元鼎挨打的画面,也同样是很搞笑啊! 再想想, 杨县令过去这么多年,还能打得动这么人高马大的儿子,也是老当益壮…… 这就更值得开心了。 张司九悄悄地给杨元鼎比了个大拇指:这是什么神仙好队友!老天爷是多么厚爱我! 杨元鼎这下就笑了,但扭头看着王老爷子,就又瞬间变脸:“还有,别忘了给我结账!我那些东西可不便宜!” 这个不便宜, 是真一点也不打算便宜。 程琳很快写好了赌约,张司九和古金汤分别在上头签字画押。 这个事情, 就算成了。 反正再回去酒楼, 王老爷子也老实了,古金汤也耷拉脑袋了,张司九气儿也顺了。 尤其是看到顾青舟的时候,张司九就笑眯眯跟老头子邀功:“老头子,等着吧,你又要扬名立万了。到时候,你可以叉腰牛气好几十天了!” 这么轰动一个大新闻,估计能在东京城里掀起来一点水花,拱起来一点热度的吧? 到时候,自己这个广告不就打出去了? 而且还顺带孝敬了师父…… 张司九美滋滋的想:啊,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啊。想什么来什么, 这运气! 她看向古金汤,差点要忍不住夸奖一句: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大好人啊! 古金汤却是一个哆嗦——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见张司九的笑容, 就会条件反射的想哆嗦, 害怕。 王老爷子催着古金汤开药。 但是古金汤提起笔来,却怎么也写不出心头早就想好的药方,最终犹豫几次之后,还是张司九看不下去,体贴的提醒他:“要不,还是请你师父来帮你看看?两个师父正好也叙叙旧。” 顾青舟还在狐疑张司九说的“扬名立万”究竟是个啥,这会儿听见这话,就顺口问了句:“他师父是谁?” 张司九还真不知道,摇摇头后就转头看古金汤。 古金汤一个哆嗦,立刻挪开了目光。 看着他这个态度,张司九觉得自己也补鞥呢勉强对方,所以就只好道:“不知道,等会儿来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的古金汤,差点红了眼眶:我叫我师父来,我师父会不会连我一起恨上了? 可不叫吧,古金汤是真的不敢下笔。 所以最后,古金汤还是让人去请了自己的师父。 而王老爷子只能这么干巴巴等着,急得嘴角都快起泡。 可不管怎么求,不管古金汤,还是张司九,哪怕是顾青舟,都不动, 就跟庙里的菩萨一样! 而且顾青舟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脾气还贼臭,瞪了王老爷子好几眼。 最后,顾青舟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活该!你家祖坟冒青烟遇上九娘给你儿子治伤,你还不知道珍惜!你这幅样子,死了到地下,你爹第一个拿鞋底子抽你!” 王老爷子气得直哆嗦,偏偏还不敢发作——没办法,这些大夫,哪个都得罪不起! 可憋着火的王老爷子,一会儿就觉得心口疼了。 可疼也不给治,最后王老爷子哼哼唧唧出去自己找医馆了。 最可怜的还是王郎君。 这会儿麻药效果早过去了,他伤口疼,还发烧,难受得直哼哼。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拉着她到了一边悄悄问:“你忍得住?以前你不是最见不得病人受罪了,肯定想方设法的治?” 张司九一脸肃然:“医生一大忌,给不是自己的病人问诊。他现在不是我病人,我就不能碰!不然说不清!而且治疗手段万一冲突,那就成了害人了。” “真不是报复?”杨元鼎很是狐疑。 张司九还是肃穆脸:“那当然。” 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好的止疼手段,那就算她帮忙,也没有办法啊。总不能再来一颗麻药? 可麻药吃多了,也有副作用的。 张司九老神在在的等着。 杨元鼎忍不住满屋子转悠,还跑去找酒楼老板打听王郎君的八卦,反正一点儿也不想浪费时间。 听云嘛……就跟着杨元鼎一起,听得不亦乐乎。 古金汤的师父,来得很快。 他一来,顾青舟就先上去一番端详,并且迅速认出了对方:“你是周礼那个老顽固!” 周礼胡子都白花花的,看起来年纪很大了。 而且的确身上有那种神医的气质。 可那气质,随着顾青舟这么一句“老顽固”,瞬间被瓦解了。 因为周礼的表情瞬间崩塌,露出了一脸的惊恐。就好像是睡了半截觉,忽然做了噩梦那种感觉! 甚至,周礼还退后一步,好似要打算跑路。 张司九热情的招呼:“周太医啊!快请快请,病人等了好久了。” 她这么热情,除了迫不及待想打广告,主要还想不再浪费时间。 毕竟古金汤不开方子,那这个事情就得一直拖着。拖死了王郎君,不仅背上一条人命,最主要是,她也不能走啊! 这么干等着,多浪费时间! 医生的时间,那就是生命! 张司九觉得,耽误她治疗其他人了,而且真的耽误太多了! 顾青舟很干脆,一把拉住周礼:“来来来,我徒弟正好和你徒弟打赌呢。你看我徒弟,是不是比我聪明多了!我要是遇到这样的,我肯定还是忍不住动手。哎……” 他叹了一口气,真心道:“我这样就很不好。真的很不好。一点儿没有好处!” 周礼也哆嗦起来了。 张司九扭开头,不想看顾老头嘚瑟:老顽童和他,真的是不相伯仲的!所以怪不得说,人老了,比小孩子还要小孩子! 周礼最后只能怒瞪自己徒弟:“多大的人了,开个方子还要喊我来!难道以前没治过伤!” 古金汤灰头土脸:“就是事关师父,所以想请师父您老人家给掌掌眼,看看这方子怎么样。” 嘿嘿,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4章 师徒传承 最后,周礼还是看了方子。 不过,就跟写下这个方子时候,古金汤的手直哆嗦一样,看方子的时候,周礼的手也是一样的直哆嗦。 可以说是也是另一种师徒传承了。 顾青舟看够了热闹,心满意足回到了张司九身边坐下, 喝了一口热桃饮,夸赞张司九:“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不错。不愧是我的徒弟,一来就挑上最好啃的骨头!” 张司九:……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巧合,你信吗? 杨元鼎和听云的脑袋已经瞬间凑过来:“为什么说是最好啃的骨头?” “周礼他就不擅长治外伤,他擅长的是内伤。他徒弟就算会点外伤,你说, 又能精通到哪里去?”顾青舟一脸鄙夷:“他医术不怎么样, 勉勉强强进了太医署而已。不然,这一把年纪了,怎么也没升官的?” “而且,他没儿子,所以收了许多徒弟。不像别人,基本都是传给了自己家里的孩子。”顾青舟压低声音:“不过可不能当面骂他没儿子,他会急的。其实要我说,没有就没有呗?有啥大不了?我不也没有?他还有八个女儿呢!” 顾青舟的语气还多少有点羡慕。 张司九还来不及问,听云就已经问到了关键:“八个都是一个婆娘生的?” 顾青舟摇头:“那怎么可能?还有小妾生的。不过都长得还可以。他就全嫁给自己的徒弟了。古金汤都没混上个女婿当,那说明医术更不行。徒弟你别怕!” 张司九当然不怕。 只不过听完了顾青舟的话,就忍不住看一眼古金汤,总觉得他还是有点惨的。 都名声那么大了, 还被说成医术不行? 周礼怒气冲冲的喊了一嗓子:“顾青舟, 闭嘴!我那是女儿不够了!” 张司九:……这个澄清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了。 古金汤掏出帕子, 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个天其实已经有点凉了,可他今天的汗就没干过。 方子定下来之后, 就是抓药熬药喂药的流程了。 张司九看了一眼方子, 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其中大量用了鱼腥草。 嗯,鱼腥草就是四川喊的猪屁股,折耳根。 药食同源的东西。 功效就有消炎的作用。 可以说是很对症的药了。 不过,放在王郎君身上吧,就未必能管用了。 毕竟,细菌性感染,还是得用抗生素。 等王郎君喝下去之后,张司九就让顾青舟在这里守着,自己回去洗澡换衣裳了——昨天做了手术后,到现在都没换衣裳呢!都快馊了! 回家洗了澡换过衣裳,张司九甚至还吃了一顿饭,这才揣着自己的土霉素,慢慢悠悠的往酒楼去了。 到了酒楼,正好傍晚。 晚上,病情是最容易出现变化,或者加重的时候。 此时,三帖药已经用了两帖。 王郎君的高热却依旧没有退下去。 反而越来越烫手了。 到了该喝第三帖药的时候, 王郎君的热度只能用不停擦拭大面积皮肤来稍微降温。 不这样, 王老爷子都怕自己儿子随时走了。 可熬到了现在, 怕王老爷子实在是撑不住了。 他再也没有了之前对古金汤的崇拜礼遇, 反而转化成了满满的怨恨。 甚至忍不住去骂了古金汤:“你的药到底能不能有效果?要是没效果,不如干脆就早点放弃!这样腾出时间来,让别人治疗我儿子!” 这个别人,当然就是张司九。 古金汤本来都熬好了第三贴药了。可被王老爷子这么一骂之后,他反而犹豫了。 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恐怕这最后一贴药下去,也肯定是不可能见效的。 拖下去,真的就成了耽误别人性命。 端着药,看着王郎君躺在那儿,脸色惨白,嘴唇干得全是皮,古金汤端着那一碗药,犹豫再三,也最终选择没有喂药。 他颓然的转身,倒了药汤:“罢了,罢了。” 这个举动,顿时就让王老爷子看到了希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张司九的跟前,也顾不得什么长幼有序了,“噗通”一声就给张司九跪下了。 然后张口就哀求:“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吧!别再拖了!” 张司九索性也不隐瞒了,直接从随身的小药箱摸出一把蜂蜡药丸,捏开一个,让王郎君用水送下去。 味道不太好,但比苦药汤子还是好很多的。 其中,顾青舟和杨元鼎,听云都见过了这个小药丸的神奇魔力。 但是古金汤没见过啊! 古金汤被张司九这个行为给惊住了:“你不开药方?竟是用成药?” 成药的效果是有的,但是药效明显不如张司九。 而且剂量上也不够精准。 更没法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调整药方,达到最优效果。 因此,一般有点本事的大夫,都不喜欢用成药,而是亲自开方子。 张司九那样信誓旦旦的,古金汤是默认张司九很厉害的。 可没想到的是,张司九竟然连开方子都不开,而是用成药?! 这有点儿让古金汤怀疑了。 不过,张司九这个是中成药吗? 当然不是啊! 严格来说,这是西药啊! 张司九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于是只微微一笑:“这是秘方。不外传的。当然,药效肯定好。” 杨元鼎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药效好极了!” 接下来,古金汤还想问,但张司九却不打算再过多解释,只是言道:“问再多,也不如静下心来等一等。说不定一个时辰后就见效了呢?” 与此同时,张司九还检查了伤口,重新将缝合口子的线剪开,对伤口再一次进行了盐水冲洗清创。 因为肿胀的缘故,这一次,张司九干脆就没再缝——因为感染,这条腿肿胀得是有点厉害的。这个时候缝上,容易因为肿胀压迫血管,造成坏死情况出现。 而且血流不畅,营养丰富的血液又是最好的细菌培养皿,所以,为了保持血液流通,白细胞能持续过来,开放性创口是必要的。 除此之外,物理退烧的办法也是不能停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5章 效果 之所以物理降温也不能停下,最主要的原因,是怕持续的高温,烧出什么并发症来。 毕竟,药要起效果,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同时,还要大量喝水。 喝水补液,也非常重要。 听云作为跟了张司九五年的男护士,此时照顾起王郎君,那一套流程简直不要太熟悉太顺手。 而且作为男性,他翻动王郎君的时候,体力更加充足,一点都不带吃力的。 张司九也表示,男护士真的用起来很顺手。 一个时辰后,王郎君的病情还真就见了好转。 温度是有点退下来了,虽然还是发热,但病情明显稳定很多,没有继续恶化。 这个时候,张司九才开了一副药方,帮着一起消炎抗菌,退热。 当早晨第一缕晨曦穿过窗棂,王郎君的烧已经明显退下来很多,就连睡觉的样子,都平稳了很多。 这样神奇的药效,简直惊呆了古金汤,也惊呆了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此时后悔莫及,差点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早知道这么见效,当时自己就不拦着了!如果不拦着,是不是自家儿子都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一想到之前自己儿子那病得昏昏沉沉的样子,王老爷子是真的心疼和后悔死了。 古金汤坐在椅子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愣愣的出神。 张司九感觉,他是有点被打击狠了。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就叫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了。 如果当时古金汤没有动歪脑筋,没想替自己师父周礼出一口恶气,从而想要算计张司九,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更不会有后来张司九挖坑了。 当然,会跳坑,也纯粹是古金汤自己不够理智,还是被张司九抓住了他内心的薄弱之处,给了最好的诱饵。 顾青舟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必定是如此,但这会儿也忍不住喜滋滋过去拍了拍古金汤的肩膀,语重心长:“古金汤啊,你看,愿赌服输对吧?你是歇一天呢?还是干脆今天就来呢?我建议你歇一天,不然到时候体力不够,加上受了打击,只恐怕后头要病一场。” 古金汤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师父那么讨厌顾青舟,每次提起顾青舟,都咬牙切齿了! 因为,真的很讨厌啊!很讨厌啊! 张司九捂着额头,有点无奈:顾老头什么都好,就是跟老顽童一样的性格,实在是让人讨厌啊! 不过,再讨厌也是自家师父。 张司九也诚心对古金汤道:“对,你也熬了两天了,先休息几天吧。这样,五天后,王郎君估计病情也彻底好转了,到时候我也能腾出功夫来跟着你,咱们一起去转一圈。不然,为了这个事情,再生一场病,就不合算了。” 古金汤听着张司九那完全是为了自己好的诚恳语气,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师徒两人,一样的讨人厌啊! 看着古金汤快要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杨元鼎终于看不下去,捂着额头把脸转到了一边。 而最憨厚的,还是听云了。 听云过去,扶着古金汤站起来,送他到了门口,叹了一口气,劝道:“九娘说这个话,还真不是为了气你。她是真心替你想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做大夫的,总是不希望别人生病受罪的。更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看开些,这些年,在九娘手底下吃过亏的,你还真不是第一个。” 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古金汤最后是捂着胸口,步履蹒跚走出去的。 看着他的背影,杨元鼎有点唏嘘:“这一下就老了三四岁的样子。” 张司九点点头:“上了年纪,一熬夜就这样。所以,你可以趁着年轻熬得动,多熬一下。年纪大了,就还是老实点。” 杨元鼎:……这是一个大夫该说的话吗?不过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顾青舟则是只有惋惜:“这哪是熬的,这是气的。他这个心胸,看起来跟他师父一样,不够广阔。这样的人,最容易憋出什么毛病了。” 张司九斜睨他,“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话,谁不气啊——” 顾青舟表示不服气:“我那话气人,你的好到哪里去?而且,你为啥要说五天后?那也太久了!” 在这里这么干等了两天,顾青舟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结果没想到,张司九竟然一口气推到了五天后?! 张司九震惊脸:“老头,你不会真以为我只是为了逗他玩,出口气吧?你是不是忘了我来东京干什么的了?!” 顾青舟一愣:“不就是来踢馆的吗?进太医署的吗?而且这个事情,除了出口气,最多也就是把你的名声打出去……” 还能有别的什么? 张司九被自家师父这个感人的智商给打败了。 她捂着额头,崩溃的单手撑头:“开医院啊!开医院啊!咱们要开医院啊!打出名头只是第一步啊!咱们还得有个正式的地方啊!” 总不能真的摆摊去吧! 而且就算去摆地摊,也要有个地摊吧! 这五天,就是用来筹备这个的啊! 杨元鼎瞬间明白了张司九的心思:“你想这五天里,把招牌挂出来?” 这样,就等于是一炮打响了招牌,而不是只让张司九一个人名声起来了! 张司九点点头,露出个微笑来,“而且,我有两个方案,说给你们听听,你们看看,哪一个更合适。” 她这个笑容,就让人莫名觉得这两个方案,都不是什么好方案——就是对别人不怎么友好的方案! 顾青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立刻来了兴趣。 杨元鼎和听云更是摩拳擦掌,莫名身上燥热起来:感觉很刺激的样子! 几个人凑成了一堆。 张司九压低声音:“第一个,我在离太医署不远的地方开个医馆。挂出招牌。第二个,先不着急找房子,我直接去太医署门口摆摊去!也把招牌挂出来!你们觉得哪一个合适?” 这两个主意,直接把杨元鼎他们给说得沉默了。 顾青舟震惊的看着张司九,好半晌都缓不过来:“你真是……真是……”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章 杀人不用刀 顾青舟半晌终于一拍大腿,把话说全了:“你真的是够狠啊!这简直就是杀人不用刀!” 张司九一脸茫然:“狠什么?不是你教我的吗?你说咱们去踢馆——” 顾青舟噎住了。 良久他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那不是就想想吗?这种事情,真去干,不会太嚣张了吗?会挨黑打的吧!而且,想想也不犯法吧?” 张司九面无表情盯着顾青舟:哦,这原来是老头子的意淫。 顾青舟被张司九看得心虚死了,一圈一圈摸着自己不剩多少头发的头顶, 尴尬一笑:“不过,你是比我强。我也就是想想……” 可你是真敢干啊! 还别说,想想那画面,顾青舟是真的觉得刺激死了:这比当年自己大闹太医署,把人都打了还刺激啊! 毕竟,打人只是肉疼, 可这样,那就比打脸还打脸啊! 顾青舟越想越是笑容猥琐,最后忍不住搓了搓手掌:“你比我强多了。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张司九依旧面无表情:“哦。” 被老头子欺骗了!好气! 杨元鼎摸着下巴,把话题扭回来:“不过,司九你真这么做?这可是……把人都得罪了。以后怕是不太好混。” 张司九坐下来,严肃的问了几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光靠着我脚踏实地的给人看病,什么时候才能打出名声?而且,你们觉得,我是这老头子的徒弟,别人又怎么看我?” 她指了指顾青舟,语带悲愤:“他干了什么事情,你们不清楚吗?” 这句话,成功让大家再度沉默了。 顾青舟那是早就把人都得罪光了的! 要不是他,张司九这一次也不至于要被古金汤算计! 虽然古金汤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想想还是很惊险的! 要不是张司九自己足够机智,而且手里还有土霉素, 这次无论如何都肯定会吃亏! 而这种事情, 有了第一次, 就会有无数次!但凡是东京城里和太医署有关系的大夫,估计都会敌视张司九,甚至想要张司九身败名裂,以此来证明顾青舟的实力不行! 顾青舟难得羞愧了一回,干笑几声:“早知道我就留点情面了。” 张司九凉悠悠的吐槽:“是吗?刚才你还摩拳擦掌,恨不得我马上就去摆摊的样子。” 被戳破了心思的顾青舟:……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总是这么的犀利。 不过,张司九没忘了重点,继续说正事儿:“既然本来大家就不欢迎我们,更不可能友好相处,倒不如把这些矛盾直接放在明面上。这样,他们反而不好用背地里的手段——我这么干了之后,但凡我要出点什么事,他们都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杨元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还可以去见见官家,提一提这个事情。再侧面施压一下……”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还要放出风去,就说我要是出事了,肯定就是太医署的人怕丢人,所以才用阴招。这样一来,他们不仅不能害我, 还得保护着我点。” 这个道理就是:反正我出事了,不管是不是你们, 都要算在你们头上。所以你们想要保全自己,就得保护好我! 听云听了这半天,一脸的肃然起敬:“九娘,认识你这么多年,每次我还是觉得跟第一次认识你似的。” 毕竟张司九总是能想出令人目瞪口呆的“好”主意来! 还是那种别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 张司九再度抛出问题:“那是摆摊好,还是直接开医院好?” 杨元鼎贼兮兮的笑了:“司九,你想不想玩一把大的?” 张司九扬眉:“什么大的?” “太医署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宅子,前后三进,还带花园。不过,那是一个王爷的宅子。那王爷人虽然没了,宅子也被回收了,但一直没有赏赐给别人……”杨元鼎搓了搓手:“我去过一回,那园子里有一株百年银杏树,一到了秋天,可好看。你想不想每年都能看?” 顾青舟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你不会是想让九娘去赢回来吧?这不可能吧!” “那又不是太医署的,怎么赢?但是咱们可以找官家租赁啊!只要名声够响亮,对太医署的威胁足够大——为了朝廷脸面,官家也肯定得当一回和事老。到时候我一提……不就成了?”杨元鼎笑得很灿烂,那一口的白牙,一看就知道牙口特别好。 张司九眼睛亮了。 说是怦然心动也不为过。 她一巴掌拍在了杨元鼎肩膀上,万分诚恳的夸奖道:“要说脑子好,还得是你脑子好。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技术,不愧是你!” 这没有足够的商业头脑,哪里想得出来! 不用买铺子,不用买地,还不用修建,只需要一直赢就可以! 张司九喜滋滋的开始规划起了医院怎么开,先设哪几个科室…… 顾青舟看着两人默契又合拍(狼狈为奸)的样子,彻底沉默了。 半晌,他也拍了拍听云的肩膀,鼓励道:“以后你就跟着九娘好好干就行了。跟着她,绝对吃不了亏。” 搞不好一不小心,就成了整个大宋的名人! 顾青舟神色复杂的想:如果我再年轻个三十岁,我高低得跟着九娘好好折腾一番。 当然,现在也是要跟着折腾的。 顾青舟万分期待的凑过去,期期艾艾的问张司九:“咱们什么时候去?” 张司九:……老顽童就是老顽童,为了玩,一点不怕自己被打死呢! 不过……张司九咳嗽一声:“先找个地方,定做好招牌。我们现在来想想,到底叫什么名字吧。而且,去的时候,一定要招摇过市,让越多人知道越好。对了,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去搞这个事情吧?咱们可不能干那犯法的事情!” 杨元鼎肃穆点头:“我这就回去问我大哥!他肯定熟悉!对,咱们可不能干那犯法的事情!” 只要不犯法,那就啥都可以干! 听云听得心情激荡,脑子里灵光一动:“不如,怕咱们叫东京第一医馆怎么样?” 今天去医院复诊,情况还不错,嘿嘿嘿。但是体力透支了,所以只有一更啦~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7章 有情人 张司九看了听云一眼,然后笑了:“不如我们格局大一点,一个小小的医馆怎么能够呢?我们要开一个院!一个医院!将来甚至还能开医学院!” 听云的嘴巴张成了“o”型。 杨元鼎听着这个熟悉的词,倒是很激动:“对对对,医院,医学院!咱们就叫大宋第一医院!” 他甚至对未来有了长远的规划:“将来,咱们可以压过太医署, 让天下想要学医的人,第一个想的就是咱们医学院!让从医学院学出来的大夫们,只想来咱们医院上班!” 张司九也忍不住想了一下那画面,咧嘴笑了,然后嘴巴怎么都合不拢了。 这种事情,搁在现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搁在这里, 那简直是开了简易特效一样啊! 所以,不干一番, 不试一试,那都对不起自己来这一趟!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我觉得,咱们真的可以试试!” 顾青舟作为最年长的人,最终还是残存了一丝丝的理智,艰难的开口:“真的不会太嚣张了吗?不仅要去摆摊,还要起这么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不好吗?多响亮?一下就让人记住了!”张司九语带蛊惑:“老头子你试想一下,以后咱们疡医,能有一个专门的学科!能有一个专门的看诊地方!更多的人了解咱们,更多的人来学习这个技术!这不就发扬光大了吗!” 张司九这话,精准的戳在了顾青舟的心巴上。 顾青舟这么多年,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是没有收到合适的徒弟,把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 张司九这话, 能不让他心动吗? 顾青舟沉默着说不出来话。 可最后,还是觉得张司九的安危更重要:“可你万事还是要以你的安全为第一。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 张司九点点头:“放心吧老头子, 我也怕死得很。但是这次这个事情, 不会出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张司九会这么有信心,当即一愣, 齐刷刷问了句:“为啥?” 张司九咳嗽一声:“程大人人挺好的, 还挺爱看热闹的。而且,他是正直的人,自然不会容许东京城里出现这么恶劣的事情。” 杨元鼎也拍了拍胸脯:“不行还有官家呢。别看我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可也是经常进宫陪王伴驾的人,这点脸面是有的。” 这些年,他做出来多少好东西? 全都是无偿给了朝廷! 就冲着这一点,官家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不是? 张司九点点头:“那你来当这个院长吧。” 杨元鼎却摇摇头,“你当院长,我当副院长!我管医疗器械和医院运营!司九,你就负责治病,负责把咱们医院的招牌竖起来!” 听云在旁边热血沸腾的:“那我呢,那我呢?” 张司九咳嗽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心里的实话:“你当护理部部长吧。” “这个护理部部长是什么?”听云不耻下问,又激动又好奇。 张司九决定形容得美好一点:“就是管理病人,负责手术之后的病人伤口护理,病情观察,好随时发现问题。当然,要是做手术需要你辅助, 你也是必须得上的。这个事情烦琐些, 可比做手术更加重要。” 听云一听这话,顿时一拍大腿:“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不就是跟以前一样吗!” 顾青舟也问了句:“那我呢?” “你就在家乖乖喝茶,按时跟我去出摊,遇到老熟人上去打招呼就行。”张司九意味深长的笑了。 一个好的团队,拉怪的人,必须得有啊。 而在东京城里,还有谁比顾青舟更合适呢? 顾青舟摩拳擦掌的应了。 这件事情商定,他们就兵分几路,招牌的事情,杨元鼎去负责了。 而张司九继续治疗王郎君。 顾青舟则是带着听云准备各种小药丸——他们的特效药丸子,也是和别人竞争的一大优势啊! 王郎君的烧一天半之后完全退下去的,连着吃了一疗程的土霉素后,伤口也出现了愈合的情况。 第三天时候,王郎君情况好了很多,张司九就让王老爷子把王郎君带回去了。 毕竟,酒楼这里还要做生意,也怪不方便的。 王老爷子偷偷个张司九塞了个大红包,还赔礼道歉,为的就是下次还能找张司九看病——在他看来,张司九真是神医啊!说药到病除,那就真能药到病除! 而且,张司九说王郎君的腿能保住,王老爷子也是相信了。天天监督自己儿子吃药,一点也不含糊。 至于王郎君掉下来的事情,酒楼也赔了一点钱,可王老爷子就也没好意思要。 毕竟王郎君这是自己喝多了爬上去掉下来,怪得了谁? 只不过,王老爷子转头就去让王郎君受了情伤的女娘家里闹了一通,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听云悄悄回来跟张司九讲:“九娘,以后你要是有了喜欢的男子,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他的人品。你看王郎君这样的,就不合适。” 为啥不合适呢?因为王郎君根本就和那女娘没有什么!纯粹是王郎君自己一厢情愿! 那女娘早就说明了不喜欢王郎君这样的。 毕竟王郎君除了家里不错,其他优势一点没有!成日也没事情做,遇到一点事情,就只知道悲秋伤春的…… 张司九听完这些,仰天长叹:“那这个女郎还真是有点冤。” “也还好,王老爷子去骂了一顿,直接被人打出来了。”听云憋着笑:“那女娘家里迅速给女儿定了一门亲事,就是斜对门的邻居。那邻居家是做镖局生意的,家境殷实不说,家里人个个都身手了得。将来啊,绝对没人敢闹上门去。”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么快的?” 真的合适吗? “说起来,王郎君也算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听云笑出声:“王老爷子骂上门去,那邻居家的儿子就挺身而出了,当着众人的面求的亲。那女娘自己答应的!当时给王老爷子气坏了——” 张司九也乐了:“那可真是成全了有情人!” 今天新键盘到了,美貌极了,但是手感正在适应中。下一更,暂不定时,大家不要等,反正明天肯定就有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8章 第一人 张司九要做什么,当然也不可能瞒着家里人。 对于这种大胆的行为,徐氏和张小山第一次出现了激烈的反对。 小松和小柏则是有点跃跃欲试。 毕竟都还年纪小,特别喜欢这种刺激的事情。 所以,张司九这种行为,给了他们极大的榜样力量,他们很想也搞点事情…… 杨氏一眼看出两个孙子的想法, 立刻一边一个,直接拧着耳朵拖走:“你们要是敢学,腿给你们打断!” 拖走了两个孙子后,杨氏还不忘记喊走小南瓜:“小南瓜,快过来,奶奶给你吃糖!” 小南瓜忧虑的看了看屋里的情况,明显出现了挣扎和犹豫。 但显然香甜的糖魅力太大, 她根本抵抗不了。 然后,她“哒哒哒”跑过来,摇了摇徐氏的手,又摇了摇张司九的手,奶声奶气的劝慰:“二婶姐姐不要吵架啊——” 唯一没被拉的张小山:?为什么不劝我? 屋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徐氏坐在凳子上,难得对张司九虎着脸:“别的事情就算了,我都依着你。你要真想开医馆,咱们家也不是买不起一个铺子。或者你想摆摊,去跟朱疡医他们一起也行啊——太医署门口,太招摇了。” 张小山也跟着沉着脸阻拦:“是啊,这个事情,太招摇。你可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人都得罪完了,你以后怎么办?” “咱们初来乍到的,可不敢这样办事。”张小山忧心忡忡:“得罪了人, 咱们去找关系保你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放心, 我和元鼎是有准备的。”张司九耐心劝说:“二叔二婶,我心里真的有数。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是最快的方法。我想试一试。” 徐氏皱着眉:“九娘,你向来是个稳重孩子。可是这个事情,你怎么这样狂起来?你去摆摊, 输了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张司九当然想过:“输了, 那自然是承担后果。我自己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 徐氏眉头更加紧:“那你以后不行医了?” 张司九却觉得自己未必会输。 而且,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 她压低声音:“元鼎已经和我商量好,事情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就去找人说和。到时候,不管收我进太医署,还是我承认太医署的医术,都只会留下一段美谈。而我的医院,也可以借此开起来。天底下的病人是不会少的,太医署主要是给贵人们看病问诊,负责各地的医署,也不怕被我抢走了病患。” 两者之间根本不存在竞争关系。 只是一个名誉问题。 只要最后解决了这个,那么这个事情,就能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徐氏是知道张司九一直想进太医署学习的。但是从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事情能成。 可现在……看着张司九平静的脸,徐氏忽然恍惚起来:没准,九娘真的能成为大宋第一个进太医署的女子? 张司九轻声道:“二叔二婶, 这个事情还是太招摇, 最近我先跟着我师父去住, 就不回来了。你们平日也警惕些。一有什么觉得不对的,立刻去杨家找杨县令帮忙,或者就直接去找程琳程大人。” 她这样一说,徐氏顿时也感觉太危险了,更想拦着了。 不过,张司九却开口说了句:“二婶,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与其等待时机,不如创造时机。否则,以后我年纪越来越大,想做这件事情,就更难了。我不想这一辈子留下遗憾。” 出名要趁早。 一个医院的崛起,一个制度的改革,那都是需要时间的。 想要在时代的洪流中改变一些东西,留下一些东西,光是按部就班,绝对成不了事。 而且,张司九更怕的是,事业刚起头,就没有更多地时间去发展。 这句话让徐氏和张小山都沉默了。 这么几年下来,他们夫妻都知道,张司九和普通小女娘不一样。 别的小女娘到了这个年级,多少会有些小女儿家的那些心思。 可张司九一点没有。她成日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都和小女儿家不一样。 最终,还是张小山下定了决心:“既然你一定要做,那就去吧。只有一点,如果情况不好,别自己扛,别瞒着我们。二叔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带你回绵竹县,安安稳稳度过这一辈子,也是做得到的。” 徐氏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下了反对的话,改成:“对,大不了,咱们回去绵竹。” “绵竹肯定是将来要回的。但绝不会是现在。二叔二婶先帮小松去学院考试,这几个学院,都是元鼎推荐筛选的,里头老师都很不错。不管哪一个留下小松,都是好事。小柏现在还小,就近找一个私塾就行。”张司九岔开了话题,把自己最不放心的事情交代了。 现在刚到这里,小松小柏读书的事情,是必须安顿好的。 时间耽误久了,就怕小松自己都松懈了学习的心思。 徐氏点点头,起身将张司九揽在怀里,叹了一口气:“九娘,你怎么这么倔。”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也不用那么拼了,徐氏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张司九跟其他小女娘一样,安安稳稳嫁人,找个好夫婿,也没什么不好的。 张司九搂着徐氏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笑了:“人这一辈子,来了,就该留下点什么。不然死的时候,多遗憾啊。” 尤其是,她从遥远的未来来死而复生,多出这么一段人生,更应该好好地活,去做更多的事情。 徐氏感叹:“咱们九娘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人。” 说通了徐氏和张小山之后,张司九第二天,就带着招牌去找古金汤了。 成名第一步,广而告之很重要! 古金汤自己送上门来的,张司九用得那是毫无心理负担——毕竟,愿赌服输嘛!谁让古金汤先动了坏心思呢! 陪着张司九一起去的,还有顾青舟和杨元鼎,听云,以及招银。 面对这么多人,古金汤几乎要哭出来,死死的扒着自己家门,哀求道:“我给你钱行不行——这事儿就算了吧!”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章 扬名立万 面对古金汤的请求,张司九微笑拒绝:“那怎么行呢?愿赌服输啊。古郎中这么大个人了,总不好意思骗我们年轻人。” 杨元鼎连连点头:“对啊,这个事情,你好意思坑我们,总不能还好意思赖账吧?程大人那头,我们总不能当儿戏。” 一群人都微笑的看着古金汤。 这份压力,硬生生就让古金汤崩溃了。 他差点哭出声来:“好吧,好吧,容我去换个衣裳!” 也许,是为了拖延时间,古金汤这个衣裳,换了很久很久。 不过,他也真没敢将一群人晾在外头,还是请进去喝茶的。 一壶茶都喝完了,张司九才催促一句:“请问,古郎中还没换好衣裳吗?” 这么一催,古金汤也不好意思继续拖延了,臊眉耷眼的从屏风后头出来,垂头丧气道:“我这也没锣啊——” 听云利索道:“我们已经准备了,就在外头的马车上。你不用担心。” 毕竟,来之前,方方面面,能让古金汤拖延时间的事情,他们都想过了,并且做了万全的准备。 古金汤一听这个话,面色更加绝望。 最终,古金汤就只能这么跟着张司九他们出门。 杨元鼎直接吩咐陈斗将马车开往闹市区,准备作为第一站。 毕竟,一直喊也不现实,所以要趁着古金汤状态最好,嗓子最洪亮的时候,去到人多的地方,才能起到最好的广告作用! 一路到了闹市区,古金汤差点扒拉着马车不肯下来。 最后勉强下来,提着锣却半天支支吾吾喊不出来一句。 好在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所以,大家并没有着急,而是一个个耐心的上前去,不断地劝说和引导古金汤放下面子思想,早点敞开心扉,拿出勇气,把该干的事情都干了。 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最后还是顾青舟这个老头子一瞪眼睛,威胁道:“反正你要是再磨磨唧唧的,我就敲锣打鼓去太医署门口叫骂,问问你师父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孰轻孰重,就只让古金汤自己去掂量了。 古金汤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丢人。 毕竟祸是他闯下的,他还要连累周礼的话,别说没法面对周礼,以后还没法面的那么多个同门师兄弟…… 不过,不得不说,面子思想真的是一旦打破,那就很快会被抛开。 人都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当扭扭捏捏喊出了第一声之后,很快,这个叫喊声就洪亮流畅多了。 古金汤甚至都能麻木的不去看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实在是很摆烂。 不过,东京城里的百姓还真没看过这个热闹。 古金汤一面走,后头就跟了一串看热闹的人。 大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好不快乐。 而最快乐的还是张司九他们。 他们几个轮流扛着挑着招牌“大宋第一医院”的竹竿,走得那叫一个昂首挺胸。 当听见别人问“张司九”是谁的时候,他们总是能第一时间指向张司九。 而张司九也会跟大家拱手致意,表明身份。 这一天,注定是欢乐又劳累的一天。 怕古金汤到时候喊哑了嗓子,张司九甚至提前准备了润喉的水,加了药材那种。 古金汤喝着这个水,那表情,要多悲愤就多悲愤,要多委屈就多委屈。 张司九语重心长劝他:“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太在意。过几天,大家就忘了这个事情了。你大不了以后就换个名字,别自己介绍自己叫古金汤,说真名。那不就更没人认出来了?” 不得不说,的确是这样的。 古金汤这么一想之后,心里还真好受了许多。 但是等反应过来后,他就更愤怒了:“那我前面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张司九客气微笑:“所以下次不要喝人赌了。人呢,起了坏心思,就容易被人算计。” 古金汤后悔死了。 可惜,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卖。 到了下午的时候,古金汤显然已经来不起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走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这个时候,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坐着吧,我们推着你。” 然后,他一招手,陈斗就从马车上掏出了一个小板车。 是的,带四个轮子的小板车。后头一个扶手,可以推着或者拖着小板车走。 与此同时,杨元鼎又亲自掏出了一个喇叭——对,一个扩音器。 这个扩音器虽然不插电,但是效果也不错。 对着喇叭示意了一下用法之后,杨元鼎贴心的交给了古金汤使用。 古金汤终于哭了。 一把年纪,哭得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幼儿园宝宝。 可惜,在场的人都是铁石心肠,一个同情他的也没有。 张司九好心劝了一句:“我觉得,还是省点力气吧。不然一会儿,更难受。这一天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过,那不如咱们就好好的干。” “好歹还落下一个光明磊落呢。” 杨元鼎附和:“对对对,没错。” 最后,古金汤还是艰难地喊完了一天。 当太阳落山那一刻,他从小推车上“蹭”的跳起来,手里喇叭往杨元鼎怀里一塞,直接爆发出了最后潜能:“太阳落山了,这一天结束了!” 他跑走的样子,多少有点落荒而逃。 张司九看着他的背影,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打算送他回家呢。” 杨元鼎也挺遗憾:“对啊,还没问问他今天是什么感受呢。” 顾青舟却很满意:“周礼估计这会儿在家都贴上药了——” 听云接话:“为啥?” “头疼啊!”顾青舟笑了:“谁遇到这个事情不脑壳疼呢?我要遇到了,我掐死这个徒弟的心都有了。” 不过,他的徒弟可真给自己长脸啊——顾青舟喜滋滋的想着,又忍不住有点得意:这帮老东西,收徒弟的眼光都不如自己!哼!实在是太没用了! 张司九提醒顾青舟:“别想那些了。年纪大了,太高兴也容易中风。” 大喜大悲,都算情绪激动! 情绪激动,就容易爆血管!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章 危机感 这头,张司九她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头,自然而然的,太医署也听说了。 毕竟,都满城轰动了。 这要还不知道,那就有点说不过去。 周礼难得在太医署里火了一把。 太医署其实还分成了几个部分。 一部分, 是御医们,专门为皇室和达官贵人们看病问诊。 还有一部分,就属于教学院那部分。全国最优秀的郎中们,都会在这里进行一段时间的学习,然后再统一分配——或是留在东京,或是去到各地的医署。 而每个地方的医署, 又管理着这个地方的所有郎中大夫们。 可以说,太医署是整个国家里医术界最权威的地方。 也是每一个学医的人, 最向往的地方。 这也导致了, 太医署里的人,不管是御医,还是老师们,或者是学子们,都特别特别的骄傲。 他们觉得,他们代表了整个东京,乃至整个大宋的医学顶尖。 这种顶尖,当然是不容许自己被冒犯的,尤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娃! 不过,张司九的大名,也第一次出现在了太医署。 太医署令陈深严, 本人性格就跟名字一样,是十分严肃严厉的人。 他为此特地找上了周礼:“周大夫, 你这个徒弟,太招摇了些。做出来的事情, 也让人惊讶。”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周礼教徒无方。 周礼这会儿脸都丢尽了,被这么一问,还很委屈,情不自禁的就红了眼眶。 他抬起了袖子擦了擦眼泪,“我这个徒弟,原本也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能得了这么一个名号。可谁想到,那顾青舟的徒弟忽然冒出来!与他抢生意不说,更是设局陷害他,以至于我那徒弟输了,不得不按照约定好的,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最后,周礼把这个事情上升到了更高一个层次:“要我说,这个事情分明就是那顾青舟授意的!” “而且,顾青舟根本不是冲着我徒弟来的,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分明是冲着咱们太医署来的啊!您难道忘记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提起当年的事情,陈深严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深深地沉默当中。 最后,陈深严抬手揉了揉眉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输了。” 周礼连连点头:“对,对,对!” 他气恼道:“而且,顾青舟这个徒弟,我见了,和她师父一样嚣张跋扈,令人厌恶。这样的人行医,难免都要闹出什么疏忽来!这哪里像是个大夫?分明就是个寻衅滋事的人!沽名钓誉!” 爱出风头! 周礼一想到今天东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想到那些同僚对自己的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询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报仇雪恨! 陈深严皱眉:“原来是顾青舟的徒弟。怪不得有这样的本事。你徒弟这次输得不冤。”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顿时就让周礼心里像是被扎了一刀:这话分明是在说自己不如顾青舟啊! 可陈深严一点也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摆摆手:“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又不是你输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i别影响了正事儿。” 正事儿就是教学生,给贵人们问诊。 这两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耽误的。 周礼郁闷出来,一出来之后,就看见了其他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对上了他的目光,还会笑一笑,同情又幸灾乐祸。 实在是心里不痛快,周礼干脆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礼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照常来上值。 结果刚走到了太医署门口,就看见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 那些人,有老百姓,也有太医署的人。 人群里一根挑着布招子的竹竿高高耸立,笔直笔直的。我 那招子上一本正经的绣了几个大字:大宋第一医院。 周礼惊呆了。 他是熟知道昨天的事情的。 当然对大宋第一医院这个事情,也很耳熟。 大宋第一医院代表的人,他也听腻了。 因此,这会儿才格外的……震惊。 他喃喃的出了声:“疯了,都疯了,肯定是疯了。” 要是没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进人堆里的。 反正看见张司九那笑脸,看见顾青舟那洋洋得意,恨不得满世界招摇的脸,周礼只觉得眼前一黑。 幸好旁边有人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不然说不定真能摔到地上去。 当然,也未必会摔到地上——毕竟那么多人挤在那儿,想摔到地上去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顾青舟一眼就看到了周礼,然后“腾”的一下站起来,热情招呼:“快快快,我们这里就能治!” 但显然周礼的同僚们并不打算将人留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几个人扛起周礼就往太医署里冲——笑话,要是太医署的人让外人看了病,太医署的脸面往哪里搁? 张司九遗憾的看着一群人扛着周礼跑了,忍不住责怪顾青舟:“你看你,给人吓跑了吧?都告诉你了,得低调低调,和气生财嘛!” 顾青舟颇有些委屈:“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他们自己讳疾忌医!” 围观的群众们:……人家自己就是大夫,当然不想让你们治!而且你们摆摊都摆到了别人家门口,你让人家怎么办?! 而太医署剩下的人,除了几个年轻的没见过顾青舟的还能义愤填膺一下,其他年纪大的,一个个都一缩脖子,根本不打算杠两句。 甚至,还会拉一把年轻的后生,低声劝一句:“算了算了。” 不然,到时候真的容易挨打啊! 尤其是顾青舟这个老头子,一看就还身强体壮的样子! 事情的转机,是陈深严的到来。 陈深严是最晚来的,当他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沉默了很久,才深深地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此时此刻,张司九正琢磨着估计今天不能开张了。 陈深严一来,太医署的人就一个个臊眉耷眼的自动让开了。 陈深严一路走到了张司九他们的摊位跟前——说是摊位,就是个问诊的桌子。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1章 有点意思 陈深严其实还不认识顾青舟。 毕竟顾青舟离开有十几年了。 他是在顾青舟离开之后,才到了东京城里,入了太医署。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青舟。 没办法,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只是此时此刻,最吸引他的,却不是顾青舟。 而是张司九。 张司九坐在那儿,面带微笑, 明明脸庞上还带着稚气未脱,一看就只有十四五的年纪。但她那双眼睛,却很特别。 那双眼睛脱了所有的稚嫩,带着一种弥经岁月沧桑,看透世事无常的平静。 这不像是个年轻的小女娘。 倒像是个经历丰富的中年人。 当张司九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种压迫感, 以及被看透了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再看过去的时候, 陈深严就发现自己仿佛看错了,眼前这个小女娘笑意盈盈的,带着点张扬,带着点俏皮,又分明是少年人的样子。 张司九如果此时了解到陈深严的想法,就会告诉他一个词:分裂。 是的,张司九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有点分裂的。 有时候觉得她还是那个急诊科医生。 有时候又感觉自己特别年轻,是这个时代的小姑娘…… 但这并不妨碍任何事情。 张司九同样也在观察陈深严:面色威严,而且穿的衣裳料子很不错,打扮得一丝不苟,脸胡须都没有一根乱的,可见这个人不仅注重形象,还是个十分细致的人,但是应该不是特别开朗的性格, 看上去有点不苟言笑。这个人对其他人一点没有客气礼让的意思, 显然身份地位也挺高…… 她内心悄悄点头:是了, 看来这应该就是太医署令了! 张司九扬起一个微笑,主动开口:“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摆摊吗?” 看热闹的人情不自禁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嚯哟!这是问到了正主头上啊!这可真是不嫌事大啊! 陈深严也没料到张司九会问这么一句, 当即也是微微一愣,随后才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经摆了?” 张司九微笑不减,一点也不带不好意思:“但问问主人家,总没错的。您要是不同意,我们也可以换一个地方,走远一点。” 陈深严收了笑容,这次就更加不客气了:“走远一点?那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在这里摆了。我若说不同意,倒显得我们太医署度量太小。既已经摆下了,那就摆着吧。我太医署倒也不怕。” 说完这话,他看一眼顾青舟,沉声道:“小孩子不懂事,您也一把年纪了,不该不懂事。” 顾青舟要是会被这三言两语的搞得心里头有负担,那他就不是顾青舟了。 事实上,顾青舟咧嘴一笑,十分顽皮的反问了一句:“那怎么才算懂事?默认你们太医署天下第一就算懂事?怎么,我们踢馆,就是我们不懂事?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怕吗?” 陈深严懒得和顾青舟斗嘴,只提醒一句:“世上的事, 若是太张狂, 就容易出事。有道是,过犹不及。” 顾青舟轻哼:“我不懂你们那一套。我只知道,医术好就是医术好。” 张司九笑眯眯打圆场:“这其实也不算张狂,只是听说太医署不收女子,我心中不服,所以特地来看看,太医署究竟有多好。” 之前种种的行为,都不如此时此刻这一句话。 一个女子,想要进太医署学医术! 这可是天下奇闻! 就连陈深严都是愣了片刻,良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他点点头:“见识见识也好。” 说完,什么也没做,就这么转身进了太医署。 一进太医署,陈深严就发现门口全是人。 从他们的动作姿势就不难看出,之前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这会儿一个个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深严冷冷地扫了一圈,沉下声音道:“刚才那小娘子的话都听清楚了?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努力,若真被一个小娘子比下去,我看你们的脸面往哪里搁。” 有人斗胆上来问:“那咱们的医馆还开吗?” 太医署也是有自己的医馆的。 一个是官家的意思,为了福泽百姓。 一个是为了锻炼那些年轻医者们的技术。 医术这个东西,总不能是纸上谈兵。 还得是实际操作,才能练出来。 毕竟摸脉的手感,问诊后的判断,全都是要靠经验才可以。 而经验,都是练出来的。 因此,太医署设立了一个医馆,由太医署派人轮流坐诊。 陈深严对这个事情一点儿犹豫也没有:“自然是要开的。难道,你们怕了?” 此时如果真的不开了,那外头只会觉得是他们怕了。 堂堂太医署的人,竟然怕一个小女娘,传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 底下人一缩脖子,下去传令了。 太医署的医馆一开门,就正好在张司九的摊位旁边。 而且,张司九为了方便,还搭了一个小帐篷——就是那种简易的,几根杆子一搭,那就是个四四方方的房间。这就是为病人准备的简易观察室。 没有病人的时候,杨元鼎和顾青舟他们几个就在里头嗑松子。 张司九一个人坐在外头,多少显得有点孤独。 她哀怨的看一眼杨元鼎他们。 杨元鼎立刻递过来一个小碟子:“我都是用手磕的,没沾嘴。” 小白瓷碟子里,是一把剥好的松子仁。个个儿饱满。 张司九满意点头:“还算你们有点良心。” 杨元鼎纠正道:“不是我们有良心,是我有良心。这都是我一个人剥的!” 张司九立刻也纠正:“对,还是你最有良心。有好东西从来不会忘记我。不像某些人!” 顾青舟一脸理所当然:“我没让你孝敬我就不错了,我还得孝敬你不成?而且听云要给我剥,没空!” 招银立刻道:“我给你剥!” 张司九摆摆手:“没事,不用。一直吃东西,看着就不太专业了。容易得不到病人信任。” 正说着话呢,就有一群人抬着门板飞快冲过来,那门板上,还有一个人“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新键盘出问题了,呜呜呜,只能说好失望好失落……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章 有点猛 张司九一看这个架势,毫不犹豫的就站起来了:一看就是有急症! 不过,没等张司九反应过来,后头又跟过来一群人,同样也是抬着一扇门板,上头也躺着一个人,一样的“哎哟哎哟”叫唤。 如果真的要说区别在哪里, 那可能就是一男一女的区别吧。 而且仔细看,好像那门板还挺像是一对的。 “快快快,郎中,郎中,这有一个被刀砍伤了的人!”先来那一波人嚷嚷道。 急切的样子,显然那人伤得不轻。 后头那一波人,显然急了, 隔着老远加快了脚步不说,也跟着嚷嚷:“先看我们这里, 我们这里的伤更严重!” 这下,前面那一波人就不干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喊起来,让太医署的人赶紧先给他们抬过来的人看。 最后,前面那一波人,和后面那一波人吵起来了。 反而两个伤者没人管了。 那两人“哎哟哎哟”的在那叫唤,可怜的同时,还有点搞笑。 太医署的人也好,张司九他们也好,都有点看傻眼了。 最后还是张司九喊了一嗓子:“别吵了!一边一个不就完了!男的抬进去,女的留我这里!” 有人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我是在太医署门口踢馆的张司九!是大宋第一医院的张司九!”张司九那是毫不客气就把自己的名号给了出去,还不忘记提了一下大宋第一医院的名号。 这一下,就看得出来昨天那件事情到底有多轰动了。 那两拨人竟然都知道张司九是谁。 而且,那躺在门板上的女人, 也在“哎哟”中, 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你给我治!张小娘子你给我治!我肯定要赢过那个狗东西!” 张司九:…… 太医署众人:…… 那门板上的男人也毫不客气:“那你们给我治!别的不说,一定要比那边快点好!” 这下, 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 前面那波人, 抬着男人就进了太医署。 而后面的女人,直接就被抬进了帐篷里。 那些抬着女人来的人,乌泱泱的围着张司九的摊位,七嘴八舌的说明情况。 从一群人的介绍中,张司九明白了:哦,这个女人和前面那个男人是两口子,夫妻两个为中午谁去买豆腐回来做饭吵起来,最后发展到了互殴不说,还一人拿了一把刀,互相给对方砍了两下。 然后,就都躺下了。 男人那边送他来的,是他家亲戚。 女人这边的,都是女人的娘家人。 伤者叫尤大娘子,她兄长尤大郎领着这一波娘家亲戚。 尤大郎十分关心自家妹子:“我家妹子怎么样?有没有大事?要是有事,看我不把那个吴大郎给打死!” 对于尤大郎的杀气腾腾,张司九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为啥两口子能为了一块豆腐, 能发展到互殴互砍了。 家风如此彪悍,只怕尤大娘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 当然, 那吴大郎, 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至于尤大郎的问题,张司九很干脆的一拉帘子:“我先看看伤势再说。” 不过听那洪亮的叫唤声,大概率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 当然,在医生眼里,没有大事就等于是没有生命危险。 至于其他伤势,那都是小事情,皮外伤啦!洒洒水啦! 尤大娘子长得确实也不是什么小鸟依人温柔型的。 她颇为健壮,这放在整个东京都算是少见的。 即便是躺在这里了,尤大娘子也是丝毫不见半点软弱:“我跟你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比那头要好得快!不然的话,我要是输了,我就把你的摊位掀了!” 这样的威胁…… 张司九咳嗽一声,直接道:“那要不,我现在就开始缝合?你要来点麻药不?吃了就能睡觉,等你醒来了,我就弄完了。不过,麻药要等时间——” “那就不等了。”尤大娘子手一挥,虎着脸咬牙切齿:“老娘就不信了,就赢不了他?” 虽然张司九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好比的,但是,既然这是患者的要求,而这个又丝毫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那么就无所谓的。 张司九大概看了看伤口,数了一下,发现伤口都不深,出血也不算多,而且个数也不多。只有三个伤口,分别是在胳膊上两个,肩膀上一个。 这样的伤口,处理起来很简单。 这种伤口,其实护士就能处理。 因为这个就是简单的清创和缝合。 不过,既然是摆摊的第一个病人,那张司九肯定是要自己来的。 考虑对方是个女子,可能不愿意让男子在旁边,所以张司九就直接道:“我就不喊别人进来帮忙了,我自己给你处理伤口?” 可她这么一说,尤大娘子竟然在伤痛中露出了一丝丝的娇羞:“能不能喊外头那个长得最高的小郎君来给我处理?我看着他,伤都不疼了。” 说完表情和语气又是一变:“气死那个狗男人!” 张司九简直目瞪口呆。 可惜,最后,她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对方:“那个最高最好看的小郎君还真不是大夫。您看那个矮一点的,长得清秀的行不行?实在不行,那个老头也行。” 最高最帅的那个是杨元鼎。 清秀那个是听云。 最老最气人的,是顾青舟。 尤大娘子一脸遗憾:“啊?这样啊?那也行吧,就那个清秀的也行。老头子就不要了。又老又丑的,看着伤口都疼起来了。” 张司九乐了:这个大姐竟然还是个颜狗! 她也乐得满足尤大娘子这个要求,直接就把听云喊了进来。 张司九让听云就站在尤大娘子最方便观看的地方,然后自己来进行一个缝合。 这个操作简直给听云整不会了:“那我干点啥子?” 尤大娘子比张司九还抢先说话,而且轻声细语脸带笑容:“小郎君啥也不用干,就在这里站着,陪我说说话就行。这样,我就感觉不到疼了。” 张司九一本正经点点头:“对。分散注意力疗法。你就多说说话就行。站在这里别动。” 事实证明,分散注意力是有用的!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章 伤敌一千 生缝当然是疼的。 而且是贼拉拉的疼。 但显而易见,对于颜控来说,这种分散注意力的疗法还真的管用。 反正一共缝了二十多针,那尤大娘子愣是一动不动,连哼一声都没哼一声。 还和颜悦色的和听云说话呢。 要不是她脑门上那些冷汗,张司九还真以为是不疼了。 张司九的缝合技术当然不用提,缝合起来, 那是又快又好。而且考虑尤大娘子是女人,所以张司九缝合的时候,还用了美容缝合法。 缝合好了之后,张司九替尤大娘子敷上药,用纱布包了包,然后就让听云帮忙拉了一把,将人扶起来了——不然躺着干什么呢?腿上也没伤。而且看伤口深浅, 血虽然流了不少,但也真心不算多。 见惯了大场面的张司九,就很难觉得尤大娘子还应该继续躺着。 尤大娘子自己也看得见胳膊上缝合好的伤口,这会儿见张司九结束了,就终于正色看了张司九一眼,夸赞了一句:“你倒还真挺厉害的。” 张司九微笑:“多谢夸奖。” 然后愉快的报了价。 扣除药费材料费,张司九纯手工费净赚八十个钱。 尤大娘子又看了张司九一眼:“你这个价格,倒挺便宜。下次我要伤了,再来你这里。” 张司九笑眯眯:“好啊,不过,下次还是小心些,能不受伤就不受伤。夫妻之间吵架归吵架,动手也不太好。” 尤大娘子却一抬下巴,傲然道:“吵不过, 砍死他, 总比气死我自己好。反正,他没占便宜, 他身上伤口比我多。” 那副样子, 活像是个雄赳赳, 气昂昂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张司九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就……世上的人有千百种,每一种都是我没见过的那种。但我们需要见怪不怪吧。 听云也在旁边目瞪口呆。 尤大娘子出了帐篷,利索的喊自己大哥尤大郎给了医药费,然后就问自己丈夫:“吴大郎呢?死了没?” 尤大郎脸色很不好看:“问他做什么?难不成你还关心他?要我说,日子过成了这样,不如就拉倒。你回娘家来,我养得起你。” 其他尤家的亲戚也纷纷附和,表示吴大郎太不是东西,竟然还跟女人动手,还真砍得下去手。而且尤大娘子是自家这边唯一的姑奶奶,那必须不能再受这个欺负。 张司九听得悄悄点头:对,过成了这样,还真别过下去了。再过下去,总得死一个,多不合适。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尤大娘子却张口反驳了大家的提议:“算什么算?凭什么我给他腾位置,让他重新娶一个年轻貌美的过好日子去?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成全他!” 这下,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 这个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张司九这一瞬间,只想起了一句话: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态度,让人忍不住想捂脑门。 尤大郎张了张口,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劝自己的妹子。 倒是尤大娘子忽然委屈起来:“我嫁给他的时候,也是个苗条好看的小娘子,当时多少人来家里提亲?可跟了他这么些年,为了给他生儿育女,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最后人也变成这样,凭什么最后我还要让他去过好日子?” 她伤伤心心的哭起来。 吓得张司九赶紧提醒:“可不能用袖子擦眼泪啊,胳膊上还有伤呢。回头伤口裂开,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云也道:“对对对,我陪你进去看看,吴大郎到底现在怎么样吧。看他受伤那样子,兴许你心里就痛快了。” 说句实话,尤大娘子这么大个身板,哭起来还真是毫无娇弱感,可那副伤心委屈的样子,还是让所有人都有点心疼。 同为女人,张司九还有点戚戚。 杨元鼎此时此刻,已经义愤填膺起来:“走,咱们去看看他缝针那样子,看了心里就痛快了!不和离就不和离,要是不够出气,你再打他一顿!” 张司九:……这事儿怕是好不了了。哪能这么劝架? 不过,尤大娘子倒是被哄好了。 但张司九严重怀疑,哄好了尤大娘子的,不是大家都向着她,而是因为杨元鼎那张脸。 而被蒙在鼓里的杨元鼎丝毫不知,还在那儿正义感爆棚呢。 最后还是张司九看不下去,拉了他一把:“人家夫妻两个的事情,你掺和什么?少往那边凑!少说这种话!尤大娘子不想和离,那就想想看能不能劝和才是。你这样,回头打死一个就成你的罪孽了。” 杨元鼎耷拉着脑袋,用脚碾了碾尘土:“可欺负自己媳妇,算什么男人呢?” 张司九张了张口,最后复杂道:“没准是谁欺负谁呢。” 杨元鼎嘴巴张成了“o”形。 张司九一拉他:“好了,咱们进去看看吴大郎怎么样了吧。” 于是,以尤大娘子为首,一群人乌泱泱跑进了太医署。 有尤大娘子和她的娘家人一起,张司九他们也没被拦住。 这会儿,吴大郎还在缝针呢。 这边也不讲究个无菌操作什么的,就那么直接缝着。 旁边人围着看着,一点不避讳。 张司九凑上去看了一眼,正缝上臂呢,伤口还有点深。 而且看缝合好的位置,也已经有三个——这边是两个人一起缝,所以还有两个没缝好的,一共是五个。 可见,尤大娘子没说错,吃亏的还真不是她。 这个吴大郎明显吃亏多了。 张司九看得有点默然,同时忍不住又有点嫌弃太医署两个郎中缝合的技术,心中默默吐槽:就这个缝合技术,一看就是平时练得很少!这要是考核,那绝对是不可能过关的!必须拉回去回炉重造! 吴大郎人也是不清醒的,估计是灌了麻药,这会儿跟个死猪一样躺在那儿,看着莫名有点可怜。 张司九侧头去看尤大娘子的反应。 就看见尤大娘子盯着吴大郎的伤口,微微抿着嘴唇,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键盘买得我伤心。当年的情怀,现在的……失望啊。然后又有点开心国产键盘的崛起。然后和客服沟通下来,就很生气。感觉不到丝毫的歉意,很理所当然的说那你退货吧。心塞塞的,感觉花钱买气受,嘤嘤嘤。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章 拍案而起 张司九看着尤大娘子这个反应,就忍不住的叹一口气:估计还是有点心软和后悔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冲动之下会做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但冷静下来,看着那一片狼藉,心里又后悔得不行。 不过,她来也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看着太医署的人咧嘴一笑。 那笑容,要多灿烂,就多灿烂。 太医署这边的人本来看见张司九带着病患过来了,心里就郁闷上了,感觉技不如人似的,再被这个笑容一激…… 这一瞬间,大家都感觉脸上有点疼,好似被人打了。 偏偏张司九还说了句:“你们这个伤口多一点,我那个伤口少。没法比。别有心理负担,好好治疗。” 她那个口吻吧,听起来就很像是安慰。 可她这个身份吧,说出安慰的话,就很……很不合适? 感觉不像是安慰,倒像是挑衅! 太医署的人,拳头都硬了。 顾青舟默默地看着张司九的背影,又一次感受到了青出于蓝的那种感慨。 只不过,他不仅不欣慰,甚至还有点同情太医署的人,与此同时,又有点儿想学一学—— 好不容易,等到太医署的人也缝合完了,那缝合的大夫也终于可以说话了,第一句话就是不服气的:“我倒是要看看,你缝得有多好?缝这么快,也不怕伤口裂开!” 张司九:……敢情你凝重半天不是因为在缝合,而是在想怎么怼我? 于是,张司九咳嗽一声,问尤大娘子:“那尤大娘子您看呢?您愿意不愿意让他们看看你的伤口?” 尤大娘子的目光在那几个年轻大夫脸上转了一圈,最后竟然有点娇羞:“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说完就捂着脸转过头去,胳膊却伸了出来—— 张司九大概知道为什么尤大娘子愿意了。 当即咳嗽一声,上前去将尤大娘子的纱布解开,露出了缝合伤口。 随后收获了尤大娘子一枚埋怨目光。 张司九假装没看见,往旁边退了退。 太医署那帮小年轻们,顿时就围了上去仔细看。 然后集体沉默了。 今日在太医署带他们的几个年长些的老师随后也过来了。 同样是仔细看了一眼那伤口之后,也沉默了。 怎么说呢,大家都很想挑一点毛病出来,可大家都没挑出毛病来啊! 不管是缝合伤口的闭合程度,美观程度,都让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正因为是这样,才更加的让人生气了。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实在是……太郁闷了。 明明对方太嚣张,可偏偏自己实力不达标,又不能压过她去,这种感觉…… 张司九看着他们的反应,对自己的缝合还是很有信心,笑眯眯问:“看完了的话,我先包扎好?毕竟一直这样,对伤口的愈合没有好处。” 太医署的人,没有一个反对,都默默地扭头走了。 最后,还是年长些的一个大夫说了句:“张小娘子缝合伤口的本事不错,不愧是顾青舟的徒弟。顾青舟他脾气虽然不行,但医术的确是过得去。” 不过,紧接着他画风一转:“当然,伤口数量不同,位置不同,深浅不同,其实这个事情也没办法相提并论,更不好作比较。以后若有机会,咱们两边,再公平的切磋切磋。” 他这前半段,都几乎让人要以为他是在夸奖张司九了。 不过紧接着后半段,就还是暴露了心思:这哪里是在赞扬张司九?分明是在给自己这边找理由! 张司九倒没什么,毕竟心里早就有数。这么大一个太医署,又是一直以来最权威的代表,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承认自己的不行呢? 凡事,总归是要有个过程的。 最气的还是顾青舟。 不过,张司九一把按住了要爆发的顾青舟,笑道:“是不好比较。不过,我希望这个切磋的机会早日来临。千万不要等太久。” 张司九这么一说,杨元鼎立刻心领神会,贱兮兮的笑了:“对,没错,希望不要等太久啊!” “等太久”三个字,特地被他加重了语气,嘲讽味道瞬间拉满。 那人顿时神色微微有些僵硬,随意客套了两句之后,就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了。 不多时,吴大郎醒来了。 这一点,张司九还是很佩服的。 太医署别的不说,的确药方,还有药上,要比其他地方好太多了。 这个麻药,药效好,时间还能控制!比程万里研究出来的可好太多了! 程万里那个对身体影响持续力还是太久了,没有这种好。 毕竟,小伤有时候用那么厉害的麻药,多少有点耽误事。 而太医署用的,就很好。 张司九羡慕极了,但觉得自己想搞到手的话,可能不太容易。 吴大郎醒来之后,很快就看到了坐在那儿心情很不错的尤大娘子。 是的,尤大娘子心情很不错。 不错到什么程度呢…… 就差没有当场哼出小曲来了。 吴大郎当时面部就扭曲了,甚至还想爬起来跑路的样子。 他跑是跑不了了,腿上还有伤呢。 所以他就喊了人:“她咋在这!” 吴家这边的人欲言又止:“她还是你婆娘呢,我们也不好拦啊。” 而且又没动手又没动口的,实在是不好办。 尤大娘子露齿一笑:“怎么,吴大郎你怕了?放心,我不会砍你的。这会儿我心情好着呢。” 那笑容,多多少少有点儿变态。 不仅是吴大郎,就是其他人,这会儿也忍不住的是背后发麻,直接一个哆嗦。 吴大郎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咱们和离成不成?不不不,你休了我成不成?我净身出户,东西都给你!只求你别跟我过下去了!你这个婆娘,实在是要不起了!这么些年,你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当初的你,多温柔多善解人意!” 张司九一听这句话,顿时就觉得要坏菜。 多少家庭纷争,都是因为男人这样一句话而起!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吴大娘子就拍案而起了。 那是真拍案而起——吴大娘子甚至都忘了自己胳膊上还有伤,就这么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明天周日,想带我我闺女去逛公园~看看春天,所以请假一天哦~ 章节目录 第35章 伤心 尤大娘子拍案而起之后,只帅气了不到一个呼吸,就五官扭曲,抱着胳膊差点哭出来——那是真疼啊! 张司九看着,都觉得疼,默默地把自己胳膊往身上贴了贴。 不只是张司九,其他人也都默默地收了收手。 当然, 尤大娘子这一拍桌子,吴大郎也吓得够呛,当场一缩脖子,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尤大娘子却不解恨,刚才那话给她带来的火气,以及手疼的火气,都变成了咆哮:“吴大郎!!!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老娘当初善解人意,为啥变成了这样!你想跑?门都没有!老娘这辈子, 除非丧夫!否则绝不可能一个人过!” 吴大郎张了张口,一脸无奈,但偏偏又不说话,只是苦笑着看向众人,一副:你们看,我平日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看着这一幕,尤大娘子更加气得够呛,她指着吴大郎鼻子就开骂:“你她娘的倒是说话啊!这些年,我对你咋个样!凭啥你就不想和我过了?” “而且,生不出来孩子那怪我吗?”尤大娘子的嗓门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最后像是要把屋了。 不过,尤大娘子看着杨元鼎的脸,倒是一下脸上就阴转晴了,甚至还想拉着杨元鼎多说两句:“是吗?这么厉害的?” 张司九:……我忽然有点不信尤大娘子刚才说的话。真给她一个吴彦祖,她肯定麻利的就离婚了! 不过,杨元鼎不愧是八卦种子选手,很快就问起了尤大娘子和吴大郎的事情:“今天你们怎么会为一块豆腐打起来?” 尤大娘子提起这个事情,就又激动起来:“要做饭了,他说要吃豆腐,我说那你去买一块回来,我这会儿洗衣裳脱不开身。他就说,算了算了,麻烦,不吃了。那卖豆腐的上次跟他缺斤少两,他也不乐意看见他。” “我说,那换一家,去巷子尾上那家买。他说不想去。我说,想吃不去,等着天上掉豆腐吗?他就说我挖苦他,是悍妇,泼妇,不懂他的心情!” “他明明就是犯懒,又想吃,又不想去买,就等着我呢!我凭啥去?我活还多呢!而且他凭啥这样骂我?我能不气吗!” 杨元鼎严肃点头:“是是是,他不该骂人。” 而这句话,显然就好比是捅了马蜂窝。 接下来,尤大娘子拉着杨元鼎,不停地开始抱怨起吴大郎和她之间的那些不痛快。 小到一块芝麻饼,大到走亲戚,挣钱上,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吵起来。 而每次吴大郎吵不过的时候,就会摇着头说一句“我懒得和你吵,你就是个泼妇。” 尤大娘子抹了抹眼睛,怒道:“我呸!” 杨元鼎本来劝慰的话都到了嘴巴,看见尤大娘子这样的态度,又默默地言回去:大概,尤大娘子并不需要吧? 张司九他们跟着听了一肚子的家长里短,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最后都腻了,甚至还有点昏昏欲睡。 眼看着尤大娘子终于告一段落,张司九就赶忙接过话来:“那你过得这么不痛快,就没想过要变个活法?” 吹了风,脑壳疼,呜呜呜。今天未必有二更啦~看我吃过药的状态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章 换个活法 尤大娘子的脸上,露出了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她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换个活法?” 张司九郑重点点头:“对,换个活法。” 尤大娘子很快就变了脸色:“我怎么可能便宜了他——” “不便宜他。他想和离,就跟他和离,要了钱和房子,接下来调养好身体,趁着还年轻, 找个好人,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然后生两个孩子。再到他跟前炫耀。他不是说你不好吗?可咱们和离之后,不是没人要,反而过得很好。到时候,心里不是滋味的人, 又是谁呢?”张司九绽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且,你们这么多年没孩子,真的是他不配合的原因吗?会不会……” “那这样的话,你有了孩子,哪怕挺着肚子往他跟前走一圈,再轻蔑看他一眼,到时候,他估计都要被别人一直猜测下去……” 张司九那语调,硬生生让在场的男人都打了个寒战。 听云悄悄的撞了杨元鼎一下,压低声音:“感觉九娘以后嫁了人,对方日子不好过啊。” 这心态,能让对方占什么便宜? 杨元鼎“咕嘟”咽了一口口水,决定还是要替老乡说两句公道话,于是嘴硬道:“那只要对方不动歪心思,司九怎么可能对付他?再说了,两口子, 感情好的话, 日子过得舒坦的话,谁会想着让对方难受呢?其实我们司九真的很温柔的, 也很贤惠的, 真的。” 听云震惊的看着杨元鼎,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吗? 杨元鼎坚挺的保持了自己的说法。 不过,张司九这一番话,显然是深深的让尤大娘子动了心。 尤大娘子犹豫了很久,可最后又摇摇头:“算了,你一个没成婚的小女娘,懂什么?女人嫁了人,哪里是那么轻松的——和离之后,更不要说了。” 这个时候,尤大郎立刻看向尤大娘子:“妹子,哥养你。谁敢说闲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今天动了刀子,改明儿要了命,那你让爹娘怎么活?” 他转过头去,眼眶有点红了,声音也闷闷的:“爹娘现在都后悔死了。尤其是爹,当场是他觉得吴大郎好……” 尤大娘子低头下去,也哭了。 这一次,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的哭法, 是那种无声哽咽的。 可这种哭法,也同样让人心疼。 张司九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多嘴,不想再开口,但是想了想,还是说了:“女人这一辈子,遇到了好男人,固然有运气的缘故。但也和自己自身是息息相关的。只要咱们自己足够好,一定会会有眼睛不瞎的男人。而且,除了结婚生子,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尤大娘子抬起头来,看住张司九。 张司九就站在那儿,腰板笔挺,自然放松。周身却莫名有一种气质和力量,让尤大娘子好生羡慕。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初看容貌一般的张司九,这个时候看来,却是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好看。 那是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好看。 她失神的想:如果,我也成为这样的人,该多好? 反正最后,尤大娘子走的时候,看起来精神状态平和了很多。 他们一走,杨元鼎就凑上来,压低声音问张司九:“刚才我一直没敢多看她,生怕看到衣服上的血犯了病。你觉得,她听进去那些话了吗?” 张司九失笑:“听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好,那都是她的人生,最终,还是要她自己做选择的。” 杨元鼎想了想:“但我觉得,她丈夫有很大的问题。那些话,我听着都觉得不太舒服。” “那也是他的日子。”张司九不想评论,“他过得也不算舒心吧。” 杨元鼎盖棺定论:“过得不舒心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那就是个混蛋!哪个女人跟了他,哪个都是倒霉!” 张司九失笑:“好了,走吧,找吃的去。忙活这么久,你累不累?” 大家还真不累。 毕竟只有张司九一人干了活。 其他人都是磕松子喝水,还听了八卦,好不惬意。 尤其是顾青舟,那走路都恨不得把胸脯都挺上天去——长脸啊,太长脸啊!大大的长了脸啊! 于是老头子一摆手:“我今日请你们吃!想吃哪家,让听云去点了取回来吃!咱们就在这里吃!可千万别错过一个病人!毕竟人家生了病,也怪不容易。咱们辛苦点就辛苦点!” 众人投以无言的目光:你那是心疼病人吗?你那分明是想出风头!自从尤大娘子走后,你都往太医署门口去溜达了三圈了!你没看见人家憋闷的样子吗? 张司九咳嗽一声:“那行吧。我想吃烤鸭和烤包子。” 顾青舟当场拍出了钱袋子。 听云就美滋滋去买吃的。 这头正等着呢,那头,就见吴大郎也被抬着出来了。 吴大郎的伤势严重点,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毕竟两人其实也不算对砍,只不过是互相搞出了点皮肉伤。 但吴大郎就是不想下地,怎么来的,怎么被抬回去了。 张司九他们分明听见,吴大郎那些亲戚一个个的都骂骂咧咧的。 仔细一听,全是骂尤大娘子的。 而吴大郎时不时的应和两声,看上去好似觉得别人说得对,而且替他说出了心里的声音。 张司九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男人,遇到了,还是赶紧跑吧。没好结果的。” 这样的人,会把自己总是树立一个弱者的形象,好让别人对自己产生同情和共情。 谁和这样的人来往,很容易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恶人。 可夫妻之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对错之分呢? 杨元鼎站在张司九背后,也叹了一口气:“得加个风火轮跑吧。不然太慢了。” 这话太逗,张司九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正笑着,就又过来一群人,也是急匆匆的。看样子,是一家人。而且看样子,好像也是来看病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章 恶言 顾青舟一看,顿时搓了搓手,笑眯眯的就往那边去了。 他这头刚动,太医署那边立刻就窜出来一个人,然后冲了过去。 那架势,倒像是要抢什么似的。 那一家人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吓得都不敢往前走了。 尤其是顾青舟抢先一步, 以不符合年龄的敏捷冲到了那家人面前,问人家是不是来看病的时候。 张司九一个没看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顿时伸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样特别容易吓到人啊! 而且,抢病人也不是这么一个抢法啊。 她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结果刚一过去, 就被顾青舟给拉了过去, 热情推销道:“这就是我徒弟,年轻有为!医术可好了!上我们家去看吧!” 张司九:……我又不是什么商品,有这样推销的吗? 不过,显然对方也不买账,尤其是那年长一些的男人,捂着怀里的孩子,冷哼道:“哪里来的游方郎中,竟然敢在这里抢生意!快些让开,莫要耽误了我家孩子的病!要是我家孩子有个什么,你就是用命都赔不起!”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司九:“学了两天医术,就这么狂,也不知天高地厚!这么点个女娘,都还没及笄, 能有什么本事?以为自己看好了一点小毛病, 就了不起了?让开!再不让开, 别逼我动手!” 说完还真作势要抬手打人。 那态度, 要多凶悍就多凶悍。 顾青舟一下来了气, 忍不住要辩论几句。 张司九一把拉住他, 看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的太医署人, 笑了笑:“找谁看病是自由。这也不是做买卖,没有这样拉人的。我师父心急,耽误你们的事儿了。你们快去吧。” 说完就拉着顾青舟让到了一边去。 那群人看张司九态度这么好,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当即就抱着孩子匆匆往太医署去了。 太医署的那人轻哼一声:“不知道天高地厚!” 张司九也不恼,只是扬声,脆生生道:“若是不见好,也可以上我们那儿看看。或是急症!我们比较擅长。” 太医署的人气得够呛,本来都骄傲的扭头跟着走了,这会儿也忍不住回过头来,怒瞪张司九一眼。 张司九报以微笑:“病人要紧。” 太医署的人差点跳脚。 顾青舟看着这一幕,虽然有点痛快,但仍然是气恼不已,“九娘,你这么绵软做什么?这不是承认了咱们不如太医署?” “如或者不如,老头子你觉得是谁说了算?”张司九只反问了顾青舟这么一个问题。 顾青舟皱眉:“自然是病人说了算。只好了,他们不就都明白了?” “所以这是个持久战。”张司九替顾青舟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 有些无奈:“师父,咱们只是要打出名气,不是真要打遍天下无敌手。山外有山, 天外有天。而且,我们各有所长,如何能比得出来长短?” 一枝独秀未必美,百花齐放却一定很好看。 太医署这个力,她是借了,但也不真要给人家踩到泥里去抬高自己。 看着顾青舟还要辩论,张司九问了一个很干脆的问题:“师父你擅长妇人病吗?擅长小儿病吗?擅长内科吗?你忘了你是个疡医了?” 他们是严重偏科的,但是人家太医署那是全科发展! 张司九人得顾青舟哑口无言。 顾青舟哼哼:“那刚才那个说不定正好是我们擅长的。” “那就等着。等着太医署束手无策的时候,咱们再上!”张司九微笑警告:“但是老头子你再敢搞事情,那明天就不带你玩了!” 顾青舟脖子一缩,迅速望天:“天气真好,明天我们早点来吧。走走走,回去吃饭,吃饭!你喝不喝饮子?我去买一个?那边桂花甜水很不错,正当季——” 张司九:小柏都比老头子更成熟一点的样子! 不过,桂花甜水是真的好喝。 那甜水里还放了一点糯米小丸子,一个个手指大,圆嘟嘟,乖巧巧,沉浮在微微泛黄的甜汤里,甜汤里撒着桂花——于是一碗甜滋滋的糖水里,就有了浅浅的桂花香味。混合在一起,意外的搭配。 而且还是热饮。 这个微微有点凉了的天气,喝起来格外的舒坦。 张司九喜欢吃里头的小丸子。 一口下去,软软糯糯,口感极好。 张司九伸出手指头:“我要喝两杯。” 顾青舟就溜达着去买,一边走一边咕哝:“到底谁是师父?我怎么天天还得讨好她呢……太失败,太失败!” 张司九他们正吃着饭,喝着饮子的时候,摊位跟前来了一个老熟人。 是朱疡医。 朱疡医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司九:“张小娘子你真跑这里来摆摊了?我听说时候都不敢相信——” 张司九却只想挣钱:“你来找我,是有病人吧?” “你怎么知道?”朱疡医更震惊了:“我还没说呢。”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都是成年人,有几个会因为一时好奇,而在自己上班时间跑去看别人呢? 她不想解释:“猜的。说吧,到底怎么了?” 朱疡医咳嗽一声:“就是……你会不会做那种,取东西出来的手术?” 这次惊讶的换成了张司九。 不过,张司九作为一个成熟的医生,怎么可能表现出来? 当然必须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 她淡定的问了一句:“是我想的那种情况吗?” 朱疡医还没反应过来:“你想的那种情况?” 而杨元鼎已经一口水喷了出来,瞬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你们说的情况,是我想的那种情况不?!” 听云和顾青舟也凑上来:“什么情况?” 招银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什么什么情况?” 朱疡医:……你们这一群人,搁在这里跟我玩呢? 偏偏张司九这个时候,又一本正经的说了句:“就是那种情况?” 朱疡医抓狂了:“你想的到底是哪种情况?!” 张司九:……听起来不像是我想的那种情况? 杨元鼎倒是抢答了:“就是有那种癖好的人搞出来的那种情况!”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章 什么情况 杨元鼎这样一说,大家顿时都沉默了,并且除了招银之外,脸上还都露出了同一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种情况啊! 朱疡医一脸的见了鬼,脱口而出:“这也是随便能说的吗?而且你们怎么都知道的样子!” 招银歪头茫然:“我怎么不知道?” 张司九咳嗽一声,解释道:“少儿不宜的东西,你还是别知道。” 单单纯纯的, 就很好。 招银微囧,默默地放下筷子,准备和张司九好好分辨一下自己的年龄,到底还算不少少儿。 而且,张司九明明比她还小! 朱疡医倒是把招银想问的问题一下就问出来了:“可是,招银她不是比你还要小?” 张司九镇定道:“年纪大小,不代表心智年纪。我这个人吧,就是老成。” 朱疡医顿时没了话说, 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司九, 甚至有那么一点深以为然。 张司九催促他:“快说正事儿。” 大家也都齐刷刷正襟危坐等着。 毕竟这种事情,虽然很好奇,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所以,肯定要装一下不在意的。 朱疡医憋了一下,脸上都憋红了,才扭扭捏捏道:“就是谷道里塞了东西了。是啥东西我也不知道,现在就是取不出来。是个玉石的,直接断在里头了,然后断口有点锋利,出血不老少。他找到了我,我也没更好地办法啊。给他加了泻药自己排,也排不出来,反而更遭罪。” 张司九目瞪口呆:“那现在人在哪里呢?” 朱疡医咳嗽一声:“在我家呢。你看你有没有办法?是你跟我走一趟, 还是我把人带过来。” “要不还是抬过来吧。等做完手术, 估计还得抬回他家去休养。”张司九沉吟片刻之后,给出了选择。 朱疡医狐疑的看着她:“你不会是想做给太医署的人看吧?我可跟你说,这人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张司九有些无言:“那去他家也成。我倒没想那么多,单纯就是懒得走。” 想想, 这个事情也是不可能宣扬出去的。 毕竟患者的隐私是必须得保护好的。 所以张司九压根就没想过要用这个事情做一波广告。 “我觉得,去他家吧。”朱疡医咳嗽一声:“他肯定不想声张。” “走吧。”张司九拿起箱子,又沉吟片刻,直接就吩咐顾青舟他们收摊。 毕竟,主要大夫走了,剩下一个顾青舟虽然医术也很好,但他脾气不好,张司九怕到时候他又把人打了。 虽然顾青舟有嚣张的资本,但打人肯定是不对的,再有一点就是,顾青舟这么大年纪了,到时候说不好谁被打呢! 结果他们这一走,太医署的人一个个反而是张望着,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最后面面相觑,懵了:怎么走了?竟然真的走了? 张司九走得干干脆脆。 太医署的人倒是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可劲儿的琢磨起了这个事情。 总觉得吧,张司九这一帮人,肯定没憋什么好招。 而张司九一路风风火火跟着朱疡医去找病人。 本来其实也没啥, 只不过一打照面, 杨元鼎和病人就面面相觑,互相来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张司九瞬间来了精神:看这个意思,是老熟人? 杨元鼎咳嗽一声,眼睛不自主的往病人下半身看:“我就是跟着来做生意的,一会儿你要用到的器材,都是我生产制造的。放心,即便咱们两这个关系,我也不会给你打折的。” 众人:???感觉不是什么好关系。 那人也一脸绝望:“为什么你竟然做这方面的东西?!” “医疗嘛。很赚钱的。”杨元鼎一副商人口吻:“每个人这辈子总要有那么几次生病受伤,所以你说做这个生意,赚钱不赚钱?” 张司九:……原来老乡你对外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杨元鼎还宽慰了对方一句:“赵禹,没啥不好意思的,人嘛,真的总是要遇到一点磨难的。下次注意,不要继续在坑里栽跟斗了。下次,换个质量好的就行了。” 赵禹一脸绝望和悲愤。 张司九咳嗽一声:“出血多不多,严重不严重?吃了泻药一定很难受吧?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赵禹惊住了:“你给我处理?你是大夫?” 张司九点点头:“是的。我给你处理,我是大夫。怎么了?你介意?” “介意,介意!”赵禹连连点头,甚至拖着残躯往后缩了缩:“我不可能给你看那个位置的!” “那不然我指挥,朱疡医给你治也行。”张司九顺手就把这个苦活儿推给了朱疡医——毕竟和屎尿屁打交道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味道,有点视觉冲击力。能不碰,就不碰! 朱疡医显然没想那么多,主要干这种也习惯了,当场就只担忧道:“可是我真的弄不出来。我试过了。” “没关系,我们有器械。”张司九微笑道:“我会指挥你的。毕竟这个能直接取出来,就直接取出来,除非是实在不行了,不然能不动刀子就不动刀子。” 朱疡医放松下来:“那就行。太好了。” 赵禹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语气带着哀求:“这件事情,你们能替我保密吗?” 张司九毫不犹豫:“这是当然。我们谁也不往外说一个字的。改日街上看见了,我们也只会当成是不认识。绝不多看一眼。” 赵禹放松了些许,最后看向了杨元鼎。 杨元鼎无奈道:“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既然干这一行,肯定遵守行规。”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道:“下次你还需要这种工具,可以找我定做。别的不说,质量一定好。绝不会断的!” 赵禹脸色涨红,最后悲愤的埋头到了枕头里:“快点弄完得了!” 看他那样子,是一点也不想等了。 就是不知道疼的,还是怕杨元鼎再说话。 出去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张司九问了句:“赵?” 杨元鼎压低声音:“对,就是你想的那个赵,和赵城是堂兄弟。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喜欢这个。要知道,他家里妾室不少,光孩子都生了四五个呢。” 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章 取出来 这种情况,上麻药肯定是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但是不上吧,赵禹肯定是会有点疼。 所以,张司九礼貌的征求了赵禹的意见。 赵禹毫不犹豫:“用麻药!用麻药!我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张司九咳嗽一声,提醒道:“先看看情况,如果必要, 我们再用。如果东西不大,真没必要。只是问你该上时候上不上。” 赵禹失望至极。 尤其是一想到杨元鼎就在屋外探头探脑,他就忍不住的想把自己掐死或者把杨元鼎掐死算了。 赵禹叹一口气,认命的把自己头埋在了床单里,然后配合的撅起臀部。 而后,朱疡医就跟张司九大声描述赵禹直肠异物的情况。形容的词汇还很丰富多彩。 让人瞬间有了一种感觉:哦,朱疡医他原来还挺有才华。 赵禹忍无可忍,抬起头来,神色扭曲:“闭嘴!有必要那么大声吗!” 朱疡医顿时委屈, “不大声点,张小娘子怎么听得见?这种事情,听错了一个字,都可能会导致最后结果不顺利的。你这还流着血呢,而且肿得厉害,再拖下去,没什么好处。而且你忘了,你吃了点泻药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赵禹就更神色扭曲了:肚子疼啊!疼起来的时候,自己甚至分不清到底哪里更疼! 张司九很理解赵禹心情,毕竟生病了的人, 肯定会因为疼痛,容易情绪烦躁。 所以,她很体贴道:“没事没事,不然就盖上点, 我进去看一眼?这样描述, 其实也有点影响我下判断的。” 朱疡医觉得这个好, 连连点头。点了半天想起来赵禹趴着呢,脸朝下,看不见。 于是他又开口:“其实没个啥。你要知道,张小娘子这个人,别的不说,守口如瓶是第一。而且上次给你推荐我的那个人,也找她治的。她会用剪开一个洞的布单子给你盖住其他地方,只露出要治的部位,可安全了。” 这个安全,倒不是说细菌什么的。 纯粹就是一个被看光的危险。 赵禹心动了。 所以,最终,张司九还是亲眼得见伤处。 就怎么说呢……好大,好深,断的位置好特么微妙! 张司九默默地比划了一下,发现一大块玉石,横切面甚至能做小孩子的手镯。 为什么这么清楚呢?因为之前张司九给小南瓜就买了这么一对银镯子。 小孩子的银镯子,比这个还小一圈。 所以,真的是能做手镯的。 她忍不住想感叹一句:赵家人可真有钱。这么大一块玉石, 竟然做成这种奇妙的东西! 当然,她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这么大, 你塞进去时候没有做润滑吗?比如涂点油?” 赵禹万万没想到张司九会这么直白的问这个问题。 而朱疡医也没想到。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默三秒。 张司九偏偏还催:“嗯?怎么不说话?你得让我明白,这水肿是怎么造成的。如果是你润滑不够造成的,那只是普通水肿,如果是因为里面戳伤了造成的肿胀,就比较麻烦。” 一般来说,直肠异物取出第一原则:不损伤括约肌。 因为如果损伤括约肌,是会导致后遗症的。 比如,漏排泄物。控制不了排泄。 这对一个人来说,不只是不方便,很可能还会造成社死的情况发生。大大影响了生活。 所以,除非必要,一定优先保括约肌。 赵禹也不懂这些啊,但是他听得懂张司九的严肃和威严啊—— 张司九身上,是有一种大夫威严在的。 赵禹吭哧了半天,最后还是说了:“抹了的,抹了专门的油膏。不过可能没抹够。后来就有点肿。卡在里面之后,就越来越肿。” 张司九听完就皱了眉头:这种情况,可能就是两种都有了。更麻烦。 她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和里面露出来那一点点乳白色玉石断面,还是问了句:“是怎么断的?里面有没有碎片?另一边呢?我能不能看看?” 如果直接取,万一里头有碎渣子,很可能会划伤肠壁和肛门,到时候搞不好更麻烦。 赵禹都快哭出来了:“没带来啊。不过,挺整齐的,看起来不像有碎片。我就是当时没站稳,摔了一下。一屁股坐地上了。外头碎了一小点。大部分都……都……进去了。” 张司九:……你这个描述,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这是什么姿势,又是什么巧合,又是什么神仙设计——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直接顶进去了,而直肠到了一定长度,就是有弯曲的,会不会造成直肠已经破裂出血呢? 而如果破裂的话,粪便会进入腹腔,引起腹膜炎—— 可赵禹吃了泻药,那么他的肚子疼,会不会就被误认为是泻药的缘故呢? 腹膜炎发展没那么快,而肠道破裂出血也没那么快——尤其是出血速度和量不大的情况。 因此,很容易一个疏忽就误诊了。 张司九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复杂起来。 腹腔内积血,炎症,是会导致腹痛,腹部坠胀,还有想拉肚子的感觉。 但是造成现在估计感受不出来……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只好再问:“你能说说,那东西到底多长吗?原来没断的长度。” 赵禹脸上彻底扭曲了,忍不住大声:“你为什么问这么详细?这东西,不是取出来就行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对方根本不是在给自己治疗,而是想探听自己的丑闻! 赵禹很愤怒。 张司九:…… 她耐心解释了一下原因。毕竟看上去不搞清楚,赵禹是不会配合了。 但是讲清楚原因之后,赵禹脸色就更难看了,一阵阵的发白,声音都哆嗦:“这么严重?会不会死人?” 虽然概率不算高,但毕竟是有的。所以张司九本着谨慎诚实的原则点了点头:“当然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才要问清楚。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别拖了,再拖下去,病情只会加重。不会自己就好了。” 赵禹立刻同意:“我说,我说!” 那态度,倒像是有点被严刑逼供了一样。 张司九想扶额。 五一节抽奖哦~大家还不快快进群吗?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0章 挺好使 赵禹屈辱的比划了一下:“这么长。” “肯定吗?确定吗?”张司九看他比划的长度,很严肃的追问了一句。毕竟,有的时候,患者会因为面子问题,而撒谎。 他们没想过这一点点的小谎言,可能会对治疗造成影响,只觉得难为情。 果然, 赵禹面上出现一丝丝的闪躲,然后用两个手比划一下,那长度,明显比之前的要长一点。 张司九再追问一遍:“确定吗?” 朱疡医一看赵禹那表情,顿时就急了,比张司九还激动:“都这个时候了, 你还在那儿想什么呢?瞒着谁,也不能瞒着我们啊,说实话!” 赵禹涨红着脸,用左手在右手的手臂上比了个长度:“没断之前是这么长,断了之后,有这么长。” 张司九看着那长度,大概估算了一下,觉得应该没有捅到肠道拐弯处,造成肠破裂的概率不大。 但是这个粗度…… 张司九真诚的问了一个问题:“上下一样粗吗?还是上粗下细?有弧度吗?” 回答完了这几个问题的赵禹,选择了闭上眼睛装昏迷,反正一眼也不敢看张司九了。 张司九也不在意,直接道:“先扩张吧。断口处虽然比较平整,但也有一点锋利边缘,硬来肯定不行。扩张后进行足够的润滑,然后用东西把这个夹出来。如果夹不出来, 就只能找个手小的小孩子,伸进去拽出来。”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肠道和括约肌。 当然,如果再不行,那就只能考虑腹部开个小口子了…… 张司九想到那一幕,忍不住看一眼赵禹:也不知道他后悔不后悔? 朱疡医也觉得颇为头疼, 但他更好奇:“那你有东西吗?” 张司九咳嗽一声:“扒拉扒拉,应该有一点合适的。” 主要是这些年,杨元鼎和她还真搞了不少好用的器具出来。 比如,扩张用的器具,比如,夹子。 至于润滑用的东西,朱疡医掏出了一罐猪油。 是的。 猪油。 他自豪又骄傲:“别小看这一罐猪油,可是我的独门秘方!里头加了各种药材,能消肿止痛!有时候便秘来一点,能减轻很多痛苦的!我的病人们,用过了都说好!” 说完了他又有点儿惋惜:“从前猪痩,油不好搞,所以价钱我也能收贵一点。现在猪不知道为啥肥了许多,我这个价钱就只能往下降一点……不如以前赚钱了。” 这个题张司九可太会了。 这个猪为啥肥起来了呢? 因为杨元鼎啊! 因为他搞出来的阉割猪和猪饲料啊! 他研究出来的科学养猪,创立了养猪场……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东京的猪肉,就是这么悄悄的被改头换面了。 肉不仅好吃了, 而且肥肉也多了,关键是价格依旧那么的亲民。 张司九没好意思告诉朱疡医。 只不过看着朱疡医心痛的样子, 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于是, 她就咳嗽一声:“以后换成几种版本的,高档版的用稀缺动物油,比如什么旱獭的,绵羊的,最普通的用猪油的。档次不同的油膏,推荐给档次不同的人。” 朱疡医眼前一亮,一拍大腿:“还真是!这么个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张小娘子,看不出来你还有做生意的潜质!” 张司九:……其实我也是抄袭的创意。我自己可想不出来。 她最后提醒一句:“但是注意药性,可千万别冲了。毕竟其他动物的油,不如猪油这样平。” 朱疡医点点头,喜滋滋道:“知道知道,我回去就找我师弟去,让他帮我看看。” 张司九感叹道:“你这个师门很壮大的样子。” 朱疡医随口道:“也就五六个人吧。不算多。” 眼看着两人就要聊起天来,躺着的赵禹躺不住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事?我想去茅房!” 张司九:…… 朱疡医:……忘了给他搞过泻药了。 反正张司九一顿操作猛如虎,扩张,进钳子,夹住一气呵成。 但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张司九往旁边让开了:“老朱你来吧。你是男人,你劲大。小心点。” 一旁进来打下手的听云,刚才忍着一直没说话,默默听着呢,这会儿立刻毫不犹豫往旁边站了站,看一眼朱疡医,提醒一句:“朱郎中留神些,小心。” 朱疡医显然误会,点点头:“放心,我一定不伤着他。不过这个工具还真好使……”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钳子手柄,气沉丹田,往外一拽—— 这一次,取出过程很丝滑。 毕竟扩张和润滑都到位了。而且钳子也夹紧了,这么一拽,可不就出来了? 力道比朱疡医想的,其实还小了很多。 以至于是瞬间被拔出,而不是缓慢的出来。 出来太快,张司九甚至还听见了一声类似于开酒瓶子的那一声“啵”声。 张司九条件反射一般,往旁边就是一跳,避开了辐射范围。 而下一刻,朱疡医那个字变了调:“屎!” 在一片恶臭中,朱疡医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好多屎,好多屎!” 泻药的药力很强。 赵禹估计还没灌肠过。 张司九不忍直视,直接转开了头,悄悄屏住了呼吸。 听云也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样屏住了呼吸。 朱疡医颤抖着发出了灵魂的控诉:“你们倒是说清楚点啊——你们让我小心,是这个小心!” 张司九:……我以为我提醒得都够明显了。 听云劝慰道:“没事没事,咱们做大夫的,难免的。衣裳损耗,可以算在医疗费里。相信病人也不会赖账的。” 朱疡医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可我感觉我脸上好像都喷上来几滴——” 听云认真看了一眼,很肯定道:“没有,真的没有,你感觉错了,只有胸口有那么几滴。脸上和脖子上都没有!肩膀上也没有!” 朱疡医最后是几乎脱光了上半身出去的。 即便这样,依旧是带着一身的味道。 张司九和听云跟在后头,一脸的愧疚和庆幸——嗯,愧疚朱疡医的凄惨。庆幸自己没有遭遇这样的凄惨。 听云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里放着罪魁祸首。 就……关爱生命,不要瞎搞吧。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1章 叹为观止 那个罪魁祸首的质地不得不说,真是温润细腻。 虽然用途是那个,但用盐水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瞬间就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玉是一块好玉。 就是用的地方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对它的围观。 杨元鼎“啧啧”的感叹两声:“好粗,好长,好逼真。” 张司九:……形容很到位。 听云毕竟还是没见过这些的小纯情, 这会儿端着托盘,本来还能保持平静,可听完了杨元鼎的形容,他脸瞬间红了。 但是悄悄看一眼张司九之后,听云发现张司九竟然比他还要淡定安然! 听云傻眼了,一种迷惑悄悄地升上心头:九娘她真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毕竟她可是女子啊!!!这种东西!!!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淡然相对的! 张司九看到了听云的小表情,于是语重心长道:“听云啊, 作为护理部部长,要学会见怪不怪。就算是从肚子里掏出个黄鳝,你也最好不要有任何的表情。不然,病人会觉得我们不够专业的。而且,还会让他讳疾忌医。” 听云听完了,一脸羞愧:“九娘你说得对。” 顾青舟翻了个白眼,:“见的病人多了,情况遇到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而且,哪有说得那么玄妙?不就是怕挨打么?人家恼羞成怒了,万一动手,那不还是咱们吃亏?” 这个论调吧……张司九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干这一行,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的。 杨元鼎咧着嘴笑:“没事, 到时候咱们医院办起来,别的不说,保卫科肯定要安排上。守门巡逻, 一样不能少。这个事儿, 到时候就交给我二哥!他认识的这方面人才多。” 他甚至拍了拍胸脯:“真闹起来,打伤了, 我们负责治!” 张司九一言难尽:刚出院又进医院那种?而且是随时担心自己被害命那种医院?这真的是负责吗?真的不是身心的双重折磨吗? 然而杨元鼎很严肃:“每一个大夫都是宝贝, 学那么多年才能学出来,不保护好怎么行?” 一听这个话,就知道他没少看那种医闹伤人的新闻。 听云弱弱的问了句:“咱们能不能先不说这些,先告诉我,这个东西,怎么处理?” 于是几个人又重新把目光落到了听云手里托盘上。 就怎么说呢……真的做工挺好的,看上去非常的震撼。 也非常的让人沉默。 张司九咳嗽一声,挪开目光,禁止自己产生过多的联想:“就冲洗一下,保存好,等人醒了,交给患者本人自行处理吧。毕竟这种私人物品,我们代为处理也不好。” 刚才拔出来之后,赵禹就昏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折腾太久虚脱了,还是单纯的因为社死了。 朱疡医这会儿终于清理干净身上,换了衣服被带回来了。 那带路的人是赵禹的小厮,这会儿估计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一眼,匆匆请大家去小坐片刻,喝喝茶,等一等赵禹醒来,别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多说。 朱疡医虽然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上,但依旧感觉身上是没彻底干净的,他哀怨道:“你们太坏了。竟然不提醒我。” 张司九理直气壮:“难道这种脏活累活,你要让我来干吗?而且我毕竟是女的,给一个男的拔那个,你说像话不像话!” 朱疡医哑口无言,气势弱了下去:“可你们好歹提醒我一句。我就能躲着点——” 张司九咳嗽一声:“我真没想到,你一个专门处理这地方情况的郎中,竟然如此没有经验……” 朱疡医更加无奈:“我虽然总给人看这个地方的毛病,但是这种情况,我还真第一次见。” 毕竟,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找大夫吧?自己想办法就处理了…… 现在,朱疡医回想起几个自己曾经治疗过的外伤病人,不由得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他打了个寒战,赶紧打住,不敢再深入的想。 朱疡医换了个话题:“你们帮我闻闻,我身上还有味没有。” 众人斩钉截铁:“真没了。” 张司九更表示,当时场面虽然慌乱且夸张,但真没朱疡医想象的那么猛烈。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喷溅,范围也是真的没有那么大。 单纯就是味道大了点而已。 但那重要吗? 不重要。 毕竟气味是会随风散去的。 朱疡医还是一脸的“我脏了,我不干净了”的样子。 最后杨元鼎隆重推荐了泡汤的地方——是的,东京城里,真有澡堂子。专门有泡汤泉的大池子。非常不错。 当然,水肯定是普通水,绝不是温泉水,而且也是普通大池子。 那家店的名字,叫大众浴池。 听见这个名字,张司九立刻看了一眼杨元鼎: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现代风啊! 杨元鼎对上张司九的目光,露齿一笑,很绅士的一弯腰,谦逊承认了。 张司九:……果然! 正说着话,赵禹过来了。 虽然刚刚经历了这么一个事情,但菊花这种地方,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它吧,其实不怎么影响行动。 所以,赵禹撇着个腿,颤颤巍巍的被扶了过来。 只是坐肯定不敢坐,就这么跪着。 他也是不敢多看其他人一眼,只开门见山道:“今日之事,还请大家替我保密。” 这话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小厮立刻打开了托盘,露出底下的布袋子——在场的人,一人一个,数量正好。 其中,有两个是最大的。 这是给张司九和朱疡医准备的。 赵禹的话也很客气:“诸位辛苦半日,这是一点车马费,请大家笑纳。还有,今日多亏二位郎中,否则的话,恐怕如今我还在受罪。” 这些话都没毛病。 但如果赵禹说话时候,再理直气壮一点,就更好了。 张司九咳嗽一声:“取出来的东西,我们也不好擅自处理,赵郎君一会儿记得取走。至于伤处,以后尽量爱护些。我们开了一点汤药和外抹的,您就每日记得服用和上药就行。”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2章 邀请 张司九的话,让赵禹很快找了个理由遁走了。 走的时候,脸蛋子都是红红的,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不过,杨元鼎却追了出去。 原因很简单。 那是去要钱的。 赵禹最后愤怒的咆哮起来:「我是那差钱的人吗?!」 杨元鼎心满意足的要了钱回来。 不仅没打折,还有一部分不用找零的添头。 他表示美滋滋。 丝毫不在意赵禹的恼羞成怒。 毕竟人嘛,你要允许他有情绪。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 大家从赵家出来后,朱疡医拉着张司九到了一边儿,吞吞吐吐的说起了一件事情:「上次那个病人,我后头去找了。我师父重新给诊了一下,的确是肺上有毛病。」 张司九一听这个,还是挺关切的问了句:「那能治好吗?」 朱疡医却摇摇头:「只能尽力而为。但目前看来,也不至于到影响性命的地步。所以还不用太担心。」 「治一治,不咳嗽了也行啊。不咳嗽了,以后就不至于总是脱肛了。」张司九虽然唏嘘对方的不幸,但目前看来,的确这样也算好结果的。不影响寿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朱疡医点点头,支支吾吾的,想说话,却又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司九扬眉:「有话就说吧。」 朱疡医期期艾艾道:「以后要不咱们合作吧?你这个医术,的确不错。」 他认真劝道:「不过我说真的,你也别在那儿摆摊了,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师父也是太医署的,让我劝你一句。」 张司九微微有些惊讶:太医署里还有人和顾青舟不是死对头的? 下一秒,她就听见朱疡医说了句:「你看,顾先生当年那么厉害,都斗不过这群人,你又是何必呢?」 张司九看他苦口婆心,知道他也是一片真心,于是就笑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自己肯定不会真和人家作对。 事实上,张司九都没想着进去之后能真有人热心教自己。 她始终目的只有一个——太医署里那些藏书! 不过,朱疡医这个人,张司九倒是看上了。她诚挚的邀请道:「等我们医院开起来了,我们可以进行更深度的合作。你可以直接上我们医院来行医。专门给你一间屋子,用作问诊用。到时候,在门口挂上你的画像和介绍,这样来看病的人,都能看到你!」.br> 张司九的话,就让朱疡医忍不住的随着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然后,朱疡医深深地心动了。 毕竟那画面,想想都觉得自己很风光,那是扬名立万了啊! 张司九微笑的看着朱疡医心动的样子,感觉以后肛肠科也可以设立上了。 至于这是不是画大饼……成年人之间的这种对未来的描述,怎么能叫画大饼呢? 得叫梦想。 张司九深谙梦想的重要性。 有了梦想,就有了无限的热情啊! 不过朱疡医到底不是刚入社会的小年轻了。 很快就从这种幻想里挣扎了出来,看一眼张司九,朱疡医到底还是没把话说死:「你那医院再开起来再说。」 张司九当然也不急于一时:「这是当然。」 接下来,当然就是各自回家。 杨元鼎亲自送张司九回家去。并且表示:「以后就算我不在,你也得等着陈斗来接送你。他身上有点功夫,真有个什么事情,反应也能快一点。」 张司九 舒舒服服的瘫在座位上,叹道:「你这是怕我被嘎了?」 杨元鼎神色严肃:「世上总有那小心眼的人。谁也说不好,但是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张司九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最后就没拒绝。 一路回家,张司九就受到了热烈的迎接。 这一天,一大家子在家里,别提多担心了。 看着张司九全须全尾的回来,大家都表示松了一口气。 小松最是热血的年纪,张口就问:「姐,咋样?刺激不刺激?太医署的人咋说?」 话一说完,就被徐氏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刺激什么?我揍你你刺激不刺激!」 小松不敢造次了,不过眼神还是那么的期待。 小南瓜最关心的是:「姐姐吃饭了吗?今天奶奶做了酒米馍馍,用油煎的哦!可香可香啦!」 她期待的看着张司九:「要不要吃?我给姐姐留啦!」 杨氏哭笑不得:「不是让你别留了吗?那冷了也不好吃,我留面了,晚上再做就行了。你这孩子……」 张司九洗过手,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把小南瓜接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喜滋滋道:「就知道小南瓜对我最好了。什么都想着我。这份心意,我比吃了饼还要高兴呢!」 接下来,张司九就把今天自己都干了些啥事无巨细的说了。 当说到了那两口子的情况时,家里人都是悬着心了:这还真和太医署的人抢上了生意!太医署那边不得急了吗? 等到张司九说自己缝合完了还去看了一回热闹,大家就又放心下来,而且还有点小小的骄傲:没丢人,不愧是我家九娘! 但是吧…… 徐氏还是很快担心上了:「这样的话,太医署的人没了脸面,恐怕是要记恨上咱们。九娘,以后你可得小心了。」 张司九点点头:「放心,我只有这一项是强一些,其他的就不行了,肯定还是抢不走所有风头的。」 但是,治疗急症,外伤特别在行,这一点足够突出,就是一个医院开起来的资本了! 这头,张家说着白天的事情,那头,太医署里也是在讨论这件事情。 太医署令陈深严听完了这个事儿,扬了扬眉:「你们看了一日,就只看出了不痛快?没看出点别的?」 他这样的态度,倒让其他人都有点儿懵了。 陈深严看了一圈,见没人说话,就叹一口气:「你们真是好日子过久了,不知人外有人了。她敢来摆摊,可见其自信。」 「我默许这件事情,也是想鞭策你们一二。让你们收起心里那些傲慢,让你们明白明白,不是进了太医署就算是这辈子达成了圆满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技不如人,就算你当了太医,那也是抬不起头的。」陈深严气笑了:「人家缝得比你们快,比你们好,你们只想着让我派厉害的人去压住他们,竟就没想过,怎么才能自己压得住他们!」 章节目录 第43章 爱才之心 陈深严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抬得起头来的。 但也有越挫越勇的。 有人挺身而出:「弟子愿去常驻问诊,会一会这个张小娘子。看看她到底有多厉害!」 这个人呢,叫齐敬,是陈深严最看好的小弟子。 如今,正是二十五的年纪,端的是未来无线。 陈深严看着齐敬,总算是露出了一丝丝满意和欣慰——从开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太医署里太久没有过外头来的比较,的!」 也有人阴谋论:「那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官家的意思?官家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 这下,大家就开始焦虑起来了。各种猜测纷纷而来。 陈深严看着这一幕,倒是满意多了:对嘛,一个个紧张起来,才会更有心思去钻研医术! 第二日,张司九照常出摊。 不过这一次就没遇到愿意让自己诊疗的病人了。 第三日,张司九一点不迟到。 如此连续了七日,张司九一共开张四次,处理的全是外伤。 太医署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反正对她的存在,多少有点麻木和熟视无睹。 倒是周围的百姓有不少跑来问,张司九看病会不会比太医署便宜——太医署的价格还是偏贵一点的。毕竟他们的药更好,大夫也更好。 但也没贵得离谱,普通家庭,也看得起。 张司九对于这种问题回答是:「差不多。」 是的,差不多。 她的药也不便宜。 比如外伤的药,如果出现感染,那是要用土霉素的。 土霉素虽然看似成本不算高,但人工成本不算低。 那些实验室的人,每个月是要发钱的。而且,失败率也一直降低不下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环境摆在这里,不管是无菌环境,还是器皿这些,都不如现代操作起来便宜方便。 而且,张司九的手术人工更不便宜。 她用的工具多,要求高,所以…… 别的不说,那一瓶提纯后的酒精,就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 她和太医院比,唯一的竞争力,就是技术。 将来,会是技术加上方便。 毕竟现在大夫不分科,很多病症都是混着看。 太医署的大夫已经够多了,但也没想过这模式。 他们还是喜欢一个大夫看所有病这种模式。 倒是朱疡医的师父, 喜欢一个人精通一个项目的好模式,没有人赞同。 第八天,张司九这里,终于迎来了一个急重症患者。 患者一直吐血。 而且发着高热。 先送去了太医署里头的。 但太医署里头显然没什么更好地办法,而且估计说是没什么治疗的必要——所以家属只能把人抬出来。 这个时候,张司九能坐视不管吗?那必须不能! 顾青舟在张司九的一个眼神下,「嗖」的一声就窜出去了。 这种病症,说实话,肯定不容易治好。 可作为大夫,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不该也不能放弃。 没诊断过,张司九更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判断,而给对方下定论。 那患者家属本来看见顾青舟窜出来,都以为顾青舟是要拿他们寻开心呢。 毕竟,太医署都没办法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信还有人有办法! 顾青舟劝说了好一阵子,才劝动了这些人,让他们先让自己这边看看再说。 人抬过来,太医署那边的齐敬,就过来了。 也不说话,就往那儿那一站,目光就跟监控似的。 张司九也不理他,直接开始望闻问切。 一番询问后,张司九就知道了:患者是两天前开始吐血的,一开始吐得并不多,只是呕吐物里带着点。 可后来,忽然就开始拉黑色的大便。 恶心反胃,然后吐血。 不仅如此,也没胃口。 喝水都会想很快想吐。 更恐怖的是,一吐,就是血。 有时候甚至是血豆腐那样的。 昨天开始说头疼,今天就烧得烫手了。 张司九第一怀疑,就是胃出血。 而且看着这个架势,恐怕还不是单纯溃疡什么的引起的出血。 毕竟,之前患者也没有任何胃痛之类的病史。年纪也很轻,才二十二岁,今年刚做了爹,身体好着呢。 沉吟片刻后,张司九问了句:「吐血之前吃的什么?有没有吃鱼这类的东西?」 患者自己还是有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那天吃的是鸡。」 「吞骨头了吗?」张司九问一句。 有时候,食道和胃被划破,不仅是鱼刺。 骨头碎片也能做到。 患者摇头,表示不知道有没有。因为他吃的时候,觉得骨髓很香,所以骨头都是嚼碎了吸吮过的。 张司九明白了:大概率就是骨头碎片混在里头,吞下去了。 鸡骨头也是有相当硬度的,断口如果比较锋锐,那完全是能划破胃的。 但是现在也没有胃镜能看看是不是,所以还是只能凭经验判断,以及切开再验证。 因为胃破了,如果没有完全破裂还好,如果完全破裂…… 章节目录 第44章 怎么处理 当然,这种时候,就看划破的位置。 如果位置在食道,还要好一些。 而如果真在胃部……情况就更不好处理。 但不管是哪一种,吐血这么多,加上高热这个情况,就必须尽快查看并治。 张司九毫不犹豫, 直接道:“这个情况有些棘手。死亡率是相当高的,我们必须打开腹部,看看里面的情况。而这种处理方式,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你们需要给我们签署一份手术同意书。” 没有手术同意书, 只怕后头要起官司。 家属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词汇, 一时之间很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听云早就已经摸出了准备好的手术同意书,将家属拉到了一边儿去,仔细的解释手术同意书是什么,又逐条的解释,那一条条的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张司九则是叫上其他人,开始做手术前的准备。 没办法,现在人手太少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患者似乎又难受,一扭头,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果然是鲜红鲜红的,看上去十分新鲜。 杨元鼎猝不及防看了一眼,“噗通”一声就倒下了。 陈斗也不用人吩咐,麻溜的就把杨元鼎拖走,安置在旁边牛车上——马车颠簸,而且马没有老牛性情温顺, 所以时下除非远门, 大家都喜欢用牛拉车。 当然,不管什么拉车,反正马车里的配置都是一样的。 陈斗把杨元鼎舒舒服服的安置上, 又毫不留情的抛下主君,跑去看热闹了。 那边,张司九他们还在紧锣密鼓的忙着准备,这头,家属们却有人闹了起来。 那人嚷嚷道:“照着你们这个什么同意书说的意思,治好了,那就是你们的功劳,那要是死了,或者没治好,我们就得自认倒霉呗?那好好的一个人送到了你们这里,你们治死了,凭什么这样说?” 听云企图解释。 但对方显然已经陷入了阴谋论:“而且还没开始上手治呢,你们就让我们签这个,怕不就是预料人在你们手里活不下来吧!或者你们就是拿我们练练手!” “连太医署都没办法,你们怎么可能有办法?”那人大摇其头,转头还劝说其他家属:“走吧,走吧,咱们还是别治了。太医署都说了那话了,拉回去, 给孩子吃点好的,见见人,总好过这么受罪,还走在外头。到时候,找不到路回家,可咋个整?” 这话一说吧,其他家属就开始动摇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犹豫的样子,听云不敢耽搁,忙去找张司九。 在他看来,这种情况,真是只有张司九才镇得住。 张司九听了听云说完全过程之后,略一沉吟,就过去了。 看他们仍旧是犹豫的样子,张司九很干脆的主动开口:“你们中间,谁能做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后推了个愁眉苦脸的老者出来。 当然,说老也没有那么老,四五十岁的样子。 张司九直接将人拉到了患者身前,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可能是要害死他。但有一点你是应该知道。太医署都没有好的办法,告诉你回家等死,那其他大夫,多半也是这样说。而且,他未必还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你去找别的大夫来给他治。” 就这么几句话,那老者就红了眼眶,转过头去擦眼泪。 患者人是清醒的,他也哭了。 张司九问患者:“在我手里治疗,相当于赌一把,一半机会是活下来,一半机会是死。你想赌不想赌?” 患者毫不犹豫:“我想活!” 他甚至抓住了张司九的袖子,用力拽着,眼睛里满是祈求:“我必须得活下去!大夫,你救救我。救救我!” 张司九却不看他,只看向了那老者。 老者的眼泪都冲出了眼眶,这一刻,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铿锵有力的下定了决心:“签,我签!” 在生命面前,在至亲的生命面前,其实很多时候,选择都是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真的当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去犹豫。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想活下去的。 这就是,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人? 面对患者这种强烈的求生欲,大夫也好,亲属也好,谁能不动容呢? 张司九抽回袖子,催促老者:“快去签,早一点做上手术,活命的机会就能大一点。” 如果真是已经穿孔或者破裂了,那么就算再微小的口子,也是在不断将血液甚至胃酸渗进腹腔的,腹膜在这样的污染下,就会感染越来越严重。 说句实话,张司九真的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开腹看看情况。 最好的情况,是原本只是划破了一点表层黏膜。 但是因为进食等原因,黏膜发生感染,继而严重,变成溃疡,导致出血,而并没有真正的穿孔。 说完这句话,张司九就又去做准备了。 齐敬一直就在旁边看着,对于签署手术同意书这个事情,他面上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来:这倒是个好办法,很多时候,病人本身治愈机会不大,有了这份手术同意书,不用大夫这边担责任,那是不是就能彻底放开手去搏一搏? 他觉得,或许这个手术同意书,是可以在太医署这边也推行起来。 张司九这头,在家属签署完了手术同意书后,就快速做完了准备,直接就要将病人换衣裳推进手术室。 当然,说是手术室,其实就是个帐篷——但现在,没有更合适的地方。 接下来,估计病患住院也只能在帐篷里。 毕竟刚手术完,实在是不适合挪动换太多环境。更不可能叫他们带回去护理。 就在这个时候,齐敬忽然开口:“可否让我进去看看,到底怎么治疗?若你们同意,我倒是可以说服同僚,将屋子借给你们。” 他对疡医也有一定了解,知道做完了这种所谓手术的患者,到底身体有多虚弱。 越是虚弱的病人,就越是不适合挪动。 齐敬觉得,自己是掌握了对方的命门的。 所以才开了这个口。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5章 命门 齐敬很有自信,觉得张司九不会拒绝自己这个提议的。 但是,他错误估计另一个事情:手术室的准备,是很复杂的。 这个时候,转移地方,除非是现成的手术室,否则张司九是一点也不想转移的。 有时候, 这种手术,早一分钟,都是好的。 尤其是现在,没有各种精密仪器辅助,那就更要珍惜时间。 所以张司九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还让齐敬让让。 那态度,让齐敬瞬间下意识让开了路,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推进去之后,他这才开始不痛快。 没别的,张司九的态度太强势了。 强势得令人不舒服。 熟悉张司九的人都知道,其他事情上,张司九从来不会这样,但是一旦沾上了治病救人……那张司九绝对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这个时候的张司九,不仅强势,更不会带一点委婉,更不可能拖泥带水。 这种态度,是对病人负责的态度。 根本就没考虑过别人感受——毕竟生命面前,只讲究效率。 齐敬可以说从小就是天之骄子。 出身好,本来就是杏林世家,后来年纪轻轻就进入了太医署,又得到了陈深严的青睐,收他做了最小的弟子。 而且,齐敬本身也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他在学医上, 不仅有天赋,也肯自己下苦功夫, 为的就是能有朝一日成为国之大医。 在太医署里, 不管是医术, 还是陈深严弟子这个身份,都能让齐敬受到其他人的温和对待。 同辈的人里,齐敬可以说是第一人,没人敢跟他有半点不恭敬。 而在长辈那儿,齐敬是好苗子,也同样只有和颜悦色。 即便是在病人那里,齐敬也都是只有被供着的份儿。 张司九,还是近几年第一个对齐敬这么不恭敬的人。 而且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齐敬。 齐敬自认为自己已经十分礼貌,给足了张司九脸面。 可张司九却没有给他脸面。 齐敬看着在他面前被拉上的帘子,脸色僵硬。 这个手术,顾青舟也跟着进去了。 不过,他即便进去了,也只有打下手的份儿。 比如,随时看着点患者的脉,出现什么状况,第一时间处理。 而张司九只负责做手术。 听云就给张司九递东西等等。 这个时候,张司九看了看手术室里人这么少,就叹了一口气:“要不,给老程写封信吧。还有听云的师兄弟们——” 护理部真的很缺人。 做手术的人也很缺。 但是目前肯定从外头招不到人的。 而且就算招到了,也不能立刻使用,还是得有一段时间的培训才能上岗。 张司九觉得自己快要等不及了。 顾青舟对这个事情举双手赞同:“对对对, 叫小程来,他技术也不错。人品也好。等你去了太医署里,他正好留下来坐诊。” 听云闻言,立刻道:“那晚上咱们就给师叔和师父写信吧。” 众所周知,帐篷并不隔音。 毕竟只是一层刷了桐油的油布。 所以,顾青舟那句嚣张的话,毫无保留的就落在了齐敬的耳朵里。 齐敬脸色更不好看了——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倒像是这件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可太医署是什么地方?那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吗?可笑! 而且,自从太医署开设以来,什么时候听说过女子进入太医署的? 齐敬一甩袖子,脸色不愉的回了太医署。 其他人呼啦啦的围上来,问起齐敬:“齐师兄,怎么样?那边真的有办法治吗?” 齐敬冷笑一声:“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碰运气罢了。” 其他人顿时放了心,一个个开始贬低起了张司九:“我就说,一个乡下来的小女娘,哪有那么厉害!跟顾青舟学了几天医,就狂妄得不行了!” “就是就是,狂妄!” “要我说,就是顾青舟的意思。那老东西自己不甘心呢!” “不过,跳梁小丑就是跳梁小丑。一个小女娘,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们齐师兄?” “就是就是,我们也就算了,有齐师兄在,看他们还能嚣张几天!” 齐敬听着这些话,皱了皱眉头,淡淡阻拦:“切莫这样言语,顾青舟还是几分真本事。那女子,也有几分真本事。” 他实在是不想再听那些话,寻了个借口,干脆走开。 他一走,其他人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冷了场。 终于也有人按捺不住,低声啐了一口:“傲什么?不就是运气好?刚好做了陈太署令的小弟子?” 其他人立刻就有附和的:“就是就是,最看不惯他的假清高!做给谁看呢!” 于是,新的一轮吐槽又来了。 只不过,齐敬是没听见。 而也有不愿意跟着一起吐槽的,一开始就没有围上去凑热闹。 当然,太医署这边的一切事情,都影响不到张司九那边。 张司九这头,已经开完了腹,开始查看起了胃部情况。 目前,腹膜并无感染迹象。 这是好事。 毕竟,感染部位越少,控制住感染的机会就越大。 但没有感染,不代表就没有任何穿孔或者破损。 张司九还是必须小心翼翼的,不放过任何一个部位的仔细查看。 这个工程是很大的。 听云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灯的光斑,尽量随着张司九的目光走。 不这样,根本看不清。 可人的眼睛,长期看着特别亮的东西,是很难受的。 张司九很快就忍不住的流眼泪,感觉眼睛疼。 “擦眼泪。”她不敢眨眼,生怕眼泪掉进了患者腹腔,只能时不时地吩咐一声。 听云没空,顾青舟就自己上了。 要是旁人看见这一幕,都要惊掉下巴——这世上,哪有师父给徒弟擦脸的事情!而且,听张司九那语气,还半点都不客气! 不过,这个时候,不管是张司九,还是顾青舟,都没想那么多。 所有人都把神经绷得紧紧地,眼睛都没往别处按一眼,脑子里更全是病情,根本没工夫想其他。 张司九就这么找着,终于发现了一处异常—— 大家明天见啦~五一快乐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6章 处理 那地方是在靠近脊椎那面,已经明显的和其他地方颜色有点不一样。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破溃严重,感染得很厉害,即将穿孔的表现。 看到这个情况,张司九是松了一口气,又悬起了一颗心。 这要是再晚一点, 那就真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怎么说呢,如果一旦穿孔,不仅胃里的食物残渣会掉出来,就连胃酸都会漏出来! 食物残渣会导致严重感染。 而胃酸……会腐蚀其他器官!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旦其他器官被腐蚀,那么……器官感染,衰竭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而一旦出现器官衰竭……想要从阎王爷那儿抢人,就可以说是有点过分困难了。 尤其是在这个没有各种仪器和药品的情况下。 张司九这个样子,让顾青舟也忍不住凑上来看了一眼。 随后, 他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就破了啊!这要是破了, 那不得一打开肚子,里头全是饭渣子?”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张司九纠正一句:“真要是彻底破了,一打开,那是一股酸臭味,加上一肚子血。” 没看患者一直有吐血么?说明出血一直没止住。 那要是破了,那血肯定不会往上走,全漏肚子里。 到时候,腹膜感染得更厉害。 张司九想了想,觉得就两个办法:一个是直接缝,一个是先切再缝。 直接缝,好处是不切胃,但感染灶却没有去掉,那么后续因为感染致死的概率会增加。而且谁也说不好,溃疡面会不会继续扩大。 而切了再缝,虽然是切了一部分胃, 但好处是去掉了破溃病灶,堵住了出血点,好起来会快一些,而且控制感染上,更没有风险。 这样的情况,张司九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毕竟,保命优先级别更高。 所以,张司九最终还是决定切掉溃烂的地方,然后缝合。 这并不是一场小手术。 从上午,一直折腾到了下午。 家属在外头等得都快绝望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帐篷里没有传出任何消息。 杨元鼎中间早就醒来了,也跟着一起等,还在中午饿了的时候,礼貌的询问了一下那些家属要不要吃饭订餐。 家属们纷纷拒绝了。 杨元鼎自己孤独的用了个午饭。 当帘子掀开那一瞬间,张司九一脸疲惫。 没办法,这种大型手术,总是对体能和精神的双重挑战。 顾青舟毕竟上了年纪,这会儿连走都走不出来了,坐在角落里直喘气,说要歇一会儿再说。 听云毕竟正是年轻体力好的时候, 这会儿还在收拾残局——那些切除掉的组织, 用过的器具, 都需要他来处理。 这一刻, 听云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为什么张司九那么强烈想叫程万里过来的原因。 那是真缺人啊! 张司九一出来,就被家属围住了。 杨元鼎奋力护住张司九:“不要急不要急,有问题一一问。张小娘子她治了这么久,先让她喝口水,吃点东西垫垫。” 说完,就把甜甜的蜂蜜水递到了张司九的嘴巴边上。 张司九叼着麦秆,猛地吸上一口——甜味瞬间在嘴巴里爆开,舒缓了干渴,也仿佛给她整个人注入了力量。 真的是饿了。 而且是饿狠了。 手术时候感觉不到,因为全神贯注都在患者身上。 但是一下手术,张司九就觉得自己能吃下三碗饭! 一点不带夸张的! 毕竟做手术,真的是消耗很大。 一口气抽干了那一杯蜂蜜饮子,张司九这才觉得人缓过来了一点,也有精力回答问题了。 她看住患者父亲:“患者现在情况暂时稳定,接下来要在这里观察三天,三天后,我们亲自送他回家。” 为啥要亲自送呢?因为怕患者路上因为颠簸出现个什么问题!所以…… 救护车还是很有必要的。 除此之外,张司九又道:“今天暂时不能让你们见,但是明日可以。不过也人也不能多。最好只进一个。” “那这几天,他能吃点啥子?有什么忌口没有?”患者父亲几乎是老泪纵横,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又开始担忧起来,并且还操心。 张司九摇头:“你们就别准备了,我们会准备的。除了吃我们准备的食物和药,他什么都不能吃。” 毕竟切了一部分胃,要给胃一定休养时间。 说句不好听的话,吃的东西不好消化,胃分分钟就敢摆烂给你看! 其实本来都不该进食的,应该用静脉营养来彻底让胃修复。 可现在……静脉营养是没办法了,所以只能吃东西。 不过,好在中医还是有神奇的地方,这个时候,养胃的良方就能用得上。 再配合米油—— 应该也能保证营养吧? 嗯,饿不死就行。 反正这种情况,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还要啥自行车? 患者家属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张司九他们还给管饭。 张司九警告一句:“必须听我们的话,就是回家了,我们让吃什么就只能吃什么,如果乱吃,再出问题,那可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为啥要有这样的警告呢? 因为,张司九遇到过很多次,明明医嘱已经说得很明白,但是就是有些人要乱来。 非要给不能吃东西的人喂点他们认为有营养的,好的东西。 觉得大夫都是太谨慎。 可大夫那是谨慎吗?那是怕吃了不消化吗?那是怕吃了要命! 比如手术前,那喝口水都可能因为麻醉而造成呃逆,到时候流入气管里啊! 不过,这家人看上去还是挺听话的,一个个点头也很快,保证起来的也很坚决:“放心,我们一定不给他乱吃!” 交代只留下一个人守夜之后,张司九就去吃饭了,让陈斗守着手术室门口不让人进出。 杨元鼎专门给张司九留的鸡腿,此时献宝一样拿出来:“将将将将~” 张司九被逗笑了:“你不会是因为听说患者吃了鸡,所以才想吃鸡的吧?” 杨元鼎:……呕。 他捂着嘴,艰难控诉:“你不做人!” 张司九美滋滋啃鸡腿,又想起一件事情:“一会儿我得去找一下朱疡医。”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7章 合作 杨元鼎显然脑子里想了更复杂的东西:“你是想将他们师兄弟都绑上贼船?” 张司九听着他这个形容词,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哪有这样形容自己的? 杨元鼎显然没意识到问题。 张司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能说绑上贼船呢?这叫,有机会一起发财。他师父选徒弟的运气真的挺好的。” 说起这个,杨元鼎可太有发言权了:“还真是,他那师兄,我已经请他去给我爹按了三回了。那效果,是真不错。陈年老腰都焕发了第二春!我悄悄打听过, 他回头客真不少。就是朱疡医,东京城里不少权贵,那方面问题都找他。” 张司九:……看来东京城里权贵,很多都有那方面的问题啊! 杨元鼎甚至自告奋勇:“我去找朱疡医吧。我有车,方便!” 张司九犹豫一下:“也行吧。” 杨元鼎风风火火就去了。 张司九甚至来不及告诉他到底叫哪方面的师兄弟。 等杨元鼎回来的时候,他带回来了四个人。 都是朱疡医和他的师兄们。 分别是推拿壮汉张二海,儿科郎中张志清,内科郎中许文祥。 朱疡医热情洋溢的介绍:“这就是张小娘子,我跟师兄们都说过的。她那一双手, 可真是出神入化的一双手,说是夺天地造化也不为过!那一刀下去,真叫人开了眼界!” 张司九:……是不是吹得有点过分严重了? 然后朱疡医又把自己的师兄们介绍了一遍,最后谦逊道:“还有几个都回了老家,不在东京城里了。不过,所有师兄弟里,我是技术最差的那个。” 其他三人纷纷跟张司九打招呼。 尤其是见过几面的张二海,更是咋咋呼呼:“我滴个乖乖!张小娘子,你可真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从太医署摆在这里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头一个!可算是让人开了眼界!” 张志清和许文祥也是忍不住打量那帐篷,一脸的佩服模样。 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张司九忍不住发出了邀请:“要不,大家一起来?” 她瞬间得到了四个人的摇头三连:不敢,不敢,真的不敢。 张司九也不废话,三言两语说明白了那个切了胃患者的情况,直接看向了内科许文祥:“许郎中, 这个您能开方子吗?” 许文祥有些犹豫:“我得看看情况再说。毕竟, 太医署都说没办法……” 那人肯定是真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张司九点点头:“那您换个衣裳,洗个手,进去给病人把把脉吧。” 许文祥就被杨元鼎带过去换衣裳了。 听云如今还守在帐篷里呢。而且接下来几天,他都得守着。 此时,患者还没醒来,麻药劲儿还没过去——过去了,估计醒来之后也会觉得很疼受不了,到时候还得求着他们开点止疼的药。 因为伤口还要换药什么的,所以,患者身上就穿了一条裤子。 上半身几乎是裸着的。 虽然伤口裹着厚厚的纱布,但许文祥还是被这幅场景给镇得忍不住看了三秒钟,才感叹道:“没想到,时隔多年,顾青舟这个绝招,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如此出现的……”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许文祥很快给患者把了脉。 也很快皱了眉头:“脉象如此虚弱,脾胃受损, 气血两亏, 怪不得太医署让他们别治了。” “这还是烧已经退下去一些了。”张司九告诉许文祥:“我给用了特效药,能让病情不再恶化下去。接下来,就看您给调养了。” 关键是养胃。 让胃尽快愈合。 这样才能吃东西。 然后慢慢从流食恢复到正常的饮食,那就算是完全康复。 许文祥有些迟疑:“想要养好,肯定需要一段时间。而且钱上……也耗费不少。” 张司九立刻道:“他们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家境也不算特别差,是愿意治的。当然,药尽量用便宜的。平价的。他这个情况我也知道,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但只要命还在,其他都不是问题。” 借了钱背了债,可只要人还在,那就好说。 这一点,张司九也是和家属沟通过的。 家属也赞同这一点,表示不管是卖房子还是卖地,那肯定是要治的。 毕竟,孩子还那么小,真放弃了,让孤儿寡母以后怎么过下去?这个家,怕是就要散了! 许文祥就开始慢慢斟酌着开方子。 这个方子首先得温和,不能更加刺激脾胃。但是药力上又要强,才能促进脾胃康复。 光是这个方子,许文祥就斟酌了有一刻钟多。 等开好了,上面药倒是没几味,除了一样猴头菇,其他的都算便宜。 其中一味炒大米,更是便宜得不能更便宜。 张司九点点头:“这个方子有水平。” 猴头菇,公认的养胃神菇。 就是在这个还不能人工养殖的年代,有点贵。 不过没办法,这个病……已经得了,能怎么办呢? 要是病人知道,那鸡骨头有这么大的威力,能带出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估计也就不敢嚼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很想告诫世人:不该吃的东西,真的别吃啊! 而被张司九夸奖的许文祥,微微有点害羞,谦逊道:“哪里,哪里。不过这也是我的极限了。再好的,实在是开不出来。献丑了。” 张司九却真切看到了他的实力:“许郎中,你现在在哪里高就?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 许文祥吓得连连摇头:“不行,不用,不必。” 在太医署门口摆摊,他师父知道了,得跳起来打他!做人也没有这么嚣张的! 虽然张司九这种行为看起来很爽快,但真搁在自己身上,许文祥还是觉得不靠谱的。 他是真心佩服张司九的医术。 也是真心要跟张司九划清界限! 张司九满脸遗憾:“那偶尔合作行不行?我在这方面不太行,还是更擅长外伤等,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棘手的病人,我能不能请你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贪了你的功劳的!更不会不给钱的!”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8章 给的太多 最后,许文祥答应了张司九这个要求。 没别的,张司九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许文祥提了一个要求:“我来可以,但是请张小娘子一定隐去我的姓名,行吗?” 许文祥很诚恳。 张司九很沉默。 她最后不得不伤心的答应了这个要求,并且预言道:“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许文祥很坚定:“后悔就后悔吧。” “如果有一天, 你后悔了,记得来找我说。”张司九惋惜的看着许文祥,觉得他错过了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也让他们医院错过了一个可以缔造出内科品牌口碑的好机会。 可她还不得不同意。 毕竟,她实在是不认识其他大夫了! 许文祥拿了钱之后,就匆匆地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戴上了帷幕。 一般这个东西, 只有女子戴。 为的就是遮掩住真面目,不让人轻易窥探。 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许文祥竟然也戴上了。 张司九无言默送,等他们师兄弟走后,转头就忧伤的问杨元鼎:“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为难他们了?” 毕竟东京是太医署的势力范围,他们不想上贼船,也很正常。 杨元鼎的态度很坚决:“他将来一定会为自己错过的东西而后悔莫及的!” 那时候,许文祥一定会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张司九戚戚然点头:“我觉得他将来也会后悔的。毕竟……这个机会是真的不会有了。” 顾青舟凑过来:“他们师父我知道是谁了。是那个白慎安。这老头,就跟名字一样。觉得谨慎最安全!哼,要我说就是怂!他的徒弟,跟他一样怂!将来等他们后悔时候,看我不嘲讽他们!” 张司九:……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比我有信心。 当天晚上,因为是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司九也没回家, 直接就跟听云一起在帐篷里打地铺了。 土霉素张司九直接就给用上了, 一点不敢等——毕竟之前就有感染引起的发热, 即便是做了手术切除了病灶, 也不会感染就此消失。所以,必须抗感染。 张司九和听云一起守了一晚上,后半夜时候,患者体温有点升高,还醒过来一回,但快天亮时候,温度就下去了。 第二天基本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虽然仍旧是有点高,但在可接受的正常范围内,张司九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要体温下来了,就说明感染控制住了。 只要感染控制住了,那不就是等着伤口愈合的事情了吗? 这个担忧一旦放下,张司九整个人都有点犯困。 所以,下午的时候,张司九就用折叠床在另外一个小帐篷里补觉,外加等患者。 结果没等到新的患者,倒是等来了一个老患者。 那个尤大娘子,带着自己丈夫吴大郎过来求医了。 吴大郎发起了高热,人都迷糊了。也不知道为啥拖成了这样才来看大夫。 尤大娘子显然比起太医署,还是更相信张司九的技术。 于是,直接就把人背到了这里来了。 是的, 背过来的。 尤大娘子竟然一路背着吴大郎过来。 就算离得近吧,但这个事情也不是一个轻松地事情。 反正张司九一眼就看到了尤大娘子脑门上亮晶晶的汗珠, 和脖子领口都被汗晕湿了的痕迹。 尤大娘子气都没喘匀,放下吴大郎后就立刻道:“我今天从娘家回去找他谈和离的事情,一开门就发现他在床上昏睡着,一摸头,烫得厉害。就赶紧送过来了。” 她还是有些焦急的:“张小娘子,您给看看,还有救吗?” 张司九无言了一瞬,然后去翻吴大郎的眼睛,看了看瞳孔,确定只是烧得昏睡,而不是真要毙命了,这才点点头:“还有救。” 尤大娘子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旁边凳子上,喘着粗气庆幸:“幸好我回去了。我大嫂还买了一只鸡,说给我补补,让我再住上一晚,当时我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回去。这要是再等上一晚,那可就完了!” 张司九摸了摸吴大郎的脑门,估摸着温度差不多能有三十九度了,就点点头说了句大实话:“没错,估摸着再等一晚上,你也不用去找他谈和离了,搞不好就只能直接办丧事做寡妇了。” 众人齐刷刷沉默,并且忍不住看向了尤大娘子:她不会听完这话之后,觉得是个好主意,就不治了,直接把人抬回去吧? 尤大娘子被大家一看,扇着风的手都停下来了,毫不犹豫的替自己辩解道:“那不能。就算不想和他过了,那也不能害他的命啊。我还等着找个如意郎君,怀个孩子,挺个大肚子去气他呢。他要是死了,多便宜他?” 这话吧…… 众人齐刷刷想:还不如让人就这么死了呢!毕竟不受折磨了! 张司九一面解吴大郎身上的纱布,一面乐了:“看来尤大娘子是真想明白了。也看开了。” 能拿着这个事情说笑,坦然的说出来,就说明真的释怀了。 尤大娘子也笑,就是笑容有些怅然:“是啊,不看开,难道继续折磨自己么?他不想要孩子,我还想趁着年纪不算大,赶紧生两个呢。这人一辈子,没个自己的孩子,到死都没人送一程,多惨啊!” 这种生孩子就为了临死时候有人送的观念,张司九虽然不赞同,但也不会反对。毕竟世上这么多人,每个人想法都不同。 而且,尤大娘子这样,至少也算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总好过在这里跟吴大郎耗着,虚度年华。 张司九点点头,正好纱布也完全解开了。她低头一看,立刻就皱了眉头。 怎么说呢,这是典型的感染引起的高热。 吴大郎这个伤口不知道怎么搞的,已经感染,而且还化脓了。 那味道吧…… 张司九被这个味道一冲,恍恍惚惚的想:幸好这已经是初冬了。天气冷,化脓还是慢一点的……否则的话,自己现在怕是鼻子都不能要了吧! 当然,其他人没有张司九这么好的耐受力,尤其是尤大娘子。 刚做完剧烈运动的她,猛地闻见这股散开的味道,顿时就感觉要吐出来了。 今天过节,休息休息,就一更啦~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49章 真爱啊 杨元鼎一把捂住了鼻子,忍住强烈的扭头回来看的欲望,艰难问出口:“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张司九默默地在心里回答:这不只是伤口感染化脓的臭味,还是厌氧菌感染才会有的独特臭味。 但这个事情,除了杨元鼎能理解之外,估计其他人也理解不了。 所以张司九根本不开口——这个时候开口,那臭味就更受不了了!没看见呼吸都不敢了么! 听云比较讲义气, 当场一拉杨元鼎:“别说话了。你不嫌臭么?” 于是屋里安静一片。 安静到已经避让到外头去的尤大娘子,发出的干呕声都能清晰听闻。 当然,最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帐篷不隔音。 厌氧菌感染的伤口,一般感染位置都会很深。这是厌氧菌厌氧的特性。 而这种特性,就会造成伤口特别难处理。 张司九直接用镀银的小剪刀剪开了缝合线。 其实不剪也行——直接剪皮肉也没问题的,毕竟都化脓溃烂了,不会疼的。 剪开伤口后,那股直击人类灵魂的臭味就更加浓烈了。 原本只是在帐篷里能闻到, 后来,好几个陌生的声音都响起来了:“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张司九默默的忍耐着,但是渐渐地,也有点胃里翻滚——没别的,实在是太臭了。 最后,这股臭味甚至飘到了太医署那边去。 当然,还没那么浓烈,只是若有若无随着风吹送进去的。 但并不妨碍大家一阵乱嗅,怀疑哪里是不是死了老鼠。 直到一个人发现臭味好像是门外吹进来的,于是就出来一闻—— 瞬间,他就捂住了鼻子,然后冲着同僚们大喊:“好像是张小娘子她们那边!她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忍着浓烈的臭味过来问了一句。 听云顶着一张老实人的脸, 对他们道:“来了个挺复杂的病情,以前都没见过。特别奇怪。” 他这么一形容, 大家都是学医的,能不想来看看吗? 可那帐篷,他哪里好意思进去?只能抓心挠肺的回了太医署。 这个事情很快就被齐敬知道了。 因为有人特地去跟他讲的, 还问他, 是不是过去看看,免得他们把病人治疗坏了。 毕竟,那顾青舟又不擅长别的,还爱出风头,谁知道他徒弟是不是也一个样。 于是,齐敬沉吟片刻后,就直接站起身来:“那这样的话,是要过去看看。” 齐敬就这么领着三个人,一起过去了。 那臭味,都没能拦住他们坚定地步伐。 当他们撩开帘子进去的那一瞬间,齐敬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驴踢了一脚。 张司九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理解为什么还有人上赶着受罪来。 要是她,这种时候绝不往上凑! 听云秉着呼吸微笑。 齐敬最终还是走了进来。 他不认识吴大郎,可有人认识吴大郎,指着吴大郎说了半天:“这不是——这不是——那个谁谁谁——” 他实在是想不起吴大郎叫什么,但记得吴大郎的光辉事迹,于是很干脆道:“就是那个和婆娘对砍, 受伤了跑来我们这里治伤那个!他婆娘就是在这边治的!伤口缝得可好看了!” 齐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张司九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勇士啊,这么臭还能张嘴说话! 可惜不是她这边的人,不然还能使唤使唤,拿来清创肯定好使。 是的,张司九现在就在深度清创。 面对厌氧菌感染,必须深度彻底清创,然后在进行下一步处理。 但是这个清创的过程……很受罪就是了。 齐敬很快也开了口,不过是对着张司九问的:“他怎么了?伤口化脓了?” 张司九没吭声。 只是抬头敬畏的看了齐敬一眼:他们都是真勇士。这难道是太医署的特产吗?进入了太医署的人,都会拥有这个特异功能? 齐敬等了半天。 张司九也没吭声,只是指了指伤口,示意他自己看。 然后,张司九继续清创,一刻也不停。 毕竟,这种受罪的时间,能缩短就必须缩短!多一秒种都是对自己鼻子的折磨! 张司九不停的用盐水冲洗伤口,然后反复挤压,甚至还将小刮刀伸进去,撑开伤口进行清创和刮除去腐败组织。 那一股股的脓液就这么被挤出来,然后被盐水稀释,冲走。 画面也挺折磨人的。 齐敬看着,一面发现张司九手法熟练,一面又十分恼怒:自己在太医署里,尚且没有人敢这么对自己!可这个小女娘,怎么敢!!! 清创完毕的张司九,又开始进行消杀环节。 这一次,用的就是酒精了——没有更好的消杀产品,高浓度酒精就只能顶上。 毕竟比起副作用和疼痛刺激,死亡显然更可怕。 酒精一倒进去,那吴大郎立刻就跟鲤鱼一样,猛地就是一个打挺,嘴里还发出了嘶吼声。 那架势,到不像是已经烧得奄奄一息的样子,分明精神焕发。 不过,张司九早就料到这个反应,反正患处的胳膊直接就压得死死的,根本没让动一下。 那清瘦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想起了铁钳。 齐敬带来的那三人里,甚至有人轻轻地打了一个寒噤。总觉得张司九莫名有点可怕。 张司九掐着时间,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遍伤口。这一次,吴大郎倒老老实实的。但看他疼得额头冒汗,整个人都哆嗦的样子,大家都默默地别开了头不去看。 最后,张司九给上了一点药。 但伤口却没有再缝合。 这种情况,伤口已经不适合缝合处理了。 很可能后期感染没控制住,还需要二次清创。 等到伤口出现愈合的情况,才能进行缝合。 张司九这样处理,简直是让齐敬他们看得纷纷皱眉。根本打心眼里不赞同。 而且齐敬眉头皱得死紧,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张司九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了。 齐敬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只觉得张司九过分自负。就跟她那个师父顾青舟一样讨厌!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0章 错误理解 一直到张司九给吴大郎处理完了这个伤口,齐敬的眉头都没有松开过。 不过,张司九表示: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毕竟,吴大郎身上那么多个伤口,一个伤口感染了,其他的伤口也是必须要检查的! 于是,张司九彻底净手, 又将其他伤口解开看了一遍。 还有一个腿上的伤口也感染了。 张司九不得不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历程。 大家也再一次经受了折磨。 齐敬也有幸围观了一个全程。 不过,让张司九敬佩的是,齐敬他们从始至终,还真是一点没被臭到的样子! 中间,齐敬没有再试图说话。 只是默默地看了个全程。 等伤口终于彻底处理好了之后,张司九立刻撩开门帘通风:“快快快,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齐敬终于忍无可忍的阻拦:“伤口如何能见风?见了风, 好得慢!而且,你伤口就这么晾着,如何能好?” 其实,这话也有一定道理。 伤口不见风,是因为风吹动的时候,可能会带来各种细菌和尘土,吹多了,那么是不是就会更容易感染? 而且伤口这么敞开着,也的确是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可情况和情况,也是不一样的! 毕竟,普通伤口那么处理没问题,但现在这两个感染的伤口,就很有问题! 张司九不想在帐篷里呆着, 干脆一步跨出来,站在风里,被冷冽的风一吹,这才感觉已经被臭得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只有天知道, 最后,她那动作, 全凭是肌肉记忆和本能了!脑子已经完全宕机了! 齐敬不依不饶的跟了出来。 张司九看着他那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请问,这伤是你们缝的吧?好了吗?” 齐敬被这话给噎住。 张司九再度道:“请问你是疡医吗?请问你是我的老师吗?请问你是给他治病的大夫吗?” 本来她不想怼人的。 可齐敬那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很不爽。 张司九很不喜欢别人在自己做事的时候指指点点。 齐敬今天一过来,问题贼多还要指指点点,就真的很让人不喜欢啊! 齐敬又被噎住了。 毕竟,哪一个他都不是。 他也听出了张司九话里的意思,当即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他目光锋利的看着张司九:“张小娘子未必过分自负了些。伤口化脓感染,本来就不是一定的事情,而且,定期换药,他也没换。如何怪得了我们?” “两个化脓的伤口都是同一个缝合包扎的,你看不出来?另外的伤口,是另外一个人处理的。”张司九却半点也不怂,反而毫不客气的继续怼:“这人就处理了两个伤口,两个伤口全部化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问题?其他几个伤口也没换药,为什么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个事情,齐敬还真没看出来。 他皱眉, 觉得张司九或许是信口胡说:“你这话……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张司九拉过听云:“听云,你来说!” 被拉过来的听云:??? 不过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就咳嗽一声:“是从缝合的方法,包扎的手法看出来的。每一个人习惯不同,所以最后纱布打结的方法不同,缝合线打结的方法也不同,甚至下针的距离,长短,都不会相同。” 他其实说话时候很心虚。 毕竟,他完全没注意这个。 光觉得臭了。 同时,听云也十分佩服张司九:九娘总是这样厉害。医术厉害,眼光厉害!一眼就看出许多问题了! 不过,听云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 张司九看出听云的心虚,却没点破,反而继续点头:“没错,一个人的缝合,包扎,都有自己的习惯。刚才那两个伤口,缝合线打结的方式,还有最后纱布的打结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另外的伤口就和这两个伤口处理方式完全不同。所以,很显然不是一个人处理的。” 这个事情,齐敬同样也么注意到。 但他不确定张司九是不是信口雌黄。 张司九从齐敬脸上看出来这一点,微笑的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要不,你进去看看?那些线和纱布都还留着呢。” 后头那些该换药的伤口,张司九也是换了药重新包扎的。 原本的纱布都是直接剪开扔在那儿的。 齐敬犹豫了三秒钟,最终还是选择一头扎回了帐篷里。 张司九这才看向了听云,不怀好意的笑了。 听云微微一哆嗦,立刻老实开口:“一会儿我去收拾。自罚,自罚。” 他知道张司九的意思:作为大夫,还是应该观察入微,不然,怎么能更好的救人治病? 尤其是和张司九这样的心细如发一比较,听云就更加觉得自己的确是还欠缺点火候——实在是太粗心了。光想着臭了,根本没注意这些东西! 张司九满意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毕竟刚才问听云,也全是想坑听云一把,让他把苦活全干了!要知道那些沾染了脓液的纱布,真的也是挺臭的! 至于听云自己悟出来的东西,那就是顺便了。 齐敬很快脸色难看的从帐篷里出来了。 他背着手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是憋着气的。 毕竟,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被打脸还要让人更憋闷的。 不过,让人佩服的是,齐敬虽然心里憋着气,但并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离去,反而是走到了张司九跟前,忽然深深一拜:“敢问张小娘子,这是为何?都是太医署的人,都是同样的药,为何却出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张司九微微一笑,一派高人风范:“不如,叫他们两人来问问,您自己比较一二?”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内心尖叫:救命!我猜这个人徒手摸了那些纱布和缝合线,却没有洗手!忒不讲卫生了!好臭好臭! 齐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沾染了一身的臭味,沉默三秒之后,竟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看了一眼随自己来的那三人:“去吧当日处理伤口的两人叫来。” 腰椎键盘突出犯了,只能躺平。。。。今天就这样吧。呜呜呜,谁能想到,我做产后运动恢复,竟然把腰椎间盘给搞复发了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1章 原因 张司九就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肯定是横竖也不会走了。 她于是只好拼命忍耐住,心里却长长的叹息:个人习惯,真的很重要的啊! 此时,尤大娘子跑过来问张司九:“张小娘子,这伤口就这么露着吗?不管啦?” “就这么露着吧。如果不继续化脓, 再送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能缝上。他这么久怎么没来换药呢?”张司九点点头,吩咐完了之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 毕竟,伤口这么多,当时太医署那边肯定也嘱咐换药了, 可吴大郎愣是一次也没来过。 而且这么多天, 他自己不觉得臭吗? 结果,尤大娘子就露出了一丝丝的嫌弃:“还能是为啥?肯定是没钱了呗。他一直读书, 平时也就给人对对账,抄抄书,写写家书挣钱。那点钱,不够他自己买书的。平日家里进项,全是我出嫁时候陪嫁来的一个铺子收的租金。” “我这一走,钱当然不可能留下。他平时也不做活儿,那可不就是连吃饭都不够了?” 尤大娘子撇撇嘴:“谁知道,他那哥哥嫂子平日嘴上说得好听,这会儿连看都没过来看他一眼呢?” 张司九沉默了。 最后,杨元鼎忍不住凑上来,问了尤大娘子一句:“那你当年看上吴大郎什么了?” 这么倒贴的? 结果尤大娘子十分坦然道:“当然是看上他的脸了啊。别看现在蓄上胡子变丑了, 当初十七八相看那会儿,他也挺好看的。我想着,跟他生的孩子, 将来也一定好看。可没想到……” 后半句肯定是“变成这样了”,只不过尤大娘子虽然没说出来,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怎么说呢?颜狗永远是颜狗? 但张司九很理解: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嘛。 尤大娘子期期艾艾的问杨元鼎:“小郎君,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觉得我太俗气?” 杨元鼎立刻原地立正,万分诚恳:“那怎么能够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我,也喜欢看好看的东西。谁也不能免俗的。” 尤大娘子星星眼:“小郎君说得真是太对了!” 张司九看了一眼尤大娘子的胳膊:“你那伤口估计刚长好,今日这样用力,怕会裂开。不如尤大娘子进去找听云,就说让他帮你看看伤口恢复得如何。如果有必要,处理一下。” 尤大娘子一想到听云那清秀的小模样,顿时就欢欢喜喜的去了:“诶!好好好!” 她走后,杨元鼎拉着张司九去了一边儿,悄悄咬耳朵:“我就不明白了,为啥这个吴大郎也算是吃软饭,他怎么还能怎么对尤大娘子呢?你看尤大娘子也不嫌弃他没本事,他不是更应该珍惜尤大娘子么?” 张司九沉吟片刻,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软饭硬吃?” 杨元鼎沉默了。 这个词,形容得很到位。 他深以为然道:“我要是尤大娘子,我就换一个更好看的男人。这年头, 软饭硬吃的人,毕竟还是少。” 张司九笑了:“毕竟大多数人还是不会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更不会是不懂感恩的。” 杨元鼎偷偷看一眼齐敬, 继续咬耳朵:“我觉得这个人看你的样子,有点不怀好意。他怕不是来偷师的吧?” 张司九:……偷就偷呗。还能拦着他不让看啊? 杨元鼎却说了一句:“我觉得,偷师没啥,就是偷师还一脸欠了他钱一样的,就有点讨人厌了。” 张司九表示很赞同。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看一眼走过来的那几个太医署的人,压低声音道:“好了,人来了,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是问题出在哪里。” 杨元鼎就没有再说话,但紧紧地跟着张司九,生怕张司九吃亏。 毕竟对面看起来人好多! 齐敬看着了一眼来人,只语气淡淡:“是你们两人处理的伤口?可都还记得自己缝的是哪个位置的伤口?” 来的两个人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含糊,当场那两人就把自己分别负责的伤口位置说了。 毕竟时间隔得不算久,而且当时那情况还那么特殊,各自都还记得挺清楚的。 待到区分完了两个人,齐敬就看向了张司九。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只能去做恶人了:“那你们分别把自己处理伤口的步骤说一遍。仔细想,想清楚了再说,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样说话的张司九,是真的很有那种大主任的气势——尤其是这种追究责任的气势。 那两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伤口出了问题,都各自惴惴不安呢,被张司九用这个语气一吩咐,顿时心就更慌了。 没办法,都还是小年轻,心理素质不够过硬。 好半晌,其中一个才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洋洋洒洒的叙述了半天。 张司九耐心听完,不得不替他总结:“就是很简单的伤口撒药粉,止血,然后缝合,再上药,包扎,对吧?” 两人齐刷刷点头,那个还没说话的人弱弱道:“我跟他一样的。” 齐敬眉头紧皱,实在是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当即只道:“他们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不只是他们,就是我,也是如此处理伤口。既然都是这样处理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张司九扬眉,将问题抛回去:“是啊,所以这不是显得更奇怪了么?手法一样的,处理方式一样的,用的药和纱布,缝合线,还有针,都是一样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齐敬虽然不悦,但也仔细思考。 半晌,他便很笃定道:“那就是吴大郎本身的问题了。是他自己没把伤口护好。兴许是沾了什么东西——” “如果是吴大郎自己出了问题,那么吴大郎肯定不会只有这几个伤口出问题,而另外的伤口出问题。”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循循善诱这一招是真的不好使,干脆就挑明了问那两人:“我问你们,在接触患者之前,你们都各自在做什?” 看到一个留言,有人建议我趴着码字!我只想说一句:这么丧病的吗? 可怜,无助,瑟瑟发抖。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2章 干什么 张司九的问题,让那两人都好好想了一下。 然后,一个偷偷看了一眼齐敬,心虚而又尴尬道:“在吃肉饼。那会儿饿了,就把早上带的肉饼摸出来吃了。” 张司九:……我还真不是故意要揭发你上班时间吃饭这件事情的。 齐敬脸色不大好看,但也并未直接出声责备,只是看向了另一个人。 另外一个,也就是处理那两个感染了伤口的人,明显比另外一个理直气壮多了:“我什么也没干,就是一直看书呢。” 齐敬皱眉,觉得更不可能了:“看书时候,还做什么没有?” 那人想了想:“没干什么啊。大腿根痒痒,我偷偷挠了两下算不算?” 说着说着,他脸都红了。 张司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恐怕是菊花痒不好意思说,才说大腿根痒痒! 但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戳破的。 毕竟,大家都要脸。而且还没证据。 所以,张司九咳嗽一声,很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往下一个环节去了:“那你们摸吴大郎之前,或是摸纱布之前,有没有净手?” 本来齐敬都在苦思冥想吃肉饼和看书挠痒痒的区别到底在哪里的时候,听见张司九这么问了一句,顿时就只剩下了无语:!!她就不能直接问这个问题吗!听这个语气,分明这件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关键之处! 齐敬忍不住看了张司九一眼,多少有点不悦。 不过张司九根本不在意。 她直接无视掉齐敬,只看那两人。我 那个说吃饼的人点点头:“当时手上有点油腻,我就去净了手,还用了肥皂洗干净的。” 另一个就摇摇头道:“我的手也不脏,干干净净的,就没净手。” 张司九点点头:“问题就出在这里了。我之前就发现,如果给病人处理伤口,所有东西都是干净的情况下,洗手和不洗手的差距就很大。不洗手,格外容易出现感染化脓的情况。而且,洗手和洗手之间,区别也很大。比如只用清水洗手,就不如用肥皂洗手的情况好。” 她看向齐敬:“所以我建议,以后但凡是处理外伤,都先洗手再说。” 尤其是刚摸过屁股的手就去摸病人的伤口…… 张司九想了一下那画面,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最终,她搓了搓胳膊,不敢再想。 齐敬一直在思忖。 但是脸上的表情一直是不解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索性做好人做到底:“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其实原因很简单,无非是因为,世上污秽的东西,并不是都能看见摸得着。比如手,看着干干净净的,可你只要一两个时辰不洗,那用清水洗的时候,能明显看见会有污垢被洗下去。更何况,人随时都在出汗,而这些汗,时间一久,也会发臭发酸,可见也是脏的。就是口水,也是一样的。” “因此,处理伤口时候,不仅要先净手,最好还要戴上手套和口罩,尽量不说话,过程里也不要摸其他东西。” “这样才能保证最大的洁净吧。” 张司九笑看齐敬:“这是我这几年摸索出来的,虽然不知对不对,但我个人感觉挺有用的。” 齐敬虽然仍旧么想明白,但此时也知道,张司九本来是没有必要把这些告诉自己的。 尤其是现在两边这样的情况下。 因此,他虽然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儿质疑,但最终也颔首,深深地朝着张司九一拜:“多谢张小娘子解惑和提醒。这件事情,我们回去之后,会留意的。” 顿了顿,又觉得光是一句口头的感激,显得太过单薄,于是又道:“若是张小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齐敬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脱。” 说完这番话,齐敬就领着太医署众人匆匆离去了。 这个观念,他是迫不及待要去找自己的老师陈深严探讨一番,看看到底是对是错。 张司九也没留人,只转头去看尤大娘子的情况。 就如同张司九预料的那样,尤大娘子的伤口,还真是有裂开的迹象,尤其是胳膊,几乎都有点渗血。 于是,听云挨个儿重新上药包扎,又嘱咐尤大娘子最近都不要太用力,必须好好养着。 尤大娘子盯着听云的脸,好似根本不疼,反而满面笑容的连连答应。那样子,甚至有那么几分乖巧。 但张司九分明看到的……是色迷心窍! 不过,多来一个尤大娘子这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省下好多麻药! 吴大郎也在旁边看着呢。 这会儿虽然还在高热着,但人也不昏睡了,就是显然不太高兴——就是太虚弱了,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所以他的叫唤声,直接被尤大娘子忽略了。 张司九凑过去一听,发现全是叫尤大娘子的。 既然叫尤大娘子,她也就不管了。 毕竟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们外人也没有必要插手,更不好插手。 等到尤大娘子的伤处理完了,张司九又叮嘱几句,就告诉尤大娘子可以回家去了。 至于吴大郎怎么办,张司九肯定是不留他的。 尤大娘子现在也不能用力。 最后,还是听云搭了一把手,尤大娘子雇车给人带走了。临走之前,尤大娘子恋恋不舍的挥手:“要是有情况,我还来找你们啊!” 张司九总觉得,尤大娘子这是盼着吴大郎出事呢……毕竟出了事,就能来看花美男? 默默看了一眼听云和杨元鼎,张司九不厚道地笑了。 刚送走人,听云就迫不及待拉着杨元鼎八卦:“我感觉,吴大郎这回回去了,肯定不会和尤大娘子和离了。他刚一直喊尤大娘子呢!可惜尤大娘子没理他,一看就是没消气!” 杨元鼎一听就来了精神,拉着听云就去坐下了:“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张司九无语片刻后,最终还是遵循内心,默默地靠了过去,也端了个板凳坐下一起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听白不听! 听云巴拉巴拉的分享了自己的观察结果和心得。 最后总结就是:吴大郎肯定是感动极了,所以舍不得放手了!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3章 烦不烦 听云分析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杨元鼎和张司九连连点头。 最后,杨元鼎甚至有点儿担忧:“可是,问题来了,这个事情,尤大娘子不会真的会心软吧?” 假如尤大娘子真的心软了……那可真是刚爬出来一点火坑,又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杨元鼎不仅担忧,还有点生气——哪能这样呢?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那样子,提前打预防针:“有话说得好,宁拆一桩桥,不拆一桩婚。你们两个可别去劝人家尤大娘子分手。否则的话……小心吴大郎怪你们。” 杨元鼎沉默片刻:“可总不能看着人往火坑里跳。” 听云也表示点头:“有机会,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尤大娘子。” 张司九反问两人:“那咱们是不是已经提醒过了。当时吴大郎死活要和离,尤大娘子想不开,咱们是不是劝过了?” 听云和杨元鼎两人点头。 “那就不能再多说了。话都说过了,如果尤大娘子还是跳回了火坑,那对她来说,咱们的话还是没起作用。或者是,她听懂了,但并不想懂。”张司九叹一口气:“有句话说得好,咱们认为的好,就真的是好吗?千金难买她愿意啊。” “就算在我们的劝说下,她和离了,但如果以后她过得不是想要的日子,那她就会后悔。一后悔,就会怪我们。何必呢?” 张司九这话,让杨元鼎和听云沉默了。 最后,杨元鼎请教了个问题:“那要是小南瓜将来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办?” 张司九眉头都倒竖起来,声音凛然:“那我就算是给她绑家里,也绝不许她再回去!别的都好说,伤害身体那绝对不行!” 两个人吵架是难免的。可吵架绝不能动手! “而且谁敢欺负小南瓜,我砍他个六十八刀,刀刀避开要害!准保他以后又顺又发!” 杨元鼎和听云被这个六十八刀给惊呆了。 听云弱弱提醒:“你刚才不是说——” “那是外人,和自己亲妹子能一样吗?”张司九翻了个白眼:“亲妹子,口水说干了,喝口水也得继续说啊。劝不动也得劝!” 可外人,那就没有那个必要了。 毕竟关系摆在那儿。 杨元鼎目瞪口呆:“这么双标的吗?”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乐呵呵道:“不过我喜欢。你说得对,咱们又不是亲哥哥,说多了反而惹人怨。” 不等张司九说话,听云已经忍不住好奇:“双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于是,话题成功被带走,歪楼了。 正好外头有个拄着拐杖的人探头探脑的,张司九就起身,笑眯眯道:“脚崴了?” 对方点点头:“崴了。” “犹豫去太医署,还是来我这里?”张司九再问,依旧笑眯眯。 对方仍点头,怪不好意思:“听说太医署门口有个张小娘子,医术也十分了得。就是不知擅长不擅长这方面——” “不擅长。你进去吧。”张司九态度很和气:“我只擅长重症。你脚崴得不严重,没错位,还能沾地说明骨头也没裂,也没有外伤,进去找他们太医署的人看最合适。他们的药好。” 那人目瞪口呆:“可你……可你……” 他看看张司九的摊位,又看看太医署的大门,百思而不得其解。 张司九仍旧笑:“我虽然在太医署门口摆摊,我也不是神仙啊,不是什么情况都治的啊。好多药,我就没有。而且,做人得诚实啊。不如人家的地方,就得承认不如人家。” 她的药,都基本是外伤用的成品药,或者是普通的咳嗽药,更甚至就是西药。 不适合用在脚崴了的情况上。 那人一步三回头的往太医院去了。 然后……没留神脚下,有一块地砖有些活动了,他瞬间当场表演了一个啃泥。 眼睁睁看到了这一幕的张司九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尔康手——喊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他就摔了啊!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准备上前去扶一把。毕竟也是因她而起呢。 不过,她刚到,太医署这边也出来人了,一样是来扶人的。 两边这次倒是没起什么冲突,张司九后退一步,那边两人干脆利落的把人扶起来了。 然后,张司九一看那人脸,就惊叹了一声:“这么严重?!” 那是真的严重。 额头上直接一个口子,汩汩往外冒血。 没要三秒,血就流了一脸。 而且,他下巴也破了。 嘴唇上……同样也是两个洞。 同样也是汩汩的冒血。 张司九没法不惊叹。 普通人摔跤,顶多破点皮。 他这…… 张司九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脚踝,觉得这个情况,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流年不利。 太医署的人也挺无语的。 结果那人刚扶起来时候有点摔蒙了,这会儿太医署的人扶着他要进去处理伤口的时候,他竟然艰难的朝着张司九伸出了尔康手:“救!” 太医署的人更无语了。 架着他也不知道是该松手,还是该继续往里走。 最后,还是张司九打破了尴尬和沉默:“要不,你们两个帮帮忙,搭把手,帮我把人扶过去?我一个人也不好弄啊。” 太医署的人眼睛简直都有委屈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好人多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到底没松手,还是屈辱的帮了这个忙。 就是帮忙之前,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微笑邀请:“要不留下一起看看吧?今天齐敬不是也来看了?你们要是不好意思,就去问问他呗。” 其中一个回答:“齐师兄去找陈太医署令了。这会儿不在。” “哦,那你们要看吗?”张司九很体贴的,这种情况,就表示可以不勉强他们了。 然而,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最终还是没走,一脸别扭的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杨元鼎这会儿坐在外头,也委屈得要死:“我什么时候才能留下来呢?” 刚才张司九提前跑回来让他闭上眼睛,然后把他拉了出去。 这会儿,其他人都坐帐篷里,就他一人在外头! 看着光秃秃的街道,他都要委屈死了! 呜呜呜,腰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我快疯了……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4章 多严重 张司九叹一口气:“这个我们都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明明有这个毛病,难为他还几乎每日都过来跟着一起摆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病人一声叫唤,成功把张司九的心思给叫了回来。 根据他自己含含糊糊的介绍,自己是帽儿巷的人,叫王乐新,今年来东京是投奔亲戚外带等着放官。 今日出来和朋友聚会, 没曾想倒霉,崴了脚。 听说这边有个神医,他就顺手买了个拐杖,自己过来了。 结果没想到…… 王乐新提起这个时候,就忍不住哀怨的看向了张司九:要是一开始,她就让自己在这边治, 哪里还会出现后头的事情?! 张司九看出他的想法了, 当即咳嗽一声:“这可怪不得我, 毕竟这种事情,谁说得好?再说了,你自己走路不看路,非要回头看我,怪谁?” 转头,她对那两个太医署的人道:“你们也别忘了处理一下那一块砖。改天小心再摔了病人。而且那儿还是台阶——” 王乐新之所以磕得这么惨烈,主要原因是因为那一跤下去,脸正好磕在了台阶上,额头上的伤,就是台阶的楞给磕出来的。 太医署两人颇为拘谨,张司九一说,他们立刻点头, 表示回头就上报。 王乐新想起什么来, 忽然激动起来:“是不是能赔我钱?” 张司九按住他:“先别想那个了。你躺好,我给你处理伤口。你这额头上伤口挺大的。” 这一条伤口,几乎横穿了半个额头。 而且里头还有点砂砾灰尘,需要仔细清创, 不然后期感染了, 那疤痕就会很大,以后王乐新可不好见人了。 王乐新萎靡了。 他乖乖的仰躺着,任由张司九处理伤口。 张司九拿起盐水壶,直接就开始冲伤口。 一面冲洗,一面还用小银镊子翻开皮肉,保证全方位都能冲洗到。 盐水接触伤口,本来是不疼的。 但架不住冲洗的水流会力道会刺激到伤口。 还有张司九在那儿翻皮肉—— 王乐新发出了惨叫声。 张司九低头瞥了一眼:“别动。” 这时候,越动越处理得慢。 慢就代表着受罪时间更长。 将伤口里一个小碎石夹出来后,张司九感叹道:“你骨头真硬,这么一磕,石板上都被你磕碎了一点。” 一面感叹,她一面向众人展示了那块小碎石。 众人:……为什么王乐新这么惨,我们却这么想笑? 王乐新也惊呆了:“我没事吧?” 石头都磕碎了啊! 张司九问他:“刚不是问过你了吗?你不是说没有头疼头晕恶心的症状?那应该是没事的。” 磕到后脑勺可怕。 但是前额吧……就还好。 人的头骨,前额骨头是最硬的。 而且也没那么严重,伤口没那么深,就是简单的皮外伤,很浅那种。 这会儿血都慢慢有点止住,张司九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缝针。 王乐新不太相信的样子:“可是石头都碎了。” “你还能想着这个, 那就说明没什么大事。”张司九笑了:“真摔出问题的,这会儿才没工夫想这个, 人都昏过去了。” 将伤口用药粉糊住,张司九又给包上纱布,又去处理下一个伤口。 下巴上那个最简单,冲洗一下,看伤口不深,就随便洒了点药粉,纱布都没用。 最严重的,反而是嘴唇上那个伤口。 那个伤口挺深的。 但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呢? 是王乐新自己咬的。 张司九让王乐新坐起来,脖子往前伸。 又让听云用筷子把下嘴唇翻出来,尽可能露出伤口,这才进行一个盐水冲洗。 伤口大概有半个门牙那么深,也幸好王乐新的下嘴唇够肉,否则的话,搞不好就要来个对穿—— 那一下摔下去时候,王乐新应该也磕到了下巴,然后那上门牙就扎进了嘴唇里。 留下了两个血洞。 这么深的伤口,缝针和不缝针,张司九犹豫了一下。 最后,她征求一下王乐新的意见。 王乐新不是很懂,被夹着下嘴唇艰难发问:“区别在哪?” 张司九沉吟片刻:“不缝合,疤痕增生可能更多点,如果你再忍不住舔一舔,可能愈合也有影响。吃饭不注意的话,说不定还会掉食物进去。” 王乐新听到了这里之后,毫不犹豫:“缝!缝!缝!” 听起来就很吓人! 张司九却不着急,慢慢说完了缺点:“但是缝的话,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直接吃麻药吧,不划算。可除此之外,没有合适的让你不疼的方案——哦,对,花椒也可以。多少有点用,你试试吗?” 王乐新僵住了。 太医署的人道:“对,用花椒揉一揉,效果是很不错的。再不行,我们那也又有类似的药粉,也可以买一点——” 张司九“惊喜”开口:“能单买吗?我能买吗?” 太医署那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也没人说不能买啊——” 张司九可不带半点犹豫的:“元鼎!你听见了吗?快去买!多买点!” 她不仅让杨元鼎去买,还笑眯眯提出了请求:“要不,二位帮忙跟去看看?别让他买错了——王郎君这里毕竟等着用呢。” 于是,张司九成功掏空了太医署麻粉的一般库存——这种麻粉,张司九感觉里面肯定是有花椒的。 但又不是花椒磨成粉。 “这药还有去腐生肌的效用。专门应对这种小伤口。”太医署那两人颇为自豪。 张司九很给面子的夸赞了好几句。 两人就更飘了。 杨元鼎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司九还是那个司九,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张司九洒了一点药粉,等到起效果了,很快就完成了缝合。 然后,又糊上一层药粉,盖上一片纱布,吩咐王乐新今天晚上稍微晚一点再吃东西——口腔里伤口恢复是很快的。别看现在严重,晚上王乐新吃点流食,那肯定是没问题的。过个五六天,搞不好伤口都愈合了。 就是处理完了伤口的王乐新,看上去很是凄惨。 那药粉太苦,他根本不敢动,说话都不敢张嘴:“还有脚——” 张司九这才想起:这个倒霉蛋还崴了脚来着…… 今天腰好多了,跑去看了牡丹,再不看,牡丹就谢完了。不得不说,牡丹真的好好看啊!有娇俏的,雍容的,典雅的,还有艳丽的,各种各样,各有姿态,怪不得古代人那么喜欢赏牡丹!明天加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5章 换地方 既然刚才已经买了麻粉,这会儿张司九当然不介意再去买一回跌打药。 两个太医署的人已经看傻眼了——这算什么? 张司九一眼看穿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当即微微一笑:“只要能只好病人,用谁家的药,其实也不那么重要吧。” 太医署的人迟疑点头:好像没毛病的样子? 不过,两人走出来之后,还是反应 《大宋一把刀》第55章 换地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56章 入学 要进行入学考试,小松显然压力很大。 吃过晚饭之后,小松还在那儿背书。 张司九听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按住了小松:“这些不是早就学过,而且熟读的吗?” 小松垂头丧气:“京都人才济济,有才之人不知多少。那些比我年纪大,读书比我久的人,都考不上,更何况是我?” 他是真的惶恐不 《大宋一把刀》第56章 入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57章 考试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张家的人都起来了。 因怕外头吃的不干净。徐氏也不敢去买外头的早饭,干脆全部都自己做。 早饭也很简单,就是白粥配上小咸菜,一碟子炒鸡蛋,一大笼的蒸包子。 包子是卤肉馅儿的。 头一日刚卤好的半肥瘦肉,剁成小丁, 拌上香葱做的馅儿,包成包子,油被面皮吸走一大半,剩下的就只有肥而不腻。 而那吸了油脂和咸味的包子皮,也显得不是那么寡淡了。 反正张家的人,就没有不爱吃的。 成年男人拳头大的卤肉包子, 几乎人人都能一口气吃两个——除了小南瓜。 小南瓜虽然白白胖胖, 但毕竟人还小,吃不了那么多, 但是一顿一个也是没问题的。 吃饭时候,杨氏习惯性说起了读书的事情:“小松啊,家里供你读书不容易,你可要——” 徐氏立刻一声咳嗽打断了杨氏的话:“娘,话不能这么说。之前咱们家是不富裕,供他上学有点紧巴巴的,但现在可不是了。我让他念书去,也不指望他当什么大官。就别做个睁眼瞎就行了。我只盼着他好,他将来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哪怕是回家种地都行啊。” 说完这话,她还在桌子底下踹了张小山一脚。 张小山立刻抬起头来接话:“对对对,咱们供他读书, 可不是想要这些。他想干啥就干啥。再说了, 读书那么苦,多冷多热他都没偷懒过, 他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杨氏被两口子联手怼了这么一通, 人都懵了:以前不是一提起这个事情,大家都跟我一起说么?这不是为了小松好么? 张司九喝一口稀饭,乐呵呵道:“回头我问问有没有给女娃开蒙的地方,小南瓜也不小了,到时候也得读书习字,可不能当睁眼瞎。” 小柏小松都愣了,齐刷刷看住张司九。 杨氏也愣了:“啥子?一个女娃儿也要念书?” “为啥不念?”张司九笑着反问:“咱们家的孩子,都念书。不管男孩女孩。咱又不是为了考科举当官,那难道还要分个男女?小南瓜就算嫁人了,会读书写字,会算账,那也只会让人高看的。” 杨氏仔细一琢磨这话,觉得很有道理,倒是认真起来:“那你快去打听打听。咱们小南瓜这么聪明,念书肯定也学得快!” 她还道:“家里有钱,凭啥不念?你们要是舍不得钱,我这里还有点私房!” 这一番话下来,徐氏和张小山都目瞪口呆。 就连张司九也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杨氏颇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怎么,就许你们变通, 不允许我这个老婆子变通?还是你们真觉得我人老了, 没用了?” 张司九率先反应过来:“那怎么可能呢?我就是没想到奶奶你这么偏心小南瓜,回头您可得好好哄哄小松小柏, 你看他们两都傻了。” “怎么就偏心了?”杨氏看一眼小松小柏,乐呵呵道:“回头奶奶给你们买点心。那街上现做的果子,又好看又好吃,出了贵没毛病,但咱有钱!” 这么几句话下来,家里的气氛又好了。 不过,徐氏还是忍不住找了个机会跟张司九咬耳朵:“我怎么觉得你奶奶现在和以前,就像是两个人了呢?”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杨氏不舍得让张司九花钱的样子呢。 张司九抿着嘴唇笑,一语道破关键:“有道是,钱是人的胆啊。以前家里没钱,奶奶就舍不得。现在钱都花不完,奶奶自然就舍得了。而且,她害怕小南瓜将来嫁了人被欺负。自然愿意花钱。” 而且,小南瓜是杨氏这些年一手带大的,加上小南瓜又没有爸妈,杨氏心里天然就觉得小南瓜可怜些,那当然又是不一样的。 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张司九并不吃醋。 相反的,她很爱小南瓜,所以杨氏虽然偏心点,但只要是对小南瓜好,又有什么要紧呢? 徐氏一巴掌拍在张司九后背上:“你可真敢说。什么钱是人的胆?” 张司九跳开,笑嘻嘻:“二婶没听过一句话?三文钱难倒英雄汉。有钱行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可不就是一样的道理么?” 徐氏也乐了:“这话可别叫你奶奶听见。不然回头又要训你没个女娃儿的样子。” 顿了顿,她又道:“你奶奶偏心小南瓜他们,我偏心你,别往心里去,啊!” 说完,她就去张罗出门的事情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却险些红了眼眶:二婶可真是……可真是…… 小南瓜也不知道从哪里凑过来,拽着张司九袖子:“姐姐,我有钱,我给你买果子!你别不开心哦!” 这下,张司九抱起小南瓜,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彻底红了眼眶。 张小山这头悄悄摸摸的找上了杨氏,张口就是埋怨:“娘,你怎么总是忘了九娘?九娘虽然大了,可也是咱们家的孩子。你光说小南瓜,小松小柏,怎么就忘了九娘呢?她也是心大,不然多伤心?” 杨氏不觉得自己偏心:“她多大?小松小柏小南瓜多大?当大姐,难道还为这个和弟弟妹妹们吃醋?” 张小山有点抓狂,最后懒得讲道理,干脆把话撂下了:“反正娘你买点心,莫要忘了九娘!以后说起小松小柏,也莫要忘了九娘!咱们家这四个孩子,就属九娘吃苦最多也最懂事,有啥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给九娘!” 甚至,张小山说了句:“没有九娘,咱们家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就冲着这个,也不能亏待了她!” 杨氏看着张小山这样,气着气着,反而不气了。 她按了按眼角,忍不住笑着哭了:“你大哥大嫂看见你这样,心里肯定高兴。” 张小山也沉默了。 最后杨氏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一天天的,就知道护着九娘。回头我去买果子,给九娘多买两个,行了吧!” 张小山笑逐颜开:“那行。您回头再去给九娘买双鞋吧,她天天再外头跑,鞋底子磨得快。” 杨氏从针线篓里翻出来一双鞋:“买的哪有做的结实?拿走拿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8章 入学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去往书院。就连杨氏都跟着去了。 本来杨氏说不去,徐氏和张小山硬是把她拖上了牛车——说是只当去转一转,看看风景。 张司九也连连点头:“没错,听说这个书院风景可好了。” 毕竟是杨元鼎的推荐呢。 书院其实并没有在城里。 刚好在郊外一点的地方。离城里不算远,交通算是很便利。但离城里也有一段距离,这样免得学子们思恋着繁华,到时候静不下心来。 一家人一路出城, 很快就看见了农田和大片树林。 杨氏还有些感叹:“去年咱们还种地呢。没想到今年彻底成了城里人。以后啊,想种地都难了。” “您要种啊。我回头去城郊问问,看能不能买两块地?”张司九笑眯眯提议。 杨氏还真露出几分犹豫来。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眼:“成日就知道瞎说!” 一路到了鹿山学院,在学院门口,有个巨大的牌坊,上头写着“鹿山书院”几个大字。 虽然张司九不懂书法, 但也能看出,写这几个字的人, 笔力很不简单。 牌坊底下, 还靠着一个人,不是杨元鼎又是谁? 张司九忍不住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杨元鼎笑嘻嘻:“我没告诉你,我的老师,就是鹿山书院的?他和院长是师兄弟。我今日也趁着不出摊,回来看看老师。又想着你们要来,怕你们不认识路,就想给你们介绍一二。” 这话,张司九才不信。 分明就是借口。 但张司九也不戳穿他这份好意,光明正大接受了:“好哇,那就太好了。” 人家既然这么诚心诚意,自己还要假装客气,那多少就有点儿虚伪了。 说完这话, 张司九一挑眉:“看在你帮我们这么大忙份上, 晚上去我家吃饭?你想吃啥?随便点!” 徐氏也跟着连连点头:“对对对,随便点!” 杨元鼎立刻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了:“卤味肯定少不了,酸菜鱼必须来一盆, 炒回锅肉也必须整一个,红烧排骨更得来一个。凉拌青瓜来一个——” 张小山插嘴道:“那我再去打点酒, 咱们两个喝点?” “我这里有。”杨元鼎露出微笑:“保证好喝。” 张司九盲猜是勾兑白酒。 一路前行,杨元鼎将书院介绍了个遍。 而其中亭台楼阁,处处可见人拿着书卷读书的情景。 这样的气氛,让小松和小柏都看住了。 尤其是小松,那更是一脸的向往。 张司九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自己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和这些学子们不都是一样的么?一晃眼,毕业都这么多年了…… 徐氏和杨氏他们咬耳朵,直夸这个地方好。一看就出读书人。 到了院长那之后,杨元鼎先让小书童进去禀告,而后陪着他们一起等。 小松这会儿又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杨元鼎跟他咬耳朵:“你知道我当初怎么考上书院的吗?” 小松顿时好奇:“怎么考上的?” “他问我学问,我答不上来。他问我这样的水平为何还要来书院浪费时间。你猜我怎么回答的?”杨元鼎扬眉,多少有点得意洋洋。 他这样顿时引起了小松的好奇,自然连声追问。 可惜杨元鼎却拍了拍他屁股:“去吧,出来再告诉你。你该进去了。” 小松:…… 他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表情要多哀怨就多哀怨。 张司九都快看笑了:看来,这是老天爷注定不给小松紧张的机会啊。 这头,小松进去没多久, 就有人一路狂奔过来,一面跑一面喊:“不好了,院长,不好了院长!有人被踹进粪坑了!” 这样劲爆的消息,顿时让张司九他们一家子都忍不住侧目:这不是书院吗?书院的学生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杨元鼎已经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我这就去看看!” 张司九想了想,毫不犹豫也追了上去:“我也去看看!” 万一粪坑里水多,呛住了呢?那可是需要急救的! 身为大夫,怎么可能不去看看? 她这么一跑吧,小南瓜也跟着跑。 小柏也跟着跑。 最后,全家人都跟着去了。 就连杨氏也因为追小南瓜,不得不跟着一起跑走。 所以,当小松和院长出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家里人一个都没剩下,都没等自己!!!! 做个一刹那,小松忽然有点悲从中来。 下一刻,院长也跑了。 于是小松也跟着跑了。 他的考试,彻底乱了套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毕竟年轻体壮,那速度,当然是飞快。 他们两个也是最快一波跑过去的。 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粪坑里好多人! 真好多人。 粪池子已经被搅得翻天地覆,底下的各种气体都冒出来了。 那味道……隔着一里路,估计都快能闻得到了。 张司九下意识停下脚步,摸出了口罩。 杨元鼎捂着嘴干呕,伸手不客气的讨要:“我的呢?” 于是张司九就给他了,自己重新摸出一个。 戴上口罩后,两人才有了接近的勇气。 站在粪坑边上,两人仔细一数——好家伙,里头五个人! 还好粪坑不太深,就到了他们胸口位置,不然估计搞不好还得淹死一两个。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看上去很狼狈了。 头发都湿了,脸上更是一片脏污。 就到了这种环境,这种时候,还有两个人在不停地继续撕扯呢! 张司九整个都惊呆了:这得多深仇大恨啊?到了这种地方都放不下恩怨! 杨元鼎喃喃感叹:“这可真是恨不得把对方往屎里揍啊!” 明明这个情景,是不该笑的。 但是张司九没忍住。 毕竟看起来那五个人也没有需要急救的样子,更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的样子——她实在是紧张不起来。 而她这一笑,其他一直憋着的人,也没忍住。 于是,“噗嗤”“噗嗤”的声音此起彼伏,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种声音里,张司九分明看见那五个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就连那两个还在撕扯的人,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对方。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59章 什么恩怨 既然两人不打了,其他人终于能憋着笑问上一句:“我们拉你们上来?” 五人僵硬着脸点头。但是眼神无论如何也不敢和人接触。 众人就去找竹竿,好让他们能拉着爬上来。 结果,刚找来竹竿,还没来得及行动,书院院长邱清荣就来了。 邱清荣今年已近六十。胡须头发都是花白一片。清瘦笔直,没有大多数老年人的弯腰驼背,反倒如同一株经历风霜的老竹,虽有沧桑,却风骨依旧。 他虽然还没看到茅坑里的情况,但是看见众人要救人,立刻咆哮起来:“救他们作甚?既是喜欢,就让他们好好在里头受受熏陶!” 那一声咆哮就不难看出,这个老人的身体是真不错,中气十足的。 邱清荣都发了话,那他们自然不敢救人了。于是一个个默默地收回了竹竿。 底下五个人也是一脸菜色。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看见茅坑里的五人后,邱清荣冷笑了三声:“一个个,倒读书读长进了。我还想问问你们,我们书院的粪坑,是臭是香?” 众人皆不敢言。 那五人更是垂头丧气不敢吱声。 邱清荣却非要问。 五人只好小小声回答。 邱清荣得了回答,却立刻又是滚雷一般的咆哮声:“我还以为是香的!否则你们怎么这般甘之如饴,争先恐后!” 张司九不由得看了老院长一眼:不愧是教书的,这成语用得很贴切! 五人硬着头皮赔罪认错。 估计也是个老师的中年男子求情几句,邱清荣这才冷哼一声,默许救人。 把人拉上来之后,大家还很默契的退后两步,在人群中硬生生给让出了一个大圈。 张司九悄悄地捂住了鼻子尖。 有人提醒,问要不要送去医馆看看。或是怕受寒,该喝点姜汤。 张司九作为一个大夫,做不到袖手旁观,于是亮了身份出声询问一句:“受寒倒在其次,关键是,摔下去的时候,有没有喝下去过?或是呛入气管——” 这玩意儿喝下去就是肠胃炎。 呛气管里,搞不好就是呼吸道感染,甚至发展成肺炎。 只不过,她这么一问,现场就有人干呕起来。 五人其中有三人也不知想起什么,脸色非常难看。 而另外两人,则是立刻斩钉截铁回答:“没有,没有,都没有!” 张司九耐心劝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风寒都是最小的事了,要严重了,丢了命都有可能的。千万莫要因为面子问题,不好意思说出来。” 那三人犹豫半晌,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只说没有。 张司九无奈,只得交代一句还是要催吐,然后就让他们喝姜汤去。 不过,放人走之前,张司九又留下了自己的地址:“不管什么情况,一旦生病,千万别拖,立刻来找我。” 五人走得飞快。 那架势,是一点不想停留。 杨元鼎已经找旁边的学子们去咬耳朵了:“到底是为了个啥啊?” 而邱清荣却看向了张司九:“你就是最近闻名东京的张小娘子?那个在太医院门口摆摊问诊的张小娘子?” 张司九做这件事情之前,就想到了自己会出名。 但没想到会这么出名。 就连小松即将就读的书院院长都知道自己了。 她一时尴尬,心想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这种行为,恐怕是要连累小松了。 小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竟然在张司九开口之前,就先开了口:“院长,的确是我姐姐。但我姐姐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性格张狂,目中无人。只不过是想治病救人。只不过是仰慕太医署罢了。” 他一脸的义正言辞。 张司九都不好意思了。 其他人则是一脸的见了鬼:你喜欢人家太医署,就跑去人家门口打擂?你要喜欢哪个,岂不是哪个就要遭殃? 张司九感觉出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一时无言。 但是,小松明显还想说两句好话,最后搜肠刮肚,才道:“别看我姐姐长得普通,可她医术一点不普通。就是华佗见了我姐姐,也是要哭着喊着要她当自己徒弟的!” 张司九脸都快红了。 其他人的表情更加见鬼了一样。 就连邱清荣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缝。 毕竟,见过能吹的,可吹得这么夸张这么诚恳的,不多见。 邱清荣上下一打量小松,忽然问道:“你是想来我书院读书?” 小松用力点头,一脸期待:“我十分想入书院。听说咱们书院,是东京第一好的书院,我心中十分向往!而邱院长更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德才兼备之人,我若能学到两分风采,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方人物!” 那表情,更诚恳了。 张司九默默地给小松点了个赞:不愧是我弟弟。 邱清荣飘没飘,众人是看不出来。 但是,张司九觉得,但凡是听见的人,都觉得小松很会拍马屁。 邱清荣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既是如此,那就留下吧。脸皮这样厚,胆子这样大,将来你也必能成一方人物。” 小松刹那间,咧嘴笑得像个二傻子,连连应声:“承蒙院长金口玉言,我将来肯定能成!” 徐氏忍不住拍了小松一下:“你倒是给我谦虚些!” 这样说话,也不怕挨打?! 邱清荣又笑了,连带着徐氏也一起夸了:“这位大娘子,你倒是很会养孩子。回头老夫还真想请教一二。” 徐氏顿时手足无措。 邱清荣看向张司九,十分自然道:“相逢既是缘,我这里有个病人,太医署的大夫来了多少也没治好,不如张小娘子看上一眼,或许张小娘子有办法也不一定。” 张司九:!!!分明是要挖坑给我跳! 邱清荣一脸笑容。 张司九正了正神色:“承蒙厚爱,我定竭尽全力。不过,我能力也有限,若看不好,也请您不要失望。” 邱清荣点点头:“这是自然。” 说完就请张司九跟着她一起去看病人。 杨元鼎凑到了张司九身边,有些迷惑:“没听说他家里有病人啊!” 大家明天见呀~这段时间好多人拉肚子腹泻啊。可能和气温也有关系,我们一家都中招了。所以大家最近一定少吃生冷,注意饮食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60章 不一般 邱清荣带张司九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里。 然后请张司九随同自己一起进屋。 进屋之前,邱清荣还请张司九戴上了面巾。 一看这个架势,张司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家里的亲眷,而且还是传染病! 这一下,张司九就不得不紧张起来。 贸然进是不可能的。 进医院第一天,张司九学的就是如何防止职业暴露。 所谓职业暴露,就是因为职业的原因,而暴露在危险因素中,从而有可能损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种情况。 其中医务人员的职业暴露,是指医务人员在从事诊疗、护理活动过程中接触有毒、有害物质,或传染病病原体,从而损害健康或危及生命的一类职业暴露。 接触传染性病原体,俗称感染暴露。 这也是最防不胜防,最容易发生职业暴露的情况。 因为,很多时候,你并不会知道自己的病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等你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处在了职业暴露之中。 而很多时候,病人也会隐瞒。 张司九一下就顿住了脚步。警惕的看着邱清荣:“邱院长,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您不先与我说说吗?” 邱清荣一看张司九那神色,反倒是笑了:“看来,张小娘子的警惕心倒是挺高。” 张司九也客气一笑:“没办法,做大夫久了,接触的病人多了,难免就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做大夫,最需要保护,还是自己。” 她一副不说实话不进去的样子,邱清荣更加笑得厉害了。 “那若是传染,张小娘子还进不进去?”他问张司九,态度倒是很和蔼,颇有种慈爱长辈的风范。不像是聊什么严肃话题,倒像是在打趣张司九。 这个态度吧,就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抵触心理来。 不过,张司九觉得,这长辈可不是真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怕是个来人间修炼的老狐狸。 至于邱清荣的问题…… 张司九反问道:“若是您,您是进去还是转身就走呢?” 邱清荣没想到张司九会来这一出,一时愣住,半晌哈哈大笑:“张小娘子可真把老夫给问住了。” 随后他自己道:“进去吧,至自己于危险之地。不进去吧,病人又该如何?两难啊两难。” 张司九笑眯眯看着邱清荣。 邱清荣最终也没给出个答案,反倒是言道:“张小娘子心中可有答案?” “有。”张司九沉声道:“做好防护措施,进去就是。医者不去,谁去?” 她顿了顿:“不过,即便如此,病人或家属,也应当说实话,莫要让医者进去白白染病才是。” 这一番话下来,邱清荣的神色都变了。 他看向张司九的神色,也郑重了许多:“张小娘子这一番话,竟有些叫人心神震动。不由反思许多。” 张司九谦逊道:“哪里,哪里,就是肺腑之言。您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懂的大道理比我们都多。” 邱清荣叹了一口气:“其他人说是肺痨。传染。太医署的太医我都请来了三个,可每个人的方子,吃了也不见效。更多的大夫,根本不敢进去。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这般卑劣冒昧一回。棠花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明明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说起这个明显是女子的名字,他的神色是温柔又怜爱,一下就让人知晓,这个叫棠花的女子,恐怕对他是不一般的。 张司九忍不住有点羡慕:这样的年岁,还有爱情的感觉……可真是难得啊。可恶,狗粮含糖量略高,有点受不了了。 既然对方诚心诚意的道歉了,张司九也没有揪着不放的道理。 毕竟,小松还要在这里读书呢。 所以,张司九大大方方的说了句没关系。随后问起了诊金:“那诊金几何?” 邱清荣大约没见过如此直白要钱的人。 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主要是张司九和他想的高人形象,相去略远了些…… 就趁着邱清荣愣神的功夫,张司九嘿嘿一笑,愣是笑出了几分老奸巨猾:“您看,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理所应当。那您是书院院长,教书育人是您的强项。” 话说到这个份上,邱清荣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 他老老实实道:“你家小松我已经做主收下了。他的确是个好苗子。你——” 本来,邱清荣是想说,让张司九不要用这个作为诊金,还是要钱吧。 不然真的吃亏。 张司九赶忙摇头:“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小松。我家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张松,一个叫张柏。两人相差岁数不大——” 一个娃是上学,两个娃也是上学。 要是一起来,接送上学都能一起!多方便! 邱清荣:!?她还真敢想! 他正色拒绝:“那怎么能行?我们书院有规律——” “我都听说了,如果是老师家属,可以直接入学的。您身为院长——”张司九抿唇笑了,眼睛弯起来:“不然您收个小弟子?” 后面这个当然更好。 邱清荣:!!! 张司九一直笑容就没落下来过:“当然了,我这要是没治好,自然不用您这么费事。给药钱就行。” 邱清荣简直是惊呆了。 一方面是张司九的自信。 一方面是她的大胆。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为什么小松那么大胆,那么脸皮厚了——这怕不是家传? 邱清荣仔细想了想。 张司九也没催。 最后,邱清荣一咬牙,答应了这件事:“只要你能治好棠花,我就答应你!” 张司九毫不犹豫:“那咱们快进去看病吧。” 肺上毛病久病不愈,多半是感染。 如果是感染,那张司九还真行!毕竟她手里有土霉素! 如果土霉素都不行……那的确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邱清荣又一次被惊呆了。 他跟着张司九往里走,总觉得有点恍恍惚惚——这张小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娘子?! 竟如此的……不一般! 也就是张司九没听见。但凡是听见了,都得谦虚笑笑。然后说一句: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拉肚子拉虚脱了……艰难写了点。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61章 情深深 张司九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阴沉感。 这是屋里常年门窗关闭,不透风,不见阳光导致的。 加上还有一股药味,那就更显得沉闷压抑,一种无形的东西,攥得人情绪不由自主就低沉下来。 张司九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房间,就是健康的人住久了,也会生病的。 房间还是应该时常通风,并且要经常将被褥什么的晒一晒,屋里也得见到阳光才行。 若是不见光,各种细菌就会繁殖起来,不通风,更是给了它们发育的天堂。 身后的邱清荣轻叹一声,说了句:“棠花自从病了之后,吃了药,多半时间都在睡觉,昏沉无力,而且轻易不敢开窗,开了窗户一吹风,她就咳嗽起来。一咳嗽多了,就会有血。” 张司九更无奈:“那就算是让病人先去别的屋子,这个屋子也该早中晚通风几次。本来就是病人,还不注意这些?哪个大夫告诉你们得这样的?” 这个世上,就是有人信奉养病那一套。 觉得既然是养病,那就得好好保护,不能见风,否则就吹坏了。 可只要是真正的好大夫,都会告诉你,得通风换气。 就是风水学上,也讲究一个风水转动,才能带来各种气机。 好比一滩水,没人动它,静静搁置,最终只会发臭。 可如果是流转起来,那就又不同了。 邱清荣被张司九这么一训,一时之间有些讪讪:“大夫们都说得避着风。” “避着风,是不直接吹风,床边上放个屏风,一样也是可以开窗的。而且,若是没有风,太阳却好的天气,也应该去晒晒太阳。人久了不晒太阳,也会出问题。”张司九恨铁不成钢:“既然有丫鬟照顾,怎么还舍不得多费点功夫?” 邱清荣不敢吱声了——这就是场合压制。就算再牛的人物,在病魔面前,也只有乖乖听医生话的。被训了,也得听着。 张司九训完了,立刻嘱咐:“从今天开始,每日早中晚三次通风,每次至少一刻钟左右,病人体弱,床前放个屏风,不让她被吹到就行。还有,她用的被褥衣物,最好勤换洗,每次洗了之后,放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如果没有太阳,那就用水煮一煮,煮的时间,也不要低于一刻钟。” “这样的做法,是在消除病气。”解释不了什么叫细菌,所以张司九就用了很中医的说法:“病气从病人体内出来,散发在空气里,沾染在衣物上,若不勤换洗,通风,屋里的病气越来越多——那病人如何能好?” 邱清荣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当场摸出一根笔来记录下来,唯恐错漏了一个字。 这个时候,屋里床榻上传来几声咳嗽,紧接着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荣郎,谁来了?” 邱清荣立刻加快脚步,走到了床榻前,柔声解释道:“棠花,我给你请了个大夫来瞧瞧。记得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张小娘子?就是她。之前还跟你说要不要请她来看看,结果没想到,今日她送弟弟来书院应试。我便将人请过来了。” 那声音,那语气,张司九又一次被塞了一嘴狗粮。 那女声有些无奈:“荣郎,吃了那么多药,看过那么多大夫,也没有用,你又是何必呢?” 邱清荣看向张司九,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低头柔声道:“张小娘子与别的大夫很不同,她很有信心,或许,咱们能有一线生机呢?” 张司九走到了床边,随后看见被褥里陷着一位鬓发有些许花白的妇人,她很清瘦,也很苍白。 显然还很怕冷,这才刚入冬,她就盖了两层被子。 这样的情况,几乎一看,就知道是生着病。 这名叫棠花的老妇人,虽病着,但也能看得出教养极好。她让邱清荣扶着她坐起来,温柔对着张司九一笑:“您就是张小娘子?今日劳烦你了。” 张司九也笑:“大夫问诊,怎么能算劳烦?您伸出手来,我先把把脉。” 诊脉时候,张司九就问了问病情:“每日咳嗽多吗?可有痰?每日如厕可正常?” 后面那个问题,显然让老妇人有点不想当着邱清荣的面说。 她看了一眼邱清荣。 张司九随后也看了一眼邱清荣。 邱清荣只能无奈退出去:“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他出去后,棠花这才看向张司九,笑道:“您见笑了。” 张司九再一次问起情况。 棠花一一答了。 她的咳嗽是三个月前就开始的。 那时候,染了一场风寒,后来咳嗽起来。吃了咳嗽药,也不见好。 一个半月之前,就开始咳嗽带血。 后来看了好些个大夫,现在也就是勉强控制住,没有再继续恶化了。 说到最后,棠花都有些怅然:“半夜咳嗽得厉害时,喘不过气来,我都会想,倒不如死了算了。如此这样拖累荣郎——我们夫妻二十载,我也不曾为他生过一儿半女,临老了,还让他四处求情托关系,给我找大夫……” “还有那些药。”棠花说到这里,又笑了笑:“听说什么药好,他就去给我找。一把年纪了,也不嫌累得慌。” 张司九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一段爱情,听出了一段夫妻的情深。 她由衷道:“邱院长盼着您健康长寿。对他来说,也许一儿半女的并不重要,人情脸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还能陪他多少年。” 为了多一些相伴的时光。邱清荣就算是耗尽了人情,也觉得值得。 棠花被张司九这话听得低头感叹:“可是,就怕最后也是人财两空啊。我这个病——” “不算严重。”张司九笃定道。 棠花后半句硬生生的憋在了喉咙里,懵然看着张司九,满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么?” “我说,不算严重。好好吃药,好好听我的话,一定能治好。”张司九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个肺炎。虽然不像是急性肺炎那样能很快要了人的命,但很折磨人。而且,危险肯定也危险。 比如咳嗽很可能会造成血管破裂——如果是大血管,那么很可能就会被自己的血淹死。 而且,因为肺炎的缘故,造成病人无法有正常的生活,甚至呼吸都困难,更影响生活质量。 这次拉肚子真的太厉害了。555大家明天见。今天有点好转了。希望明天能完全好转。这样我就可以多多码字啦~ 章节目录 第62章 田忌赛马 虽然说,这样的情况也严重,但不至于那么严重。 张司九手里有土霉素,加上再请个好的大夫来一起开个调理的方子,治愈就是时间的问题。 除非,中间出现了别的并发症。 张司九的语气这样有信心,棠花看着张司九,脸上就从不可置信,变成了真正的喜悦。甚至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我还能好?” “能。”张司九实话实说:“就是估计得吃一段时间药。不咳嗽之后,也得多调理身体。最好还要加强一下运动。” 考虑患者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张司九沉吟片刻后道:“就尽量早晚在空气最好的时候,多活动活动。别成日闷在屋子。如果能有一块地,拿来种种花种种草,那就再好不过。” 既能调节心情,翻土施肥拔草修枝,那都是挺适合的活动量。 棠花万分激动:“好,好,好!只要能好,再苦的药我都吃!” 张司九就喜欢这么配合的病人! 当即,张司九就让邱清荣进来,乐呵呵的跟他建议:“这头可能还得找个老大夫来。跟我一起治。我能治标,快速把咳血咳嗽有痰这个事情治好,但是要彻底调理,还得请老大夫。” 邱清荣惊呆了:“啥?” 活到这么大,他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治病的! 他狐疑的看着张司九,心中是大大的疑惑:这不是神医吗?为什么还要请别的大夫? 张司九十分无奈,只能解释一句:“术业有专攻。我只擅长治疗这种急发出来的症状。但是调理根本,还得让更擅长的人来。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邱清荣的确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觉得就没遇到过张司九这个年纪,就懂这个道理,还能这么坦然说出来的人。 毕竟,就算是太医署的大夫,按说面上都还算同学了,但真有这种情况,谁又愿意将病人拱手相让? 到时候治好了,算谁的?这也说不清啊。 反正不管邱清荣多惊讶,张司九觉得自己话说完了。她还建议了一句:“如果有这个关系的话,尽量请个年岁大的,擅长治未病的大夫来。你要觉得怕我讹了你们,那我先治,等我这个药吃完了,再吃中药也行。但是止咳露还是得开个好的出来。这个呢,我手里也没有合适的方子,不如你还是去太医署买。” 张司九一脸的羡慕:“他们的药是真的好。” 材料好,药方好,药效自然好。 邱清荣整个人都麻了。 毕竟,他就没见过张司九这样的。 张司九这样的表情,就差说一句“你多买一瓶,给我也来一瓶”了。 最后,邱清荣是恍恍惚惚送张司九出来的。 张司九表示下午就让小松送药过来,而且这个药一定饭后吃,并且和其他药都隔开半个时辰。 然后,张司九就领着张家的人和杨元鼎他们回家了。 看着她们一家子头也不回的样子,邱清荣的心情就更加的一言难尽了。 偏偏,这个感觉还描述不出来。 最后,邱清荣只能一脸郁闷的回去了。 他忍不住悄悄问棠花:“棠花,你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张小娘子这么不靠谱呢?” 棠花白了邱清荣一眼:“你叫人来的,你又说人家不靠谱,你到底想要哪样?再说了,我觉得挺靠谱的。年纪虽然小点,但人家多有信心啊。哪像是那些老头子,说话都模棱两可的,也没个准话。” 邱清荣:…… 一时之间,他更郁闷了。 也不知道自己请张司九过来给棠花看病问诊,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头,杨元鼎也正迫不及待的问张司九,邱清荣那头是个什么情况呢。 等张司九把前因后果一说,杨元鼎惊呆了:“你跟我爹一个样!” 张司九:!!!醒醒小伙子,我可不想做你爹! 杨元鼎被张司九怪异的目光一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你跟我爹做法有点像。当时我本来也进不来的,我爹愣是找关系,给我要了一个应试的名额。” 提起这个,小松凑过来,问杨元鼎:“对了,元鼎哥,到底当时你怎么回答的啊?” 杨元鼎“嘿嘿”一笑:“我反问对方,如果我什么都会,我还来书院学什么?他们一想有道理,最后就把我收下了。” 众人:……这话是没毛病,是有道理,可是真的不会因为你太过嚣张,而直接就把你赶出去吗?留下你,真的不是看在杨县令的脸面上吗? 小松喃喃道:“怪不得院长夸我大胆,说我是可造之材。原来,他就喜欢这样的。” 张司九:!!!这是什么天花板理解能力?!你确定你要这么理解吗小松?! 但是下一刻,她也有了一点狐疑:那邱院长,会不会真有点抖m的属性啊?就喜欢被怼? 这一下,张司九多少有点恶寒。 而被念叨了半天的邱清荣,也忍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时之间,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气病了。 不过邱清荣给了小柏名额这个事情,张小山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小松毕竟是真才实学考进去的。但小柏年纪又小,咱们用这种办法送他去……” “二叔。小柏能去,一没占别人名额,二也不是去混日子,三更不是要去干坏事,又有什么好心虚的呢?”张司九知道张小山在想什么:“小松和小柏是亲兄弟,小松也很明白,这就是凑巧碰上机会了,并不是家里人故意偏心,他不会吃醋的。” “至于别人的闲话——事实就是事实,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公平的。为了所谓的公平,放弃自己的优势,那不叫公平竞争,那叫愚蠢。”张司九看向小松和小柏,认真道:“任何时候,发展自己的优势,回避自己的短处,都是最明智的。只要不是损坏别人的利益来利己,那就不是坏事。” 这个道理,其实和田忌赛马是一个道理。 只有发现并且利用自己的优势,才能得到好的结果。 小松和小柏都若有所思的样子。 唯独小南瓜歪着脑袋抿着小嘴,很严肃的问了一句:“那自己的长处也不如对方的短处时候,那该怎么办啊?” 张司九被问傻眼了:……这么深奥的吗? 今天是母亲节,在这里,祝我自己母亲节快乐,也祝天底下的母亲都快乐,也祝福天底下所有母亲的孩子都能平安喜乐,因为孩子的平安喜乐,就是母亲最大的快乐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63章 深奥 徐氏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南瓜,你说说,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小南瓜看了一眼小柏,噘着嘴解释:“每次二哥都跟我吃饭谁多,谁输了,谁就把自己的糖给赢了的人。每次我都输。可我看过了,二哥吃得没大哥多!也没招银姐姐多!” 张司九目瞪口呆:好家伙,竟是我想复杂了! 张小山一巴掌呼小柏脑袋上:“当二哥的人,好意思欺负妹妹?” 徐氏也一脸无语:“家里是少你吃的了?怕小南瓜坏了牙齿,每次还不敢给她多了,你还抢他的!” 结果小南瓜小胸脯一挺,立刻护着小柏了:“二哥没抢,是赢的!我输了,愿赌就要服输!是我给二哥的!” 这一番话,差点没把小柏给感动哭了。 张司九扶额:赌品很好嘛。 杨氏说了句:“小柏,这事儿你就是没做对。想吃糖,跟奶奶说,还能不给你买?” 小柏涨红了脸:“才不是呢。我才不是想吃糖呢!” 杨元鼎摩挲下巴,破了案:“你是不是上次被你姐拔牙给吓坏了,生怕小南瓜也吃坏了牙齿到时候受罪,所以不敢让她吃糖太多,就故意这么干?!” 小柏“哇”的哭了鼻子,抽抽搭搭:“嗯呐!” 他是真委屈坏了。 小松把帕子塞小南瓜手里,使唤道:“给你二哥擦擦眼泪,脏死了。” 小南瓜就立刻去了,还抱着小柏胳膊左右摇晃着撒娇哄他:“不哭不哭,二哥不哭,二叔打你,我明天不给他捶腿啦!让他脚脚疼一天!” 于是小柏就被逗笑了。 张小山:…… 小柏还妄图想要更多:“娘和奶奶都骂我。” 结果小南瓜立刻收回手,吭哧吭哧半天才小声憋出一句:“骂两句就算了吧。我也不敢得罪她们呀!” 这下,大家都被逗笑了,一个个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张小山就更郁闷了:“合着你就不怕得罪我啊?!” 小南瓜咧嘴讨好的笑:“二叔先动手的呀!打人多疼啊!” 张小山捏了捏小南瓜的脸,把她讨好的笑容捏扁了:“哼,就是知道我舍不得骂你。你个小机灵鬼。” 一路欢笑着,大家回了城,然后一起准备饭菜。 热热闹闹的,好不欢喜。 不过,徐氏还是有点担心的,悄悄问了张司九,确定她没为了小柏逞能,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又让张司九别太惯着小松小柏两兄弟,也别总为了他们打算。 吃饭的时候,小松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对了,那五个人,为啥打起来啊?” 这是个有味道的话题。 大家想起了当时那画面,一个个都忍不住放下了筷子,对小松死亡凝视。 小松自己还没觉得恶心,还吃着呢—— 杨元鼎幽幽的埋怨:“我怀疑你是想败坏我的胃口,好把这一盘回锅肉全都自己吃。” 不过,大家也是真的好奇书院那个事情,于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八卦了起来。 这事儿杨元鼎还真打听清楚了:“其实就是个争风吃醋的事情。最开始,是两人一起去那种歌楼听曲,本来他们关系还挺好的。但是……后头偏偏有个花魁娘子叫他们遇上了。两人都一见倾心。后头就时常争风吃醋。” “这不,花魁娘子彻底不再理会他们了,都怀疑是对方在花魁娘子那儿说了自己坏话,就找对方质问,偏偏就在那个地方遇上了……当时就吵起来了。” “后来有一个吵不过,就把人推粪坑里去了。另一个人一抓,就把人也带去了。另外三个纯粹是倒霉来劝架,被一起拉下去的。” 杨元鼎咳嗽一声:“那最开始吵起来的两个,估计这次得被书院给赶出去了。毕竟,平日书院的人都住在书院,是严禁去那些地方的。就是放假时候,也不允许去那种地方,怕他们坏了心思,不肯再用心读书。” 张司九明白,就跟学校不允许早恋一个道理!不是早恋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被这些影响,到时候出现成绩下滑的问题。 一听这话,徐氏立刻警惕的看了两个儿子一眼,那眼神和表情,是满满的警告。 “不过,我倒是知道那花魁娘子为啥不理会他们了。”杨元鼎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倒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生病了。而且还是为情所伤。” 这种事情…… 杨元鼎怎么知道的?! 张司九迷惑的看住了杨三郎。 杨元鼎咳嗽一声,不自在的解释一句:“我肯定是不去这些地方的。我是听人家讲的。你也知道,我开澡堂子的——难免就有各种人在那儿讲这些。底下那些跑堂的听多了,难免也要讲一讲……” 张司九微囧,一个大胆的猜测跳出来:杨三郎他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开的大众浴池吧!其实根本不是为了赚钱吧! 当这个念头一跳出来…… 张司九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直视杨元鼎了。 毕竟一个大男人,为了听八卦…… 这样的八卦精神,不去做狗仔,真的可惜了。 徐氏对花魁很感兴趣:“那花魁怎么为情所伤了?发生了啥子?” 杨元鼎就绘声绘色讲了一遍。 张司九听半天,明白了:这就是个类似于杜十娘的事情。花魁爱上了才子,不惜一切要和才子在一起,结果才子卷了她的钱跑路了。花魁伤心气怒之下,就病倒了。并且开始谁也不见,憎恨男人。 作为大夫,张司九比较关心一个问题:“那她病好了吗?” 空气为之一静。 杨元鼎感叹:“不愧是你。竟然想的是这个!只不过这个事情真没人知道。毕竟她现在谁也不见。” 张司九也叹息:“那看来是还没好。” 身体上的毛病好了,可能精神上的伤也没缓过来。 小南瓜稀里糊涂听了半天,也问了个好奇地问题:“那花魁娘子漂亮吗?” 张司九点点头:“漂亮,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杨氏听不下去了,瞪了张司九一眼,“吃饭吃饭,跟小娃娃说这些个事情干啥子?” 其实我真的很想去看看花魁娘子到底是怎么样的风情的。嘿嘿嘿。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64章 缘分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的奇妙。 昨天刚提过的花魁娘子,第二天自己就见到了。 而且还是被请过去特地看花魁娘子的——病。 当那来请张司九去瞧病的侍女报上地址,杨元鼎就在后头用手肘撞了一下张司九。 张司九回头,杨元鼎表情夸张地说了个唇语:“花!” 几乎就是一刹那,张司九立刻明白过来:花魁娘子! 她明白杨元鼎的激动是什么原因了。 所以当即,她也毫不矜持的疯狂点头:“去去去!这就去!” 侍女没看见杨元鼎的唇语,一时之间被张司九的热情和期待搞得有点发懵。 随后,杨元鼎拉着听云就凑到了张司九的左右两边:“那个,我们两个是给张小娘子打下手的,我们也会跟着一起去。” 听云憨厚一笑:“对,我提药箱,他提诊疗箱。” 侍女没见过诊疗箱。 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是十分厉害的东西。 而且,看着容貌过人的杨元鼎,以及长得也算过得去的听云,竟然都是给相貌普通的张司九打下手的,侍女更是肃然起敬:原来不只是有钱才有这样的排场,有过人的技艺也行! 于是,张司九就这么带着左右护法,左右护法一人提着个箱子,浩浩荡荡出发去见花魁。 有那么一瞬间,张司九甚至有一个冲动,打算给杨元鼎和听云一人配一身黑西装,再配一个墨镜。 当然,就算不配,其实也衬得她好像特别有钱。 花魁娘子的住处,是那一片最大最豪华的小楼。 还带个小院子。 光看窗户边上的轻纱曼妙,以及小院子里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张司九就感觉到了钞能力。 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听云也是土包子进城的震撼。 最镇定的是杨元鼎。 杨元鼎目不斜视,压低声音跟张司九说:“没啥特别出色的,我家也有一片花园,比这个还精致。而且,这出去吧?” 对于花魁娘子的这个担心,张司九微微一笑,声音铿锵:“放心,他们谁敢说出去,我就把他们嘴巴缝上。我们第一医院的人,一个个都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出卖病人隐私的。” 花魁娘子还真没见过这么狠辣的手段,还惊了一下:“他们会乖乖让你缝吗?” 张司九一脸镇定:“麻倒了,绑起来缝。” 花魁娘子点点头,勉为其难的信了。 不过,她还是细细的叮嘱道:“那你也要多加防备,我跟你说,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的。他们就是卑劣的蠢东西。” 张司九觉得,从这个评价看来,花魁娘子还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也没遇到。 不然,不会对男人这个族群产生这么大的意见。 她从不和病人争辩这些,于是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放心,我会的。” 摆上手枕,张司九请花魁娘子把手放上来,镇定问她:“几个月了?如果你不想要,这么大了,估计没办法了。” 花魁娘子摇摇头:“不是,我不是请你来看我的身孕。是这个。” 她把面罩摘了。 露出了自己的真面容。 不得不说,花魁就是花魁。 那五官的精致程度,还是很让人感叹,用心捏的泥人,和随便甩出来的泥点子,还是很有区别的。 花魁娘子这样的长相,一看就知道是女娲娘娘亲自捏的那一批模板。 人家的眼睫毛长得又长又密,那是天然的美瞳线。 人家的眼睛又大又亮,眼尾自带上扬精致感。 人家红唇琼鼻,瓜子脸,眉不描而黑—— 反正就是没化妆的花魁娘子,也让张司九觉得自己绝对不想和这么一个人站在一起。 简直不敢想象,花魁娘子如果盛装打扮下来…… 张司九盯着花魁娘子的脸,忍不住多看了三秒。 然后花魁娘子一把捂住了脸,尖叫道:“别看!别看!” 张司九有点无言:“不过就是长了一点斑,花魁娘子也不必如此在意的。” 是的,张司九多看几眼,是因为花魁娘子脸上长了斑。 这几块斑痕,好比明珠蒙尘,美玉有瑕,直接就让那张美得像仙女的脸,接了几分地气。 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叹:原来这么好看的花魁,也长斑啊!也有这样的烦恼啊! 确诊了,一家三口全是诺如……昨晚我女儿也开始呕吐,不得不半夜去看急诊。大家最近千万小心点哦!真的很难受的哇~今天就这样吧,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65章 烦恼 张司九越轻描淡写,花魁娘子就越无法平静,整个人反而更加激动起来:“什么叫不过是一点斑?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又不是我!” 她站起身来,狂躁的来回走动。 裙摆上那些花枝,摇曳得厉害。 看着她这个样子,侍女十分紧张,连忙劝到:“娘子,娘子,别这样,您冷静些。莫要激动伤身。” 好半晌,花魁娘子重新平静下来,却依旧是侧对着张司九坐着,仿佛不愿意将脸上的斑示人。 张司九看着花魁娘子这样,也不提她脸上的斑,只问道:“花魁娘子觉得哪里不舒服?” 花魁娘子哀怨看了一眼张司九:“你还不明白吗?我找你来,就是治脸的。” 张司九沉默了。 她还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花魁娘子,长斑这个事情,她真的不擅长。 毕竟,她一直干的急诊,血肉模糊了她知道该怎么办,但是长斑或者后续美容治疗,她完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要知道,也没人为了这个来看急诊啊! 有生之年第一次,张司九忽然发现,自己是真被难住了。 张司九的沉默,让花魁娘子皱起了好看的眉毛。 她最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是东京城里最好的女大夫?你都敢去太医署门口摆摊打擂,怎么治不了我?” 花魁娘子这话,更让张司九尴尬了。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 张司九只能咳嗽一声:“事情是这样,我更擅长治疗急症的病。这种病症,我研究很少。” 她很诚恳道:“几个月之后,我倒是能帮上花魁娘子您的忙,但是现在这个小小的病症,我是真的没办法。要不,您去太医署问问?” “太医署的我都问过了。他们开了药,吃了也不见效。涂的更是没有用!”花魁娘子的话,透出了一股浓浓的不满。 张司九:…… 她想了想,问花魁娘子:“如果治疗时间长一点,您介意吗?” 花魁娘子顿时坐直了身体,一脸认真:“要多久?最多一年,更久我就等不了了。” 张司九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应该能行。” 花魁娘子摸了摸脸,咬咬牙:“那行,你开药吧。” 张司九却没开药,反而再问一句:“这个治疗方法,还有个弊端。这个东西,就像是排毒一样,它有个过程,可能中间还会病情加重。然后再减轻。” 花魁娘子“啊”了一声,十分惊讶:“还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张司九万分笃定:“就是一个过程。就像是排毒,毒都发出来了,才能开始好转呢。” 花魁娘子犹豫半晌。 侍女最轻声开口:“娘子,横竖最近一年半年的也不见人。” 花魁娘子狠狠心,一咬牙:“那行吧,只要最后能治好,时间久一点我也能忍。” “肯定会好的。”张司九微笑:“我保证。” 妊娠黄褐斑,是因为孕期激素变化造成的,等到孩子生完了,妊娠结束,身体慢慢恢复正常,激素水平也正常了,这个黄褐斑就会消退的。 张司九这么一个态度,花魁娘子慢慢的就有了点信心,却仍旧有点狐疑:“可你不是说,你不擅长吗?” “所以要时间久一点。”张司九点点头,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人家擅长的,可能很快就出效果了。” “那些太医署的,一个个信誓旦旦跟我说能好,可一个见效的也没有。”花魁娘子冷哼:“这些臭男人,可见不过是草包。一个个只会沽名钓誉!还是你靠谱些。” 张司九汗颜:您这个,什么大夫来了,现在也让它下不去啊。毕竟,妊娠带来的激素变化,那是越来越厉害啊! 不怪人家太医署的大夫。 怪只怪这个时机不对。 不过,这些大夫对女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您还有其他方面的不舒服需要我一并看了么?”张司九笑着问花魁娘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贬低太医署的话,她还是说不出口的。 花魁娘子低头,摸了摸肚子:“你会接生么?” 张司九点点头:“专门给人接生,干了五年。这五年,大大小小的我也接生过好几百个孩子了。最夸张一次,一天接生了三个。” 花魁娘子显然有点惊讶,上下打量了好一番张司九。 不过张司九说的还真不是假话。 张司九在绵竹县接生的孩子,真有好几百个。 就是村里后头出生的孩子,基本都是她亲自接生的。 人送外号:小送子观音张小娘子。 对于接生,张司九可谓是信心十足。 花魁娘子下一秒钟却说出了一句差点让张司九吓哭的话:“那你会堕胎么?” 张司九看着花魁娘子那肚子,吓坏了:“这已经五个月了吧?” 花魁娘子神色晦暗,并无半点做母亲的慈爱和喜悦,反而憎恶道:“五个月了又如何?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孽障!而且,我这样的身份,他一生下来,就是贱籍。又有什么活头?” 这话是实话。 花魁娘子生下的孩子,只会在贱籍。 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除非,孩子的爹认他,他一出生,就入自己爹那边。 可现在看来……花魁娘子显然没有这个选择。 张司九实话实说:“如果不想要,应该三个月之前来办这个事情。现在……没办法了。如果强行堕胎,很可能你有性命之忧。” 这么大月份,只能强行催产。 强行催产的话,大出血概率很大。 而且,还可能影响以后生育。 花魁娘子垂眸:“那又如何?总好过生下来。那些太医署的人,都不敢动手。你难道也不敢?” “那您一开始既然要留下,这会儿又为何动摇?”张司九蹙眉,把一切情况都跟花魁娘子说明白:“这么大月份了,孩子都会动了,生出来的话,都像个完整的人了。他们不敢动手,是怕找造杀孽,也怕伤了你。” 花魁娘子冷笑一声:“既然他爹都不要他,我留着他做什么?”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66章 能不能 花魁娘子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十分激动。 憎恨和怨怼的情绪很明显。 张司九觉得,大约还是迁怒——不然,花魁娘子应该也不至于找不到堕胎的办法。 她叹了一口气:“那这个我也没法帮您。到了这个月份了,我实在是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如果要生,我倒是可以一直负责。保证比其他人办得都好。” “包括你生产后的身体调养,体态恢复,以及产后孩子照顾孩子这一块,我都有经验。”张司九看向花魁娘子,安抚她的情绪:“至于别的,其实现在不去想,是最好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朝前看。” “怎么朝前看?”花魁娘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司九这话,被勾起了那些烦心,忍不住的就抱怨起来。 “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我做这个,看着风光,实际上呢?”花魁娘子连连冷笑:“生下他,我这一年半都休想见人!而到了那个时候,谁还认识我呢?而且,现在脸上就长东西,到时候变得胖了,变得更丑了,我如何当这个花魁娘子?女子青春又有几年?我最好的时候……难道就这么浪费了?” “如今外头都传我被伤了心。这还好说。可以后呢?”花魁娘子神色更加烦躁:“带着他,我就算想再寻一个好人家,都办不到!谁会要我们母子呢?” “还是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被他硬生生拖累死?” 张司九不是花魁娘子,体会不到那么多那么深切的东西。 但是她能感觉出来花魁娘子的焦虑。 对未来的焦虑。 侍女在旁边,已经几次给花魁娘子递眼色,想提醒她切莫再往下说了。 但花魁娘子没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不想理会。 最后侍女无奈,只能歉然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有的时候,大夫听病人倾述,也是一种治疗。 面对花魁娘子的焦虑,张司九沉吟片刻,问了她一句:“您的未来,是只能依靠男子才能过得好吗?若是,自赎身呢?或是遇到一个不嫌弃你出身的,真心实意只是想过日子的男人呢?” 如果就想过富贵的日子,保持现有的生活水平,那大概率花魁娘子还是得以色侍人。 毕竟,花魁娘子这个行当……注定了她也不太好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阶级的跨越。 但如果要求不那么高的话呢? 张司九这话,让花魁娘子一愣。 良久,她才低头自嘲一笑:“我这样的人,除了这些郎君们当个玩物一样买回去炫耀,又有谁会买呢?就算我自赎身,那些普通男人,又会当我是什么呢?更何况,我还拖着一个孩子。” “和离再嫁的女子多的是。”张司九平静道:“东京容不下,那就去别的地方。世界这么大,隐姓埋名,换个新生活,只要你想,总能做到。至于孩子——带着孩子改嫁的人也多的是。” 再婚家庭的确比普通婚姻多一些矛盾和困难。 可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干什么没有困难呢? 什么样的生活,都是困难的。 张司九说得太轻描淡写,太从容,以至于花魁娘子最后失笑:“一看你就是好人家长起来的,没见过什么人。不然,哪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世上,远比你想的脏和龌龊。”她甚至反过来劝说张司九:“听我的,以后千万别相信男人。” 说完这些话,她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就起身送客,随后进屋去了。 她进屋后,侍女就来跟张司九道歉:“张小娘子,自从……之后,我们娘子的心情就有些不好。若是冒犯了您,您也别往心里去。” 张司九当然不会在意。 孕妇本来就因为激素分泌的问题,会容易情绪上出现问题,更容易抑郁或是烦躁。 这个时候,就要尽可能去理解她们,疏导她们。 张司九笑笑,背起诊疗箱:“没事,你多劝劝你们娘子。尽量让她心情舒缓些。另外,如果再有什么问题,还来找我就行。别胡乱找稳婆。更别乱来。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谁知侍女却道:“这个孩子肯定是要生的。就是我们大娘子……也让娘子留下。不然,哪能这么顺利呢?大娘子待我们娘子,其实就跟亲女儿一样。大娘子的意思,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她去想办法,上到别人家户籍上,依旧咱们养着。给人家一笔钱就是了。只不过娘子心里气不过。” 她苦笑了一声,忍不住抱怨一句:“如果娘子当初听大娘子的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张司九有些惊讶,但也不好追着问,于是仍旧嘱咐侍女多宽慰花魁娘子。 “嗯,我们娘子叫红珠。您以后别叫她花魁娘子了。我们娘子听不得那两个字。”侍女压低声音,回头看一眼屋内:“其实,娘子大多数时候还是想要这个孩子的。毕竟都这么大了。只不过,最近其他几个平日被娘子比下去的人风头大得很,娘子心里不舒坦。” 张司九表示明白。 从小楼里出来,听云和杨元鼎立刻就围了上来。 要不是侍女还在,两人估计能立刻问起来。 约定好回头送给红珠娘子搽脸的药来之后,张司九就拉着听云和杨元鼎赶紧离开了。 一上马车,杨元鼎立刻追问:“真是怀孕了?” “嗯。真是怀孕了。”张司九就知道杨元鼎会追问,当即就干脆不等他问,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 杨元鼎和听云目瞪口呆。 好半晌,听云说了句:“这个男人,魅力还挺大。连花魁都能骗到手。可就是太没担当了。” 杨元鼎也点点头:“的确是太没担当了。” 不过,杨元鼎更关心张司九:“可你给她治妊娠斑,有把握吗?她若是觉得没有用,一怒之下,败坏咱们名声怎么办?你这好不容易有了名气——” 张司九微笑脸:“不管用的。这是怀孕导致的,我又不能堕胎或是给她吃药,怎么可能好?回头配点珍珠粉面霜就行了。等生完孩子,自然而然就会消退的。之后会有的情况我也说了,只要混过去一年半载,那就不怕了。” 再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考虑一下化妆易容术? 下一更,九点钟左右~ 章节目录 第67章 诱惑好大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过去没两天,就有人又请了她过去看病。 而且还是熟悉的地段,熟悉的……风格。 差不多的小楼,差不多的格调,几乎是一眼,张司九就确定,这个小楼的主人,是和红珠娘子看齐的。 至少有比较的心思。 不然,怎么会这么相似? 今日杨元鼎没跟着,跟着张司九的是听云和招银。 很快,张司九就见到了正主。 这是一个相当美貌的年轻女子。 她怀里抱着一把古琴,旖旎而来,往张司九对面一坐,整个过程,优雅而舒缓,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不过,这份清雅,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对方直接开口了:“我是绿檀。想必张小娘子也听过我的名头。听说你前两日给红珠看过病。她是不是真染上了花柳病?” 幸好张司九没喝茶,否则,这会儿肯定是一口茶就要喷出来。 花柳病?! 真敢猜啊! 张司九微囧,咳嗽一声,尴尬道:“抱歉,我们做大夫的,真的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 虽然很想替红珠娘子反驳一回,可张司九觉得,红珠娘子必定不想自己说出她其实是怀孕这个事情。 但是她很肯定,自己现在这个回答,估计对方更要想入非非啊! 果然,对面的绿檀,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来。 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懂,我什么都懂”。 张司九忍不住想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感觉再继续下去,对方还要问出什么让人难以回答的事情,所以张司九立刻打断了对方:“请绿檀娘子伸出手来,我把把脉,另外可否方便说说,哪里不舒服?” 绿檀却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今日叫你来,就是问红珠的事情。” 张司九:…… 她的沉默,显然让绿檀误会了。 绿檀看了一眼侍女。 侍女立刻就掏出了一片金叶子。 那片金叶子被放到了张司九面前。 绿檀下巴微抬,“不白让你说。放心,今日你说的话,我也不会传出去。” 张司九看着那金灿灿的金叶子,更加沉默了。 她心里有点难过:看来今天是挣不着这片金叶子了。 这种有钱都不能挣的感觉…… 张司九幽幽叹气。 而这个事情,显然绿檀误会了。 她微微皱眉,又看一眼侍女。 侍女又掏出了一片。 张司九就更难过了。 最后,为了防止对方再掏出一片金叶子,加重这份难过。张司九不得不开口:“这个事情吧,真的不是钱的事情。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坏了规矩,我就没办法在这一行混了。” 绿檀嗤笑:“你做这些事情,不也是为了钱财?既然能挣更多钱财,那何必还受那个累?” 这句话好有道理,张司九感觉自己差点就要被说得动摇了。 最后,张司九不得不把眼睛挪开,让自己恢复理智。然后毫不犹豫拒绝死了:“不行,你怎么知道凭着我自己的努力,以后不能挣更多的钱呢?一锤子买卖不能干!” 绿檀看张司九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二傻子。 她良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一次诊金才多少?这片金叶子够你多少次出诊了?” 张司九态度坚决:“可我能工作好几十年!诊金会越来越高的!拿了钱,我就干不下去了!” 绿檀的眼神,更无语了。 她出声问张司九:“你嫁了人还出来干这个?再说了,你就算拿了钱,也没人不让你干下去啊。你一样给人看病——” “名声坏了。”张司九义正言辞:“行规就是行规,必须遵守的。如果绿檀娘子你没病,我就走了。还有其他病人等着看病呢。” 绿檀还真没想到,自己真能遇到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她皱眉,很不解:“你是嫌钱少吗?” 张司九摇头:“钱很多了,但这不是我该挣的钱。” 她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但是绿檀拦住了,随后屏退了侍女,神色复杂道:“我有些不舒服。就是那地方。起了些疙瘩,像是……那种毛病。” 张司九愣住了。 绿檀一改刚才的傲气,这会儿只剩下了不好意思和涨红的脸:“我一向不接乱七八糟的客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花柳病吧?我和红珠的客人都差不多——” 听绿檀这么一说,张司九才算是明白,可能绿檀怀疑红珠得了花柳病,还真不是瞎猜的。而是她自己就怀疑自己得了。 绿檀咬咬牙,有些气恼:“她不见客之后,她那头好些人都跑到了我这里来消遣,我这毛病也是那之后有的。” 张司九其实也接触过这样的病人。 不过,接触得真不多。 毕竟这种病,一般也不来看急诊,大多都是很偶然发现的。 张司九沉吟片刻:“这样吧,你躺下,我给你看看。” 都是女子,看看倒是很方便。 绿檀有些不好意思:“这……” “我是大夫。而且你放心,不管是什么毛病,我都不会说出去的。”张司九立刻保证。 对于这个,绿檀反而恨相信张司九:“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就是……” 最后她还是配合躺下了,扭扭捏捏的给张司九看。 好在张司九十分自然的态度,让绿檀微微放松了一点,整个过程还是顺利完成了。 张司九看完之后,也就确定了:的确是那种病,不过应该还在早期。 看过之后,张司九立刻要了一盆水,仔仔细细的把手洗干净。 那架势,多少还是让绿檀猜到了一点。 绿檀坐在那儿,脸色很难看,等张司九洗完手,她近乎绝望的问了句:“我会死吗?” 做这一行,绿檀很清楚得了这种病的下场。 最后都是死得很凄惨的。 就是死了,也是被嫌弃的。 张司九看了绿檀一眼,很肯定:“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肯定需要一段时间治疗。这段时间,吃药加洗药,千万不能停。现在还在早期,拖下去就真的不好治了。” 她顿了顿,还提醒一句:“对了,最近和你有这方面亲密接触的人,最好都让他们一起治一下。不然……”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68章 一口回绝 对于张司九的提议,绿檀几乎是一口回绝。 她看着张司九,态度非常坚决:“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就是我都得偷偷治!这个事情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我还怎么活?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也别想传出去,如果你敢传出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这个经典语录,竟然还会有人女人对我说。 可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小事情。 张司九苦口婆心:“这个事情我肯定不能拿出去说,但你不能不说。你这些老顾客们没治,指不定传给谁。就是你,再遇到他们,那也是一样还会被传上的。” 绿檀仍旧十分坚决。 张司九没辙。 这个事儿,按照规矩,她肯定是不能出去说的。 最后,绿檀被张司九劝得烦躁了,就问张司九:“你也这么劝红珠的?红珠难道就答应你要去跟那些个人说?” 张司九觉得,绿檀坚持认为红珠是因为这个病才不见客的事情,自己是真洗不清了。 她神色复杂:“其实,红珠真的不是因为这个病。她挺好的,挺健康。” 至少从脉象上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可能!”绿檀脸色难看,还充满不相信:“我和她都接那些客,不可能我得了,她没有!凭什么老天爷这么厚爱她?” 张司九哪知道? 但这个病,也不是没有潜伏期…… 如果红珠真得了这个病,那她的孩子怕是真不能留了!要知道,这种病,是会母婴传染的! 对于绿檀的愤恨,张司九什么也没说,只提醒绿檀:“绿檀娘子说与不说,是自己的选择。但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莫要再接触其他人了。” 至于药方,张司九没敢贸然开。毕竟,她也不擅长这方面的,只说回去之后斟酌斟酌,明日或是后日送药方来。 张司九临走告辞之前,绿檀又一次问张司九:“你果真不会告诉任何人?” 张司九举起手来发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你得了什么病,对外只说你崴了脚。就算别人问到我,我也绝对不会透露半点。” 这样说了之后,绿檀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张司九却没直接回去,反而是去了红珠那儿一趟。 本来就答应给红珠送面霜,张司九顺带去说一声让红珠不要着急。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去看看红珠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张司九去的时候,红珠正在喂鱼。 两条大红鲤鱼,被放在一口大缸里,红珠有一粒一粒的撒着鱼食,看着两条鱼争来抢去,好一派闲情逸致的样子。 张司九进去,红珠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含笑问:“擦脸的药膏做好了?这样快?” 说完,又让侍女去拿点心和茶水来。 看她精神状态,倒挺不错的。 张司九摇摇头:“还没好。不过快了。今天我来,是因为最近我接了几个病人,都住附近。她们得的病症都挺奇怪的。都是私密处长了一些东西,或是味道很不好——反正顺路,我就来看看红珠娘子。” 她说这话时候,一直看着红珠。 相信红珠应该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张司九说完这话之后,红珠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收了。 她冷冷地看着张司九,语气都有点冷冽:“所以,你觉得,我也得了那种脏病?” 张司九的确是这样怀疑的,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她斟酌道:“毕竟这病它的确传染。你现在怀着身孕……如果真有了这种病,对孩子是很不好的。” 她顿了顿:“就算真有这些问题,也并不是你的错。你别想太多。” 红珠看着张司九:“在你心里,我与她们一样脏?” 张司九沉默片刻,说出自己内心真实想法:“没什么脏不脏的。这并不是那些女子自己能选择的事情。都是为了生存,谁也没有比谁清高。我也没有资格去评价任何人。” 红珠一直盯着张司九看,自然没错过张司九脸上任何神色变化。 等张司九说完,她倒是奇怪了:“你真不觉得我们这种人脏?其他女子,都对我们避之不及。又恨我们。” 侍女送了茶水点心上来,见气氛奇怪,也不敢多说,悄悄的又退下去。 红珠的话,张司九摇摇头:“我没有资格评价任何人。但我想,或许这些错,是在男人身上。有一句话说得好,任何东西,没有人买,就不会有人卖。” 那些男人不想着出来鬼混,这一行压根就不会有。 那些个女人,该恨该憎恶的,还是自己的男人才对。 张司九这个评论角度,是红珠没听过的。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有点激动起来:“这话说得如此好!没有人买,就不会有人卖!” 红珠来回在屋里走动,嘴里念叨着这话,最后竟是泪流满面。 她伸手捂住脸,“呜呜”哭得双肩都耸动。 这下,反而张司九有点不知所措:这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她手忙脚乱递过去自己的帕子,却被红珠嫌弃了:“你这帕子,也忒普通了些。” 那真就是个普通棉布帕子,连花都没有绣。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红珠拿出一方细软棉帕,上头还绣着精美的花,又看着她用这个帕子,轻轻压干了自己脸上眼角的泪珠,不得不承认,和人家一比,自己的确是粗糙过头了。 红珠虽然嫌弃张司九的帕子,但是现在却很喜欢张司九:“张小娘子,原本我还有些嫉妒你。觉得你命好。现在,我倒觉得,你能有今日,还真不是命好。是你真的聪明,人也好。”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张司九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她也觉得主要还是运气好——这也就是学了这个医才穿越的,但凡不是这个职业,换成个其他职业,搞不好这会儿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她谦逊道:“哪里,哪里。我就是个普通人。” 红珠笑了,她道:“你是不是从绿檀那儿过来的?她是不是告诉你,我和她的客人都是差不多的,都是那群人。所以你才觉得,我也得了病?怕我不好意思说,瞒着你,你就特地跑过来提醒我?” 章节目录 第69章 头脑 人家这么直白,张司九除了默认之外,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个啥。 毕竟,这也不能直接承认啊。 绿檀的隐私,也很重要的。 红珠也不强迫张司九说什么,自顾自的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我容貌不是最出挑的,但我就是花魁,就是她们谁也比不上吗?” 张司九还真有点好奇。 是的,光论容貌,红珠的容貌,不如绿檀精致。 绿檀是那种真正的大美人。 美得人惊心动魄,让人觉得像是仙女下凡来了。 而且,绿檀身量高,气质也好。 如果放在一起,红珠和绿檀,什么好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就是绿檀如果听见这一番话,估计能气得背过气去。 看着张司九那一脸震撼的样子,红珠又笑了:“今日,我与张小娘子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第一句最重要。日后你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记得从头就把姿态端起来。女人啊,只有自己拿自己当个金贵的东西,才能让别人也觉得你金贵。” 说着说着,她又自嘲笑了:“可惜,我却忘了这一句话。犯了一回糊涂。叫人骗了。” 她摸了摸肚子,神色复杂。 显然,这是想起了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张司九想了想,说了句:“能让红珠娘子另眼相看,心甘情愿被骗,对方想必也一定有过人之处吧。” “那倒是。”红珠点点头,失笑:“他倒是长得不赖,身材也不错。比寻常男子,不知强多少倍。” 她压低声音,冲着张司九挤眉弄眼:“你上次带来那两个,年纪小的那个,瞧着不错。听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句,选他准没错。日后啊,保管你满意。” 张司九:!!!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红珠她说的是那个方面吧!是吧是吧! 她艰难吞了一口口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红珠的放荡不羁。 “我们是好朋友而已。”张司九替自己和杨元鼎解释:“红珠娘子还是别误会。以后这样的话也别说了。” “那还真可惜了。”红珠定定看着张司九三秒,最终只是惋惜了一句。不过,又忍不住的怂恿张司九:“其实吧,我觉得,若是没有更好的,吃窝边草也不是不行。” 张司九彻底被这个言论给搞麻了。 她赶紧溜了。 主要是怕再待下去,对方又说出点什么虎狼之词。 她虽然不是那啥也不懂的小姑娘,可是这种事情…… 算了,算了。 张司九跑得飞快。 红珠看着张司九那样子,笑出了声。 于是张司九跑得更快了。 旁边侍女凑过去,问红珠:“娘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个事情捅出去?绿檀最近风头正盛呢。” 红珠冷冷的看她一眼:“都是可怜人,何必呢?再说了,现在我能做什么?” 侍女垂下头,不敢再言。 红珠警告道:“这件事情,张小娘子也并未承认。不过是我们猜测。捅出去了,绿檀必定问责张小娘子。可我还要用张小娘子。你最好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谭妈妈。若是得罪了张小娘子——” 侍女低声应了一声,把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 张司九转头却找到了杨元鼎。一碰头,就说了句:“我今日做了一件不知是对是错的事情。” 杨元鼎打了一天铁,这会儿脑瓜子里都是打铁声,冷不丁听见这句,当时就“啊”了一声:“你干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给人吃错药了?” “那倒没有。”张司九坐下来,叹一口气:“我今天泄漏了病人的隐私。虽然没有直接说,但……可能会给一个病人带来麻烦。” “谁啊?”杨元鼎纳闷。“这几年了,我还没见你这样过。这么严重的?那你既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怎么还会泄漏呢?”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70章 真没见过 杨元鼎还真没见过张司九这幅样子。 毕竟,从认识的第一天,张司九就从来都是自信满满,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可现在…… 杨元鼎想了想,去端了一盘荷花酥出来——这是一种好看大过于好吃的点心。 有多好看呢?那层层酥皮,就好似荷花的花瓣那样绽放着,一点也没辜负荷花酥这个名字。 而这个点心也很娇气。 从油锅里出来之后,就不能乱碰了,一碰就会掉皮——那些花瓣一样的酥皮,非常脆弱。 甚至它也不能放太久。 因为放太久了,吸了潮气,那酥皮也不好看了。 所以,这个点心,外头卖的都很少。 杨元鼎这里之所以有,还是别人送来的:“快尝尝,荷花酥。之前就想带你去吃,结果一直没碰上有现成的。今天我表妹刚送来,这是不是就很巧?”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就先抛开吧。” 杨元鼎把两朵荷花酥都放到了张司九面前。 张司九被这个点心的颜值给俘获了。 这样好看的点心,根本舍不得吃! 感觉放在嘴里,那都是一种罪过! 不过,这么好看的点心,不尝尝,也是另一种罪过。 因此,张司九最后还是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好像是有一种淡淡的荷花香。 虽然是油炸出来的点心,但是还真一点不油腻,反而透出一股清甜。 张司九认认真真夸赞了三分钟,然后才想起来问一句:“你表妹送你的点心,你就这么给我吃了?不合适啊!” 杨元鼎撑着下巴傻乐:“有啥不合适?我爱吃肉,又不爱吃点心。她就爱做个点心,送来让我尝尝而已,又不是别的意思。有什么不合适的?” 张司九扬眉:真没别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张司九忽然想起了红珠娘子的话,忍不住就打量了一下还在那咧嘴笑的杨元鼎。 怎么看,张司九也没看出红珠说的那些来。倒是看见一个傻白甜。 她提醒一句:“画图也别一直画,要是一时半会弄不出来,也别跟自己较劲。眼睛记得多按穴位。” 杨元鼎连连点头,眉飞色舞说起自己的新成果:“我在研究连弩呢。最近找到了一本鲁班术孤本,我想看看能不能做一个连弩。特别小巧,但是劲十分足的那种。就跟手枪一样。” 他有点憧憬:“如果研究出来了,练练准头,估计就能跟手枪一样好用——” “其实我还想试试研究下子弹。”他遗憾的表示:“可惜我胆子有点小。那东西太危险了。目前也没研究出个名堂来。弄出来的弹丸太贵,还大,而且不稳定,不适合量产。” 张司九听得都皱眉头:“玩火药的时候,记得一定要离远点。如果不慎炸伤了,记得第一时间找我。如果有断肢,也要一起带来——” 杨元鼎麻了:“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敢弄了。” 张司九干掉另一只荷花酥,满意笑了:“怕了就好。其实这东西研究出来,未必是好事。杀伤力太大了。” 进入热兵器时代之后,如果打仗,伤亡只会更加惨烈。 张司九还是不太希望进入热兵器时代的。 杨元鼎点点头:“就算研究出来了,我也不会让它到处都有的。” 说了半天话,张司九心情好了许多,就跟杨元鼎研究了一下医院建立的事情,然后就准备走。 杨元鼎亲自送她出来,笑问:“现在还纠结吗?” 张司九点点头:“纠结啊。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估计还是会这么做的。” 顿了顿,她提醒杨元鼎一句:“最近少出门,也别和喜欢去喝花酒的人接触,虽然那病是靠血液传播,但……尽量远离吧。” 杨元鼎惊住了,拉着张司九就要问个清楚到底是什么病。 张司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幽幽一句问话;“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正站在海棠门洞那儿,扶着墙,满面怒火的盯着他们。 张司九甚至感觉到了杀气——那种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的杀气。 她默默地看向了杨元鼎,然后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珍爱生命,远离杨三郎。 倒是杨元鼎一点不带撒手的,勇敢的往张司九旁边来了一步,然后看向了那少女:“凌表妹,你找我有事?如果有事儿,你稍微等会儿,我和司九说话呢。” 这一瞬间,张司九分明感觉杀气更重了。 她干笑一声:“要不,你们先聊?” 杨元鼎毫不犹豫:“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怎么好单独相处!” 张司九懂了:哦,这是妾有意,郎无情啊! 她咳嗽一声:“那要不您等等?” 少女气得狠狠一跺脚,转头就跑了。 张司九叹一口气,转头看杨元鼎:“荷花酥表妹?” 杨元鼎“嘿嘿”傻笑。 张司九叹一口气,替荷花酥表妹默默地骂了一句“渣男”:就这,还说没什么?人家分明就是有什么! 她由衷劝解:“近亲不能结婚还是有道理的。你要记住啊。” 杨元鼎莫名其妙:“你跟我说这个干啥?我难道还会干出这种禽兽事情!” 送走了张司九,杨元鼎一扭头,就看见了荷花酥表妹。 他无言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你怎么还跟过来了?” 少女盯着杨元鼎:“她就是姨妈提起的那个张小娘子?你对她——” “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弟之外,我最重要的人了。”杨元鼎一脸严肃,说得格外认真。“你可别去找她麻烦,不然我肯定不能放过你。” 当然,以杨元鼎对张司九的了解,她就不能放过找上门欺负她的人。 少女差点哭出来:“那我算什么?!你别忘了,我凌家是什么人家!你要是敢欺负我,姨妈不会放过你!” 杨元鼎摆摆手:“凌夜熙,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咱们两个,不可能的?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死心?而且,我怎么欺负你了?我天天都避着你走了!” 今天就这样啦,我要去吃我女儿的百日蛋糕啦~ 章节目录 第71章 凭什么 荷花酥表妹凌夜熙哭出声来:“你混蛋!明明我娘和外祖母她们都说——” 杨元鼎摆摆手:“她们说你就去找她们去。我反正不管。” 凌夜熙气得脚下的石砖都要跺碎了:“凭什么?你凭什么?她又凭什么?她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乡巴佬——” 杨元鼎沉了脸,抿着嘴唇盯住了凌夜熙,硬生生的把她后面的话给逼着咽了回去,没敢说出口。 可凌夜熙还是不服气的。 杨元鼎难得郑重起来,他就这么严肃的看着凌夜熙,对她道:“你命好,生在了这样的人家。你有傲人的资格。但我命更好,你说,我凭什么?至于她——别说你,就是我,也比不上她。以后这样的话,再让我听见,小心我一点情面不留。” 要知道,杨元鼎一向都是脾气好的样子,什么事情都了乐呵呵的,从来没有跟谁冷过脸。 至少,凌夜熙没有看见杨元鼎冷过脸。 这会儿,看见杨元鼎这样因为别的女人变成这样,对自己这样凶,凌夜熙感觉心里头刀切似的疼。 她眼泪汪汪的瞪着杨元鼎:“她们不会让你娶她的!她有什么好?长得也不好看——” 杨元鼎的表情依旧严肃,他看天,抄袭了著名台词:“皮肉不过红粉骷髅,只有灵魂才会永远闪闪发光。我觉得她就是世上最美的人。谁也比不过。” 凌夜熙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但是她那样子,只表达了一个意思:你是不是眼睛瞎了?那叫好看? 杨元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夏虫不可语冰也。乖,答应我,以后绕着点她走。不然得罪了她——” 我可不会替你挡刀子。 杨元鼎走了。 凌夜熙哭得更厉害了。 少女的心思,就像是那池塘里惨遭霜打的残荷,只剩下了一片的枯枝败叶。 最后,凌夜熙想了想,跺了跺脚:“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护着她!我就不信,她敢跟我抢!” 于是,第二天,张司九刚出摊,就看到了荷花酥表妹——凌夜熙。 凌夜熙是盛装打扮来的。 为了打扮,她天不见亮就起来了。沐浴焚香,更衣梳头,挑选首饰……总之就是好一顿忙活。 当然,美还是很美的。 时下流行百迭裙,裙摆上绣着百样蝴蝶,裙摆底下一圈花枝,配色也是清新素雅的颜色。 然后配一件鲜艳些的上衣,既有娇俏,又不失雅致,更有几分灵动。 张司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羡慕极了:这皮肤,可真白啊。这头发,可真黑啊。女娲可真偏心啊—— 凌夜熙往桌子前一坐,一股淡淡的香味就悄然散发开来。 张司九闻了闻,发现是名贵的香料做成的——名是其次,主要是贵。 再看看对方的表情,她也明白了:这不是来看病的,这是来示威的。 凌夜熙也在打量张司九。 张司九出诊一向穿得简单,只求一个干净舒适加保暖。就连头发,也是结结实实的用帕子包起来,免得掉头发。头上的银簪子,只镶了一颗玛瑙石。 也就只有那一颗玛瑙石还算贵重。 其他的,那就真的是身无长物,普通得不算再普通。 两人对比在一起,那真的是差别挺大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张司九那双眼睛,凌夜熙的气势就泄了一半,嘴里那些早就想过无数次的话,就这么有点说不出口了。 她不开口,张司九就先开口了:“为了元鼎来的?” 凌夜熙点点头,想到昨天杨元鼎的态度,气势又回来点。 她矜贵的点点头,“嗯”了一声后,便道:“你不适合他,我奉劝你还是识趣些,离他远点。” 张司九一听这话,几乎是瞬间想起了那些狗血电视剧桥段。 然后就精神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凌夜熙,迫不及待想知道对方打算出多少钱——虽然这个钱不能要,但是可以拿去笑话杨元鼎啊!还可以吹嘘一下自己的狗血经历呢! 然而,凌夜熙也在等。 等张司九开口。 最终结果就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谁也没开口。 最后谁都糊涂了。 张司九迷惑询问:“那个,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我凭什么给你好处?”凌夜熙奇怪反问。 张司九瞬间有点震惊:狗血桥段不都是要给好处?而且,难道在你眼里,杨三这么不值钱?还是你觉得我这么不值钱?这多少有点羞辱人了啊! 她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的说出了心声:“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得听你的?” 凌夜熙愣住了。 好半晌她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竟然想要钱?你为了钱,就能离开我元鼎表哥!” 张司九看着凌夜熙这幅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的样子,一时之间感觉双方角色是不是有点对调了——对方这是抢了她的台词啊! 顾青舟拉着听云在旁边啃了半天馒头了,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个女娃娃,真是不懂规矩。请人办事,肯定得拿出诚意啊。不过,女娃娃,我看你眼下发青,双目无神,脸上浮肿,你怕是有病。” 凌夜熙彻底惊呆了,她的小丫鬟气得够呛,忍不住呛了出声:“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张嘴就说人生病?” 顾青舟委屈坏了:我是大夫,我本来就是给人看病的啊! 张司九咳嗽一声,连忙劝架:“我看虽然有点毛病,但应该不是大病。不影响什么的。我开两贴药,吃了肯定就好了。” 这就是没睡好,导致黑眼圈,有水肿…… 凌夜熙终于还是被气哭了:“谁来找你看病的?!我是让你离开元鼎表哥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要是换个人,看着凌夜熙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多少有点心疼。 可张司九别的没啥,就是铁石心肠足够硬,而且生离死别的眼泪都看多了,这种眼泪还算个啥? 她哭笑不得,但还是认真的拒绝:“不看病就不看病。但是我肯定不能离开你元鼎表哥的。而且你做这种事情,他知道吗?你确定他知道了不会生气吗?你快走吧,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不过,下次脸上的粉别用这么白的,对脸不太好。” 时下为了白,化妆品含铅,用多了,真的会烂脸。 小姑娘家家的,天然就很好看了。 章节目录 第72章 欺负人 张司九的话,让凌夜熙直接崩溃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打扮跑过来,想象中的画面根本没有出现。 反而……非但没有让张司九自惭形秽,反倒是让自己受尽了羞辱。 她哭着跑走了。 听云感叹:“九娘,你也太狠了。” 张司九也有些无奈:“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青舟关心的是:“她要给你钱,你真把三郎卖了?” 张司九义正言辞:“那怎么可能呢?元鼎哪里是钱能衡量的!我们的关系,那是金钱能衡量的吗?怎么也得商量好了之后,一人一半!” 顾青舟和听云:…… 看着自家徒弟,顾青舟半晌“嘿嘿”笑了一声:“不过,那小娘子明显拿你当情敌呢。怕之后还得做出点什么来。到时候你怎么办?” “光天化日的,还能怎么样呢?”张司九叹一口气:“回头记得提醒元鼎,给我来点损失费。为了他,我可是受尽了委屈哪!” 正说着话,吴大郎倒是过来了,尤大娘子也跟着的。 尤大娘子一过来,先看一眼,见杨元鼎不在,就露出几分失望来。最后只好看向听云:“听云小兄弟,我们来换药了。劳烦你给我换换——” 张司九:!!!很好,目标很明确! 吴大郎这次清醒着,看着尤大娘子这个态度,顿时气得够呛,不过他看了尤大娘子好几眼,愣是没敢发火。 只能委委屈屈的看向张司九,请张司九给自己换药。 捡回来一条命的吴大郎,瘦了一大圈。 还别说,瘦下来之后,倒比之前好看了一点,让张司九有点明白过来,当初为啥尤大娘子会看上吴大郎了。 就是现在年纪上来,没那么好看了。 张司九看了看吴大郎的伤口,见伤口没有恶化,就松了一口气:“千万伤口别沾水,别碰脏东西。我今天给你缝合吧。” 不缝合,这么大伤口也没法自己长到一起。 现在感染控制住了,就可以进行后续治疗了。 其实吴大郎听倒霉的。 本来伤口不大,可这么烂了一回,伤口大了一圈,里头甚至还有点空洞。 估计长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吴大郎没意见,只是压低声音说了句:“一会儿您把我这个情况说严重些。好让贱内多照顾我些。免得她成日不着家。” 这个要求,差点让张司九绷不住笑出声:这是什么要求!而且,看样子,尤大娘子是成日不着家了! 张司九严肃道:“我们做大夫的,也不好说假话的。” 吴大郎苦着脸:“张小娘子,您就帮帮忙吧。您要是不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要是走了,我们的家就散了。” 张司九假装不知道吴大郎的心思,只笑呵呵道:“尤大娘子那性格,其实和离不也是你盼着的事情?” 说完,她就看一眼听云那边:“听云,你那边好了,就过来缝合。” 她才不想给吴大郎缝! 听云也正好完事儿,当即立刻毫不犹豫答应了:“这就来!” 他实在是害怕尤大娘子那热辣辣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看出两个洞来。 尤大娘子看听云走了,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她就凑到了吴大郎身边去,看听云给吴大郎缝针。 那专心致志的样子,让吴大郎连疼都忘了怕,以至于听云试探下针的时候,他被残留的痛感给惊得差点跳起来。 就在他嗷一嗓子的时候,尤大娘子疾如闪电一般,迅速一把将吴大郎给按住了:“你动什么动?影响了听云小大夫怎么办?扎着你不要紧,扎着他了怎么办?!” 这话彻底惊呆了吴大郎。 吴大郎看着尤大娘子,气得直哆嗦:“你……你!” “我什么我?”尤大娘子皱眉呵斥:“你这人,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吴大郎更气了。 听云一心一意缝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尤大娘子则是继续盯着听云缝合。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感觉吧……尤大娘子多少有点故意。 果不其然,在缝合完了之后,尤大娘子就拉着张司九到了一边给钱。 她压低声音道:“这个吴大,忒不是个东西。之前说好了和离,这会儿看自己没人照顾了。死活就不肯了。还非要说好好过。” “啊呸”尤大娘子朝着地上轻啐一口:“谁要好好过啊!这不是恶心人吗?那我先恶心死他,我看他忍到几时!” 张司九有点儿理解尤大娘子的心情。 毕竟,尤大娘子都放下了,准备奔向新的生活了,可谁知道吴大郎反悔了。 而且这个年代,尤大娘子单方面想和离,根本不可能。 尤大娘子用这种方式去逼着吴大郎和离,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尤大娘子想和离的决心,到底多迫切。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要不,你换个人?我怕吴大郎把我们听云砍死。” 那妒忌的眼神,真的也挺吓人的。 尤大娘子倒不怕:“不慌。他不敢的。他要是敢,我肯定护着听云。不让他受半点伤。” 张司九无话可说了。 只能默默地替听云点了一根蜡。 等他们走后,张司九拍了拍听云的肩膀:“你辛苦了。” “下次他们两夫妻再来,我避开成不成?”听云哭丧脸:“吴大郎那样子,恨不得把我吃了!太吓人了,我手都哆嗦。” 不过下一刻,他就亢奋起来:“上次我说什么,我就说吴大郎不想和离了吧!你们看,他这次的态度多乖巧!尤大娘子都那样了,他也不敢说句话!” 正说着这个事情呢,忽然太医署那边匆匆忙忙过来一个人:“张小娘子在不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要不是认识这是太医署的人,张司九准保被这话给吓得一激灵。 没办法,这话,听着就像是自己作奸犯科了似的! 顾青舟有点警惕,挡在张司九前面,微微眯起眼睛:“你们想干啥子?” 那人着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呢。有个孕妇,上吊了!现在还勉强有一口气,但人是救不回来了。八个月身孕,张小娘子赶紧去一趟,把孩子剖出来吧。那杨家的儿媳妇说,张小娘子能做到这个事情!”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73章 作孽啊 一提起杨家儿媳,大家就下意识想到了杨元鼎的母亲周氏。 张司九确认一遍:“是杨修家吗?” 太医署那人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们家,他们家大娘子姓周——” 于是,张司九就连忙背起手术箱,马不停蹄的跟着太医署的人走了。 听云也跟着一同去。留下了一个顾青舟看家。 本来,顾青舟也想跟着去的,但是考虑到了大家都走了,万一病人过来了,找不到大夫,所以他只能留下。 上了马车,张司九才来得及问一句:“通知杨元鼎了吗?” 他是负责手术器械的。他不来,还真不行。 太医署的人一愣:“为什么通知这个人?他也是大夫?” 张司九无言片刻:“他不是大夫,但是我做手术的器具都在他那儿。没有这些东西,我也不好办。” 太医署的人又说了一遍:“那孕妇上吊了,现在就吊着一口气没死过去,人是救不回来了,只能看看还不能保住孩子。你不用考虑大人,只考虑孩子就行。一定要快。” 张司九皱眉:“月份呢?如果月份太小,怕是也养不活。” 没有现代医疗技术的支持,七个月以下的孩子,基本不可能养活。 就是七个月的孩子,也很容易夭折。 “已经八个多月了。”太医署的人叹一口气:“再拖一拖,都要生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忽然上吊了。” 他重重的叹:“造孽啊!” 张司九也觉得奇怪:八个多月了,这个时候,大多数都处在了一个孕激素十分高的水平,而也会导致母体对孩子的出生十分期待。这个时候寻短见,很少见的。上一次遇到,还是五年前在绵竹呢。但何家那种奇葩事,可不是到处都有的。 因为赶着去救命,所以马车被赶得飞快。 张司九他们很快就到了那孕妇的家里。 一下马车,张司九就知道,这孕妇家里应该是很有权势的。 那大门很气派,一进去,大大的照壁更是气势磅礴。 这样的人家,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家里有人在朝做高官。 早就有人等在了门口,一见到张司九他们,立刻迎上来,问明了身份后,就带着他们往里走。 张司九他们一路几乎是小跑着跟过去的——不跑不行,领路的人就很着急。而且一想到孕妇那情况,他们自己也着急。 君不见,急诊室里的大夫,经常都是走路带风,跑得飞快? 张司九先看见了周氏。 周氏一看见张司九,立刻起身过来,拉住张司九的手:“这个人,是你元璋嫂子的姐姐,本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了这个孩子,谁曾想——叫你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住孩子。总归是一条命。” 但是下一句,她也说道:“只是尽力一试,你莫要有负担,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本来也是试试看的事情。” 周氏旁边的年轻妇人也点点头:“对,就是试试看。” 嘴里说着试试看,可她眼圈儿却红了,眼泪也滚出来,忍不住捉住张司九的手,嘱咐道:“就当是我求你,九娘,你救救她们母子。我总是听三郎说起你的医术,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还那么年轻——” 张司九抽出手,既不给虚假的希望,也不过分冷酷,只点点头;“我会全力以赴的。” 说完,她就看向周氏:“人呢?元鼎到了没?” 周氏摇摇头:“三郎没来呢。人就在内室,你进去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张司九就不废话了,直接进了内室。 内室里,还有几个人在,其中两个人是太医署的人。 一个是张司九不认识的老者,一个是齐敬。 齐敬看向张司九的神色很复杂,但是最终还是客客气气一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主动说起了情况:“我们只能尽力吊着一口气。用尽了法子,也叫不醒人。她自己可能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人的身体是很奇妙的。 当你想活的时候,它也会拼命救你。 可当你自己心灰意冷,一心求死的时候,它似乎也会顺从你的心意。 做大夫的,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求生欲不强的病人。 这种病人,是最难救回来的。 张司九皱起了眉头。 齐敬叹了一口气:“其实剖出孩子,我们也能做到。但是……毕竟是女眷,而且还人也还活着。听说你有很多经验,就等着你来了。或许孩子出来后,听见孩子哭,大人也还能救回来。” 这种例子不是没有。 很多时候,产妇坚持不下去了,尤其是遇到大出血的产妇,如果听见孩子的哭声,她或许还真的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加上药物的作用,挣回一条命来。 这就是,爱产生的奇迹。 张司九点点头:“她这样的情况,怕是不能用药,直接生剖吧。你们可会针灸止血?我需要人打下手,不怕血的,胆子大的留下来。但是有一点我提前说好,整个过程里,谁也不许质疑我。一切听我吩咐。” 齐敬总觉得,这话是针对自己的。 但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 老大夫看了一眼齐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最后就道:“齐敬你留下来吧。我年纪大了不中用,怕误了事儿。” 齐敬还要说什么,老大夫又抢在了前头:“你的医术我是知道的,除了我年纪大些,其他方面,你丝毫没有不如我的地方。” 说完了这话,他直接就跑了,根本没给齐敬挽留的机会。 气得齐敬盯着门口,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张司九算是看出来了,人家这是不想担责任,以及不想被自己这个黄毛丫头差遣,所以干脆就跑了。 可怜齐敬…… 她同情的看着齐敬:看来太医署里,也不是上下团结啊!这炮灰,心里怕是不好受? 张司九倒想得开:“也好,年纪大的人总是固执些,都是年轻人,也好沟通。来吧,准备起来,时间不等人。” 她把手术器具一一取出,点上一盏灯,准备消毒——至于别的工具,等不及了的时候,那也没办法。 张司九看一眼听云:“你教他怎么冲洗,怎么递东西,一会儿你撑着伤口,我取孩子,他打下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74章 有关联 当齐敬知道自己还要给张司九擦汗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两个字。 最后,他说出了一句话:“男女有别——” “你就拿着帕子按一按就行。”张司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生命面前,什么男女有别,都得抛开去。而且也不一定有汗。可你得盯着点。” 张司九这样一说,齐敬还是觉得不合适:“要不还是让他来——” “他要干的活儿你干不了。要知道,这个操作,就得快。这次你看着,下次如果有机会,就让你上手试试。”下意识的,张司九就拿出了对待想上手术台的住院医们的态度。 毕竟,上手术台,那可是每个外科医生的梦想! 齐敬百口莫辩:“我不是……” 张司九看齐敬:“你到底是在抗拒什么?觉得给我擦汗太受委屈了?但你得明白,这是为了病人,不是我要故意使唤你。汗也好,头发也好,掉进伤口里,那伤口后面就容易溃烂化脓,引起高热不退。” “我都没说什么男女有别,你倒想这么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齐敬也没啥好说的了,脸都张红了,扭扭捏捏的应了。 张司九随后就支起了门板,弄了个简易的手术台。 又把产妇的衣裳除去,只剩下内衣,再用床单盖上,只露出整个腹部。 整个过程里,产妇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虽然呼吸都还在,心跳也正常,但就是没有丝毫醒过来的意思。 张司九猜测,可能是缺氧导致大脑受损的缘故。又或者,是摔下来时候磕到了脑袋,造成了颅内出血—— 是的,孕妇脑袋上有伤口,而且还是后脑勺。 刚才齐敬他们已经把伤口包扎上了。 一切准备就绪,张司九就打算开始剖腹产。 稳婆此时也赶来了,一进门就问自己能干点啥。 那稳婆看着也挺干练,张司九犹豫了一秒钟,就把齐敬换下来了。只让齐敬在旁边看着,用针灸止血就行。 齐敬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没想到又被换下来,一时之间非但么有庆幸,反而有点儿复杂的失落。 稳婆倒是上手挺快的,对于给张司九擦汗一点抵触都没有,反而笑着说了句:“早就听闻张小娘子的名号,能跟张小娘子一起接生,倒是我沾光了。” 只要这次成了,以后出去说起来,她的身价都能涨一点! 稳婆甚至有点喜滋滋。 张司九忍不住看了一眼齐敬:看看人家这个心理素质!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 齐敬张了张嘴,忽然也感觉自己是有点矫情的:自己到底是在不情愿个啥啊! 张司九将肚皮用烈酒擦拭两遍之后,就拿起了手术刀。 一刀下去,顺滑拉出一条口子的时候,齐敬和稳婆都看住了——毕竟,那真的很顺滑,顺滑得一点不像是切肉啊! 但凡是切过肉的都知道,其实切肉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那是对刀,对手上力度控制都有要求的! 张司九一层一层的切开,整个过程熟练得让人叹为观止。 稳婆忍不住喃喃:“我的个天爷,这是接生过多少次了。” 齐敬也忍不住频频看张司九,只觉得震撼,也觉得羞愧——之前是自己太小瞧了张司九的! 毕竟,他也清楚,换成他自己,都未必能有这么淡定自如的态度!指不定多紧张呢!那肚皮那么薄,孩子已经很大了,那一刀稍微切重点,搞不好就把孩子切着了! “撑开。”张司九吩咐听云。 听云立刻拿出工具,直接卡住伤口的两边,然后把皮肉往两边用力拉开——这是最大限度的打开伤口,给张司九打开取出孩子的通道。 张司九很快就把孩子取出来了。 当孩子取出那一瞬间,齐敬竟然感觉自己想哭:虽然从前就知道妇人是怎么生孩子的,也知道剖腹取出胎儿是怎么回事,但是这跟亲眼看见的,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齐敬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回去自己一定要去见见娘亲,然后以后也要多孝顺娘亲! 张司九将孩子递给稳婆,稳婆立刻就接住了。 而后张司九剪断脐带,示意稳婆立刻处理孩子,而自己则是处理产妇这边的胎盘,和缝合伤口。 稳婆也不敢马虎,托着那孩子,伸手在孩子嘴里掏了一把,把孩子头偏向一边。 按理说,孩子被这么折腾,就应该哭出来了。 但…… 没有哭声。 稳婆的汗立刻下来了。 张司九也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见稳婆有点慌,她出声提醒:“倒过来。弹脚板底。” 稳婆其实也有经验,就是见孩子没反应,实在是被吓着了,又怕后头没办法给主家交代。 张司九都这么镇定,多少也给了她点信心。 稳婆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将自己的本事全都拿了出来。 可即便如此,孩子也没有哭出来。 张司九皱了皱眉,看一眼还在旁边红着眼眶发愣的齐敬:“还看什么?帮忙去啊!看看有没有脉搏,有的话,想尽办法刺激孩子,让孩子哭出来!” 只有哭出来,才能打开呼吸通道,让肺部开始工作,也才能让这个婴儿活下来! 这头,张司九一喊完,齐敬才如梦初醒一样,连忙去帮忙。 而听云这个时候,也出声了:“产妇情况不好。九娘,快想办法。” 张司九看一眼伤口,确定没有大出血,就知道应该是心率掉了—— 她立刻让听云在产妇耳边一遍遍喊她名字,告诉她孩子需要她。而她则是迅速刺激几个重要的大穴,同时取出胎盘,处理伤口,飞快进行缝合。 汗珠一颗颗的从张司九额上冒出来,可根本没人能顾上给她擦。 张司九只能抬起胳膊肘,一遍遍胡乱抹去。同时还要关注产妇情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司九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哭声,是孩子哭出声了! 张司九立刻大喊产妇名字:“别放弃!孩子活下来了!你的孩子哭了!你听!他要你抱抱他!他在叫你!” 齐敬也迅速跑过来帮忙。 明天有事,请假一天~大家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75章 奇迹 齐敬可以说是用了浑身的解数。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学过的,他都用上了。 张司九同样也是用出了浑身的解数。 缝合的时候,几乎手上的动作都要快得让人看不清了。 张司九虽然脸上很凝重,看得出来也很着急,但手上是一点儿也没有停顿过。 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张司九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敢松懈。一直紧紧地盯着产妇,生怕产妇等不及自己处理好伤口,人就没了。 她让产婆将孩子贴在产妇的身体边上,尽可能刺激孩子,让孩子哭出来。 如果孩子哭不出来,那就让她一直喊产妇的名字,告诉她孩子需要她。 同时,更让听云出去,将产妇的母亲叫来。 这个时候,让母亲一直去喊产妇名字,也会激发起产妇的强烈求生欲。 齐敬额头上不停的冒出汗。 听云出去后再进来,就不停的给他和张司九擦汗,来回的跑,跑得自己也是一头汗。 当张司九处理完了伤口,剪断缝合线,产妇依旧没有意识。 孩子紧紧的贴在产妇胸口,已经累得睡着了。 齐敬脸上有一种颓然。 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司九:“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张司九知道。 因为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该刺激的穴位已经刺激了。 该用的药也都用上了。 可产妇就是不肯醒过来。 甚至情况一直在恶化。现在他们做了这么多,也只是勉强的将生命体征维持住而已。 张司九冲着齐敬点点头:“尽力了就行。有的时候,咱们做大夫的,也不是万能的。她自己的求生欲望,不够强。” 也是,一个一心求死,甚至要带着自己肚子里孩子一起去死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呢? 她转头就出了产房。 齐敬以为张司九要放弃了。 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他跟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司九在跟家属喊:“都什么时候了?人命重要还是家丑重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说,事情不解决,她不想活下去,我们再厉害也没用!” 她竖着眉,一脸凶悍,有一种不容人反抗的气势。 齐敬脚下微微一顿,神色更加复杂了。 他真的没想到,张司九竟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事实上,张司九这会气坏了。 因为她问家属,到底产妇为什么自杀的时候,他们都支支吾吾的。 一看就知道有什么隐情。 她好声好气的把产妇没有求生欲望的事情说了,希望他们想想办法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公公婆婆,大哥大嫂,竟然没有一个开口的! 就连杨元璋的妻子怎么哀求,他们也都三缄其口,问多了,就为难的说他们也不知道。 但是,看那表情就知道,这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说! 张司九就瞬间来了气——他们累死累活抢救病人,但是这些人一点也不配合! 所以她忍不住就喊了起来。 而且,张司九还发现一个事情:“产妇的丈夫呢?他人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产妇的丈夫竟然不在! 张司九瞬间就明白了:怕是产妇的自杀,就和他丈夫有关! 那婆婆讪讪的解释一句:“已经叫人去找了,可是还没找到。” 张司九看着她这样,知道自己喊也没有用,于是只能深吸一口气:“那产妇的父母呢?” 有的时候,还是得自己父母才是最疼自己的人! 从前,张司九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这几年接生多了,她就渐渐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甚至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的男人不行,那丈夫也是靠不住的! 因此,生产时候,叫来娘家的父母是最后一道保障! 周氏在旁边尴尬的看了半天,此时也出了声:“她们娘家有些远,一时半会过不来。” 产妇的妹妹,也就是杨元璋的妻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要求进去看看,跟她姐姐说两句话。兴许能够让她姐姐有一丝丝的求生欲望。 张司九深深地看了一眼产妇家属们,同意了。 然后带着人进去。 一进去,杨元璋的妻子就扑到了产床旁边,看着自己姐姐那样子,嚎啕大哭:“阿姐,阿姐,你醒醒啊!振作起来!你怎么能想到走这条路?有什么不痛快,你和我说,和阿娘和爹爹说啊!” “爹爹给我们起名叫安宁,就是希望我们这辈子平平安安,康宁舒心的!你若去了,那以后,再无安娘,只剩宁娘,你让爹娘怎么活?!怎么活啊!” 宁娘哭得双肩耸动,不能自已,声声字字都泣血。 “上回我来看你,你还给孩子做小衣裳,你还说着对孩子多期待多疼爱,可一转眼,怎么就寻了短见?” “你若不痛快,不想过了,你跟我们说,爹娘不会不管你,大哥也不会不管!就是我,也一定去求大郎和公婆帮你!怎么就能想着走这一条路?”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听着,却没往心里去,只是紧紧的盯着产妇,希望这些话能对产妇有所触动,激发起她的求生欲望。 可惜,这些话好像是石牛入海,根本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产妇依旧静静地躺着。 张司九想了想,吩咐宁娘:“多说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说说你们自己家里的事情,想尽一切办法,让她有想活下去的欲望。另外,你家有没有陪嫁丫鬟什么的,问问她,她说不定知道前因后果。” 宁娘神色一凛,顿时支棱起上半身,也顾不得哭了:“是有个陪嫁丫鬟叫桃花儿。桃花儿是我姐姐的陪嫁丫鬟,也是从小服侍我姐姐的。” 随后,她神色难看道:“可是,桃花儿在我姐姐一出事的时候,就被责难了,打了几鞭子,又关了起来。他们说都是桃花儿服侍不精心,才让我姐姐有机会寻短见。” 张司九都快被气笑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子,又有什么好猜测的? 不过,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份,因此提醒的话都很委婉:“——” 下一更,九点钟左右~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76章 勇敢 张司九提醒的话,都只能很委婉:“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应该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只有解开了你姐姐的心结,让她有了想活下去的心,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一心求死的人,是救不活的。 救回来了,将来说不定也是很快就要去死。 这种事情,张司九遇到过好几次了。 急诊科里,什么样的病人都有。 自杀送来抢救的,更是多得不得了。 大多数人死过一次之后,就反而丧失了求死的勇气。只剩下对生的贪恋。 可真正想寻死的人,救回来多少次,他还是会找机会再去死。 张司九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不希望,产妇就这么死了。 宁娘也是聪明的,其实都不用张司九怎么提醒,刚才她说出了那话,想了想这一家人的态度之后,自己也慢慢的琢磨出味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时候,这家人怎么会有心思去处置人的? 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是该先关起来,等到事情过去,腾出空来了再说! 而不是先将自己姐姐身边最信重的人处置了! 只可恨,她自己刚才光顾着着急了,竟然也没有将这件事情仔细琢磨出味来!反而白白拖延这么久! 宁娘甚至怀疑,这个时候,说不定桃花儿的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宁娘的神色更加难看。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抹了抹眼泪,咬牙道:“姐姐你若还是爹娘的女儿,就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件事情,我同他们没完!” 说完这话之后,宁娘就冲了出去。 张司九看一眼蠢蠢欲动的听云:“你跟着去帮帮忙。” 然后又看了一眼齐敬:“你医术最好,留在这里看着产妇吧。我也出去看看,万一能有帮忙的。” 齐敬本来就是外人,跟杨家也没什么关系,他肯定也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去。 所以张司九觉得这样安排,是最合适的。 但是齐敬看着张司九和听云迫不及待出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只是想出去帮忙的。 他和产婆面面相觑,最后都只能按捺住好奇心,老老实实待在产房里。 张司九跟着宁娘出去。 宁娘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那家人要桃花儿了:“别跟我说人没了,今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态度这样强势,周氏也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跟那对老夫妻道:“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好插嘴。可安娘既然是我儿媳的亲姐姐,她也叫我一声亲家伯母,我也拿她当我亲侄女一样。而且,咱们两家关系也不差,这个时候,我还有句话多嘴一二。” “按照咱们大宋律法,即便是主人,也不能任意处死奴仆。更不要说,桃花儿是我那侄女儿的陪嫁丫鬟,不算你们家的奴仆。要处置,也只能我那侄女能处置。” 那婆母一听这话,脸色既难看,又只能陪笑:“话也不是这么说,既然她嫁到了我们家,那就是一家人——” 不等她说完,宁娘就猛的“呸”了一口,一改之前温柔淑婉的形象,破口大骂起来:“一家人?一家人,我姐姐生死未卜,你们还有心思去处罚丫鬟?!那好啊,等将来你死的时候,我让我姐姐先把你摆那儿,处置完没照顾好你的下人,再来搭棚子!” 这话可以说是很恶劣了。 如果抛开前因后果不看,那说说恶毒也没有问题。 杨元璋本来都要跨进来了,看见这样一幕,一时之间惊在了那儿,半晌没动。 他感觉有点不太认识这个长得像自己媳妇的人。 毕竟成亲这么几年,他都没见过自己媳妇大声说过话,尤其是对自己,现在一说话,脸都还红呢! 杨元鼎拉了自己大哥一把:“快给大嫂撑腰去,那个老婆子要骂大嫂了!” 于是杨元璋迅速回了神,毫不犹豫的就一步跨了进屋,喊周氏到:“娘,情况怎么样了?” 宁娘一转头,看见杨元璋,顿时犹如受惊的小鹿,仓皇的低下头去,脸上都涨红了。 当然,刚才凶悍的气势也没了。 张司九急得跺脚:美色误人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周氏也有点懊恼的瞪了自己两个儿子一眼,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跑快点!耽误事儿!” 那婆母则是如同看见了救星,几乎要一把薅住杨元璋,张嘴就是告状:“你快听听,你快听听,你这个媳妇,说的是什么话!她这是要咒我死呢!你也不管教一下!这传出去,人家还要说你教妻无方呢!” 张司九顿时看向了杨元璋:杨大哥,你可别掉链子啊! 虽然感觉杨元璋不会掉链子,但是这么多年了,万一他就变了呢? 杨元璋微笑着将宁娘拉到了自己背后,一脸的温和文雅,说出来的话却是:“是吗?我也觉得是有点教妻无方了。毕竟,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就直接闹去应天府。或者直接砸了你家。毕竟,我亲姐姐都要死了,你还跟我废话,就太不地道了。你不仁,我还讲义,那不是仁厚,那是愚蠢。” 张司九目瞪口呆,感觉瞬间就对眼前这个杨大哥熟悉起来了啊! 多年不见,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杨元鼎则是个积极响应派:“要不我这就去报官吧!再把二哥叫来!” 周氏笑盈盈的,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宁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眼眶更红了。 张司九默默地点点头:嗯,就得一家人齐心协力! 而比宁娘还要震惊的,还是那家人。 那婆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那公公就憋不住了:“胡闹!这是我们家的家事,如何轮得到你们来插嘴!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宁娘从自己丈夫背后探出个脑袋来,火力更猛了:“老匹夫,我管我亲姐姐的事情,怎么就不行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人交出来,别怪我动手砸了你家!我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个负心汉也休想活!”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77章 原委 宁娘这样,还是没有之前气势强。 多少有点儿温和了。 杨元璋按住了宁娘,仍旧是那样温和的微笑:“杀人当然是不行的,但守活寡是行的。吃官司是行的。以后你们一族逼死怀孕八月孕妇的事情,也必将传遍整个大宋,以后你们一族,也休想入朝为官。纵考过了,也自然有人弹劾。而且,你们也知道,我家三郎经常出入宫内伴驾,到时候,官家也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事情。听说你们家大郎即将升迁——” 所以,值不值得,就看这些人怎么选了。 是为了所谓的家丑,同杨家硬刚,还是舍掉一个小儿子,保全大儿子的前程。 杨元璋那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可他们全家脸色都变了。 其中那公公气得哆嗦:“杨大郎,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真当我潘家怕了你不成?而且,你以为,杨家是你一个人的杨家?” “说话之前,也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莫要叫风大闪了舌头!” 宁娘脸色变了变。 她忍不住看了杨元璋一眼,又看了周氏一眼。多少有些顾虑。 但谁知道,周氏这个时候爽利一笑:“我儿说得哪里不对?杨家的确不是我儿一个人的杨家,可我们这一脉,必是支持我儿的!大不了到时候分家!我倒要看看,我杨家有没有黑心烂肠子不怕遭报应的,竟然敢觉得你们没错!” “替天行道,又有什么好怕?”周氏看一眼宁娘,给她一颗定心丸:“你是我儿媳,我们两家既结了两姓之好,你们家的事情,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否则,叫什么姻亲?” 有了自己丈夫和婆母的撑腰,宁娘显然有底气了许多。 她整个人从杨元璋背后探出来,冷笑道:“你们怕不是忘了我们家?我们白家虽然只有几个读书人,但好歹我爹的门生还是很多的。只要我们白家在一日,你们家和我们家,就是不死不休!” 读书人的笔,习武人的剑,那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而且,宁可得罪武将一筐,莫要得罪文官一个,这也是民间一直流传的话。 张司九好心提醒一句:“时间不等人。” 里头产妇还在等着呢。 张司九这话一出,宁娘哄着眼眶就急了:“交不交人?不要交我这就去报官直接搜!” 那对公婆还不想妥协,可那大嫂的脸色已经变了。 毕竟,为了小叔子,搭上自己丈夫的前途,这种事情她可不愿意。 更别说,这件事情,明显就是自家不在理。 大嫂主动劝到:“爹,娘,我看,既然是他们家的人,那交给他们白家处置最合适不过。横竖也是弟妹她自己想不开,又是她自己的人照顾的,咱们虽然生气,但也的确交给白家最合适。” 她分明是将责任都推脱到了白安娘的身上。 那对公婆犹豫了。 宁娘气急,喝到:“若是再拖延下去,我姐姐有个什么,那就是你们故意害人性命!” 这一句话,起到了关键作用。 最终,他们还是将桃花儿带了上来。 不过,当看见桃花儿那一瞬间,众人还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身上,还有一块好肉吗? 脸颊是肿胀的,嘴都是破的,身上衣裳尽是抽破的地方和沾染上的斑驳血迹。 张司九怒斥:“这要是再拖个一日半日,恐怕她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说完这话,她立刻上前去给桃花儿检查身上的伤。 宁娘一言不发,死死的咬着嘴唇,上前去,看着桃花儿的脸,只柔声问了一句:“桃花儿,你别怕,告诉我,姐姐到底怎么了?” 桃花儿看见宁娘的时候,那暗淡的眼睛里,都迸发出了光。 她伸出手,艰难抓住宁娘的裙子,眼泪从眼角滚出来,带着哭腔:“二娘子,我们娘子她病了!活不成了!她冤啊!那天杀的潘硕,非要说说我们娘子给他传上的!说我们娘子和人私通!” “还威胁我们娘子,这件事情闹大了,损的是白家的脸面。没人相信我们娘子的话!” 桃花儿哭得委屈又愤怒。 而这一番话,也让宁娘愤怒到了极点! 宁娘浑身哆嗦,猛的扭头,死死的盯着那对公婆,尖利的喊出来:“畜生!连畜生都不如!” 也不知骂的是那个潘硕,还是骂着这对公婆。 反正,没人敢回嘴。 显然也是心虚。 张司九听完这话,却是悚然一惊! 花柳病! 之前绿檀得的那个病! 这种病,是通过血液传播的。 也就是母亲得了,那么生出来的婴儿,也大概率是直接携带病毒的! 还有,如果刚才剖腹产的时候,谁的手上有伤口,在接触到了白安娘的血液,那也大概率会被传染上! 张司九眼前一黑。 随后立刻看向了听云:“你接触产妇血没有?手上最近有没有伤口?”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张司九立刻又回了产房。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这个紧张的样子,哪里还猜不到是什么? 当下他气得上前去,一把薅住了那公公的衣领子,吼道:“你知不知道,这个病是传染的?!你就这么让司九去做手术了!你还是个人吗?” 杨元鼎忽然的激动,是谁都没预料到的。 等周氏反应过来,杨元鼎已经一拳砸在了那公公的眼眶上。 如果不是杨元璋反应及时,只怕杨元鼎还要继续打。 即便是杨元璋拉着他了,他还瞪向杨元璋:“你松开!我打死这个老不死的混账东西!天不收他,我帮他!” “你冷静些!”杨元璋被杨元鼎那一眼瞪得还有点儿心慌,可手上一点也不敢松。 他使劲儿拉着杨元鼎:“你疯了?打死他有什么用?你要有点什么,让爹娘,让九娘怎么办?” 杨元鼎这才慢慢的松了力道,但仍旧转过头去,冷着脸盯着那公公:“今天这个事儿,你给我等着。没完呢!” 这会儿,潘家人都快乱了套了。 那婆母哭天抢地:“要人命了!要人命了!” 潘家大儿媳虽然也担心公公。可更害怕杨元鼎连着她一起打,别说哭喊,就是扶都是小心翼翼看着杨元鼎的反应才敢去。 周氏心有余悸的拉过杨元鼎:“你是说,九娘有危险?”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78章 迁怒 杨元鼎咬着牙,压着愤怒,连同周氏都有点迁怒:“你也不问清楚情况,就敢让九娘去做手术!她得的是花柳病!是传人的!如果九娘在动刀子过程里,不小心伤了自己,哪怕破一点皮,都会染上这个病!” “一旦传上,九娘以后就别想给人看病了!那她怎么活!” 吼着吼着,杨元鼎眼眶都红了。 周氏也没想到后果竟然这么严重,一时之间也愣了。 杨元鼎缓了一会儿,也知道自己刚才情绪过激了,他低着头,心烦气燥的道歉:“娘,我刚才着急了,这个事儿,我知道不怪你。就是……” 周氏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此时哪里会跟杨元鼎计较这个? 她一把拉住杨元鼎,只问:“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杨元鼎摇摇头。然后又瞪了一眼潘家等人。 吓得他们都纷纷缩了脖子。 杨元璋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只说了句:“当务之急,还是先救人。九娘应该心里有数。她办事最稳妥。咱们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宁娘更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就想去产房里。 却被杨元璋一把拉住。 而此时,张司九确定稳婆和齐敬都没有伤口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才腾出功夫来,查看白安娘的情况。 不过这次,就让齐敬回避了。 齐敬出去后,张司九检查了一下白安娘的私密处。发现的确是和绿檀一模一样的症状。 不过,症状比绿檀都还要轻一些。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去检查孩子。 孩子目前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但是后头会不会发出来,谁也不知道。 都检查完了之后,张司九微微一沉吟,凑到了白安娘的耳朵边上说了句:“你的病不严重,吃一段时间药就能好。孩子没病,但你如果死了,他以后就只能留在潘家,变成他爹那样的人了。你如果不想这样,就振作一点!听见了吗?白安娘!” 可是白安娘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张司九想了一下,最后重新说道:“我有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结果,这句话话音刚落,白安娘的眼睫毛就颤了几下,仿佛她在用力想睁开眼睛。 张司九立刻重复了几遍刚才那句话。 白安娘的反应就更剧烈了。 张司九立刻叫来齐敬进来。让他想办法。 如今激起了白安娘的求生欲,张司九觉得,齐敬努努力,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齐敬一诊脉,又看见白安娘那反应,立刻就惊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的情况竟然好转了些!” 这样的情况,说成是奇迹也不为过啊! 张司九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白安娘:“就是现在她也想活下去了。” 说完又提醒齐敬一番,让他一定保护好自己。 说真的,这个事儿完全是措手不及。 如果动手之前就知道情况,张司九肯定不敢这么贸然动手。 现在回想一下手术情景,张司九甚至都有点儿后怕! 刚才一切都只图快,根本没考虑那么多,但凡是不小心给自己割了一下…… 等张司九出去时,杨元鼎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来,神色凝重:“怎么样?” 张司九笑了笑,看出他很在意和担忧:“没事。我们运气挺好的。” 杨元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仍忍不住的骂人:“他们一家,忒不是东西!” “嗯。”张司九深深地赞同这个观点,不过,随后还是更在意事情的发展:“白家人来了吗?白安娘接下来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杨元鼎这才想起产妇和孩子情况,当机又忍不住狠狠骂了9两句。 白宁娘怪不好意思的上前来问自己姐姐的情况。得到了好消息后,差点就喜极而泣。 等高兴劲儿过了,她又觉得对不起张司九:“对不住,九娘,这次让你冒险了。幸好你没事,如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司九知道不是白宁娘等人的错,她们也不知道有这个事情。所以摆摆手:“不怪你们。怪只怪潘硕。” 这种男人,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白家的人随后终于赶过来了。 来的是白宁娘的爹娘,白老丈和他的老妻云氏。 两人一到,杨元璋这个女婿立刻就迎了上去,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没隐瞒半点。 白老丈身子一晃,差点摔在那儿。 云氏更是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她吵闹着要去产房里见白安娘。 张司九叮嘱她不要触碰到白安娘的血,又教她如何不停的鼓励白安娘后,就把人放了进去。 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是齐敬的事情了。 张司九留在外头,看这件事情后续。 白老丈的态度很强势:“潘硕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不打算把人交出来?” 潘家公公面对亲家,态度倒没那么强势,顶着被打得红肿的眼睛,十分无奈:“这件事情我们也不知情,也是后来安娘已经上吊了,这才发现的。” “至于硕儿,我们真不知道这个孽障去哪里去了。” 他重重的叹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孽障!” 眼看潘家是这个态度,白老丈气得够呛。、 他指着潘家公公,手指都哆嗦。 就在张司九以为文人骂不出来狠话的时候,那白老丈竟然道:“我看分明是必然!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出得了什么龙凤?今日你交不出潘硕,那就你顶着!子不教,父之过,便是打你,也使得!” 白老丈态度十分强势:“一刻钟之内没有人,那我就扭着你去见官家!我好歹也有几分薄面,官家那,也是去得的!” 张司九虽然还是觉得不够痛快,但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头,能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比张司九想的,可强太多了。 潘家公公急了:“小孽障犯了错,与我何干?再说了,安娘自己寻死,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白老丈举起自己的拐杖就打了过去:“和你这样的人讲道理,有什么道理可讲?我那女儿如珠如宝的养大了,不是给你们作践的!” “在你家出的事,不找你们,找谁?”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79章 谁的错 白老丈这样的态度,潘家也就没了之前的糊弄。 就是那公公和婆婆还想糊弄,可那大儿媳妇也不干啊! 她一句:“爹娘疼爱儿子原本也没错,可也不好只疼小儿子,断送大儿子吧?而且,还有你们的孙子——” 于是,潘家就把人交出来了。 原来,潘硕早就被找回来了。 只不过,被自己爹娘压在家里,不允许他出来露面。 这会儿白老丈强势,潘硕就被带了过来。 潘硕身上也有一点伤。 但比起桃花儿身上的伤,潘硕身上那点伤,实在就不算什么了。 就是脸上一个巴掌印明显点,身上那是油皮都没破。 潘硕过来的时候,一看见白老丈,就跪下了,不由分说,先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就认起了错来:“岳父,岳父,我错了,您要打要杀,我绝无二话!” 说着说着,他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可我也不容易啊。我哪里知道,我就说了两句,她就当真了。我这被她传上病了,我又找谁说理去!” 本来张司九以为他都要承认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来了个反转! 张司九看着潘硕,感觉自己拳头都硬了。 而白老丈,则是硬生生的被这个不要脸的女婿给气得浑身都哆嗦。 白宁娘也气得够呛,张口就骂:“你还是个人吗?我姐姐那样干净的一个人,跟了你,非但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反倒要被这样污蔑!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杨元璋一把扶着自己老丈人,这会儿也维持不住微笑了,盯着潘硕,那样子分明是在想该怎么动手合适。 潘硕显然还觉得自己特别冤枉了:“我一不纳妾,二没有通房,我好好地染了病,不是她,又是谁?!” 白老丈终于还是斯文扫地,一脚就踹了过去。 正中潘硕心口。 直踹得潘硕仰天跌倒,“哎哟”一声。 不仅如此,白老丈举着自己的拐杖还要打。 要不是杨元璋拦住了,只怕那一棍子就要砸在潘硕脑袋上,现场给潘硕来个开瓢。 白老丈是真动了杀心。 那一下下,全是奔着要害去的。 杨元璋把白老丈扶到了椅子上坐下,郑重道:“老师,我去。您看着。” 说完一转身就开始撸袖子—— 张司九这才发现,一直以温文尔雅著称的杨元璋,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竟然很明显。那雕刻一样的线条,如果说是没练过,根本就没人信! 杨元璋也是真动手。 拽着潘硕就开打。一拳一拳,拳拳到肉。 他打人和别的人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他打人一声不吭,喊的全是对手。 潘硕那一声声的惨叫,让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当然,潘家那对公婆可是心疼坏了,几次三番都要上前来拦。 可惜啊,杨元鼎非常及时的上前去一把拦住了,还不忘笑呵呵的劝说:“别去别去,回头误伤了您二位就不好了。而且,放心,我大哥绝对是有分寸,不会给人打死的。你看,都没动要害。” 张司九默默地想:看来多生孩子,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这种时候,就完全体现出了多生孩子的好处! 这样的快乐时光,可惜并没有持续太久。 潘硕不经打,很快就哭天喊地的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打死人了!” 周氏就亲自下场,将两兄弟拉了回来,拉回来就拉回来吧,还假惺惺的道歉:“这个事儿是我们不对,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回头我让他们给你们赔不是!” 潘家人是敢怒不敢言。 白老丈经此一回,总算是气顺了些。不过仍旧死死地盯着潘硕,恨恨道:“此事没完!” 张司九义不容辞挺身而出了:“其实,要分辨谁先得的也容易。毕竟,病情又先后,发展程度也不同。先得的那个,必是严重些。我作为大夫,这一点,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她笑笑:“既然事情闹成这样,我看不如就看一眼,破了这个案。免得混淆了事实。” 屋里气氛一下沉默了。 就连一向对张司九最支持的杨元鼎,这会儿也忍不住的露出几分迟疑来。 宁娘有些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周氏沉吟片刻,问道:“别人看不出来吗?” 杨元鼎点点头,终于开口:“对啊,让听云去吧,你就别去了。你一个女儿家,我怕他那玩意儿脏了你的眼。” 玷污,这纯粹就是玷污! 倒是潘硕,忍不住多看了张司九两眼,然后也露出了几分抗拒来。 张司九好笑的看一眼杨元鼎,然后转头找听云:“听云,你看吧,把你看见的,大声描述给我听,我就能判断出来是什么情况了。” 听云倒是毫不犹豫一撸袖子:“行啊,这事儿我擅长!” 这种配合,他和张司九都不知道配合过多少次了。 潘硕却立刻拒绝:“我凭什么要给你们看?再说了,你们也不是官府——又是他们找来的人,谁知道会不会串通一气,来坑害我?” 这样的说辞,倒也不是没道理。 张司九笑眯眯戳破了他的话:“那就再去请太医院的人来。相信他们也很有经验。而且……你不服气,可以报官。程琳这个人,还是很公正的。” 而且还很爱看热闹。 主要是看热闹还不嫌事儿大。 很适合过来主持公道。 谁知道潘硕立刻就萎了。 杨元璋看了一眼杨元鼎。 杨元鼎立刻意会。 随后一卷袖子,跟着杨元璋就上了。 两兄弟齐心协力直接就把潘硕给扭到了屏风后头去,然后开始扒裤子。 张司九立刻提醒:“注意别用手直接接触啊!传人的!” 听云也跟了进去:“我来看,我来看!” 潘硕一开始还发出了挣扎的动静,和怒骂声,可很快就没有声音了。 紧接着,听云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那声音之洪亮,好像生怕外头的人听不清楚。 事实上,不仅外头的人听得清楚,屋子外头的人,也能听得清楚—— 张司九认真听了,心里很快就有了判断。 大家明天见啦~今天太闷热了,写不动啦~我女儿一直哼哼唧唧要抱,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她啊~ 章节目录 第80章 没少去啊 张司九很快就有了判断:“这个程度的话,他肯定是比安娘先染上的。安娘应该是近期被染上的,他这个,怎么也有好几个月了。如果中间吃药治疗着,时间只会更久。” 末了,她补充一句:“到了这个程度,很不好治疗的。” 初期的话,吃药能解决。 可到了这种东西都长出来很多的情况,就很难治疗了。 其中不少都要用到现代医学的处理技术。 比如激光灼烧,或者冷冻技术——纯吃药,基本只能是控制住。 张司九这样一说,白老丈就是仰天一声怒骂:“畜生啊!” 周氏也一脸嫌弃的看向潘家二老:“你们怎么也不知约束一二?” 潘家二老也是尴尬又羞怒:“小畜生不学好,我们也是不知。” 其实,这个潘硕的情况,比起绿檀的情况都要严重。 要知道,绿檀是那种性质工作者,本身就更容易被传染上—— 张司九看一眼潘家二老,笑了笑,提醒一句:“一般这种病,都是传人的。如果潘二郎有什么经常一起出入的好朋友,可能也需要去看看大夫。不然,拖到了最后,那真的是有性命之忧的。” 潘家二老顿时神色更加尴尬。 而潘家大儿媳妇则是神色一顿,多少有了几分惊疑不定。 至于她到底怀疑什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对比张司九的客气,杨元鼎则是直白和好心很多。 他和杨元璋他们从屏风后头出来,就撇撇嘴:“要是家里有丫鬟跟了他,估计也逃不了。万一这丫鬟两头都服饰,那估计潘大郎也逃不掉。不如叫潘大郎也出来看看吧。趁着今天大夫多。” 杨元璋笑了笑:“我这弟弟说话虽难听,可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比起脸面,还是性命更重要。” 周氏脸上的嫌弃更多了。 白老丈则是捶胸顿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遇到这么个女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外头正乱着,里头的齐敬忽然大喊一声:“人醒了!” 紧接着,是白老丈妻子喜极而泣的哭声。 张司九立刻冲进了产房。 人果然醒了。 不过,看着情况不太好。 怎么说呢,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精神。 而这种情况,一般都是…… 张司九看向齐敬。 齐敬神色暗淡,轻叹一声:“雀啄脉。” 张司九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当时,学诊脉的时候,程万里是专门讲过这个脉的。 程万里还特地说了一句:“神仙难救。” 这个脉像,就是死像。 她转头出了产房,看一眼期待的白老丈,轻声道:“进去见见吧。” 白老丈听到了这句话,看着张司九那神色,脚下一软,当场就站不住了。 他一句话未说,眼泪滚滚而下,随后也不要人扶,自己用力杵着拐杖,颤颤巍巍,一步千钧却又急匆匆的进去了。 杨元璋问一句:“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张司九摇摇头:“没办法了。” 杨元璋一时之间也沉默下来。只忧虑的看向产房。 周氏长叹了一声:“这……以后可怎么办?”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白老丈出来的时候,举着拐杖,就要打死潘硕。 这个清瘦的老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路追,一路打,打得潘硕在屋里吱哇乱叫,窜来窜去。 后来,白老丈的夫人也加入了战斗行列。 倒是白宁娘拉住了爹娘,死死地盯着潘家老爷子:“今日的事情日后再算,但现在,我们要带着我姐姐和我侄儿走,你同意不同意?” 潘家老爷子当然不同意:“安娘也就罢了,可那孩子是我潘家的血脉!” “什么潘家的血脉!”宁娘厉声打断:“有这样一个寡廉鲜耻,人品败坏的爹,是他一生之耻!这孩子是我姐姐一条命换来的,今日由不得你留他!你要不让我们带走,我现在就进去掐死他!跟着我姐姐死了,也好过将来被你们养成潘硕这样的人渣好!” 宁娘冷笑:“别以为我白家真没人了。今日你们同意,来日清算,我们尚且会念点旧情,可若不同意——大不了我给那孩子陪命!” 张司九有些意外——这个时代,大家对孩子的归属还是很有默契的。一般来说,都是归男方,很少很少有女方带着孩子离开的。 即便是这样的情况,按照律法来说,孩子也的确是潘家的血脉。只要潘家不同意,那白家肯定是没有办法带走的。 白宁娘这样的态度,让潘家有点儿恼怒。 可这个时候,潘家大儿媳妇倒开口了:“孩子你们可以带走,但需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宁娘很冷静:“你们说。” 潘家大儿媳妇目光闪烁:“你们不得再追究我潘家这件事情。她是自己上吊自杀的,和我们家没有关系,没人逼她!” 宁娘死死地盯着潘家大儿媳,盯得对方心里发毛,转过头去不敢再和她对视,这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们不追究潘家其他人,但是潘硕——你们休想保他!” 潘家大儿媳妇转头就去劝自己公婆:“家里出了这样的丑闻,已经是让人笑话了。如果再因此影响了全家的前途,得不偿失。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老二自己做出来的。没有道理,为了他赔上全家人。而且,他得了那样的脏病……反正我是不愿再和他住在一个家里的!” 那潘家老两口被潘家大儿媳妇这样一说,简直是又气又没脸。 不过,这个时候,利益的权衡,到底还是战胜了他们骨子里对小儿子的疼爱。 最后,两人松口答应了这件事情。 孩子让白家带走,至于白家追究潘硕,他们不管。只要不牵连到了潘大郎的前途,以及潘家其他支脉就行。 潘硕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被这样放弃掉了。 他震惊的看着自己爹娘,“爹,娘,你们怎么能不管我?!” 可看着避开自己目光的爹娘,他又发了狠:“你们要是不管我,可别怪我也不讲情面!而且,跟我一起去的人,也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今天还是一更吧……,明天多更~ 章节目录 第81章 作死小能手 这个潘硕给张司九的感觉,那完全就是一个作死小能手。 这种话,能说吗? 这种事情,能捅出来吗? 说出来,坏人隐私,那不就等着要挨打吗? 潘家人都要吓死了,但杨元鼎却勇敢的鼓励潘硕:“你倒是说出来我们听听啊!” 杨元璋也笑了笑:“想来是经常跟你一同出入的那几个吧?估计随便问问,也能问出来。” 潘硕看着两兄弟那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说刚才那句话——非但没人害怕,怎么反而还这样的亢奋起来?就跟苍蝇见了有缝的蛋一样! 他梗着脖子倔强:“我凭什么说给你们听!” 白老丈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别说话,只盯着潘硕问了句:“我问你,从你娶了安娘,安娘有没有给你洗手作羹汤,亲手裁布衣?有没有做到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 潘硕被白老丈看得低下头去,尴尬道:“安娘挺好的。” “你读书读不出个名堂,我儿难道嫌弃过你?我与你岳母,可有嫌弃过你?”白老丈再问。 潘硕摇头:“未曾。” “那你为何如此?”白老丈老泪纵横,替他那苦命的女儿问出了这句最想问的话:“你为何如此污蔑她?断了她的活路?” 潘硕张了张口,似乎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半晌都没回答出半个字。 白老丈却执着于答案,死死地盯着潘硕。 潘硕盯着自己脚尖,神色有些茫然:“我其实没想过她会死。我……没想她死。她怎么就寻死了呢?她怎么敢的呢?” 或许直到这个时候,潘硕才算说了句真心话。 然而这句话,却让白母痛哭出声。 她声嘶力竭的质问:“你与她成亲三载,你难道不知她是个多注重名声的人?她素来爱干净,又是个要脸面的人,你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让她怎么受得住?你还说要告诉其他人!让她没了脸面!” “我就是说说。”潘硕耷拉着脑袋,语气有一种郁闷和埋怨:“她高高在上的,怀孕后很难才与我亲近一回,我感觉得出来,她就是有了孩子,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她还逼着我读书,不让我出门,成日张口闭口就是要做爹的人了。我就想……” “就想留下个把柄,好要挟她。让她傲不起来。” 潘硕丧气道:“我真没想到她会寻死。” 白老丈哆嗦道:“不,你不是没想到她会寻死。你是料定了她不敢。她怀着孕,身后还有我们,所以肯定不能声张喊冤。你也料定了她不想丢人,更不会把这个事情和别人说。你之所以要把脏水泼到她身上,是因为你怕她发现你是这样龌龊之人,会嫌恶你,会指责你!” 他仰头,泪水潺潺而下:“不过是自私罢了,何必说得自己懵懂无知?” 众人哑口无言。 就连潘家众人,也是羞愧不已。 最终,潘硕的公公,起身朝着白老丈深深一拜:“老亲家,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家。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孩子你们也带走就是。这个小畜生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再管。只求你一件事情。我家大郎读书辛苦,才有了今日,您就可怜可怜他,别牵连了他。” 光听前面那几句,张司九尚且还会以为潘家这是真心悔过了。 可等听完了后面的话,张司九才明白,悔过?这辈子大概这些人都不会悔过吧。 说这些悔过的话,不过是为了求情。 白安娘的一条命,在他们那儿不会触动任何灵魂。 甚至说不定他们还心生埋怨,觉得白安娘她给他们热了麻烦。 真可笑啊! 嫁过来几年,竟然没有一个人真心地替这个女子难过。 张司九忍不住想:你说,嫁人又有什么用呢?遇到好的,是运气好,遇到不好的,那就不只是运气不好吃点苦的事情了。 白老丈一眼都没多看潘家人,只站起来,指挥杨元璋:“走,跟我去把大姐背回去。” 杨元璋毫不犹豫:“您指挥,我来。大姐待我不薄,我今日送她回家去,也应当。” 张司九也站出来:“我去把人包一下。” 没有裹尸袋,那用床单包裹一下也不是好的。总不能让尸体就这么暴露着一路回去。 且不说这是不是对死者不恭敬,只说家属看见,又该多难受? 张司九包裹尸体的时候,还整理了一下安娘的仪容。 宁娘给张司九打下手,双眼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齐敬经历了这么一回,早就累得站起来,此时看着这一幕,也是沉默不言。 张司九处理好一切之后,问齐敬:“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自己走?” 齐敬艰难站起来:“一起走吧。” 这样的人家,他也不想多留片刻。 稳婆将孩子交给了宁娘。 想了想,还是嘱咐一句:“孩子有点弱,挑奶娘的时候,尽量挑个身体好的。这样奶水才好。” 宁娘道了谢。又给了接生钱。 至于齐敬和张司九的诊金,宁娘也一并给了。 不过,张司九拿了这个钱之后,却也没直接走,反而是走到了潘家人跟前,伸手要钱:“诊金,麻烦结一下,我们要走了。” 潘家大儿媳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给张司九好脸色:“刚才白家不是给过了?你怎么还要两份钱?” 张司九皱眉:“白家给的是生孩子和治大人的钱,我问你要的是给潘二郎的问诊费,那怎么一样?” 她惊呼一声:“不会吧,你们家大业大,难道还要赖账?” 潘家大儿媳妇气得够呛,还想顶两句,结果潘家婆母厉声道:“跟她废话什么?给她!赶紧把人打发走!” 于是,张司九顺利拿到诊金。 齐敬目瞪口呆的看着,总觉得张司九有点不怕死的意思——这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诊金呢? 张司九觉察到齐敬的目光,于是正色道:“我们挣钱也不容易,该收的钱,还是要收的。我又不是来做好事的。为什么不要钱?再说了,看这种病,我没收他污染费,就已经是我有医德了!” 传染病耶!一不小心就职业暴露了!收个污染费,不应该吗? 当然应该! 章节目录 第82章 危险 从潘家出来之后,杨元鼎要帮忙把人送回潘家去,因此只来得及嘱咐一句:“司九你先回去洗个澡歇一歇,回头我再来找你。” 随后转头又跟周氏道:“娘,你用车送一下。” 周氏忍不住摇头骂了句:“还用你说?” 张司九本想拒绝的,可周氏坚持,张司九就没法拒绝了。 最后连带着齐敬也蹭了个车。 没别的,主要是因为现在实在是天色不早了。再磨蹭会儿,天都要黑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司九才感觉出饿来。 这将近一天没吃东西,还消耗这么大,不饿就奇怪了。 周氏也猜到了,于是上车之后就摸出一匣子点心来,递给张司九,又嘱咐:“给齐大夫也分两块。” 一盒子里有十块点心。 给齐敬两块,那剩下的都给张司九。 周氏盘算很好,所以当张司九递过去第三块的时候,她坐不住了,微笑开口:“齐大夫真是年轻有为。今日的事情,还多亏了有您。” 齐敬连忙坐好,回答道:“您过奖了。这是每个大夫都该做的。只可惜,我还是技艺不精,没能将人救回来。” 说起这个事情,张司九有一件事情觉得很奇怪:“明明安娘都有了求生意志了,怎么最后又不行了?” 齐敬叹了一口气:“估计还是伤得太严重了。而且那样的情况下,被迫生产,对身体损伤也很大。当然,那被迫染上的病,也有一点原因。但是我猜,可能最终她自己还是犹豫了。因为她娘来了,说了几句话责怪的话。她……就瞬间不太行了。” 周氏忍不住道:“那孩子我见过几次,是个要强的。平日潘硕就不争气,她在娘家就有些抬不起头。没想到……那潘家也可恨,若不是赶巧了,只怕他们还要瞒着白家。那刚出生的孩子,也是可怜。” 张司九有些惊讶:“他们竟然还没打算告诉白家?” “可不是么?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上吊摔下来了。我们刚到,齐大夫他们就到了。今日,宁娘说她想去看看安娘,说她昨天夜里做了不好的梦,还死活让我也跟着去。我横竖没事,就陪着她一起过去。结果没想到……真是应验了。”周氏唏嘘:“可见,神明也是看不下去,不肯叫安娘就这么白白的去了。” 张司九就更惊讶了。 不过这个世界上,无奇不有,这种做梦预警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她点点头:“幸好去得及时,也许也是为了孩子,她才吊着一口气吧。不过,上吊怎么摔下来的?” 周氏更唏嘘了:“那布料放久了,有些朽了,自己断了。人可不就摔下来了?” 齐敬沉默半晌,此时还是说了句:“其实未必是布料。主要还是她自己挣扎得厉害,布料被磨出个缺口,这才断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挣扎那么厉害,估计也不会摔下来。我觉得,可能她自己也是有后悔的。” 张司九道:“多数自裁的人,都会后悔。死亡的痛苦,不是轻易可以忍耐的。人人都会有求生的本能。” 她声音轻下去:“其实对于孕妇来说,怀孕的辛苦,特殊时期,本来也容易钻牛角尖,容易想不开,情绪也容易起伏。所以……身边的人,真的一点都不能马虎。尽量还是得让孕妇保持心情愉快。” “也就是他们家。”周氏非常嫌弃:“谁家儿媳怀孕了,不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哄着?他们家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那潘硕,以后怎么再娶!” 说来也很现实,白安娘这一走,孩子也被白家人接走,再过几年,这件事情被人淡忘了之后,潘硕续弦,还真比较容易些。 张司九摇摇头:“没机会了。他那个程度,多半治不好了。” 现在治疗条件有限,所以早早期和早期都能治,但一旦到了中晚期,那就基本治不好了。 这种病,大多数都是攻击免疫系统的病,最后都会全身发病,或者死于并发症。 所以,大家才会谈起这种事情,就色变。 周氏瞪大眼睛,随后快意笑了:“活该!这样的人,治不好才好呢!免得祸害别人!” 齐敬看了张司九好几眼,欲言又止的。 不过,他不说,张司九才不问——万一不是什么好事呢? 齐敬这个样子,周氏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心里生出了一丝丝不祥的预感:不会是对九娘有那个意思吧? 所以,等到齐敬下车走了之后,周氏就悄悄问张司九:“九娘,这个齐敬,你和他很熟吗?” 张司九沉吟片刻:“也不能说很熟吧。有点熟。见过几次。打过交道。” 周氏再问:“他对你怎么样?” 张司九又思考半天:“还行?” 态度反正是越来越和气了。比第一次见面时候强多了? 周氏又问:“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张司九这次回答得很快:“我觉得他挺好的,年轻,医术好,知道变通。” 是个可以挖墙脚的好苗子。等将来医院开张,可以考虑一下把他搞过来…… 这样想着,张司九的笑容都显得垂涎了起来。 周氏看着张司九这样,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不会吧,九娘难道对这个齐大夫动了心?那三郎怎么办?不行,明日我得提醒一下三郎! 因为时辰不早了,所以周氏是送张司九到了家门口。 既然到了家门口,她少不得下来跟徐氏她们打了个招呼。 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话,周氏这才走了。 徐氏琢磨半天周氏这个态度,回头趁着张司九洗澡的功夫,悄悄地跟杨氏说:“我怎么觉得周娘子对我太热情了些?说话比之前还客气,就是亲戚都没有这么亲热的。” 杨氏也觉得不太对:“是太亲热了些。里头或许有什么事儿。” 顿了顿,她道:“如果将来人家有求于我们,我们肯定得答应。没有他们家,哪有我们家今日?” 徐氏深以为然:“那肯定的,只要咱们帮得上,肯定尽全力。” 她顿了顿,这才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我就怕,这个事情,和咱们九娘有关系。” 最终还是没多写出来,呜呜呜,我有罪。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83章 早点存钱 当杨元鼎晚上回家,就先去周氏那儿报到。 虽然已是不早了,但周氏和杨修并没有睡下,两人都没有睡意,心情看着也不大好,神色多有凝重之意。 杨元鼎看见这个架势,就宽慰他们:“那边还好,灵棚已经搭起来了,明日咱们家就可以过去吊唁。” 不过,白安娘属于晚辈,周氏和杨修其实也不用亲自去。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三兄弟,和家里其他晚辈。 周氏闻言,点点头,脸上有些戚戚然:“也不知亲家公和亲家母两口子心里多难受。明日我早些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杨修也点头:“我也告了假,明日咱们一同去。白家不似咱们家,他们家人少,正是用人的时候。” “大哥大嫂不是在么?”杨元鼎坐下,丫鬟捧了水过来,他一口气全喝了:“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在家肯定担心,我也就不回来了。不过,这个事儿闹得……现在他们家还忙着找奶妈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心意的,只借了一个过来用几天。” 奶妈一般都是提前就要找好的。不然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家也没想到忽然自家就要养孩子了,可不就是手忙脚乱的? 周氏皱眉:“奶妈还是要找个好的。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奶妈若再靠不住,那就真悬了。” 杨修看一眼自己老妻,商量道:“若是你有合适的,也可以推荐一二。” 周氏有些迟疑:“不是我多想,可这种事情,旁人推荐未必好。他们孩子本身就体弱,万一……以后那岂不是关系就不好处了?” 就算再和他们没关系,可难免也会迁怒怨恨几分。 人总是如此。 杨修无奈,但仍旧是劝道:“若是关系差一些,我也不说这话了。你虽说得对,可也看关系亲疏。咱们同白家,那是普通关系么?那是大郎的老师,又是大郎的岳家,两层关系加在一起,难道还不在这个时候抛开这些?” “你啊,也别想那么多。这个时候,该伸手帮忙,就伸手帮忙。” 杨元鼎塞了两块点心,终于腾出嘴来:“不怕,明日我去找司九,让她帮忙写一份喂养指南,尽量还是让这个小可怜平安长大。司九说过,这么大月份,精心喂养着,大概率还是能长大的。他们家小南瓜,不也是这样养大的?” 周氏闻言笑了,又看杨元鼎那样,就扔过去一张帕子,嫌恶道:“擦擦嘴再说话!点心渣子掉到处都是。一点仪态也没了。” 杨修倒没凶他:“饿了吧?是不是没顾上吃饭?要不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我刚吩咐陈斗去厨房说了。一会儿直接送去我院子里。”杨元鼎囫囵擦一把嘴,摆摆手拒绝了杨修的好意:“你们还是早点睡,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么熬。” 这下,杨修和周氏两人仅剩的爱意都没了,瞪着这个逆子,一时之间恨不得把他叉出去丢了。 不过,周氏还有正事儿没说,姑且先让他再猖狂片刻。 她清了清嗓子,对杨元鼎道:“你认识今日那个年轻的大夫没有?叫什么齐……那个!” “齐敬啊。”杨元鼎对齐敬还是挺了解的:“他是太医院太医署令陈深严的关门弟子,据说很有天赋。今年刚才二十一,在太医署里风生水起的,隐隐有要继承自己老师衣钵的架势。现在,不过是小小的医助,下一步,估计就是要升太医了。” 二十一岁的太医,算是顶顶年轻的。 毕竟,那五六十岁,还是普通太医的,比比皆是。 周氏有些惊讶:“他这么年轻有为的?” 杨元鼎挺起胸脯,昂着下巴,一脸骄傲:“再年轻有为,也比不上司九厉害。” 下一刻,他也说了句实话:“不过,如果没有司九,可能他就是最厉害的年轻大夫了。” 周氏更加郑重了,张口就问:“那……他可有婚配?” 杨元鼎眨了眨眼睛:“娘,你不会是想给表妹说亲吧?” 荷花酥表妹——凌夜熙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他觉得很合适。 杨元鼎甚至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帮表妹制作一把偶遇,然后开展浪漫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杨元鼎听见周氏说了句:“什么你表妹,这事儿跟你表妹有什么关系?我今日送他们他们回去,我发现,这个齐敬,对九娘怕是有些想法!” 她紧张兮兮的:“如果齐敬没有婚配,那他不就正好看上九娘?都是做大夫的,又都是这样厉害的。两人还能一起问诊去,在他看来,岂不是绝配?” 杨元鼎已经瞬间正襟危坐,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万分凝重:“那司九呢?司九是什么态度?” 周氏白了杨元鼎一眼,没好气:“我今日就看了那一会儿,九娘对他态度挺好的,点心也舍得给他分。你平时不比我看得多?你倒是说说,你觉得九娘是什么态度!” 杨元鼎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太多细节来。 他觉得好像也不太亲近的样子。 毕竟,也认识不久嘛—— 但听周氏这样一说,想着今日两人配合治病的情景,杨元鼎就又不确定了。 他站起身来,迫不及待要走:“我有时候没去,我去问问陈斗去。” 一般他有事儿不去,就让陈斗过去的。所以,陈斗可能更了解情况一点? 然而,周氏叫住了自己儿子,问了他这么一句话:“我问你,如果九娘也有那个意思,你要怎么办?” 本来,周氏是不想戳破这个窗户纸的。 但是现在看来,不戳破,那很可能九娘就被别人抢走了。 到时候自家这个傻小子怎么办? 而周氏这么一句话,直接就把杨元鼎给问住了:“什么怎么办?” 这话气得周氏差点没想把这个儿子给踹死。 她没好气的赶人走:“当然是考虑送多少礼金合适了!不然还能怎么办?你回去想想这个事儿!早点把钱存起来,免得到时候送礼少了让人笑话!” 夏天真的是白兰花的季节啊,一朵白兰花,感觉整个人都好香了。下一更,八点钟左右~ 章节目录 第84章 随多少 被赶出来的杨元鼎,莫名心梗。 他站在走廊下,抬头看着天上皎皎的明月,感受着拂面而来的……冷风,顿时就只觉得这个世界凄凉冷清。 大有一种老子不高兴,老子很不高兴,可老天爷偏偏这个时候还要欺负老子的既视感。 杨元鼎怀着堵心,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斗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回来了。 正宗鸡汤面。 里头加了雪白的鸡肉丸,嫩绿的豌豆尖,还有一个白生生的荷包蛋。 要换成没听周氏那些话之前,杨元鼎看见这一大碗的鸡汤面,准保就饿了。 但可惜的是……杨元鼎听到了那些话。 所以,这一大碗鸡汤面,愣是失去了自己的魅力。 陈斗把鸡汤面放下,看着杨元鼎丝毫没有要享用的意思,不由得奇了:“三郎不饿了?” 杨元鼎摆摆手:“烦着呢。” 陈斗更奇了:“三郎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竟然烦成了这个样子?” 要知道,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可都从来没耽误过杨元鼎吃饭啊! 杨元鼎自己也说,天塌下来,那饭也是要吃饱的! 杨元鼎根本不想回答,只一把抓过陈斗:“我问你,司九对齐敬怎么样?” 陈斗仔细回想了一下:“挺好的。你看,九娘对齐郎君又耐心,态度也和气,应该算挺好的。对您和听云郎君,也都还时不时骂两句呢,对齐郎君可从来没有过。” 这话说得,杨元鼎只感觉自己一颗心忽忽悠悠沉了下去。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是:张司九从来没有对齐敬有任何的嘲讽!连调侃都没有! 这下,杨元鼎萎了,他悻悻的问陈斗:“你觉得,齐敬会不会想骗司九去当他老婆?” “那怎么能是骗呢。”陈斗忍不住乐了,“三郎你说得九娘就好像很不聪明似的。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骗得了九娘!九娘那多聪明多冷静的一个人啊!” 他义正言辞:“如果真成了,那一定是九娘心甘情愿的!” 说完这话,他悄悄打量杨元鼎,看见杨元鼎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又忍不住乐了:这可真是…… 杨元鼎抹了一把脸:“行了,别说话了。你去吃饭吧。我自己缓缓。” 陈斗还想说两句来着,可看着杨元鼎那样子,愣是没忍心,只好退出去了。 不过退出去之前还是提醒道:“三郎,你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那鸡汤面快坨了!” 陈斗退出去后,杨元鼎到底还是怀揣着沉闷的心情,拿起了筷子。 只是这一次,浓香的鸡汤,也拯救不了他的味蕾。 这一碗面,杨元鼎吃得食不知味。 甚至晚上他还做梦了。 梦见张司九身穿大红嫁衣,跟他伸手要礼金:“我要嫁给齐敬了,你的份子钱呢?” 张司九脸上那美滋滋的笑容,硬生生把杨元鼎给吓醒了。 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等天一亮,他就忍无可忍的从床上蹦起来,穿上衣裳,风风火火的冲出去了。 陈斗被挖起来的时候,简直绝望:“三郎,这才什么时辰啊!” “我去找司九有事儿!”杨元鼎义正言辞:“那孩子能不能活,还得看司九呢!这如何能等?” 陈斗目瞪口呆:那郎君你怎么昨晚半夜不去呢? 不管陈斗多少怨言,反正最终还是只能驾车送杨元鼎去张司九家。 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张司九起床做早饭。 张司九也一脸怨念。 她认真的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买个人吧!专门做点家里家务的人!不然,自己和二婶没时间,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干这么多活,还要带小南瓜,怎么带得过来? 正想着呢,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她都惊呆了:“这么早?是有急事儿?” 杨元鼎在看到张司九震惊的表情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有点儿早了…… 他尴尬的咳嗽一声:“过来吃个早饭。想吃面鱼稀饭了。还有就是,我来问问你,那孩子怎么养护。” 张司九好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突发什么急症了。你倒来得巧,米还没下锅呢。来,烧火,我去加点米,揉点面。” 杨元鼎就乖乖的做到了灶前烧火。 看着张司九忙来忙去的样子,他的心一点点踏实下来,最后终于没了那种七上八下的心慌,也能冷静思考一些事情了。 张司九问杨元鼎:“昨天你们是不是很忙?我跟你说,尸体最好烧了。不然就密封好。毕竟也是传染病。不能忽视。” 杨元鼎叹一口气:“已经放进棺材里了,就停三天,三天后就下葬。估计白家也是考虑这个。亲戚朋友也没有特意去报丧,打算低调办一办。就祈个福就行。她也是真倒霉,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男人。” 张司九一面揉面,一面感叹:“可不是,不管男人女人,其实结婚,都等于二次选择命运。遇到的人好,更上一层楼,生活也顺心。可如果没遇到好人,不管男女,日子都过不好。日子都过不顺心,更何况其他事情?” 说起婚恋这种事情,杨元鼎可太有感叹了:“可不是么?我跟你说,我在东京这几年,没别的感触,就一个!那就是,越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越容易出糟烂事。反而那许多贫贱夫妻,过得幸福多了。” “就我大哥二哥这样不纳妾没有通房的,那可太少了。”杨元鼎撇嘴,忍不住看一眼张司九:“所以,我才这么紧俏。你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这块香饽饽!” 张司九被他的自吹自擂,给搞得笑出声来:“你一大早说这种话,也不怕这一天腻得慌?是是是,你是香饽饽,我可太有见识了。忘了你那头盔了?” 提起那个头盔,杨元鼎就一阵尴尬:嗨,我没事儿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这种黑历史,就应该烂在肚子里! 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齐敬成亲了吗?你觉得我把我那表妹介绍给他怎么样?”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85章 我问问 这个问题把张司九给问住了。 她静静的思考了三秒。 这三秒,杨元鼎忍不住呼吸都屏住了,一眨不眨看着张司九。 结果张司九幽幽的吐出一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她和齐敬都不熟好吗!这种私人问题!!!怎么可能知道!!! 杨元鼎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 他的表情扭曲了几下,还是没能克制住上翘的嘴角,却偏偏还用遗憾的语气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我看你们很熟的样子。” 说完这话,杨元鼎不敢看张司九,低头塞了一把柴火进灶膛,看着灶膛里红彤彤的火苗,心跳得都有点快。 张司九歪头迷惑:“我和他怎么可能熟?他估计……挺讨厌我来着?不过,下次我见了他,帮你问问。” 一不小心火大了,杨元鼎手忙脚乱的将柴火抽出来一部分,然后看了一眼张司九,毫不犹豫拒绝了:“不用不用,我回头自己找他就行了。这种事情,我自己去打探。”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今天有点奇怪,她思考一下,觉得杨元鼎可能是想尽快脱身:“要不,我帮你也打听打听,看看哪家有合适的小郎君。好介绍给你表妹。” 杨元鼎瞬间呆住:“你怎么打听?你认识很多小郎君?” 他呆呆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张司九忍不住有点手痒痒想揉一把,好歹忍住了——手上揉着面,实在是不方便,总不好弄他一头灰面。 不过,他这个问题太愚蠢了,张司九好笑道:“现在不认识,但是去人家家里看病的时候,总是能够打听打听的。而且我跟你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了。”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但是瞬间又开始觉得,这个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张司九看着看着,就自己看上了呢?于是他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就看上了齐敬!” 张司九耸耸肩:“那好吧,那你去问问他。不过说实话,齐敬这个人,还真是不错的,医术好,性格也不错。” 杨元鼎连连点头:“对对对,正适合我表妹!” 紧接着,他又转移了话题:“对了,那孩子怎么养护?我昨天看了一眼,又瘦又小,感觉吃奶都费劲儿。” 张司九就详细说起了早产儿的护理:“好在只是早产,在肚子里没有缺氧。后来也哭出来了。就是注意保暖,然后喂养时候要注意,少量多次,再有就是防病。这么小的婴儿,一旦生病,是很难治疗的。” 首先药不好把握。 其次就是很多药也不能用。 再一个就是,新生儿如果生病,通常病程进展很快,根本不像大人那样能拖,给的治疗之间也就很短。 张司九最后说了句实话:“这种事情,其实还是五分看人,五分看命。” 在这样的医疗技术下,生病了想要救治,真的很难。 所以最好是命好,千万别生病。 又过一会儿,张司九想起一件事:“其实小南瓜长得这么好,也有一部分李家小婶的功劳。她当时刚生完孩子,奶水是最有营养的时候。如果你们能找到刚生产完,还没出月子,但孩子夭折的产妇当奶娘,那效果是最好的。” 众做周知,黄金初乳的优秀,那不是盖的。 这也是张司九唯一能想到的对婴儿最有效的免疫力支持了。 杨元鼎点点头:“有点不好找,但我可以试试。” 接着杨元鼎就说起了潘家的八卦:“你不知道,那个潘硕真不是人。他当初能被白家选做女婿,纯粹是靠骗的!” 张司九把面疙瘩下到锅里去,神色如常:“我知道。白家是诗书之家,潘家那那素质,只不过是普通权贵,两家人根本就不是门当户对。不靠骗,那靠什么?” 诗书之家,看中的往往不是钱财权势,而是人才人品。 而且,都是亲女儿,没有道理大女儿和二女儿的夫婿差距这么大。 所以,白安娘的婚事,猜一猜就能猜到,里头是有缘故的。 张司九这样的反应,杨元璋有点小小的遗憾:“你怎么一点不惊讶呢。我还想跟你讲讲,到底怎么骗的。” 于是张司九就配合他:“那这个我还是很感兴趣的,你说说,怎么骗的。” 杨元璋就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原来,当初白老丈是国子监里退出来的先生,大家都知道,国子监里教书的,那都是一流水平。 所以,自然就成了各大家族争抢的香饽饽。 人人都想把孩子送到白老丈手里当学生。 白老丈就收了那么三四个学生,在家授课,学生们也不必每日去,每隔三日,各自拿着疑问去,白老丈就负责答疑解惑,偶尔讲一讲别的。 那潘硕也是自由读书的,他也是去求白老丈收他的。 可白老丈没瞧上他,觉得他不算个特别好的苗子。 谁知道,白老丈没收他,他倒是在那儿撞见了白安娘。 白安娘给父亲送茶点,两人碰见,打了个招呼。 潘硕就动了心,死乞白赖的接近白安娘,甚至还买通了安娘身边一个小丫鬟,得了安娘的喜好。 又有一次,安娘和宁娘去春游,结果遇到了心怀不轨的混混,差点被劫走钱财。 听到这里,张司九搅动锅里,严肃的想: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啊。 下一刻,杨元鼎就揭露了现实:“都是假的,后头我大哥听大嫂说起,就觉得不对。再去找到当时那混混,才知道,就是潘硕买通那人去的!你说龌龊不龌龊!” 张司九点点头:“龌龊。而且恐怕他也未必是看上了安娘,主要还是看上了白老丈。” 这话说得,杨元鼎差点没被口水呛住,忍不住幽幽的埋怨:“你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这说得,让人害怕。” “难道不是吗?”张司九扬眉,意味深长:“你就说,后来他有没有跟着白老丈读书吧。” “有。”杨元鼎更哀怨了:“不是说你说得不对,就是方式能不能改改——” 猛的一听,还以为遇到什么变态了。 前两天家里遇到一些事情,所以没有更新,让大家久等啦~ 章节目录 第86章 相亲吗 张司九觉得没毛病:“是你想太多了。不是我说的问题。” 杨元鼎:……是我思想不够纯洁的意思呗? 说着话,饭好了,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 一看杨元鼎这么早来了,大家都吓了一跳。 小松小柏更是围着杨元鼎转圈圈,小南瓜在听说杨元鼎是过来吃饭的,就仰着小脸揪心的问他:“是不是因为你家里没饭吃啦!太穷了吗?” 这话说得大家都哭笑不得:谁家没钱了,三郎也不会没钱啊! 杨元鼎一把抱起小南瓜,放在自己胳膊上坐下,逗她:“对啊,那我能不能来你家吃饭?天天来。” 小南瓜很严肃的说:“我帮你问问。” 然后转头就问张司九和徐氏:“二婶,姐姐,能让元鼎哥哥天天过来吃饭吗?他太可怜啦,他要饿死啦!” 徐氏乐呵呵:“来来来,肯定让。” 张司九淡定道:“让来,交伙食费就行。” 小南瓜傻眼了,眼巴巴的看着张司九,替杨元鼎着急:“可是他家都穷得吃不上饭啦!” 大家哄堂大笑。 小南瓜更着急了:“你们别笑哇,帮帮元鼎哥哥!” 杨元鼎忍不住咯吱了一下小南瓜,感叹:“你怎么这么可爱!” 然后,他也严肃的告诉小南瓜:“对不住,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我其实没有变穷,只是你们家的饭太好吃了,所以才忍不住想天天来吃。你能原谅我吗?” 小南瓜盯着杨元鼎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那好吧,我原谅你啦。” 说完小嘴一撅,从杨元鼎怀里挣出来:“可是下次不许再逗我啦!我不是小孩子啦!” 杨元鼎连忙发誓。 众人憋笑看着,越看越想笑。 笑过了,就一起摆桌子吃饭。 一盘炒鸡蛋,一盘泡菜,一盘子醋溜白菜就是早上的下饭菜,另外一小筐馒头和包子。 稀饭里的面疙瘩一个个的就像是一条条的小鱼,咬一口,又有面香,又有嚼劲,一口面疙瘩,一口滚烫的米汤,再加一口脆生生的泡莴笋条,那滋味别提多好了。开胃又爽口,让人欲罢不能。 这样冷的天,一顿热腾腾的早饭,总是能给人带来浑身的热气和干劲。 美好的一天,就从这里开启。 吃过早饭,出摊的出摊,背书练字的背书练字,杨氏则是带着小南瓜准备出去买菜——搬进城里来,菜都是要上午去买的,这一点,杨氏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每天只当是带着小南瓜出去逛着玩,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 杨元鼎送张司九去出摊。 张司九想起齐敬,还特地问了一句:“真不用我帮你问问?” 杨元鼎立刻摇头:“不用不用,等下我自己去问!” 于是,到了太医署门口后,杨元鼎就硬着头皮站到了太医署门口去,再硬着头皮问齐敬来没来。 他心里不住的祈祷:千万别来,千万别来! 结果还真的管用,那人摇头:“齐师兄还没来。” 杨元鼎差点高兴得蹦起来。 就再他高兴的时候,那人又惊喜起来:“你运气真好,齐师兄来了!你看!” 他指着杨元鼎的背后。 而且不等杨元鼎回头看一眼,说句话,他就替杨元鼎喊了起来:“齐师兄,有人找你!” 然后他一脸兴奋地看向齐敬和杨元鼎,那表情,要多期待就多期待。 杨元鼎觉得,他左边脸写的“看戏”,右边脸写着“快打!” 齐敬微微蹙眉,走到了杨元鼎跟前,上下一打量,倒是认出来杨元鼎的身份:“有事?” 那态度,要多高冷就多高冷。 那表情,要多傲气就多傲气。 杨元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也掏出了自己的格调。 只见他挺直了腰板,露出标准的客气微笑,既谦逊又不谦卑的和齐敬对视。 别说,从身高上,杨元鼎就占了优势。 不过,杨元鼎的气势,在眼角余光发现张司九也在看自己的时候,顿时就有点萎。 他一紧张,脱口而出:“我想跟你相亲。” 现场一片死寂。 张司九也吓了一跳:早上还说我乱说话?你这个不比我的话听起来还容易让人误会? 齐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万分警惕的看着杨元鼎。 而刚才那个太医署的人,忍不住扭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句:“快来看啊!有人跳戏齐师兄!” 屋里哗啦啦涌出了七八个人。 还有人跑去叫更多的人。 张司九惨不忍睹的捂住了眼睛:这简直是社死现场啊! 齐敬脸都红了。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他声调都高了起来,高冷的态度根本维持不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杨元鼎面如死灰,伸出尔康手:“你听我解释!” 齐敬又忍不住的退了一步。 那架势,看着多少有点像是被调戏了…… 杨元鼎急了:“我说你躲什么?我喜欢女的,我又不喜欢男人!不是我和你相亲,是我想给你介绍个相亲的人!” 他跺了一下脚,觉得有点解释不清楚了,干脆开门见山:“你先告诉我,你婚配没有?” 齐敬更警惕了:“与你何干?你与我介绍,我就要?你当我是什么人?!” 杨元鼎:…… 张司九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来,将杨元鼎拉到了背后去,自己替他说:“是这样,他见你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又是学医的,心肠好,为人正直,而且聪明,医术好,就想给你做个媒人。如果成了,以后大家自然就更亲近,如果你不需要,也别介意。” 她笃定道:“他就是一时着急,说错了。但他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意!” 杨元鼎在张司九背后疯狂的点头。 齐敬面色稍稍有些缓和。 不过,他上下打量一下张司九后,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虽然我尚未婚配,但我的确不需要。” 张司九:不是,你拒绝就拒绝,你为什么看着我! 杨元鼎也怒了:“你看司九做什么?!你什么意思!你需要就不需要,为啥看她!你别做梦了,你根本配不上她!”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87章 太激动 张司九惊呆了。 其他人也都惊呆了。 大家都万万没想到,杨元鼎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而被戳破了心思的齐敬,也惊呆了。 他不仅惊呆了,还脸涨红了,来了个拒不承认:“你胡说什么,我没想这个!你简直不可理喻!” 可是理直气壮的骂完了这么一句后,他根本看都不敢看张司九一眼,当即摔了袖子就冷脸走了。 而且脚步还越来越快。 那架势,不像是愤怒,倒像是落荒而逃。 吃瓜群众一看主角都跑了,也都不敢久留,忙不迭的跟着齐敬回了太医署里。 没办法,他们倒是还想看,可是上班也好,上课也好,都要到时间了! 人群散后,张司九忍不住暴起,一拳锤在了杨元鼎的肩膀上,痛斥:“你说你是不是脑子又进水了!他看一眼就看一眼呗,你这么拆穿他,以后他肯定不敢见我了!我还怎么挖墙脚!” 她力气不大,纯粹就是发泄一下。 毕竟一想到未来医院最优秀的年轻医生就这么泡汤了,她的心里就好痛。 可是能怎么办呢? 只能看在这个憨憨的份上,原谅他! 杨元鼎忍不住委屈:“你竟然还想把他挖去我们医院!” 张司九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巴,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堵上杨元鼎的嘴巴直接把他拖回去:“你快闭嘴吧!年纪越大,越没学会嘴上把门!” 这话是能直接说的吗? 让太医署的人听见了,还不得疯了? 那以后还不得跟防贼一样的防着她啊! 还怎么见机行事!还怎么合作! 被拖回来的杨元鼎还是不能接受张司九这么欣赏齐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眼神控诉张司九:“你竟然这么看重他。” 张司九懒得理他。 拜托,那是太医署令的亲徒弟!是太医署年轻一辈里最让人看好的大师兄! 不挖他,难道去地里挖土豆吗? 张司九叹一口气,又看一眼旁边一面整理医药箱,一面竖着耳朵听的听云,无奈了:“杨三郎,你能不能长点心!你这样,还怎么发展医院?我都不知道你生哪门子的醋,生哪门子的气!” 她都没生气好吗? 可杨元鼎比她本人还生气! 那样子…… 虽然张司九也明白,杨元鼎这是护着自己呢,可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杨元鼎被张司九这么一训斥,顿时都傻眼了。 然后更委屈了。 偏偏他还不承认:“我哪有吃醋!我生气就是生气他眼睛不老实!竟然还以为是你!” 张司九无语的靠坐在椅子上,戳破了杨元鼎的小心思:“你还说没吃醋?你看看你这个敌意,都快变成实质性的东西了!” 然后她看一眼听云,决定不给他继续听八卦的机会:“来,听云,你说,他是不是吃醋了?” 冷不丁被点名的听云一下打翻了一瓶药,好在瓶口是用木头塞子塞住的,不然的话,药得全洒在药箱里。 等手忙脚乱把药瓶子扶起来之后,听云也委屈了:“你们两个的事,问我做什么?吓我一跳。” 杨元鼎不信邪了,拉过听云:“你先别管那个,你说说,我到底有没有吃醋!” 听云更傻眼了。 他看看张司九,又看看杨元鼎,简直欲哭无泪:“不是,我说你们两问我干啥子?这个事情跟我有啥子关系?我啥子都没看见!” 说完,他从杨元鼎手里挣扎出来,赶紧跑走去买早饭吃。 他是真不敢继续呆在这里了。 不然,只怕还要被搅进战局! 唯一的第三人跑了。 但杨元鼎还是不服气,哼哼:“我没吃醋,你说我吃醋,你有什么证据?再说了,我为什么吃醋?” 张司九奇了:“我就看出你吃醋,我哪知道你为什么吃醋?不过,我猜,是不是因为你怕你医院第一美男子称号被抢走?他是长得还不错,可也不至于能比得过你……” 杨元鼎听着前面一句还想反驳。听到后面,就松了一口气,再被一夸,就只剩下“嘿嘿”笑了。 他哼哼道:“算你识货。” 张司九郑重的和他对视:“相信我,整个大宋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的。你看你,多优秀啊——抛开别的不谈,这个赚钱能力,工作能力,情商,哪一样不是,你可别学他!人家齐敬是人才,我们对人才,要客气一点。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格局太小。要能包容下属比自己还优秀,这个叫知人善任!” 听云感觉自己问的,和张司九答的,根本就是两个话题。 他微张着嘴巴,见鬼一样看着张司九:“所以你觉得,他是嫉妒齐郎君才能,所以才嫉妒吃醋?” 张司九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抽空答了一句:“怎么,你觉得不是?” 听云机械的嚼着包子,用力吞下去之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九娘,你实话跟我说,你觉得三郎这个人,怎么样?” 张司九毫不犹豫:“他超好。” 听云彻底麻了,整个人都机械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被很多女娘喜欢。他很可能会忽然就想开了,然后成亲了——” 下一更,下午四点钟左右~ 章节目录 第88章 继续堵心 张司九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她摇摇头,有点茫然:“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成亲,我们怎么也要随个最大的份子钱吧……” 听云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 侮辱自己的浪费的功夫和心力。 他放弃了:“算了这个话你当我没问过,一会儿该有病人来了。而且,你是不是还要出诊——” 张司九点点头:“我要去看看红珠她们的情况。” 说起这些事情,张司九还真就把内心那一点点的纠结情绪都给忘掉了。 直到太医署这边来了人。 来的人,是太医署里主管时疫的一个御医,叫方静寿。 方静寿今年四十五了,胡须头发白了一大半。 人有些健硕,看上去有点像是爱健身的壮汉。 不说他是个大夫,恐怕都要以为他是武夫。 他过来时候,听云还以为有人过来找茬,赶紧挡在张司九身前。 但多多少少有点腿肚子紧张。 张司九看不下去,把听云拉到了身后,自己直面方静寿,问道:“您来是有什么事儿?” 方静寿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是有点儿事儿找你。你就是张小娘子啊。” 他上下把张司九一顿打量,然后就声如洪钟的夸起来:“之前我去附近一个小县城里处理疫病去了,不在东京,所以一直也没见到你。不过你的名号我倒是听说了。今天一看,果然不同凡响。这个气势,就比其他人强不少。胆子也大。” 张司九有点怪不好意思:“没想到我这么有名了?不过,干这一行,胆子迟早都是得锻炼出来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静寿“哈哈”大笑,笑声差点没把下去:“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自然是想买下来。” 张司九就差鼓个掌了:这个是比直接让她上交要好很多。 但是……差别也不太大。 所以沉吟片刻后,张司九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方静寿和张司九对视,神态更加诚恳了:“我们有钱。太医署很有钱。” 张司九当然知道太医署很有钱。 太医署每年朝廷就会拨不少钱。 而且太医署自己还有进项。 所以,太医署的钱,能少得了? 可是,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张司九忍痛拒绝道:“那也不行。除非你们和我合作。我不要钱,我只要名。你们治病时候得带上我!” 这下,方静寿的表情就古怪起来了。 他看着张司九,咳嗽一声:“张小娘子确定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病上出名……” 可未必是好事啊。 尤其是张司九还是女子! 张司九被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了。 她沉默了。 好吧,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人民对这种病还是很不理智的。 自己在这方面出名,的确是不太合适。 最后,张司九艰难道:“那我也不能卖。这样吧,署我的名字是不太好。你就提我们医院吧。就说,是太医署和我们大宋第一医院一起研究出来的方子。别提我名字就行了。” 方静寿看着张司九,多多少少有点佩服:“张小娘子真是豁得出去啊。” 张司九干笑:“见笑了,见笑了,我的确是没办法才这样的。毕竟,出来混,真的不太容易。” 方静寿点点头:“反正,我感觉,张小娘子将来一定会出名的。” 这样的心态,这样的厚脸皮,这样豁达,不出名,都对不起她! 既然达成了约定,张司九当场就摸出了纸笔来:“来,既然说好了,我们写个合约吧。落纸上,咱们谁也不怕对方违背约定。” 方静寿被张司九熟练而迅速地动作,又惊了一回。 不过,真签字时候,他却为难了:“这个……我没有权利代表太医署。” 张司九收起笑容,有点失望:“好吧,那就只好换一个能代表太医署的人了。” 她把笔收起来,恨铁不成钢:“方大夫啊,你来找我谈判之前,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万一我提出什么你不能做主的事情,你可怎么办?” 这哪有这样谈判的! 方静寿被吐槽得也有点郁闷,眼巴巴的看着张司九,十分的无语:“谁能想到你这么快就同意了呢。” 本来以为这是一场硬仗。 他甚至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 太医署给他的时间是七日。 所以今日,他觉得能让张司九知道有这么一个事儿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肯定要给张司九一点思考的时间。 可谁能想到呢! 她就这么同意了!甚至都没要钱!只是要个名而已! 这种好事,他忍不住就一口答应了啊! 张司九催促方静寿:“你快回去问问,看看让谁来签合同。我也好给你们写方子。” 这个方子,其实也不是张司九自己琢磨出来的。 主要还是以前学过。 方静寿郁闷的起身回去了,大有一种懊恼在。 张司九热情提醒:“记得一定要找能做主的人!别再跑空趟子了!这个事情,越快办好越好啊!” 方静寿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倒也不是多着急。 而是实在是不想继续堵心。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89章 借东风 方静寿回去之后,将这个事情回禀给陈深严。 陈深严思考片刻,最终选择了召集众人开会表决。 能来开会的十几个人,都是太医署里分管各个领域的主要官员。 陈深严将眼下情况一说,又看向方静寿。 结果不等方静寿说话,其中一位主管药材的温春江,就冷笑一声:“方静寿你主管传染疫病,怎么就没办法治这个?” 方静寿涨红了脸,冲着面白无须的温春江就拍了桌子:“你少在那儿说风凉话!这种病,和其他疫病一样吗?其他疫病,那些病人巴不得我们治。而且,如果是区域性的,直接把那一片一封,就不怕传出去。现在这个病,怎么办?” 根本就不可能断了根! 方静寿冷哼:“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我说,也不是非要用那张小娘子的。”又有人加入战局。 方静寿一人喷全场:“不用她的,用谁的?而且方子是好找,可女医呢?之前我就说培养几个能用的女医,你们就不同意!唯有两个,现在都在宫里负责,万万不可能借出来!” 那是给后宫诸位女眷看病问诊用的,如何可能去给烟花柳巷的女子看病问诊? 还是传染病! 渐渐地也有人赞同方静寿:“其实,那张小娘子就是想要个名。虽然有一点借东风的嫌疑,但这个事情,也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咱们太医署主要还是为宫里,为朝廷官员问诊治病。她一介草民,就算开了那什么医院,也是为百姓看病。其实并不冲突,怕什么?” 两方人马顿时吵吵起来。 一个个争论得面红耳赤。 甚至还有拍桌子喊的。 陈深严一言不发,听着看着。 等到两边都吵累了,他才慢慢悠悠开口:“其实你们不少人也有自家的医馆,药铺。对吧。”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说话了,而且他说的这个事情,根本也没法接。 这年头,谁家没个赚钱的事情啊!或是药行投资,或是药田,或是药铺,或是医馆的——但是大家不明白,陈深严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一时之间,大家内心里纷纷猜测。 陈深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也不继续说这个事情,只问了一句:“如果是你们,遇到张小娘子这样的,你们会如何拉拢?” 他说的是拉拢。 直接就说的是拉拢。 这个态度……已经明显得不能更明显。 有人不同意:“这个事情,可不能如此办。这个张小娘子行事如此嚣张。这次如了她的意,那以后还得了?岂不是助长了这种风气!那可不行!以后如果人人效仿,我们太医署的脸面,岂不是要被放在地上踩?” 也有人认真思考了一下之后,回答道:“既然张小娘子想要的不过是的名声,那我们倒是趁机可以做一笔交易。她要名,我们要药方,要她那一套处理外伤的方法。” 两拨人又开始争论不休。 陈深严等到他们吵够了,再说了一句:“我已查阅了过去几年,绵竹县那边的地方医署送来的年报。这个张小娘子,五年前,就已大放异彩。五年前,她不过九岁。” 他环视一圈,语气凝重些许:“若是男儿,九岁的小神童,你们要不要?” 众人都沉默了,然后内心一片愤懑:要啊,怎么不要?这辈子,谁不想有这么一个好徒弟? 大家好像也都有点明白过来,为啥顾青舟会收这么一个徒弟了。 “顾青舟脾性古怪,拉拢无用。但他那一身本事,的确是厉害。若是将张小娘子拉拢过来……”陈深严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这就是买一送一的好事情!顾青舟那一身本事,这不就来了! 大家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但也有特别讨厌顾青舟的人,只表示反对。 看着大家态度依旧不能统一,于是陈深严又问了大家一个问题:“太医署的作用是什么?” 这个问题,可把大家问住了。 一时间,大家各抒己见,有说是为了照顾官家和朝中大臣健康体魄,保障国之根本的,也有说是为了防止出现大的疫病的,也有说是为了医术传承,莫要叫民间那些巫祝害人的。 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陈深严就叹了一口气:“太医署分成三个大部分,一个是主治的,一个是主药的,还有一个,是主学的。咱们太医署,可以说是汇聚了天下人才的地方。那些医者,通过考学,艰难入了太医署,我们教他们,是为什么?” 众人沉默。 陈深严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太医署最重要的作用,是传承医术,是编撰医书,是为朝廷为国家,选拔人才!以备不时之需!” “前朝成立太医署,用意是什么?我朝延续太医署,又为什么?官家和太后每年拨那么的钱给太医署,又是为什么?” 陈深严这一句句话,砸在众人的心头,一时之间,有羞愧的,也有若有所思的,反正表情一个个的,都很复杂就是。 最终,陈深严又叹一口气:“其实我倒以为,要开个医馆不难。只要有真本事,那假以时日,一定能出名。可她为何非要在太医署门口打擂?” “一则,这是最快出名的办法。” “二则,太医署毕竟还是我大宋所有医者,最向往的地方。” “你们只想着,她借了我们的东风。可若是,反过来呢?” 陈深严扬眉一笑:“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借她的东风,好好的扬名一回。” 如果张司九听见这话,势必要佩服的喊一声“老狐狸”。 只不过现在,有人还是不太能够很好的明白陈深严的心思,就皱眉问:“我们如何能借她的东风?她有什么可借的?” 旁边就有人忍不住:“你傻呀,那还不简单!她不是厉害么?!如果这么厉害的人,出自我们太医署呢?那旁人会怎么想!”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深严就已经忍不住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来。 不过下一刻,大家就吵得更加厉害了。 下一更,下午四点左右~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90章 商量 至于大家争吵的理由也很简单。 就一个:张司九是女子。 女子入太医署,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现在宫中两个女医,都是自幼家传,说起来,那也是身份很高的。 她们尚且不能入太医署,更何况张司九就是个平头老百姓。 这个问题,这群人吵了一天。 嗓子喊哑了的都有好几个。 齐敬最后送来了润喉丸。 陈深严听了一天吵吵闹闹,耳根子都疼了,脑袋更是要炸开来。 他只有一句话:“现在拉拢过来,还是咱们主动。是咱们慧眼识珠。再等下去,到了她的名气更大的时候,那同样的事情,可未必有这样的效果了。” 说完这句话,陈深严就让散会。 人都走后,齐敬过来给陈深严送茶水。 陈深严看着齐敬,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看?” 齐敬沉默片刻,中肯道:“以张小娘子的本事,进太医署应是绰绰有余。她那一把刀,还有各种器具,看着很好用。而且与我们的完全不同。” 陈深严来了精神:“你仔细说说?昨日只说了大概,我还不知道细节。” 齐敬就将昨日张司九剖腹产的具体一一说了一遍。 陈深严听到张司九换了好几种器具的事情后,也颇为惊讶:“这样多?倒与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样。若是你都没见过这些,只恐怕是她自己定做的。” 他的神色更加意味深长:“那说明,她不只是与顾青舟学而已,而是真正做到了融会贯通后,又自行创新了。” 陈深严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个好苗子。” 齐敬不解:“老师为何如此说?” 看着自己的弟子,陈深严更加叹气:“你需得记住,这个世上,读死书,死读书的人都多。可自己能学了之后,写出书的人少。这样的人,假以时日,不是大儒,就是名家。” “学医,同样如此。” 齐敬沉默片刻,重重点头:“老师,我明白了。” 只不过,齐敬愣是没敢问,自己属于哪一种。怕问了之后,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他看出来一点:“老师很欣赏张小娘子。” 齐敬哈哈大笑:“为何不欣赏呢。好的东西,谁不喜欢呢、。只有格局太小的人,看见优秀的人,只心存恐惧和嫉妒罢了。” 他伸出手来,轻轻在空气里一抓:“我医术未见得是最好的,可你知道,为何我能做这太医署令么?无他,只因为我能知人善任罢了。神医未必能做太医署令,太医署令也未必是神医,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太深奥,齐敬瞳孔都有些震惊。 但下一刻,陈深严说了一句更让齐敬震惊的话:“我记得,你还未曾婚配。之前定的亲事,也退了。” 齐敬有点不明白陈深严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事情,一时迷惑:“老师问这个,是何意?” 陈深严却什么都没说,只笑了笑,拍了拍齐敬的肩膀,让他自己想。 齐敬想了一会儿,模糊猜到了一点,然后就愣住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反正,从陈深严那儿出来的时候,齐敬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了早上杨元鼎问他的话。 更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张司九。 不得不说,张司九那栗子色的头发,小麦色的皮肤,以及不算出色的五官,这个时候反而成为了一种独有的辨识度。 一下子就让齐敬把她和其他女娘分别开来。 齐敬甚至忍不住想了一下,假如自己真娶了张司九的话…… 别的不说,将来一起出诊的时候,倒是方便多了。 想到这里,齐敬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赶忙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念头,不敢继续下去。 这样的后果,就是齐敬一整天都没敢出太医署,更别说去看一眼张司九的摊。 张司九接诊了几个病人后,许文祥过来了。 许文祥今日刚去看过那个做了胃部手术的病人,所以特地过来跟张司九说了一声:“那人活了。之前还有些萎靡不振,现在都知道饿了,成日都想吃东西。不过,他家里人不敢给吃。今日我去,还特地问了又问。” 他多少有些佩服:“这样的病人,张小娘子一双妙手,都能救回来。的确是厉害。” 张司九笑了:“这不是我们一起救的吗?” 许文祥连忙摇头:“我可不敢居功,这明明都是张小娘子的功劳。” 如果不是先做了手术,怕那怎么可能救回来? “反正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努力的。”张司九笑容更亲切了:“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你想学,我还可以教你。” 一句话,顿时说得许文祥心都砰砰砰跳起来了。 听云在旁边乐呵呵的说:“等回头,你不想学,也得学。跟着九娘,你就等着天天都有学不完的东西吧。” 许文祥只觉得期待,倒一点不害怕。他勉强压住心里的激动,说起另外一件事情:“其实,我这里有个病人,我是没办法治了。我就想起了张小娘子你。” 张司九一听有疑难杂症,顿时来了精神,端过板凳坐在许文祥对面:“什么个情况?” 许文祥就把情况仔细说了:“是这样,他们村里,有个妇女,今年大概四十多岁,这多多年,一直都是腹部鼓胀,吃了多少药,也没见好。本来都没治了,这不听说了我们。就存了一丝希望。” 他叹了一口气:“我看了一眼,腹部的确很大,犹如怀胎五六月的孕妇。但并不是喜脉。脉象上看,也并无任何的不对,实在是奇怪。” 张司九听着这个描述,瞬间冒出几种猜测:腹水?肿瘤?还是胀气? 越想,张司九越有兴趣,于是追问道:“那她身体如何?食欲和排泄如何?影响吗?” “不影响。”许文祥苦笑:“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什么都没影响。吃饭依旧一顿吃两碗,排泄正常,面色什么都正常,甚至干活什么的,都不耽误。” “唯一的影响,就是有点不方便吧。” 毕竟肚子那么大,也有点影响灵活性。 张司九更觉得有兴趣了:“她能过来让我看看吗?或者我去也行。”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91章 不怕虎 怪不得张司九这么积极主动。 要知道,一直治普通症,想要积累出名气,那是需要多少年来计算的。 所以,还得是疑难杂症。 而且,又有哪个大夫,听到疑难杂症会不好奇,不动心,不手痒呢? 许文祥就知道张司九会是这个反应,当即一笑:“明日去如何?或者,明日让他们来。” 张司九沉吟片刻:“还是让他们来吧。如果我没有办法,太医署那边,应该会很感兴趣。” 许文祥沉思三秒,就明白了了张司九的良苦用心。 当即赞道:“张小娘子真是菩萨心肠。如此为他们着想,不计名利,实在是叫人佩服。”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我” 利用太医署的竞争心理,为疑难病患者谋取一点便利,真的不算啥。 第二日一大早,张司九刚到了太医署门口,就看见四个人在那儿等着了。 眼下已经入了冬,这大清早的,其实也挺冷的。 说是寒风瑟瑟也不为过。 四个人就那么站在那儿,一个个都有点缩手缩脚,显然不是站了一会半会。 其中有个妇人特别明显。 她腹部凸出,犹如怀孕五六月的样子。 张司九几乎一下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她加快步伐走过去,有点儿惊讶:“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许大夫没说时间吗?” 现在才刚天亮了多久? 就算天刚亮他们才到的,那路途呢? 那年长的中年汉子憨厚笑了:“不怪许大夫,是俺们心里着急。一听说张小娘子您有办法,俺们心里就等不得了。如果不是想着半夜您应该不在,我们半夜就来了。” 他说完这话,就频频看向那妇人。 张司九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想立刻看病。 另外两个年轻人是一男一女,都长得和这对中年夫妻有几分相似,不难猜到恐怕是他们两口子的子女。 那年轻男人从地上拎起来一个柳条筐:“乡下人没什么钱,但一些自家产的东西还是有的。您收下。” 张司九看了一眼,发现里头是一只老母鸡,二十来个鸡蛋。 那老母鸡很肥硕,一看就是家里精心养的。 这家人的衣衫都很普通,而且还有补丁,显然家境不是很好。 张司九收回目光,笑着把招牌立起来,帐篷打开,一面做这些事情,一面和他们道:“相信你们也听许大夫说了,我问诊,一次只收十个钱。” 十个钱不算多,哪个家庭都能拿的出来。 年轻男人笑容诚挚:“我们知道您收的钱不高。我们准备了诊金,药费也准备了。这是单独给您的。这件事情,麻烦您了。” 他太过客气了。 张司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们的心思,她是明白的。 这是希望她多费心,尽全力,别怕麻烦。 至少,别像是以前那些大夫一样,最后开些药,吃了也不见效果。 张司九将帐篷撑好了,就请他们一家子进去,而后又从随身背过来的热水瓶里倒热水给他们喝,好暖一暖身子。 做完了这些,她去生炭盆,同时拒绝道:“真的不用如此,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如果我没有把握,肯定也不会胡乱治。” 既然一直对健康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那么就真的不用太纠结这件事情。 从经验上来说,这种情况,继续观察是最好的。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张司九绝对不会动手或是开药。 她这个态度,让年轻男人有些拘束:“许大夫说,如果还有谁有办法,那一定就是您了。” 年长的男子也连连点头:“我们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张司九从那语气当中,听出了浓浓的无奈。 这种无奈,是经年治疗,却没有任何效果的绝望。 两个男人这样的态度,反倒是那病人大大咧咧的,吸溜着一口口把热水喝干净,抽空说了句:“咱们可是说好了的,如果这次还是没结果,以后谁也别再提起这个事情。我肯定是不治了。” 旁边的年轻女子就劝说:“娘,如果有好大夫,能治还是得治。别怕花钱。我和大哥都能挣钱了,家里不缺钱。” 病人却把眼一瞪,脸色一沉:“说好了的事情就不能变。这个劳什子病多少年了?拖累咱们家还不够?而且,你不嫁人了?你哥不娶亲了?少在那儿胡说!这说好了的事情你们要反悔,那我现在就回去!” 另外三个家属就赶忙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病人一定好好配合。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大概有点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等一家人情绪稳定下来,张司九这才看向了病人,准备看病。 那病人在看病之前,却有点儿将信将疑:“你是许大夫说的那个张小娘子吧?你这么年轻——”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 但意思是很明白的。 她觉得张司九过分年轻了。 年轻到不像是有治病本事的人。 她怕自己一家子再度上当受骗。 张司九听见这话就笑了。从古至今,病人总是最容易产生这样的疑问和看法。 但怎么说呢,年长的大夫的确是治病经验更丰富。 内科大夫的确是这样。 但外科大夫却不是这样。 年轻的大夫,不仅手更稳,眼神更好,就是体能也要好很多。能支撑的时间长。 越是大手术,耗费的时间就越长。 所以,越是年纪大了,外科医生的手术生涯就越接近尾声。 外科大夫是有黄金年龄的。到了一定年龄,他们更多是带学生,是让年轻医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练手操作。 张司九通常在这个时候,都会说上一句:“年轻的大夫,胆子大一点,更敢用药,也敢动手。不是吗?”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的时候的时候,是需要一点这个精神的。 那年轻男子听了这句话,顿时紧张起来:“可是,这个事情不是小事情,你如果没把握,可不敢动手啊!” 张司九笑得更厉害:“我刚才说过了,没把握,我绝不会动手和我开药的。我要是治不了,你们就损失十个钱而已。” 她和和气气的问:“还有别的疑问吗?没有的话,我就先看病?” 下一更,晚上八点左右哦~ 章节目录 第92章 光芒 其他人倒是都没有异议了。 张司九就开始正式开诊。 先是摸了摸病人的脉。 不得不说,这个脉搏,除了有点肝火旺盛的意思,基本没毛病。 这么大年纪,又是农人,这样健康的体魄,真的挺难得的。 张司九又开始面诊。 病人面色红润,舌苔也很正常,体型壮硕,除了腹部隆起,基本没其他问题。 哦,牙有点不太好,看上去有点牙周炎。 嗯,眼白不够白,可能是因为肝火旺造成的。 头发白了一半,这个情况也属于正常。 关节没有变形,也很正常。 面诊也没问题。 就剩下一个问了。 张司九沉吟片刻后问:“你从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毛病?” 病人毫不犹豫:“有些年头了。生下我家大妮两三年吧,忽然肚子就大起来了,本来我还以为是又有了,结果到了这么大肚子之后,忽然就不长了。最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小,可没想到,很快就发现不是。” 张司九了然点头,确认一遍:“是来那个了?确定是那个?会不会是流产?” 病人很笃定:“就是那个了。不是流产。我流过三次,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这么一句话,把张司九惊了一回:三次啊!!!这么轻描淡写的? 她忍不住皱眉:“三次?是自己不想要?还是忽然就没了?” 腹部器官有很多。 而女性腹部出现问题时候,一定先考虑妇科。 病人道:“嗨,哪能不想要?生一个也是养,生两个也是养。实在是没那个多子多福的命。第一个孩子是刚成亲后怀上的。我也不知道,就下地干活。一天下来,晚上忽然就出血了,然后没了个孩子。第二个是我大妮之前。也是怀上了没注意,不小心没了。第三回就是生完大妮之后。那时候估计身体不好,也没留住。还在给大妮喂奶呢。” 张司九就纳闷了:“你没找个大夫看看?” 病人更摆手了,一脸的无所谓:“乡下女人,哪个没掉过娃儿?又有几个去看大夫?谁有那功夫和钱?不如换成鸡蛋自己吃了补一补。” 张司九没了脾气。 她知道,病人说得很对。 基本上,农妇都是这样过来的。 因为劳作的辛苦,因为身体的贫瘠,很多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流产了。 但这种小月子,多数人都不会管的。都是自己在家坐一个小月子,养一养,只要后面恢复了,就不会再管。 除非是有问题,没恢复好,那才会想着去找大夫看看。 “那后面,你那个正常吗?”张司九跳过这个问题,重新回到了正题上。 病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虽然不是月月来,但也来。近两年,几乎不来了。” 张司九倒觉得正常:“你年岁到了,慢慢的不来也正常。我是说,肚子大起来之后,你觉得正常不正常?量多不多?或者有没有腹痛?” 病人摇头否定了。 “以前肚子往大长的时候,有过肚子疼,但也就疼一两天,后头就好了。等不变化了,就彻底没有疼过。”她叹一口气:“反正就是不疼不痒的。” “那不来那个时候,有没有过肚子疼?”张司九再问。目光落在那个凸起的肚皮上,总觉得这个事儿有点复杂。 病人也摇头。 再问食欲,排泄,也全部都正常。 张司九只能提出触诊。 到了帘子后头床上,病人躺下,撩开衣服露出腹部。 不得不说,在宽松的衣服遮盖下,那肚子其实远远比之前看见的要大。 而孕育过两个孩子的肚皮上,也有很多妊娠纹。就像是西瓜皮的纹路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因为肚皮是鼓出来的,所以皮肤反而不松弛,呈现出一种紧绷来。 张司九伸出手来,轻轻地按压病人腹部,每按一个位置,都问一问她疼不疼。 然而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疼。 张司九越是摸,也越是确定,病人的肚子里是有东西的。 那并不是简单的气体,或者是液体。 必定是肿瘤。 但既然很多年没有继续长大,也没有任何健康影响,就可以断定,是个良性肿瘤。 这个肿瘤的位置,是在下腹部。 下腹部的器官就那么几个。 肠道,肾脏,膀胱,子宫,卵巢,胰脏。 张司九沉吟片刻,就劝到:“如果不影响生活,就不要治疗了。你这个,应该是肚子里长了东西。但也不是什么坏东西。其实就是长了一个肉团这样。如果要治,只能考虑切除。就是肚子上开一个口子,然后把那肉团切下来取出。” 她再一次强调:“但是现在,肉团没有压迫其他的内脏,也不继续生长,连疼痛都没有。就不要管他是最好的。因为做手术,毕竟是动刀子,损耗气血,并无任何益处。” “当然,也要随时观察,如果出现腹痛,或是出血,或是长大的情况,也必须立刻过来就诊。那个时候,就是必须要切的时候。”张司九看着病人的眼睛,语气诚恳:“但是只要没有异常,放任自流是最好的。” 病人已经明显出现失望:“所以,你也不知道我得了啥子病。” “只能确定是长了东西。其实这相对于其他病,算是好消息。”张司九叹一口气:“就我知道那些肚子会大的病,没有一个是好病。要么就没得治,要么就是很难治,最不济,人也是很受罪的。” 当年的血吸虫病,足足用了三年才算是彻底防治好了。 而那些病人,最长的一个,吃了一年多的药。 还死了好几个。 再说肝腹水这些病,哪一个是好病? 张司九的话,让病人有些变色:“那我这个,你确定就是好的?” 不只是病人,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紧张起来。 张司九笑了:“越是不好的病,进程其实越快。您这个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您还不放心吗?” “要是什么不好的病,人早就没了。”张司九安抚一句:“所以我建议,把心放回肚子里,该吃吃,该喝喝。实在是那天不好了,再来找我,一刀切了就行了。”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93章 坚持 张司九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直接就把那一家人都给说懵了。 他们互相看来看去,神色明显是……犹豫。 张司九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 他们是在犹豫要不要相信她。 所以,张司九思考片刻后,又说了一句话:“其实这么多年已经看了不少大夫,没人治得了,不是吗?那不如,就当它是必须存在的东西,看开些。反正,什么都不影响。” 什么都不影响这句话,才是最关键的。 一旦有一点不好,张司九都不会给出这种建议的。 可就在其他人犹豫的的时候,那病人倒是问了一句话:“是不是,你现在也能破开我的肚子,把它切了?然后切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而且我也能好好活着吧?” 她这样一问,张司九立刻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了。当即有些无奈,可也不能说假话,于是就点点头:“对,没错。我的确是现在就能切开看看。但我也说过了,这种事情,损耗气血,伤元气。轻易不能做。” “而且,做这种事情,也是有风险的。而且是有很大的风险。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你就会死于感染。” 张司九一脸严肃:“所以,你别想那个了,我现在绝对不会动手给你切的。你这是胡闹!” “我想切!”那病人陡然激动起来,声音都拔高了:“这些年来,背地里他们没少笑话过我!还有人说,我是做了缺德事,才生了怪病!” 她的眼泪潺潺而下,神色近乎癫狂,甚至还有点手舞足蹈语无伦次:“你都不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笑话我!还说我是不是偷人怀孕了!我恨死了!恨死了!你要是不动手,我自己来!” 这下,场面有点失控了。 就在张司九感觉病人精神状态好像太激动了的时候,那病人的儿子和女儿不约而同站起来,然后一左一右的,直接就把病人按住了。 病人丈夫也起身一把抱住了病人,柔声哄道:“乖,豆娘乖,他们不好,我一会儿就去打他们,让他们胡说八道!豆娘听话,听话。” 最开始那病人豆娘还使劲挣扎,又喊又骂,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后来渐渐也就平静下来,最后竟然趴在她丈夫怀里睡着了。 她丈夫也不嫌弃,掏出一块帕子来,细心替豆娘把脸擦拭干净,然后就这么搂着豆娘坐在那儿,朝目瞪口呆的张司九抱歉的笑一笑:“让张小娘子见笑了。” 张司九默默地重新坐下来。 刚才豆娘那么激动的时候,她怕他们施展不开,就站起来靠边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她,哪里还有啥不明白的?当即就问了一句:“她这样,有多久了?” 豆娘丈夫苦笑:“有个四五年了。不过张小娘子别害怕,她就是骂人,也不打人。等发泄完了,累睡着了,人再醒过来就又是正常的。也不记得刚才那情况。完全是好人一个。” 张司九不知道豆娘丈夫是怎么觉得豆娘这样,还算是个完好健康的人。 豆娘这分明就是已经产生了精神疾病。 一般来说,身体和精神都是会互相影响的。 常年生病的人,精神上多数也会呈现出颓废抑郁的倾向。 而身患绝症的人,也同样容易走上极端——譬如报复性消费,譬如去做从前总来不敢或者不舍得做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会觉得身边人在患了癌症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而豆娘这样的情况,是最严重的。 她这是已经因为身体疾病,产生了精神障碍。 会暂时的失控。 豆娘的女儿已经啜泣出声:“张小娘子,你救救我娘吧。她这样,我们家里都不敢离了人。就因为我娘这样,我哥也娶不到媳妇,我也不敢出嫁。可最可怜的,还是我娘。我娘是个特别要强的人。干活做事,从来都不偷懒,做人也最讲规矩了,生怕被人笑话。可这个事儿……” “我娘以前特别爱和人说笑。洗个衣裳都约着人一起去。可自从生了这个病,她就慢慢和谁都不来往了。” “现在,她连出门都很少。做活都挑不会遇到人的时候去。大夏天的,就她一个人中午去干活——晒得脸通红也不听劝!” 豆娘女儿越哭越厉害,最后上气不接下气。 可她却丝毫没有要缓一缓的意思,反而好似要把心里的苦楚憋屈都哭出来。 张司九递了张帕子过去。 豆娘女儿摇头拒绝,掏出自己的帕子胡乱抹了一把,然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给张司九跪下了:“张小娘子,我求您了,您救救我娘吧!我知道我娘的意思,她想切了!现在就想切了!她再也不想受折磨了!” 这个举动太突然,张司九丝毫没有准备,只能手忙脚乱去扶。 结果扶起来一个,豆娘的儿子也跪下了:“张小娘子,您就帮帮忙吧!” 张司九敢打赌,如果不是怀里抱着豆娘,豆娘的丈夫只怕也要跪。 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豆娘女儿就像是黏在了地上似的,拽都拽不动,这又来个添乱的,到底先扶哪一个! 就在张司九手忙脚乱的时候,听云叼着个包子进来了。 身后还跟着捧着一包点心的齐敬。 眼看着这一幕,两人都傻了。 听云的包子因为力道没控制好,“吧唧”掉在了下去。 吓得听云手忙脚乱去接。 齐敬好一点,牢牢地拽着草绳,脸上满是震惊而已。 张司九:……你们倒是别愣着,来帮忙啊! 她忍无可忍喊了一嗓子:“看什么看!快来帮忙扶人啊!” 结果豆娘那儿子是个死心眼的,竟然喊了一嗓子:“张小娘子您不帮忙,我就不起来!” 豆娘女儿也是“碰碰”磕头。 那架势,倒像是张司九干了什么似的。 张司九感觉冤死了——这不是求人帮忙,这是道德绑架啊!!! 不怕病难治,就怕遇到这种啊!这情况,讲道理都没法讲!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94章 决定 张司九他们还是费了一点力气,才算是把两人扶起来。 不过,一家人整整齐齐哀求的目光,却还是犹如黑暗中的灯泡那样,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张司九一个头,两个大。 听云将包子三口两口吃完,再帮张司九劝:“不是我们不肯帮忙,而是这个忙,谁敢帮?现在不动它,人还是一样的能过日子,能跑能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可你要是……”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表情哀痛:“这毕竟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还不小。真的值得吗?” 张司九用力点头,做个复读机:“对,风险很大的!” 就连齐敬也跟着点头:“对,风险很大的!要慎重考虑!” 然而,那豆娘丈夫却苦笑道:“我们明白,可不治,难道日子就好过了?” 这个问题,张司九也好,听云和齐敬也好,都没法回答。 日子过得怎么样,只有本人才会知道。 这就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旁人说再多,都没有用。 张司九沉默了。 帐篷里一片静默,谁都没有说话。 但那一家子的目光,一直落在张司九的身上,而且都是如出一辙的哀求。 很显然,他们的决心,是挺大的。 张司九考虑很久,才道:“这样吧,等豆娘清醒过来,我再问问她自己。” 这个事情,的确是不能草率。 齐敬不赞同的看了张司九一眼,还是忍不住当场指出来:“这个事情,还是太冒进了。既然这么多年都不影响,那是肯定没有必要的。” 他神色严肃:“人体精元一旦泄了,想要补回来,不是那么容易的。甚至还会影响寿命。” 听云看看齐敬,又看看张司九,有点担心。 张司九倒没有觉得齐敬多管闲事,更没觉得有什么不痛快的。 不过,她说了句:“并不是没有影响的。这个病,已经成了心病,严重影响了患者的生活。这样下去,她的心病或许会越来越严重。” 到了那个时候,频率会越来越频繁,甚至最后就没有清醒冷静的时候。 那怎么办? “而且,这个病不只是对患者造成了影响,其实对他们一家人,都造成了影响。”张司九一声轻叹,看着那一家子脸上都或多或少有点愁苦的样子,“病由心生。这样下去,迟早身体还是会被影响的。” 齐敬听完了这些,却还是不赞同:“可是风险太大了,不值得。” “这不是我们的生活,我们没法说值得不值得。”张司九实话实说:“所以,还是病人自己决定。” 尊重病人的意愿,也是医生需要做的事情。 齐敬眉头皱得死紧:“只要你不做,他们就不会冒这个险。” 张司九点点头:“可那就成了我来做这个决定了。” “我们才是大夫,他们不是。”齐敬的语气更加的严肃冷冽,甚至隐隐有些不悦:“他们根本不懂事情到底多严重!” 听云忍不住挡在了张司九前面。 他有点不高兴:“齐大夫,这是我们的病人,不是太医署的。怎么治,肯定是我们说了算。” 所以,齐敬跑来指手画脚的,可不合适! 齐敬只看着张司九,“张小娘子医术虽然了得,可却不可这么自负!你这样,会害人的!” 听云更火冒三丈了:“齐大夫,我敬你是个好人,说话客气些,你怎么还如此!” 眼看着两边就要吵起来,豆娘他们一家这回是傻了。 劝吧,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吵嚷着要做手术的是他们。齐敬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战线上。 可是如果不劝吧,真吵了起来,他们又有点于心不忍,觉得都是他们导致的,怪愧疚的。 就再剑拔弩张的时候,张司九笑了。 她是真的觉得挺欣慰的:“齐大夫这幅心肠,和这种负责任的态度,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这一句忽如其来的夸奖,顿时让气氛一下就变了。 变得古怪起来。 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司九那一脸“慈祥”,总觉得自己是看差了。 齐敬后头张红了脸。 总觉得这个事情,是张司九故意羞辱自己——论年纪,论资历,张司九哪一个都不如他!所以这就是嘲讽! 然而,张司九是真心的夸奖。 她看齐敬,事实上是真的有一种看后辈的心态。 齐敬是真的挺负责的。 很多大夫,只是把治病救人看成是一个职业,一个赚钱糊口的事情。 虽然这的确是一个职业。 但它有更深重的职业使命。 就好比教书。难道只是教授学生认字? 所以,有没有责任心,直接就成为决定这个人能不能做好。 齐敬显然就是那个能做好的人。 张司九真的欣慰啊!这种看到这个行业后继有人,将来会越来越好的心态,谁懂啊! 不过显然齐敬不懂。 齐敬只觉得愤怒。 张司九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把手放下了,叹一口气:“我真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挺好的。但是负责,也不只表现在你说的这些上。我的负责,是把后果都说清楚,然后选择权利交给病人。” “因为我们都不是病人,都无法感同身受。”张司九面色诚恳:“我劝过了,她依旧坚持,我如果继续劝,那不是为了她好,而是剥夺她的选择权利。” 齐敬显然听不进去,愤怒斥责:“可说破天去,他们也没学过医,又听懂多少?又能真正知道多少!你将选择权利交给他们,就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说完,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本以为张小娘子也是个慈心之人,却没想到竟如此的不负责任!” 说完,他就这么走了。 扭头就走,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张司九情不自禁伸出了尔康手——不是,你来找我不是还有事?你怎么就走了! 豆娘一家人面面相觑。 一个个倒是不敢闹腾了。 听云臭着脸,脸色很不好看:“谁稀罕跟你走一条道了?不是你来找我们的!看你年纪轻轻,说话倒是比顾先生还老气横秋!” 章节目录 第95章 沽名钓誉 最后还是豆娘醒来,才算是短暂解开了这个尴尬。 不过,豆娘家里人,哪一个也不敢看张司九了。 总觉得是自家连累了人家张司九。 而张司九更感兴趣的,还是豆娘的情况。 一觉醒来的豆娘,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即便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张司九问她到底想怎么做的时候,她还是明显犹豫了:“虽然张小娘子你说不影响,没必要,但是我还是想干脆治了吧。” 张司九也不惊讶,当即点点头:“好,那我现在跟你说一下,如果做这个手术,可能会有什么风险。然后你们一家人回去之后再商量。” “这个手术,就算要做,也要做很多准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情。你们先慢慢考虑着。考虑好了之后告诉我。我再来安排。” 张司九心里默默地说:主要是,我现在连个正经的手术室都还没有呢。要做手术,你这个还是大手术,我肯定要准备手术室,以及术后住院的地方…… 豆娘听了张司九这些话,反而有点惊讶:“您不反对?” 张司九乐了:“我反对做什么?这是你的身体,有什么感觉,当然还是你感受最深。我作为大夫,给出的建议你不愿意,那就只能我说清楚情况,然后你来选。” 豆娘眼眶一下红了。她站起身来,拘谨郑重的朝着张司九拜了又拜,嘴里不住道:“谢谢,谢谢,谢谢。” 张司九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算是讲明白了手术过程,手术风险,以及手术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水都喝了两大杯。 讲完之后,确定一家人都听明白了,张司九就让他们回去考虑考虑。 豆娘他们再三感谢,这才起身准备走。 只不过,走的时候少不了又推辞了一番——他们觉得给十个钱太少了,简直对不起张司九耗费的这么多口水。 所以坚持要把自己带来的老母鸡和鸡蛋留下。 张司九那肯定是不能要,就互相拉扯半天。 最后,两边都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张司九坐在椅子上,无奈道:“快拿走吧。鸡要拉屎,放在我这里也不干净。万一其他病人过来治病,很可能会影响到人家的。” 活禽这种东西,和病人,尤其是有外伤的病人,那是必须少接触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豆娘总算没有坚持。 不过,他们一家子起身走到了门口的时候,豆娘的女儿忽然回过头来,看住张司九,认认真真的说了句:“张小娘子,您是我见过最认真负责的大夫了。” 说完,她就不好意思的跑了。 张司九愣了一下,好半晌才笑出声来。 她转头跟听云感叹:“多可爱的人啊。” 听云嘟哝:“他们这是怕你听了齐敬的,不给他们做手术了。” 反正他有点耿耿于怀。 毕竟之前这家人怎么不说这话?现在背着人说,谁能听见啊! 张司九扬眉:“听云你不对劲。你这个怨气很大啊——” 听云沉默片刻,才道:“骂名都是九娘你的,好处都是别人的。九娘你就是太心软了。就该让他们去太医署说去——” “他们是病人,我们是大夫。他们给了诊金,就够了。”张司九笑笑:“至于名,也不是他们给的,是我自己挣的!至于别的东西,他们不做才是常态,何必放在心上。” “医生嘛,只管治病。不管别的。” 张司九知道听云是替自己抱不平,觉得今日齐敬就差指着自己鼻子骂这个事儿,豆娘一家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太不仗义。 她笑眯眯道:“今日请你吃条子。你就别气了。” 听云哼哼:“谁稀罕肉条子。我就想把肉条子糊在那个姓齐的脸上!偷师的时候,他怎么不敢吭声?这会儿觉得偷到手了,就能挺直腰杆了?” 张司九笑得不行:“好了好了,不值得生气的。” 听云长啸:“九娘你就是心太软!”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病人过来,还没进来,就先惊讶了一声:“这么多鸡蛋怎么放在这里?也不怕被提走了?” 张司九和听云跑出去一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豆娘他们一家,还是把篮子留下了。 鸡没了,鸡蛋都在。 显然,他们也听进去了张司九刚才的话,所以才没把鸡留下。 看着这一篮子的鸡蛋,张司九有些无奈,又笑着冲听云扬了扬眉:你看,做的事情,不都是没有回报的。 听云脸色好看很多,“那看来,他们还是有点良心的。” 一转头,他就跟新来的病人介绍起鸡蛋的来历。 那病人病没看上呢,就先听了一肚子故事。 最后干脆连自己来干嘛都忘了,听得兴致勃勃的。 张司九目瞪口呆。 而齐敬这头怒气冲冲回了太医署,一屁股坐下,才看到了自己手里提着的点心。 本来点心是给张司九的。 可现在…… 齐敬想起自己刚才过去找张司九的目的,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他把点心放桌上,看着看着,更生气了—— 自己缓了一会儿,齐敬就去见了陈深严,张口就是:“老师,这件事情,我做不了。您还是换一个人去吧。” 本来都坐等好消息的陈深严脸上浮现出了疑惑:??? 等到仔细再一看齐敬的表情,他就更纳闷了:“你这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自己这个徒弟,陈深严还是了解的。齐敬一向都脾气还算温和,而且也是难得的懂得变通之辈,所以他才会对齐敬寄予厚望。 所以现在这样……能不叫人奇怪吗? 齐敬犹豫了一下,就把这个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与陈深严道:“老师,张小娘子虽然有天赋,是个好苗子,但她这样的想法,何其危险?这与害人又有什么区别?她还听不进去,固执坚持己见。要我说,她根本不像老师想的那样!” “我怀疑,她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我说我忘了更新你们信吗……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96章 黑领导 听着齐敬如此愤怒失望的言论,陈深严却笑了起来。 他坐直一些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在对待这件事情。 然后,他看着齐敬的眼睛,温和的问了自己弟子一个问题:“齐敬,之前你认为的张小娘子,是什么样子?” 齐敬毫不犹豫:“之前,我认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的人,必定是心思纯粹,有医德,有怜悯之心的人。” 陈深严微微扬眉,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你倒是很少对同辈的年轻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齐敬沉默不语。 他虽然未曾说出口,但他这么多年以来,能当成对手的同辈人,的确是很少的。而他一个个赶超下来,又何曾被超越过? 这样的经历,让他对其他同龄人,真的很难有敬畏之心。 不知不觉中,他是有些自傲的。 说直白点,他孤高的同时,也是有点孤独的。 张司九如同天边亮眼的光,一下出现,如此的耀眼夺目。也一次次的向齐敬证明了她自己的优秀。 而且她还是个女儿家。 他虽然没说,但的确忍不住关注张司九,更忍不住高看她。他以为,张司九是和他一样的人。 可今日…… 他没法不失望。 陈深严看着自己的弟子,以他对弟子的了解,当然也猜得到他心里的那些想法。 于是,他对齐敬说了一句:“同样是流涕咳嗽,发热难熬,却有风热与风寒的区别。病都如此,更何况是人?” “世上有千万种的病,也有千万种的人。” “齐敬,这世上的人,就如同那些药,药无好坏,只有对症。同样病症,两个大夫开出不一样的方子,这种情况比比皆是。做人也一样。同一种事情,不同的人,就做出不同的反应和决定。” “是好是坏,其实并无界限。只在于效果和用处。” 陈深严并不把话说得更直白,反而让齐敬自己去想:“好了。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去吧。我虽是你老师,可你不能成为另一个我。” 齐敬听了这半天,心里失望和愤怒,倒是渐渐地压下来许多。 陈深严说的东西,他模模糊糊好像明白,又有许多疑惑。 但是他也明白,既然老师说让他自己去想,接下来就是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了。 齐敬正要告辞,可陈深严却叫住他:“我让你去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听见这句问话,齐敬背脊一僵。 陈深严意味深长:“你不仅是我弟子,更是太医署的人,身上领着差事。半路撂挑子,不是好事。既要做事,就要抛开个人恩怨,才能成事。” 说完,他摆摆手,彻底不言语了,只让齐敬退下。 齐敬只好退了出来。 犹豫再三,到底没有再停留,只抿着嘴唇回去了。 但凡看见齐敬的人,都看得出来,齐敬这是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也有不少人愿意替齐敬分忧的,只不过上来问,都没问出个什么来。 最终,齐敬定定看着桌上点心许久,还是重新提心,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不得不说。大家都挺惊奇的。 毕竟,齐敬这样的时候,很少很少。 也有那好事的人,悄悄跟着齐敬,想看看齐敬要去何处。 于是,大家眼睁睁看着齐敬提着一包点心,进了张司九的小帐篷。 张司九这会儿没病人。 正跟听云在烤芋头呢。 芋头不好烤,非常考技术。 一个弄不好,外头糊了,里头还是生的。 好在听云对于这种事情非常精通,一面自己上手,一面阻拦张司九上手,忙得不亦乐乎。 他正碎碎念:“要是三郎在这里就好了。三郎也挺喜欢吃这些。一会儿烤熟了,扒了皮,趁热沾点糖粉,好吃得不得了!” 张司九却想起了芋泥奶茶。 这可真是…… 这样的天,如果来一杯热腾腾的奶茶,该是多舒服的事情! 张司九甚至咽了咽口水。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抿着嘴唇,一脸不情愿的齐敬。 瞬间,张司九什么食欲都没了——对着这样一张像是被强嫁的小媳妇脸,人生的乐趣都要少一大半! 听云感觉气氛不对,一抬头,也看见了那一张脸。 顿时,他也把脸拉下来,站起身来,非常客气的问了一句:“齐郎君是没骂够,意犹未尽?”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齐敬涨红了脸。 她差点喷笑,一面佩服听云怼人的技术,一面颤抖着双肩扭开头,假装自己没有笑。 齐敬好半天才调整好情绪,硬邦邦的说了句:“我有话对张小娘子说。” 说完,他举了一下点心:“这是我们一点心意,张小娘子莫要嫌弃。” 听云说了句:“这是想起我们九娘的好处了,所以来给甜枣了?” 齐敬脸上更加涨红了。 张司九看够了,心里那点不舒服也彻底消了,就开口道:“是不是合作的事情?如果是,你坐下来,我们详细谈一谈。” 如果不是,那就不奉陪了! 齐敬坐下了。 只是多少有点不自在。 眼睛都不看张司九的,只抿了抿嘴唇,盯着桌子上一个树疤:“的确是合作的事情。我们太医署商量过了。我的老师力排众议,做主同意张小娘子的要求了。咱们可以帮张小娘子你扬名。” 张司九不算意外。 那天她提起这个事情,就知道太医署一定会同意的。 但,太医署肯定也不会单纯便宜她。 所以,张司九扬眉:“那你们要什么呢?” “张小娘子得跟我们一起合作诊治。有些女眷,不方便我们治,就得张小娘子出面。我们可以给张小娘子你一个身份,方便你各处行走。”齐敬也没心思兜圈子,开门见山说了。连底牌都掏了。 张司九神色古怪的看着齐敬,然后反问他:“这个身份,是临时工?” 这个套路,就真的很套路啊。 张司九忍不住想起了一句话来——功劳轮不上,黑锅一大堆!若问你是谁,就叫临时工! 这就很妙啊。 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深谙职场套路啊。是个做黑领导的料子啊!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97章 目瞪口呆 张司九这句话,让齐敬呆住了。 虽然第一次听见这种“临时工”的说辞,但他莫名就是觉得很贴切——那不就是老师的意思吗? 只不过,“临时工”这个说法,他还是敏锐感觉出来张司九的意思,并不是什么褒义词。 甚至还有点儿贬义的意思。 于是,齐敬尴尬的斟酌片刻之后,咳嗽一声也能够,说了一句:“没办法,太医署里没有设立女医一职。” 他强调道:“能这样,已是我老师费尽心力争取的结果。张小娘子也应该知道。” 张司九当然知道。 太医署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管什么事情,要打破原有的规则,开一个先河,总是艰难的。 但,能想出临时工这个主意的,的确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物啊! 张司九幽幽的反问:“所以这是你老师想的啊?” 齐敬更尴尬了。 这件事情,他已经确定,张司九好像不太觉得很好。 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知道想进太医署的人有多少吗?你知道他们都要经历什么才能进吗?” 齐敬心里几乎要咆哮起来:那是要经过层层选拔考试的!从县里到东京,一共好几大关卡!最后能来太医署的人,那可真是百人不足一! 而且,进了太医院,那还要经过学习和考试,才能成为医助,然后再一点点升上去。 他虽然没说出来,但是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都表达出了他的内心。= 对于这种情况,张司九更加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如果我有机会考试,我还用费这么多周折吗?” 考试嘛,哪个大夫不是这么过来的? 学医时候考,进医院了也要各种考,不然怎么升级? 张司九这话把齐敬给问住了。 然后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纯粹一个哑口无言。 也是人生第一次,他陡然发现,自己这一路,怕到底有多顺遂。 而自己又是不知不觉当中,拥有了多少别人无论如何都有不了的机会。 四目相对。 齐敬狼狈转开了头,非常不自然道:“这个事情,历朝历代都如此——” 张司九微笑脸:“所以,就是对的吗?” 齐敬被问得愕然。 这个问题,他也答不上来。 沉默,注定是这一次谈话的主要色彩。 不过,张司九也没想过要怎么样。这些事情,她知道轻易不可能改变,就是吐槽一下而已。 张司九叹一口气。放过了齐敬,不再废话:“我可以答应。但合作是这次的事情,还是以后一直合作?又是怎么个合作法?有薪酬吗?需要去每日应卯吗?一切听太医署调度,还是我的意见也可以提,你们也会采纳?” 齐敬又一次的懵了。 这也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啊! 今日就是来说服张司九和他们合作的。 这些细节……还没到说的时候呢! 就这么轻松的吗? 就这么不用拉扯一下吗? 会不会太过直接,显得不够矜持了? 怎么感觉这个合作,是张司九心里的期盼,而不是他们太医署的祈求呢? 齐敬总有一种,他们在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好似一切都在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小女娘意料之中。 他拼命回想太医署商量这些事情时候的情景,然后发现……这个事情,真的是没说那么具体的。 这下,就很尴尬。 因为他答不上来。 张司九从齐敬的表情看出来了。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不,你再回去问问?问清楚了来告诉我一声?然后咱们签个合同。写明双方的雇佣关系,雇佣条件,以及双方各自要做到的事情,各自要承担的责任。” 想了一想,张司九体贴的问了一句:“需要我先写好,你们就负责填吗?” 齐敬见了鬼一样站起身来,然后落荒而逃。 张司九看了看桌上被留下的点心,扬声问:“这点心,我能吃了不能?不会变卦了吧!” 齐敬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多少有点哀怨:“吃吧。就是专门给你买的。这是城南有名的苏氏糕铺的点心,我一大早去买的。”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那就是“听说城里的小女娘们都喜欢吃。” 反正,齐敬说完就跑了,这一次,丝毫也不敢停留了。 张司九美滋滋的转过头:“芋头配点心是不是有点奇怪?要不去买一杯热饮子?” 光顾着听他们说话,已经把与头皮烤糊了的听云一脸哀怨:“吃点心吧。芋头烤糊了。这个齐敬,就不能稳重些!” 来来回回折腾,也不嫌弃自己面子上过不去! 张司九摆摆手:“那正好吃点心。城南那家我也听说过,名气很大,应该很好吃吧?” 听云有点纠结:“真和他们合作啊?这样轻易——” “合作吧。现在咱们名声快打出来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而且继续这么头铁下去,我怕他们就要杀人灭口了。”张司九压低声音:“敬酒不吃,那是要吃罚酒的。” 听云:……你说得好对,我竟无言反驳。 但他还是忍不住大惊失色:“可是你不是说,他们不会动咱们?” 张司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不这样说,你们怎么好冒险?而且,一开始他们是不会动咱们的。可现在,咱们名气越来越大,对太医署越来越有威胁,他们就算不直接动手,也可以陷害我们啊。” “他们认识的疑难杂症难道不够多吗?” “随便找几个来闹一闹我们,那也是能让我们下不来台的啊。” 所以混社会呢,最重要的是,有梯子的时候,赶紧下,别在那儿继续摆架子。不然,就很容易玩砸了,还容易让自己下不来台。 听云看着张司九,忍不住问了一句:“骗我们的时候,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张司九思考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有痛。” 听云:!!! 张司九拍了拍听云的肩膀:“有时候,你知道得太多了,不是好事儿啊。你看,这种压力,我一个人承担了,你们都乐乐呵呵的,多好?不用感激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云:!!!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98章 决定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几乎也就是板上钉钉子了。 不过,那点心张司九留了一半,让听云带回去给顾青云吃——“这可是太医署掏钱买的点心,老头子吃了,不知道多开心!” 张司九这话,深深地得到了听云的赞同。 以至于听云吃点心的速度都慢下来。 他一脸严肃:“还真是,我可得好好品尝一二,一般人可真是没机会吃。” 要知道,这个点心,那些太医署的人都不一定吃过呢! 这样一想,这种事情,还真是挺光宗耀祖的—— 听云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比较了解。 要是正儿八经考试,那基本就和太医院绝缘了。 也就是跟着张司九!!! 听云看向张司九,直接成了星星眼,毫不犹豫吐出了惊人之语:“从现在开始,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九娘,你可不能抛弃我啊!” 张司九差点被点心呛住: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过,护士长这种职务,还是得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干啊! 所以张司九也毫不犹豫放下点心,就差举手发誓:“你放心,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杨元鼎万万没想到,自己抽空跑过来,还没进去呢,就听见了这么两句令人震撼的对话。 他脸上写满了大惊失色,忍不住质问:“你们什么时候——” 张司九和听云一转头,就看见杨元鼎满脸悲愤,抱着一大包的东西,站在那儿。 那表情,那神态,那语气,顿时就让让张司九想起了上班提前回家,却看见自己老婆正在和别的男人嗨皮的老公。 莫名的,张司九甚至有点儿心虚。 她伸出尔康手,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 杨元鼎满脸的哀怨:“我都听见了,我也看见了。你们私定终生,并说不会辜负对方——” 他感觉心里有点难受。 甚至还有点委屈。 他忍不住控诉:“我才不在几天,你们竟然,竟然!!!” 听云大惊失色:“三郎,你是不是误会了?” 杨元鼎心痛的看着听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听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听云更加紧张:“三郎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九娘说的是以后开医院的事情!她是你未婚妻,我哪敢私定什么终生?” 这句话一出,杨元鼎和张司九都惊呆了。 杨元鼎下意识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下意识的看向了杨元鼎。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异常震惊。 然后,两人齐刷刷看向了听云,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未婚妻!” 听云被两人一问,也是一愣一愣的:“就是未婚夫妻啊——你们不是早就定下来了?虽然没好意思大肆宣扬——” 可这么多年,他都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的啊! 如果不是订婚了,杨家会这么帮张家吗? 会让杨元鼎一直跟张司九成日待在一起吗? 张司九更震惊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说的真的是我和杨元鼎? 杨元鼎也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听云也有点儿半信半疑了:“你们……” 他喃喃的说:“可师叔和师父不都这样说的?不然,这么多年,师父和师叔怎么也不担心九娘嫁不出去?” 张司九一把捂住了脸:“我的天,这误会……可真是太大了。” 杨元鼎若有所思了一秒钟,就毫不犹豫把张司九一拉:“司九,我跟你说两句话。” 然后,他在听云狐疑的目光里,拉着张司九就跑了。 为了不给听云偷听的机会,杨元鼎甚至拉着张司九跑出老远。 听云不敢置信:……平时都一起听那些奇闻异事的,这会儿你的事儿,竟然防着我!! 张司九看杨元鼎鬼鬼祟祟的样子,又好笑又无语:“你到底要说啥?快点说完,然后咱们去跟听云解释清楚。这事儿闹得——我就说,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呢!提都不提!忒不正常。” 本来张司九还想过这种事情,认真思考过怎么拒绝。 结果愣是没用上。 就在张司九的调侃中,杨元鼎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的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后面的话,不知不觉也停了,人也正经起来:总觉得,杨三郎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的样子。 杨元鼎深吸一口气,感觉有点紧张。 张司九耐心等着。结果等久了,也有点紧张:什么大事,这么郑重的? 终于,杨元鼎开了口。 他咳嗽一声,异常肃穆的说了句:“司九,你想谈恋爱吗?” 张司九毫不犹豫摇头:“不想。谈恋爱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这么多年,看多了因为感情纠葛导致一辈子受影响的病人,张司九是真的谈恋爱这种事情——得多大的福气,才能遇到一个各方面都很合拍的爱人啊! 鉴于自己从小到大,甚至穿越后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张司九可不敢想自己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杨元鼎被张司九的坚决给搞得一噎。 他不死心的问:“那结婚呢?” 不想谈恋爱,直接跳过,结婚也成。 张司九更敬谢不敏:“我可不想结婚,这年头,结婚可太不好了。” 先不说生儿育女这个事情,只说这个年代赋予的女性社会地位,家庭价值,就注定她嫁人之后,婚姻大概率不会幸福。 张司九可不想三天两头吵架。 还是为了自己的职业发展吵架。 她觉得自己花了那么多年才读完了医科大学,又花了那么多年,一点点精进医术,抓紧一切时间学习,最终却要回归家庭,那是一种浪费。 一种极大的浪费! 张司九的态度如此坚决,以至于杨元鼎没法不感觉到她的决心。 杨元鼎叹一口气,默默地把下一句话咽下去:“没事了,听云那边,我去解释。你去吃两口点心。我从白家给你打包的,他们家厨子做点心真的是一绝。” 一听都不用自己解释了,张司九顿时开心:“那你好好跟听云说清楚啊。他这话,吓我一大跳。这也太扯了。” 杨三郎下定决心的时候……哈哈哈。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99章 天长地久 听云面对苦瓜脸的杨元鼎时,表现得异常的……幸灾乐祸。 他左手一口点心,右手一口热饮,笑得憨厚:“三郎啊,你真可怜。” 杨元鼎仿佛听见一声刺入自己心口的“噗嗤”声。 他不敢相信的指着听云,捂着胸口,瞪大眼睛:“你,你,你好毒——” 听云差点笑岔气,最后冷哼一声:“哼,刚才不是避避开我了?生怕我偷听!” 杨元鼎此时一点害羞也无,脸皮堪比城墙:“我错了,听云兄!听云兄!我那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有点羞于启齿吗?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听云慢慢悠悠吃完了点心,终于肯原谅:“说吧,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杨元鼎言简意赅:“我今天才发现,我想娶司九。” 听云怒瞪杨元鼎:“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不娶谁娶?你们从小就那么亲密,你要是不娶她,你就是天下第一负心汉!” 杨元鼎尴尬一笑:“这不是才发现吗?我以前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我和司九要好……” 一直都这么亲密,他是真的从没有想过,这份关系,有一天会发生变化。 可现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犹如醍醐灌这话时候,听云几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到时候张司九是怎么个样子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遭到了杨元鼎的强烈反对:“那不行!绝对不行!那太痛苦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多难受!怎么能让司九也承受!”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最好是让司九一下就开窍了——” 那样不受罪。 而且到时候自己一表白,她一同意!这不就是皆大欢喜! 只不过这个要求,让听云很无语。 听云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说了句真心话:“三郎啊,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你想过没想过,这太难了?要不你还是找别人帮你吧。而且……你想没想过,万一她开窍后,却仍然不想嫁给你,觉得你不是她想要的丈夫呢?” 说完这番话,他就背着手回去找张司九了:谁爱做这个媒人谁做去,反正自己不做了!太难了! 杨元鼎瞬间瞪大了眼睛呆在原地。 他是真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一想到张司九开了窍也不喜欢他,就喜欢别人了,他就感觉心里一片酸涩难当,甚至还有点沮丧。 我女儿想出门玩,所以我带她出去溜达玩啦~明天再努力码字吧嘿嘿嘿~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00章 明白人 本来,陈深严是不打算亲自出面的。 毕竟,这样一个小人物,还犯不上如此大动干戈,也显得太医署没人了似的。 但是,不管是方静寿这个人精,还是齐敬这个自己最看好的年轻人,都没搞定这件事情。 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被撅了回来。 这要是再来一次,太医署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所以,陈深严最终还是选择了亲自出马。 方静寿还非要跟着过来。 齐敬更不用说,默默地就站在了陈深严身后去。 陈深严无奈,只能让他们跟着。 三人后头,还远远缀这一大串的小尾巴看热闹。 关键是,还都是太医署的年轻人。 这就叫,自家人看自家人的热闹。 陈深严最终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回头看了一眼。 总算是震慑住了那些人,让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逃走了。 不管这些人是因为自己,还是被人指派来的,但陈深严不喜欢这一套。 再次见到张司九,张司九正在给病人上药。 这人的脚掌上被木头扎了一个大口子,因为伤口太大,自己无法合拢,所以只能过来缝针。 张司九缝完针,还要给敷上促进伤口愈合,有消炎功效的药,再用纱布包好,吩咐对方这几日不要沾水,如果伤口一直红肿,就马上过来。或者不管愈合不愈合,也必须两日换一次药。 最后,张司九给开了一点的土霉素防止伤口感染。 做完了这一切,病人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张司九这才看向了陈深严。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上一次见,并没有来得及说几句话,气氛也不太对。 这一次,张司九认为,双方终于可以正式的对话一次。 陈深严坐在那儿,虽然是个板凳,但仍坐出了气势。 方静寿在旁边坐着,和齐敬堪称左右护法。 听云默默地站在了张司九身旁,又气恼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气势上就输了。 不过,张司九会怕吗? 笑话,当然不会。 所以,张司九率先开口,主动出击:“你们商量完了吗?今天可以签约了吗?” 签了约,医院就可以宣传了呢! 这么一想,张司九还挺激动的。 张司九满脸期待。 陈深严看着张司九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张小娘子急于促成此事?” 张司九奇怪问他:“难道你不想促成?我以为这个事儿大家都挺着急的。” 毕竟去烟花柳巷的人,很多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 这么任由传播下去,搞不好要出大事啊。 陈深严“哈哈”大笑,和善的说了句感叹的话:“如果你不是顾轻舟的徒弟,我倒是真想再多个女弟子。” 这话说得——一看平时就没少给上官拍马屁!技术炉火纯青! 夸人夸得这么真诚,好让人心情愉悦啊! 张司九也很诚恳的建议:“我觉得,我就是运气好点,天赋好的女子多的是,如果您真想多个女弟子,我觉得现在去找,也来得及。真的不用羡慕我师父。” 方静寿敬佩的看着张司九:这可真是一点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啊。 齐敬皱眉,只觉得张司九对自己的老师不够尊敬。 不过,陈深严就在这里坐着,他自然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只能憋着。 至于陈深严对这话,只是点点头,“张小娘子说的是。” 说完之后,他就说起了正事儿:“张小娘子可还有别的要求?” “没了,都说了。”张司九诚恳道:“出来做事,第一就是薪酬,第二就是干多长时间,第三就是干活方式。” 陈深严沉默片刻,感觉自己有点生气——那你倒是别要名声啊!说得那么朴实! 张司九诚恳的看着陈深严,等他说自己的报酬什么的。 最后,陈深严只能调整心情,说起了张司九关心的问题:“一个月两匹绢,四斗米,一升油。” 他强调一句:“这已是助理医官的月俸,张小娘子毕竟没有经过考试,再多,旁人就该不服了。” 张司九迅速的做了一个计算。 这样的薪酬,的确是挺不错了。光是那四斗米,足够一家子吃一个月了。 一百多斤呢! 还有那一升油,也足够吃一个月的! 两匹绢,那也挺值钱的。就是不卖,自己家也能用—— 虽然不知道这个工作能干几个月,但说真的,这个事情是真的很划算啊! 张司九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也深深地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想进编制了——这待遇,是真的好啊! 吃穿都给了!生活根本不愁了! “至于别的。张小娘子不是我太医署的人,也无需日日来太医署应卯,只要我们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就可。” “至于别的时候,张小娘子自然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行。” 主打的就是一个自由! 张司九表示很满意。 不过,最后落笔之前,她看着陈深严一笑,玩笑般道:“那太医署不会有什么事儿就让我去,只干脆利落的签字盖章,最后合同一式两份,还专门请了一个中人做保,这才算是完整流程。 张司九拿着合同,笑得格外灿烂:“希望以后大家合作愉快!放心,七日之内我一定撤了我的摊位!” 陈深严却道:“今日就撤了吧,我让人在太医署那医铺里,给你腾出一间来,挂上你的招牌。” 他一笑:“天冷了,冻坏了小娘子也不好。” 张司九不得不佩服:这格局!!!太医署要是不能在他手里做大做强,还真是说不过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01章 搬家 陈深严的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很惊讶。 不过,方静寿和齐敬都没有发表任何反对的意思。只是诧异的看了一眼。 张司九诚心诚意的道谢过后,就这么接受了这件事情。 然后,又热情的挥别了他们三人。 人一走,听云“嗖”的一声窜到了张司九身边,急切问:“咱们真去啊?” “为啥不去啊?”张司九反问听云,笑眯眯:“你害怕?” 听云快急死了:“你就不害怕啊!他们那么恨我们,搞不好就背地里给我们使绊子。” 张司九被他的阴谋论给说笑了:“放心,现在还不至于。毕竟,他们还没把我的本事学到手呢。” 这个说法,让听云懵了,他“啊”了一声,感觉自己脑子是有点不够用。 “他们要跟你学本事?”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不让我搬走,而是让我去太医署里?听云啊,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心人?再说了,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你觉得,谁爱干呢?”张司九忍不住爱怜的看着听云,觉得小伙子还是太单纯了,没有被社会毒打够。 听云沉默了。 良久,他咽了咽口水:“我觉得,我这辈子要是没遇到九娘你,该多平淡啊——” 进太医署治病去——听云忍不住的想,自己家祖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冒青烟出来? 这要是搁在几个月之前,给他十个熊胆,他也不敢想啊! 搬家的事情,杨元鼎也过来帮忙了。 他听说要去太医署里,毫不犹豫:“那我每日过来陪你。他们万一玩阴的,我就能保护你!” 张司九捂脸:“你那老毛病,确定来这里陪我?” 真的不会一天就剩下抢救他了吧! 杨元鼎满脸通红:“我给自己磨了个墨镜。这样看啥都不是本来的颜色了。而且,我也可以不去看——” 张司九感动非常,“好兄弟,不愧是好兄弟。” 这话让杨元鼎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用力点点头:“没错,好兄弟,一起走。一辈子不分手!谁说分手谁是狗!” 正收拾东西的张司九震惊脸:“你都是跟谁学的?” 这骚话连篇的! 杨元鼎认真脸:“有感而发。” 张司九懒得管他:二逼青年就是二逼青年啊! 不过,来这边也好。说不定见得多了,慢慢的就能脱敏了呢? 这个毛病虽然不影响健康,但是能没了最好。 反正等顾轻舟过来的时候,他们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 顾轻舟乐呵呵的扛起招牌,健步如飞:“走,进太医署了!” 一面飞,他还一面“哈哈”大笑,要多得意就多得意:“老子顾轻舟,又回来了!” 张司九在后头跟着,幽幽叹气:“你看,老头子还非说自己不介意当年的事情。这下露馅了吧。” 事实证明,顾轻舟如果有尾巴,这会儿能翘到天上去。 进了太医署后,顾轻舟没帮忙收拾东西,而是拉着张司九就去拜访了自己“老朋友们”一圈。 每次见到一个,就会介绍张司九:“看看,看看,这是我徒弟张司九!你们听说了吧?不要太羡慕我,我就是运气好点。你们徒弟将来也会有这么厉害的!” 张司九很配合他的演出:“师父教得好,师父教得好。” 顾轻舟表情更慈祥和愉快了。 无一例外的,他的“老朋友”们,脸色都有点黑,看上去不是特别高兴。 等转了一圈回来,顾轻舟累得够呛,忍不住揉腮帮子:“老了老了,这才哪到哪,我就不行了。” 张司九悠悠提醒:“你把太医署都转了个遍。” 顾轻舟“嘿嘿”笑了两声,最后才道:“你也别害怕。老头子我这几天没白忙活,我给咱们医院拉了个有钱人。他答应修缮费用,他出了。而且,之前咱们说的那个院子,应该很快能下来。” 张司九一听,顿时扬眉:“三郎不是说那个院子是皇家的——” “他正好也是在太后跟前说得上话。而且,他有个老妻,今年已经四十,怀上了!如今已经六个月,到时候得你去接生。本来这个事儿是太医署的活儿,我抢了。然后,就提到了那个院子,说你想办个妇产医馆。” “太后本来就是女子,他媳妇又是这个情况,所以这个事儿吧,也算巧了。” 张司九立刻竖起大拇指。 杨元鼎也佩服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个宅子,官家已经考虑着了,不过迟迟没有答复。您一出马,就成了。” 顾轻舟得意洋洋:“我这张老脸,还是有那么几分薄面的。” 张司九搬进太医署的事情,很快就被几个老病人知道了。 其中一个就是尤氏和吴大郎。 尤氏毫不犹豫的提着一篮子橘子过来恭贺。 但从她黏在杨元鼎他们等人脸上的目光看来,张司九多少觉得这个恭贺是别有目的。 不过,除了尤氏,还有其他几人也送来了贺礼。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礼轻情意重。 而徐氏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立刻在家设宴,摆下两桌酒席,请了杨家人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出发之前,杨元鼎找到了周氏和杨修,心一横:“我有一件事情,想请爹娘帮忙。” 周氏看见这个蠢货儿子就来气,没给好脸色:“说吧,什么事?” “人人都觉得我和九娘青梅竹马,应该是早就定亲了。我想了想,九娘对我有救命之恩,人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杨元鼎信誓旦旦:“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他一脸的义正言辞:“做人怎么能不知恩图报呢!” 周氏和杨修两人看着儿子,又对视了一眼,都被震惊住了。 说实话,周氏想过这一天到来是什么样子。 还想了很多次。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理由。 杨修气笑了:“所以,你想让我们去提亲?” 然而,杨元鼎却拒绝了:“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你们趁机背着司九,问问张家的意思。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别急着给司九张罗相亲。至于我和司九的事情,我得问过她的意思,才能定。”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02章 你真行 夫妻两个完全被杨元鼎给惊呆了。 杨元鼎一脸紧张:“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杨修捂住额和眼睛,不敢多看自己小儿子一眼,怕再看一眼,就忍不住跳起来打他:“你觉得,哪里对?你又要让我们去说,又不跟九娘说明,那我们说个屁?” 一向斯文的杨修,这会儿是真绷不住斯文了。 周氏一把按住丈夫,“消消气,你忘了,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动气!” 然后,她鄙夷的看杨元鼎:“我以为你开窍了,没想到还是个棒槌。” 杨元鼎委屈脸:“娘,你怎么还骂人。” 周氏微笑:“其实我不仅想骂人,还想打人。我就没见过你这样憨的。” “你这样,九娘愿意嫁给你才怪了。” 她传授经验:“你看啊,我们这头一说,人家那头能不和九娘商量吗?既然你要说,倒不如干脆些,直接些,也显得光明正大。再说了,先定下来,感情再培养就是——不过你们这么要好,哪里需要培养?” 周氏咳嗽一声:“而且,你没开窍,我也不敢跟你祖母说,这事儿总归还是要先跟她通通气。不然你叫九娘过门之后,如何自处?” 杨元鼎着急道:“那九娘要是看上别人了怎么办?” 周氏也不想理他了。 最后还是杨修好心说了句:“九娘要是能看上别人,早就看上了。太医署多少好儿郎?还轮得到你?” 周氏纠正:“那也不一定。毕竟,论长相,还是三郎好看些。” 杨元鼎被夫妻两人联手鄙视,一时之间敢怒不敢言。 毕竟,要成事儿,还得靠这对夫妻! 他深吸一口气,哼哼唧唧:“那现在去跟祖母说一声,也来得及。我这就去说。” 于是,一家三口就先去了一趟杨家老夫人曾氏那。 曾氏是典型的高门贵女,诗书传家。 杨元鼎的事儿过去一说,曾氏立刻反对,只不过是转头斥责夫妻两人:“三郎年纪小,不明白也就算了,难道你们夫妻二人也要跟着起哄?那张家,再救过三郎,咱们家难道没报答?” “就算报答得还不够,那也可以再做别的,怎么就得搭上三郎了?” “这么多年,多少小娘子对三郎青睐?就是太后都有意给做媒,可你们一口回绝,只说要挑个三郎喜欢的。” “那就也罢了,我也没说什么。可到头来,你们却要如此?” “那张小娘子,如何是良配?!” 夫妻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杨元鼎先板起脸,严肃道:“祖母,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司九怎么不是良配了?她那样优秀,我还担心我配不上呢。我除了家境好,脸长得好,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家不嫌弃就不错。” 曾氏被这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要知道,杨元鼎还从来没,九娘那样厉害,配你,的确是你高攀了。” “最重要的是,你听九娘的,九娘能管住你。这就很好。你不知道,当年我和你爹,多害怕你成了个纨绔。” 杨修想起当初杨元鼎去绵竹县之前的样子,不由得深深感叹:“九娘真是你的贵人啊。不仅救了你的命,还让你整个儿变了一个人。” 杨元鼎:……好了,你们说了半天我明白了。你们就是想要个能管着自己儿子的儿媳妇!而且你们分明就恨不得司九是你们家人!我就是那钓鱼的饵! 大家明天见~周末愉快~ 章节目录 第103章 医学解释 张家一个个喜气洋洋,昂首挺胸,那架势,就像是家里出了个状元郎似的。 就连在书院求学的小松都被叫了回来。 除此之外,张司九琢磨了一下,还请了许文祥他们几个师兄弟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毕竟,这都是医院以后的资源,从现在开始,就要打好关系啊! 杨元鼎他们在家耽误了点时间,所以到了张家的时候,许文祥几个师兄弟都到了。 张家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热闹。 就是天有点冷了,冻得慌,大家寒暄几句,就赶忙进屋。 屋里烧了火盆,暖融融的。 大家坐在那儿,一个劲儿恭维张小山。 都说张小山养得好。 美得张小山走路都发飘,都笑得快把那笑容给焊死在脸上了。 张司九淡定的坐在旁边喝山楂水,招呼大家磕瓜子。 她自己也给坐在她腿上的小南瓜剥。 黑瓜子不好磕,而且毕竟还是流行起来没多久,人工培育种子还不够,一个个长得小,而且还歪瓜裂枣的。 就这,还贵。 徐氏为了待客,狠狠心才买了那么二斤,足足花了二百钱! 张司九一颗都舍不得浪费。所以剥得格外认真。 小南瓜今天眼睛都快不够用了,这么热闹,她忍不住亢奋,又好奇地到处看。 杨元鼎一招手,她就从张司九怀里窜出来,跑去了他怀里。 然后,杨元鼎就熟练地掏出一块棒棒糖,塞进了小南瓜嘴里。 张司九瞥了一眼:“她快换牙了。你别这么纵容她吃糖。” 杨元鼎就要拔出来,吓得小南瓜捂着嘴里的糖,一溜烟跑去了小松怀里。 周氏笑着感叹:“一转眼,小南瓜都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在襁褓里呢。时间过得可真快。” 徐氏连连点头:“可不是么,现在想想当初,再看看现在,就跟做梦似的。” 当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啊! 更想不到,张家能从小地方的乡下,搬到东京城里来! 不过,周氏提起这个,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她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张司九身上:“九娘也成了大女娘了。” 顿了顿,周氏笑呵呵道:“九娘如今这般有才,将来也不知道哪家二郎有福分,能将九娘娶走。不过,要我说,真要相看人家时,可一定不能马虎,必须得知根知底才好。” 杨元鼎目瞪口呆看向了自己老娘:不是,说好的悄悄问呢?而且你这话啥意思?怎么看也不像要为我说话的意思啊! 徐氏心里头琢磨了一回周氏这话,便看向张司九:“可不是?如今倒也有那么几家请了媒婆上门来问的。” 这下,张司九也震惊了,瓜子也不剥了:不是,啥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周氏也有点着急:“九娘现在其实还小呢。按理说,也别太早。女儿家,太早嫁人生子,还是不好。容易亏了身子。” “是是是,我也这样想,所以都拒了。”徐氏乐呵呵的,心里却有点明白周氏是什么个想法了。一时之间,心都砰砰砰跳起来,只觉得有些激动——以前自己还真不是误会! 本来,徐氏内心是还觉得有点高攀了的。 不过扭头看了一眼张司九,想到张司九都能出入太医署了,她的腰板子又硬气起来:九娘那样好,凭什么配不上! 这个话题也不好继续深入交流,所以,周氏和徐氏都是点到为止,默契的岔开了话题。 而听八卦的许文祥他们,只能遗憾的放下耳朵。 最着急的还是杨元鼎。 他这会儿都快失了智了。 最后,到底他还是没能坐得住,猛地站起身来:“司九,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张司九不疑有他,就跟着杨元鼎出来了。 结果一出来,杨元鼎却吭哧吭哧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张司九莫名其妙,“你要不再想想,我先去帮着摆桌子?” 眼看张司九要走,杨元鼎心一横,一把拦住张司九,脱口而出:“我就想问问你,你怎么想的?那些提亲的人,你怎么想?” 他说完,就紧张的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定定地看着杨元鼎,那目光,直接把杨元鼎看得一阵紧张。 杨元鼎甚至感觉手心都有点冒汗。 可张司九那副镇定冷静的样子,他愣是一点端倪看不出,连猜心思都做不到,能不紧张吗? 杨元鼎甚至感觉,自己跟等被宣判似的。 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就在杨元鼎心态快崩了的时候,张司九扬眉:“你真喜欢我?想娶我?” 冷不丁被戳破心思的杨元鼎,急促的“啊”了一声,多少有点慌乱。 半晌他才想起:“你怎么知道了!” 这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上次问,不是还不想嫁人,一点想谈恋爱开窍的意思都没有吗? 张司九很坦然:“听云告诉我的啊。” 杨元鼎:!!!听云你这个大嘴巴! 他心里一面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相信听云的嘴,一面磕磕绊绊的问张司九:“那你怎么想——” “本来我还有点不信。”张司九上下打量杨元鼎:“但我现在信了。” 这幅毛头小子的样子,一看就是恋爱了! 杨元鼎就差急得跺脚了:“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张司九依旧淡定,她认认真真的问了杨元鼎几个问题:“你觉得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想找个挡箭牌?又或者,是觉得到了该结婚的年纪,然后就想选个最合适的——” 她没法不这样想。 杨元鼎和她认识太久了,怎么就忽然喜欢上她了呢? 这不科学。 杨元鼎被张司九的平静给搞得傻眼了,又被张司九的问题给砸懵了。 他忍不住问:“你怎么这样想——” “我觉得,也许不是真正的喜欢。而是一种错觉。”张司九沉吟片刻,决定从医学上解释:“这是一种心理错觉。你看,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又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很可能,你是对我有心理依赖的。所以你会潜意识认为,我是你在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人。所以,当你意识到,我可能会离你远去的时候,你就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和抵触。” “而这种不适感,会让你产生错觉,那就是你爱上我了。” 小九:所以你这是错觉。 忽然觉得杨三郎好惨啊~ 章节目录 第104章 实锤了 杨元鼎整个儿呆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司九的信了,其实比不信还让人觉得不安。 主要是,他完全没有任何的解释可以说。 好半天,他也只能万分倔强的说一句:“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所以根本不专业! 不具备说服力!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我也研究了一点的。” 杨元鼎慌得不行。 张司九又叹了一口气:“而且,听云跟我说了之后,我也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心,设想你要和别人成亲,以后我们不好再像现在这样来往。我的心情,跟我说的那些,是一样的。” 所以,她才这么肯定嘛。 杨元鼎先是慌,然后就是喜滋滋,连表情都生动起来了。那两个眉毛,好像自己有了思想,恨不得飞到天上去——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眉飞色舞。 张司九有点奇了:“你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我高兴啊。你原来也有这种感觉啊——”杨元鼎笑得两排牙简直晃眼:“那说明你也爱上我了!” 张司九:对牛弹琴吗我是! “可我们认识六年了。”张司九理性分析:“没有道理认识六年才忽然产生爱情吧。而且,爱情其实就多巴胺的分泌——我们好像没有过特别激烈的时候。所以我认为,还是心理依赖的问题。” 杨元鼎感觉张司九在用一瓢一瓢又一瓢的冷水泼自己。 但是,他的情绪异常高涨,根本泼不灭的! 杨元鼎眼神亮晶晶的:“谁说没有多巴胺了?我什么时候看见你都很高兴!难道你看见我不高兴?” 张司九张了张口,沉默片刻后还是不得不承认:“高兴。” 杨元鼎就更亢奋了:“我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分享的人,都是你。你难道不是?” 张司九沉默得更久了:“那倒也是——不过,难道不是因为别人不懂吗?” 他们之间关系这么紧密,难道不是因为一起穿越的缘故吗? 杨元鼎振振有词:“可是我所有的东西,都最想跟你分享,不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 张司九抬头望天,不确定:“或许是习惯问题——” 杨元鼎皱起眉头,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司九你觉得,我们之间肯定不是爱情?那为什么我想娶你?” 张司九手一摊,特别光棍:“那我哪知道?但是,我觉得就目前而言,最好的办法还是应该保持原状。因为如果万一最后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就真尴尬了。” 杨元鼎沉默了。 半晌小小声:“可我觉得你说得不对,而且,我知道不是心理依赖。如果你不能吸引我,我们固然一开始会抱团取暖,也会合作,可最终我也不会想跟你结婚——” 反正是不会吃醋! 他哼哼:“那天看见齐敬那样看你,我都要气死了。如果只是朋友,我干什么生气呢?我对我的好朋友,恨不得他赶紧完成人生大事,过得更好呢。” 张司九犹豫半天:“可这个事不是小事,要不,你让我想想?” 杨元鼎看住张司九眼睛,竟然有点委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理智?” 张司九尴尬:“那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虽然心里也不好受,但还能忍?” 而且每天事情那么多,再不痛快,也没时间啊! 杨元鼎一跺脚:“反正你如果要嫁人,不许嫁给别人!” 张司九这个就敢保证了:“你放心,我就没想过要嫁人这个事情!” 嫁人生孩子,多恐怖啊! 张司九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 她一面偷偷看杨元鼎,一面小小声:“其实吧,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结婚不结婚的,还重要吗?又不是小年轻恋爱脑了……” 杨元鼎恨铁不成钢:“那你谈过恋爱吗?你怎么就知道不重要了?而且三十多岁,正是青春年华大好时候,你怎么能觉得自己老了!思想就不积极!” 被训的张司九:…… 幸好这个时候酒楼送了饭菜过来,张司九就去忙了,两人没有机会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张司九一转头,必定能对上杨元鼎委委屈屈的目光。 那架势,好像她把他怎么的了似的。 张司九最后干脆狠狠心不去看——反正不看见,就当没有处理! 最后还是听云捅了捅杨元鼎的后腰,幸灾乐祸:“以前我还羡慕你什么烦恼都没有呢。” 杨元鼎轻哼一声:“现在你笑吧,就不信你到时候不会着急!” 听云喜滋滋:“我不着急。大不了不娶呗。你看啊,尤大娘子那样的,多可怕啊。干这一行,我可见过太多过得跟打仗似的两口子了,想想都觉得害怕。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想不开!” 杨元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深受刺激的杨元鼎,回去之后,就去找自己两个兄长取经了。 然后,取完经的杨元鼎,就彻底的成了一块牛皮糖。 只要有张司九存在的地方,十步以内,必定有杨元鼎。 但张司九依旧镇定如初。 听云好奇的找了个杨元鼎上茅房的空档问张司九:“九娘,你就没有一丝丝感动吗?或者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心烦吗?” 张司九斜睨听云:“你觉得我有时间感动吗?” 自从来了太医署,就没有一天是空闲的!没有一天! 而这次潘家爆出来那个病,还真有不少人得了。 最多的,就是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 一次普查下来,得了这个病的,至少有十几个。 而更多的,虽然没有这个病,却也有妇科疾病。 张司九连着去了三天那边了。 今天一会儿吃过饭还得去。 绿檀的情况已经有好转,她也不再陪客——事实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后,那边的人流量骤然减少,几乎是门可罗雀。 等到这边都排查一遍之后,张司九还有一个庞大的工作量:去各府出诊,给那些患病男人们的家眷看看有没有被传上。 根据张司九预估,这个事儿至少得忙活一个多月。 毕竟,大多数男人他不只是一个女人啊! 果然小宝宝越大,就越不爱睡觉了……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 105章 爱情 张司九忙活完其他人,顺带去看看红珠的情况。 红珠现在肚子又大了一点。 脸上的斑依旧老样子。 红珠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没精神,病恹恹的。 她侧躺在贵妃榻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肚皮上,就连张司九来了,她也只抬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就兴致缺缺的恢复原状。 张司九今天见的病人太多,虽然已经换过外衣,也洗过手,但她仍旧没有靠太近。 红珠是孕妇,孕妇的身体负担大,免疫力并没有那么强。 虽然这个病不通过空气传播,但……见那么多人,保不齐有别的传染病菌呢?毕竟,传个感冒也不好啊。 对于红珠的懒洋洋,张司九忍不住有点恨铁不成钢:“说了多少次了,不能总躺着不动!还是要尽量多活动!还要多出屋晒太阳!你这样不遵医嘱,是很让人讨厌的!” 红珠坐起来,反而笑了:“讨厌就讨厌吧。难不成这个世上,还有人喜欢我们这样的人?” 张司九一听她这话,就知道这是说别的事儿呢! 顿时更生气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孩子都有了,就别想那些了。不值得的人,为什么总要因为他不高兴?” 红珠低下头,忽然说了句:“两个月前他就该回来了。他食言了。” “那就把他忘了。”张司九柔声劝慰:“孩子出生了之后,你在这个世上,就有了血脉至亲,你会发现,什么都比不上这个新生命。” 红珠玩着自己手指。 即便是怀孕了,她的手指也纤细,一根根犹如水葱,用凤仙花粉染了红指甲,淡淡的橙红色,显得肌肤更加白腻。 她手上有一个红玛瑙的戒指。 红珠就那么转着戒指,良久才轻声说了一句:“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死心塌地喜爱过什么人。” 中了一刀的张司九:好好的,为什么开始攻击我? 不过,张司九犹豫了一下,就决定请教一下过来人:“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红珠奇了,毕竟张司九这样虚心请教,瞻前顾后的样子,实属罕见。 她甚至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拿出了超级认真严肃的态度:“你说。” “什么是真心的喜爱呢?”张司九有些迷惑的问。 她皱着眉头,描述自己和杨元鼎的情况:“我有个朋友,她认识一个小郎君五年了,他们关系很要好,就跟世上最好的朋友那样要好。可前一段时间,她那个小郎君忽然跟她表明了心迹,说喜欢她,想娶她。我朋友吓坏了。” “但我朋友觉得,可能就是一种依赖。因为认识的最开始,他们曾经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互相明白对方说什么,想什么——” 红珠鄙夷的看着张司九:“我看分明就是你自己吧。” 张司九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是我!就是一个朋友,一个朋友!” 红珠更鄙夷了,但嘴上只能顺着张司九:“好好好,你朋友,你朋友。” 张司九不敢看红珠,咳嗽一声,眼神飘忽:“所以,红珠你觉得,那个二郎对我——的那个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珠几乎都不用思考:“我问你,你那个朋友他们后来不是回来了吗?而且五年了,什么依赖能持续五年啊?这五年他就不会遇到别的小娘子吗?而且,男人和女人之间,哪有那么深的友情?除非,他就没有把你当女人!只要他把你当女人,就不可能是单纯的朋友!” 说到这里,红珠冷笑一声:“你这个小郎君,要么就是太憨傻,自己都没看明白自己心意,要么就是太聪明,装模作样骗人罢了。你可得好好分辨分辨!” 张司九听得忍不住思考。 好半晌才忽然惊醒:“不不不,真不是我,真的是我一个朋友!” 红珠叹一口气:“行行行,你一个朋友。”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张司九:“别的不说,你这个朋友现在是什么感觉?” 张司九如实说道:“不太相信。觉得这是依赖造成的错觉。” 红珠皱眉摆手:“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看见那个小郎君时候,是什么感觉?是高兴,还是平静?如果几天不见他,会不会想他?想他在干什么,忙不忙?又或者,如果你有什么好东西,你最先想起谁?” 张司九依旧很诚实:“高兴啊。他那人很有趣的,一想起他,都觉得很开心。而且,不见他肯定会想啊。不过也不多,想也只是一个念头闪过去,并不会影响什么。至于有了好东西,还是会想起他。不过,更多时候是先想起家里亲人。”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红珠见鬼一样看着张司九:“还不赶紧答应他?” 红珠一副“你在想屁吃”的无语。 张司九也惊住了:“答应?这怎么能答应?没有那种热烈缠绵的情感,这怎么能结婚呢?万一真是依赖导致的错觉,那以后还怎么相处?连知心朋友都没得做了!” 红珠一摊手:“你看,你担心的是以后不好再见面。所以你害怕没有好结果。觉得还不如保持现状。” “至于缠绵热烈那种情感——”红珠一脸鄙夷:“多少人在我们这里赌咒发誓,缠缠绵绵?可实际上呢?有人回来娶我们?还是真的就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酸书生骗人的。” “真正爱重一个人,是发乎情,止乎礼,是想着要更努力些,好一起过更好的日子,让对方舒心痛快,而不是光想着情情爱爱那档子事。” “那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东西,那分明就是见色起意,排遣寂寞。” “你看,世上感情好的夫妻,哪个看起来不是平凡又普通?倒是那些高调的,异于常人的,大多数都没好结果。没了那点子新鲜刺激后,还能剩下什么?” 红珠苦口婆心:“你听我的,我是过来人,我还看得多。你现在就去找那小郎君,让他赶紧去找媒人来下聘!” “喜爱不喜爱的,不过是程度问题。关键是能不能敬重你,爱护你。错觉又如何?既然不想分开,索性赶紧绑死,这样断绝了分开的机会,不是更妥当?” “若真是错过了,他娶了别人了,你难过不难过?” 大家明天见呀,好不容易把女儿哄睡着,然后她竟然会在梦里一直哭,哼哼唧唧的憋着嘴,好伤心的样子,老母亲简直心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惆怅。我去挨着她睡觉了,看看能不能好点。 章节目录 第106章 决心 张司九思考了很久,点了点头:“难过。” 红珠嫣然一笑,摊开手:“所以这不就结了?既然他都是要娶妻的,你也是要嫁人的,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张司九又思考了半天。 最后,她点点头,站起身来朝着红珠道谢:“多谢你,红珠。” 下一刻,她又道:“不过,这真的是我一个朋友,不是我。” 红珠见鬼一样看着张司九:都这样了你还要否认? 张司九表情镇定:只要我不承认,那就是我朋友! 正在说着话,小丫鬟狂奔进来,气喘吁吁,又惊又喜:“娘子,娘子,广郎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红珠一愣,下一刻就已经失神地站起来:“谁,你说谁回来了?” “广郎,是广郎!他叫小厮过来先说一声,他一刻钟之后就到!”小丫鬟喜滋滋的,真是无比的高兴。 红珠下一秒钟抬手捂住了脸,有些慌乱失措:“一刻钟?那我梳妆也来不及了——” 她急忙就要去梳妆打扮。 小丫鬟也跟着忙。 屋里一下有了兵荒马乱的感觉。 张司九赶忙按住红珠:“不许涂脂抹粉。那些东西对孩子不好。你要涂,也只能涂点大米粉那种。” 红珠手足无措:“可是广郎要来了啊——他……他……” 张司九不松手:“红珠,你冷静一点!” 所以,刚才红珠在那儿侃侃而谈,一派过来人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是装的! 你看这会儿她这个样子,很难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那些道理啊! 红珠又哭又笑:“他真的回来了!我真的都放弃了!可他回来了!” 张司九点点头:“嗯,他回来了。不过,你先冷静点。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这样激动,她都怕自己一松手,红珠忍不住要去跑几个圈圈啊! 红珠有点难为情:“我实在是冷静不下来。我一想到他真的回来了,就……就……想哭。” 张司九:…… 一刻钟很快过去,红珠最后只是换了一件衣裳,洗了一个脸,拢了拢头发。 她自知现在这个样子,和以往艳压群芳的时候是没法比的,所以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和黯然。 张司九没走,也陪着一起等——等他们叙旧完了,就该交代怎么注意保养红珠这一胎了! 不然照着这么下去,孩子长不好,对红珠身体伤害也更大。 主要吧,张司九多多少少还有点好奇,想看看这个广郎到底是何许人也,能把花魁娘子红珠搞得这么死心塌地。 几个人在小楼的二楼处凭栏张望。 很快就看见七八个人往这边来。 红珠只看了一眼,就看出领头那个男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广郎。 她激动得都把帕子塞嘴里咬住了,眼睛更是泪汪汪的:“真是广郎回来了。” 张司九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也由衷的替红珠高兴——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 抛开这一点,红珠也毕竟是个孕妇,这个时候是最需要家人支持的。 这个广郎回来了,不仅有人照顾红珠了,将来孩子户口的事情也解决了。 她们站在小楼上,亲眼看见广郎嫌驴子跑得不够快,远远的跳下来,自己飞奔着冲进了大门,一路小跑过来—— 广郎显然也看见了站在二楼的红珠,摇着手,大声喊到:“红珠!我回来了!” 红珠一下放声大哭,头埋在张司九肩膀上,哭得情难自禁。 广郎又从底下飞奔上来。 张司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要说广郎长的多帅吧,其实也不是,就是个普通长相,不过看起来浓眉大眼,嘴唇丰厚,一派忠厚。 广郎也是微微红了眼眶:“红珠,我回来了!对不住,家里有事儿耽搁了!让你担心了吧!” 红珠嫌弃自己哭得难看,这会儿却又不肯抬起头来看广郎一眼。 还是张司九拉着她,把她推进了广郎怀里,两人这才抱在一起—— 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张司九忍不住笑了:可真甜啊。 然后,她就想起了杨元鼎来。 想起了杨元鼎那天来城外接自己时候,也是这么激动—— 嗯,其实她也是。 下一刻,广郎发现了红珠的肚子—— 他低头一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小丫鬟在旁边抹着泪解释:“当初您走后没多久,我们娘子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这几个月,您都不知道我们娘子是怎么过来的!” 红珠嗔怪的白了小丫鬟一眼:“就你话多。还不快去煮茶?广郎一路辛苦,必定渴了。” 那副温柔小意的样子,哪里还有花魁娘子的张扬? 张司九在旁边看得牙酸。 广郎满面愧疚几乎要溢出来,握着红珠的手,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又许诺接下来一直陪着红珠,再也不离开。 红珠又哭了。 哭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脸上的斑,顿时手上一僵。 她看住广郎:“广郎,你看我,可有变化?” 广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看一遍,最后迟疑道:“是肚子大了?” 那副样子,一点不像是作假! 红珠自己就指了指脸上的斑,哭道:“我现在丑死了。广郎只怕看几日,就厌恶了。” 那副又可怜又委屈又害怕不安的样子,张司九觉得是个铁石心肠来了,都得心软三分。 这才是真正的会撒娇啊~ 张司九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就放弃了这一项技能:算了,学不来,学不来。 等两人情绪平复一些,张司九就对广郎说了一些现在要注意的东西:“前面,红珠情绪不好,因此对身体也有影响。但她现在怀孕,能不用药就不用药。你每日陪着她多散步,多哄她高兴。” 广郎连连点头,末了又万分诚恳道谢。 为啥张司九感受到了他的诚恳呢,因为她出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沉甸甸的大红包—— 结果一出红珠这里,张司九就看到了杨元鼎坐在驴车上,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看见她那一瞬间,杨元鼎立刻咧开一嘴白牙,跳下驴车,喜滋滋凑上来:“你终于出来啦!” 章节目录 第107章 相似 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让张司九也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嗯,忙完了,过去找你,他们说你过来了。我反正也没事,就过来找你。”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又跟张司九商量:“一会儿我带你去吃饺子吧?我听说东市上有一家摊子,他们的饺子每日很早就卖空了。” 张司九微微扬眉:“你是想骗我去约会?” 杨元鼎猛的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诶,对了,我娘说,过几日冬至节,咱们一起吃锅子。你喜欢什么肉?” 张司九笑得更厉害,也不继续调侃他了,扶着他的手上了驴车后,就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发现并不适合做夫妻,那就真的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不怕吗?” 杨元鼎震惊脸:“为什么不适合做夫妻?我就没遇到过这么合拍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没遇到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没信心!” 他还委屈上了。 张司九斟酌片刻,实话实说:“其实,医生并不是一个适合成家的职业。尤其是女医生。” “我见过很多女医生离婚的。她们的老公,和她们离婚的理由都很相似。” “太忙了。根本没有办法兼顾家里。只要有病人,永远病人优先。” “短时间大家都能理解,可时间一长,就不一样了。私生活被压缩,被打乱,这种滋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尤其是当有了孩子之后,当孩子需要妈妈,丈夫需要妻子的时候,她们都不在……” 张司九轻叹了一口气:“元鼎,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对我只剩下了埋怨。” 这一番话,让杨元鼎思索了很久。 久到张司九觉得,杨元鼎应该是听进去了,而且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久到张司九也忍不住有点黯然。 然后,她听见杨元鼎开了口:“可是,有钱就能解决很多烦恼。以前,我们家里每个人都很忙,可因为有佣人,有管家,有秘书,所以大家空闲下来时候,不必忙于家务,不必被一些可以让别人去做的琐事绊住脚,反而能腾出时间来享受真正的悠闲。” “至于孩子写作业,那是家庭教师需要操心的事情。如果生病,我可以去住你医院,这样只要你有空,就可以来看我。至于家务,不想要你做。” “而且,你有你的事情忙,我也有我的事情忙。你在医院,我可以在你办公室画图纸。还能替你打饭呢!” 杨元鼎越说越兴冲冲的:“要不,咱们在医院搞个宿舍吧?咱们正好搬过来二人世界——” 张司九:……这个傻子真的有认真听我说话吗?我是这个意思吗? 杨元鼎认认真真:“你看,人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我们又不贫贱,哪还有那么多烦恼?” 张司九目瞪口呆,喃喃道:“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一时之间想不到反驳的话。” 杨元鼎羞涩一笑:“因为都是大实话啊——相信我,我比你更知道,有钱人的快乐。” “所以,要不咱们试试?”杨元鼎更羞涩了,而且还一脸期待:“你放心,我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我唯一爱好就是搞点研发,你就在我灵感来的时候忍一忍我就好。其他的,咱们认识五年了,还是一起来的,相信你什么都了解的。而且我长得也挺好看的,以色侍人也行的!” 他甚至还想撩起衣服:“我还有腹肌的!虽然不是八块,但好歹也是两条!” 张司九已经觉得没法正眼看他了。 她想了想,冲着杨元鼎招招手:“你凑过来,我回答你。” 杨元鼎不疑有他,乖乖的凑过来,嘴里还不忘继续说服张司九:“我觉得,你真的该答应我——” 下一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感受着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司九退回去,看着杨元鼎憨憨傻傻的样子,一脸镇定的红了脸。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和其他女性有任何的亲密,要保持距离,不许埋怨我每天都很忙,不许以爱的名义把我困在家里。不能不尊重我,也不能只想谈恋爱,还有就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就要坦然告诉我,不许瞒着我。” 杨元鼎红着脸看着张司九,终于没那么震惊和憨憨了,好像有了一点理智。 他点点头,然后一脸期待的跟张司九商量:“刚才太震惊了,能不能再来一次?” 张司九一把按住他的脸,把他推开:“你给我正经点!” 这副痴汉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想给他“梆梆”来上两拳。 然而,这个念头虽然被张司九打消了,但是杨元鼎依旧很亢奋,他不住地搓手,嘿嘿傻笑,时不时扭过头来问一句:“你真答应我了?” “我们现在就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你说不是也早就喜欢我啦?” “你怎么今天忽然想明白啦?” 张司九烦不胜烦。 可偏偏对上杨元鼎好像带着星光的眼睛,她就又烦不起来了,只能一遍遍的回答“嗯,对,是。” 然后心里吧,还有点儿小小的不好意思。 嘴角吧,也忍不住上扬。 最后,杨元鼎问了张司九一句:“你想我们单独去吃饺子,还是叫上大家,一起去吃一顿?” 张司九纳闷:“为什么叫上大家?” 杨元鼎双眼亮晶晶,笑得格外狗:“庆祝我们脱单,顺便炫耀啊!” 张司九: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听云对你意见这么大了。 狗的时候,你是真的狗。 张司九一把按住杨元鼎:“你给我收敛一点!请什么请?冷不丁说这个事儿,你也不怕吓坏大家?” 杨元鼎委屈屈:“反正迟早都是要说的。” 张司九拍了他一巴掌:“那也得先给他们一点心理准备!而且,事情都还没过明路呢!我回去跟二婶他们说,你回去也说一声!” 杨元鼎眨巴眼睛:“我早就说了啊。他们都很支持!” 张司九彻底目瞪口呆:你到底还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 恋爱啦恋爱啦!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08章 过明路 饺子最后还是没吃上。 因为张司九刚回去,交接完了工作,填上表,就来了个摔破头的。 杨元鼎今天心思都在谈恋爱上,一个没防备,就看见了血。 “咕咚”一声倒地上。 张司九无奈的叫陈斗把他先送回家去。 陈斗对张司九的态度如今可谓是言听计从——毕竟,他最清楚杨元鼎对张司九是个什么心思。而且,自家郎君都听张司九的,他肯定也得听啊! 处理完病人,张司九就下班回家了。 张司九回家后,洗澡换衣服后,就去灶房找徐氏和杨氏。 婆媳两个正在做饭,小南瓜坐在杨氏怀里,跟着杨氏一起烧火。 小小的人儿,还像模像样的。 见张司九进来,徐氏就笑了:“饿不饿?排骨已是烧好了,你先挑两块吃。今天这个排骨好,肥。肉厚。” 小南瓜炫耀道:“二婶用芋儿烧的,可好吃啦!” 张司九也不客气,拿了个筷子,挑出一块排骨拿着慢慢啃。 说实话,忙了一下午,这会儿早就饿了。 徐氏如今做菜已经越来越好吃了。而且还会自己搞创新。 这个芋儿烧鸡虽然用料简单,就是葱姜蒜,花椒八角香叶,但烧出来却一点也不腥腻,反而滋味层层递增变化,香得让人能吞掉舌头。 张司九尝了一口后就夸赞:“二婶做菜越来越厉害了。这个排骨怎么做的?” 徐氏翻动锅里的鱼,笑道:“其实不难,就是排骨冷水下锅先把血水煮出来,再捞起来,倒进猪油里翻炒香了,外头起了一点炸出来的那种深色,就可以下其他料再继续炒,差不多了直接加开水——” “我怕芋儿炖不烂,特地早早放的。现在可不是又软又面又滑?” “而且我发现芋儿汤发粘,正好把那味道全裹在汤里,排骨上头全是汤,可不是就特别香浓了?” 徐氏压低声音:“而且我听你的,放了点鸡肉粉。” 鸡胸肉都不爱吃,又紧又柴,所以徐氏就听张司九的,每次都把鸡胸肉撕下来,煮一煮,然后剁碎了,烘干了,再用小石磨子磨成粉,煮菜时候放一点。 这个鸡肉粉,放在白开水里,白开水都有点淡淡的鸡汤味。 甚至有时候小松小柏还喜欢直接拌稀饭里吃。 张司九连连点头:“二婶真聪明。鸡汤最鲜美,取了这一口鲜味,菜可不就更好吃了。不过二婶别告诉别人啊,将来你开饭馆,就能靠这个把别人都比下去了。” 什么叫独门秘籍?这就叫独门秘籍! 徐氏笑盈盈的:“还不是你脑瓜子好使,想出这么个招?九娘你啊,就是咱们家的小福星。” 张司九“嘿嘿”笑:“不不不,还是二婶有福。没有二婶,哪有咱们这个家的蒸蒸日上!” 杨氏听了半天,这会儿忍不住乐了:“你们两就互相吹捧吧。我看你们都要成马屁精了。不过,咱们都有福。都有福!” 说完亲了亲小南瓜:“咱们小南瓜也是小福星!” 小南瓜骄傲脸:“我是小福星!我会烧火!” 大家“哈哈”笑出声来。 张司九看气氛好,就咳嗽一声,道:“其实今天我还有件事情想跟二婶和奶奶说。” 徐氏嗔怪:“什么事儿这么正经的?” 张司九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和心虚:“其实,也不是别的事情,就是我和元鼎的事情。” 徐氏掀锅盖的动作停了。 杨氏也收回了往灶膛里送柴火的手。 两人都看住了张司九。 还是小南瓜歪着头疑惑问:“大姐和元鼎哥哥什么事?” 张司九顺口就答了:“我和元鼎互相爱慕,很可能将来要更进一步的事。” 徐氏和杨氏面面相觑。 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 要说没有心理准备吧,其实也不是,徐氏自认为还是早就看出端倪的。 包括杨氏也是。 可你要说有心理准备吧,这事儿来得太突然,直接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这个事情,好像能让人接受,又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就卡在中腰了。 不上不下,说啥都不对。 大人想得多,小孩子就根本没那么多想法,直接又问出了心中的迷惑:“互相爱慕是什么意思?更进一步是要怎么进一步?” 张司九:……你这么问,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不过,她硬着头皮解释了:“就是互相喜欢。更进一步就是,现在是朋友,将来可能会变成夫妻——” 小南瓜恍然大悟,又追问:“那你和元鼎哥哥变成夫妻,是不是就要生小宝宝?小宝宝叫什么呢?叫小北瓜吗?” 张司九:……神特的北瓜。 她严肃的摇摇头:“不,叫小西瓜。” 小南瓜想了想:“那要不生三个吧?小西瓜,小北瓜,小东瓜!我可以领着他们玩哦!我会给他们讲故事,还会带他们玩老鹰捉小鸡!” 越说,小南瓜就越亢奋和期待。 张司九目瞪口呆,无情的戳穿她:“其实就是你想要玩伴吧。还生三个。” 小南瓜“嘿嘿”笑着藏进了杨氏怀里。 这么一番对话后,杨氏和徐氏已经彻底震惊得不能更震惊了。 张司九提醒徐氏:“二婶,鱼要糊了。” 徐氏这才反应过来,顾不上说话,先手忙脚乱的把鱼铲起来放好,又倒了水热着一会儿刷锅。 这些都忙完了,徐氏才小心翼翼开口:“你和元鼎,真挑明了?是他说的,还是你说的?” 杨氏也紧张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被这个问题给问得有点惊诧:“这个事情……重要吗?” 而且不是应该更关注他们什么时候挑明的,是不是真的,而不是闹着玩?又或者到了哪一步了—— 徐氏严肃脸:“怎么不重要。咱们女娃儿家,还是要矜持些。他提的,将来不管怎么样,也算不得咱们高攀。要是你提的,我就怕他们家那边有人说闲话议论你。他们是大家族,人多,嘴也多。” 那一不小心,就受了委屈。 徐氏可舍不得。 张司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没想到,徐氏竟然想得这么深远。想得这么细节。一般家庭,不是更应该关注什么时候定下来,可别干那没结果的事儿么?再不济,也担心一下会不会搞出人命?毕竟年轻人不懂事? 小南瓜:把东西南北给我凑齐! 章节目录 第109章 计深远 张司九实话实说:“是元鼎先提的。不过我们的确是互相爱慕。” “你们一起长大,本来感情也好。”徐氏摆摆手,神色更严肃了:“我听周娘子那个意思,应该也是满意的。可是九娘,虽然这也是你想要的,可我作为过来人,也得提醒你一句。” “有些时候,有的事情,不是想当然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周娘子和杨县令都是和善的人。元鼎也很好。可他们家毕竟是大家族,你如果将来嫁过去,受委屈是肯定的。必定不如咱们小门小户自在。” “人都说,门当户对,门当户对。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门不当户不对,总是容易出现问题的。别的我不怕,就怕你受委屈。” 杨氏在这一点上,竟然和徐氏出奇的一致:“没错,门当户对是老话,总有他的道理。” 张司九张了张口,好半晌才笑了:“二婶,奶奶,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她郑重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们现在最多也只是互相爱慕,不会这么早成婚的。甚至不一定会成婚。如果不合适,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如果一段婚姻里,委屈太多,总有一天,人会受不了的。 矛盾太多,大家就会更累。 等到都精疲力尽了,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张司九绝不想当个恋爱脑。 理性恋爱,才能更持久,才能真正的过得比单身更幸福。 下一刻,徐氏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司九,感觉自己准备的一肚子话根本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她好半晌才咳嗽一声:“不过,你既然答应了元鼎,还是不能轻易就辜负他。那孩子……挺好的。世上这样的好儿郎,也不多。” 杨氏也挺喜欢杨元鼎,连连点头:“没错,这倒是。我就没见过比三郎更好的。家世好,脾性好,长得好,简直样样都好。这真要是成了,九娘,这是你爹娘在天上保佑你呢!” 张司九感觉,差一点点杨氏就要说出“祖坟冒青烟”这种话了。 这个事情,徐氏晚上告诉了张小山。 张小山差点没跳起来:“我拿三郎当儿子一般,他怎么能哄骗九娘?!” 徐氏惊住了:“难道这么多年,你竟一点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来?”张小山更急了:“你要早看出他居心不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下可好,九娘就这么被骗住了!” 徐氏幽幽的反问自己这个没脑子的丈夫:“我问你,咱们家九娘有啥好骗的?她长得好看,还是家世好?虽说脾气好,医术好,可人家选媳妇也不看这个啊!还是说,三郎就想骗九娘的那个手术刀?” 只要不至于有事没事割一刀,想来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张小山被问住了。 他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嘴硬的话来,只能悻悻道:“可我们家九娘那也是好得不得了!” “那是咱们认为的。”徐氏倒是很清醒:“芋头和虎头,他们哪个都不敢要九娘。芋头说九娘不适合娶回去做妻子,虎头说九娘太凶悍。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你看都管九娘叫小神仙,也没有一个来提亲的,你还看不明白吗?” 张小山更哑口无言了。 “所以,咱们接下来,还是得更努力些。饭馆和厂子都得尽快开起来,多挣钱。将来他们要真走到了成亲那一步,咱们多出些嫁妆,我就不信他们还敢给九娘委屈受!”徐氏开始规划:“现在我给九娘存的那些东西肯定不够,三年之内,咱们就得挣到大钱才行!” 张小山却想到了小松:“明天我就去跟小松说一声,让他给老子好好念书!将来给他姐做靠山!” 徐氏连连点头。 夫妻两人这一晚上,合计了半晌。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都差点没起来。 结果,一开门,杨元鼎提着两个大食盒,就站在门口。 陈斗在后头,提着一口深锅,那表情,一看也是没睡够。 杨元鼎咧嘴乐得像捡了八百万:“二婶早啊!今天不用做饭啦!我给司九送早饭,大家跟着凑合吃一口就行了。” 于是,张司九打着哈欠起来的时候,就面对的是杨元鼎小太阳,以及一桌子爱心早餐。 就连水晶虾仁蒸饺都搞出来了。 更不要说什么红糖馒头,养胃小米粥,凉拌豆腐丝这种寻常吃的。 张司九多少有点目光发直:“你们家早饭就这么吃?” 搞得多少有点奢靡了啊! 杨元鼎摇头:“那倒没有,一般厨房根据每个人的口味送。我祖母喜欢精致的,一大早还有炸的鹅油卷子呢。那东西才难做。不过,你别怕浪费,反正我这个是从早茶茶楼里拿的。茶餐厅是我开的,所以方便得很。” 张司九:……这就是传说里的,为了一口吃的,自己开了个早餐店的霸道总裁吗? 她不由得感叹:“有钱真好。” 杨元鼎小白牙灿烂得很:“那是咱们的钱,我回头把账本和地契房契都带过来,放在你里!” 一想到爱老婆的好丈夫,都是要上交经济大权的,杨元鼎就有一种自己仿佛已经成为已婚人士的幸福感——然后就更积极了。 张司九吓了一跳:“你就不怕我卷了钱跑了?” 杨元鼎惊讶:“你为什么要卷了钱跑了?有我在,这些钱还会有更多啊!” 张司九无言以对。忽然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个傻子会这么干吧…… 杨元鼎忽然害羞:“你要是卷着我跑了,那也不是不可以。我不会反抗的。” 张司九瞬间麻痹:恋爱果然会让人变成智障吗? 她怒道:“你给我正常点,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东西?让人听见,你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杨元鼎:……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这么肉麻。我说我被一股神秘力量裹挟了,你信吗? 门外偷听的徐氏木然的抹了抹脸,搓了一下鸡皮疙瘩,扯着张小山走了。 张小山一面走,一面两眼发直的感叹:“我现在倒是怀疑,九娘是不是给人家下药了。好好地孩子,都成了什么样了……” 大家明天见呀~哈哈哈,我发现我真的是言情界的泥石流。真的就不太一样。写着写着,它自己跑偏了! 章节目录 第110章 悠着点 张司九出门的时候,徐氏看着屁颠颠跟在后头的杨元鼎,到底没忍住,一把拉过了他。 杨元鼎看着徐氏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是要跟自己敲警钟。 当即,他就自发自觉的站好了。掏出了准备聆听教诲的样子。 张司九也以为徐氏是要给杨元鼎说几句“好好照顾我家九娘”呢。 结果徐氏一张口,却说了一句:“三郎啊,你要是受了委屈,被九娘欺负了,你来跟二婶说。二婶给你做主。知道吗?” 张司九:??? 杨元鼎也一脸茫然: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但是,他看了一眼张司九,义正言辞的替自家女朋友解释:“九娘这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呢?要是别人欺负我,也不用二婶出面,九娘就能给我做主!” 张司九悠悠地:“二婶,做人不能太偏心啊。” 徐氏白了张司九一眼:“偏心怎么了?人家三郎是好孩子,你不许仗着人家脾性好,就欺负他!” 瞧瞧刚才那样儿! 张司九:……人心果然是偏的。 等出来了,杨元鼎就凑过来,一脸期待:“嘿嘿嘿。” 张司九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地生警告:“不许做出这样表情来!” 之所以不揉头,纯粹是因为他头上发冠,怕扎手! 不过,这么可爱,真的没办法克制的。 以前手痒痒还能克制一下,现在人都是自己的了,张司九发现自己完全克制不住了! 所以,她就干脆行动! 杨元鼎显然卖萌不自知,对于张司九的警告,他茫然道:“哪一副样子?” 张司九无言,末了捧住杨元鼎的脸,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就这幅样子!”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会说美色误人,祸国殃民了。”张司九叹息:“再这样下去,真的我要拿不起我的刀了。” 杨元鼎一脸害羞:“没想到我魅力这么大,你竟然这么喜欢我。” 他又露出了几分恍然:“我知道了,其实你早就喜欢我了吧!只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看着杨元鼎得意洋洋的样子,张司九很想一巴掌呼过去。 她恼羞成怒地闭上眼睛:“闭嘴,我累了,养养神。” 杨元鼎一脸贼笑的坐回去自己的座位,那架势,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的样子。 两人刚一进太医署,听云正在整理器械,抬头一看,就敏锐的发现了问题,眉头一皱,直接道:“你们不对劲。有情况!” 张司九整个惊呆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元鼎则是大大方方的,带着一丝丝得意洋洋的,上去郑重的拍了拍听云的肩膀:“我和司九,都脱单了。改日请你喝喜酒!” 听云震惊着一张脸:“什么叫脱单?” 杨元鼎十分耐心的解释:“就是脱离单身状态了。以后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听云恍然大悟:“所以你们要成亲了!” 听了个全程的张司九:……这理解能力! 杨元鼎喜滋滋:“对对对,不过现在还要等一等,司九太小了了。” 张司九懒得搭理他们。 听云的感慨声却根本挡不住:“三郎你好快啊!实在是太快了。” 这才几天啊!这就成了! 杨元鼎得意脸:那当然,不看看我是谁! 顾轻舟从外头进来,就听了半截:“什么快?快好办,这边这么多大夫,治一治——” 气氛突然凝固。 张司九想起了一句歌词:就怕空气忽然安静。 杨元鼎一脸尴尬,还脸红:“师父,不是那个快,你别误会。” 顾轻舟一脸惊悚:“我可没你这个徒弟,你别乱喊啊!” “我随司九。”杨元鼎彬彬有礼,但那说话的语气,分明就是炫耀。 顾轻舟傻了。 他不敢相信的扭头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无奈点点头:“嗯,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顾轻舟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就几天没过来,我徒弟都被人骗走了。” 就在张司九以为顾轻舟还真多愁善感起来的时候,就听见老头子说了句:“既然你随了司九,那你就要明白,一个师半个父。孝道两个字——” “师父,我给您准备了一只烧鸡。上午饿了正好吃两口垫垫。”杨元鼎无缝衔接。 “对了,还有酒。二两烈酒,纯粮食酿造,无勾兑,又香又浓。官家都赞的好东西。” 顾轻舟眼睛都直了。 然后他表示,这门婚事,他同意了。 张司九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而让张司九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是,仅仅一个上午,就连齐敬看到她,都神色复杂的说了一句:“恭喜。” 张司九听见这句恭喜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杨元鼎。 看见杨元鼎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张司九笑着道谢:“多谢。” 然后问齐敬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齐敬咳嗽一声:“还是那个病的事情。有位女眷,张小娘子得去看看。” 一看齐敬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位女眷的身份肯定是不一般的。 张司九扬眉:“那我去拿药箱。” 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带杨元鼎过去看看那是肯定不行的。 杨元鼎只能委委屈屈的留在了太医署。 等到了地方,张司九才知道今日要看病的人是谁。 是以为寡居的女眷,这位女眷,是太后的亲侄女。 这个信息量,多少有点大。 寡居。得病。 这两个加起来,里头就显然有了不能言说的故事。 张司九忽然明白了为啥不让其他人跟来了——这种事情,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齐敬一脸平静:“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能说出去。” 张司九毫不犹豫点头:“今日我们不是就出来逛了一圈吗?!” 这已经不只是病人的隐私了,还要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啊!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要让张司九更加震惊。 张司九不得不说一句,有钱人玩得真6。 今日看病的,是两个女子。 一个是太后亲侄女。 一个是她身边最得宠的侍女。 不过,气氛多少有点诡异。大家都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11章 你说实话 张司九很快就在屏风后头检查完了。 而且很快就确诊了。 两人的确都传染上了那种病,不过好在都是轻症。 这种程度,治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这位寡妇被人称为茹娘子。 那侍女唤作玉露。 茹娘子脸色很不好看,盯着张司九问:“我真得了?” 张司九不与她对视,只看着对方的裙摆:“的确有些症状,不过还算轻症,治疗起来,不会太长时间。幸好发现得早。” 茹娘子继续问:“玉露也得了?” 张司九仍旧点头:“与您差不多的程度。” 玉露脸色惨白,站在那儿,整个人都看起来摇摇欲坠。 茹娘子猛地转头盯住了玉露,面色上是说不出的愤怒:“玉露,你可有什么解释?” 玉露毫不犹豫的跪下了,且哭了:“娘子,娘子,奴知错了!奴也是一时受骗,与他亲近了些——谁知他竟得了这种脏病!但娘子放心,我真与他是清清白白的,就是那日用了他的帕子擦了脸!” “一时受骗!”茹娘子连连冷笑:“好个一时受骗!” 她也不管玉露还跪着,只让其他人出去,单独留下她自己,玉露,以及张司九。 茹娘子问张司九:“张小娘子是吧?你告诉我,这个病,是怎么得上的?如果只用帕子擦脸,会得吗?” 她的语气,多少有些咄咄逼人。 当然,不是针对张司九。 张司九能感觉出茹娘子的气急败坏。 至于茹娘子的问题…… 张司九心里就叫苦了:你这个情况,让我怎么回答?怎么回答都不合适啊!这个事情,我一个人外人这么说?你们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沉默,就是此时最好的回答。 然而玉露一直哭。 茹娘子更是非要追问:“张小娘子为何不言语?” 张司九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问茹娘子:“那么,您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茹娘子毫不犹豫,怒道:“自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如果这么容易传染上,您觉得,东京城里现在还有几个没被传上?能被传上的,都是有过非常亲密行为的。至少有体液接触——比如血液,还有那种液。单纯唾液都未必会传染。” 张司九眼睛死死地盯着茹娘子的裙摆,心里默念:我不尴尬,就没人尴尬。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而且自然:“而且,一般都是有皮损的情况下接触到了病人的血液或者带血的唾液,或者是那种事情,才会传染。” 之所以那种事情传染概率大,是因为过程中,难免会有一点黏膜损伤—— 张司九实话实说:“所以,您明白了吗?” 茹娘子只问了一句:“皮损?可是肌肤有损的意思?” 张司九点头。 茹娘子气得拍了一下桌子,灼灼的看着玉露:“你还有什么话说!” 玉露面带惊恐,随后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指向了张司九:“她在撒谎!娘子,她在撒谎啊!” 张司九目瞪口呆:不是,这位姐姐,你为了保住自己,怎么能陷害我呢?我们无冤无仇的! 玉露说完,还哀求的看着张司九:“凡事总有例外的。对不对?兴许那帕子上,就沾了他的血呢?我脸上又破了呢?” 张司九本着严谨的态度,还真不能否定这种说法。 她叹一口气:“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是,你确定茹娘子会信么? 反正张司九觉得,自己不会信,茹娘子……估计也不会信。 不过,玉露是很高兴的。 她膝行到了茹娘子身边,轻轻拽着茹娘子的裙子,苦苦哀求:“娘子,您听,她都说有可能了!我真是倒霉罢了!” 茹娘子低头看着玉露。 那目光和神色,都挺复杂的。 张司九悄悄看了一眼,然后就不敢多看了。 反正吧,茹娘子对玉露,肯定还是心软的。 果然,茹娘子的语气缓和了很多:“玉露,自从我守寡后,你到了我身边,这些年,一直都陪着我。我一直以为,你我之间,能一直这么相伴下去。” “这么多年,你就好比我的手足一般。现在,你同我说句实话。只要你说实话,我就原谅你。” 虽然只是几句话,但张司九分明听出了一股带颜色的味道。 那种隐忍和痛苦…… 张司九忍不住想:这也是真伤心啊。不过这个感情,也是真深厚啊。 茹娘子一直看着玉露。 玉露慢慢止住了哭。 但最终,她异常坚决道:“娘子,我真的没有!” 张司九感觉玉露完了。 在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说谎话欺瞒啊!真相固然残忍,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问你,甚至都愿意原谅你的时候,你还要这样,那不就等于自掘坟墓么? 茹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疲惫的往椅子后头一靠,良久都没说话。 玉露还在哀哀戚戚的保证。 茹娘子抬了抬手:“别说了。” 知道自己得了那种病的时候,茹娘子都没有这样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一样的状态。 她看也不再看玉露一眼,轻声道:“既然你喜欢他,那我做主,就将你嫁给他吧。另外再给你一份陪嫁。也当是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只有一点,以后切莫出现在我面前,连路过我的宅子都不许。否则,我便叫人打断他的腿。” 这大概就是那种传说中的,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凶残的话。 但张司九觉得,也挺仁慈的。 毕竟这个事儿搁在谁身上,谁都得破口大骂几句,恨不得把对方吃了。 骗感情好说,骗钱也好说,可你还给人传上病了!这就很不地道了! 玉露嚎啕大哭:“娘子,娘子,我不嫁!我真没有——” “他已经招认了。”茹娘子语气淡淡的:“才抽了两鞭子,他就什么都说了。从你们如何勾搭上的,做了几次那种事情,在哪里做的,你背后是怎么跟他说我的,他都说了。” 玉露僵住了。 她根本不敢再看茹娘子。 茹娘子闭上眼睛,不肯再多看一眼:“自己出去吧。” 玉露不敢再求,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门关上那一瞬间,茹娘子立刻捂住了心口,一脸痛苦。 张司九顿时紧张:不会引发心脏病吧! 隔壁雨竹都阳了,最近二阳太多了,大家多注意呀!明天见啦~至于爆更,嗯……等我酝酿下!好了通知你们! 章节目录 第112章 对错 最后,茹娘子的心脏病没发,但是她却疯了一样砸了两个瓷瓶。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想了想,没劝。 人的情绪在特别激烈的时候,是应该借助一些手段和方法来进行疏导的。 现在这种,虽然不提倡,但也算一种情绪的发泄。 总比被情绪憋出大毛病好。 要知道,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真的很容易爆血管的。 电视里不也演? 那“噗”的吐出一口血来,咳嗽出血来,都是属于血管破裂出血。 当然最常见的,还是脑溢血。 张司九就这么静静看着,最后茹娘子自己平复下来。 她用手绢颤抖着擦了擦脸上的泪,勉强笑了笑:“实在是抱歉,让张小娘子见笑了。” 张司九摇摇头:“没什么,我见过的病人很多。人生病时候,难免会有情绪。” 茹娘子看了张司九一眼:“你在宽慰我?你不觉得,我很可笑?” “我为何得病,你是大夫,也应该知晓缘故吧。”茹娘子缓缓道。 张司九听出她的语气变化,沉默点头。 这种时候,肯定没办法说不知道啊! 茹娘子目光危险:“那你怎么看?” 张司九差一点就泪流满面了:我又不是元芳,什么叫我怎么看?这件事情和我张司九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问题还是要回答的。 张司九可不觉得人家不敢做点啥保证自己的秘密不被宣传出去。 她万分诚恳的说了一句话:“我认为人类的感情,不应当被男女限制。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我爱你,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而且,我是大夫,您恐怕也能猜到,我见过的情况很多的。男男的,男女的,甚至是和别的物种的——” 张司九努力保持镇定:“您这个,算什么呢?反正没有妨碍他人,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有什么大不了?” “而且,不过是有人偷偷勾引了您的婢女,而您的婢女又不小心在您划破了手的时候,跟您有了血液接触,只是意外罢了。” 这一连串的话下来,茹娘子多少有点目瞪口呆。 本来前面几句,她都有些动容了。甚至还忍不住激动。 然后最后这一句,她瞬间就无言了。 最后,茹娘子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既然是如此,那我也就没有别的疑问了。” 但是她最终还是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张小娘子真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张司九咳嗽一声,谦逊道:“哪里,哪里。只是混口饭吃。” 反正从房间里出来后,同齐敬碰了头之后,面对齐敬担忧的目光,张司九差点崩溃:“齐哥,下次这种事情,能不能不喊我来了?” 面对张司九的抱怨,齐敬思考片刻,犹豫开口:“临时工?” 张司九看着齐敬,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6666!神特么的临时工! 不过,往这个上面一想,张司九又只能叹一口气,认了。 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临时工,谁让自己就是被聘请来干这个的呢? 她只能问一句:“生命安全能够保证的吧?” 齐敬实话实说:“一般他们还是不会动我们太医署的人。只要嘴巴足够严。” 张司九放了心:“放心,我的嘴,那就是自带遗忘功能的。只要发生超过一天的事情,我就不会记得!更不可能说出去!” 齐敬一个没绷住,被逗笑了。 张司九看着齐敬那想笑又有点别扭的样子,也乐了:“年纪轻轻的,天天绷着个脸干什么?” 齐敬迟疑了片刻,问了张司九一句:“如果那个妇人来找你,坚持要做手术,你真的会给她做吗?” 对于这个问题,张司九的回答是肯定的:“会。齐敬,这件事情我们看法不同,但这不是对错的问题。” “我们谁都不是病人,谁也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我觉得,那是她的生活。她有这个权利,去决定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也只有她有这个权利,决定要不要冒险,冒多大的险。” “大夫不是神,更不是主宰者。我们的目的,是让患者活着。健康的活着。” 张司九强调了“健康”两个字:“只能躺在病床上被人照顾的活着,和能跑能动的活着,都是活着,可区别很大不是吗?” 齐敬这一次,没有激烈的和张司九辩论争执。 上次,他老师陈深严的话,让他深思了许久。 今日,再听见张司九这个话,齐敬至少能心平气和的去想一想,而不是下意识的抵触否定。 不过,最后他还是道:“可如果她死了,她就没有生活了。她的家人也会很痛苦。所以,我觉得还是不应该做这个手术。”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所以我也不赞同她做手术。但她一定要做,我还是希望她来找我。” 齐敬愣住:“为何?” “因为整个东京,乃至整个大宋。没有人比我技术更好,更能让她活下来。”张司九昂首挺胸,豪情无限:“作为大夫,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尽全力磨练自己的技术,尽可能的保卫病人的生命。 这,就是所有努力的意义。 明明这句话听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落在齐敬耳朵里,却让他感觉犹如雷霆一样。 振聩发聋。 接下来,齐敬再也没有多说。 两人一路沉默的出来。 结果出来的时候,正好就碰见了玉露跪在大门口苦苦哀求。 但那个被玉露抱住腿的婆子只厌恶的把她踹开了:“什么脏东西,还想继续服侍大娘子?” 玉露痛哭流涕:“我就是一时糊涂。您帮我求求情,大娘子一向疼爱我,她现在就是气头上。您帮帮我——” 婆子却更愤怒了:“你也知道大娘子一向疼你?那你还如此背叛?玉露,你是真丧了良心!” “求求您了,我不求能回到大娘子身边了。我只求别把我嫁给那个人——他不是什么好人!”玉露却不肯放弃,继续苦苦哀求。 张司九和齐敬没有久留,上了牛车后,就赶紧走了。 这种八卦和热闹,可真是不能看的! 兴致勃勃的去逛了逛618,忽然想起可以给我家馒头屯点奶粉。然后跑去一看,涨价了……我决定明天开始奋发码字了!不然养不起女儿了!今天嘛,就再偷个懒!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13章 说曹操 即便是上了马车,张司九和齐敬谁也没说起茹娘子家的事情。 一路回了太医署后,张司九就看到了一家子熟人。 当即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齐敬看着那一家子,也是唯有沉默。 来的是豆娘这一家子。 一段时间不见,豆娘一家都有了变化。 其中豆娘变化最大,足足瘦了一大圈。 而其他几个,豆娘的丈夫也好,她的儿女也好,都多少有点儿愁眉不展。 张司九一看他们这个样子,就猜到了他们的意思。 而一见到张司九,豆娘就激动的站起身来:“我想好了,张小娘子,我要切了它!” 豆娘的家人也连连点头,表示了相同的决定。 张司九并不算意外,毕竟上次看豆娘的反应就能猜到,她应该大概率是要做这个手术的。 不过,张司九仍旧是确定了一遍:“那你们确定自己知道做这个事情,会有什么风险了吧?” 豆娘点点头:“我可能会死在那个什么手术中。也可能手术之后恢复不好,也死了。而且不管怎么样,受罪都是少不了的。” 她大概怕张司九劝她,所以立刻又加了一句:“我不怕受罪,我也不怕死。我就想过几天正常人的日子。” “好。”张司九点点头:“那我让听云准备好手术同意书,你们签个字盖个手印。然后我们这边就开始准备手术。另外,我会先准备一间屋子,你得先过来住院。” “住院?”豆娘有些犹豫:“为什么还要住过来?住多久?” 张司九解释道:“你先提前两天住过来,然后我检查一下身体情况,如果没问题,咱们就开始手术,手术之后,大概住七天院,恢复一下,如果没有其他情况,就可以回家养着了。” 豆娘点点头,紧接着问一句:“那钱呢?贵不贵?” “不贵,跟外头住大车店一样的价。但是陪护的人最好不要太多。一两个足够了。”张司九知道豆娘担心什么,当即就又看一眼听云:“听云,除了手术同意书,再出个大概的单子,看看手术要用到哪些东西,要多少钱。就跟剖腹产差不多的东西。” 听云应一声:“好嘞。我这就去。” 杨元鼎凑过来:“手术室设在哪里?那宅子虽然已经到手里了,可是还得修缮才能用。最近工人刚开始弄,有点脏乱。” 张司九也有点犹豫:“不行就只能看看能不能暂时找个小宅子了。但最好——” 离近点三个字还没说出来,齐敬就主动开了口:“太医署里,屋子很多。如果只用一两间,我能想办法。不过……”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 张司九瞬间秒懂:“做手术时候,你可以带三个人进来观摩,但有一点先说好,手术室里,必须一切听我的,连一句废话都不要有。” 她这么上道,齐敬还怪不好意思,多少有点儿羞涩歉疚:“我也是……” 张司九善解人意:“不要紧,一来是互相交换,谁也不用亏欠谁。二一个,我这里人手也不够。” 齐敬松了一口气,随后就说自己去准备房间。 当然,其实是去找陈深严商量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多少是他有点自作主张了。 但是齐敬觉得,陈深严一定会同意这件事情的。 他一走,张司九就扭头,悄悄问杨元鼎:“你说,他有没有可能给我们争取两个最大最好的房间?” 杨元鼎点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那必须的,他们这边估计还要再加几个人呢。到时候,提前培训下,让听云教教他们规矩,这样能让他们动手的,你就歇着。顺带偷偷师。” 说着话时候,杨元鼎嘴角都是洋洋得意的笑。 张司九立刻竖起了手指头,夸道:“不愧是我选中的男人呢,太明白我的心意了。” 杨元鼎脸都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激动的:“那必须是这样!” 听云在旁边抽出耳朵听了个全程,只觉得腻得快吐出来了——他甚至只想喊一声“救命”! 豆娘他们也听了个全程。 然后一个个笑得跟偷了鸡蛋的耗子似的。 尤其是豆娘的女儿,更是看着杨元鼎,一脸憧憬—— 张司九把杨元鼎拉出去买饭吃。 成功避开了豆娘女儿的目光。 杨元鼎喜滋滋:“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怕她看上我——”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我是怕你让别人眼光太高,以至于以后不好找对象了。” 年轻的时候啊,就不能看见太好的男人,不然遇到的都觉得比不上心目中的,哪里肯低就呢? 可是,话又说回来,人世间又有几个杨元鼎这样的好男人呢? 张司九越想,就越是感叹:“有时候真的感觉做梦一样。” 这样的好男人,竟然一起穿过来了!还真喜欢上自己了!这简直是老天爷给发的男朋友啊! 张司九诚心诚意在心里许诺:感谢老天爷,我一定更加努力治病救人,多做好事!报答您老人家这份恩情! 要是没穿越,她这辈子可能都遇不上杨元鼎,即便是遇上了,也不会有这么的交集。 这头张司九和杨元鼎去吃东西,那头陈深严听了齐敬的回禀,只说了一句:“你做得好。考虑很周到。你去挑屋子吧,不过尽量多带几个人。” 顿了顿,陈深严又问了一句茹娘子的事情。 得知情况之后,陈深严思索片刻,就说了句:“明日就放出口风去,让人警惕血液传染,然后把茹娘子这个事情也说出去。就说是意外弄出的伤口染上的病,实在是倒霉。” 齐敬点点头,又道:“老师,我还是想再去劝一劝那家人。这个手术……” 陈深严点点头,毫不犹豫:“既然想去,就去试试吧。但别特地瞒着别人。尤其是张小娘子。” 顿了顿:“注意力还是要放在张小娘子的手术上。虽然你不是疡医,但多了解些,还是有好处。” 反正若是将来要走仕途这条路,就不能只做专精某样的大夫。 章节目录 第114章 开小会 张司九很快就被请去太医署开了个小会。 主会人是方静寿。 方静寿本来就是主要负责传染病的。 而这次这个事情,也属于这个范畴。 方静寿问了一个问题:“既然女子和女子之间也能传染,那男子和男子之间……” 张司九点点头。 方静寿静默了片刻,自己还从张司九的表情总结出来了:“还更要容易传染些?” 张司九夸了一句:“看来方大夫很懂这些啊。” 方静寿的表情透出一股抗拒。 不过,他还是更担心一件事:“那会不会有许多人就不愿意诊治了?” 张司九实话实说:“那就没有办法了。毕竟,我们也不能每个人都检查一下。” “如果实在是担心这个,就出点成品药,卖便宜些。” 有个年纪大的老大夫一脸的意味深长:“张小娘子还是太年轻了些,不懂那些人是为了什么。不肯来看病问诊的,哪里是缺钱?是缺面子罢了。” “那就把药方公布出去,用量和方法也都说出去。这样一来,只要对方不缺钱,那他总能一样样凑齐这些药。还能掩人耳目。”张司九笑眯眯的再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老大夫点点头:“这个法子好。” 方静寿却很焦虑:“这个病,看来是没法断根了。” 张司九敬佩的看着方静寿:“这个病,您还想断根啊?” 方静寿现在也知道的确是不可能了,一时无话。 最后,方静寿叹了一口气:“这个比时疫麻烦多了。” 张司九却觉得很正常:本来这个就不是时疫。时疫的控制,只需要注意隔离,阻断传染链,那就只剩下治疗一个问题。 可这种病,得了的人,本来就有个讳疾忌医的心态,更不要说传播途径又是这么特殊和隐秘。 开完了会,张司九本来要走,却被方静寿叫住:“张小娘子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 张司九:???你定了!” 说完,方静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架势,多少有点怕被叫住的味道。 张司九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去,把这个事情和听云还有杨元鼎说了。 杨元鼎摆摆手:“不怕不怕,他要是倒霉,我来和他签合同,我运气好。压得住!” 听云神色复杂:“我其实觉得,他能认识方大夫,运气挺好的。现在还能直接进咱们大宋第一医院呢。而且现在进来,肯定就是老员工,将来待遇肯定好。” 杨元鼎震惊脸:“听云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15章 倒霉蛋 新人应聘,这可是大宋第一医院的第一次。 所以张司九特地隆重地打扮了一下,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裳,还戴上了一朵珠花——这可是正宗的海水珠,别看就比黄豆大那么一点,也不太圆,但真的不便宜! 就这么一朵小小的珠花,花费了十几两银子呢。 不过,不是张司九买的。是杨元鼎有一年在她生辰时候送的。 这么一打扮吧,徐氏立刻发现了不对,抿着嘴就笑了:“到底是不一样了,都知道打扮了。” 看徐氏的笑容,张司九就知道徐氏肯定是误会了。 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尖,心想:幸好杨三郎没听见这话,不然不得吃醋吗? 徐氏还继续说呢:“不过,还是太素了。你得戴绢花——” 想到自己妆奁里徐氏给买的那几朵颜色红的黄的蓝的绢花,张司九连忙摇头:“我毕竟还要去治病,哪能打扮太过?这样挺好!” 徐氏有点遗憾:“也是,不然涂点胭脂——” 张司九不敢久留:“元鼎马上来了,我出去等他了!” 出了大门,张司九摸了摸自己的珠花,心想:要不,回头去逛逛首饰店?化妆品就算了,上班不允许。 杨元鼎的驴车很快来了。 看到张司九第一眼,杨元鼎就发现了张司九的不同:“哎呀,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快上车快上车!” 张司九刚上车坐定,杨元鼎就掏出个盒子来:“快选几样带戴上!” 张司九打开盒子一看,“啪嗒”一声又关上了,声音都变了:“你偷首饰铺子了?” 那么大那么粗的黄金镯子上,竟然还有红色和蓝色宝石! 还有那么大的珍珠簪子—— 那珠光宝气的样子,简直要闪瞎人眼睛! 杨元鼎鄙视张司九:“瞧你这点出息?偷什么首饰店?他们东西哪有这个这么好?这都是我昨晚连夜翻我娘首饰盒翻出来的。这些都是她年轻时候戴过的。” 张司九第一次对杨家的财力有了一个清晰一点的认知,磕磕巴巴:“周娘子的首饰,也太贵重了!不过,你这样真的不会挨打吗?” 杨元鼎理直又气壮:“为什么挨打?我跟她说了的呀!她让我多拿点,我觉得太多了你也不好选,就只挑了这几样。反正将来你是她儿媳妇,迟早都是要传给你的!” “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区别?” 张司九沉默了三秒,然后郑重的提醒:“这话你可别当着周娘子面说——” 听起来多不吉利!会挨打的! 杨元鼎咧嘴一笑:“我已经说完了。我娘觉得很有道理。而且你放心,不止你有,我两个嫂嫂都有。一点没偏心。” 他压低声音:“而且这么多年,我可没少孝敬我娘,她才不会舍不得呢。” 张司九服了。 她伸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视自己的傻男朋友。 “快翻翻,选几个戴上!今天第一天招人,可不能让别人觉得咱们太穷了,到时候觉得发不起工资,他跑了咋办?”杨元鼎却把匣子拿过去,打开,催着张司九选。 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真的是一模一样。 张司九打扮,还真不是为了臭美。纯粹就是为了不让应聘的新同事觉得自己太穷,怕到时候发不起工资! 最终,张司九下马车时候,头上多了两只翠玉簪子,一个金镶宝的小花簪,还有一只簪头几乎能媲美花生粒大小的水滴珍珠簪。 戴着这一头的珠宝,张司九下车动作都斯文了不少:这要是动作太大了,掉地上摔了,那摔的是簪子吗?是自己的心! 她这样一搞,杨元鼎在旁边差点没笑死在当场。 张司九白了他一眼。 进去之后,听云和顾轻舟都被张司九给惊了一下,然后两人看稀奇一样看了半天。 听云喃喃:“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也不太对啊。” 顾轻舟叹了一口气:“九娘你果然不会被这些东西压住。” 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普通。 并没有增加一丝一毫的贵气,也没有增加一丝一毫的美貌。东西都是好东西,但看上去似乎也就是个很普通的好东西? 最有特色的,还是张司九本人。 张司九心理素质强大,丝毫不为所动:“这叫有个人特色。你们不懂。而且,真正的强者,不需要这些配饰来衬托!” 只有工资水平才需要。 听云挠了挠下巴:“反正我有点不习惯。” “嗯,一会儿人走了,就摘了。”张司九也觉得不习惯。 不大一会儿,方静寿推荐的人就过来了。 来人二十多岁,长得挺面嫩的,又瘦又高,自带一种大学生好骗的气质。 他自称姓吴,名幸,字嘉运。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集体沉默了。 这一刻,他们的思想格外统一:看来当年给这孩子取名的时候,他爹没考虑自己姓什么啊! 听听这叫什么名! 张司九和颜悦色:“吴大夫,是这样,您能说说,您擅长哪方面吗?” 吴幸也挺爱笑的:“我最擅长是咳喘,鼻塞流涕一类的。” 张司九了然:哦,看来适合做呼吸科大夫! 她想起了小松书院里邱清荣院长的夫人棠花。 这不就正适合吗!带过去看看,就知道水平如何了! 张司九立刻笑容更真诚了:“太好了,我刚好手里有个咳嗽厉害的病人。不如一会儿你跟我去看看?” 吴幸顿时紧张:“远不远?是坐车还是走路?” 说实话,看见吴幸紧张抗拒的时候,张司九都有点多想了。 结果没想到对方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有些纳闷:“坐车,怎么了?” 吴幸犹豫了一下:“要不,张小娘子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先走过去?不然我怕出事。” 张司九:??? 吴幸叹了一口气:“我运气不好,坐车容易出事。一来拉车畜生容易惊,二来马车也容易坏。就别连累你们了。” 众人齐齐震惊:真的这么倒霉啊! 张司九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在其他事情上,也这么倒霉?对病人有影响吗?” 顾轻舟和听云还有杨元鼎又震惊的看张司九:你竟然不同情人家,还想的是这个?!你好无情啊! 征集一下粉丝称号,这边开了粉丝称号活动啦~大家帮忙想一想哇~最后被采用的亲亲,可以得到一个小奖品哦~ 章节目录 第116章 有缘分 这个问题,把吴幸给问住了。 吴幸磕磕巴巴:“大概……不会吧!毕竟,毕竟,也没听说过我看过的病人变倒霉的。”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做大夫嘛,要是克病人就不好了。人家生病已经很倒霉了。 吴幸尬笑。 不过,让他自己走过去肯定不行的。 所以最终,杨元鼎还是死活拉着吴幸上了马车。 吴幸一路都很紧张。 那样子,多少有点儿惊弓之鸟的味道。 杨元鼎忍不住和张司九咬耳朵:“司九,我觉得他一定经历了很多倒霉的事情。” 张司九深以为然:“肯定的。没有个那么多次,他不可能有这个反应。” 太值得人同情了。 不过,一路平安。 当下车的时候,吴幸还有点不敢相信:“真就到了?” “到了,走吧。”张司九把包袱给杨元鼎背上,笑着招呼吴幸跟上。 包袱里是她和杨元鼎刚才去给小松买的一些点心。 小松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阶段,最大的感受大概就是饿? 托人把东西送过去给小松后,他们就去了邱清荣的院子。 邱清荣这会儿不在,棠花正在晒太阳。 她的咳嗽好了很多。 但仍旧没有彻底痊愈。 张司九让吴幸去给棠花诊脉。 棠花将手放在脉枕上,而后转过头和张司九聊天。 看见张司九那一头富贵,棠花也挺意外的:“张小娘子很少打扮自己。这是有好事?” 张司九咳嗽一声:“就……闲着没事,捯饬捯饬。您最近怎么样?” “本来咳嗽都好了许多,不过前日受了一点凉,今日咳嗽感觉厉害了。”棠花笑容满面:“即便如此,也比从前好受太多。” “那就好。”张司九笑:“您现在吃什么药?方便不方便给我看看您的药方?” 棠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很快吴幸也诊脉完了,轻声道:“肺上有些痰积,别的没什么大毛病。但之前应该很严重,恐有些伤了根本。需得好好养一养肺。我现在开个方子?张小娘子也对比一二。”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 吴幸自己提出来了,倒是好过她提起来。 笔墨纸砚是现成的。吴幸只微一凝神,就有了,低头开始写。 张司九在旁边看。 不得不说一句,吴幸的字很好看。 即便张司九是外行,也能看出这字是真的好。 吴幸的药方不算复杂,一共就十味药,药也普通常见。 张司九将吴幸的药方和现在棠花吃的药方一对比,发现只有两味不同。 而那两味不同,也只是药不同,功效是相似的。 原本的药方,那两味药也更名贵些。 这俩个方子,算起来,只有细微区别。 但效果是殊途同归的。 只从这个药方,就不难看出吴幸的水平。 其实在张司九看来,吴幸的药方更好点——一个药方好坏,不只是药性疗效上,还有一个价格上。 便宜却好用的药,才是真正能救人的药! 价格便宜,只有这样,穷人才用得起。 张司九从棠花院子里出来,就对吴幸郑重道:“我能问问,您对薪酬有什么要求吗?” 她笑容满面:“目前我们提供的是薪酬,加食宿补贴。等医院开起来,可以管住,单人单间这种。至于吃饭,是补贴制,算成钱给你,然后你可以选择在食堂吃,或者在外头吃,甚至自己做都行。” “还有一些福利。比如自家医院看病,诊疗费全免,药费减半。亲密家属也在其中,比如父母,子女和妻子。但是坐诊和以往模式不同。这个回头跟你细说。有时候需要值夜。你能接受吗?” 吴幸这么一长串听下来,简直受宠若惊:“接,接受!” 这也太好了! 张司九笑容更深了:“那薪酬呢?有要求吗?我们一般采取底薪加加班费这种。就是规定时间上班,就是底薪。超出规定上班时间算加班,加班按时间单独算钱。一般是半个时辰多少钱这样累计。还有奖金,奖金按接诊病人个数算。” 吴幸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他甚至很体贴:“你们现在还没开起来,我现在可以少要一点——” 张司九简直感动:“不用不用,我们这点钱还是有的!” 一番交谈下来,两方达成了愉快的共识。 回去的路上,吴幸依旧是惊弓之鸟。 不过下车时候,就变成了将信将疑:“今天,我的运气好像变好了。” 杨元鼎咧嘴乐:“这说明你终于遇到了自己合适的工作!你看,这就是气场相合带来的好处!” 张司九默默地望天,想看看有没有猪被吹上了天:这张口就来的技术,你可以永远相信杨三郎。 吴幸显然把这个话给听进去了。 他激动万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接下来,沟通了上班时间后,张司九就让吴幸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上班。 然后,第二天,吴幸顶着下巴上的擦伤来上班了。 张司九一看,就有点心虚:看来倒霉蛋还是倒霉蛋啊。这下,他会不会觉得元鼎骗他? 结果,没想到吴幸对杨元鼎的话深信不疑,他郑重道:“我能多加班吗?我发现我离开你们身边,就会变回倒霉的样子!昨天刚离开没多久,就摔了好几回!”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特么也行啊?! 不过,主动要求加班的孩子不多见,张司九毫不犹豫的选择出卖了自己的良心:“那你一直住在这里也没问题的!” 吴幸也毫不犹豫:“我明天就去把行李拿来!” 听云目瞪口呆,喃喃:“怎么觉得自己的地位有点岌岌可危呢?” 杨元鼎跟他靠在一起,也喃喃:“要不是知道他真是个倒霉蛋,我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他死皮赖脸跟着司九的计策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对方眼底看到了深深地防备:这个新人不简单啊! 方静寿不大一会儿过来了,还给张司九带了一包大药丸,笑容满面的偷偷塞给张司九:“这是好东西,防时疫的,太医署的库存也不多了。别声张。” 张司九:这贿赂来得太突然,我有点紧张。 然后她一转头,就看见了齐敬在门框边上,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两个。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17章 商量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张司九伸出去的手,凝固在了半空中,缩回去也不是,继续拿也不是。 最后还是方静寿最镇定,看张司九表情不对,就转过头看了一眼。 当转过头看到齐敬的时候,他爽朗的笑了两声:“齐敬来了啊。你师父还说让我找你,跟你一起来张小娘子这里送点东西呢。结果我刚才没见着你,就先过来了。” “这不,预防时疫的药,我刚要交给张小娘子。” 方静寿笑着看齐敬,挤了挤眼睛使了个眼色:“你不是找张小娘子说事儿?我就先回去了,你赶紧说。” 说完,方静寿把药塞进了张司九手里,转身走了。 张司九抱着那一大包的药,目瞪口呆:这也行吗? 齐敬的表情已经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方大夫慢走。” 然后,他看向张司九:“我来,的确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张小娘子答应。” 正所谓拿人手短,张司九这会儿正心虚着呢,一听这话,立刻毫无原则的答应了:“答应,答应,你只管说。” 齐敬若有所思看一眼那包袱药,也没再继续客气,就说了之前陈深严吩咐的事情:“给豆娘做手术的时候,我们这边能不能多来几个人?” 张司九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当即松了一口大气:“没问题没问题,你最好今天就把名单交给我,然后让他们提前过来培训。” 进手术室,就算什么忙都帮不上,但也得懂手术室的规矩。 当然,张司九把丑话说在了前头:“而且,一定要保证,他们能听你的话。你又要保证,能听我的话。” 这一点,是张司九最担心的。 这些人毕竟都出自于太医署。 而能进太医署的人,都至少是千里挑一的。不管从天赋,从能力上来说,都是很不错的。 这和直接考医药大学还不一样。参加太医署考试的,都是已经学了医药,有了极高的基础后,才来的。 他们放在外头,个个儿都是能当大夫,独当一面的。 所以,他们能不傲气吗? 在太医署里任教任职的前辈和师长们,那都是赫赫有名的,总算能让他们服气。 可张司九呢?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话一说,齐敬也有点尴尬,毕竟他之前就很看不上张司九。 不过,正因为是过来人,齐敬才更了解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赶忙保证:“张小娘子放心。” 张司九点点头,让齐敬赶紧回去选人。 等好不容易打发齐敬走了,张司九就赶紧拉着杨元鼎他们一起来清点药物。 药有点多,四个人清理了半天。 杨元鼎盯着这些药,所有所思:“我怎么觉得,这个就算是方大夫听陈太医署令的话拿来的,也应该是多出了一部分——” 几个人齐刷刷看向了吴幸。 毕竟这个事情,还是因吴幸而起。 吴幸有点内向,被这么多人盯着,浑身都不自在,说话都磕巴了:“我……我不知道哇!” 听云叹了一口气:“嘉运啊嘉运,你怎么比我们还紧张。” 这样是怎么活到了这么大的? 吴幸也自己觉得自己紧张过度了,于是更磕巴了:“我,我,我也不想啊!” 张司九:…… 杨元鼎摩挲下巴,表情深沉:“我觉得吧,方大夫有点借花献佛的意思。” 张司九也是这么觉得的。 药应该就是陈深严让送过来的,方静寿只是挑了品相最好的,以及数量上,来了个最上限的——属于让任何人挑不出毛病,但又给张司九谋了最大的福利。 人精啊人精。 佩服佩服。 张司九问吴幸:“你和方大夫到底是什么关系?” 吴幸脸都红了:“是我姨夫。” 张司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有这层关系也不是坏事。 张司九美滋滋的想:以后这可不是和太医署关系更进一步么?将来挖墙脚,说不定更容易点。 药都清点完了,张司九就开始商量豆娘手术的事情。 她首先说起手术的难点:“这个手术和之前手术最大的区别是,剖腹产手术切口没有这个大,而且过程都是固定的,时间短。手术里会出现的情况也就那么多种。” “但这一次,开口大,腹腔内情况不明,中间可能遇到任何情况。严重粘连,或者是侵入性瘤子,剥离困难。或者出现大出血情况。又或者腹腔污染,造成腹膜感染……” “说实话。这个事情不好办。”张司九看了一眼四个人:“其中,元鼎你还是负责手术器械。这一次,手术时间长,照明必须保证好。还有手术基础器械上,多准备一些。” “听云仍旧负责打下手。最后,嘉运,你到时候什么都别干,就负责一直摸脉。数脉搏,监控患者的情况,防止忽然出现危险。” 张司九神色凝重:“这是一场硬仗。听云,你还要负责给太医署这边的人培训,让他们明白什么是无菌操作。” “然后,最好选两个好苗子,到时候给你打下手。这样当我体力不支的时候,缝合这方面的事情,我就可以交给你。” 听云连连点头:“九娘你放心吧。我下午就开始培训。” 杨元鼎也点头:“我也会做好器械消毒和准备。你放心。” 吴幸也无比郑重:“九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盯着。” 末了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太没用了?” 张司九宽慰他:“没事没事,现在还没有适合你的工作,你别着急。要我说,还委屈你了,现在干这些。” 吴幸连忙摆手:“有事情做就很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以前多倒霉,我去了三个医馆,三个医馆都关门了!” 张司九:……你这么一说我好慌张啊。 杨元鼎和听云立刻支棱起了耳朵:“你跟我们说说,都是怎么关门的?经营不善还是怎么样?” 张司九也默默地支棱起了耳朵:还是有必要吸取一下经验的。 吴幸犹豫了一下,就开始大倒苦水:“你们都不知道,真的是莫名其妙!” ” 目前征集到的名字有:豌豆,扩音符,碗沿,婉缘,收音机,音标,大家快来踊跃报名啊,奖品照片我一会儿放彩蛋章哦~如被采纳,获赠小奖品一枚~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18章 太惨了 在众人竖起耳朵的聆听中,吴幸悲愤的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第一家医馆,老东家没了,少东家接手后瞎搞,进便宜药材,发霉药材,结果吃死了人,人都被举报抓走了。他们这些受雇的人没被牵连都算好的。 第二家医馆更搞笑,吴幸刚进去没几天,医馆就着火了,东家受了伤,回老家去养病了。 第三个医馆……自己经验不善,本来就已经负债累累了,吴幸头天刚进去,第二天债主就上门,把医馆所有值钱东西都搬走了。 等到张司九他们听完,简直是目瞪口呆。 这……也不能说这几件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吧,但又好像有点说不出来的关联? 反正就是挺倒霉的。 吴幸他真的挺倒霉的——找了三次工作,三次都没遇到靠谱的公司! 杨元鼎用力握住吴幸的手,晃了晃,一脸同情:“你真的是过得太苦了,太倒霉了!” 听云也拍了拍吴幸的手,感慨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吧。真的挺倒霉的。” 张司九神色严肃:“希望以后咱们大宋第一医院能持久一点。坚挺一点。” 她真的很慌啊! 杨元鼎毫不犹豫:“放心,回去我就研究灭火器。咱们到时候灭火设备一定不会少的。再有就是,以后药材供应,我去找专门的人死盯着。别的不说,必须成立纠察小组。” “还有,咱们保安也不能少!” 说完这些,他喃喃道:“不行,我还要想想,什么东西能赚钱。” 他扭头问张司九:“司九,医院耗钱吗?” 杨元鼎多少有点紧张:“我怕我养不起啊。” 张司九咳嗽:“那倒是不太贵吧,主要是人员工资。一个医院,不购入贵的医疗设备,最贵的就是人工。” 现在就是想购入医疗设备,也没有办法购入啊!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那没问题了,还是养得起。养得起的。” 张司九被杨元鼎的豪气震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人家有钱人担心的点都不一样! 果然,这个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吴幸也很激动:“这一次,我真是想一直干下去!” 张司九万分诚恳:“我也很想一直干下去。相信我!” 不然这么折腾是干什么呢? 正说着话呢,忽然外头就嘈杂起来了:“张小娘子在吗?张小娘子在吗?快救命啊!” 张司九一听见这话,立刻站起身来,冲出了屋子—— 听云也紧张地跟上。 杨元鼎猛的站起身来,又猛的坐下了,转头催促吴幸:“你快去啊!去帮忙啊!愣着干什么?” 他是真不敢去。 去了怕自己倒在那儿,给张司九添麻烦。只能在这里急得团团转。 第一次,杨元鼎觉得自己这个毛病,是真的耽误事。 张司九冲出去一看到病人的情况,就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怎么样一个情景呢!完全就是一个恐怖片的画面啊! 病人是被抬过来的,他的喉咙上有一根竹管。 脖子上出血倒是不多,病人也清醒的,不过这幅情景,多少有点吓人。更多少让人觉得只怕这个人是凶多吉少了。 张司九也倒吸一口凉气,毫不犹豫转头大喊:“准备手术室!听云,紧急手术!” 听云还在震惊呢,一听这话,转头又往回跑:“快快快,把人送过来!嘉运,准备麻药!” 张司九忙中抽空,对太医署那边众人大喊:“来两个帮忙啊!再去请齐敬过来,让他过来救命!” 这个病人,伤在了要害,那是真的稍有不慎,立刻一命呜呼!能不着急吗? 一顿急忙之后,病人在手术室门外等候。 张司九则是仔细检查伤情。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是吓一跳。 那一截竹管并不是空心的,里面有竹节,所以这会儿反而拔不出来,里头的血也没有流出来。 没有探查造影手段,张司九并不能确定竹管到底戳进去多少,也不能确定具体位置,更没法判断是不是伤到了大动脉—— 因为竹管不是空心的,很可能这会儿已经伤到了大动脉,但因为刚好堵住,所以病人还能够暂时无碍。 但这样的情况,只要拔出竹管,病人一定立刻大出血! 颈动脉大出血,搁在现代,都是很难救回来的。 张司九都快哭了:这也太棘手了! 虽然表面上张司九看起来依旧镇定冷静,但事实上,她脑子里已经否定掉了好几套手术方案:这样的情况,轻举妄动,就可能直接造成病人死亡! 如果没有指定妥手术方案,等到手术中途再去思考,那根本不可能! 但张司九不管怎么思考,都发现一个事实:这个病人,能救回来的概率,不足十分之一。 这样的事实,让张司九有些沉默。 但最终,她还是只能对上病人哀求又害怕的目光,轻生开口:“手术之前,叫你家人赶紧过来,你们见上一面吧。” 病人喉咙里一阵“赫赫”怪响动后,艰难的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我会死吗?” 张司九尽可能委婉了:“风险很大,我不是很有把握。但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力一试。” 病人眼眶红了。 他说话太艰难,只能伸手死死的抓着张司九的胳膊,“我……知……你……,救……救……” 张司九知道病人的心思,当即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你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可不是么?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 如果这一下人没了,就等于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一大家子都得陷入到困境里去! 张司九问病人:“你知道这竹管到底戳进去多少吗?比一下就行。” 她刚才看过,竹管并没有形成贯通伤,很可能是没有进去多少! 而且,她之所以让病人比一下,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伤到脊椎或者神经。 病人没怎么犹豫,抬起手来,比了一个手指节的长度。 大概也就是五六厘米。 那动作还很连贯灵活!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19章 遗言 一看到这个样子,张司九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神经和脊椎应该没问题。 她又把病人的鞋子扒下来,不顾是不是有味儿,盯着人家大脚趾头吩咐:“你动下大脚趾呢。” 于是,在众人的瞩目下,病人紧张的动了动自己的脚指头。 看见脚指头动的那一瞬间,张司九的心就更放下了:确定没有伤到脊椎和神经!否则这会儿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就会出现问题! 这算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 张司九心想:假如没有伤到血管的话……那还真能搏一搏? 这里搏一搏,单车虽然不能变摩托,但是能保命啊! 病人显然依旧很紧张,一直紧紧盯着张司九。 张司九也没客气,直接就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能动就是好事。你先休息,我准备一下给你治疗。”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不怕医生笑嘻嘻,就怕医生太正经。 一旦地方坐直了身体,严肃又郑重,那就是有问题了。 如果再皱起眉头欲言又止,那多半是大问题了。 所以张司九的笑容,很好的疗愈了对方。 至少是等于一颗定心丸。 成功的让对方一下放了心。至少能放松一点了。 这个时候,保持一个好的心态,放松一点,对血压是有好处的。 血压稳定,对伤情是有好处的。 张司九一转过头,笑容就落了下来,不过,没让病人看见。 齐敬很快过来了。 一来就问起了病人的情况。 张司九把情况说了一遍。 齐敬都傻了:“这也能活?” 张司九摊手无奈:“是啊,所以我们才要想办法,让他能够继续活下去。” 齐敬沉默片刻,说了句大实话:“这样的情况,就是太医署最厉害的大夫来了,也只能是尽可能多延缓一会儿时间。然后让他能把身后事交代清楚。” 张司九听了这话,笑了:“我知道。但,这正是我要努力的方向。只要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戳破了皮肉,哪怕是气管和食道,我都可以把人救回来。就算不敢说能保证活下来,但也有了一线生机。” 她笑道:“疡医的作用,正在于此。” 半晌,张司九又补上一句:“确切的说,这也是急诊成立的作用。” 急诊,危急情况的诊疗。 也最能救人性命。 但也很难。 齐敬忍不住的把目光落在张司九脸上,这一刻,他总觉得,好像张司九是在发光。 而且是很耀眼的光。 让人不敢直视,又忍不住追逐。 这一刻,他甚至有一点自惭形秽。 同样都是大夫,可是张司九做的事情,比他做的,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他像是在随波逐流,而张司九已经大刀阔斧的去了一个崭新的领域。 这一刻,齐敬心情莫名有些激荡,他甚至想:如果,我也——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卡住了。 齐敬茫然的想:我能干什么呢?我这一身的本领,又能干什么呢? 他看着张司九,忽然觉得,身上好像被千丝万缕的东西束缚住了。 这些东西,让他施展不开手脚。 让他被困在这里。 眼看着齐敬神色变幻,竟然越来越颓然,张司九也愣住了:齐敬咋的了? 她开口喊了一声:“齐敬?” 这个时候走神,还是不太好?毕竟手术方案还没定呢。 齐敬回过神来,不敢直视张司九的眼睛,只坚定道:“张小娘子只管吩咐,我一定听张小娘子的。” 张司九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喜悦点头:“太好了!那现在咱们就来制定手术方案吧。” 齐敬跟着张司九坐下,听她讲打算怎么做手术。 杨元鼎端着水走过来,一人面前放了一杯,又宽慰张司九:“你想干什么,只管放手去干,我给你兜着底。” 张司九点点头,却没时间多说,只继续和齐敬讲解。 杨元鼎看了一小会儿,又悄悄退出去。 手术即将准备好的时候,病人家属来了。 来的是病人的妻子秋娘和一对儿女。儿子大一点,十二岁了,叫周虎。女儿叫周巧,也刚十岁。 病人自己叫周大全。 周大全还有个六十多的老娘,住在大哥那边。老娘的身体不好,所以出了这个事情,根本就没敢告诉。 秋娘已经哭得不行了,整个人都是软的。 她一见到张司九,就直接拉着一双儿女跪下了。 然后冲着张司九磕头:“张小娘子,我们都听过你的名号,我知道,你是整个东京最好的大夫,您救救我男人!” 张司九用力拽了两次,都没能把人拽起来。 秋娘就那么哀求的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你先起来,这个事情,我先跟你说一下情况。” 然后,张司九把具体情况说了,最后道:“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现在的问题就是:很可能一拔那竹管,就会出血不止,如果是这样,我也没有任何的手段。” “一般这种情况,不冒险做手术,人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可能是几个时辰,也可能是几天。如果做手术,当时可能就没了。” “所以我需要郑重的问您一句,您知道其中风险了吗?您同意做手术吗?” 张司九看着秋娘,等着秋娘给出选择。 她其实也考虑过不手术,保守治疗的情况——但因为材质的问题,感染是必然控制不住的。而一旦控制不住感染,就是一个死字。 秋娘显然听懂了张司九的话,也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 所以,她犹豫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虎脆生生开了口:“娘,得做这个什么手术!必须救我爹!” “拖下去,我爹也是等死。我想我爹活!” “娘,你别心疼钱——” 秋娘咬咬牙,看了一眼张司九,又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当即不再犹豫:“治!做手术!” 张司九点点头:“那就签署手术同意书,然后去跟家人见一见,说几句话。” 她隐晦的提醒:“毕竟是这么大一个手术,有些话,该说就说了,该问就问了。” 因为以后不一定会有机会了。 张司九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就去准备进入手术室。 大家端午安康呀,吃粽子了吗?戴五彩绳了吗?吃咸鸭蛋了吗?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 120章 搏一把 危重病的病床前,总是能看到许多的感情流露。 秋娘之前虽然已经看过自己丈夫的样子,但这会儿怀揣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心情再去病床前,心情就比之前还要沉重很多。 其中周虎和周巧两个人,更是年纪太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周巧拉着周大全的手,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爹,爹,我不要你死。你别死——” 周虎好一点,但也忍不住:“爹,你还没教我手艺呢。” 周大全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应该是凶多吉少。 毕竟伤的地方就不太好。第120章搏一把 危重病的病床前,总是能看到许多的感情流露。 秋娘之前虽然已经看过自己丈夫的样子,但这会儿怀揣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心情再去病床前,心情就比之前还要沉重很多。 其中周虎和周巧两个人,更是年纪太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周巧拉着周大全的手,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爹,爹,我不要你死。你别死——” 周虎好一点,但也忍不住:“爹,你还没教我手艺呢。” 周大全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应该是凶多吉少。 毕竟伤的地方就不太好。 刚才张司九虽然笑了,可除了张司九,谁又笑得出来呢? 这会儿看见自己家里人,他就更难过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强忍住情绪和眼泪,假装乐呵呵的:“哭啥哭?有啥好哭?” 只不过装的样子还是维持得不够久,很快,周大全也沮丧起来:“还说干完这个冬天,挣了钱,再盖个偏房,好给虎儿娶媳妇,结果……” “我今天的工钱还没结呢。秋娘你回头记得去要。” “还有虎儿,如果我走了,以后你就是家里的,窒息时间太久,对身体机能损伤也很严重。 最可怕的就是割破了大动脉。 反正张司九从来没抢救成功过。 她知道的医院,也没有抢救成功过的例子。 周大全这种情况,属于不幸中的万幸。 张司九现在要做的,就是气管修补,外伤缝补。 然后就是术后抗感染。 只要做好了这些,周大全的活命机会,还是很大。 张司九紧锣密鼓的开始进行修补。 齐敬和其他人,也是一直看着张司九忙——他们发现,这个时候的张司九,真的是和平时格外不一样! 目前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更,得看我闺女睡不睡。明天我争取早点起来码字呜呜呜~ 章节目录 第121章为什么 气管修补,听起来就是个修修补补的事情,但实际上,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首先缝合要求——不能太紧,太紧容易造成后期恢复后出现问题。也不能太松,否则容易出现漏气点。 而且缝合之前,一定要检查咽喉部,保证咽喉部没有任何的堵塞,能够呼吸畅通。 不然,很可能会导致缝合后反而出现呼吸窘迫的情况。 说实话,缝合气管这个事情,张司九还真没干过。 毕竟以前一般送来急诊的,张司九一般都是切开。没有几个是需要合上的…… 说实话,这么寸,只伤到了气管的外伤,真的很少很少,就算有,也不一定正好上班时候遇到。 而且,就算是气管切开术之后的愈合,一般也是用蝶形胶直接给拉拢合上就行,都用不上缝合。 可现在没有蝶形胶。 张司九只能上手缝合。 否则气管就漏气——嗯,死倒是不会死,也不会缺氧,但就是怪吓人的,而且容易感染。毕竟少了鼻腔的过滤,灰尘什么的,能直接被吸入。 张司九局聚精会神的缝合着,其他人也聚精会神的看着她缝合。 手术室里一片安静。 气管缝合完了,只剩下皮肤缝合的时候,张司九松了一口气,让开位置:“听云你来。我歇一会儿。” 高强度的手术,实在是耗费精力。 听云立刻接替张司九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一刻,听云也很有气势。 齐敬对听云也忍不住刮目相看。 反正,这一场手术做完了之后,一群没见过这些仪器的太医署大夫们,个个儿都安静如鸡。 他们脑子里,全剩下了震撼和大大的疑惑。 这一刻,他们面面相觑,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敢在太医署门口摆摊,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而且,能被陈深严看上,甚至拉拢,那也真不是一般人。 反正目前看来,人家这个水平,他们是真的拍马也追不上…… 心服口服。说的就是这个。 按照惯例,听云还是负责守着周大全醒来,并且当天夜里还得守着。 不过,这一次,他倒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太医署那边,也有人选择留下,一是看看后续如何,二是想偷师。 而吴幸也跟着一起留下。 他倒是很乐意。 张司九脱下手术服出了手术室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周大全的家里人。 秋娘他们几个看见张司九的那一瞬间,也是飞快的迎上来,只不过多少有点儿想问又不敢问的意思。 最后,还是周虎问了出来:“张小娘子,我爹他怎么样了?” 张司九看着他们娘三都是忐忑不安的样子,首先就咧开了笑容:“手术一切顺利。现在已经做完了,等人醒了,就可以送出来,到时候你们能见上一面。” 她这话一出,不管是秋娘,还是周巧周虎,都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其中秋娘更是脚下一软,直接瘫在了椅子上,捂着胸口用力喘了几口气,这才笑着哭出声来:“吓死我了!真的是吓死我了!” 周巧也跟着哭:“爹没事了,没事了!太好了!” 就连周虎,也是悄悄抹了几下眼睛。 张司九等他们情绪稳定一点,这才开始叮嘱起术后保养的事情。 “虽然是伤在脖子上,但并没有伤到要害。所以你们也不用太紧张。唯一一点就是注意伤口恢复情况,如果有红肿溃烂迹象,一定马上来我这里。” “再有就是肺上出现咳嗽,或是发热,或是呼吸不畅,也必须马上过来我这里。” “其他的就是注意休息,毕竟出了这么多血,尽量补一补。买点当归,炖两只老母鸡。” “平时多吃点各种血豆腐。” 吃血豆腐当然也是为了补血——动物血制品含有丰富的各种微量元素,尤其是铁,最适合贫血或是失血过多时候吃。 有的时候,吃什么补什么,也有一定的道理。 比如,失血过多的时候,适当吃点血制品,还是能补充一下缺失的铁啊等等。 说完了这些,张司九就提了手术费:“这次手术用的东西不算多,情况比想象中好很多。所以估计钱用不到那么多,等你们出院回家的时候,应该还能退不少。” 这下,对于秋娘他们几个来说,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秋娘有些过意不去:“剩下的我们也不要了,就当是给张小娘子的辛苦费。” 周巧和周虎也连连点头。 张司九笑了:“我的辛苦费已经算在里头了。不会让我赚不到钱吃饭的。我们这里都是明码标价,不会乱来。你们也别这样。真要感激我,就以后好好生活,这件事情千万引以为戒,做事小心些。” 周虎抹了一把眼泪,“我刚才问过了,我爹是干活时候摔了一跤,正好就撞上了那竹竿。其实我爹干了这么十几年泥瓦匠,从来没出过事。这次真是意外。” 秋娘也点点头:“是啊,就是倒霉。不过,张小娘子,如果以后家里有个啥需要修补的,只管找我们。我们不收钱!您救了大全,就是救了我们全家!” 周虎立刻打包票:“等我爹好了,我也跟着我爹学,到时候张小娘子家翻瓦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周巧想了想:“那我来给张小娘子洗衣吧。” 这话让张司九简直哭笑不得:“不用,不用,真不用。我说了,该收的钱的我们都收了。之所以用得少,还是周大全运气好,真没伤到要害。不过,回头真有什么活儿,我找你们倒是可以,就是不能不收钱。” 秋娘连连点头:“只管找我们!” 张司九又叮嘱两句,就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赶紧走了。 杨元鼎已经买好了包子和红枣茶在屋里等着张司九了。 而且,大冬天的,他翻出了墨镜戴上,虽然很酷很有型,但多少有点儿滑稽。 张司九失笑:“摘了吧,我换过衣服了。”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摘了墨镜挂在胸口。 还别说,这种细链子挂墨镜,配上他那一身衣裳,再配上他那张细皮嫩肉的脸,还真有点斯文败类的味道——嗯,就是一开口就暴露了。 杨元鼎把包子推过来:“快吃快吃,我知道你们医生每次下了手术,肯定就会饿!这个包子是萝卜丝鸡蛋馅的,还有一个猪肉大葱馅儿,都挺不错。你把你爱吃的吃了,剩下的给吴幸和听云留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22章 累死人 周大全的事情,如同龙卷风一样卷过了太医署,又卷遍了东京城。 几乎人人都知道了张司九的名号。 一时之间,张司九简直是炙手可热。 各种传闻也是沸沸扬扬。 其中最夸张的就是,张司九能医死人,肉白骨。 毕竟传闻中,周大全的脑袋已经掉了。是张司九给缝上的。 因为这个,张司九这里几乎每天都门庭若市。 看病的病人暴增好几倍,根本就忙不过来。 就连周大全住院期间,也是有人不停地过来问,来探望。 然后,探望完了周大全之后,就会过来感谢一下张司九——说是顺带,但是看稀奇的眼神,直接就出卖了他们。 张司九忍不住悄悄和杨元鼎抱怨:“我怎么觉得我跟动物园的大猩猩似的?” 杨元鼎认认真真看了看张司九:“我觉得不像是大猩猩,有点像大熊猫。要不咱们收费吧?” 张司九:……男朋友你很棒,成功让我领悟到了擀面杖和搓衣板的功效。 吴幸和听云在旁边,悄悄地对视一眼,然后吴幸开口:“咱们医馆现在比太医署看病的人还多,我觉得收费,可能比现在人还要多。” 听云更是幽幽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这些大多数花钱挂号来问诊看小毛病的人,都是来看九娘的?” 这其实也和收费没什么区别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顿时想起:还真是,最近来找张司九看鸡眼啦,牙疼啦,长痘痘啦的人特别多。 那些人还特别热情,一见面就问张司九:“您就是张小娘子啊?那个断头病人是您治好的?” 张司九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但显然没人相信周大全只是一点皮外伤。 反应过来这一点之后,张司九一脸严肃:“我觉得,我得涨价了。从今天起,专家号涨到二十钱一个人。普通号不变。” 但因为没分那么细,所以暂时还不分科。 不然,急诊科挂号,还要贵一点才对。 除此之外,张司九更表示:“元鼎,回头我们去看看朱疡医他们吧,让他们也来咱们这里,开始上班!” 虽然现在还是太医署的地方,但是大宋第一医院的名号,是真的已经打响了! 杨元鼎知道张司九的意思:“我准备几份聘用合同。” 听云却有点儿着急:“我也有话要说!” 众人就看向了听云。 听云就开口道:“我发现,护理部和大夫们的工作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其中,很多小问题,可以让护理部来负责。”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比如小伤口处理,比如熬药,比如术后护理,盯着患者用药,还有就是和病人亲属沟通,安抚病人情绪,观察病人情况等。如果用大夫,多少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我想,不如请几个人,让他们学一学这些,这样咱们能少花钱,事都是一样的。”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不过,做手术时候,还是得我这个水平的才行。平常可以用这些稍微水平不那么高的人。” 张司九震惊的看着听云:“听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管理天赋!你简直说透了护理部的作用啊!还有人员构成,你也都想得很明白啊!” 进手术室的护士,和住院部护士,的确差别很大。 而负责导诊的和咨询的,又是不一样的。 他们医院,其实是完全可以按需招人的。 听云被张司九这么一夸,显然有点儿飘了:“其实我还有个想法。就是怕说出来你们不赞同。” 张司九正襟危坐:“你说,我觉得你现在特别有领导的风范!” 听云更飘了:“我想,为了保证不被撬墙角,咱们其实可以买人。然后教他们。而且,这些护理部的人,还可以分成两种,一种女的,一种男的。这样,将来如果有女患者,也可以放心自在些。” “其实全用女子也行,但考虑有时候毕竟也会有点体力活,所以来几个男人也不错。” 听云喜滋滋的展望未来:“而且咱们护理部的,一定要看性格,最好温柔耐心些,这样,对咱们医院的口碑更有帮助!” 张司九两个大拇指都不够竖的。 于是,杨元鼎又友情赞助了两只。 最后,吴幸也跟风竖起两只。 张司九的赞美简直是有点浮夸了:“听云,你的这个脑子,真是太好用了!我宣布,这一块的事情,全部交给你负责!招用什么人,怎么安排岗位,都由你来全权负责!” 杨元鼎也立刻恭喜:“哇,听云,以后你就是护理部真正的老大了!部门第一人啊!” 听云脸都兴奋得红了,却还是有点儿忐忑:“我行不行啊?我觉得我是不是还是欠缺点,我毕竟还年轻——” 张司九严肃道:“年轻怎么了?有实力,年轻怕什么?再说了,你还欠缺的话,我看这个位置彻底没有人胜任了!” 一通蜜糖屁下来后,听云简直都快找不到北了,就这么稀里糊涂接下了这个重担。 以至于以后无数个加班的日日夜夜,听云都会揪着自己的头发,为自己当初的冲动后悔:怎么就答应了呢! 忽悠听云把这个事情应承下来之后,张司九和杨元鼎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杨元鼎迅速地批了款,表示听云看着安排,但是尽快就位最好。 再然后,两人没给听云后悔的机会,赶忙跑出去找朱疡医他们。 也顺带避一避风头。 他们走后,吴幸紧张的问听云:“咱们医馆是不是真的要红火起来了?没有受我影响?” 听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吴幸:“什么医馆?这是医院!这两个,格局都不一样!至于你那点小倒霉,怎么可能影响咱们医院!” 吴幸也很高兴:“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干下去了!” 听云给与了肯定回答。并且又将自己一路跟着张司九走来,从一个小小的医馆学徒走到今日大宋第一医院护理部老大的光辉事迹说了一遍,还不忘给吴幸画大饼:“跟着九娘,保管以后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将来,说不定你也能有个什么老大当一当!” 这一席话,说得吴幸也是热血沸腾,充满了斗志。 而这一切,张司九浑然不知。 她只是在啃鸡腿的时候,用仅剩不多的良心问了杨元鼎一句:“你说,听云接下来不会累死吧?我们要不要给他补一补——” 杨元鼎的说法很资本主义:“怕什么?他还年轻呢。至少能干三十年。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没有坏处!”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23章 合作 张司九这头出尽了风头。 那头太医署就多少有点愁云惨淡了。 尤其是,明面上过来看病的人似乎增加了,每天进进出出的人都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来找张司九的。 陈深严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了抱怨。 而这日,终于有人坐不住,两个太医丞过来找了陈深严,一个面色比一个面色还像吞了黄连。 陈深严差点被这两人给逗笑了。 他嘴角带了一丝丝的笑意:“这是怎么了?如此愁云惨淡?莫不是昨儿和媳妇吵架了进不去屋?” 王太医丞一脸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宋太医丞也是一脸的着急:“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一点不着急呢?再这样下去,咱们太医署的脸面,是真没地方搁了!” 一个张司九,闹得满城风雨。 又是妙手回春,又是便宜,这是要搞死其他大夫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其他人的饭碗,都要被这个张司九给砸了! 结果陈深严“哈哈”大笑:“哪有这么严重?一个张小娘子罢了。哪朝哪代,没有几个出名的神医呢!” 王太医丞急了:“那怎么能一样呢!人家也不在太医署里啊。而且,张司九她要开医院,又不一样!” 陈深严看向两位太医丞,放下手里的书,正经了起来:“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 两位太医丞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王太医丞开了口:“底下的人都有点意见,我们按照您的意思,压了好几回了。可根本不管用。” “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觉得,还是请张司九快点搬走吧。”王太医丞忧心忡忡:“再这么下去,人人都知道张小娘子,却不知我们太医署了!” 陈深严沉吟片刻,问了两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张小娘子如何?” 王太医丞毫不犹豫:“就是个善专营之辈!她那点道行,根据古籍记载,早就有先贤做得到。只欺负普通人不知内情罢了。” 所以,这才会觉得她的手段神乎其技。 宋太医丞的看法和王太医略有点儿不同:“我觉得,她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一介村女,短短几年,就能有如此成就——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陈深严笑了:“的确,普通人懵里懵懂,真正开窍者少之又少。就是咱们太医署的青年才俊们,多数也是家里培养,又有几人是凭借一己之力?但是我让人查了这个张司九,不简单哪。” “八岁学医,步步经营,从一个县城大夫,到东京城里炙手可热,人家就用了不到半年。说是厚积薄发也不为过。” “可你我都学医的,又有几个人能有如此天赋?有如此的头脑?” 两位太医丞都沉默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容不得人反驳半个字。 张司九就是很强,比太医署所有同龄的人都要强。 王太医丞良久终于找出个解释:“她的师父毕竟是顾青舟。顾青舟本来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 “当年,顾青舟愤而离开太医署。后果你们都看到了。”陈深严一声轻叹:“咱们太医署痛失良将,而顾青舟后来也是没有再出风头。可谓是两败俱伤啊。” “我有惜才之心,你们可欲成全?”陈深严看着二位太医丞。 说实话,三人也是合作多年了。 彼此脾性都很了解。 陈深严说这话时,其实已经料定了结果,但仍旧忍不住试了试。 王太医丞直接拒绝了:“她如今,说是太医署的仇人都使得,我们如何能妥协?” “其实,如果她是男子,我们倒也不是不能破格提拔。”宋太医丞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陈深严竖起一根手指头:“还有不到一月就过年了,我会同她说,年后便让她搬出去。” 顿了顿,陈深严长叹:“我太医署若有此等人才,何愁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前朝设立太医署,培养宣扬医术,救万民于疾病和巫祝蛊惑中,那是何等功绩? 陈深严有心比肩,却奈何太医署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仅凭借一己之力,根本办不到。 陈深严原本的意思是过了手术之后再说。在那之前,太医署这边能学多少是多少。 结果没想到,不等他开口,张司九就主动过来拜访他了。 张司九开门见山:“我有一件事情,想和您合作。” 陈深严闻言就愣住:“什么事?” “我们两家,一家是官办,一家是民办,太医署的医馆,和我们的医院,虽然看似有竞争,但其实互不阻碍。”张司九笑盈盈的坐在陈深严对面,面对这只老狐狸,一点也没有怵头的意思。 陈深严被勾起了兴趣:“哦?你继续说,我听听。” “太医署成立之初,只有两个用意。一个是负责朝廷和宫中的疾病治疗和防范。另一个是推广医术,将民间的所有医者都统一起来,既方便选拔人才,也能造福各方百姓。” 张司九笑容依旧明朗:“而我的大宋医院,并无这样大的使命。我就三个目的,一个,挣钱养家,一个,治病救人。” “还有一个呢?”陈深严扬眉,被勾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张司九笑眯眯说完:“还有一个,就是刺激其他医者,让他们好好学习,多研究,多精进,让咱们这一行越来越好。珠玉在前,其他人怎么好意思半罐子水响叮当?百姓看到了好的,怎么还会被那些庸医蒙蔽?” 内卷,永远都是促进行业进步的最好办法。 良性内卷,优胜劣汰! 陈深严简直都听傻了。 张司九这个说法,让他简直有点儿不能适应。 陈深严有那么一点点恍恍惚惚:到底谁才是太医署令! 这样的感受,让陈深严整个人都沉默了。 他揉捻着手指上的和田玉戒指,一言不发。 张司九咳嗽一声,决定说完了那些大话之后,再来点实际的:“一个名医固然挣钱,可说实话,也只是一己之力。可如果我网罗天下名医呢?老百姓看病知道上哪里去,我也能挣大钱,不是很好吗?” 前后对比实在是太撕裂,陈深严彻底张不开嘴了。 还有没有小可爱想到好的粉丝称号哇?快来集思广益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24章 矛盾 这两者已经不能用矛盾来形容了。 而是相当的割裂。 以至于好半晌,陈深严都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张司九笑眯眯的看着陈深严:“觉得不太对?人嘛,也得先吃饱,再说理想。” 吃都吃不饱,理想还有什么用呢? 而且,世上或许有不求回报的人,但张司九自问不是。 从学医开始,她就知道,医学不光是自己的理想,而且也是自己谋生的手段。 到了这个朝代,她更清楚,医学不仅仅是谋生和理想,也是自己不成为这个朝代女性的唯一途径。 如果不努力,不拼命,那么等着自己的,要么是强权之下的威压,要么就会被这个朝代对女性的看法束缚住。 陈深严良久才苦笑一声:“张小娘子看得通透,也活得通透,陈某自愧不如。” “话题扯远了。”张司九麻溜的拐弯,把话题绕回来:“你看,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大矛盾的。太医署的大夫们都是有俸禄的,病人多不多,其实不要紧。而且,太医署就是整个大宋所有大夫梦寐以求的地方,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天底下病人很多。而且每一个医馆擅长的都不同。所以太医署没有必要计较病人多少。” 听到这里,陈深严终于琢磨出一点味了:“所以,你是怕最近你风头太盛,我们针对你?” 张司九“嘿嘿”笑了两声,默认了。 陈深严:……圈子绕得真大。转弯转得真快。 他近乎无语:“我们太医署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顿了顿,想起之前两位太医丞说的话,陈深严咳嗽一声,小小的补充了一下:“不过继续合在一起的确不合适。张小娘子的医院什么时候开起来?我也好去贺喜。” 张司九灿烂笑了:“那可太好了。到时候,您亲自给我们写一副字吧?就写,医者仁心,莫失莫忘。我听说您字写得挺好的。” 陈深严的确字写得挺好的,但也没好到和名家相比的地步。 之所以这么干,分明是要借东风。 陈深严有点为难。毕竟,现在这个立场……实在是不合适。 张司九苦口婆心:“越是这样,咱们越是不能显得交恶啊。您想想,要是您不表示表示,外头怎么想?得说我被你们太医署赶出来了!那对太医署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说了句超级大实话:“人们总是容易同情弱者的!” 沉默,是这会儿的基调。 陈深严不仅沉默了,更有点儿头痛和心口痛。 张司九持续保持微笑。 最终,陈深严发现,自己是真的失算了。 这一步步的,全是眼前这个小黄毛丫头给自己挖的坑。 陈深严苦笑:“你从第一天搬进太医署,就想到了这个。” 张司九“嘿嘿”笑,心虚搓手:“小心思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您是君子,我这样是有点小人了。可我家小业小,不多想想,容易砸了饭碗啊。” 她掏出一张纸来,摊在陈深严面前:“当然,我肯定也给您好处。” 陈深严看着纸上那几个潦草的《外科手术案例分析》小字,又一次沉默了:这个字,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张司九也不害羞——毛笔真的不好用。繁体字比划也是真的多。而且用习惯了杨元鼎做的铅笔和钢笔,毛笔就更用得不顺手了。只不过,写这个还是得用毛笔。 她很自然的说了一句:“其实也不要紧,到时候找字儿好看的人誊一遍就行了。字好看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陈深严强制自己忽略字的美丑,违心的点点头。 他仔细看了看张司九写的这个案例分析提纲,心情渐渐激动:这是心得体会? 张司九笑眯眯:“我有厚厚的一本呢。每次遇到典型的案例,我都会仔细记录下来,进行分析。” 她笑容更深了:“我相信,这个一定对后来学这些的人有很大的帮助。” 张司九看着陈深严表情变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我了解到太医院没有几个疡医,而且没有像我师父那样水平的疡医。就连学这个的也几乎没有。”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陈深严叹了一口气:“的确是遗憾。曾经,疡医也是不少的,可后来随着技术失传,渐渐没落,现在几乎没有精通此道的。” “你师父是个例外,但他这么多年也只收了你一个徒弟。” 剩下的话,陈深严没有说出口。 只有一个徒弟的传承,是很容易断掉的。 张司九等了半天,话题终于等到了这个上,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如果,我去太医院授课呢?” 这一句话,惊得陈深严一下子站起了起来。 然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又坐下,歉然一笑:“张小娘子这话,是我听错了?” “没有。”张司九摇头,也正色起来:“其实我想过了,太医署的职责,并不是给百姓看多少病。或是将天底下医术最好的大夫都收入太医署。” “太医署的真正作用,还是为国家输送人才,培养人才,选拔人才。而这些人才,最终还是要散去各个需要他们的地方。并不可能人人都留在东京。” “所以,想要培养人才,最主要的还是授课。” “就好比科举一样,这些学子都向往国子监,渴望在国子监读书,是因为国子监有最好的老师,能学到看到别的地方都学不到的东西。” “而太医署,不就是咱们医学界的国子监吗?” 张司九问了陈深严一个问题:“一个学校,重要的什么?是老师。疡医没落,的确是因为传承不容易,所以,开设疡医课,开办外科手术这个学科,难道不是太医署该做的吗?” 陈深严整个人被镇住了。 这一瞬间,他竟忍不住激动得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人更是有点战栗。 陈深严深深的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平静回望。其实心里头跳得可厉害了——这个东西,属于一点筹码都没有,全靠一张嘴吹!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25章 报酬 这要是吹成功了,太医署就会变成医科大学。 而张司九就会变成医科大学教授! 不仅直接提升一个档次,更间接的能够改变医学界现状! 外科手术,即将发扬光大! 关键是空手套白狼啊! 到时候苦活累活全是陈深严的,她就负责做个老师就行……怎么看都有点太占便宜了。 那感觉,分明就是陈深严为张司九的梦想在买单! 张司九悄悄在心里嘀咕:开局一把刀,剩下全靠嘴啊。 陈深严此时却已是心情激荡得甚至都不能开口。 张司九也不敢再继续吹,怕吹漏了。只能这么等着。 结果等啊等,却等来了陈深严一句:“张小娘子这一番话,却让我醍醐灌,真的挺快乐。 朱疡医朱永羡慕极了:“我什么时候也能得到陈太医署令这么赏识就好了。” 听云拍了拍朱永的肩膀,语重心长:“得到不得到陈太医署的赏识不要紧,还是要得到咱们张院长的赏识才行。老朱啊,做人,可不能三心二意啊。” 朱永听出了里头的提醒,一时无言,最后小声嘀咕:“你活像九娘的狗腿子。” 听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能给我们九娘当狗腿子,也是这辈子修来的福分。” 张司九听得吃不下去了。 她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提醒道:“我本人还在这里坐着呢,你们这么说,不合适吧?” 真的就很有吹捧的感觉! 张司九真怕自己一个扛不住,就这么飘了。 吴幸偏偏这个时候说了句:“其实我觉得听云说得没错。遇到张小娘子,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张司九:……我的天,我到底招募了一帮什么员工?医院还没搞起来,溜须拍马倒是先盛行了? 然而不等张司九说个什么,杨元鼎就先开了口:“别别别,可别瞎说。这个事儿不是能瞎说的——你这样一说,我总觉得的怪怪的。” 媳妇都不稳当的感觉。 不过,张司九更担心另外一件事情:“年后我们能搬过去吗?那头修缮不会出现为什么问题吧?” 杨元鼎胸有成竹:“放心,前面临街那一排屋子我让人先修出来,后头那些再慢慢弄。” “住院部先做出来。”张司九最关心这个:“危重病人必须留下住院,否则,很容易出现其他状况。所以,住院部很重要。” “还有护士。”张司九看听云:“你不是说买人?打算什么时候去?” 听云有点犹豫:“明日就打算去,但我不知该买什么样的。如果太漂亮了,会不会显得咱们不太像话?” 张司九思考片刻:“要当护士,只有一个要求,胆大心细。这样,带一笼子兔子过去,敢杀兔子的优先录用。” 听云想了想:“要不还是田鼠吧。更考验他们一点。” 其他众人古怪的看着听云:听云你这样,将来真的能娶到媳妇吗?求求你了,做个好人吧!这是什么残忍的测试! 张司九咳嗽一声:“还是兔子吧。田鼠不好买,而且也没法吃。太浪费了。” 杨元鼎立刻赞同:“对对对,没错。明天我们吃干锅兔吧。”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126章 恐怖 买人毕竟是大事。 而且张司九还真没见识过。 所以还是被听云说动,跟听云一起,拎着一大笼子的兔子出发去了人市。 是的,人市。 这里基本只有一种商品,那就是人。 说好听点,叫人才市场。 卖人其实也分很多种。 一种死契,一旦买到手,生死都是主家的人,打骂发卖随意。只要不弄死,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当然,弄死了,没人报官,也没问什么大问题。 还有一种是活契,卖多少年,到了年头就走人。 另外也有最普通的雇佣关系。 反正繁杂多样,但有一点很靠谱——这种人市上买人也好买年限也好,签雇佣合同也好,都是被官府保护的,人市上专门还设立了一处可以当场盖章入册的办事处,可以理解成公证处。 盖了章之后,那就手续彻底合法了。 而人市上,又有许多店铺,各家的货又都不同。有的专负责壮丁,有的专门负责年轻女子,也有的主要是技术人才:比如厨娘,比如绣娘等。 张司九他们倒不需要太花里胡哨的。 但为了省事儿,他们还是直奔死契的那种。 牙商听完听云的要求,整个人都有点愣住:“您要聪明伶俐,又胆大心细,不怕血,不怕死人,最好还要力气大点的?” 听云点点头,又加上一句:“最好还要便宜点的。尤其是不怕血和不怕死人,这是必须的。” 牙商的表情都有点不太对,小心翼翼的打听了一句:“敢问,您是干什么的?买人又是干什么使唤的?” 一看他那样子,张司九就知道,对方恐怕这是在怀疑他们不是什么正经人。 而且干的还是恐怖营生。 毕竟,血和死人放在一起……多少有点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张司九赶忙解释一句:“我们开医馆的。买人只是为了帮忙打下手。毕竟难免有时候见血和死人。” 牙商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神色也缓和许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干什么呢。原来是开医馆!”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忽然上下一打量张司九,神色很谨慎:“您莫不是最近传闻中那个头断了还能救回来的张小娘子?” 张司九:……这么夸张的吗?头断了怎么救?! 听云兴致勃勃凑上去:“您听过张小娘子?” 牙商立刻点头:“听过,怎么没听过?那个在太医署门口摆摊,又能治那种病和断头的张小娘子嘛。听说她最擅长疑难杂症,还会难产接生,是不是真的?” 张司九怕听云跟着吹,到时候真没法解释了,连忙开口:“没有没有,没有那么夸张,头断了怎么可能治得好?不过接生是真的,能治病也是真的。” 她踢了听云一下:“我也是张小娘子的崇拜者,倒不是张小娘子。” 听云哀怨看张司九,仿佛在说:为什么不承认?承认了多好!还能讲价! 张司九假装没看见,直接把头转开了:我可不想社死。而且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拉住看病。虽然我是大夫,但我也想放假的时候不上班! 既然张司九自己都不想承认,听云也没办法,干脆把话题转回来:“那您这里有合适的人没有?” 牙商想了想,问了句:“要得多吗?” 听云看了一眼张司九,颇有点紧张:“听这话的意思是,您这里合适的人不少?” 这要是来个二三十的,也不行啊。 买不起。 张司九倒豪爽:“您觉得合适的。都叫过来我们看看。只要我们看得上,我们就要。不怕多。” 牙商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那要不,整个人市上合适的,我都叫过来?” 就算最后买了别家的,那也能得点钱的。 这是规矩,如果给人介绍生意成了,必须给分一点红利。 不然的话,凭什么人家给你介绍?互相都眼红对方卖了,谁会互相帮忙? 可现在这个模式下来,不仅大家都有赚,来买的人也会高兴,下次肯定还上这边来买,何乐不为呢? 于是,张司九和听云,就在牙商安排下,坐在那儿喝饮子,烤火,吃点心,等着他带人过来挑。 听云多少有点紧张:“不会咱们带的兔子不够吧?” 张司九很淡:“不远处就有卖这些的。大不了再去买。兔子一顿吃不完,还可以晾干做风干兔。” 反正,只要带够了钱就行。 听云最紧张的其实就是这个,他压低声音:“那钱带够了吗?” 张司九压低声音:“不怕,我带了金子。” 听云一下淡定了。 很快,牙商就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二十多个女子。 从十二三,到二十五六不等。 中间还夹杂了三四个男人。 不过,这些男人长得都很秀气,身材也相对小一些。 张司九也很干脆:“曾经照顾过病人,有经验的上前一步。” 几乎所有人都上前一步。 张司九继续:“带过月子里孩子的,上前一步。” 其中年纪大一点的女子,几乎都上前了一步,也有三四个年纪小一点的,十二三的也往前走了一步。 但是男子都没上前。 张司九再道:“会认字的上前一步。” 这下除了那几个男子,所有人都没有动。 看着这一幕,张司九沉思:看来带回去,还要加强文化课培训啊。至少必须会认字! 张司九又道:“我们是开医馆的,难免会碰到死人,或是断胳膊断腿的,不害怕这些的,上前一步。” 这下,是有五六个人上前一步。 还有三四个,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也往前一步。 张司九看了几个人一番,于是指了指兔子:“一人抓一只,处理了。” 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估计也就十二三岁,她最先上前一步,毫不犹豫抓起一只:“没有刀。” 听云就把早就准备好的刀递过去,又借了个陶盆放血。 结果,没想到的是,那小女孩却并不是用刀杀兔子,而是直接拧断了兔子的脖子,然后就要开始剥皮—— 她这一番操作,很利落。 而且顺序也对——如果要保留完整的好皮子,最好不用刀杀。 张司九看着小女孩剥皮的样子,激动得心都跳起来了:买她!买她!必须买她!这是个外科医生的好苗子! 今天是书友“霸气小徐宛”的生日,生日快乐呀~ 章节目录 第127章 打个样 小女孩剥皮速度很快,一看就知道以前估计也没少干。 剥完了,那血淋淋的皮子和粉红色兔子被她提在手里,献给张司九:“小娘子,给。” 张司九仔细看了看那兔子和皮子。 的确是很光滑,一点肉也没有被剐下来沾在皮子上。 张司九很满意:因为这样就说明小女孩在做这些时候,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手抖。她不仅手很稳,心也很稳。 她柔声问小女孩:“你家以前是卖皮子的?还是卖肉的?” 小女孩回答也很干脆:“我爹以前是卖鸡鸭兔子的,我从八岁开始就帮他杀兔子。” 张司九有些惊讶:“那你很能干啊,那你怎么……会被卖掉?” “我娘死了,我爹娶了后娘。后娘生了三个弟弟,今年大弟弟生病了,我后娘说,我吃得多,还没什么用,反正将来都要出门子的,不如现在就卖掉,给我弟弟治病。”小女孩说这些时候,脸色还是有些失落。 张司九沉默了。 这种事情,怎么劝慰其实都是错的。 做这种小生意,她家里不敢说7有钱,但普通温饱绝对没问题。现在药什么的都不贵,不至于治不起。 而且真得了治不起的病,卖了这孩子,也是治不起的。 这只是找个借口,把她赶出家门而已。 所以,张司九最后只是伸出手:“来我这边吧。” 小女孩立刻走到了张司九身边。 张司九又看了其他几个。 这几个也很快杀了兔子。 不过,看上去虽然胆子也大,也冷静,还聪明的知道学那小女孩的杀兔子手法,但还是差点意思。 其中更有五个人一下没捏死兔子,兔子挣扎起来,她们自己就尖叫了。 只有四个人成功了。 不过,张司九觉得还不够。 毕竟男护士也很必要。 听云也很有这个意思了。 他跟张司九商量一下之后,就跟牙商说:“我们还想要两个男的,不要这种秀气的,力气大点,然后愿意照顾病人,给人端屎端尿的这种。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脏才行。” 牙商有些为难:“这个……我去问问。” 壮年劳力,没有想去干这个的。 照顾人,还是女子更合适些。 最后,牙商再回来的时候,只带回来一个男的。 牙商赔笑:“问了问,他们都不愿意来。”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嫌弃少,仔细看了看那男子。 怎么说呢,不像护士,有点像健身队队长…… 虽然天冷了,但他穿得单薄,那是标准的肩宽腰窄腿还长。 目测至少一米七五。 虽然没有杨元鼎高,但是一看就知道比他长得壮。 听云莫名有些羡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才问:“他怎么会被卖掉?是自愿还是——” 别是被迫的吧。 到时候万一心怀怨恨,邦邦给他们几拳,谁受得了? 牙商赔笑道:“是自愿的。他是奴籍,官奴,以前是一个廷尉家的家丁,再往前,也是家里犯了事,才被没入奴籍的。他还上过战场呢。说实话,买回去看家护院,真的很不错。” “也是巧,今天刚送来。问了一圈,偏偏也只有他说想来,还有经验。” 张司九好奇了:“还有经验?” 那男子张口回答:“以前在战场上,我跟在军医身边,帮忙抬人,照顾那些救回来的人。” 张司九一听就两眼放光了:这就是熟练工,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啊! 听云也是连连点头:“九娘,把他带回家!” 最后,一共六个人,女子是五两半银一个,那男子贵一些,十两,一共去了三十七两半。 那牙商做主,抹了零头,给了三十七两。 折成金子一算,付过款,张司九和牙商一起带着人去办手续。 办过手续拿到了卖身契,张司九和听云就带着人先回自己家。 当然,也没忘记带上兔子。 雇的牛车都坐不下,最后听云和邓文两人一起跟着走回去的。 邓文就是买来的那个男人。 今年刚二十三,姓邓名文,据说家里希望他能够学文走科举路子,所以特地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结果没想到…… 邓文还认识点字,虽然不多,但日常写个信是能看懂的。 这就很让人惊喜。 而且,和他猛男形象不太符合的是,其实邓文是个温柔细心的汉子,说话也斯文。 而另外五个,年纪最小那个叫李娇,其他四个都是卖出来的丫鬟,从小就被卖掉的,并没有正经的姓,只有名。按照规矩,张司九是可以重新取名的。 但张司九对这个事情,多少有点抵触——都是大人了,忽然给人换名字,都不说适应问题,这种感觉,就跟给宠物起名一样。 所以,张司九打算让她们自己选个名字。 结果听完了她们自己想的,张司九觉得还不如自己帮忙想了——这也太普通了,什么秋草,什么红莲的…… 最后,这个重任还是落到了张司九身上。 张司九想了想,最后就从药里选了几个适合做名字的: 个儿高脑袋大还长得白的,叫白芝。 个子矮一点,脸最圆的,叫白果。 脸上有雀斑,长脸这个,叫白苓。 最后那个年纪最大,看起来也最沉稳,长得也最好看的,叫白槿。 张司九叮嘱她们:“从明天开始,除了李娇,其他人都跟着听云学。他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娇有些紧张:“那我呢?” 张司九捏了捏她的脸,笑了:“你跟着我,用心学。最好把我这一身本事都学去。” 李娇一愣:“小娘子买我们来,不让我们干活?” 怎么变成学东西了? 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笑着解释一句:“我们虽然买了你们,也的确是为了让你们干活,但放心,以后每个月你们也有钱拿。这是工钱。你们将来如果要成婚生子,我也不会干涉。但有一点,干活不可马虎应付,因为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们不用伺候我们,你们可以想成是去店里干活。而且学到了本事,干得好,工钱也会涨。等你们到了五十岁,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帮你们除了奴籍。” 加更只能明天补啦,我闺女不给码字啦~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28章 能活到吗 张司九这一番话,简直惊呆了众人。 其中邓文最先反应过来:“小娘子说的这个,如果雇人,岂不是更合适?” 张司九思考片刻,才道:“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挖墙脚吧。” 自由,有的时候代表的也是可以随意离开。 只有这样长远的约束,才能让她放心大胆的按照计划一步步来,而不必担心因为人为的东西耽误进度。 众人被这个理由都惊呆了:所以小娘子这是被人挖过很多次墙角吗? 在跟铁匠打铁的杨元鼎瞬间打了一个喷嚏。 其中一个铁匠问他:“三郎,在铁炉旁边还冻着了啊?” 面对调侃,杨元鼎却很美滋滋:“肯定是司九想我了!” 这些铁匠一部分是杨元鼎自己培养的,一部分是工部那边专门拨给他一起搞研发的。 都是跟了杨元鼎好几年的人了。因此很熟,听见杨元鼎这么说,众人顿时肉麻,更有人笑着调侃:“天天听你说司九司九,我们都好奇了,这司九,到底长得什么样儿?” 杨元鼎嘚瑟:“等我成亲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家司九长得可好看了!” 众人更好奇了:这得什么样的美貌,才能让长得这么好看的三郎都如此夸赞?! 反正,这头杨元鼎继续吹,那头张司九已经快要到家了。 听云忍耐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问了一句:“九娘,你说五十岁放他们走,这都五十岁了,还能干得动活吗?别一抬病人,自己先闪了腰——” 张司九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哑口无言。 听云还压低声音问了句:“而且,万一活不到五十岁咋办?” 张司九更哑口无言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事情:现代人平均寿命长,基本不生什么治不好的病,或是发生什么意外,活到五十岁那是很轻松的事情。可是这是大宋……古人平均寿命多少来着? 张司九犹豫片刻,想了想改了时间:“还是四十岁吧。四十岁退休放还。这样多少也能回去享受一下生活——” 这话一出,大家更震惊了:小娘子好大方! 一路到了张家。 徐氏不在家。只有杨氏和雇佣来做饭洗衣的卢嫂子在家带小南瓜。 卢大娘就住不远处,前两年嫁了女儿后,丈夫没了,儿子才十六,也在念书。 为了供养儿子,卢大娘就到处接点浆洗的活儿。 徐氏听了张司九说打算买个丫鬟后,就主动提了卢大娘,说是两全其美:卢大娘能挣钱,而且他们家也能有人干活。最关键的是,平日还有人能照顾杨氏点。 卢大娘儿子是要考科举的,徐氏也笃定卢大娘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坏了儿子的前程。 一开门,卢大娘看见这么多人,顿时愣了一下:“九娘,这是——” 穿成这样,也不像客人啊。 张司九笑着让卢大娘烧点热水给他们洗澡洗头,再蒸几个馍馍弄点咸菜,给他们一人来几口垫垫肚子。 而她则是和听云去买几身新衣裳。 卢大娘连忙答应,将人带进去安顿。 等张司九和听云回来,正好他们正要洗澡,一人抱着一身里外新衣进去了。 杨氏悄悄拉过张司九问:“九娘,听他们说,他们都是你买的?这得多少钱?又买这么多新衣,可不敢这么大手大脚花钱。而且这么多人,光是粮食,每日都要吃不少,咱们家养不起。” 张司九解释一句:“这不是要留在咱们家的。奶奶,这是我们开医院要用的人。到时候,一切开支,不走家里。就是今天花的钱,也是那一部分钱。” 杨氏过了大半辈子苦日子,对东西对钱都是心疼的,一切事情,能省则省。 她会这样说,张司九那是一点也不意外。 杨氏听完了,倒没有再对这些人发表什么意见,但却拉着张司九的手又问了句:“你还有钱花没有?以前你给我的,我都攒着呢。你要是不够花了,跟我说。” 张司九哭笑不得,却也知道杨氏这是心疼自己,于是连忙保证:“有钱花,有钱花。” 不得不说,洗过澡收拾干净整齐了之后,几个人看着颜值都更上了一层楼。 只有李娇,看着痩得就剩一把骨头了,可见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看得杨氏都心疼起来,摸着李娇一双满是冻疮和茧子的手,差点掉眼泪:“这是什么爹娘,这样狠心。” 他们家以前都穷成那样了,也没有说刻意不给吃穿,就让干活的。 招银和徐氏这会儿也回来了。 看着李娇,招银格外感同身受以及义愤填膺:“太不是东西了,太不是东西了!这样的人,你以后可不许搭理他一句话!” 李娇自己倒是无所谓:“我已经卖给小娘子了,我是小娘子的人。跟他没关系了。” 招银把李娇搂进怀里,“没事,跟着九娘,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以前比你还惨呢,现在过得可好了。” 邓文连连点头:“小娘子是厚道人。跟着小娘子,是我们的福分。” 于是招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这个一身的腱子肉,是怎么练出来的?” 张司九:……招银好像真的彻底在某条路上一去不回了。 带回来这么多兔子,干锅兔肯定是不能少的。 徐氏今天也享受了一把指挥的快乐。 从剁兔子,清洗,腌制,到切菜烧火一系列的活儿,大家都抢着干,争先恐后的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徐氏除了动动嘴巴,根本就没有机会动手。 就是卢大娘也没抢过,怪不好意思的看徐氏:“徐娘子,您看这……” 徐氏按住卢大娘,乐呵呵的:“让他们来,他们来,他们都是年轻人,多干点。” 而且不让他们干,一会儿哪好意思吃饱啊! 徐氏悄悄跟张司九说:“你眼光不错,这几个人都是勤快人。看着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不过,你常年带在身边,还是要小心些。人心隔肚皮,别以为买来的人就能完全信得过。” 张司九连连点头:“二婶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过,一会儿炒,还是得您来,他们不会。也舍不得放料。” 今天下大雨,码字呢,天忽然黑了,惊呆了我。然后我闺女被打雷给惊醒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29章 四大美人 张司九带着他们几个去太医署那边的时候,大家都很拘谨。 而且看张司九的目光就更敬佩了。 但太医署的人,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他们感觉,太医署是被污染了。 以前太医署哪里来过女人! 而且还是这么多女人! 但是这些人穿着同一的纯色罩衣,头发也用同一种颜色的帕子包起来,看上去又很舒服——有一种特别整齐的感觉。 太医署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跑过来围观了一顿。 白槿她们几个直接被围观得不好意思,浑身都不自在。 听云笑呵呵的冲着来看的太医署人说道:“哎,我们请不起那么多大夫,只好自己教了。太难了。好在她们还挺聪明,又温柔细心——” 太医署的人们看着白槿她们几个,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尤其是年轻的小郎君们,一个个的忍不住看了又看。再一转头看自己的师兄弟们,瞬间感觉这个太医署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直到因为拥挤,一个小郎君摔了一跤,下巴都磕破了皮,大家才收敛了。 听云立刻热情地把人拉进来,“白槿白芝白果白苓,快,快,快,来包扎了!” 直接拿病人练手不合适,这不就是正好的教材! 在听云的指挥下,这个小郎君下巴消毒了整整四遍。 最后还撒上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 离开的时候,小郎君已经有点儿脚下发飘——他刚才迷失在了四白温柔的请求声里,导致受了四遍罪,脖子都快仰断了,这不,这会儿下巴有点缓不过来,路都看不清了。 他不知道的事,他前脚刚走,听云就把四白骂得狗血淋头。 李娇坐在张司九旁边看着,都快紧张死了,频频的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头也不抬的继续写自己的案例分析:“别怕,是我教你。你跟她们学的东西不一样。” 李娇毕竟年纪还小点,就松了一口气,小声开了口:“会简单一些么?” 张司九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李娇笑了:“你在想什么?当然是更难。不过我不会骂你的。” 李娇整个人都快哭了——被继母虐待,她都没想哭,但现在,她真的是又紧张又想哭。 她小心翼翼问:“那我要是做错了,或者没学会呢?” “那你很可能就杀人了。”张司九笑笑:“这个,就看你自己了。只要你自己过得去心里这个坎,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绝不会让她上手术台就是了。 李娇愣住了。 然后更想哭了:这比骂人还要可怕啊! “先跟着我吧。没那么快让你上手的。”张司九看了一眼四白:“不必着急。明天你就可以开始学缝猪皮了。到时候你别嫌累。” 因为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跟招银说了,让她记得留猪皮带回来。 李娇立刻精神起来:“我不怕累,我肯定能干好!” 张司九笑了笑,没有多说。 她能感觉出来,李娇是有一点性格缺陷的。 这和她原生家庭有关。 李娇处处都想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所以特别积极想做点什么。好似不干点什么,心里就很不不安。 一个手术案例还没写完,齐敬就过来跟张司九商量豆娘的手术了。 齐敬那头选了八个人。 他还特地列出了一个名单给张司九过目。 张司九算了算,好家伙,这一场手术,完全就是教学示范啊。 一个手术,算上他们这边的,居然有二十个人! 张司九有点认真的问了齐敬一个问题:“你确定屋子够大吧?别到时候太挤了。” 齐敬毫不犹豫:“放心,绝对够大!” 既然保证了这个,张司九就啥也没说了,只是掏出了手术流程单子,给齐敬:“每个人都背熟了,到时候严格按照流程走。还有,手术服——你们记得交钱,然后让元鼎统一送。” 齐敬一愣:“为什么要让杨郎君送?” 张司九奇怪:“那不然呢?每个人买一身吗?不贵吗?他的手术服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干净的送来,脏的回收。我们只是用一次出一次使用费。” “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合作的。” 齐敬更奇怪了:“可是,自己洗不就好了么?” 张司九一听他这话,立刻坐直了身体:“那我问你,自己洗衣服,你能保证每个人的衣服都是洗过的吗?如果是没洗过,带着脏污,而这些脏污又沾到了手上。是不是就会接触到伤口?” “上次洗手事件,你还没长教训吗?要知道,普通伤口感染都会死人,更不要说这么大的伤口。” “我为什么强调干净和清洁?不就是为了减少伤口感染几率?” “眼睛看着干净了,可事实上,那些看不见的病气呢?” 齐敬被训了一通,连连点头,却又有点不服气:“那我们也可以统一买下来,再统一洗——” 杨元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知道我这边洗过的手术服经历了多少环节吗?” “先是肥皂洗,而后浸泡药液,再用开水煮两刻钟,最后晾晒之后,就用油纸包裹严实。而且晒一定是在太阳最毒的那一个时辰晒。如果没有太阳,就用烘干法烘干。” “整个过程里,尤其是晾晒,所有操作的人,都是带着手套穿着防护服的,坚决不可以直接接触。不让人体汗液和油污污染衣服。如果普通洗衣能邮我这个效果,那我岂不是太无能了?” 齐敬眼睁睁看着杨元鼎提着食盒一路走到了张司九身边,显摆一样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总觉得,杨三郎是在示威呢?他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杨元鼎说完了,还问张司九:“司九,你说,我做得好不好!” 张司九隐约闻到了一股醋味。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夸赞:“那是超级棒超级好,根本无人能替代和比得过的!你就是我最好的搭档,我们之间配合起来,绝对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齐敬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雨停了,我女儿小馒头吭吭唧唧的要出去玩,于是我抱着她出去了,刚走了二十分钟她睡着了………睡着了!!!!啊!!!!然后我这个大冤种抱着她走路又回来。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130章 手术 齐敬最后落荒而逃。 临走之前,愣是没敢多看一眼张司九和杨元鼎。 更没敢搓一搓胳膊。 等出去了,他才猛然打了个寒噤——刚才实在是太奇怪了。 有个小师弟路过,就问了一句:“齐师兄,您怎么了?” 齐敬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儿事儿,缓缓就好了。” 小师弟纳闷地走了。 齐敬抹了一下脸,摇摇头,这才去看自己的老师陈深严。 而张司九则是似笑非笑看着杨元鼎:“好好的炫耀什么?” 杨元鼎信誓旦旦:“我敢保证,他肯定是对你有想法。我得宣誓一下主权。”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就是多想了:“人家看上我的技术还差不多,看上我的人不太可能。” 对于自己的外貌条件,张司九很有信心的。 杨元鼎更激动了:“就是看上你的技术,才进一步看上你的人啊!这种人,更可恨好不好!” 他说得好有道理,一时之间,张司九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最后,她决定转移话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这下,杨元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了,他提了提食盒:“我让厨房做了饭,给你送饭来。我娘庄子上送来了鹿肉来,我把鹿筋炖了,你快尝尝!” 张司九震惊了:鹿……筋? 当然,食材本身已经足够惊人了,而杨元鼎那种稀松平常的态度,更加的让人震惊。 什么样的人家,才把鹿当成一种普通食材啊! 张司九礼貌的询问:“那你是不是经常还吃熊掌?” 说起熊掌,杨元鼎立刻撇嘴:“其实我跟你说,没那么好吃。” “熊掌肉厚,也都是胶质没错,但做起来太复杂,工序差一点口感就不行,还有一种野生动物的腥臊味道——还是不如家养的牲畜。” “就是稀少,而且做起来复杂,所以噱头大。你想吃吗?”杨元鼎倒是很积极:“给我几天,我给你搞一只。” 张司九立刻摇头:“不,不用了。太奢靡了,我怕我福气不够享受不了。而且,尽量不吃野生动物吧——他们身上很多病毒的。” 杨元鼎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不喜欢吃野生动物。家养的干净。不过你放心,这个鹿,是家养的。” 张司九木了:“不会是当宠物养的吧!” 她不吃野生动物,也不吃宠物! 杨元鼎打包票:“放心吧,绝对不是。大户人家都养几头的,过年一吃,就跟年猪一样。” 张司九:……有钱人的世界,果然是和普通人有鸿沟的。 接着,张司九郑重的品尝了烧鹿筋这道菜。 然后,她发现她实在是吃不出来鹿筋比猪蹄筋,牛筋好吃在哪里——可能经过多重工序处理之后,其实都变成差不多的味道和口感了。 张司九心痛难当:“以后还是给我吃点普通筋吧。我吃不出好来,太浪费了。” 杨元鼎挤在张司九身边坐着,乐呵呵的:“我也吃不出来。我跟你说,就当便宜筋吃就行了。好吃就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那些俗人才吃的时候要夸得跟一朵花似的,非得证明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好吃的食材,除了新鲜,口感好,也就只有一个特殊风味的区别。但也必要非得吃什么证明自己身份。咱们就爱吃多吃两口,不爱吃少吃两口。” 杨元鼎压低声音:“我跟你说,我的养猪场马上要开始杀年猪了卖了,到时候,我留两头,给二叔二婶他们送去。” 他咧出一口大白牙:“你爱吃什么部位,我再单独给你多留点。” 张司九:“猪蹄吧。老妈蹄花真的好吃,干锅蹄花也好吃。你有没有开养鸡场养鸭场?鹅掌其实最好吃——” “那明天吃干锅鹅掌?你吃糯香的,还是干香的?”杨元鼎倒是毫不犹豫:“我没开,可是这世上,哪有钱买不到的?” 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舒坦,不必为任何钱能办到的事情发愁吗? 张司九被土豪的霸道宣言震了一瞬,然后就想起:哦,这个土豪是我男朋友啊?那没事了。 只不过,她忍不住又一次感叹:“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啊。” 杨元鼎很淡定:“很快就习惯了。反正咱们主打一个不差钱。” 张司九被这种话冲击得心灵有点承受不住,于是再换一个话题:“对了,豆娘的手术,器械供应没问题吧?” “没问题。”杨元鼎一脸正经和严肃:“保证按时完成任务,绝对不会出现器械上的问题。” 张司九吃了一个香菇酿肉,轻叹:“希望豆娘能平平安安。马上要过年了。” 杨元鼎犹豫了一下,后来一想这是自己女朋友了,就很干脆的伸出手去,揉了揉张司九的脑袋:“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司九,你是个医生,但不是神,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是成年人,能承担一切后果。” 忽然被揉了脑袋的张司九捏着筷子,僵住了,感受十分复杂。 一面吧,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一面吧,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排斥? 这种有别于其他关系的亲密动作和感觉……就好像让多巴胺分泌真的会变快啊! 张司九没反抗,于是杨元鼎又开开心心的揉了两下。 角落里默默吃饭的听云,本来很想忍了——毕竟蹭吃鹿筋,哪里还好意思有意见? 可现在他们两个这样,听云实在是忍无可忍,最后忍不住就开了口:“你们能不能考虑考虑,我还在屋里?” 这饭菜都充斥着一种酸味了! 听云甚至忍不住想了一下:也不知道当初要跟我相看的小娘子,长啥样呢? 张司九和杨元鼎:……真是忘记听云还在了! 杨元鼎想了想:“要不你去别的屋?” 太耽误人谈恋爱了! 听云:!!!!这饭没法吃了!这朋友也没法做了! 就在听云准备抱着饭去隔壁屋找邓文他们一起吃的时候,就听见外头喊:“张小娘子,张小娘子!快来!情况危急!” 张司九条件反射的把筷子一放:“来了!” 大家明天见,今天摆烂一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31章 肠痈 张司九冲出去的时候,病人正疼得满地打滚。 几个人愣是都按不住。 病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此刻嚎叫着,打滚着,看上去有点吓人。 他的父母跟着一起来的,在旁边又拉又劝,但根本就没有用。 眼看着张司九来了,太医署那边的大夫忙道:“张小娘子,病人不肯配合,再这样下去,只能捆起来了。” 张司九无语:“一人按胳膊,一人按腿,先按住啊。” 病人嚎叫着大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要死了!” 他阿娘顿时就哭出来了:“你忍忍,忍一忍,哪里疼,你跟大夫说——” 他父亲勉强按住他,但竟有点抱不住。 张司九大声喊:“邓文!邓文!” 邓文立刻就上前来了,然后跟听云一左一右,死死地把人按住。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孩子挣扎得太厉害,邓文一个人就能按住的。 只不过,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体型已经逼近成年人,精力又旺盛,所以拼命挣扎之下,还真是有点费力才能按住。 邓文死死地钳着少年,他爹和他娘却一下子冲上来,对着邓文拍打:“快松手,快松手,孩子都要捏坏了!” 少年更是大叫着喊疼。 张司九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他娘:“这都什么时候了?由着人发疯?你们不舍得的按住,那就让我们来!他这样,怎么治?耽误了病情,到底算谁的?” 要知道,越是严重厉害的病,越不能耽误。 少年的娘哭了:“可孩子疼啊。按住他,他疼啊,这都够受罪的了——” 只从这一句话,就不难看出,这家人对孩子到底多心疼宠爱。 张司九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命不要了?什么都不许我们做,那不如你来治?” 少年的爹总算还有点理智:“那就快治,快治。早点治好,少受罪。” 说完还把少年的娘拉开了。 于是张司九和太医署这边的人一边一个手,都开始诊脉。 只不过来不及看脉象,张司九就先被触手的滚烫给惊了一跳。 这个温度,也太烫了!张司九判断,这恐怕是快逼近四十度了。 属于高热! 正惊着呢,那少年忽然就开始肢体颤抖,不自觉的抽搐起来——高热惊厥! 张司九连忙喝到:“高热惊厥,快放血!” 太医署那边对这种事情处理倒是很熟练,其中一个摸出放血银针,就穴位上扎了几下,放出一点血来。 这效果倒是立竿见影的,人是缓和下来了。 但也昏迷过去了。 张司九看着这情况,只觉得棘手:病人自己昏迷了,接下来的问诊和触诊怎么办? 如果是现代,那好办,直接做ct就可以。 现在么……张司九只能转头看向少年父母:“他是什么时候发热的?” 他阿娘道:“是后上午开始的,昨天晚上就闹肚子疼,我们给吃了药,又给揉了肚子,后头睡着了,醒来时候就后上午了,那时候就摸着有点热。后来他又喊肚子疼,再吃药和揉肚子,就不管用了。” “我们看他疼得实在厉害,就带到这边来了。” 他阿娘这会儿紧张得不行:“张小娘子,我们知道您医术好,您可千万一定要救我们谷儿啊。” 其实,张司九一听是肚子疼,脑子里就已经冒出了好几个可能性——胆囊炎,阑尾炎,肾结石掉落等等。 但这分别是腹部不同的区域,还是要进行触诊和压诊来分辨到底是哪个器官的问题。 张司九看向太医署那边:“这种情况,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太医署那大夫只轻声道:“从脉象上来看,是肠痈可能性更大些。这种情况,只能活血化瘀,软坚散结来治。他这个情况太严重,还得润肠通便等——但那都需要时间,他的情况如此严重,怕熬不住。” 张司九明白,药效起效需要时间,但是这样的高热,恐怕是急性阑尾炎。 这样的情况,等不及。 晚一点,就是阑尾穿孔,污染整个腹腔,波及其他器官。 张司九当机立断:“准备手术吧。” 这一次,不用张司九吩咐,太医署这边就去喊齐敬。 还帮着弄了麻沸散来。 麻沸散灌下去后,张司九这头让邓文送病人去手术室,自己也紧锣密鼓跟家属说明情况,让家属签署手术同意书,并且心里有个准备。 张司九飞快说了半天,但谷儿的父母显然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反而吓得脸色发白:“什么?还会死人?这怎么会死人呢?就是个肚子疼啊——” “情况严重,会有死亡的风险和概率,但我们大夫会尽力。时间紧急,你们签不签字?时间这会儿就是命。”张司九有些无奈,可现在根本来不及解释那么多。 张司九的急切,让谷儿的父母更加紧张。 最终,谷儿父亲虽然签了字,但显然也没太明白要做什么,只知道要切开谷儿的肚子,进行治病。 然后,谷儿父亲给张司九跪下了:“张小娘子,您一定要救谷儿啊。谷儿才十五岁,还没娶媳妇呢!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要是没了他,我和他娘,也只能跟着一起死啊!” 他娘也跟着跪下:“是啊,要是谷儿没了,我们夫妻两个也只能跟着孩子一起死!张小娘子,只要你治好了谷儿,我们把所有的钱财都给您!” 张司九避让开,保证道:“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说完就匆匆去做手术准备。 阑尾炎手术其实不难,就是肚子上开口,然后找到阑尾,再将发炎的阑尾切掉,缝合肠子,让回去捋顺,再缝合好腹腔,就是观察消炎。 但看似不难,风险也是很大的。 尤其是出现穿孔,那风险就是成倍增长。 张司九看谷儿反应那么大,有点怀疑是已经发生了阑尾穿孔——所以她心里,总有一点不好的担心。 手术准备妥当,齐敬也带着人来了,张司九他们就开始进行手术。 当打开腹腔,找到阑尾的时候,整个阑尾已经肿胀发黑。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32章 馋哭了 这样的肿胀发黑,说明已经开始出现坏死的情况,必须立刻切除。 但张司九检查了一下阑尾,然后就发现,阑尾已经发生了穿孔情况。 液体已经污染腹腔。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张司九不敢耽误,赶紧将阑尾整个切下,然后缝合肠道,再准备盐水冲洗整个腹腔,避免弥漫性腹膜炎出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谷儿忽然出现了情况。 他的心率上去了。 而且心率非常快。 与此同时,他还出现了四肢发冷的情况。 齐敬一直监测着谷儿心率,这会儿一上去,他立刻就告诉了张司九:“脉搏很快。一息七八下。” 张司九立刻让他看谷儿的瞳孔。 果然不出意外,谷儿休克了。 阑尾穿孔,导致腹膜炎发生,从而引起血压降低,心率上升,四肢发冷,直接休克。 张司九立刻看齐敬:“有什么手段全都用上。要快!人能不能救回来,就看这一会了!” 一旦出现休克,不能将血压升上来,心率降下去,那就只有一条死路。 这一刻,张司九虽然看似镇定,但其实手心都有点微微出汗,心里更是着急—— 齐敬也知道事情严重性,根本不敢有片刻犹豫,立刻将参片压在病人舌下,又用银针开始刺激穴位。 张司九这头也赶紧喂了一颗土霉素抗感染,又用生理盐水清洗整个腹腔。 为了冲洗方便快速,她甚至将切口扩大一点。 不过,冲洗腹腔的过程中,张司九就发现,不仅是弥漫性腹膜炎,其他器官也已经开始出现炎症现象。 这说明,在过来太医署之前,谷儿很可能就已经出现了阑尾穿孔的情况。 拖得太久了。 如果昨天晚上腹痛,甚至哪怕是今天早上起床后发现仍旧腹痛,就过来及时就诊的话……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好在,他们做这一切努力,也不是白费的。 齐敬忙出了一头汗,总算是将心率稳住,血压也稳住,人慢慢缓过来了。 张司九这头彻底冲洗腹腔好几次后,也关了腹。 但张司九心知肚明,这一场仗,恐怕只是开始。 弥漫性腹膜炎,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一是感染面积大,二是药物稀少。 治疗这种腹膜炎,需要大量的药物抗感染。 但张司九手里只有一个土霉素。 一旦产生耐药性…… 张司九不敢多想。 谷儿还没醒,这一次,张司九和齐敬都不敢先走让别人盯着,就干脆让其他人先出去,该干嘛干嘛,他们两人盯着。 手术室里温度不高,张司九和齐敬坐在谷儿病床旁边,盯着谷儿,眼睛都不眨,更不要说活动和取暖了。 齐敬还是第一次看张司九这样,难免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和预感。 他忍不住轻声问:“情况很严重?” “你应该也清楚地。”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你摸摸他的脉,就知道。” 齐敬皱眉:“现在情况不是稳住了?” 张司九更叹气了:“现在情况稳住,可后头如果稳不住,我就没有任何手段了。” 土霉素已经是杀手锏。 如果这个杀手锏没用…… 张司九看着谷儿的脸,心想:可真年轻啊。 齐敬没想到张司九这么没信心。他宽慰道:“现在既然情况稳住,就是好事。病人还年轻,身体好,一定能挺得过去。” 张司九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就只点点头:“嗯,一定能挺过去。他父母还在等着他呢。” 谷儿是两刻钟后醒过来的。 他醒来第一时间,张司九就发现了。 然后立刻上去问:“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谷儿有些茫然:“周谷。我爹娘呢?” 看这个情况,张司九和齐敬都松了一口气:挺好,还知道问这些了。 将谷儿送出手术室,谷儿爹娘一下就冲过来,握住儿子的手又哭又笑,还对着张司九和齐敬不停地说感激的话。 张司九叮嘱道:“暂时不能吃任何东西,必须等放过屁之后才可以。有什么情况,你们就喊护士来叫我。”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本来中午饭就吃得晚,还没吃完就放下碗筷去手术了,又是做手术消耗那么大,这会儿张司九只觉得饥肠辘辘。 她看一眼齐敬:“我请你吃面?” 齐敬也有一肚子话要问,就点头同意了。 然后,来晚了一步的杨元鼎,得知自己女朋友请齐敬吃饭去了,多少有点酸溜溜:“就不能也叫上我——” 听云震惊:“你不生气啊?” 杨元鼎一脸莫名:“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她请别人吃个饭没带我,我虽然有点失落,也不至于生气。谁叫我没来早一点呢……不凑巧嘛。” 听云更惊了:“你好大度!” 杨元鼎摆摆手:“别瞎说,司九身上又没盖上我的章,不是我的私人物品,我难道管这个啊?哪能这么干!这可不是大度不大度,是尊重,尊重!” 听云不是很懂。 毕竟听多了吃醋捻酸的那些家长里短,他感觉,这个时候肯定是吃醋的? 看着听云那表情,杨元鼎苦口婆心:“你得学会尊重女性,知道吗?不然谁也不会想和你在一起的。” 再说了,齐敬只是个同事而已! 杨元鼎暗自盘算:不过,等碰面了,闹一闹还是要的。得让司九知道,吃饭要带我!毕竟我也需要陪! 不过,没等杨元鼎闹,张司九就已经带着打包回来的烤糍粑堵住了杨元鼎的嘴巴:“就知道你要过来,看见这个,特地给你买的。快尝尝。” 杨元鼎喜滋滋的吃起来,一面吃还一面给听云挤眉弄眼的炫耀。 听云都快气疯了:真不是人啊! 当然了,看在美味糍粑的份上,他没有揭穿张司九根本不是特地给杨元鼎买的这个事实。 当天晚上,张司九打算自己守夜。 得知张司九这个打算,杨元鼎毫不犹豫表示:自己也要留下来。 于是,大家都留了下来。 天冷,张司九提议吃锅子。 杨元鼎立刻就让人准备了锅子送来。 锅子刚送到,就下雪了。 就着大雪,几个人聚在一起,热腾腾的吃起了锅子——就是味道有点香,馋哭了隔壁病房里的一家三口。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33章 谨遵医嘱 说实话,这样的天气,吃锅子真的是一种享受。 而且是脚底下踩着火盆,桌上的铜锅子里咕嘟咕嘟煮着的是大骨汤,摆得满满当当的是各种或是粉嫩或是鲜红的肉,还有一个巴掌大竹篮子里放的是鲜嫩的白菜心,油菜叶…… 那颜色,就很让人胃口大开。 张司九看见一盘没见过的肉,问杨元鼎:“鹿肉?” 杨元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干大夫的。” 听云举着筷子凝固在那儿,忍不住幽幽吐槽一句:“你这话说得,哪像是干大夫的,分明是干屠夫的。你是想夸九娘实在是找不到词了吧?” 杨元鼎兀自嘴硬:“瞎说,明明就有异曲同工之妙嘛!你不懂!” 听云脸色复杂:是我不懂吗?我难道不是大夫吗?为什么我认不出来? 张司九没忍住,笑得筷子上的肉卷都抖进了锅里,瞬间被滚汤冲开,再也找不到。 这样的乐极生悲,让张司九顿时也哀怨了:“能不能认真吃饭?” 肉都掉了!找不到了!它煮老了就不好吃了!暴殄天物! 杨元鼎和听云瞬间一缩脖子,各自老老实实涮肉。 不过,杨元鼎的肉,最后都进了张司九的肚子。 这头欢声笑语,火锅飘香,隔壁三人闻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家三口,一个躺着两个坐着,昏暗的灯光下,都听到了彼此吞咽口水的声音。 没办法,实在是饿啊! 刚做完手术的谷儿是不能吃东西的。 担心儿子的两口子也没有心情吃——这会儿谷儿睡醒了,隔壁就开始吃锅子了。 隔壁的热闹惬意,更加衬得他们一家三口这边愁云惨淡,可怜凄惨。 谷儿舔了舔嘴唇,虚弱叫唤:“我疼,我肚子疼。我还饿——想喝水!” 几乎一天没吃东西,唯一进嘴里的就是麻沸散,他能不饿吗? 刚做完手术的人,总是容易口渴的——血液流失,也带会带走身体的水分,缺水了,自然渴了。 现代可以补液,但是现在么……也没辙啊。 一听伤口疼,谷儿娘连忙站起身来:“我去喊大夫来!” 张司九留下来,本来就是怕半夜出现突发情况,到时候听云他们几个处理不了。 这个时候谷儿娘一喊,她毫不犹豫就放下筷子起身过去查看。 结果一问吧,才知道不是肚子里疼,是肚子上的伤口疼—— 张司九这一刻的心情有点无奈:做手术,伤口疼是必经之路啊!想要不疼,除非进行止疼操作。可现在唯一的止疼操作就是灌麻药!麻药喝多了,也不好啊! 所以,张司九柔声宽慰:“这是正常的伤口疼,今晚是最疼的,后头慢慢的就不会有那么疼了。等过几天,伤口就会开始慢慢发痒,那就是开始恢复了。别担心。别多想,能睡着尽量睡。” “我想喝水。”一听大夫也没有办法,谷儿就撇撇嘴,又提了别的要求。 张司九同样摇头:“不行。刚做完手术,没放屁之前,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东西。” 不过,看着谷儿嘴皮都干硬的,张司九就出了个主意:“这样,你们弄一碗温热的水,我给你们个棉球,你们用棉球沾点水,给他润润嘴唇,但是切忌不能喝。” 谷儿娘连连答应。 谷儿爹看着儿子眼巴巴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那啥时候才能喝水吃东西?” 张司九不厌其烦重复:“排气之后,也就是放屁之后。” 谷儿爹一愣:“那要是一直不放屁呢?” 张司九很干脆:“那就等着。” 说实话,以前两天不排气的病人,张司九都看到过。 虽然现代手段可以通过静脉补给的方式给营养,保证身体正常代谢,但饥饿是不会减少的。 可为了命,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忍着? 张司九生怕他们心软,于是再度警告:“一定不能乱来,必须等排气之后才能吃东西!不然,孩子受罪不说,万一因此丢了命,不是闹着玩的!” 谷儿爹和娘顿时连连点头,表示都听进去了,绝对不会乱来的。 张司九叮嘱完了,又给找了个棉球,这才回去洗手继续吃。 听云问了一句,有点犹豫:“要不,还是让人多盯着点吧。我怕他们溺爱孩子——” 猛男邓文也点头,温和道:“他们家一看就很爱孩子。万一禁不住心疼。一会儿我去看着点。” 四白也跟着表态,说轮番过去盯着。 张司九想了一想,也有点害怕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答应了。 然后几个人又一起痛痛快快吃锅子。 隔壁,谷儿娘小心翼翼的给谷儿擦拭着嘴唇,心疼得直掉泪:“我的儿,你受苦了。” 谷儿烦躁不安:“别弄了别弄了,我快疼死了。我要睡觉!” 说完闭上眼睛就想翻身,可刚一想动,就想起肚子上有伤口,不能翻身,于是就更烦躁了。 他闭上眼睛,好在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谷儿娘和谷儿爹也不敢出声,又挨了一会,听见谷儿睡熟了,谷儿娘才说了句:“谷儿爹,我也饿了。” 谷儿爹不只是疼儿子,也疼媳妇,一听这话,立刻道:“那我去外头看看,有啥吃的买点。趁着谷儿睡着了,咱们吃一口垫垫。” 于是谷儿娘就守在儿子跟期间,谷儿爹悄悄地出去买吃的。 好在晚上并不宵禁,反而很多卖吃的的。 这条街上,就有一家晚上出摊的馄饨摊子,还兼卖肉饼。 猪肥肉在大平锅上擦两圈,里头油冒出来,润了锅之后,就把包了肉馅的面饼放上去,中间看准时机再翻面,不大一会儿,金黄的肉饼就出锅了。 谷儿爹自己吃了个肉饼,又等着煮了两碗馄饨,这才带着一个肉饼两碗馄饨回去。 在门口时候还生怕谷儿醒了,还偷偷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里头的确是没有任何动静,谷儿睡得还香,这才进去。 两口子都饿狠了,加上冬天夜里又冷,馄饨这一路端过来,正好也不那么烫,于是两口子就一人端着一碗,不约而同的吸溜了一口汤——好香好暖和啊! 然后,两口子就听见谷儿的声音:“你们在吃什么?” 我发现,人类总是要被打脸的。我曾经觉得,孩子生下来了,我就轻松了,然而……你会发现,孩子天生就是黏人怪,越大越黏人。困了要哭着找妈妈,饿了要找妈妈,连拉粑粑糊屁屁了,都要找妈妈!出门玩也要妈妈屁颠颠的跟着! 章节目录 第134章 继续 那洒了葱花加了薄盐,点了酱油的大骨头馄饨汤到底有多香,谷儿的声音听起来就有多哀怨。 两口子浑身一僵,下意识异口同声否定:“没有,没有。就是喝口水!” 谷儿更哀怨了:“我都闻到了。” 于是,两口子也不敢吃了,表示陪着儿子一起饿肚子,什么时候谷儿能吃了,一家人一起吃。 花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安抚好谷儿。 两口子累得不轻,先后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谷儿却疼得睡不着。 熬过夜的人都懂。 越是夜深了,就越饿。 谷儿舔着嘴唇,只觉得越来越难以忍耐。 尤其是黑暗中,他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肉香味—— 天还没亮,谷儿娘就被谷儿喊醒了。 谷儿声音都哑了:“刚才放屁了。我想喝水。” 这下,谷儿爹和谷儿娘都欢天喜地的——一个跑去要热水,一个跑出去买热粥。 听说谷儿排气,张司九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去量了量体温,发现体温的确没有再升起来,就更松了一口气了。 叮嘱了一句少吃多餐,多喝水按时吃药后,张司九就回去睡觉了——昨晚在这里,怎么可能睡得好?所以几个人打了一晚上的扑克牌。 张司九输得一塌糊涂。主要是困得。 李娇后来都靠在白槿的怀里,睡得人事不省,张司九这身体,也没比李娇大几岁,当然也是需要多睡的。只不过一直忍着呢。 这会儿放下心头重担,张司九在回去的马车上,就直接睡着了。 杨元鼎悄悄凑过去看张司九,张司九毫无反应。 他伸出手指,拨了拨张司九的头发,张司九还是没反应。 杨元鼎琢磨:这要是往她脸上画个小乌龟,估计她都不能知道! 最后,杨元鼎也睡着了。 两人睡了一路,赶车的陈斗到了地方也不敢叫,只能苦逼的等着。 直到卢大娘和杨氏出来准备去买菜,看见他们,杨元鼎和张司九这才被叫起来。 这个点,回自己家也太麻烦了,杨元鼎索性就在这边睡了。 这一睡,两人直到下午才算是醒了。 而且还不是睡醒的,是被喊醒的。 邓文一头是汗,这样的天,能出这么多汗,要么就是急的,要么就是做了剧烈运动。 张司九一看是邓文来的,就猜到肯定是谷儿出事:“谷儿情况有变?” 邓文本来还在想怎么说,听见这话立刻一点头:“情况不好,说肚子疼得厉害。” 张司九心里一凛,立刻往外跑:“快!” 这个时候肚子疼,肯定不会是什么好情况。 杨元鼎亲自驾车,送张司九和邓文过去。 张司九赶回太医署的时候,谷儿不仅肚子疼,还又起了高热。 齐敬同样满脸疲惫,看见张司九的时候,就连忙道:“手术室已经准备妥当。” 张司九去看谷儿情况。 期初她以为是腹膜炎感染没控制住。 但看了看伤口,又进行了按压和听音,她却没听出任何的问题——伤口干净清爽,无渗液,情况好着呢。如果是感染,那伤口不会是这样。 或者大出血造成腹腔积液? 张司九脑子里想了很多。 但先排除最大可能也是术后最常见的一种。 她问了一句:“吃了什么?排泄如何?” 谷儿娘已经六神无主,问一句答一句:“早上吃了米粥和三个鸡蛋,中午吃了一点肉粥和两个鸡蛋,刚才又饿了,就吃了一个肉饼。” “没拉屎,只尿了两回。” 张司九简直快疯了:“不是叮嘱你们少吃了吗?” 而且饮食清淡啊! 饮食清淡,不是滋味寡淡,而是必须少油腻少荤腥,好消化! 谷儿娘却茫然:“这已经很少了,谷儿还没吃饱呢。平时在家,都是一碗稀饭三个包子,一个鸡蛋,有时候吃不饱,还要加一碗稀饭呢。” 张司九彻底没了脾气:…… 她懒得再多说,直接进手术室重新开腹——吃这么多,不排便,还肚子疼,十有八九,是肠梗阻。 重新拆线,开腹,张司九很快就找到了肠梗阻的地方。 那段肠子,已经是紫红偏黑色了。 但凡再拖一会儿,估计就是肠坏死。 而断肠子里,堵了很多东西—— 本来梗阻还没那么厉害,只是发生了扭转,可堵的东西越来越多,梗阻就越来越严重,甚至严重影响血流。 于是就变成了严重性肠梗阻,甚至即将发展成为缺血性坏死。 这种情况,只能紧急进行肠内容物清除,肠扭转复位,观察血流是否能恢复,肠子颜色是不是能恢复。 张司九清理完堵在那截肠子里的东西后,就小心缝合,等待血流恢复。 好在,很快肠子就恢复了正常颜色。 危机解除。 张司九处理完切口,重新缝合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手术室。 谷儿的爹娘瞬间围上来:“谷儿咋个样了?严重不严重?” 张司九盯着谷儿爹娘,严肃问:“他到底排气没有?” 谷儿爹和娘都懵了。 互相对视很久之后,谷儿娘才说了句:“谷儿说,排了。他说排了,我们才敢给吃的东西。您的话,我们没敢忘。” 张司九看他们不像说谎,就又问一句:“那你们中间听见他放屁没有?或者呕吐有没有过?” 结果,他们谁也没有听见谷儿放屁。 至于呕吐,中午就有了。 但是,谷儿说是胃口不舒服,所以才想吐。于是,他们给换了吃的。 张司九没脾气了:“不是告诉你们任何情况跟护士说?这么多护士,就没问问?” 听云他们六个人,是换班守着的。而且怕有事儿走不开,是两个人一个班! 谷儿爹有些无措:“我们想着就是吐了点,没什么哪里不舒服的,怕给你们添麻烦——” 张司九彻底没了脾气:比起那种有个任何事情都要问你一嘴的患者家属,这种自作主张的,怕给人添麻烦的患者家属,更让人头疼啊!在医院,任何情况,都应该问问啊! 因为很有可能,那就是突发什么疾病的症状! 如果错过了最初的症状信号,那就会拖到十分严重!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135章 扛不住 张司九这一次可不敢再让这对爹娘盯着了。 说得那么明白,交代了那么多话,怎么就没听进去!怎么就还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张司九转头看向邓文:“这一次,你就在床前守着,不排气,一口水都不能喝!东西更不能吃!” 邓文严肃脸:“放心,保证看住了。” 这表情,配上他那一身腱子肉,真是绝了。 多少有一点那种武力说服的意思。 邓文一个眼神过去,谷儿爹娘顿时一缩脖子。 张司九很满意。 但她也很焦虑:“如果有什么问题,立刻找我。连着两次手术,对身体伤害太大了,很容易出问题。” 邓文一屁股坐在了手术室门口。 张司九转头就去找齐敬。 齐敬也正等着张司九呢。 两人一碰头,倒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最后,还是张司九开了口:“谷儿的情况不太好。连着两次开腹本身就是伤害很大,很容易出现问题。更何况,他送来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 昨天夜里,她给的土霉素剂量是很大的,加上谷儿年轻,免疫力也强悍一些,所以没烧起来。 可这么一折腾,她最怕就是接下来会高热不退。 她给齐敬交了底:“这一次如果还烧起来,我就没有办法了。得靠你,你这头有什么手段,都用上吧。” 齐敬听见张司九这样说,一时之间甚至都愣了一下:“你没有办法了?” 这……不像是张司九会说出来的话啊。 张司九苦笑:“我的手段毕竟也是有限的。” 齐敬愣了半晌,才点点头:“这倒是,你我毕竟都是凡人。不过,如果真高热起来,我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最多的,还是靠运气。” 张司九其实也清楚。 所以接下来,两人又没了话说。 相顾无言,最后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就各自去忙活去了。 谷儿醒来的时候,张司九和齐敬都过去看他了。 看着病床前围了一圈人,谷儿意识回笼后,就有点儿心虚:“你们这是干啥?” 张司九神色严肃:“我问你,你昨天到底排气没有?” 谷儿毫不犹豫:“排了。放了个屁!” 张司九再确定一遍:“真的排了?你确定你没记错没听错?” 她语重心长:“谷儿,你得说实话。这是性命相关的事情,不能乱来。” 谷儿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你好啰嗦!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们大夫就负责治病就行了,我没事说谎干啥?” 他还有点生气:“我肚子都被你切了两刀了,你到底行不行?” 张司九盯着谷儿。 谷儿渐渐心虚。 他伸手拉起被子盖住下巴,闭上眼睛:“我好困,我要睡觉了。” 张司九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熊孩子,他就是撒谎了!不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这个时候,再逼问也没有用,张司九干脆冷哼一声,重重的吩咐道:“邓文,你给我把人看住了,接下来,不放屁,一口水,一口吃的都不能给!” “只要人没饿死,渴死,就不用心软。” 谷儿一下不干了,把被子拉下来,脸色臭得要死:“我饿了,凭啥不给吃的?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折腾我!昨天晚上,你们还吃好东西故意馋我!” 张司九一下无语了——这都是什么鬼逻辑?合着你生病了,我们还得陪着你受罪? 她看了一眼谷儿爹娘,一字一顿:“我们做大夫的,治病救人是职责。如果不是病情需要,我才没那么个闲工夫管你吃喝拉撒。” 谷儿大叫:“我要换个人给我医!” 齐敬这个时候冷着脸说了句:“太医署的大夫,谁也不会接手。你们如果要换,就找其他医馆。” 说完,他就喊张司九一起出去了。 不仅如此,齐敬还跟张司九说了句:“等他好一点,情况稳定,赶紧送走。” 张司九:……看来果然哪个朝代都不喜欢这样的病人啊。 不过,谷儿没等到情况稳定。 半个时辰后,谷儿就发起了高热。 张司九加大了土霉素的用量,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烧就是退不下来。 齐敬开了药,又用了针灸,但也没有半点效果。 谷儿爹娘跪在张司九和齐敬面前,一人拽着一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救救我谷儿啊,救救他!” 张司九苦笑:“我比谁都想救他。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听天由命。 齐敬也冷着脸:“谁的命不是命?只要是来找我们治,我们都会尽全力。” 但现在,全力已经用了,仍旧没有效果,那怎么办? 谷儿爹娘的哭喊声几乎震天响。 张司九有些不忍,却也只能说一句:“接下来,只看运气了。你们求我们,不如做点别的。而且,尽早做好心理准备吧。如果他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想要的,尽量满足吧。”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张司九说完这句话,就把谷儿娘扶起来,让她站好,自己也离开。 齐敬做了同样的事情。 听云他们几个,看着夫妻两绝望的样子,都有些不忍。 但张司九和齐敬都没有办法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听云叹了一口气:“我听说,有寺庙还挺灵验的,要不去试试?” 药石无用的时候,去求一求神佛,也算是心里有个安慰。 谷儿爹娘哭得更大声了。 可这个时候,有什么用呢? 张司九出去后,就拉着杨元鼎去了角落里,然后钻进他怀中,闷声道:“什么都别说,不用劝我,就让我抱一会儿就行。” 杨元鼎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抱住了张司九,轻轻的拍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司九才又出了声:“他的脉象已经很不好了,应该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杨元鼎其实也知道这个,所以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你不是神,你尽力了。别难过。” 张司九轻叹:“如果我当时就让邓文盯死了他,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我心里有点后悔和难受。” 章节目录 第136章 反思 张司九这样说,杨元鼎思考了片刻,说了句:“以我个人的经历来说,老天要你死,你喝口水都得死,老天不要你死,你就是阎王爷面前去蹦迪,他也不要你。” 顿了顿,他小小声:“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厚道,但是吧……我觉得,他自己作死,你自责什么啊?要是但凡有点脑子,就会知道大夫的话得听啊。” 他声音更小声了:“no作no狗带啊!” 原本张司九还有点儿情绪低迷,结果被杨元鼎这样一通话,顿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反正以后就得盯着。两家属看着,都看不住!” 杨元鼎举双手支持:“以后手术之后前三天,监护室待着,统一管理,家属探望可以,禁止带水带食物!” 张司九觉得这个办法好:没办法,有那个时间苦口婆心的去劝说,倒不如腾出时间往病房里一坐。看住了,比说有用。 两人说了会儿话,张司九缓过来,就该干嘛干嘛去。 豆娘的手术已经进入最后准备阶段,明天豆娘就要入院,经过身体检查和调养之后,就要定手术时间了。 一个病人的遗憾,是不该也不能影响到别的病人的。 谷儿是当天晚上走的。 情况不好的时候,张司九还在。 最后的抢救是张司九做的。 但谷儿还是走了。 他走之前,还是清醒过来,跟父母说了几句话。 谷儿第一句说的就是:“娘,我好后悔啊。那粥也不好吃——” 谷儿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谷儿的手:“谷儿啊,下辈子,还给娘做儿子。娘一定好好看着你——” 谷儿爹不忍多看,想转过头去,却又舍不得,最后眼泪也滚滚落下。 最后的最后,谷儿说了句:“好想再吃回家里的柿子啊——” 谷儿爹立刻道:“我这就回去给你取去!” 可下一刻,谷儿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就弱了下去。 夫妻二人拉着儿子的手,嚎啕大哭着喊人。 邓文毫不犹豫就开始上手抢救。 张司九随后也赶来一起抢救。 可是一刻钟后,谷儿还是走了。 张司九松开手,疲惫地宣布死亡时,所有人的心情都很低迷。 时间太晚了,张司九的意思是,明天一大早,他们再带谷儿的遗体走也行。 但夫妻两人却都说谷儿最后是想家了,所以要带谷儿回家。 所以,大半夜的,两人不顾众人劝阻,由谷儿爹背着谷儿的遗体,谷儿娘在后头托着,就这么带着谷儿离开了太医署。 谷儿家里也是东京城里的,不算远,张司九他们也就没有说要送一程。 只不过,站在太医署大门口看着夫妻二人带着儿子渐行渐远,听着风中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以及不停响起的“谷儿啊,跟爹娘回家了”这声音,众人心里都不好受。 李娇轻声问张司九:“九娘,治病救人,是不是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张司九应了一声:“嗯。” 尤其是急诊科这边,张司九曾经有过一次,一晚上送来八个心肌梗死的,还有两个脑溢血。 最后一个都没活。 那一天,被称之为暗黑之夜。 也是从那之后,张司九才明白,做大夫到底有多无力。 你所学的,所会的都用上了,还是救不回来一个人的时候,你只能感叹生命的脆弱,懊恼自己的无能。 李娇又问:“我觉得很难受。如果总是这样,那总是这么难受怎么办?” 她觉得,如果是这样难受,还不如就不要学医了。 李娇想了想:“我第一次杀兔子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那只兔子还是我亲自养大的。” 张司九闻言,摸了摸李娇的头:“毕竟是自己的同类,物伤其类嘛,是要难受一点的。但,也不总是这么难受的。因为次数多了,就会慢慢习惯的。” 虽然张司九说着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温和,甚至仿佛还带着点淡淡的笑容,可李娇却听出了无奈和沉重来。 齐敬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习惯不了。” 张司九看一眼齐敬,笑了:“那还是看的病人太少了。” 做大夫的,最后心肠都会硬起来的。 齐敬本想回一句:你难道看的病人很多? 但是转念一想,张司九的确看的病人很多。 毕竟,人家从八岁就开始行医……自己八岁还在想拜师呢! 齐敬看着张司九那张明显都还没完全长开的脸,他心里一噎,感觉自己真的是完全比不上—— 甚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比得上—— 风打了个旋,带着雪花粒子扑在齐敬脸上,格外冰冷凌冽。 张司九拢了拢衣裳:“走吧,咱们回去睡觉吧。” 只不过,这一夜,注定是好多人都辗转难眠的一夜。 一个年轻的生命,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就在他们的眼前。 第二天一大早,张司九他们就被喊起来了。 一个个都还没睡醒呢,太医署这边就喊起来了。 把他们的门拍得震天响。 白果去开门,一开门,外头就喊:“张小娘子快去看看吧,情况不好啦!有人要告你们了!” 大家吓了一跳。 张司九本来还有点迷蒙着呢,一听这话,顿时就清醒了:“谁要告我?告我去衙门啊,怎么跑来这里了?你们太医署不管的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太医署的人都给问蒙了:“不是,这和我们太医署有什么关系啊?” 张司九语气有点无辜:“毕竟我们现在是在太医署里?闹也是在你们大门口闹?” 太医署的人,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想骂一句脏话的冲动——张小娘子你说得虽然有道理,但为什么就是能这么的理直气壮呢?你都没觉得给我们添麻烦了吗! 张司九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了,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去。” 事实上,这会儿太医署门口,比早上的菜市场都热闹三分。 一口大黑棺材横在太医署门口,旁边十几个披麻戴孝的人,将太医署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而且还有人不停的叫骂。 骂的就是张司九和大宋第一医院。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37章 管不管 看见这一幕的张司九,又一次抓住了太医署的人问:“你们真的不管管?” 这太医署的形象都不要啦? 这次被抓住的,是医馆这边今天的负责人,年纪也有一大把了,家里小孙子都三岁了。 被张司九这么一问,无语了:“我们管什么管?人家又不是骂我们太医署。” 张司九叹一口气:“可是他们在你们门口堵着,成何体统?太医署威严何在啊!” “所以你赶紧处理了!”那老大夫眼睛一瞪:“败坏了太医署的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张司九一看他不上当,只好叹了一口气,上前去处理这个事情:“我就是张司九,你们找我?” 她刚一自报家门,立刻就被骂声淹没了。 听云和邓文赶紧上来将张司九护住,生怕这些人不讲武德直接动手了。 饶是如此,张司九也感觉自己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那感觉,多少有点儿被恶心住了。 于是,她脸上的礼貌微笑瞬间消失,只剩下了冰冷:“你们说我治死了人,死的是谁?确定是在我这里看的病?” “就是我谷儿!”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一个颤微微地老大爷上前来,怒骂道:“谷儿就是一个肚子疼,送到你这里,你给谷儿肚子上切了两回,不但病没好,人还没了!我爹昨晚听到这个噩耗,当时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颤巍巍的老大爷也跟着骂了句:“赔我谷儿命来!” 张司九看了一眼棺材,索性走上前去看了看。 棺材盖着呢,她伸手一推,还真就推开了——棺材里空的。 张司九瞬间无语了:连个证明都没有,你说你是谷儿亲戚,我都不信啊! 她礼貌询问:“你和谷儿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大伯!这是我爹,谷儿的亲爷爷!”中年男人放开自己老爹,冲过来一把把棺材合上:“你这人,怎么乱动东西!” “谷儿爹娘呢?”张司九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手指。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他们悲痛过度,病了!现在这个事情,是我来处置!你张小娘子草菅人命,沽名钓誉,今天你不赔命,我们一家人都跟你没完!你休想跑!” 张司九平静问他:“赔命,怎么赔?用钱赔,还是你打算砍死我,取走我的命来赔?” 中年男人还真没想到张司九这么平静和直接,一时之间反而卡了壳,回答不上来。 “邓文听云,你们去报官。”张司九转头吩咐。 中年男人更震惊了:“你要干什么?” “太医署门口闹事是其一,污蔑我的名誉坏我招牌是其二,恐吓威胁我是其三!”张司九声音拔高:“必须报官,这样恶劣的行为,必须请官府给我做主!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还没有王法了!” 邓文也好,听云也好,更是十分配合的大声应了一嗓子。 其中邓文更道:“我们张小娘子治病救人,菩萨心肠,你们这样污蔑她,这事儿必须报官!” 围观群众简直兴奋得不行了:哇塞好刺激,我的天啊,好好看,好精彩,好有意思! 太医署的一众人等,也惊呆了:这是什么应对的办法?不是应该把人请进来,好好安抚商量,免得事情闹得更大吗?怎么还要报官? 事实上,精彩还不只是如此。 张司九更是诚心诚意建议中年男人:“你要是觉得愤怒,不如也去报官。就说我草菅人命,让官府把我抓走!这才解恨呢!” 她还道:“而且,你不觉得官府直接冲进来把我绑走,更能败坏我的名声——哇,想想那一幕,只要看见的人,从此估计都不会再来找我看病了!” 中年男人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这??? 太医署的人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邓文和听云的情绪很高涨:“不如我们一起去报官!人多,正好雇个车!还能省点钱呢!” 听云这一句话,配合他憨厚的脸…… 一时之间,中年男人分不清这是缺心眼的诚恳建议,还是什么嘲讽手段。 又好事者高声喊道:“不如我出钱,你们一起去官府报官!” 张司九也挺开心的:“多谢多谢,回头你留下姓名,以后找我看病,给你便宜!” 好事者:……你咒我呢! 场面一度混乱。 唯一没有任何悬念的就是:张司九一个人,毫无吃亏迹象。 紧赶慢赶冲过来的齐敬,听见张司九这么一句话的时候,愣了片刻之后又笑了。 这下,他也不着急了,等气息慢慢喘匀了,这才拨开人群,走到了张司九身边去,看着和张司九僵持住的中年男人,缓缓开了口:“谷儿的治疗,我全程都看着。我乃太医署的医助,其中谷儿吃的许多药,都出自于我手,而且每一步治疗,都有记录。你若要告,放心去告,事情如何,官府一查便知。” 张司九有些惊讶看了一眼齐敬,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齐敬竟然会如此坚定的站出来挺自己一把。 这份情谊——张司九觉得应该记下来! 齐敬这小子,平时虽然有点小毛病,但总体来说真的特别好! 张司九也没多说,只是跟齐敬笑了一笑。然后又重新把炮口对准了中年男人:“你快说,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的人可先走了啊,不等你了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从未见过如此之人! 这哪里是别人闹?这分明是她要闹! 中年男人觉得自己有点手足无措:这还怎么搞?总不能真去报官吧?自己只是大伯,又不是亲生父母,报官怕是不合适? 他想了一想,指着张司九鼻子怒骂:“你这是狗仗人势!你就是欺负人!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侄儿是我弟弟唯一的孩子,你这是要他们的命!” 说完,他两眼一翻,忽然就摔到了地上去——演技多少有点逼真。 张司九看了一眼齐敬。 齐敬便知道了张司九想让自己干啥,当即看了一眼太医署其他人:“都愣着做什么?快帮忙救人啊。情绪激动导致昏厥,你们难道都治不了?” 张司九自言自语:“哎呀,这可怎么好?算了还是报官吧——” 章节目录 第138章 听说要报官 此时此刻,张司九完全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众人齐刷刷大无语:这可真是…… 张司九看了一眼听云,听云悄悄地出了人群,一路去应天府报官。 而邓文则是守在张司九身边,跟个保镖似的。 而齐敬既然发了话,那么太医署的人肯定是不会不动作,当即就有两个人出来,取出银针,准备给那中年男人扎针。 张司九笑眯眯的提醒一句:“扎深点,浅了不管用!这种情况,就得越疼越能让人清醒!” 但凡是懂点行的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张司九:这是什么话!一听就瞎说的! 但不懂行的人,就不知道这个了。 大家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中年男人,想知道是怎么个扎法。 结果,太医署的人刚说了句“好了,开扎”,那中年男人就醒了。 中年男人醒来的样子,还很迷茫:“我这是在哪——” 张司九几乎要忍不住翻个白眼:大哥你就算要装一个幽幽醒转,也给我装像一点啊!刚才一副要死过去的样子,这会儿针都不用扎一下就醒过来了,你让我们怎么想! 很难不觉得你是怕被扎针才醒来的好么! 太医署那两人丝毫没有张司九的这个心理负担,毫不犹豫就翻了白眼,吐槽一句:“我们这还没扎呢。你怎么就醒了?” 中年男人神色依旧迷茫:“我怎么了我——” 他隐蔽的做了个招手的姿势,他带来那些人就赶忙把他抢了回去。 中年男人又扶住了自己的老爹。 张司九赞了一句:“说句实话,这位老人家身体素质真不错。您可比不上您爹。” 人家这么大年纪还没昏呢。 随着张司九这两句话,围观群众们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哦,所以真的是装的啊! 中年男人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瞪着张司九:“我家谷儿是不是你治的?” 张司九也很干脆的承认了:“是我治的。前后两次手术,都是我做的。” 中年男人再问:“那我谷儿是不是在你这里死的!” 张司九承认得更干脆了:“是啊。我眼看着他走的,最后抢救不回来,宣布死亡还是我宣布的。他爹娘背着他走的时候,我还给找了个绳子,把人绑背上了呢。” 那绳子都没收钱! 中年男人顿时大叫:“所以我谷儿就是被你治死的!你就是骗人的!什么大宋第一医院,什么神医,都是骗人的!” 张司九瞪大了眼睛,惊讶反问:“你能告诉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他来我这里治病,没治好,你就说他是我治死的。你能不能明白什么叫治死了?他送来时候,是好人一个吗?不是吧!当时是不是已经很不好了?高热,腹痛——你可别想撒谎,太医署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而且,如果我医术有问题,第一次手术之后,他为什么情况好转了?如果不是他自己偷吃,会有第二次手术吗?但凡要是我医术不精,我都不敢说这话。可他死了,是我的问题吗?” 说起这个,张司九还一肚子气呢:“谷儿为什么养成了撒谎的性格?你们家里人没责任?都到了我这里了,还要撒谎骗我!你们到底怎么教孩子的?” 那么年少的一个生命啊!完全是死于无知加坏毛病! 谷儿但凡有点敬畏之心,知道大夫的话得听,都不会死! 而且,张司九又冷笑一声,看了看中年男人,又看了看老大爷:“谷儿在我这里,七八天了吧?你们一个人都没来看过吧。怎么始终就他爹娘在这里照顾?” “哦,他爹娘都没来闹,你们倒是这个时候来了。安的什么心?” 中年男人一时有点磕巴:“我——” “你什么你?”张司九一点不带犹豫,直接给他打断了,不给一丝一毫说话的机会:“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不就是想讹钱?觉得你闹一闹,我为了名声,就要给你点钱,把你打发走?” 张司九“呸”了一口:“你休想!这种事情,我大宋第一医院,永远都不可能!是医疗事故,我认!该赔偿该道歉,我要推脱一丝,老天爷都看着!叫我不得好死!” “而且,谁说我大宋第一医院,就是吹牛了?我难道不是咱们大宋第一家叫医院的?我吹牛了吗?我可没吹牛!至于我的医术——我说我是神医了吗?我脸上写神医两个字了?啊,医术好就是神医?神医就该包治百病?” “你咋想得那么美呢?看个病连诊断带抓药才几十个钱,我还得包治百病,你甭管我叫神医,你该管我叫神仙!” “外头传闻我断了的头都能接回去,人都能活?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不能信!醒醒吧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呢——” 张司九幽幽的叹气:“我,她就不会干没有目的的事情! 齐敬一面傻眼,一面又忍不住服气:张小娘子,就是张小娘子啊!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39章 又见面了 张司九这么一番操作下来,太医署一个个看向张司九的表情都不对劲。 而那谷儿家大伯,更是气得够呛:“不管怎么说,谷儿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张司九连连冷笑:“是吗?你是大夫吗?还是哪个大夫告诉你的?又或者是仵作验尸过了?你把人找来,有人敢说一句是我的责任,我当场赔给你一千两!” 她比谷儿大伯还要咄咄逼人:“你敢吗?这样,要不你去找一个,你跟他商量,你要八百他要二百,这样大家都能赚一笔!多好的事啊。怎么样?敢不敢?” 谷儿家大伯还真这么想过这个事情。 可谁知道却被张司九这么一说,直接给说破了。 没说破,这么搞一下还行,说破了,就算没给钱的,看着也像是给了钱的。 谷儿大伯气得更厉害了。 他轻轻推了自己爹后腰一把: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们心狠了! 那老大爷得到了儿子这个信号,毫不犹豫就上前几步,直接给张司九跪下了,“我的谷儿啊——我可怜的大孙子啊——你跟我说句实话,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啊——送来还好好一个人啊——” 张司九一个闪身让开,高声喊道:“你别逼我也跪下啊——我可告诉你,老人也不能讹人!” 众人:……虽然这个张小娘子看上去真的挺惨的,但是我为什么这么想笑呢?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张司九躲在齐敬背后,委屈坏了:“你们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就盯着我欺负上了是吧?你们人多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吧。我辛辛苦苦给人治病,我招谁惹谁了啊————” 老大爷才不管这些,兀自叫哭喊着,那一副悲惨的样子,看得人都忍不住摇头。 张司九会屈服吗? 当然不。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也拔高嗓子哭上了:“我容易吗我?从小没了爹娘,靠着二叔二婶心疼,才能长大,我从小拼命学医,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我怕人家看不起病,我收费那么便宜——呜呜呜,怎么还就讹上我了呢!我好惨啊——” 齐敬还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张司九是蜀地来的,是顾青舟的小徒弟,但还真不知道张司九竟然无父无母。 这会儿看着张司九哭得伤心,他反而开始心里不好受起来——是挺不容易的,九娘真的挺不容易的。 “别看我在太医署里还挣一份工钱,可我也就能养活我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存下点钱,也攒起来开医院了——”张司九哭着哭着,自己都快把自己哭心酸了:“偏偏还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好人就是没好报啊?” 人家那边十几个男人。 张司九这边就一个邓文,其他全是女人。 李娇都气得不行了:“我家九娘心这么善,你怎么忍心讹她——” 四白也哭成一团。 其中白槿还开始带头说起了最后照顾谷儿的时候,如何给擦身端尿,如何一天洗几遍床单,而照顾的费用又是如此低,她们还要被谷儿骂。 毕竟,谷儿那时候难受,脾气当然不可能好。 一群女人,哭成这样,哪个能不心软?不觉得想多怜爱几分? 太医署这一帮年轻点的小伙子,一个个都开始义愤填膺。 也又开始替张司九说话的。 毕竟谷儿从入院,到死,所有情况,太医署这边也不少人看到。 而那些围观群众们,更是不少人都纷纷开始谴责起了谷儿大伯那边。 就在这个时候,不少被张司九治过的病人,也都赶过来了。一个个都站在了张司九这边,护着点张司九,更公开表态:“你们休想欺负九娘!” 这下,张司九是真的哭出眼泪来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尤大娘子拉着张司九的手宽慰:“你别怕,这可是东京城!我就不信没人管!” 张司九连连点头:“谢谢,谢谢,真的谢谢。” 齐敬本来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宽慰张司九了,但这会儿根本没机会用上——他刚才被挤到了一边,现在根本挤不过去了。 而谷儿大伯那边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万万没想到,计划得好好地事情,就这样行不通了。 谷儿大伯也不傻,当即就拉起自己爹,指挥人扛着棺材走:“今天还是先回去,给谷儿入殓再说!” 张司九看出他们的意图,赶忙大喊一声:“站住,不许跑!我说了,这事儿必须见官!我才不会惯着你们臭毛病!” 这是大宋第一医院第一次遇到医闹,如果就这么算了,那是不是以后是个人,就敢来叫个板试一试?那还怎么治病?怎么开展日常工作? 必须严惩! 就不能惯着! 这一次这波人吃了教训,传开了,以后都知道大宋第一医院的威名了,谁想来医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张司九冷哼一声:想来容易,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甚至吩咐了邓文:“别人我不管,那个谷儿大伯,一会儿你必须给我把人按住了!” 邓文斯斯文文应一声:“放心吧九娘,我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尤大娘子比邓文还积极,“我跟你一起!” 看着她那灿烂的笑容,积极地态度,张司九就知道,邓文这种也是她喜欢的那一种! 张司九默默地转开了目光:嗯,就真的很博爱了。 谷儿大伯当然不会傻等着,连忙吩咐其他人护着他一点。 结果没想到的是,最后他们一群人谁也没走了。 因为听云带着人回来了。 应天府的程琳,带着人亲自来了! 程琳甚至穿着官服。 还别说,看上去真叫一个威严。 有了官府的人,不管是哪一边,包括看热闹的人,都一下老实了很多。 程琳拨开人群,走到了太医署这边,笑着一拱手:“来迟了,来迟了。” 太医署这边,齐敬第一个迎上去:“程府尹。” 其他人也有和程琳相熟的,纷纷都上去打招呼。 张司九也跟着过去打招呼,还大声告状:“程府尹,天子脚下,就有人要欺负我,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今天有点事,就这么多啦~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140章 谁可怜 张司九这么一告状,程琳顿时“哈哈”大笑:“做主,做主,要真是被欺负了,我肯定给你做主!” 他看了一眼那口大黑棺材,笑得更开怀了:“多少年没瞧见这样热闹的情景了。真有意思,真有意思啊——” 张司九:麻烦看热闹的时候,牢牢记得自己的职责,好吗? 程琳一来,谷儿大伯那边的人自然就被控制住了。 按规矩,程琳是该把人带回自己的应天府衙门去审理调查的。 但程琳一口一个“太医署”的名声要紧,当场就决定,特事特办,就在太医署门口当街办理。 完全给了大家看热闹的好机会。 围观群众个个儿欢呼,都表示程琳是个好人,赞美夸奖的话,差点把程琳给吹上天。 太医署的人神色复杂,甚至有人偷偷问了张司九:“你和程府尹是什么关系?” 张司九当然和程琳没有关系。 但是她一口咬定:“我和程府尹关系可亲近!我说是他治下的子民,那就是父母和孩子的区别啊!” 众人:你可真能吹。 程琳笑得一脸慈祥:“对对对,这话没错。来,详细说说情况吧。” 张司九这个时候反而谦让起来,她看了一眼谷儿大伯父:“您年纪大,您先说吧。” 谷儿大伯父有苦难言,心里不知道多少句脏话不好骂出来。 程琳看向谷儿大伯父:“那便你先说吧。” 谷儿大伯父还能说什么?只能恭敬不如从命啊! 只不过看那脸色,不太好看就是了。 等谷儿大伯父说完,程琳就看向张司九:“这么说来,他们家才算是苦主才对,怎么倒派人报官了?” 张司九振振有词:“他要是觉得我治死人了,他也应当去衙门告我,这样跑来是干啥呀?而且,没有证据,凭啥说我治死人?那我为了自己的清白,必须报官啊!”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我要告他讹诈和污蔑!” 程琳点点头:“那倒也应该。不过,那谷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又为何开腹两次?” 张司九有条有理:“这个病人,是我和太医署共同治疗的。而且用的所有药和过程都又记录。您可以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来看记录。判断是否是我和太医署这边治疗失当。” “至于我开腹两次,第一次是为了治病。第二次实在是谷儿自己造成的。” 张司九把详细情况一说,程琳来了兴趣:“为何做完了开腹手术后,不能立刻吃东西?” 这话问得,简直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啊! 张司九面对大家投来的认真聆听目光,也不放过这次科普的好机会,当即详细说了说。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开腹手术时候,会对腹内有问题的,需要治疗的内脏进行处理。而不管是什么样的处理,都是动过内脏的。这样就很可能会造成内脏粘连,或者扭转——虽然并不是人人都会,但比普通人还是更容易发生一些。” “如果发生肠粘连或扭转,这个时候再吃进去东西,全都堵在肠子里——这个时候,肠子就会红肿,溃烂,坏死。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只能再次开腹,把那些堵住的东西掏出来。” “这对已经进行过开腹的病人来说,是有很大风险的。可如果不开腹,就只有死路一条。” “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办法,就是手术之后,一定确认排气了。肠子里的气如果能通畅的排出来,也就是俗称放屁,那就说明肠子是通的,没有堵住,没有粘连。” 张司九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当然,这件事情,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错。” 她这个话一出,顿时程琳就问:“错在哪里?是用药还是——” “我们那天晚上不应该在守夜的时候,在他们隔壁吃东西。还是吃味道那么大的东西。”张司九深深地叹气。 并且她还进行了自我反思:“毕竟这对一个一天没吃东西,又进行了手术的年轻人来说,诱惑真的太大了。如果不是我们吃东西,谷儿爹娘也不会想着吃东西,谷儿也不至于嘴馋——” “他不嘴馋,他就不会撒谎。不撒谎,就不会给他吃东西,不吃东西,即便肠梗阻了,也不会有那么严重。” “所以,我们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张司九长长叹气:“到时候,我会亲自去吊唁谷儿的。如果后续谷儿爹娘需要什么帮助,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也一定帮忙。” 这一连串的话下来,别说其他人插不上嘴,就连程琳也插不上嘴。 不过,大家总算是对这次谷儿之死有了一个客观的认知。 前因后果,也都清楚明了。 至于张司九说有责任,到底有没有责任,谁各自心里都有一把秤。 程琳失笑:“若这也算是过错,那岂不是人人都有错?话可不能这么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司九是以退为进呢。 程琳看向谷儿大伯:“照着这么说,你有什么说的?而且这样大的事情,谷儿爹娘怎么说?” 那是人家的孩子,你一个大伯,怎么说都不算。除非是人家爹娘死了。 可现在,谷儿爹娘健在,他爹娘不来告,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出这个头呢? 谷儿大伯当然也不至于就慌了,他推出了自己的老爹:“我是亲大伯,这是谷儿亲爷爷,我那弟弟弟妹都悲痛过度起不来了,这个事情,自然是我担起来。” “而且,她说那么多,还不是她说的。我只知道谷儿好好的来,却没能回去。” 谷儿大伯擦了擦眼角,又道:“而且,他们两口子就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他们这边,难道就真这么算了?那叫他们两口子心里多难受?哪怕给个安慰呢。” 这就是打苦情牌了。 张司九立刻把话跟上:“如果单纯是为了宽慰他们,我这里个人可以捐助一些钱。” “但我们医院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我不仅仅要为谷儿负责,更要为其他患者负责!事关名誉,如何能混淆?” 捐款是捐款,赔款是赔款,对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41章 判决 张司九的态度如此坚定,大家也不由得纷纷点头。 本来刚才都有点被谷儿大伯说动了,这会儿听了张司九这话,才反应过来,那的确是不一样。 直接给了钱,那不就是承认自己医死的人? 张司九看了一眼太医署那边的人,并不直接点齐敬的名,跟程琳道:“太医署的大夫,都是领朝廷俸禄的。也是咱们大宋最,也算是我一同治疗的。” 陈深严笑了笑:“问题是没问题的。第二次开腹,也没问题。那种情况,只有这个办法。” “其实如果不是张小娘子,第一次开腹就未必能成。毕竟就连我们太医署里,有这样医术的人也不多。” 张司九悄悄腹诽:不是不多,是没有两个。仅有的两个,年纪很大,且多年不动刀了不说,存活率还很低!老陈你这未免有点要面子瞎说了啊! 程琳惊奇的“哦?”了一声,更忍不住问了句:“所以这么说来,没有张小娘子,只怕第一次不开腹,人就已经没了?” 陈深严点了点头:“也不敢说就一定会死,至少九成九会死。我也看过脉象记录,那情况,的确不好。” “而且,张小娘子不是和家属都要签订手术同意书吗?”陈深严看向张司九:“张小娘子怎么不拿出来?” 张司九腼腆一笑:“这一着急,忘了。” 陈深严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张小娘子,我可看破你的心思了。 张司九根本无所畏惧。 不就是想借机宣传一波,打个广告,为搬地方和医院开张做个铺垫和造势吗? 那就许你们有那点小心思啦! 张司九让听云去取出了手术同意书给程琳看。 那厚厚的十几页纸,程琳足足看了两刻钟。 那逐字逐句研究的。 研究完了,他问谷儿大伯:“你知道有这个吗?会认字吗?我给你读一读?还是你自己看?” 谷儿大伯认字的。 于是,程琳就让他上前来看。 手术同意书上,清晰明了写着一句:我已知晓手术风险,并自愿承担。 而且手术同意书是两份。 因为谷儿一共进行了两次手术。 所以,也彻底把谷儿大伯继续闹下去的心思绝了。 毕竟,还有啥闹的? 上头手印儿清晰盖着呢。 而且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程琳和陈深严都挺向着张司九的,两人根本就不可能说一句张司九的不是! 于是,谷儿大伯脸色很难看的提出既然如此,那自己这就离开。 程琳本来都要放人走了,大家也都觉得这件事情圆满结束了。 可偏偏张司九却出了幺蛾子。 张司九毫不犹豫出了声:“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程琳一愣:“那张小娘子的意思呢?” 张司九认认真真:“官是我报的,我告他污蔑和讹诈。这事儿您不判一下吗?” 她还特地强调:“我也是看过咱们大宋的律例的。” 这下,程琳只能问她:“讹诈这不没成吗?至于污蔑——你想怎么办?按照律例,那是要拉回去打板子的。” 于是张司九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再问程琳:“确定不罚款吗?我记得应该优先罚款吧?打板子多少有点疼。” 程琳看了一眼谷儿大伯,和颜悦色问他:“你是要罚钱,还是想挨打?” 二选一嘛,采取自愿。 程琳觉得自己还是好说话的。 然而谷儿大伯显然不这样认为。 他脸色很难看的看住张司九:“张小娘子,你就算精明,早早算计好了一切,可你如果真非要赶尽杀绝,小心闹个鱼死网破!” 张司九怕威胁吗?当然不怕! 她笑了,然后转头就又跟程琳告状:“您可听见了啊,将来我家或者我家里人有什么事情,第一个就得怀疑他!他当着您的面都敢威胁我,实在是太嚣张了!” 程琳就算脾气再好,这会儿对谷儿大伯也是没了好脸色:“慎言!这是天子脚下,还有王法!” 他也不等谷儿大伯选择了,直接替他选了:“既然我看你并无心悔改,便二者并罚吧。一会儿带回衙门,直接领罚!” 谷儿大伯愣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人要作死,真是拦不住啊。回头伤筋动骨的,说不定还要找到我来治! 她诚心诚意的建议:“要不你跟我好好道歉吧,我就看在你们家已经很不幸的份上原谅你。然后帮你求情。” 谷儿大伯气得差点没当场嚎叫起来。 不过,形势比人强。 谷儿大伯还是在亲戚朋友的劝说下,低头了。 他万分憋屈的跟张司九赔礼道歉:“这个事情是我的不是,我没闹清楚,就来找张小娘子你的麻烦,实在是不该。你就看在谷儿的面上,原谅我吧。” 张司九原本也没指望他能真心实意道歉,所以当即就点头原谅了:“看在谷儿面上,就原谅你这一回吧。” 她又转头看向程琳:“您看,这样是不是可以罚轻一点?” 程琳无奈:“张小娘子可真是个好人啊。” 小孩子真的长得好快,刚出生时候毫无心眼子,现在都开始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会在想要你陪她时候假哭,或者叫唤,甚至是咳嗽……还会故意忽然出生吓你一跳,等你过去看她,她就咧着嘴乐。啊,人类幼崽真可爱啊~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42章 好人代名词 张司九笑容腼腆:“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我也是个大夫。” 医者父母心嘛。 就当她这个当娘的,包容一下这群不孝子。 不知道为什么,程琳总觉得张司九的笑容,看上去别有深意。 但他实在是琢磨不出张司九那点心思,他看向了谷儿大伯,沉声警告:“这件事情就此事了,若再来闹事,绝不轻饶!” 谷儿大伯灰溜溜的跑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张司九看着他那样,热情提醒:“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别忘了来这里啊!” 谷儿大伯没回头,但是脚下好像滑了一下。 然后跑得更快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转头跟程琳感叹:“看来他还是不信任我啊。” 程琳却忍不住夸赞:“当初我见张小娘子,就觉得张小娘子不是一般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被这么夸奖,张司九怪不好意思的:“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有太优秀吧。” “试问谁能半年不到,就在东京城里家喻户晓?这些日子,我却没少听说张小娘子的大名。”程琳笑容和善,又看向陈深严:“陈太医署令真是好眼光。可惜我却没这样的福气。” 张司九笑容更腼腆了:“其实,我还会一点验尸的,有需要找我啊。” 程琳:…… 张司九又看一眼陈深严,诚心诚意建议:“太医署这边一看就没有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我觉得,还是要多注意注意。” 陈深严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我们太医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烦恼。相信以后也不会有。”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话还是不能说太满的。这一次不就有了?那以后谁说得准呢?没准人家不是不想,只是不敢呢?可架不住有胆大不要命的啊。” 陈深严:…… 程琳在旁边看戏,看得认认真真,一脸吃瓜群众的表情。 陈深严破防了:“进去说话吧?” 这站在大门口,周围这么多人看戏,多少有点不习惯! 张司九点点头:“对对对,说了这么多话,咱们进去喝口水吧。而且您和程府尹是旧相识,肯定好多话想说。我也回去琢磨琢磨,怎么他们这么大胆?不要命了?跑到太医署门口来闹!” 突然被点的陈深严:……这是什么品种的小娘子,怎么就这么聪明这么牙尖嘴利? 他赶紧拉着程琳进去太医署了。 说实话,离开张司九视线范围那一瞬间,陈深严多少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一幕被程琳看见,程琳就捋着胡子笑起来:“陈七郎啊陈七郎,你怎么怕起了一个小女娘?” 陈深严在家行七,所以稍微亲近些的人,都管他叫七郎。 对于程琳这话,陈深严近乎苦笑:“你也看见了,她点我呢。今日太医署门口出现这样的事情,人家怀疑这是我太医署的意思呢。” 程琳进了陈深严的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让陈深严取好茶来,然后才笑:“换成是我,我也这样想。这毕竟是太医署,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情,这次偏偏就出现了。而且你们太医署竟然没别的反应——” 陈深严长长的叹气:“偌大一个太医署,不好管啊。” 这头,程琳和陈深严两人说起了交心话。 那头,张司九和听云邓文他们也说起了交心话。 “明日起,我每日过去医院那边半天监工,顺带让他们尽快布置出门诊这边,我们尽快搬走。眼看要过年了,赶在过年前,一定弄好。这边不能久留了。”张司九叹一口气,神色有些凝重。 末了还不忘吐槽一句:“这个陈深严,他也镇不住啊。” 听云听见张司九这样一说,才算是回过味来,顿时一脸震惊:“九娘,你的意思是——” 张司九点点头:“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背后挑唆,但太医署这边一定乐见其成。事情闹到这样大,没有太医署人的袖手旁观,你觉得可能吗?” 回想一下他们刚才被喊出去看见的情景,所有人都沉默了。 没点时间准备,还真会那么多人跑来围观。 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敢来围观。 毕竟,程琳那边天天都有打官司的,各种奇葩事情多得不得了,怎么不见这些人去围观呢? 那毕竟是朝廷衙门,不是看热闹的地方。 可太医署也是朝廷衙门。 没听陈深严说吗?以前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邓文的浓眉大眼上写满了佩服:“所以,九娘你刚才,是故意那么挤兑陈太医署令的?” 被他这么说一说,其他几个人也都对张司九报以崇敬。 张司九:……长长脑子好嘛?我脑子抽了我挤兑他? 她语重心长:“怎么能这样说?我就是提醒一下他这个事儿内有隐情。然后也让他别把我们当傻子。” “最关键的是,不点一下这个事情,之后咱们的日子就会更难过。毕竟,这看来是把人得罪狠了。” 她叮嘱所有人:“最近咱们对太医署的人,一定要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尤其是听云你,尽量别刺激他们。” 听云一脸受冤枉:“我怎么会刺激他们呢?我明明就是个老实人!” 众人一脸震惊:听云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 张司九一巴掌拍过去:“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反正你给我老实点!” 听云委委屈屈的应了。 白槿问了一句:“九娘,那是不是我们搬走了,就没事了?” 张司九震惊:“白槿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能这么天真?搬出去了之后,咱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的。现在在太医署,好多脏手段还用不出来,等咱们离开这里,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的。” “而且到时候不仅是现在得罪的这些人,还会有那些私营的医馆来搞我们。手段还会比现在更加肮脏。现在说白了只是要坏我们名声,到时候说不定就是要我们的命了!” 众人:……所以九娘你为什么一点不慌?所以九娘你都明白,为什么你还要继续干? 章节目录 第143章 背靠大树 张司九说得好像要进龙潭虎穴一样,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 但张司九下一句话,就让他们瞬间又很无语。 张司九微笑道:“不过不要慌。有事咱们就报官。而且还找太医署告状就行了——太医署嘛,管天下的医生,那出现这种恶意竞争的事情,他们也必须管啊。” 太医署从来就应该是个集监督,管理,选拔,评级,还有教学的国家机关。 而不只是个单纯的医疗机构。 张司九笑眯眯的:“别忘了,我也算是太医署的人呢。我有事儿,他们能不管?只要搬出去,咱们就和他们可以做好朋友了!到了那个时候,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众人表情更加崇敬了。 杨元鼎知道消息冲过来的时候,张司九正在给一个干活砸破了手指头的人清创。 地上的盆里,已经接了不少冲洗伤口的盐水。 然后,那个盐水吧,红彤彤的的。 而杨元鼎没戴眼镜儿。 他当时就是一阵晕眩,要不是扶住了门框,估计当时就“哐当”一声摔在那儿了。 杨元鼎艰难的挪开目光,怕在看见,还死死的闭上眼睛。 不过这一点不耽误他的气势汹汹:“闹事的人呢?齐敬呢?” 张司九眼皮子都不带动的,手上也稳稳当当的继续处理碎肉:“事情都处理完了,淡定一点。不过,你找齐敬干啥?” 杨元鼎更凶了:“人家都闹到了太医署门口欺负你,他作为东道主,都不管的?” 捧着生理盐水壶随时待命的听云:这两人,想法怎么一模一样的? 张司九训了杨元鼎一句:“管他什么事儿?他能管得了?你别怪人家,怪只怪我们当时的确管理和宣传上疏忽了。” “以前我认为只有情况危急的病人,需要时刻重点关注的才应该待在重症监护室。而普通手术,人醒来了,出血没有异常,那就可以普通观察就行了。可我忘了,思想和认知这个东西,是需要很多年累积的。” 张司九用剪刀把只连着一丝的肉给剪掉:“所以以后但凡是开腹的病人,都直接由我们护理,家属只能探视。而且什么都不能带进去。以防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杨元鼎却说了句:“可他自己撒谎,谁拦得住?” 张司九被问住了。 终于给了杨元鼎一个眼神,然后被他扭着脖子往外的造型给搞得不剩任何郁闷。 她忍不住笑着摇头:“就尽量吧。总不能都是不怕死,为了口吃的就撒谎吧?” 剖腹产也做过那么多个了,张司九也叮嘱过那么多次没排气不能吃东西,还真没有一个不听的。 这种事情,算是张司九两辈子行医生涯第一次。 说实话,她也觉得既无奈,又有点震惊:世上,怎么就还有人这样呢! 杨元鼎挠了挠僵硬的脖子:“我觉得,事情还是出在火锅上。我们唯一的错,就是不该吃火锅。其他都是扯淡——告诉得明明白白的事情,他们就不当回事,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 他悻悻的:“而且我觉得,这个事情肯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眼看着他们还要继续说话,伤者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大夫,你一说死啊什么的,我害怕。我这个这么严重?” 听云在旁边说了句大实话:“其实吧,你这样想。她给你处理伤口还能说得出来话,还有心情先聊天,就说明你这个伤真不严重。就怕她一言不发,严肃认真——那说说明你的伤真的严重,严重到她都不敢分心。” 还别说,他这么一句话,真的宽慰到了伤者。 伤者平静多了:“好像还真是这样。” 张司九:……这话也没毛病,但总觉得也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张司九觉得还是不应该闲聊的。伤再小,还是要严阵以待!这是工作的态度! 结果病人却说了句:“大夫你咋又不说话了——我害怕。” 张司九:!!! 杨元鼎这会儿已经退出去了,张司九只能看一眼听云:“一会儿我缝合好之后,你跟他仔细讲一讲伤口的护理,以及什么时候换药。” 听云打包票:“放心,交给我。” 张司九又宽慰两句伤者。 等处理完了伤口,她去找杨元鼎的时候,才发现二婶徐氏过来了。 张司九有点惊讶:“二婶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做生意?” 徐氏先是拉过张司九一阵打量,随后就在她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出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吗?!你说你,一天天的,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回去叫我们来!” 光听语气就知道,徐氏是真的生气了。 杨元鼎投过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张司九只能自己拉着徐氏重新坐下,乐呵呵哄她:“这不没事了吗?我在太医署里呢,而且身边还有邓文,听云,还有白槿她们,您担心啥呢?就是真打起来了,我们也不见得会吃亏啊。” 都是懂医的,打架时候多少还是占点便宜——知道哪里能打得人失去反抗能力,又不会要命,多好! 徐氏气不打一处来,又在张司九的身上重重拍了两下:“你还嬉皮笑脸的!这事能这么算吗?人家家里死了人,正是冲动不理智的时候,你也敢往上凑!” 张司九失笑:“那我也不能让您和二叔给我挡在前头啊。” 徐氏瞪眼:“我和你二叔怎么就不能挡在你前头了?你一个孩子家家的,难道让你冲前头?咱们家人再少,那也不是没人了!” 张司九败下阵来,只能告饶:“好好好,下次一有事儿,我就让人去喊你们来给我撑腰!我看看谁敢欺负我!” 徐氏戳了张司九脑门一下:“你给我记住了,别糊弄我。而且,这样的事情,怎么还有下一次了?还不快呸呸呸?” 在长辈跟前,饶是你再厉害,你也只能乖乖“呸呸呸”。 正说着话呢,周氏从门外进来了,一进门就呵斥杨元鼎:“三郎,你给我过来!” 今年夏天好热啊,热化了都要。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44章 大型教育现场 周氏这么威严的一嗓子,顿时就吓了杨元鼎一跳。 别说杨元鼎,就是张司九和徐氏也吓了一跳——毕竟之前大家一直都只看见了周氏温和的一面,谁也没见过这幅样子的周氏啊! 周氏喊完了,才发现徐氏也在,顿时一阵尴尬,脱口而出:“亲家也在啊!” 这么一句话完了,就更尴尬了。 毕竟,这事儿还没 《大宋一把刀》第144章 大型教育现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章节目录 第145章 祸从天上来 杨元鼎瞬间就疯狂点头:“对对对,二婶说得对极了!” 徐氏慈爱看着杨元鼎:“我们家三郎,是了。” 杨元鼎撇嘴鄙视太医署:“这破地方,人不行,地方也小,我回头就去跟官家说说这个事儿。” 张司九:……好吧。是有点糟心。 不过,这个事儿没算完。 第二天,张司九再来上班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招银。 招银知道这个事情后,死活要跟着张司九。 并且表示以后自己不去做生意了,就跟着张司九,保护她。 吓得张司九连连拒绝:“那怎么行?那你这辈子不就被埋没了?” 招银实在道:“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知道被卖给谁,现在生了几个娃了。或者根本就等不到被卖,就饿死了。” 她轻声道:“九娘,你对我的恩德,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的。” 张司九张了张口,对上招银的目光,最后笑了:“那行,不过就这一个月,等我搬地方了,去医院了,身边人多了,你就该去做什么就做什么。” 招银应了。 没人知道,招银怀里是藏着一把短刀的,巴掌长,很锋利。当初杀猪她都用这把刀。 不过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远远不止于此。 外头开始流传起了张司九治死人的传闻。 说她开腹手术,就是个噱头,就是为了显得自己厉害,结果没想到,这一次玩砸了。 于是现在,传闻直接分成了两个派系。 一个把张司九吹捧上了天。 一个把她贬低进了泥。 顾青舟和听云没事就出去溜一圈,听听外头的传闻。 然后听到那些不好的,就气得要死。 好几次,都差点跟人打其来。 不过,这些对张司九影响不大,她的心态还是很平和的。 直到这天,张司九就收到了两个伤者。 两个人互殴,结果急了眼,一个人抓起个东西,直接就把另外一个给开瓢了。 被开瓢那个,也气不过,抓起了筷子,把人眼睛扎了。 两人送来的时候,都是一头一脸的血。 一问互殴原因,张司九都无语了——这事儿还和她有关,两人之所以打起来,就是因为她。 本来这两人就是邻桌的两个人,在饭馆吃饭,正好听人说起了张司九的传闻。 这不,被开瓢那个,非说张司九是有真本事的,没见太医署都把她招揽了? 而另一个,非说张司九就是个沽名钓誉,在那儿吹捧自己的跳梁小丑。 还说了句,就是个女人,故意抬高自己,将来好找个好人家而已。 这下,被开瓢那个不干了,就一拍桌子怒了,指着对方鼻子骂对方龌龊。 结果,这下,对方也不干了,两人骂着骂着,就厮打起来了。 不仅打坏了不少东西,饭馆里其他人还都劝不住。 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这不,众人也不敢耽搁,赶忙就把人给送来了。 尤其是那个眼睛里还扎着筷子的,更被送过来了,还期望着张司九能不能把眼睛给治好。 只不过,张司九只看了一眼,就下了论断:“眼睛已经戳坏了,没办法治好。只能先进行眼球摘除,看看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 虽然目前人还是清醒的,看着也没有其他毛病,但眼球背后就是大脑,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影响到。 就算没有伤到,但如果引发了颅内出血,也很要命。 张司九简直都服了:“你们这样,真的值得吗?” 换成张司九自己,都不会因为这些话去跟人打架——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说去呗! 那个被开瓢的捂着脑袋,这会儿又是后悔又是后怕:“怎么办?我是不是得去坐牢了?我当时也真是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而且他先打的我——” 虽然对方是为了帮自己说话才变成这样的,但张司九还是没好气:“这会儿知道怕和后悔了?早干嘛去了?非得来亲自验证一下我的医术?” 张司九都快气死了。 这不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么! 而且说起来好像还是为了她似的。 这种感觉,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说不管吧,好像也不太合适。可管吧,又觉得凭啥呢? 不过,人都送来了,张司九肯定也只能尽心治。 那个眼睛被戳了的,这会又愤怒又害怕:“我要是瞎了,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还有你,张小娘子,我求求你,你帮帮我——你不是神医吗!” 张司九气笑了:“你这会儿求我了,可有啥用呢?我再神,我还能凭空给你变出个眼珠子?”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46章 倒霉蛋 张司九这么一句话,顿时就让伤者激动起来。 好悬抓到张司九的脸。 他现在就一个眼睛能看见,视野和以前都不一样,根本不习惯,所以很多动作,就完全有点失去准头的意思。 不过,招银一个箭步就冲上来了,直接把人摁在了床上,转头问张司九:“弄晕吧!” 张司九点点头,然后喊邓文来灌麻药。 倒不是她故意要折磨人,只因为这个伤者情绪太激动了。他的伤又那样严重,张司九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来个二次伤害。 至于开瓢那个,叫程勇,张司九过去给他处理伤口。 他的伤口在侧脑。 伤口血肉模糊一片,张司九也看不见,只能让白槿她们先给头发剪了刮干净。 趁着白槿她们剪头发处理头皮,张司九问了程勇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头晕吗?” 程勇摇头。 “恶心想吐吗?” 程勇继续摇头。 “那我问你,三个钱加上八个钱,是几个钱?” 程勇迟疑了一下,好半晌才回答:“十一个?” 张司九竖起一个手指头,让程勇眼珠子追视。 本来张司九强调了,只能眼珠子动,都不能动。 但程勇却做不到。 他的头会控制不住跟着一起转。 而且反应明显的迟钝。 张司九心里咯噔了一声:这怕是情况不太好。可能有颅内出血。 程勇还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剃这么多头发?” 其实也不算多。 毕竟考虑当下人视头发如命的观念,张司九只让清理伤口附近,然后将剩下头发编起来,而不是直接整个儿剃掉——这要搁在现代,少说得去掉半个脑袋的头发,充分暴露出伤口才行。 张司九跟他解释一句:“头发很碍事,看不见伤口了。只能剃了。不过你放心,会长出来的。别着急。” 程勇“哦”了一声,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我得去跟我婆娘说一声。” 张司九不好告诉他这个情况,怕是短暂时间内都回不去,只笑了一下:“伤口处理完了就能回去了。或者记得地址吗?我让人去通知你媳妇过来。” 如果真是颅内出血,张司九是没有办法的。 颅内出血的手术要求很高,她在现代都不敢动,只能确诊后赶紧去请神经外科那边的人过来,更不要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开颅是不可能开颅的。 只能靠中医来止血,化瘀。 然后就是大量的运气。 程勇不肯说地址:“可不能喊她来,她该害怕着急了。这事儿……我得先瞒着。” 张司九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最坏的话,只转头问齐敬过来没有。 太医署那边几个老大夫,明显现在都开始和这边保持距离了,基本不会过来跟着一起治病。 仍旧敢过来的,只有以齐敬为首的那一帮年轻人。 除此之外,就是张司九这边的几个大夫。 但这个时候,嫌大夫少吗?当然不!大夫是越多越好! 情况越是危急,就越是要多请几个大夫一起会诊。 因为只要有一个大夫有办法,那就是好事! 齐敬过来的时候,程勇的头皮已经刮干净,露出了完整的伤口。 那伤口说大也不算大,最多四针就缝完。 但……张司九看见裸露出的骨头上有裂痕,就只剩下了苦笑。 颅内出血几乎已经是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剩下那百分之十,是运气好到了极点,才会有的颅骨骨折却并没有造成颅内出血。 她对齐敬道:“你把脉看看,开点药吧。我缝合伤口。” 正式处理之前,她也没有办法继续不说实话,对程勇道:“你的情况很严重,还是叫你媳妇来吧。” 程勇有些茫然:“有多严重?” 张司九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轻声道:“可能会死。” 程勇惊了一下,声音都是磕磕巴巴的:“不,不能吧——”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你觉得我会跟你开这种玩笑吗?来吧,把地址告诉我们吧。我让人去接她来。就算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你们也见一面。把该说的话说了。” 大脑是人体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最精密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出血,也是最危险的。 出血量一旦达到某个数量,那么人会很快失去意识,进而死亡。 程勇吓得不轻,磕磕绊绊的把地址说了。 张司九一点也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去接人。 而齐敬此时也诊脉完了,站起身来就道:“我去请人来看看。我怎么觉得,像是中风?” 中风其实就是脑血管病。 这个是脑出血。 其实都是一样的。 张司九毫不犹豫:“按照中风先开药治着,针灸什么的能用上都用上。” 齐敬应一声:“放心,我知道。” 他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一点不敢耽搁。 这会儿,程勇总算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情况到底有多凶险了。 刚才张司九太平稳了,他总觉得像是开玩笑吓唬他。 程勇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只剩茫然——就是打了一架,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既然无论如何不可能开颅手术,张司九就只能先进行缝合。 伤口不大,骨折处也没有什么细小碎片,也没有凹陷,张司九处理得很快。 伤口缝合好,包扎交给了白槿她们,张司九就紧锣密鼓去手术室准备眼球摘除手术。 这个手术,也挺难的。 眼底神经和血管都很丰富。 必须小心处理。 而且,还不确定有没有伤到颅内。 但看刚才病人意识清醒,行动敏捷,以及大概估算的筷子长度,张司九觉得还是有概率只是伤了眼球的。 连着来了两个重伤患者,张司九明显觉得人都有点不够用了。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大一会儿,齐敬也匆匆过来了:“我找了最好的治中风的老太医,他的意思是,情况有些严重,能不能活,就看命了。但是活了,肯定多少也有些后遗症。” 跟着张司九久了,齐敬连后遗症这个词都会用了。 不过这个时候不是调侃的时候,张司九知道程勇情况多严重,当即轻叹一声:“我知道。这本来就是看运气的事情。”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47章 什么东西 不过说真的,砸这么严重,张司九还真纳闷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砸的,怎么就砸这么厉害。” 旁边听云回答了一嘴:“问过了,是板凳角。偏偏那板凳是老榆木的,所以就成这样了。也是巧。” 齐敬不由得喃喃:“那可真是巧了。” 如果不是板凳角刚好砸到了,还真未必这么严重。 张司九也是无话可说,这种巧合,纯粹天意安排啊—— 听云又道:“其实不仅是这样,那筷子也是巧合。其实吧,不是故意扎的眼睛,就是被砸了之后,随便抓了个什么东西一挥——那不是饭馆么?地上全是碗碟和筷子。这但凡抓到的是个碎瓷片,可能都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他还唏嘘上了。 但没办法,齐敬和张司九听完了,也不得不唏嘘。 手术室那边还没完全准备妥当,所以张司九还有功夫再问一句:“那他们为啥打起来?还下这么死的手?” 听云“嗨”了一声:“其实我觉得,跟咱们医院没啥关系。就是两人杠起来了,不过这个程勇嘴巴贱,指着人家鼻子骂,说人家全家都病了的时候还不是要来医院找咱们,又说人家媳妇生孩子要难产,还搞不好孩子都是别人的——那人真有个媳妇怀孕了,还真的快临产了。这一下,就受不住了,一个热血上头,就操起板凳砸过去了。” 张司九已经无话可说。 这真的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 齐敬也多少有点无言凝噎。 听云摆摆手:“我回头再去打听打听,我觉着,搞不好他媳妇真有可能孩子不是他的,不然怎么那么激动?这反应就不太对。” 张司九忍不住心里感叹:听云你搁这里做护士长,真的是浪费了啊!你应该去做狗仔队长! 手术室准备妥当,张司九进去进行眼球摘除手术。 说实话,当眼皮被强行扒拉开,充分暴露出已经瘪了许多的眼球时,齐敬还是不由得有了一股生理性的反胃。 主要是冲击太大了。 这个和内脏差别有些大。 即便看多了张司九做手术血淋淋的场面,他已经习惯了,但在这个时候,他仍旧有了强烈的不适。 张司九头也不抬:“不好受就出去,吐干净了再来。不过吐完了,记得换口罩衣服,重新洗手。” 齐敬最终还是没坚持下来。 事实上,不仅是齐敬,就是其他人,也没坚持住。 唯一两个坚持住的,就是邓文和听云。 听云跟了张司九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厨房腌腿这种事情都能很好地接受了,更别说其他的。 而邓文,纯粹是因为上过战场,跟着军医混过。 战场上各种各样的伤都有。 刀砍的,火烧的,石头砸的,油泼的,缺胳膊断腿的,肠子漏出来的,脸没了半边的…… 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尸体。 张司九小心翼翼的切断血管,神经,成功将眼球摘除。 然后就是盐水冲洗。 眼球没了之后,那地方就是个大凹坑。 看着多少让人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听云忍不住问了句:“那以后他眼睛睁开,就是这样一个凹坑?会不会太吓人了?” 张司九解释:“失去眼球后,眼皮会往里凹陷,就睁不开了。而且时间一长,肌肉也会萎缩,就更睁不开了。到时候,整个眼部皮肤都会往里凹陷。容貌都会因此发生很大改变,甚至变形。这种情况,最好是后面往里放一个和眼球差不多的圆球,技术好一点,可以做成个假的眼球,有瞳孔那种,这样,不仅眼睛还是能自如眨动,看起来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甚至不会被人发现有缺陷。” “至于视野缺失,自己适应一下,很快就会适应的。不会太影响生活。” 但现在这个技术,肯定做不出来个假的眼球,顶多用水晶或者玉石磨一个。 听云想了想:“要真能做出眼球,岂不是可以天天换?今天用蓝的,明天用黑的,还可以用绿的——就跟那些波斯人似的。” 张司九:……很好,听云你很敢想。 齐敬脸色惨白站在旁边,忍不住幽幽说了句:“听云,这话还是别当着病人面说了。他肯定不觉得好。” 听云奇怪的看了一眼齐敬:“你怎么会认为我要去病人跟前说呢?我跟他说,肯定是告诉他差一点他就死了,结果运气好,竟然只是伤到了眼睛,没伤到了要害。” 齐敬:…… 张司九进行药纱填塞:“齐敬是被你坑怕了。不过,你说得对,就这么跟他说。告诉他,那筷子差一点就捅进他脑子了,就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让他后怕,让他更容易接受现在这个情况。” 齐敬又上当了:“那真有那么凶险吗?头发丝,会不会太近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那得看头发丝是横着还是竖着了。齐敬,你这么天真,将来很容易上当受骗的。” 齐敬又一次沉默了,并且表示学到了:原来头发丝还能竖着…… 一场手术下来,齐敬再度问了一个问题:“那这个切下来的眼球,怎么处理?” 说实话,看着怪吓人的。 如果直接给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估计看一眼的就会受不了吧? 张司九看一眼听云:“他会处理的,他是老手了。你想知道就问他。” 听云笑道:“一般切下来的东西,我们的是要询问家属意见的。他们如果要,将来打算百年后跟着一起随葬,我们就教他们怎么保存。如果不要——就烧掉,然后把灰埋进土里。” 反正是不可能乱扔的。 不然被人看见,或是被野狗野猫吃了,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齐敬认真发问:“那怎么保存呢?这人还这么年轻,估计怎么也要三十年往后了——” 这方面,听云也是老手了:“那简单啊,用盐腌了,然后晒干。像这种小东西,直接可以买一个小陶瓶子,弄点盐,再给装盐里,然后封好——当然家庭条件好点,用香料也可以。大的东西,比如腿什么的,条件不好,就只能年年拿出来晒一晒,或者干脆提前埋了,到时候只剩下骨头一起随葬也行。” 不知道为什么,齐敬的眼前,浮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以至于当天夜里,他梦见房檐下,挂着一排人腿在轻轻飘荡……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48章 帮忙 摘除眼球这个伤者,叫林奇,他还没清醒出手术室,他的媳妇马氏就来了。 肚子的确挺大,行动也不方便,估摸着至少八个月,很快就要临产了。 马氏的公婆跟着一起来的,听说林奇被打坏了一只眼睛,三人当时差一点哭晕过去。 张司九赶紧提醒:“你还怀着孕,尽量不要太激动。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激动也没有用。” 马氏泪眼婆娑:“我们孩子还没出生,他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林奇的母亲只问林奇什么时候出来。 而他父亲呢,最关心的,是林奇被谁打成这样的。 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知道,他必定是想去找人算账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那人也被林奇打了,比林奇严重多了。可能会死。” 这下,林奇的父亲不说话了,坐在角落里,一阵阵的叹气。 马氏吓得够呛:“怎么这样严重?也没听说他和谁有仇有怨的——” 张司九也不好说前因后果,主要她的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怕不准确。 所以,她只说道:“这个事情,你们还是等他醒来了,再问他吧。我们这边也不是很清楚。” 说完她赶紧跑了。 让一家人就在手术室门口等着人出来。 程勇那头,媳妇也来了。 他的媳妇还没有孩子呢,两人刚成婚不久。 看见程勇这样,顿时就哭了:“早上出门还好好地,这会儿怎么这样了——” 程勇现在还有意识,看见自己媳妇,顿时就哭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他媳妇郑氏气得直拍他:“你不想死,那你和人打架干什么?早就告诉过你,出门跟人说话和气些,别得罪人,更别骂人,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程勇看向张司九:“你求求大夫,张小娘子她不肯——” 郑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人家大夫怎么会不肯救你!你说这话,不是又得罪人!” 张司九默然:程勇他媳妇认知还怪清楚的。看来对程勇不是一般的了解啊。 程勇没话说了,也哭:“那我怎么办,我不想死——” 齐敬脸色都还没缓过来,这个时候开口解释一句:“不一定会死,只是情况严重,好了估计也会有些影响——” 程勇哭得更伤心了。 齐敬提醒道:“这个时候还是别情绪激动,尽量平和,不然对病情没好处。” 张司九点点头:“尽量保持平静。别激动,别有大动作。” 说完,张司九就把齐敬拉到了一边去:“一会儿林奇就要送出来了,我们现在就一个病房,这要是放一个屋里,我怕再闹出什么人命案子,所以你看,协调一下?弄一个去你们那边?” 齐敬立刻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你想要我把程勇接走?”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程勇在我这里,也就是等着你们治,还不如抬去你们那边。” 齐敬想了想:“也好。那我去安排一下。” 然而很快,齐敬就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一看他这个表情,张司九就明白,这事儿怕是成不了。 于是,张司九主动开了口:“我刚才又想了一下,还是放在我这边吧。程勇情况不好,万一人没了,对你们太医署影响不好的。也显得我好像故意的一样。” 齐敬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的帮忙。 但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无奈愤怒又羞愧的。 这份情绪,让他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去见了陈深严。 陈深严正在看折子。 以往齐敬肯定会等到陈深严看完折子在说话,但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老师。” 陈深严抬头看了一眼齐敬,也有些意外,但也温和的放下折子,让他坐下说话。 齐敬几乎是迫不及待开了口:“老师,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大夫,首先不应该考虑的是治病救人?他们怎么就能这么自私?是,病人是情况不好,可如果不搬过来,搞不好就要闹出人命官司——” “他们这是见死不救!”齐敬掩不住自己的愤怒。 陈深严看着齐敬这幅愤愤然的样子,却笑了:“你倒是少有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今日这是忍不住了?” 齐敬被陈深严的平静给搞得更加气恼:“老师,您就不管吗?” 陈深严反问:“怎么管?” 齐敬被问住了,噎了一下,才道:“当然是让他们同意——” “这事儿张小娘子怎么说?”陈深严打断齐敬,没让他说下去。 而被打断的齐敬,也有点明白过来,自己这番话的确是有点儿幼稚和可笑。陈深严即便是太医署令,也不能强行命令人家拿出看家本事来给人治病啊。 尤其,大家都是太医。 身上有品级,有正儿八经的官职。 他们的任务,是给朝廷官员,还有宫里看病的。 普通老百姓,都是不管的。 而且,治病这个东西,最没办法勉强。 齐敬颓然道:“九娘说她想得不周到,然后她自己处理了。但她那边本来就挤,实在是很不方便。” 陈深严思忖片刻:“后头我让你师叔去帮忙,但这件事情,你不必再管了。那些人对张小娘子不满,心存刁难,就随他们去吧。张小娘子不会吃亏的。而且,说不定就要因祸得福。” 齐敬一愣:“老师,您的意思是——” “今日我去给太后请平安脉,太后还问起了张小娘子。听那意思,是有些好奇和赞许。”陈深严笑了笑:“而且,官家也一直关注着这些事儿,到最后,说不得张小娘子就要捡些便宜。毕竟,被欺负的人,总是让人同情些。” 陈深严这番话,让齐敬更加糊涂了,他思考半晌,才不确定的问了句:“您在帮九娘?可您为什么这么帮她呢?这样岂不是太迂回了吗?” 陈深严“哈哈”大笑,慈爱看着自己的爱徒:“齐敬,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单纯了些。我问你,你觉得张小娘子的医院怎么样?我看你还是很喜欢去她那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49章 考虑 齐敬被这话说得猛然红了脸,急忙辩解:“老师,您误会了。我对九娘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嗯?”陈深严迷惑的看了一眼爱徒:你想到哪里去了? 齐敬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是误会了,一刹那脸上更加红了,他根本不敢和陈深严对视,颇有些狼狈地扭开了头。 陈深严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齐敬的脚指头都尴尬得抠地。 他磕磕巴巴道:“九娘那边挺好的,不过,我是太医署的人——现在都在这边行医,还能多去偷偷师,等她搬走了,我就不好去了。” 齐敬心里有一个声音大声重复:是的,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为了偷师! “为师有一个想法。”陈深严看住齐敬,目光有些复杂:“原本想着把你舍出去,把张小娘子娶回来变成自家人。现在看来这法子行不通,思来想去,仍旧只能把你舍出去。” 齐敬猛地抬头:啥?我听错了? 他解释得更磕巴了:“不是,九娘和杨三郎都定亲了——还是从小定的娃娃亲,他们要很要好。我……不合适,这不合适。” “什么娃娃亲,你听谁说的?明明是最近看见你和九娘走得近,杨家怕晚了,所以才赶紧定下来的。”说起这个,陈深严就一肚子的埋怨:“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早点下手呢?你那里比不上杨三郎了?他虽然有些才能,你也不差啊。论长相,论出身——” “现在倒好,这条捷径是走不通了。”陈深严叹一口气:“我现在说的把你舍出去,意思是……你别继续呆在太医署了。我把你借给九娘几年,你去给我偷师去。熬几年,等你再回来,也一样可以继续在太医署任职。” 齐敬沉默了。 陈深严深深地看着齐敬:“这次的事情你也瞧见了,太医署这边,对九娘意见有多大?我怕这层关系,留存不住。而且,我调查过了,谷儿这次的事情,是有人煽风点火。具体是谁我不知,那人做得很干净。但你说,敢太医署门口闹事,那人背景会浅了?” “局势太复杂了。”陈深严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有些头疼:“九娘她就像是一把刀,虽然快,但也疼。你我知道她的好处,可旁人却未必这么想。我想保住这把刀不折,并不是容易的事。要让她发挥出最大用处,任由她折腾,就更难了。你留在她身边,一则偷师,二则也是代表我的态度,三则……真有事儿的时候,你也可以立刻来找我。” 陈深严的话,让齐敬忍不住有些恻然。 他看着陈深严头上已经又白了不少的头发,心中一阵酸楚。 这些日子,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师变得憔悴和苍老的。 毕竟,处在这个位置上,是真的不容易。尤其是太医署这么多人的反对下,还要力排众议—— 齐敬却也不敢直接答应陈深严,只道:“此事事关重大,徒弟不敢一个人做决断,还是要知会家里一声的。” “这倒是。那你尽快与家里商议一声。最少三年,最多五年,等你回来,我保证你能做上太医。不会影响你的前程。”陈深严点点头,深深地看齐敬:“我有一个预感,九娘会让太医署焕然一新。” 齐敬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起点头:“我也这样感觉的。九娘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从陈深严那儿出来,齐敬才发现自己该说的话,竟然都忘了说了。 可这会儿倒回去说也不合适。 毕竟,其实陈深严都知道。心里都有数。 齐敬想了想,干脆又去找张司九了。 然后,发现张司九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这次大起来的,是双方父母—— 当知道自己儿子就是对方打成这样的,两边父母都急了。 要不是还有邓文那一身腱子肉镇住他们,不然就不是单纯的骂战,而是直接动手了。 齐敬到了的时候,两边正是口水互相喷得激烈的时候。 光是听着那些话,齐敬都觉得耳朵有点受不了。 而邓文一脸平静站在中间,谁越界了就看谁,维护和平的样子,让齐敬不由得一真佩服。 他去找了张司九。 张司九不等他说话,就先递过来两棉球,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齐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邓文。 张司九点点头:邓文处在火力正中心,不堵上点,能受得了么? 齐敬:…… 但不得不说,塞上棉球之后,世界清净了很多。 齐敬本来想拉走张司九,然后聊一聊陈深严说的事情。 但没想到的是,豆娘的儿子过来了。 豆娘儿子显然被这个情景吓了一跳。 张司九把他拉到了清净地方去说话:“你娘不是两天后才过来?今日你来是想问问我们这头准备好了没有?” 豆娘儿子却不敢看张司九,吞吞吐吐道:“我今天其实……其实……” 张司九一看这个情况,顿时就明白了:“你们是不是不想做手术了?” 豆娘儿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司九点点头,也不多问,只道:“行,那我知道了。” 她这么干脆,一丝一毫的责怪也没有,豆娘儿子和齐敬都愣住了。 豆娘儿子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齐敬则是有点烦闷:“这说好的事情,怎么就忽然变了?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太医署和张小娘子一起为了你娘做了多少准备?” 豆娘儿子嗫嚅:“对不住,对不住。” 张司九按住齐敬的胳膊:“这种事情和其他事情不一样,咱们不能这样说。她这个手术本来就是可做可不做,她能想明白了,决定不冒险,这是好事。至于那些器械,准备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总有人用得上。” 齐敬一下子冷静了:是了,这是医院,和别的做生意的不同。这种可做可不做的手术,不做才是最好的。他们不再坚持,是好事才对。 就在齐敬释怀的时候,结果豆娘儿子期期艾艾地又开口了:“那个,那个,不是我娘想明白了,是……” 章节目录 第150章 有个请求 豆娘的儿子吞吞吐吐。“我”了半天,什么都没“我”出来。 张司九干脆替他说了:“你是不是想求我,等两天后豆娘过来的时候,让我跟她说手术做不了了?然后让她回去。这样,你们也不用为难了。” 豆娘的儿子脸上涨红,满满都是被戳破了的尴尬。 但他最终还是点点头,然后直接给张司九跪下了:“求您了,张小娘子,您就行行好,帮帮忙吧。我们思来想去,还是太冒险了啊!” 张司九叹一口气:“如果你确定想好了,我可以帮忙撒谎。” 豆娘儿子一愣,压根就没想到张司九答应得这么轻松。 就是齐敬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张司九只是面带微笑的柔声问了句:“不过,我能问一句吗?到底是为什么,你们忽然改变了主意?” 豆娘儿子嗫嚅着,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张司九点点头:“看来你们是听到最近的传闻了。害怕我把你娘治死了。” 豆娘儿子瞬间浑身僵硬,眼神都飘忽的——这幅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说中了! 齐敬都无语了。 张司九没什么情绪变化:“没事没事,你不用紧张,更不用心虚觉得对不起我,这个事情呢,我明白的。毕竟这是一条命,更是你们亲娘的命。不可能就这么冒险的。” 豆娘儿子都快感动哭了,一个劲儿道谢:“谢谢,谢谢。” 随后,豆娘儿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他走后,齐敬就神色复杂的看向张司九:“你就一点没有生气?他们这么不信任你。仅仅是因为几句传闻,就改变了主意。” 张司九看着齐敬年轻的脸,乐了:“人家又不认识我,凭什么无条件的因为我几句话就相信我?别说我现在只是个小大夫,就是我头发花白了,看着是个老大夫了,人家也跟我不熟啊。为什么人家看病都喜欢找名医?因为品质和口碑啊——” “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换成是你要找我做手术,你都不认识我,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做手术的就算了,如果你有得选,你会那么一点也不多想吗?如果这个时候外头人再不断跟你说我靠不住,不可信,你就不害怕?” “再说了,只要是病人,我都巴不得他们能少冒险呢。毕竟这个可不是别的,命没了,就真死了。” 东西买坏了,还可以再买,可命没有了,上哪里去搞? 齐敬哑口无言。 张司九看一眼齐敬:“不过手术也暂时先别取消,再等等。豆娘……应该还是想做的。如果她坚持,估计最终还是得做手术。” 齐敬点点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九娘,你医院还缺人吗?” 张司九听见这句话,顿时精神一振:“怎么,你有好大夫要给我介绍?谁啊?医术怎么样?缺人肯定缺的,只要医术好,我们绝对欢迎!” 齐敬心虚道:“就,我的一个朋友——” 张司九立刻道:“那麻烦你告诉他,别看我们医院现在小,人少,可前景是一片大好!首先医院位置好,地方大,绝对能发展起来,其次,我们股东有钱!就算没有病人,也不愁薪资发不下来!而且我敢保证,待遇绝对好!钱多,福利也好的!” 齐敬更心虚了:“好,好的。” 张司九热情洋溢:“欢迎你早日加入——啊,不对,欢迎你的朋友早日加入!” 齐敬:…… 张司九喜滋滋的回去了。 齐敬恍恍惚惚地走了。 程勇最终还是运气不错的。 不过,后遗症还是留下了。 他的左边身体,都有点儿控制不太好。 尤其是左腿,最严重。 这种情况算是好的。因为后期通过康复训练,还能再恢复一部分,最终影响不算大。 两人的情况,都算运气好的。至少都不影响生命。 而且,吵了两天之后,两家人终于吵疲了,也不闹了,直接上衙门去打官司了。 毕竟,谁赔多少,这个他们自己很难达成一致。也没有都信得过的调解中人,根本也没法调解。 豆娘在这一天,一大早就带着全家过来了,同时还带着两个包袱,一看就是准备过来做手术的。 看着豆娘这个架势,再看看他们一家人的反应,张司九就发现,豆娘和她男人,还有女儿,应该都是准备做手术的。 唯一一个不想做这个手术的,只有她儿子。 这…… 但答应了旁人的事情,张司九也不会食言。 所以,她还是道:“豆娘,虽然你会很失望,但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你的手术做不了了。” 豆娘一愣,随后就着急了,甚至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张司九的手:“怎么就做不了了呢?这个事儿,怎么就做不了了呢?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出了些意外——”张司九安抚的拍了拍豆娘的手:“确实不能给你做了。” 豆娘很执拗:“到底是什么意外,怎么就不能做了?” 她儿子这个时候不敢再让豆娘继续问,生怕张司九说漏嘴,连忙来拉住豆娘:“娘,娘,你别着急。这个事情不能办了,肯定是做不了了,你在这里为难张小娘子也没用啊。” “是啊,你跟我说也没用的。”张司九实话实说。 家属不同意,手术就不能做。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豆娘却十分执拗:“不行,你们不给我做,今天我就不走!” “哎哟您留在我们这里也不能做。你们一家人再回去商量商量吧。”听云上前一步来,好言好语相劝。 豆娘倒是真不糊涂,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听云的意思,当即转头就直勾勾看住了儿子:“你是不是跟张小娘子说什么了?之前你在家里就没少劝我——” 豆娘儿子立刻否认:“娘,你这是哪里话,我跟你一起来的,我能跟张小娘子说什么啊!你别瞎猜了,这不是张小娘子说的吗!” 偏偏豆娘根本不信,转头看向张司九,直接就问了:“张小娘子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我儿子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不愿意给我做了?”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151章 不好说 豆娘问得这么直白,众人顿时看向了张司九。 而豆娘儿子更是紧张得头顶冒汗,看着张司九,满脸哀求之意——他都可以想象出来,如果一旦张司九承认了,自己会面临什么结果! 张司九也知道自己说了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她干脆说了句:“这怎么好说呢。这事情,还是你们自己回去考虑好了再来。豆娘你也别问我了。我还有其他病人。要不你们先商量?” 豆娘没有再问。 但她的情绪依旧激动。 豆娘丈夫怕她犯了病,当即忙表示:“我再去跟张小娘子说说,这事儿咱们肯定依你。肯定依你。” 她女儿也连忙给她顺气:“娘别激动,别激动。” 豆娘儿子却依旧小心翼翼劝:“要不,娘,咱们再想想?这个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豆娘就举起手来,猛地扇了她儿子一巴掌,那清脆的一声,直接把他儿子都给打懵了。 别说豆娘儿子懵了,张司九他们也有点震惊住。 屋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豆娘儿子捂住脸:“娘,你这是干啥?为啥打我?” “我问你,是不是你怕我死了,你要守孝,不能成亲了,到时候亲事黄了,所以你才不让我做这个手术的?!”豆娘比她儿子看起来还伤心,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流了满腮。 而这几句质问的话,更是凌厉。 豆娘儿子大惊失色:“娘,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娶亲也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再找个人孝顺你啊!我是怕我来不及孝顺你——” “哥,真是你找了张小娘子?!这事儿你怎么没和我们商量!”豆娘女儿也激动起来。 豆娘丈夫则是按住了妻子:“莫急莫急,满仓是个啥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好好说,好好说,他这么大个人了,咋还能说动手就动手?” 然而豆娘却依旧气得发抖:“这样的事情,他都敢不跟我商量,不听我的,自己做主了,他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娘!” “而且,前几天才给他说了亲,人家也愿意嫁过来。这就忽然不让做手术了——你说是为啥?为啥!”豆娘嚎啕大哭,伤心至极:“说啥子为了我好,我这些年过的啥日子,他难道不晓得!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豆娘丈夫也好,女儿也好,都沉默了,竟然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张司九也忍不住看了两眼满仓。 这个年轻男人,竟然也沉默了,有些嗫嚅,但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看到这里,张司九哪里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就是傻子也能猜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着豆娘激动的样子,和满仓那副样子,张司九思忖片刻,走过去开了口:“其实,我觉得,满仓是因为不信任我了。之前,我这边出了一个事情,有个病人没救过来,也是开腹手术。” “最近应该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们估计也听过。” 张司九笑笑:“你毕竟是他唯一的亲娘,他肯定盼着你好。没出这个事情之前,他已经够害怕犹豫的,出了这个事情,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她把豆娘扶着坐下,让她先擦擦脸。 而她这么一说,满仓也像是忽然找到了声音,开始替自己委屈的辩解起来:“是啊,娘,这事儿就是这样的。我是真害怕!没出这个事儿还好说,可出了这个事之后,我连着做了多少回噩梦!” 豆娘擦干净眼泪,却不肯看满仓,依旧赌气:“你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明白!” 这个时候,豆娘丈夫上前来,拍了板:“这个事儿,必须办!这是你们娘的心愿!如果真有事儿,我们也认了!到那时候,你就热孝成亲!” 满仓:“爹!” 豆娘丈夫摆摆手,示意这件事情不必再说。 他只看向张司九,十分恳切:“这个事情还是得做,张小娘子莫要生气,求您就给豆娘做了吧!圆了她一个心愿!真有事儿,我们自己担待!” 说着说着,豆娘丈夫红了眼眶:“也就这几天,等着做手术的时候,她是这些年最高兴的时候。天天都有盼头,脸上也有笑。” 张司九点点头:“那既然你们下定决心了,就做吧。今天就在这里办住院。接下来一切听我安排。” 豆娘这下也高兴了,豆娘丈夫和女儿又是对张司九一顿千恩万谢。 满仓也真心实意的跟张司九道谢赔礼。 张司九笑了笑:“没事,这毕竟是大事,哪有那么容易做决定的。” 然而,办住院的时候,豆娘却不肯叫满仓留下,非让他回家去。 大家都知道,豆娘这是心里头有了疙瘩。 觉得满仓就是为了顺利成亲,所以才不考虑自己,直接自私的办了这个事情。 张司九过去叮嘱注意事项的时候,听见豆娘在病房里跟女儿和丈夫哭诉:“他就是有这个心思,我当娘的,难道不能体谅?他但凡跟我直说,我再等一等,等儿媳妇过门了,我再来做手术,也行啊。可他办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豆娘啜泣声就没停:“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这多年,他难道没看见我是怎么受苦的?他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我都不想再见他!真是没说错,娶了媳妇忘了娘!” 豆娘丈夫唉声叹气。 她女儿则是道:“没事,娘,哥混账,还有我孝顺您呢!我不嫁,我好好伺候您!以后都是好日子!” 豆娘怒骂:“你少来气我!你不嫁人在家留着干啥?等你哥哥嫂子嫌弃你?你得嫁!嫁个好男人!以后万一我老了,你哥嫌我碍事了,也好给我撑腰做主!” 张司九:……这可真是想得长远啊!而且刚才不还说以后都不见儿子了?这就又说到了养老上去了! 她抬手敲了敲房门,咳嗽一声:“可以进来吗?” 豆娘赶紧让女儿来开门。 自己则是三下两下抹干净眼泪,就是红红的眼眶,谁也骗不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2章 真相 张司九叹一口气,叮嘱她做好准备,又特地叮嘱一句:“要做手术了,尽量还是要保持心情平和,不要伤心愤怒,急躁焦虑。心态越好,对手术越有利。” 豆娘应了,又一次为满仓的事情道歉。 张司九笑了笑:“满仓应该是真怕您出事。倒也未必是那么自私。或许这个原因有,可肯定不是主要原因。虽然这是你们家家务事,我不该多插嘴,但人这一辈子,您这么大这么难的事情都遇到了,怎么还在这些事情上想不开呢?” 豆娘一愣,脸上倒是慢慢的有点醍醐灌顶的意思。 张司九就出去了。 一出去,就看到听云一脸期待的看过来,脸上表情已经无声吐露出他想要八卦地心声。 张司九:…… 两天很快过去,术前准备已经妥当。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普照,顾青舟也过来了。 关键是正式进手术室之前,听云甚至还郑重其事的扔了个钱卜卦。 这仪式感氛围感,算是直接拉满了。 张司九亲自去病房接的豆娘,问她:“确定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吧?” 豆娘点头:“没吃,也没喝。昨晚晚饭吃了之后,什么都没有再吃,水也没有喝一口。” 旁边豆娘丈夫和她女儿也连连点头。 满仓站在门外,也跟着点头——他倒是每天来,不过豆娘不见他。 张司九反正都劝过了,所以也没管。 找点事情做,豆娘反而不那么想着手术的事情,更不至于惶恐不安了。 看着豆娘喝了麻药,张司九他们就把豆娘换到了推床上去,直接把人送进了手术室。 麻药起效很快,豆娘很快就昏沉睡了过去。 掐了几下确定豆娘已经陷入了昏睡,不会疼醒,张司九就拿起了手术刀:“来吧,准备开始手术。” 顾青舟这次也没坐着,背着手,站在张司九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张司九动手。 而齐敬和齐敬带来的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且一个个看着张司九手上的动作,根本不带眨眼睛的。 随着豆娘腹腔被层层打开,她肚子里的情况就暴露在了灯光下。 然后,不少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就是张司九也愣住了。 无他,就是因为豆娘肚子里的东西,他们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多少有点恐怖,有点视觉冲击力的……畸胎瘤。 之所以确定是畸胎瘤,是因为那个畸胎瘤,不仅有头发,还有嘴巴牙齿,甚至还有一只胳膊一条腿。 虽然团成了一个圆球的形状,挤压得厉害,但……也能看得出来是什么。 在场的,包括张司九都没见过这个。 但是毕竟做了那么多场手术,又干了那么久接生,畸形胎都见过了,所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至少完美抗住了这一波视觉冲击。 但齐敬等人显然就没有这么高的防御值。 只看了两眼,陆续就有人冲了出去。 最后,齐敬和四白中的三白,连带着李娇都冲了出去。 手术室里,只有白槿和张司九,顾青舟,还有一个听云坚持住了。 不过,顾青舟也忍不住出了声:“这是他娘的什么怪东西!” 说孩子吧,跟着张司九干了这么多年接生,他还是知道孩子在哪个位置的。 这位置也明显不对啊!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是个畸胎瘤。而且是在腹腔内壁上生长的畸胎瘤。估计是怀孕时候流产了,这个畸胎因为意外落到了腹腔内,在腹膜上粘连扎根了。后来,它生长了一段时间。” 所以就变成了这样,而豆娘的肚子也就大了起来。 “准备摘除吧。”张司九看着这个畸胎瘤,有些脑壳疼:“能长这么大,血管估计有点丰富,怕是不好弄。其实如果豆娘能接受的话,不弄,直接关腹是最合适的。” 顾青舟喃喃:“那不可能啊。总不能白挨一刀。干吧。我这也算是开眼了,这辈子,真是值了。” 听云也跟着感叹:“那可不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个呢。” 白槿毕竟是女子,关心的角度不一样:“那这个是个孩子吗?算是个孩子吗?他还是活的吗?” 张司九小心翼翼的扒拉畸胎瘤,查看有没有大血管,以及和其他器官粘连。同时解释一句:“曾经算是个孩子,但现在只是一个瘤子。它早就死了。从它掉入腹腔的时候就死了。只是又生长了一段时间。” 这个胚胎,应该就不是一个健康的胚胎。 张司九怀疑这是个宫外孕,然后输卵管破裂后,才调入腹腔。 但是豆娘的运气好,所以自行止血了,并没有造成宫外孕大出血,也没有别的后遗症,就这么只多了个畸胎瘤在身体里。 白槿点点头:“那就好。不然越想越害怕。” 这长成这样,多吓人啊! 张司九为了摸清瘤子的血管情况,光看就看了一刻钟。 那是翻来覆去的看,一点点的确认,直到心里是真的没有半点不清楚了,她这才问听云又要了刀。 这的确现在就是个瘤子。 之所以能长这么大,是和腹膜结合很紧密,面积也不小,得到了丰富的营养。 但也正是因为面积大大,所以才格外不好摘除。 张司九几乎是耗费了所有的耐心,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一点点的切割,剪断,处理血管。 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算是成功把这个畸胎瘤从豆娘腹腔内摘除。 当双手托着这个沉甸甸的畸胎瘤放进陶盆里的时候,张司九也不由得感叹一句:“好沉!” 跟个瘦小点的婴儿几乎差不多了! 怪不得豆娘肚子那么大! 而端着陶盆的人,在感受到了重量的那一瞬间,也人不住跟着发出了震惊的声音:“真的好沉!” 然后,他看着畸胎瘤勉强能辨认又很扭曲模糊的五官,吓得都出了哭腔:“这玩意儿有点吓人啊。我能不能用东西给它盖上——” 张司九却道:“大家都看一眼再盖上吧。这也算是难得的锻炼胆量的机会。” 今天哄我女儿睡觉,越困她越烦躁,抱着她像是抱着个打挺的大鲤鱼,然后小手还乱抓,给我脸抓破出血了,但神奇的是,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把自己脸挠破过。从来没有。这难道不是人类幼崽的小心机吗!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3章 阴影 张司九的建议,齐敬不仅采纳了,还提出了更厉害的建议:“每个人端着仔细看看吧。也别走马观花的——” 他身先士卒,端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有些震惊:“牙齿长得很大啊。这如果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张司九:……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但从已有的经验推断,张司九还是回答了:“毛发和骨骼可能会继续生长,也可能不会。这么多年,这个畸胎瘤没有继续长大,应该就不会继续再长了。” 趁着其他人传看的功夫,张司九就开始归位缝合。 因为考虑摘除瘤体需要充分视野,所以这次刀口挺大挺长的,缝合起来,也需要更多时间,更细致的功夫。 齐敬问了一个问题:“那突然空出这么多的位置,其他内脏会受影响吗?” 张司九就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内脏下垂。 “这个其实是和生完孩子的情况差不多,原本内脏被挤得偏离了自己的位置,等生完孩子,肚子空间又比之前大,所以内脏又会发生一定程度的下垂,等身体慢慢恢复,大多数人还是能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少部分情况严重的,就需要大夫帮忙了。” “只是豆娘这个问题,有些太过复杂。时间也太久了,我也不确定最后能不能恢复正常。但轻微的下垂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所以不用担心。”张司九笑了笑:“原本也是有术后康复这个项目的。” 骨折病人术后需要进行康复训练,而生完孩子之后,也是需要一定的康复训练的。 齐敬听得入神了。 等最后,缝合完了,大家也都基本将畸胎瘤传阅完了。 如果不是刚才打开腹腔时候就已经吐空了,不然估计这会儿大家就又相约一起继续吐了。 没办法,这种视觉效果真的会引起生理上的强烈不适。 但即便是吐无可吐,大家也没好受到哪里去,一个个都仿佛是被蹂躏了八百遍似的。 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于是,当手术室打开,这些年轻大夫们一个个往外走的时候,大家就发现,他们全部是面色青白,脚步虚浮,双眼无神——好像身体被掏空。 最精神的,只有张司九。 张司九亲自端着畸胎瘤出来了,然后把豆娘的丈夫叫了过来,跟他解释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这就是豆娘肚子里的东西,好消息是,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坏东西,你们以后可以尽管放心大胆的生活,也不必再想着这个事情。” “按照规矩,这个东西,我得问问你怎么处理。也该给你看一眼,但说实话,我的建议是,别看了。” 张司九真诚道:“我怕你受不了。” 豆娘丈夫却没有把这个警告听进去,反而是坚持要看一眼。 用他的话说,这是折磨了豆娘这么多年的东西,他得知道这个东西是啥。 张司九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只能叹一口气,然后再三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这才将掀开布的权利交给了对方。 端是不可能让他现在就端的,不然一个激动摔地上了,回头还得张司九去捡。 所以,张司九端着,而豆娘丈夫只用掀开布就行。 这是一块黑布。 黑布嘛,沾了血也看不出什么来。 所以根本看不出什么。 但当豆娘丈夫掀开一个角,看到了头发和牙齿的时候,顿时就惊叫了一声,手跟触电一样就收了回去。 那架势,要是张司九没个心理准备,搞不好也要被吓一跳。 豆娘丈夫甚至不敢看第二眼,穿着粗气问张司九:“张小娘子,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吓人!” 张司九解释:“是豆娘没能生出来的一个孩子。因为一些情况,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长大了,但没有生出来,死在肚子里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当然现在看起来是有点恐怖,但主要全因也是因为肚子里空间有限,加上时间久了造成的。” 时间太久,会有粘连,吸收等各种现象发生,所以最后谁也说不好会变成什么样子。 豆娘丈夫不敢相信:“这……是我们的孩子?” 张司九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就是没能健康成长的孩子。 豆娘丈夫虔诚的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那,我应该怎么办?需要买个棺材办个丧事吗?还是要超度一下——” 张司九被问住了。 她迟疑着开口:“我只是个大夫,对这方面实在是不了解。要不,你去道观或者寺庙里问问?他们可能更了解一点。” 毕竟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豆娘丈夫连连点头:“对对对,看看,我都糊涂了。行,我这就去问问!” 他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豆娘来:“我还是等豆娘出来了,再去问吧。” 说完了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那个畸胎瘤,开口道:“那……这东西,现在怎么办?” 张司九胳膊都快酸了:“我们这头先保管一下也行,现在冬天,倒是好保存。不过时间如果太久,我建议冻起来——” 反正现在天够冷,等到半夜放在外头半晚上,估计就能冻得梆硬。 豆娘丈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他拒绝了:“先放着,最多明天,我就来处理这个事儿。” “行。”张司九把畸胎瘤给端走了。 豆娘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大概两刻钟。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眼睛找张司九。 不过,留下的只有听云。 听云跟豆娘确定了一下名字什么的,见豆娘意识清醒,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把人送去了病房。 就是打算离开的时候被豆娘手指抓住了袖子。 豆娘虚弱的问:“那东西呢?” 这个事儿听云不知怎么解释,就找了个理由:“我去叫张小娘子过来给您解答。稍微等等啊。” 听云跑出来之后,也没立刻去喊张司九,自己先去塞了个馒头,喝了一杯热水,这才去找张司九来。 他主要怕自己吃饭时候,错过什么精彩。 现在这样就不怕了,他可以直接跟着张司九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4章 情况 再看到豆娘的时候,豆娘又忍不住的泪流满面了。 张司九知道豆娘想问什么,所以不用她开口,就先回答了:“已经取出来了,是个畸胎瘤。很难理解是吧?你可以理解成,胎儿在肚里因为一些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和改变的原因,变成了这个瘤子。” “它会从你身体吸取一部分气血,然后长大。比如长出头发,骨骼,牙齿等等。只是却不会出生了。你这个畸胎瘤,已经很早就停止生长了。” “这也是个很幸运的事情。” 张司九冲着豆娘笑了笑:“这个事情,总之现在已经彻底解决了,只要挺过去接下来几天,等伤口开始愈合,你就真没事了,也可以先回去休养了。等伤口彻底长好。就更没事了,和正常人就都一样了。就是肚子,现在看着还有点大,但等两个月,会恢复很多。” 豆娘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 但,她如愿听到了想听的话。 豆娘哭出了声。 张司九拍了拍她的手:“刚做完手术,尽量还是不要情绪激动,多休息,对伤口恢复有帮助。吃东西这个,记得了吗?一定要记得,放屁后找我们,我们告诉你们能吃什么。如果吃了不能吃的,会死人的。” 上次谷儿的事情,实在是给张司九留下了深深地心理阴影。 豆娘被这话给逗笑了:“知道了,你都说过七八遍了。” 豆娘女儿也是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张小娘子,谢谢您。” 张司九又叮嘱两句,就出去了。 豆娘女儿追了出来。 张司九疑惑:“有事儿?” 豆娘女儿就踌躇着问了一句:“您这儿是不是要用人?我看最近添了好几个人。都是年轻未婚的小娘子,我问她们,她们说是您买来,照顾病人的。” 张司九点点头:“是啊。怎么,你有兴趣?” 豆娘女儿鼓起勇气:“嗯,我也想试试。您看成不成?” 张司九有些惊讶。 她不自由得多打量了豆娘女儿几眼,被眼前这个普通女孩儿给吸引了目光,连声音都忍不住柔和:“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豆娘女儿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道:“我就是想着,不就是照顾病人吗?我也可以的。而且我不害怕!我其实也是想报答您。我可以不要钱,包吃住就行——您救了我娘……” 张司九被逗笑了:“我说了,你们不用想报答我,因为我收了诊金和治疗费的。如果是因为这个,真的不用啦。而且,在这里工作,她们都必须以工作为先,多少会有点影响结婚生子这些事情。” 普通人,可能还是更期待结婚生子,养育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 这种需要培养才能用上的人才,时间和精力的投入会很多,张司九不想白费功夫。 虽然很现实,但也无可奈何。 张司九这样干脆果断的拒绝,也是最合适的。 豆娘女儿却急切道:“也不全是为了报答您,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不想种一辈子地,然后嫁个人,生好几个孩子。那种日子,一眼就看到头了!我我想想,总觉得有点莫名害怕。” “可我看着您,就很羡慕。我觉得您很自在。” 豆娘女儿说着,那羡慕的情绪,真的犹如实质一般流淌开来。 张司九扬眉:“那你也不一定非要干这一行啊——” “我喜欢照顾人。”豆娘女儿不好意思笑了笑:“每次我娘我爹他们生病,都是我照顾的,看着他们好起来,我心里可高兴。说实话,我不太想嫁人,可我哥哥要成亲了,如果我不嫁人,就留在家里跟他们过日子,可我新嫂子肯定不会喜欢我的。” “所以,我能不能过来帮忙?让我打杂就行,粗活我也能干。端屎端尿我也不怕的!” 她的语气很急切。 好像生怕张司九不答应她。 张司九思考了片刻,决定答应:“这样,你先去说服你的父母,他们同意并且支持你来,你就再来找我。但在这个之前,先把你娘照顾好。她现在需要人照顾。少说得休养一个多月。” 豆娘女儿连忙点头,又是感激道谢,最后道:“我叫环姐,张小娘子您叫我环姐就行。” 张司九笑:“好。去吧。记得一定不能让你娘乱吃东西,水都不能喝。” 饿两天没事,但肠梗阻了,真的不是小事! 环姐再度答应。 张司九就走了。 听云屁颠颠跟在后头,笑话张司九:“我看谷儿那个事儿,是给你搞得后怕了。这个事情,我都听你说了五六遍了。他们竟然也没有不耐烦。” 张司九叹气:“再来一个谷儿,且不说我们自己良心过得去过不去,只说再闹起来,我们医院还开不开?我也没那么伟大,就想顺利地把我医院开起来。” 所以,小心点好。 听云问张司九:“畸胎瘤这个,应该不多见吧?咱们要不要趁机——最近外头流言蜚语太多了。” 张司九却摇头拒绝了:“如果是普通病例,拿出去宣扬一下也没什么。可是正因为特殊,到时候咱们根本没办法控制那些人会怎么说。很可能会有各种猜测。” “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对豆娘,对豆娘家里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张司九看住听云,发出警告:“反正不许出去乱说啊。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听云的秉性,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被警告的听云有点儿蔫吧:“好吧好吧。我的张大善人。” 张司九无语:“少给我起外号。豆娘这个病,你还没看出来?有时候病对人精神影响,大过于身体影响。豆娘本来精神就脆弱,真发生点什么,到时候她搞不好会有轻生念头的!” 这和善良有什么关系? 明明就是她太了解语言暴力这种事情会带来什么样伤害而已! 听云有些戚戚:“这倒是。算了算了,我去叮嘱齐敬一句,让他们那边也别传出去。” “嗯。”张司九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我要去眯一会儿。” 听云撇嘴:“明明是要去找杨三郎,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5章 太平 张司九的确是找杨元鼎了。 这么大的手术,杨元鼎作为器械提供商,愣是不敢来围观——他怕自己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于是就在外头牛车上搞了个临时工作室,在这边画图稿呢。 张司九上去之后,他立刻递了茶水过来,“辛苦了辛苦了。” 一口气喝了两杯茶,张司九这才缓过来一点,然后,跟他讲了豆娘女儿环姐的事情。 杨元鼎扬眉:“那这是自我觉醒了?好事啊。不过,你想不想要?” 张司九说实话:“怕还是怕的,毕竟培养一个人才不容易。但如果就这么拒绝,我也于心不忍。所以我答应了他了。” “你这样心善,老天爷不会让她辜负你的。”杨元鼎十分肯定的说——只要钱到位,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张司九从匣子里摸了一个点心:“但愿吧。不过,也无妨,这种事情总是有的。” 杨元鼎见她的确是不放在心上,就拉着她看自己正在画的图稿:“你来看这个。” 张司九看了一眼,就惊讶了:“蒸汽捣蒜机?” 杨元鼎的表情整个儿一个大无语:“是我画工问题,还是你想象力的问题?这是自动锤粉机。可以用来做很多东西。比如,石粉什么的。能节省很多人工。可以卖给药粉厂,还能做石膏粉,各种香料粉。” 张司九看着机器旁边几个不规则的圆形,依旧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蒜。 她沉默了。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因为杨元鼎的画工不好,还是因为自己的眼神不好。 她咳嗽一声:“其实不太重要。你给我造一台小的先,我不捣蒜,我捣药泥。有的时候,人工搞的没有那么均匀。” 杨元鼎拍着胸脯答应了,又问张司九:“订婚的时候,你想要什么作为订婚物件?” 张司九想了想:“没什么想要的。” 杨元鼎叹一口气,“那好吧,我自己去琢磨。” 当天夜里,张司九没敢回家去,彻夜守在医院,观察豆娘的情况。 鉴于上一次的惨痛教训,这一次,她们没有吃火锅,并且以后,病房周围,都不许吃火锅和烧烤之类的味道大东西。 人家病人已经很难受了,还要被馋哭,想想也的确有点不人道。 所以,他们改吃外卖。 东京城里的外卖,已经很发达了。 提前定好,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就有人给送来。 毫不客气的说,这年代已经发展出了外卖小哥。 有人专门做这种跑腿生意。 毕竟,有些小店没有店小二,但客人又有外卖需求,那么就可以找这种外卖小哥。 也是一单多少钱。 张司九点了不少吃的——米酒汤圆,小烤鸡,烤肉条子,热馄饨等等。 一大桌子人,吃得很快乐。 听云叹了一口气:“可惜吴幸回家去了,不然今天就更热闹了。” 张司九咬着肉条子:“他未免太倒霉了。回个家取个东西,就能扭伤腰,只能在家躺着。” 听云“嘿嘿”笑:“等明天豆娘情况好点了,我去看看他去,他肯定想知道这事儿!嫉妒死他!” 众人被听云变态的笑声搞得纷纷看他。 听云却浑然不觉。 豆娘当天夜里有些低热。 张司九后来索性就两刻钟去摸一次豆娘体温。 让人欣慰的是,豆娘的低热并没有更大变化,害怕中的高热一直没有到来。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豆娘的低热也渐渐退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 张司九靠在门框上,笑了:只要熬过了头三天,伤口开始进入恢复期,这第一关就算闯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豆娘顺利排气。 张司九更加欣慰,然后给豆娘安排上了蛋黄小米粥。 其实就是小米粥煮熟后,把煮熟的鸡蛋黄碾碎拌入。 这种清淡的东西,很适合术后病人。 然后再逐渐加成肉粥什么的—— 不过那是之后。 现在还是老实吃蛋黄小米粥。 中午的时候,豆娘的丈夫找了过来,说了处理畸胎瘤的办法。 说是找个坛子把畸胎瘤封好,埋在道观边上,可以化解戾气,消除罪孽,将来自可好好去投胎。 张司九有点好奇:“道观怎么说的?” 豆娘丈夫道:“这个事情,说是我和豆娘那些没降生的孩子心怀怨恨,才成了这样。现在取出,还是得好好超度。不然他们不肯离去,还要作祟。” 张司九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是比我说得明白又让人信服。我说就是说不清楚什么原因,都是意外巧合——听起来多少有点儿不靠谱。 但是听听人家这话!既说明了前因后果,又说这事儿能解决,这不就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又成功消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吗?这其中起到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心里安慰作用啊! 而需要的,仅仅是一个仪式感! 张司九觉得自己有必要学习一下。 又深深地觉得,人家能传承几千年,也是有原因的。 且不说真的假的,光是这份心里安慰能力,对于人来说,还是挺必须的。 张司九趁机嘱咐一句:“这么多年,豆娘生产怀孕次数太多,估计也有点伤了身体,趁机调养一下吧,别太早想着干活。冬天其实也没有什么活儿。” 豆娘丈夫感叹:“豆娘真是辛苦了,这些年,她就没少受罪。” 说完,豆娘取走了畸胎瘤,郑重的用红布包裹了,放进了坛子里,再将坛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趁着天色还早,将之送去道观。 第三天的时候,豆娘精神头基本已经恢复。 也许是终于去了心病,所以豆娘对儿子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她虽然见面时候也冷着脸,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好歹没有彻底不见。 到了第七天,豆娘伤口恢复一切良好,张司九他们给豆娘做了个检查后,就确定豆娘出院的事情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经过张司九和齐敬的商量,出院时间正好定在三天后,就是腊月十九。 还有十一天过年。 不出意外,到时候豆娘的伤口已经好很多,这个年,他们一家子可以开开心心地过。 而同样提上日程的,还有张家和杨家的小定。 小定,其实就是订婚仪式的开头,就是双方交换定物。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6章 小定 小定的日子定在了腊月二十五。 这个日子还是去请了寺庙里的大师算过。 嗯,是真的大师那种,专门给高门大户算日子这些的那种。不是谁找去都给算。 能找到这个大师,还是杨元鼎自己找来的关系。 毕竟,官家和杨元鼎私交不错。拿着官家的举荐信,这事儿就办成了。 小定前一日,杨家这头还没准备好小定的东西。 本来是应该周氏和杨修准备的,但杨元鼎偏偏要说自己来准备,这不就一直耽误着了? 眼看着杨元鼎拿不出东西来,周氏都要急死了,跟杨修商量:“要不,还是用我准备好的那个玉如意吧?” 杨修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再等等。反正明天出门之前还没有,再用那个。” 周氏忍不住抱怨:“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一点不着急。三郎年纪小不懂事,非要折腾,你怎么也随他去?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事情。一辈子的亲家,要这个时候就埋下了疙瘩,以后可好不了。” 杨修安抚老妻:“怕什么,不是还有备用的吗?但这是三郎的事儿,你看他对九娘那么上心,就该知道,他不会在这个事情懈怠。我反而是怕他太不肯懈怠,要求太高,反而做不好。” 周氏嗔怪:“还不是你惯的!” 杨元鼎的定礼,是第二天早上自己亲自拿出来的,宝贝疙瘩似的放在怀里,看都不肯给旁人看一眼。 一群人出发去张司九家。 这一次可热闹,不仅是杨修和周氏,就连白宁娘和杨元璋,杨元峰也跟着一起去。 李氏有事儿回了娘家,因此不能同去,但是也给张司九准备了一份礼。 而张家这头,徐氏今日也是格外紧张,除了昨日就上酒楼定好的饭菜,她硬是又加了两个自己的拿手菜,让卢嫂子给做出来。 甚至,徐氏还特地买了上好的茶叶,一大早还让小松带着小柏去排队买了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点心。 不止如此,全家人几乎都穿了新衣。 徐氏和杨氏特地还翻出了自己最贵的首饰戴上。 第一次,徐氏戴上了金簪子。 杨氏戴上了金镯子。 看得张小山连连咋舌:“平日求着她们戴,多少年也不见戴一次,今日倒好,比过年还上心呢。” 说完扯了扯身上的狐狸皮背心,又笑:“可倒好,给我也弄这么一身。怪不自在。” 徐氏白了自己丈夫一眼,替他整理一下衣裳:“别瞎扯,扯歪了可不好看。能不上心吗?这可是重要得很的事情。不说别的,咱们就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咱们。不然,九娘也脸上无光,将来过去了,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张小山“嗨”了一声:“你就是瞎操心。人家杨县令他们两口子,是那样的人吗?他们都是好人!” 徐氏气得掐了他一把,掐得他“嗷”地一声叫唤,这才警告:“那平时和结亲一样吗?这看媳妇和看别人又能一样吗?说你不懂,你还非要充大个。” 张司九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有点想笑。 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又笑不出来了。 怎么说呢,徐氏的审美,真的很迷。 徐氏给她准备了一身非常鲜艳的衣裳,而且是锦缎的。 怎么说呢,颜色是漂亮的橘红色。 就是那种非常明亮的橘红色。 听说是铺子里最贵的料子。这一身,就得要四两银子。还不包括工费。 这本来也没什么。 徐氏难得舍得一把。而且料子也是好料子,就是颜色太鲜艳了一点。 可偏偏,徐氏让人绣了花。 是店铺推荐的,绣工最复杂最贵的梅兰竹菊。 图案是好图案,料子是好料子,但颜色真的很鲜艳。 而且……也很浮夸。 和当下雅致风流这种风格很不搭。 张司九怀疑,这个老板是把积压卖不出去的颜色卖给了徐氏,又为了赚钱,干脆破罐子破摔,不考虑什么美不美,只追求一个贵不贵。 原本这一身也就罢了。 夸张是夸张点,但张司九化了个妆,勉强也能不被衣裳抢了风头。 可偏偏,徐氏又给她戴上了金项圈,金发簪,金镯子。 有那么一刹那,张司九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哪吒转世。 再一照镜子:哟嚯,这个橘红色的金光闪闪的人是谁?哦,原来是我张司九。 张司九这一张平凡普通的脸,不仅淹没在了浓烈的色彩里,又淹没在了珠光宝气里。 她已经放弃挣扎了。 怎么说呢,虽然是自己的小定,但这显然是两边家长的狂欢。 主打一个理解万岁。 今日杨元鼎也焕然一新,还穿了个绯红色的袍子。 配上头巾,那主打一个唇红齿白,风流倜傥惊为天人。 这对准未婚夫妻一碰面,就都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然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 张司九吧,见过了杨元鼎通宵画图不修边幅的样子,也见过了他演技浮夸的中二样子,更见过了他炫富那丑恶的嘴脸,可还真好像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精心的打扮。 打扮得像是要选美似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忍不住看了又看。 而杨元鼎惊喜的感叹:“九娘,你这一身衣裳真好看!” 他不说,张司九几乎要忘了自己的形象。 但这么一提吧…… 张司九很想跑路:感觉我有点不配他,多少有点癞蛤蟆碰上瞎眼白天鹅的戏码。 杨元鼎却很诚恳:“就得这么穿才好看!平时都是素色,现在更是天天白大褂的,完全被埋没了!” 徐氏得意:看吧我说吧! 周氏也跟着点头:“是挺喜庆的。不过还缺点啥。” 她一转头,就让丫鬟去把她准备的大包袱拿来。 包袱拿来,周氏从里头取出一件白狐狸皮的大毛褂子,亲自给张司九穿上了,然后还整理了一下那多少有点夸张的镶宝石的项圈。 最后,她后退一步,满意一笑:“好看,好看!” 徐氏也跟着连连点头:“真好看!真的好好看!” 张司九跑去照了下镜子。 然后彻底震惊了:所以不是衣裳不好看,是我的搭配问题?我家二婶的审美,竟然很在线?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7章 喜庆 张司九整个人都是懵圈的:难道穿越后,我的审美变差了?大街上那些漂亮小女娘,她们也不这样穿啊! 但周氏和徐氏都表示了高度的赞扬,张司九没法不怀疑自己。 最后,她看向了杨元鼎: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杨元鼎斩钉截铁:“好看!特别好看!” 唯有白宁娘委婉地说了句:“喜庆,隆重,适合冬日去雪地里赏雪。” 张司九瞬间明白了——哦,衣服好看,和我张司九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夸衣服,我为什么要强行往自己身上套呢? 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其实吧,长得就不是大美女的风格,咱们要接受。 杨元鼎偏偏还说了句:“其实我感觉项圈有点小,回头我给你弄一个再夸张点的,要珍珠的,镶红宝石!” 张司九一把把他按住了:“你别浪费钱!这个一年到头都戴不了一回!” 当个衣服展示架就算了,还要当首饰展览架吗? 杨元鼎主打就是一个豪横:“不戴也放着,万一什么时候就能戴上呢!” 白宁娘默默地看了丈夫一眼,手指头有点痒痒:看看人家三郎! 徐氏热情招呼大家去屋里坐下。 屋里烧着炕,因此大家都脱了笨重的大氅,张司九也脱了小皮袄子,默默地继续当个一副展示架。 羞涩是不可能羞涩的。 虽然今天她和杨元鼎订婚。 但也许认识太久了,这种羞涩不好意思的情绪反而很少很少,接受起来异常丝滑。 哪怕徐氏和周氏,都比她和杨元鼎紧张。 客套话说完了,周氏就率先开了口:“三郎,快把你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九娘。” 一般来说,定情信物,是要保存一辈子的。 杨元鼎就从袖子里掏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双手递到了张司九面前。 说实话,这一刻,杨元鼎还是紧张的。 毕竟也是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 而且直到这一刻,他忽然就有了一种,自己的确是要定亲了的感觉。 看着张司九的脸,杨元鼎一紧张,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司九你放心,不管以后贫穷还是富有,不管疾病还是健康,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情。而且绝不会影响你的事业,以后孩子你负责生,我负责带!保证不会给你拖后腿!” 张司九愣住了。 她看着杨元鼎,没想到他竟然心里头做了这样的预设。 他们是来自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地方。 可即便如此,也大把的男人并不会支持女人的事业,更不会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是需要带孩子的。 女性总是承受更多家庭的责任,以及社会的不公。 而到了这个时代,一切只是更甚。 男人们天然就有了许多特权。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杨元鼎依旧能保持自己的初心不改,这是很难的事情。 潜移默化,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厉害的。 而最可贵的是,杨元鼎不仅如此想,如此做,更敢说出口。 那一瞬间,周氏和杨修也惊住了。 白宁娘更是震惊不已。 杨元璋和杨元峰也复杂的看着杨元鼎。 片刻之后,周氏则是忍不住的看向张司九,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怅然,又有点儿欣慰。 徐氏把众人的面色都收在眼底,当即出声笑:“到底是年轻人,还什么都不懂呢,养孩子,本来就是父母一起的事情。当娘的,照顾孩子,当爹的,给孩子讲道理,管着他,这样才能养好呢。九娘要是将来敢不管孩子,让你一个人受累,我第一个不答应。” 她这么一打岔,众人也就都笑了。 杨元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也不害臊,尴尬了一秒钟就直接抛到了脑后去。 他乐乐呵呵的说:“反正司九你别怕。” 别怕这个时代会束缚住你,我会束缚住你。 张司九也掏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杨元鼎,然后灿然一笑:“好。” 两人这样的状态,瞬间就让在座的诸位猛然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点齁,又有点儿撑—— 在众人的见证下,两人各自打开了锦盒。 然后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两人准备的东西,都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亲自手工制作的东西。 张司九收到的,是一把刀。一把乌漆嘛黑,唯有刀锋雪亮的手术刀。 说起来,其实更像餐刀造型,刀锋更长,手柄和刀锋是连在一起的。毕竟,现代手术刀,是可以换刀片的。但古代的没办法换,只能次次用完了磨一磨,然后消毒封存,下次再用。 而杨元鼎收到的,是一个木雕的小瓶子。 大拇指那么大,瓶子上雕的是一座大桥。 他们在现代相遇的那座大桥。也是著名的地标建筑大桥。 小瓶子背面上,刻了两个人,只有背影,手牵着手,也不知朝着哪里走。 杨元鼎拧开了小瓶子,发现里面有两颗小药丸。 他迷惑的看向张司九:不是,这瓶子是定情信物,还是药丸是呢? 张司九读懂了他的迷惑后,很想朝着他脸上梆梆来两拳:谁特么送情人送药丸?这就是个赠品,赠品啊! 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红的那一颗,是速效救心丸。黑的那一颗,是止血丹。这都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药。你要随身带着。瓶子上刻了凹槽,是用来卡线的,可以用线绑起来,挂在脖子上。” 不管是救自己,还是救别人,都是可以的。但用完了记得补就行。 作为医生,张司九想不到自己还能用什么作为定情信物,最后就想到小药瓶。 一个药瓶子,看似普通而平凡,但是实际上,小药瓶里装的药,是能救命的。 里面装的,是性命和健康。 这两样,都是张司九作为一个大夫,觉得人最珍贵的东西。 她希望杨元鼎这辈子都健康,平安。既拥有健康的体魄,又拥有人世间的所有幸福快乐。 所以最后,她就做了这个。 杨元鼎咧嘴一笑,美滋滋的就伸手了:“你给我来个绳,我现在就挂起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8章 多神奇 张司九被这个显眼包搞得不想理他了——亲,我要是会编绳,能给你搞,我为啥不给你搞一个呢?你想想?你仔细想想? 摸不出来的张司九,只把他的手按下去:“这个回头再说。你先告诉我,这刀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杨元鼎贼兴奋:“你不知道,这块东西可有来历。这是天铁!” 天铁?! 张司九迷惑:什么是天铁? 杨元鼎咳嗽一声:“其实你可以理解成星星——这是星星坠落到我们这里,然后变成了一块铁石,我再进行熔炼打造。这把刀不仅是我亲自打造的,更是我送给你的星星!” 他笑容很得意:“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星星。所以我要摘一颗星星送给你。” 张司九:……这突如其来的浪漫表白,为何我没有感动,只有感觉油腻? 而且如果是陨石的话—— 张司九大惊失色,拉着杨元鼎就出去了,压低声音问他:“你搞什么?陨石你都敢搞?没有测量仪器,你不怕放射元素?” 这可是要命的! 结果杨元鼎很镇定:“怕什么?这我玩意儿还是唐朝时候的呢,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当成宝贝收藏起来,又存了很多年——少说一百年历史有了。而且一直有人接触,如果是放射性元素,早就出事了。我又不傻。” 张司九:……是,你是不傻,你只是学会土味情话。 “我估计就是一块精铁,密度和硬度都很高,而且不生锈,毕竟穿过大气层的时候,高温燃烧直接就把杂质都烧没了。那么大一个星星,最后就剩下了巴掌大的这么一块——”杨元鼎喜滋滋:“刚好够做一把刀。” 张司九:……不敢用。不确定成分,不确定会不会对人体造成影响,这玩意儿真的不敢用。 但定情信物,好像也不适合拿去给人做手术…… 心里虽然接受了,但是她还是警告杨元鼎:“以后这种不确定成分的东西,不许碰。你是没见过辐射病的人到底有多恐怖。” 杨元鼎“嘿嘿”笑:“你是不是担心我?” 张司九不想跟傻子说话了。 两人重新回了屋,发现屋里气氛很好——大家都挺开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司九总觉得两边长辈都有点儿是因为看了两个傻子逗乐的缘故。 而这两个傻子,就是她和杨元鼎。 见她回来,周氏就把她拉过去,将自己准备的一对翠玉镯子掏了出来:“这是我年轻时候戴过的。现在给你,虽然你平日也不能戴,但也得收下。” 张司九没客气:“好,那我收起来。” 紧接着杨修他们也都了,白宁娘准备的是自己做的一个包发头巾。 上头绣了梅兰竹菊的图案。 主打就是一个雅致精细。 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白宁娘笑道:“我侄儿就是九娘你救回来的。我现在都还记得九娘你过来时候的样子,这东西是我问了三郎后自己琢磨出来的,也不知道你需要不需要。你别嫌弃。” 张司九爱不释手:“怎么会嫌弃?只是有点舍不得用。我进手术室时候的确很用得上,但这个用一次就要彻底洗,我怕洗坏了。” 白宁娘笑容更深了:“那不怕,洗坏了,我再做。横竖每日闲着也没事,我多做几个,给你替换着用。你要有什么喜欢的图案,也只管告诉我。” 张司九再三道谢,心里是真觉得自己这个未来嫂子真不错。 大嫂白宁娘是这个态度,就衬得二嫂李氏多少有点敷衍了。 李氏给的是一对发簪。 东西是好东西,赤金,簪头是一对水滴形的珍珠。 皮光水滑的很难得。 但比上白宁娘亲手准备的东西…… 张司九大概明白了自己这个未来二嫂的态度。 不过不要紧,反正又不是嫁给她。 周氏笑着解释一句:“老二媳妇她回娘家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才没能一起来。” 徐氏立刻道:“本来也不是必须要来,有事儿还是先办事。” 张司九这头收完了,那头徐氏他们也给杨元鼎东西。 徐氏和杨氏准备的一个是玉笔,一个是徽墨。 张小山准备的是一个端砚。 说实话,有点中规中矩。 但对比他们经济水平来说,也是下了血本的。 这么折腾完了之后,终于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大家其实也都是老熟人了,尤其是张小山和杨修,相处时间更不少,彼此都很熟悉。 如今虽然忽然结亲,但在杨修的刻意经营下,张小山还是渐渐放松,暂时忘记了彼此身份差距,只和杨修畅快谈论,饮酒吃菜。 两桌客人,男子那边热闹起来,喧闹声音传到了女桌这边,白宁娘就笑了:“好久没见大郎这么开怀放松了。” 周氏也笑:“老大从小老成持重,也就是在绵竹县那两年性格活泼开朗些。说起来,也是多亏了九娘。要不是当年九娘救了三郎,又带着三郎一起玩,只怕他们兄弟几个未必会是现在这样。” 说完,周氏就说,现在杨元璋和那些同僚们据理力争丝毫不会脸皮薄的本事,就是当初帮张司九叫卖锻炼出来的。 绘声绘色讲完了当时的趣事之后,周氏感叹:“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可不是。”徐氏也跟着感叹:“三郎倒是没怎么变。从小就讨人喜欢,现在也讨人喜欢。” 白宁娘认真又向往地听了这半天,一口东西没吃上,小南瓜就替她夹菜了:“杨家大嫂嫂,你快吃菜呀。这是我二婶做的回锅肉,你尝尝,可香啦!” 她还想给周氏夹菜,可惜胳膊太短实在是够不着,只能不停地劝。 张司九简直想笑:这要再多几个陌生客人,小南瓜岂不是要忙死? 正想着呢,就见白宁娘猛地变了脸色,转开头去做干呕状—— 张司九顿时站起来:“来,我给你把把脉。” 这种时候,她是可以出场的!虽然其他的不行,但是喜脉,张司九还是能把出来的! 大家显然都和张司九想的一样,尤其周氏,格外激动:难道我要抱孙子了?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59章 双喜临门 张司九一摸脉,很快就有了结果:脉如滚珠,欢快有力,结合干呕…… 她谨慎地问了句:“最近两月可有来那个?” 白宁娘捂着肚子,又是惊,又是喜,还有点温柔的母性光辉—— 得,不用回话都知道结果了。 张司九收回手:“目前看着一切都好,你自己知道时间吗?现在大概几个月?最后一次来月信是多久?” 白宁娘压低声音回答:“是两个月前。不过一直不太准,加上之前我姐姐的事情,我还以为是我伤心劳累过度,所有没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这两天胃还有点不舒服,我也只当是心情所致。” “孩子这都快满三个月了。”张司九看一眼隔壁桌还啥也不知道的杨元璋:“你这是孕吐,反正脾胃上没看出有什么不好来。不过,我这方面一般,明天你抽空来一趟太医署,我找人给你看看。” 顿了顿,她又叮嘱白宁娘:“你别瞎吃东西,我一会儿给你写一个单子,你就按照那个吃。然后,每个月都来找我一趟,听我的,将来你好生。而且身材还不走样。” 白宁娘连连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九娘,这多不好意思。” 说起来多少还是有点怪怪的:这还没过门的妯娌给自己生产—— 张司九摆摆手:“这时候我是你的主治大夫,你可别拿我当弟妹。” 徐氏听张司九这么不客气,悄悄地掐了张司九一把:还没成亲呢,说什么弟妹不弟妹!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很热情的:“那怎么会麻烦?九娘给别人看也是看,怎么还不能给自家人看了?而且自家有人会这个,心里也放心。还别说,九娘在帮人生孩子这上头,真是有本事的。” 杨氏也笑容满面:“这孩子也是来得巧。正合适。” 要早几个月,他们还没来东京呢。 周氏也连连点头:“对对对,真是来得巧。又是今日发现的,可见跟九娘亲,你若怕麻烦九娘,以后便也多看顾着她点。一家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喜滋滋道:“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女孩也不错,我那还有好多颜色鲜嫩的布,给她做裙子穿。还有好些首饰——” 周氏看一眼小南瓜:“有个小南瓜这样的女儿,不知道多讨人喜欢。” 白宁娘摸着肚子,尚还在觉得神奇中——这肚子里,就有了个小娃娃? 小南瓜听了半天,懵里懵懂的,不过,有个事儿她还是明白了:这个漂亮嫂嫂肚子里,有小娃娃啦! 她敬畏而奇妙的看着白宁娘的肚子,问了句:“小娃娃吃什么呀?我的糖她吃不吃?” 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现在还不能吃,等出生了就吃了,到时候婶婶给你们两买糖吃!” 小南瓜抱着碗:“我是大孩子了,不能吃那么多糖了,我不吃,都给小娃娃吃吧。不过,她现在不吃东西吗?饿了怎么办?” 一群大人被逗笑,引得男人们那桌也纷纷看过来。 周氏就把这个消息跟他们说了—— 杨元璋整个人都懵了。 杨元鼎一拳锤在杨元璋胳膊上:“大哥,你要升级了!快快快,快站起来,跑两圈!” 杨元峰表情很羡慕。 杨修瞪了一眼杨元鼎:“这样高兴时候,跑什么跑?” 杨元鼎理所当然:“这么高兴的事情,不跑两圈,怎么抒发情绪?我这不是觉得他万一憋坏了——” 张小山哈哈大笑,跟杨元璋恭喜:“好事好事,恭喜恭喜!” 杨元璋终于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转头看向白宁娘,还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觉得自己想去跑两圈,甚至还想叫两声。 这一顿饭,最后欢声笑语的程度直接又提升了一级。 回家的路上,周氏和杨修嘀咕:“我真觉得九娘可能是个福星。特别旺咱们家。” 杨修失笑:“这是什么说头?” “我不是瞎说!”周氏拍了杨修一下,喜滋滋道:“你看看,九娘第一次见三郎,就救了三郎。然后,三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懂事了,还干了不少大事儿。然后二郎大郎也跟着受益。” “现在刚订下来,宁娘就怀孕了!你说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看她真是咱们家的福星!” 杨修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是不相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的:“别说这些了,传出去可不好。不过,九娘是个好孩子,你要多疼她些。她娘家不如另外两个儿媳,你也别叫人欺负了她。” 说起这个,周氏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日子,娘没少在我跟前嘀咕,说九娘是个煞星,克死了爹娘。而且娘家又不行——那意思还是反对。可要我说,这大人遇到意外,怪什么孩子呢?” “九娘从小没了爹娘,已经够命苦的了。”周氏认认真真:“到了咱们家,我疼她。当亲女儿疼。说句不好听的话,九娘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救过三郎,把三郎拉回正道上的人,我心里,其实比另外两个更偏她些。” 别的儿媳妇虽然也是自己精挑细选的,可毕竟也是从嫁过来才开始相处,难免陌生和隔阂。 但张司九不同。 从小时候,周氏动了那样的心思后,就一直对张司九诸多关注,到后来,其实心里已经把张司九当成了自家的一部分。 她原本想着,如果成年后,两个孩子的事情成了最好,没成,那她就把张司九认作义女。 反正横竖都是和自家断不了关系,都是自己半个孩子。 所以,那心里的亲近感,和旁人怎么会一样? 杨修听完这话,立刻就改了口:“那你别叫另外两个儿媳妇看出来,到时候寒了心,离了情,再闹得夫妻不睦,兄弟不睦。” 周氏好笑:“我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肯定是要大差不差的。我又不是那糊涂人,还能做出厚此薄彼,叫兄弟之间生怨的事情来?而且,我看宁娘和九娘也能处得好。” 于白家,张司九也有恩情,就冲着这一点,白宁娘就不能对张司九有什么不痛快。 更不要说,现在又有了这个孩子。 章节目录 第160章 年三十 下完了小定,一晃眼就过了小年,直奔大年三十去了。 这还是张家过来东京城里第一个年。 按照徐氏的意思,一大家子,必须热热闹闹好好过这个年。 所以头一天,徐氏就定了许多的菜——什么鸡猪牛羊肉,什么河鲜大鱼,甚至还有一些海菜,也买了不少。 张司九甚至看到了虾干和贝柱肉,以及鲍鱼干。 多少有点奢靡。 但也不得不感叹东京城的繁华——各种东西真的都有卖的。 尤其是到了年边上,各大商铺都等着赚这一波钱,所以早早的都把好东西贩进来。 那各种叫卖的,摆摊的,商铺里的…… 张司九陪着徐氏逛了半天就受不了了。 不过,徐氏依旧兴致勃勃。 四白轮番陪着她逛过,第二天都表示真的还是留在医院上班好。 不过,徐氏才是最累的。 就这样,紧赶慢赶的,她还嫌有些遗漏——比如就忘记多屯点肉,怕正月初几头的时候买不到。 她刚遗憾完了,第二天,杨元鼎就亲自送了一头猪来,牛车上一拉,左右各半片,洗得白白净净的,一路走来,拉风又吸睛。 这看热闹的人,甚至跟着杨元鼎的牛车一路跑过来看热闹。 徐氏一开门,先看见猪了,顿时吓一跳,然后才看见杨元鼎。 杨元鼎说明来意。 徐氏顿时笑逐颜开,得意的看一眼围观的人群,大声夸赞:“我家这个未来女婿啊,可真是贴心又大方!” 这一天,徐氏赚足了面子。 留下杨元鼎吃饭的时候,那两个大鸡腿,恨不得都放进杨元鼎的碗里。连两个亲儿子都没有份的。 又到腊月三十这日,一大早,杨元鼎又亲自来送节礼。 节礼是周氏准备的。也是规矩——逢年过节,订婚后的男家,都要去女方家送节礼。 这个还和正常的来往走动不同,是为了彰显出男方家里对女方的重视。 从各种干货到新鲜肉类,点心,布匹,周氏每一样都准备了。 甚至还有一小筐的新鲜蔬菜。 这年头,虽然新鲜蔬菜也有,但这个季节,黄瓜和豆角,却着实是反季节蔬菜。 反季节蔬菜,在这个年代,那是贵比黄金的。 毕竟,需要技术和付出格外多心力劳力才能种出来。 徐氏一看,就惊了一下:“这也太贵重了。” 普通百姓家,这个时候也就是吃白菜和萝卜。 稍微暖和点的地方,会有点别的菜,比如豌豆苗,菜薹之类的。 但东京天冷,这样的菜,到了冬天,大多数都会冻死。 所以这样的菜,能不贵吗? 毕竟白菜萝卜吃一冬天,谁不腻呢?看见这一筐绿色,谁能不眼馋呢? 杨元鼎笑道:“不贵不贵,司九爱吃,您给她做了吃。” 徐氏就更高兴了,拉着杨元鼎的手说了半天话。 差点把他夸上天。 不过张司九没在家,所以没看见这个名场面。 但当天晚上回家,吃到了蒜泥白肉底下的黄瓜,她还是惊了一下——这盘黄瓜,在冬天是真的让人稀罕啊! 第二天大年三十,张司九白天在家,晚上吃过饭再去给听云他们送饭,顺带留下守夜。 根据以往经验,大年三十晚上,其实也会有很多需要急诊的病人。 其中最多的,应该就是吃鱼刺卡住的。 听云在这边也没亲人,所以留下来跟四白邓文他们一起过年。 顾青舟则是和张司九他们一起。 丰盛的年夜饭吃过,张司九和顾青舟两人一起去医馆。 张司九觉得顾青舟一把年纪实在是不适合再熬夜,忍不住念叨他:“也不看看自己年纪,这个时候跟着起哄什么?” 顾青舟难得没跟张司九贫,反而叹了一口气:“九娘,我老了。不知道还能过几个年了。” 张司九不怕顾青舟说别的,就怕他说这个:“大过年的能不能别瞎说?就你这样的,熬到太医署那帮子老头都走了也没问题。” 顾青舟每次去太医署,都会去找那些老头子“聊天”。 以至于每次他去,人家老远看见他,就得绕道走。没跑掉的,一旦被缠住了,那不吃两个速效救心丸,肯定当天就过不去了。 顾青舟聊天无非三个话题:炫徒弟,贬低别人徒弟,然后说自己收徒心得。 别人能不气吗? 顾青舟听见张司九这话,咧嘴笑了:“他们别看一个个老了,身体好着呢。不然怎么这么久,一个病了的都没有?反而活蹦乱跳的。倒是遇到疑难杂症了,一个个就要装病了。” 张司九听他吐槽,也有点想笑:“虽不想熬到平平安安退休呢?这也不怪他们,大环境毕竟不好。” 有些时候,该装怂还是得装怂啊! 顾青舟哼笑:“反正他们就是不行。” “是是是,谁能比得过你慧眼识珠?”张司九笑眯眯,哄老头高兴。 到了太医署,张司九就发现大家是真的格外忙。 这一天,也许吃鱼的真的太多了,所以被鱼刺卡住的,也很多。 而且一送来吧,就是情况严重的——没办法,情况轻的,已经都用馒头或者米饭或者醋给送下去了! 张司九刚放下食盒,就收了一个病人。 这病人鱼刺卡得太深了,直接扎在里头,根本就不能够自己弄出来。 而且根据他说的,出血也不少,他在家吐了好几口。 张司九幸亏是有先见之明。 让杨元鼎定制了一批折射灯和长镊子,扩口压舌器。 这会儿,可不就是派上用场了? 张司九卷起袖子:“我来吧。” 不过动手之前,她问了句吃的什么鱼,中间怎么处理过。 病人家属就道:“吃的鲫鱼,刺扎上之后,试过喝醋,也不行,吃饭大口咽也不行——反而越来越严重。” 张司九简直佩服:“鲫鱼刺很多分叉的,这种情况就很容易形成倒刺,想要用这种办法,根本不太可能弄出来。你们真能忍——” 病人讪讪,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家属就不太在意:“都是这样弄鱼刺的,我都弄出来过,谁知道他这里就不行了——” 光看这个态度,估计下一次吃鱼刺卡住了,还是得在家自己试完了才来。 张司九没话说了,直接上手掏鱼刺。 话说过年急诊真的好多取鱼刺的!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161章 怒容 张司九一个晚上,取了十九根鱼刺。 临近子时,送走了手里最后一个病人,张司九终于可以喘口气,活动活动筋骨,歇一歇。 张司九伸了个懒腰,一转头,就看见了杨元鼎从牛车上下来,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她一愣:“你怎么来了?” 杨元鼎笑盈盈的:“我怎么不能来呢?我来看值班的你啊,找你一起跨年啊。你第一次来东京城,都不知道这边过年有多热闹。” 张司九抬头看了看天上络绎不绝的焰火,笑了:“怎么不知道?这一晚上,鞭炮声,放焰火的声音就没断绝过。” 杨元鼎从掏出个大食盒来:“这是我带过来的饺子,各种馅儿都有,让他们煮一煮。然后趁着这会儿,我带你去干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陈斗把食盒带进去,杨元鼎在则是带着张司九在大街上去干那件有意思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放焰火。 杨元鼎的牛车里,装了差不多半车的焰火。 各种各样的都有。 放在地上一点,就带着刺刺拉拉火光满地乱跑的地老鼠,在低空里到处乱飞的小蜜蜂,还有拿在手里挥舞的那种充满文艺气息的花火棒。还有那种一点就会放出一树灿烂花火的火树银花—— 最开始杨元鼎放给张司九看,后来张司九也忍不住参与进去,又笑又闹。 甚至最后还把听云他们也拉了出来,只留下顾青舟和邓文两人煮饺子。 一群人的笑声,几乎要刺破黑夜,在这大年夜里,将寒冷驱散,只留欢快。 最后那半车的焰火,竟是不够玩的。 听云意犹未尽的把最后一把花火棒塞进李娇的手里,冲着杨元鼎大喊:“每次点这个玩意儿,我就一种我在烧钱的感觉!” 可不是烧钱么! 这年头制造焰火的技术虽然已经很好,几乎和后世没有区别,甚至还有比后世更大更精细的焰火,但是!!! 它贵! 制作焰火,它还属于是个危险行业!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工匠炸了。 所以,就更更贵了! 这玩意,看就看那么一小会儿,但买一个却挺贵。点起来,就等于是烧钱的行为! 杨元鼎对于听云的吐槽,只回了一句话:“那你就说,快乐不快乐!” 听云大声回:“快乐!快乐!真的好快乐!” 张司九哈哈大笑:这就是金钱带来的快乐啊!不得不说,跟着杨三郎,大家真的是越来越体会到,什么叫做不缺钱的快乐了——比如这种花钱才能买来的快乐,它还是真的很快乐。 一群人放罢焰火,回去屋里等着吃饺子的时候,遭受到了顾青舟的嫌弃:“一股火药味!” 张司九把洗过的手靠近火盆烤干,笑盈盈的:“您也该去玩玩,真的好玩。县城里虽然也卖焰火,但真的没有这么多花样。” 尤其是那村里的孩子,能有一盒炮仗玩,那就已经是顶天的快乐了。这样多的花样,他们见都没见过! 顾青舟撇嘴:“我一把年纪还稀罕玩这个?也就你们——” 他忽而感慨:“年少时,真好,真好啊。” 邓文温和开口:“下次多喊两遍,刚才顾大夫不止一次嘀咕,说九娘你不孝,说你听他说不去就不继续喊了。” 忽然被背刺的顾青舟:!!!邓文尔敢! 他的老脸涨红了起来。 杨元鼎很大声:“哦,原来是不好意思啊!” 顾青舟:……这个徒弟女婿真讨人嫌! 张司九一脸正色:“是我疏忽了,忘了师父您一把年纪会不好意思玩这些。这样,明日,明日,我让元鼎再来!这次多带点,玩个尽兴!” 顾青舟哼哼:“谁稀罕玩这些了!我才不稀罕了!” 说完还傲娇的转过身去,不想理会这对讨人厌的小鬼。 邓文把饺子用竹篦子捞起来:“吃饺子了。” 饺子味道各有不同,皮薄馅儿大。 煮熟了之后,那个皮都是半透明的,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馅儿的颜色。 比如韭菜的,那就是碧绿色。 比如红萝卜的,那就是红色。 还有纯肉馅的,是一种淡淡的肉色。 开动之前,杨元鼎说了句:“这个饺子里,有一个饺子里,我包了一枚银币,当做彩头,吃的时候小心点啊。别噎住了。” 张司九只关心一个事儿:“包进去之前,煮过了没有?” 杨元鼎失笑:“煮过了,用开水煮了一刻钟!而且包饺子之前,我盯着她们洗了手的!” 张司九满意了。然后美滋滋的吃起来:饺子可真好吃啊! 尤其是干了这么久活,早就饥肠辘辘了,那点年夜饭都消耗干净,正需要这顿饺子! 大家知道饺子里有彩头,也不敢狼吞虎咽,一个个咬第一口都格外斯文秀气。 忽然,冷不丁的,杨元鼎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司九,你介意我的口水吗?” 张司九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然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碗,屁股一挪,离杨元鼎三尺远:“你想干什么?” 杨元鼎一腔浪漫扑了个空不说,还被迎头浇了一瓢凉水,爱情的小火苗,差点在这一刻“噗嗤”一声熄灭了。 他哀怨的看着张司九,嘴巴动了好几次,差点就把控诉说出口。 张司九一本正经:“各人吃各人的,我虽然知道你是好意,但这种行为,容易互相传播疾病!” 杨元鼎:!!!你亲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虽然没说出口,但张司九却读懂了他的眼神,直接回了句:“此一时,彼一时,哪能一样!老老实实吃吧你!” 杨元鼎没了脾气:女人,你这样,明天大门口等着! 杨元鼎恨恨咬了一口饺子。 然后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他“哎哟”一声,捂着嘴巴眼泪汪汪:这饺子里,有彩头啊!门牙差点给我硌掉了! 听云一看这个情况,非但不能同情他,反而也哀怨了:“杨三郎,你添的彩头,你怎么自己吃回去了。你叫我们如何自处——” 这就很绝好吗!哪有这样的! 张司九一脸淡定:“本来就是凭运气的事情。我家三郎就是好运之子,那有什么办法。要我说,你们想要和他比运气,本来就是自取其辱。”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62章 救命 虽然没了彩头,少了一份期待,但不怕硌牙了,大家吃得明显更畅快几分。 杨元鼎虽然被张司九的嫌弃给伤害到了,但仍旧吃完饺子用开水把银币仔细烫了三遍,又用细布擦拭干净,献宝似的递到了张司九面前:“司九,给你!这是一年的好运气!” 张司九看着这一枚精致的外圆内方的银币,有点想笑,又有点儿无奈:“你这个傻子。” 她顿了顿,还是伸手把银币接过来,然后解释一句:“刚才不是嫌弃你。” 只是,就像杨元鼎希望这一年的好运气都眷顾她一样,她也希望这一年的好运气能眷顾杨元鼎。 可是这个傻子,还是眼巴巴的把这个代表好运气的彩头,送到了她的面前。 杨元鼎立刻嘚瑟起来:“我当然知道!我又不傻!后头一想就明白了!” 张司九:原来这还要用想的才能明白啊! 眼瞅着张司九目光不善,杨元鼎立刻顾左右而言他:“对了,这会儿几乎没人来了,你要不要回家去睡觉?我送你啊?或者去牛车上睡也行。有火盆,不怕冷的。” 他的车厢里为了保暖,在内壁上加了一层很轻薄的鹅绒被子。 鹅绒保暖,对外还又一层竹笋壳,这东西防风防雨,就是处理起来麻烦,每年还需要更换。 在这两样轻便的东西加持下,这辆牛车达到了冬暖夏凉的效果——冬天脚底下夹层里有炭盆,夏天可以放冰块,这样外头无论酷暑还是严寒,内里的温度,都由自己掌控。 对于享受,杨元鼎从来都是舍得花心思和钱的。 那座椅有卡扣,可以调节靠背角度,还可以放平当床睡。 这不是牛车,这是杨元鼎的移动房车。 如果不是大小限制了车内部空间,他甚至还可以打造得更加舒服。 张司九摇头:“不睡了,我们跟他们一起打斗地主玩去吧。刚发了年终奖,他们兜里都有钱!” 杨元鼎跃跃欲试:“走!” 不过,杨元鼎虽然别的地方运气好,这方面就不太行了。 半个时辰下来,杨元鼎已经输空了钱包,开始管张司九要钱了。 惹得顾青舟直哼哼:“这还没成婚呢,就花九娘的钱,成了婚还得了?” 杨元鼎委委屈屈:“吃个软饭还不行了?我牙口不好——” 顾青舟不想理他了,开始撺掇张司九不给。 张司九一脸淡定:“就冲着他这张脸,我也不能不给啊。必须给!多多的给!不然为了这两个钱跑别人那去了,我就亏大了。” 她说得跟真的似的,看得李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听云赶忙挽救即将被带歪的孩子:“你们可别信,我上次明明听三郎说把钱都给九娘管!所以三郎能不找她要钱么!” 大家:……那得多少钱啊!原来九娘才是最有钱的人! 张司九立刻表明:“放心,绝不可能涨工资的!我的钱,也是三郎的血汗钱!” 几个人正说笑着,门就被砸响了,一个女人哭喊着:“救命啊!快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张司九他们立刻换上工作状态,猛地冲了出去。 一个女人背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气喘吁吁,哭得双眼红肿。 这样冷的天,她连棉袄都没穿,倒是给女儿裹得好好地。 只不过,看那一身的洗得发白,还带着两个补丁的粗棉布,就知道她们家境并不好。 那女人看见张司九她们,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噗通”跪在了张司九面前,用力拽住张司九衣裳:“张小娘子,你是不是张小娘子!外头说你头发微黄,皮肤微黑——你肯定是张小娘子!” 张司九这一瞬间,心情格外复杂。 第一反应是:我这么有名了?看来这几波宣传真是没白费。 第二个反应是:我造了什么孽,你们这样辨认我!我难道还要为了我自己有辨识度而高兴吗! 除了张司九,其他人也多少有点儿心情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偏偏他们就真的很想笑。 憋都憋不住那种。 听云咳嗽一声,一把扶住了女人的胳膊:“别说那些了,快跟我们说说,孩子究竟怎么了!” 邓文将女孩儿从女人背上抱下来,放到了诊断室的床上。 只不过一碰到女孩儿的皮肤,邓文就惊呼一声:“这样烫!” 张司九伸手一摸,立刻也是心里一个咯噔。 太烫了。 女人嗓子都是哭哑了的,这会儿不敢有半点停顿,一口气说了情况:“早上她说肚子疼,我本来就想带她来看病,但我婆母说,大过年的谁看病?太晦气了,让我等一等。而且没准疼一疼就好了。” “后来孩子真的不疼了,我也就没再管。刚才吃过晚饭,孩子说困,我就让她睡了。可她竟然发起热来。” “我婆母拦着说小孩发烧正常,让我过了三十再说。” “可她越来越烫,刚才我叫她,发现竟然叫不醒了!” 女人眼泪又掉下来了,又想给张司九跪下:“张小娘子,你救救我女儿!” 张司九越听,越是心就沉下去。 肚子疼,小孩可以考虑是肠扭转,肠套叠,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急性腹膜炎,阑尾炎等。 不管是哪一个,都应该立刻送医。 而如果有了发热情况,就更应该送来医治。 叫不醒了,唯一一个原因是,孩子昏厥了。 高热昏厥。 张司九立刻道:“去太医署请人来,告诉他们有高热的孩子。要金针刺穴。另外准备温水和帕子!还有,手术室立刻准备!” 大家顿时都一通忙碌,个个儿都不敢耽误,跑得飞快。 可即便是如此,张司九仍旧是一脸凝重:这种情况,不仅怕感染得厉害,更怕高热惊厥抽搐。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张司九这头帕子还没来得及开始物理降温,那头孩子就忽然抽搐了起来。 而且抽得很厉害,手脚僵直,不住抖动,浑身肌肉都是紧绷的——那样子,多少有点恐怖片的感觉。 张司九这一刻,忍不住骂了一句。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63章 愚昧 张司九扭头问妇人:“在家有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妇人惊慌失措,“有的,有的,有两回!” 张司九简直不知道还能骂什么话了——在家就发生高热惊厥,这孩子到底拖了多久? 齐敬很快带着人过来了。 他应该是被人从床榻上挖起来的,估计刚睡着就被喊起来了,整个人都有一种怨气附体的感觉。 不过,看到病人那一瞬间,齐敬的神色还是瞬间恢复正常,他搓揉了一把脸颊,然后就立刻开始放血。 与此同时,更是转头吩咐:“去取只羚羊角,磨点粉来。” 羚羊角粉,对高热惊厥有很好的效果。 但这是名贵药材,很贵那种。 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太医署的人迟疑着没有动。 张司九看了一眼妇人身上的补丁,冻得发红的脸颊和鼻头,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立刻说了声:“一会儿我垫付钱,你们先去弄药来!” 太医署的人这才去弄。 放血加上羚羊角粉,再加上张司九的物理降温,小女孩的高热终于得到了一丝丝缓解,惊厥也没有再出现。 而且,人也算有了一点清醒,至少能问诊了。 张司九用两指按压小女孩的腹部,寻找疼痛位置。 排除了阑尾炎之后,张司九最怀疑的就是肠道。 可这么小的孩子,又是高热……动刀她能熬得过来吗? 张司九看向孩子母亲:“她父亲呢?” 孩子母亲有些局促:“他是个赶车的,接了个急活,送人回家,去了外地,还没赶回来呢。” 张司九点点头:“现在我跟你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认真听,如果有任何的不懂,再问我。” 孩子母亲用力点头,那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如果是普通发热,我们只会用药。但现在,确定孩子肚子里肯定出了问题,就是这个问题引起的高热不退。如果不处理,那么孩子还会继续烧下去。” “这样的高热,孩子很容易再发生惊厥。” “就好比一场火,起火的地方没找到,只在外头泼水,是灭不了火的。” “现在救她的办法,就是开腹。就是你理解的那样,割开腹部,拿走坏掉的东西,让她这个高热能退下来,这样才能保住命。” “但说实话,现在我的把握并不高。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孩子熬住了,活下来了,痊愈了。另一个就是熬不住,要么死在手术台上,要么下来之后依旧高热不退,也死掉。” 张司九把实话跟她说:“我的把握不到五成。你若敢赌一把,我们就开腹。你若有别的想法,就保守治疗,不开腹,只吃药,等着奇迹发生。” 孩子母亲呆愣地看着张司九,仿佛根本听不懂张司九再说什么。 张司九也看着她,轻声催促:“尽快做决定,孩子等不起。” 保守治疗,其实就是等死。这种情况,一定是有感染,感染造成了高热。 张司九高度怀疑,这孩子是出现了肠坏死了。 在张司九这句催促下,孩子母亲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下软了腿,跌坐到了地上,她喃喃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司九再度催促:“现在不是伤痛的时候,请你尽快做决定。” 孩子母亲崩溃了,她冲着张司九大喊起来:“做决定,我怎么做决定!你告诉我!我怎么做这个决定!” 张司九被迁怒,也不生气,反而蹲下去,看着孩子母亲,继续催促:“快做决定吧。” 孩子的命,等着救呢。 孩子母亲却根本下不定那个决心:“我怎么跟她爹交代啊——” 张司九很烦躁。 她知道,这不是个轻易能下的决定,是会很纠结迷惘。 可……那是命啊!怎么敢不去抓紧时间呢? 还是杨元鼎走过来,把孩子母亲拉起来,拉到了病床跟前,沉声问她:“现在,救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做手术。你却在这里想这些,你看着你女儿,你问问她,她想不想活?” 孩子母亲尖叫着嚎啕大哭,吓得孩子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直喊娘。 杨元鼎松开手。 孩子母亲哭着拉住孩子的手,“娘在呢,娘在呢!” 杨元鼎看了张司九一眼。 张司九再问:“想好了吗?” 孩子母亲终于点了头,咬着牙说:“做!” 张司九就去准备东西。 齐敬忍不住拉住了张司九:“把握这么低,你这是冒险。” 张司九反问他:“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不冒险,怎么办呢?” 齐敬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了话说。 但,白槿忽然说了句:“九娘,如果不成,他们家可能会来闹的。” 虽然她们几个过来时间不长,但是看多了,也会有点明白,哪些病人好说话,对大夫是真心地尊敬,又有哪些病人最容易闹起来。 眼下这一家,很有可能会来闹事。 孩子都这样了,爹不在,家里总有其他人吧?竟然没有一个人陪着过来。 而那女人也没想过向别人求助。 那就说明,其他人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也不会管这个事情。 但,人死了,闹一闹,就得赔钱——他们这样漠视亲情和生命的人,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这种人,心中不会存在感激和体谅。 他们只知道,人死了。 对于白槿的阻拦,张司九只说了一句话:“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张司九进了手术室。 齐敬也跟着去了。 腹腔打开后,张司九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肠套叠。但因为时间太久没处理,所以又引起了坏死,而这就是感染的源头。 就在张司九切下那段坏死的肠道,准备做肠吻合的时候,小女孩的病情忽然发生了变化。 她心跳过速。 齐敬立刻用针。 张司九也加快手上动作。 但很快,小女孩的心跳停了。 听云一声大喊:“没有脉搏了!” 白果看了看眼皮:“瞳孔有点扩散。” 张司九立刻开展急救,进行心肺复苏。 现在没有机器,张司九就算想用更好地手段,也没有办法! 齐敬一直在忙碌,他根本不敢停。哪怕额上的汗,几乎快要到眼睛里。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64章 谁的错 最后,齐敬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而平日根本不敢动的几大要穴,齐敬也动了。 甚至,还动用了他老师传给他的绝学——火针。 张司九第一次看见如此奇异的针法,毕竟,那针都烧红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通红的针扎进皮肉里,皮肉不是糊了,而只是起到了更大的刺激穴位作用? 不过,即便是如此奇异,张司九也没工夫惊讶或是询问一句。 她根本不敢停。 听云和她轮换着来,两人胳膊都酸了,一身的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敬说了句:“好了。” 他退开一步,又拉住了张司九,将张司九拉开。 张司九扭头看齐敬。 齐敬神色难看,却也不得不艰难张口:“她走了。” 张司九的肩膀,一下垂了下去,仿佛浑身的力道都被卸干净了。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想说什么。 只是模糊中感觉自己仿佛应该说点什么。 可仔细想想,说什么呢? 张司九扭头看手术台上的孩子。 她记得,这孩子叫莹儿。 今年刚满八岁。 莹儿喝药的时候,还很害怕。 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还是勉强睁开眼睛看他们一眼。 张司九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来给她把刀口缝上。” 人没下来手术台,可伤口还是也好缝好的。 一个是让死者有最后的体面。 二一个也是让家属不那么地受刺激。 天底下没有父母,忍心看孩子这样被开膛破腹。 张司九缝合着,缝合着,一针一针地,撕扯着皮肉,也仿佛撕扯着自己的心。 外头传来了莹儿娘撕心裂肺的哭声,那近乎是嚎叫一样的哭声,充满了绝望。 张司九还听见,听云和邓文,还有白芝她们几个都在阻拦莹儿娘,不让她冲进来。 那哭声,那叫喊声,让张司九感觉眼眶也有点发涩。 现在过了子时了,应当算是新年的第一天了。 可莹儿,却留在了这一天,再也不会长大,不会笑,不会哭了。 有的时候,好像死亡对于医护人员来说,并不那么罕见,它时常出现。时常是一句宣布。 可有的时候,这死亡,又沉重得让人心里发颤,感觉这世上,太苦了。 真的太苦了。 生病苦,离别苦,人生在世,样样皆苦。 张司九缝合完了,整理好了莹儿的衣裳,这才往后退了几步,离开手术台。 她看着这个紧紧闭着眼睛的小女孩,忽然就觉得站不住,只能蹲下去,任由眼泪一滴滴汹涌而出。 手术的时候,她不能哭。哪怕病人死了,只是在缝合遗体了,她也不能哭。 现在,她缝合完了。 既不是医生,也不是在整理死者仪容,才能作为张司九哭出来。 这不是张司九第一个没抢救过来的病人。 可这是张司九来了这里这么多年,第一次没下来手术台的人。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 等情绪稳定些了,她抬起手肘在胳膊上擦了一下眼泪。 然后起身将莹儿推出去。 听云他们这会儿都在门口拦着莹儿母亲,听见里头铃声,就把门打开,让张司九出来。 看见白单子盖着的莹儿,莹儿母亲哀哭一声,扑了上来。 可真扑过来了,她反而又没有胆量掀开盖在莹儿面上的白布。 只是哆嗦着,哆嗦着,一遍遍喊女儿的名字。 最终,她还是掀开了白布,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整个人直接昏厥过去。 张司九他们赶紧又把她搬去治疗。 不过,莹儿母亲只是悲伤过度,精神一下受不住昏厥,并不严重,只需要针灸几下,然后休息一会儿就行。 只是母女两人现在这个情况,并不好办。 所以,邓文就来请示张司九:“莹儿也不好一直摆在那儿,她娘又这样——” “先等等吧。”张司九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莹儿娘,“虽然知道住址,但这么久都没人找过来,估计咱们去说了,那头也未必愿意来。先等等,看莹儿娘怎么说。” 反正现在天还没亮,又冷,放一会儿就放一会儿。 莹儿娘是半个时辰后醒过来的。 一醒过来,也不说话,只看着头顶瓦片哭。 张司九走过去,看着她这样,心里也难受,只能轻声道歉:“对不起。我没能把她救回来。” 莹儿娘转过头来看着张司九:“你骗我的,对不对?莹儿她没死,你们是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张司九唯有道歉。 忽然,莹儿娘翻身坐起,捶打张司九,“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能救她吗!她受了那么大罪,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张小娘子吗!你为什么不能救我莹儿!” 张司九只本能的躬身,让她捶打自己的背。 其实莹儿娘没用太大力,更像是一种发泄。 邓文他们吓了一跳,赶紧上来拉开两人,听云更怒吼:“你干什么!九娘又没错!” 杨元鼎也冲了上来,挡在张司九前头,同样愤怒:“你女儿死了,怪我们吗?你该打的,是你自己!为什么拖那么久!凭什么打司九!” 吼完了,他又转身检查张司九,生怕刚才那几下把张司九给打坏了。 那妇人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力气绝对不小! 张司九拉住杨元鼎,轻轻摇头:“没事,就是锤了两下,不要紧。没受伤。她也没想把我打成什么样。” 杨元鼎气不打一处来,连张司九都责怪上了:“她要打,你就不知道跑?任由他打?” 张司九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杨元鼎更气了:“你就是心里觉得她们母女可怜,也不能不管自己死活吧!” 张司九:……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觉得也不疼,对方能发泄完了,平静些也好。 不过,看着杨元鼎那样子,她不敢把这话说出口,总觉得说出口了,那一定是被骂得更惨。 张司九乖乖认错:“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想。” 可杨元鼎还是板着脸,根本不给好脸色。 不等张司九哄哄他,那头莹儿母亲忽然开始抽打自己——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65章 脱不了干系 这下,大家只能齐刷刷跑去按莹儿母亲。 张司九估计,是杨元鼎那句话,把莹儿母亲给刺激到了。 果然,莹儿母亲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嚎啕大哭,又还支离破碎的说着都怪自己,自己该死。 场面一度失控。 更一度让人根本不忍心多看。 最后,张司九看了一眼过来的齐敬。 齐敬利落的给了莹儿母亲一针。 莹儿母亲一下瘫软下来,重新睡了过去。 齐敬苦着脸:“这也就能顶个一刻钟,等她醒了,还这样,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守着她,然后这么的……” 张司九也只能苦笑:“那能怎么办?只能看看回头能不能自己冷静了。” 冷静不下来,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齐敬犹豫片刻,看了看邓文他们,忽然说了句:“其实我觉得,麻烦还在后头。她都不能接受这不是我们的错,更何况是她家里人?” 昨天晚上,带着莹儿来看病的,只有她一个。 最了解情况的,也只有她一个。 她不接受这个结果,那其他人只会觉得的确是他们的错。 张司九叹一口气。 齐敬说的情况,她也想到了。 但……她无奈苦笑:“总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吧。” 齐敬垂下了头,也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说一句,这种情况,或许就不该再考虑手术。可是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不手术,肯定就是个死。那一线生机,搏,就得手术。可搏了,就一定会有很大几率遇到这样的事情。 气氛有些沉重。 听云也是一脸戚戚。 邓文神色肃穆:“反正不管谁来闹,我定能保护好九娘。谁要伤九娘,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这样一说,张司九一个没崩住笑了:“我们就是开医院的,哪能让你死?再说了,后面咱们还是得请保安——设个保安处,专门负责震慑医闹的人。” 齐敬迷惑:“保安?医闹?” “保安就是保护我们医院平安的,医闹就是这种来医院闹事的。”张司九解释一句:“所以你放心,你——那个朋友,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齐敬没上当:“那像这种情况,保安未必能及时赶到的。” 张司九:……他竟然这么聪明的吗?小伙子看来没少琢磨我们医院啊! 邓文斯斯文文:“不还有我呢么?回头,如果不缺钱,再来几个我这样的——” 张司九狐疑的看着邓文:“你是不是有认识的人?” 邓文挠了挠头:“是认识那么几个。而且我寻思,保安也可以按区域来站岗嘛。就跟军营里巡逻似的。” 张司九:莫名就感觉我们医院高大上起来了。 杨元鼎直接拍板:“那就都招来!不仅保安安排上,男护士也要安排上!最重要的是,所有男大夫都去给我学防身术!” 齐敬目瞪口呆。 杨元鼎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放心,培训绝对免费!包教包会!” 张司九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画面:白大褂一个反手小擒拿,直接就把闹事的人给按地上了,然后被对方索赔医药费…… 她忽然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年头的人,君子六艺都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真的很必要!君子行走四方,没有防身本事,搞不好和人辩论一场,就被打死了。 怪不得人家说,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策马定乾坤呢。 张司九决定大力支持杨元鼎这个决定:“这个主意好!太好了!” 齐敬还没缓过来,但觉得自己可以提前做准备了:“多久开始学?”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我好让我那个朋友来做准备。” 张司九情真意切地看着齐敬,斩钉截铁:“只要你——那个朋友有空了,咱们立刻开始!” 作为资源型人才,必须用丰厚的福利待遇留住! 杨元鼎醋了。 不过没来得及发作,莹儿母亲醒了。 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再发疯,只是沉默流泪。 那眼泪流出来的架势,让人几乎怀疑,这哪里是眼睛,这明明是泉眼——不然怎么会流不尽,刚涌出来又立刻蓄满? 张司九看着,估摸着这会儿对方应该是能够听进去话了,就让听云去。 她作为手术主治,恐怕看见她,对方就又要激动。 听云最擅长的就是和人聊天。 而且他那张老实厚道的脸,总是能够让所有人都被他迷惑。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老实人呢? 在听云的劝说下,莹儿母亲逐渐的打开了心扉,也听进去了听云的建议。 只不过,莹儿母亲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带走莹儿——她得回家去拿钱,也得想办法买棺材让莹儿入殓,主要是还得要人来抬。 莹儿母亲步履蹒跚的走了。 此时天光刚亮,街边尚还有残灯,微微的光亮,只让人勉强看得清道路。 看着莹儿母亲的背影,张司九等人心里都有些难受。 等莹儿母亲消失在了视线中,听云就开了口:“你们知道吗。我觉得莹儿的死,跟她奶奶脱不了干系!” “莹儿娘每天都得出门去干活,就是她奶奶带着她和弟弟。我之前就发现了,莹儿年纪小,可手却粗糙干裂,还生了不少冻疮。关键是,痩极了。”听云叹一口气:“这样痩得面黄肌瘦的,让我想起了最开始刚认识九娘的样子。” “九娘看起来已经够惨了。可莹儿真的比九娘还痩。这样痩,肯定是因为平时没吃过什么好的,甚至没怎么吃饱。” 张司九:……其实我那时候真不是没吃饱,也真不是家里一点油水都没有,纯粹就是体质问题。 “而且,咱们都是做大夫的,都明白,病到了这么严重,都是拖出来的。”听云撇了撇嘴:“拖到这么严重都还不给孩子看病,那得是个什么心肠!” 张司九轻声道:“我刚才做手手时候就发现了,肠道里几乎没有食物残渣,也就是说,可能一天多,孩子都没吃东西。” 不然不会那么空。 一天多没吃饭,大人却都没想着带来看看大夫。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66章 该来的 众人陷入沉默。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知道得越多,越觉得残忍。 张司九叹一口气,然后轰大家去睡觉。 不过,睡是不可能睡太久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莹儿娘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手里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娃。 然而让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的是,小男娃虽然不白,但看起来肉嘟嘟。 再一联想莹儿的瘦弱,这两者之间鲜明的差距,更让人有一种愤怒和无奈从心里冒出来。 那妇人颧骨高,眼睛小,看着就是精明不好相处的样子。她还没进门呢,就嚷嚷起来:“张小娘子呢?我找张小娘子!” 多多少少吧,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 张司九早有预料,这会儿也不惊讶,只微笑过去:“我就是张小娘子,你是莹儿奶奶?” 莹儿奶奶上下打量张司九,然后一撇嘴:“年纪轻轻的,毛都没长齐,也敢给人看病。这下好了,治死人了,啥也别说了,你打算赔多少?” 张司九:……你这倒是很直白。 莹儿娘在一旁佝偻着背,深深地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张司九。 但从张司九这个角度看过去,依稀是能看见莹儿娘脸上的巴掌印的。 显然,莹儿娘回去之后,就挨了打。 张司九收回目光,重新看莹儿奶奶,好声好气的问:“所以,你是打算闹?” 莹儿奶奶声色俱厉:“你不给钱,我就闹!闹得大家都知道,你治死了人!你休想再开医馆!” “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张司九提醒她。“你知道上一个在这里闹事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莹儿奶奶倒是很懂的:“这里是太医署咋个了?我找你,又不找太医署!而且这个就是你治死了人,你难道敢不承认?!你不给开药,非要动刀子!”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似悲从中来:“可怜我大孙女啊——才八岁,你就把人给治死了!我可怜的大孙女啊!” 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嗓门,让张司九恍恍惚惚想起了从前住在村里的时候,那些和人吵架的大娘,也喜欢用这样的套路。 看来,城里大娘也一样的。 张司九叹一口气,然后看向了邓文。 邓文和和气气应了一声,然后走到了莹儿奶奶跟前:“走吧,我带你去官府告状。” 莹儿奶奶被邓文那魁梧的身材给吓得往后缩了缩,声音都破了音:“你要干啥!” 莹儿娘这个时候才敢抬起头来:“娘——” 虽然莹儿奶奶面对邓文时候略有点怂,但对莹儿娘的时候,却格外的凶悍:“娘什么娘?没用的东西,自己女儿死了都不知道生气的?猪还知道护自己的崽子呢!要钱都是便宜他们了!咋的,你还想做善人?我呸!” 莹儿娘顿时一言不发了,唯有眼眶通红,又慢慢掉下眼泪来。 而她身侧的手,也慢慢攥紧了。 杨元鼎把张司九拉到了身后,“你躲远点。” 邓文拳头也捏紧了,声音也不斯文温和了,他皱起眉头:“你跟不跟我去报官?” “我就不走,不给钱就不走!”莹儿奶奶一口唾沫喷在了邓文身上:“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我告诉你,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跟你走?谁知道你带我去干啥!” 邓文愕然,一脸委屈:“我能带你去干啥?” 听云捏着鼻子拉开他:“她怕你杀人灭口呢,你想的那个还浅了。哎哟真臭,你快去换衣裳洗澡,大过年的,真晦气!记得用柚子叶啊!” 真臭假臭不知道。 但听云那表情,让所有人都觉得那一定很臭。 反正,那些来围观的太医署人们,都忍不住齐刷刷退后了一步。 那架势,把莹儿奶奶自己都搞怀疑了:真这么臭? 但她下一刻很坚定:“反正我就不走,你们拿钱来!” 听云捏着鼻子:“哎哟你快别说话了,真的太臭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要用这种办法来逼迫我们给钱!你真太有才了!你嘴这么臭,是不是因为你把莹儿的饭都吃了,不消化了?” 张司九:……不愧是你,我的听云。我宣布,以后你不仅是护士长,还可以兼并行政科专门负责处理医闹的主任! 这句话激怒了莹儿奶奶。 莹儿奶奶怒骂:“放你娘的狗臭屁——” 然而听云没来得及说话,莹儿娘却说了句:“莹儿的饭?是什么意思?” 听云直接把真相捅出来:“莹儿为什么撑不住?一个本来就不健壮的孩子,将近两天没吃饭,你觉得,她拿什么撑?还发着热,肚子也疼!” “两天没吃饭?”莹儿娘重复一遍,神色茫然:“怎么会——” “我切开了莹儿的肠子,她的肠子里,空空的。这是没吃饭所致。”张司九也说了实话。 真相虽然残忍,可瞒着莹儿娘,也不行。 莹儿娘转头看住了自己的婆母。 那莹儿奶奶被自己这个儿媳妇看住,一瞬间竟然有点毛骨悚然,吓了一跳之后,却更愤怒:“你看我做啥子?他们说啥子你就听?鸡都比你聪明!鸡还知道低头吃米呢!你就是个棒槌!” 张司九皱眉:这属于人格羞辱,语言暴力了。如果常年处在这种环境下,只怕会对性格都造成很大影响,变得懦弱且不自信。 不过,这一次,莹儿娘却没有退缩,也许是下意识退缩了那么一瞬间,可想到莹儿的情况,她瞬间就又坚定了。 她问莹儿奶奶:“为什么不给她吃饭?” 莹儿奶奶一丝一毫的心虚也没有:“为什么要给她吃饭?她自己说肚子疼吃不下,难道我要给她硬塞吗?再说了了,谁生病不是饿两顿就好了!” 张司九:生病了饿两顿就好了?确定不会饿死? 莹儿娘再问:“那两天没吃饭,你都没想过跟我说,让我带她去看大夫?” 眼泪不争气掉下来,莹儿娘却没有擦,只是灼灼看着莹儿奶奶。 那样子,分明是在质问和埋怨。 不,不止是,还有愤怒! 可莹儿奶奶仍旧不屑:“一个丫头片子,看什么大夫?大过年的,不嫌晦气?” 跑去看雨竹他们的码字pk直播,差点忘记更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67章庆幸 当听见莹儿奶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而张司九除了愤怒之外,更有一种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遇到这样的奶奶。 杨氏比她好一千万倍。 至少,杨氏虽然也会有些重男轻女,但也只是和孙子比的时候会偏心一些,而不会理所当然去轻贱孙女。 相反的,杨氏也很看重孙女。 轻贱和偏心,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在莹儿奶奶眼里,女孩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不值得多看一眼。 这和她有没有孙子根本五官。 在她眼里,女性就是该被轻贱的。 张司九有点压不住怒气。 不过,她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改变不了。 甚至争吵都是没意义的。 就在这个时候,杨元鼎忽然开口怒骂:“死老婆子,你是你爹生出来的?” “丫头片子不值钱,你特么就值钱了?人家男的说这话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利益和资源,你特么说这话,是为了啥?你脖子上长的是土疙瘩?不会动脑子的?” “说你嘴臭你还不信,非要张嘴!真是臭得我三天前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张司九惊呆了。 她真的没见过杨元鼎发火来着。 更不要说听杨元鼎骂人了。 还骂得这么激烈…… 在张司九下意识捂住杨元鼎嘴巴之前,杨元鼎还骂了半句:“你嫌你孙女,不如你先去死啊!你不也是女的!——唔唔唔!” 虽然后面的话全部被堵在了他的嘴巴里,但大家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能自动脑补出来。 莹儿奶奶也惊呆了。 说真的,她在街坊四邻里有过跟自己对骂的。 但男人可不会。 长得这样好看,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更不会。 她哆嗦着嘴唇,愣是一个字也还不了嘴。有些话,她也确实没听懂。 就在空气安静的时候,莹儿娘忽然就一下扑到了莹儿奶奶身上,然后使劲儿的扯着莹儿奶奶头发往地上磕,她整个人好似疯了:“对啊,你为什么不先去死!你去死啊!我女儿死了,你怎么还活着!咱们一起死!一起死!” 变故生得太快,以至于听云他们拦的速度慢了一丢丢。 莹儿奶奶也没反应过来,等头“咚咚咚”在地上被撞了好几下之后,她就彻底晕了,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等莹儿娘被拉开,莹儿奶奶只激动的骂了一个字,就直接一翻白眼,昏过去了。 莹儿的弟弟刚才还饶有兴趣的听着两边骂人,拽着莹儿奶奶的衣裳呢,这会儿吓得放声大哭。 可莹儿娘即便是被拉开了,还在那儿拳打脚踢的——这要是不拉着,搞不好真要把人打死!、 张司九脑壳都疼了:这叫什么事! 她看一眼其他也目瞪口呆的人:“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大家都有些迟疑。 莹儿娘更是喊叫:“让她去死!去死!不许救她!” 张司九催促:“别站着了,赶紧抬进去看看有没有大问题。咱们是大夫,不是判官!断不了对错!也没权利决定别人生死。” 做大夫,就一个准则:不能见死不救。尤其是在自家医院门口! 张司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就不能够离远一点再打呢。我没看见,我也就不用救人了…… 不过,张司九看得很清楚,刚才莹儿娘磕的都是莹儿奶奶的后脑勺。 后脑勺这个地方吧,是很脆弱的。 摔一跤都可能有脑震荡,更别说这样大力的磕碰了。 邓文表示不解:“咱们为什么非要救人呢?又没给诊金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按理说是没给诊金就可以不出手。可你想想,咱们是不是就没别的事儿了?别忘了,莹儿尸体还没带走,莹儿娘还有个儿子。” “这个老婆子死了不要紧,可莹儿娘咋办?” “孩子又咋办?” “等莹儿爹回来了,他们夫妻两人的关系又咋办?” “人没死,那即便上了公堂,也是家庭矛盾,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可人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咱们医院又得被人议论——现在咱们还是要个好名声的。” 所以这事儿不能不管。 虽然管了也有点心里膈应吧。 杨元鼎面色不善:“她来咱们医院闹,咱们还得管治她?不不不,我出钱,送太医署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 听云表示:“要不是怕她去别人那儿闹,我都想送小医馆了。送什么太医署,多贵!” 张司九:……不得不说,是个好主意。 于是,她缓缓地看向了太医署那边的人。 太医署众人:……我们不想,真的。 但可惜的是,这个事情,不是想不想,就能行的。 邓文和听云,一个抬手,一个抬脚,麻利的将人送到了隔壁太医署。 太医署的人脸色一个个臭得像孵了三个月没孵出来的鸡蛋。 张司九她们则是将莹儿娘和莹儿弟弟带回了自己这边。 然后,听云又开始当妇女主任,开始劝起了对方。 莹儿娘这会儿也怪惶恐不安的,毕竟最冲动愤怒那一阵过去后,理智回来,一想到自己可能杀了人,还是自己婆母,等自家男人回来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她多少还是有点儿忐忑。 莹儿弟弟这会儿好不容易止住了哭,静悄悄的依在莹儿娘身上,一个字儿也不敢说。 那样子,显然也是真的吓坏了。 太医署那头很快出了诊断结果:脑子里有淤血,所以……情况不太好。 莹儿娘坐在那儿,呆呆地。 张司九怕她想不开,吩咐人一定要随时盯着她,不能马虎。 她自己先回去换一身衣裳。 而且今天大年初一,怎么也要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杨元鼎送张司九。 张司九问他:“你不回去?” “我先去拜年,然后再回去。昨天我娘就把东西装我车上了。”杨元鼎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马车:“我多有先见之明~” 那一脸的“快夸我”,简直让张司九好笑。 不过,夸是必须夸的:“真的好有先见之明,不愧是杨三郎!这会儿我们就不用分开啦!” 章节目录 第168章初一 大年初一头一天,东京这边也是格外热闹的。 虽然好多外乡人都回去过年了,可东京城里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大年初一,互相拜年的,带着孩子出来逛街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走在街上。 张司九看着,不由得感叹:“可真是不一样。大年初一,绵竹县的县城里,有一大半铺子都要关门。这里竟然都开着。” 杨元鼎解释:“从现在,到正月十五,每日都会很热闹,铺子也都开着的,也许早上开得晚一点,但下午和晚上都开着。白天人还不算多,晚上才热闹呢。尤其是到了正月十五那日,处处都是花灯。” “各处都设有灯会,猜灯谜。还有大灯山,大河灯——可好看了。” 杨元鼎一脸期待:“司九,等正月十五,你别上班,我带你去看花灯,吃好吃的。我们玩一整夜!” 他掰着手指头给张司九描述:“炸元宵,酥油花糕,各种烧烤,各种甜糕,还有叫卖各种小玩意儿的。你如果喜欢,我们还可以去月老庙求姻缘红线。据说求一根红线,绑在两人小手指上一晚上,两人就可以在一起白头到老。” 这种事情,一听就是迷信。 但对于热恋中的男女,这种迷信谁不迷糊? 反正张司九只思考了一秒钟,就下定了决心:“那必须去见识一下!” “是吧是吧!”杨元鼎也兴致勃勃的:“听说红线不太长,所以两人绑上之后,必须离得很近才行。我猜,会不会是这些男男女女就是想要多亲近一下,才造出这么个谣言来——” “那月老庙呢?”张司九纳闷。 神明也骗人? 杨元鼎知道张司九在想什么,当即笑道:“神明不用骗人就可得香火。可庙祝却需要钱才能生活啊。那红线虽然是白给的,但谁好意思真白拿呢?不得意思意思?一小节红线,卖出远远超过实际价格的钱,你说合算不合算?” 张司九:……不愧是商业头脑。看事情看得明明白白。 但是即便看得明明白白,杨元鼎显然也没打算把这个钱省下来。 一路回到张家,一大家子人正在家打斗地主呢——货都送出去了,摆摊的话,晚上出门摆,上午可不就闲着了? 难得的休闲时光,于是在小松提议下,大家开始打斗地主。 不过不赢钱。 输了的人,喝一大杯水。 也不知道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张司九和杨元鼎到的时候,反正他们已经一个个都喝得肚子溜溜圆。 小南瓜笑得咯吱咯吱的,杨氏也乐呵。 见张司九和杨元鼎来了,小南瓜乳燕投林一样冲进了张司九怀里:“大姐,大哥输最惨了!他肚子好大!” 张司九看了一眼小松,见小松都完全喝不下去了,就劝了一句:“还是少喝点。水喝多了,小心水中毒。而且,搞不好把胃给喝坏了。” 小松立刻放下了:“什么叫水中毒?” “就是喝水多了,引起头痛、呕吐、失语、呼吸不畅等毛病。严重的,可能会死人。所以,不要喝太多。”张司九解释一句,然后给自己和杨元鼎一人倒了一杯水喝。 忙活了一宿,根本没顾得上喝几口水。 小松则是根本就不敢继续喝了。 徐氏无奈:“你说说,大过年的,你吓唬他干什么?” 张司九抿着嘴乐:“二婶,我想吃汤圆。” 大年初一吃汤圆,团团又圆圆。 徐氏立刻起身去给张司九和杨元鼎煮汤圆。 杨元鼎把拜年的点心什么的搬进来,还让小松小柏给自己当了壮丁。 张小山怪不好意思:“这也太多了——” 自家准备的那点,真的是一下就被比下去了。 杨元鼎笑:“不多不多。回头我娶走司九的时候,您能对我客气点就成。” 张小山:怎么办,我现在就想把杨三郎打死了! 在家吃过汤圆,张司九和杨元鼎就又去了太医署那边。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了。 把带过来的汤圆让他们去炉子上煮一煮吃一口,张司九去找了齐敬。 莹儿奶奶还没醒。 张司九叹一口气,知道这个事情真的是没办法善了了,当即和齐敬道歉:“对不住,是我又把你牵扯到了这些事情里来了。” 齐敬一愣:“这个事情怎么能怪你?” 张司九苦笑:“其实,做手术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这次大概率是闯不过的。是我自己不死心,想看看有没有好运气。但这个事情,真的……除了惹麻烦,没别的后果。” 这样一说,齐敬也沉默了片刻,最后轻声问:“你后悔了是不是?”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说,好像都不太对。 作为大夫,她还是主张手术。 毕竟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应当放手一搏。 可作为医院领导层,她这个决定,就是错的。 张司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问齐敬:“如果是你,这个事情你会怎么选?” 齐敬几乎是没有犹豫:“做。” 张司九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就先笑了:得,又多一个不怕麻烦的傻子。 说实话,想想有点头疼,但再想想,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如果齐敬是那种知道这个事儿麻烦,就不做的人,甚至能看着病人仅有的一线生机消散,那自己又会欣赏他吗? 张司九最后只笑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果然老话说的没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句忽如其来的话,直接让齐敬呆住,然后脸都涨红了:“什……什么一家人,你怎么瞎说话~!” 张司九正色道:“医院就是我们的家,安放我们抱负的家。只要一起进了医院,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那是不是这句话用在这里很贴切?” 齐敬目瞪口呆,完全反驳不了。 甚至,他都忘记提自己的朋友。 张司九看他这个反应,不由得“哈哈”笑起来:“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回头上了衙门,你就有什么说什么。咱们问心无愧,你放心,这事儿也不会影响我们的。” 这个天出门遛孩子,遛的不是孩子,是奄奄一息的我!呜呜呜~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169章为难 莹儿爹是当天下午过来的。 他风尘仆仆的回到家,家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一问邻居才知道女儿死了,如今自己老娘和妻子都去太医院找张小娘子了。、 他是听过张小娘子的。 毕竟最近整个东京城里,都沸沸扬扬的说着这个名号。 说她是神医转世,是就太医署也承认她的医术了得。 而且,张小娘子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 当然,也有说张小娘子是沽名钓誉的,毕竟那么年轻,那有什么了不得的医术? 而且前头还治死了人,惊动了应天府。 不过,最后又说是误会,应天府去了,也没说是张小娘子的过错。 莹儿爹还是很疼莹儿的。 平时他在家时间少,但在家,总带着女儿和儿子去买糖块,逛街看热闹。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出门一趟,回来就告诉他莹儿死了?那个瘦瘦小小的,会欢呼雀跃扑进自己怀里,搂着自己脖子喊“爹爹”的女儿,死了? 莹儿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太医署门口的。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那门匾,看着那医馆,他却忽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也许不进去,就都是一场梦呢? 可妻子和老娘还有儿子,女儿,都在里面。 他必须得进去。 莹儿爹最终还是进去了。 他拉住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问:“我是莹儿他爹——” 被拉住的正是邓文。 一听对方是莹儿爹,邓文立刻道:“你可算来了!你娘和你媳妇——哎呀,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先跟我来看看吧。” 邓文把莹儿爹带到了守着莹儿的莹儿娘身边。 莹儿娘守着女儿,拉着儿子,木然的坐在那儿,也不嫌冷。 又或者说,不知道冷。 莹儿娘的样子,看上去明显魂都不在这里了。 而小男娃怯怯生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看见自己爹爹那一瞬间,他眼睛一亮,然后眼泪就下来了:“爹!” 他扑进了莹儿爹怀里,嚎啕大哭,委屈极了。 这么久,娘也不理他,也不跟他说话,连饭都是别人给的。 而且姐姐也躺在那里,脸上蒙着布,不起来吃饭喝水,也不说话,还冰冰凉凉的。 他快要怕死了。 他这么一喊一哭,莹儿娘终于从离魂状态清醒过来,当即一抖,猛的回头看过去。 夫妻两人四目相对。 莹儿娘这个时候就做了一件让大家都震惊的事情。 她站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然后冲着自己丈夫磕了三个头:“莹儿死了。我把你娘也打死了。你打死我吧。” 一连三句话,把莹儿爹都给绕糊涂了。 他就听见死来死去的。 等到好不容易捋清楚了这几句话,他又差点没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去——什么?娘被打死了?被我媳妇打死了? 莹儿爹抹了一把脸,颤颤巍巍:“这事可不兴开玩笑。开不得,开不得。娘咋的了——” 莹儿娘眼泪也往下淌:“死了,被我打死了。” 邓文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打伤了,昏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莹儿爹本来还高兴了那么一瞬间,但听完了邓文的话之后,他就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高兴地…… 最后,莹儿爹真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无助又可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莹儿娘显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但是这个事儿说起来又比较复杂。 所以,邓文考虑一下后,直接去叫来了听云。 让听云去跟他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云过来后,花了一刻钟左右,把事情说清楚了。 整个过程里,莹儿娘一直都是一言不发,就那么跪在地上。 白果试图去拉她起来,但莹儿娘根本就不为所动。 等知道了整个事情过程,莹儿爹抱着脑袋蹲到了递上去。 那表情,既迷茫,又痛苦。 听云看着莹儿爹这个样子,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遇到这样的事情,谁都不好受。但我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莹儿的尸体总不好一直摆在这里。还有就是你娘那头怎么治——” “最重要的,是你看你要不要去报官?” 听云用最和颜悦色的表情,最温和的语气,给出了最诚恳的建议:“我觉得,不行你还是去报官吧。你毕竟没在场,不知道事情怎么样,莹儿的病,你也没看到当时情景,所以心里肯定有疑虑的。报官,说清了,对谁都好。” 莹儿爹都快傻眼了。 听云补上一句:“就是你媳妇这个事情,我觉得不行也就官府吧。你肯定很难做决定。你如果想好了要去官府,跟我说一声,我们有车,可以送你去。” 这个服务,简直周到得让人挑不出一丝丝的毛病。 邓文默默地仰望了听云两眼:不愧是和九娘相处时间最长的人,这事儿办得—— 莹儿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报官这个事情,他是迟疑的。 他这么一迟疑,莹儿娘说话了:“莹儿会死,不怪人家九娘她们,只怪她没睁大眼睛,投生到好人家。” 她咬着牙,浑身颤抖,却依旧说出了最恶毒的话:“那老太婆怎么还不死!她害死了我莹儿,怎么就还不死呢!” 莹儿爹傻眼了。 他从来没见过莹儿娘这幅样子。 在他印象中,莹儿娘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温柔又体贴,从来大声说话都没有,最孝敬他娘。在家里,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甚至都没犟嘴过。 连带着莹儿也是这样懂事—— 过去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莹儿爹按住了莹儿娘,无奈:“木娘,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咋能这样说话!” 莹儿娘却根本不在乎,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怒吼道:“你知道莹儿是怎么死的?她是被你娘害死的!两天啊,两天没吃饭,你娘都不跟我说一声!更不要说带来看大夫!还有,如果不是她拦着,莹儿也许早就看上大夫了,也根本不会死!” 章节目录 第170章怎么处理 莹儿爹瞪大了眼睛,还有点不信:“这咋可能?娘虽然偏心孙子,也不至于这样对莹儿。我每次在家,她还跟我夸莹儿呢,说莹儿懂事,乖巧,说你好——” “那你知道你不在家我们过的啥日子?”莹儿娘似乎要把胸腔里的愤怒和不满都嘶吼出来。 她一面吼,一面眼泪疯狂的流出来:“你不在家,你娘见天骂我是个蠢东西,不中用,说我能嫁给你,是高攀了!见天骂莹儿是个赔钱货!每次吃肉,都只有你儿子的份,莹儿连口肉汤都只能喝他们两个喝剩下的!我可以不喝,可莹儿是你女儿啊!” “这都算了,毕竟你在家,莹儿日子也好过,她也不骂我!可这次!我说带莹儿看病来,她骂了我们一顿,非说大过年看病吃药太晦气,要倒霉一年的!” “我看莹儿实在是不对,偷偷带着她跑出来的!可太晚了!” “太晚了!” 莹儿娘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瞬,仿佛时间倒流,又将她困在了那个失去孩子的夜晚。 她走不出来。 她只剩下无尽的内疚,愤怒,悲痛。 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别人。 而莹儿爹被这些话给吼得也哆嗦起来,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是为啥,为啥啊!” 这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他抱着头,重复这一句。 可没有人能回答。 听云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催促,只能跟邓文招招手,等他过来了,就小声跟她说:“这个事情,你千万盯住了。但凡有闹事的趋向,立刻送去衙门。还有,九娘说那莹儿娘可能精神出问题了,恐怕她还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也要密切关注。” 这要是在出了人命,说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所以只能防着呗。 张司九这头也忙呢。 她在和太医署的老头吵架。 今天跑来负责这边的老头知道莹儿奶奶的事情之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就找到了张司九:“你做人忒不厚道!” 张司九寸步不让:“我怎么不厚道了?是没给钱了,还是买药讲价了?” 老头气得胡须都颤了:“你的病人,你不收,为何交给我们?又是那么个情况,你安的什么心?” “离得近,又是最好的,不送你们这里送哪里?”张司九一脸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心?你们是官办,一个个都是朝廷给俸禄,难道还怕医闹?天底下最让人放心的,可不就是你们这里了?” “又不会有什么私心。又不图挣钱。纯粹是做好人好事。百姓们最信任你们了。” “不是我说,送去别人那,搞不好现在都拉回去办丧事了,哪能还在这里坚持着?你应该感到开心,毕竟你们那么厉害。” 老头懵了:是,是这样吗? 但仔细一琢磨,他就回过味来:“胡说,你就是怕惹麻烦,才把人送我们那边。”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显而易见么?但我怎么不往别的地方送呢?这一点,你得明白我的心意。” 老头说不过张司九,最后一甩袖子跑了。 还直接跑到了太医丞那告状去了。 于是太医丞又去找了陈深严。 陈深严只好在大年初一跑回来,处理这个矛盾。 他一脸的哀怨:“九娘,你就不能让我安生的过个年吗?” 张司九语重心长:“不让你安生过年的,是我吗?我可没想让你不好好过年。毕竟,我最知道这事儿的无奈了——我可是熬了一宿。” 陈深严看着张司九忽然委屈的脸,忽然有一种狗咬乌龟无从下嘴的感觉。 而且,张司九这个年级,和他家里的大孙女也差不多大,他就恼不起来了。 最后只能苦笑:“九娘啊,九娘,你让我说什么好!遇到你,他们可真是遇到魔星了。” 张司九小声嘀咕:谁让他们欺负顾老头?顾老头正是有前途的时候,被他们挤兑走,硬是浪费了十几年光阴。 陈深严没听清,再问,张司九只说陈深严听岔了。 最后,陈深严只能跟张司九商量:“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儿就别再折腾太医署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咱们就算淘气,也有个限度不是?病人无所谓,你气他做什么?回头气出个好歹来,是不是就惹事了?” 他谆谆教诲:“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能不惹事,就别惹事。你那医院,还要发展呢。” 说起医院,张司九等不及了:“你说的也不是不行,但你什么时候把齐敬给我?还有,你要不要安排几个实习生过来?我们那里,正是锻炼人的好地方!” 张司九神色很诚恳:“实习生也有工钱的。而且我一定会好好锻炼他们,保证还回来的时候,都学到了真东西。” 陈深严迅速看穿了张司九:“你缺人了?不是招了那么多人?” 张司九“嘿嘿”笑了两声:“我那医院大,分得细,所以人手不够。你要是愿意,咱们可以签署个合同。这样每年你都可以安排多少个实习生过来——” 陈深严沉思片刻:“也不是不行,那你要什么好处?” 张司九咳嗽一声:“你能不能跟官家建议,咱们专门设立个部门?就负责医患纠纷鉴定的。这个部门肯定是太医署来主持最合适。毕竟,这样有一个第三方的鉴定处,再有什么,两边也都服气。而且对大夫也是个约束。这百姓也不至于喊冤都不知道去哪里。” “然后太医署这个部门,还可以定期抽检民间医馆。对药材质量,大夫的水平进行考核。不达标的,就让整顿停业——” 前面那个事儿,是主要的,后面这个,就是次要的。行不行的,全看陈深严他们怎么讨论。 但鉴定处必须有! 张司九经历这两次,已经越来越人知道这个部门的重要性了! 陈深严听了半天,整个人是越听越严肃。 到最后,他忍不住审视张司九,问了一句:“所以你还打算闹出多少这样的事情?”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171章闹事 张司九一听这话,表情更严肃了:“这怎么能说我闹事呢?我这是治病救人!太医署的职责,难道不是为了让天底下老百姓生了病,有地方看病吗?” “那么,让大夫无后顾之忧,放开手脚去治病的这个底气,谁给?” 张司九目光灼灼的看着陈深严。 陈深严又一次,感觉到了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一震。 那种感觉,好似整个人都在和这句话共鸣。 他忍不住的去思考这句话,忍不住的热血沸腾——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陈深严从一个中年老大叔,变成了一个热血中年人。 最后陈深严自己慢慢平复下来,也回过味来了:“九娘啊九娘,你这张嘴,真是要了我的命啊!” 说出去也有点丢人,这么大一个人了,被一个小女娃牵着鼻子走! 关键是,还真是舍不得不走! 若真成了张司九说的这些事情,陈深严几乎敢肯定,这是功在千秋,利在万代的好事!甚至自己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啊! 谁不想呢? 就算不能,能让天底下每一个大夫都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也是能让祖宗的笑开颜的好事! 对于陈深严的说法,张司九就淡定多了:“那也不至于吧?顶多就是……累点?” 陈深严深深叹息:“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有生之年促成这件事情。” 张司九鼓励他:“不是还有齐敬?这是个好苗子,锻炼几年,再油滑一点,以后说不定还能接班呢。” 陈深严:……这就开始算计上了? 张司九“嘿嘿”笑了两声:“既然来了来了,您看,正月十六我们医院就要开张,不如现在就把齐敬的事儿说了。我也好去给他定制衣裳,刻上名牌。商量商量,给个什么头衔。” 这话说得陈深严就更郁闷了。 不过,也对张司九描述的东西有了越发多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地方? 陈深严到底还是和张司九把齐敬的事情定了下来。 张司九转头就找到了杨元鼎:“高低得给个主任。而且本来就是太医院的医助,头衔上就更好听了。你给他做名牌时候,胸牌上加一圈儿金边。” 这样一来,一看就很上档次。 而且一看就身份很高。 杨元鼎深以为然:“就得这样,分出层级来,这样大家就都愿意往上升一升,镶个金边。” 张司九问杨元鼎:“那来得及吗?” “我雇了十个绣娘,正日夜赶工呢。”杨元鼎搓了搓手:“每个人都有挂屋门口的门牌,还有一个挂在衣裳上的胸牌,这东西不难做,不过要好看还是得费工夫。你放心,字是我请大哥写的,润笔费都给了不少,绝对好看!” 对于杨元鼎的办事能力,张司九表示绝对信得过。 不过,杨元鼎有些担心:“那咱们医院这样搞,太医署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张司九笑眯眯:“不怕,陈先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会护着我们的,而且还有齐敬在呢。齐敬可是他的爱徒。你以为,我为啥就瞄上了齐敬?” 杨元鼎小声嘀咕,偷偷地看张司九:“我以为你是看上了他的美色呢。” 张司九伸手掐了杨元鼎的腮帮子一把,然后反问了这么一句话:“你对你的长相,是有多不自信呢?” 不得不说,杨元鼎的脸蛋好摸极了。 手感好,又细又嫩! 张司九忽然有点体会到了那些喜欢小奶狗姐姐地心态了。 那是很有吸引力的。 被张司九这么一夸一调戏,杨元鼎肉眼可见的喜滋滋起来,甚至还有点找不到北:“那他还是比不过我的,我这不怕你眼光不一样吗?” 张司九:……我眼睛很正常,审美很正常,谢谢! 晚一点的时候,莹儿爹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他还是比较明事理的,最初的愤怒迷茫之后,就明白这件事情不是张司九他们的错。 而张司九他们反而尽力救治了莹儿。 不过,不告张司九他们,莹儿爹也是有个要求的。 莹儿爹的意思是——他们家没多少钱,现在他娘又是这样子,所以,莹儿和莹儿娘那部分治疗费就免了吧。 听到这个的时候,张司九沉默了三秒钟。 听云尚且还在愤怒:“这人,真的是太过分了!我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穷,我们就要免了治疗费?我们开医院的,不是做好事的啊!” 张司九却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愤怒。 无他,完全是因为早就预想过这样的情况。 毕竟,你不能指望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跟你讲道理。更不能指望,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明白道理。 他就是有人贪得无厌,可以无视道德法律,也有人愚昧无知,良言难劝。 更有莹儿爹这样的,很懂得审时度势的。 他认为,自己退一步,张司九他们这边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也保全了名声。所以,他们肯定是会为了怕麻烦,而妥协的。 事实上,很多时候,很多人都会妥协。 因为有的时候,真的不值得去浪费那大段的时间,诸多的精力。 有人管这个叫舍财免灾。 见张司九沉吟不语,听云更生气了:“九娘,你不会还要纵容他吧!” 张司九笑了:“那不能。你告诉莹儿爹,他们家穷,管我们什么事儿?又不是我把钱都要光了。该给的医药费可不能少。况且,这都是减免了一部分的。他要不愿意给,就让他去告我们。不然,我们就去告他。” 听云目瞪口呆,愣愣看着张司九:“九娘,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还是没睡够脑子迷糊了?我们去告他?” 张司九点点头:“不告我们,他是赖账不给。告我们,就是诬告。反正哪一个罪过,咱们都不吃亏。” 听云彻底傻眼了:“九娘你能不能跟我说,你这是咋个了?我咋个看不懂你了喃!”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听云搞得家乡话都出来了。 没办法,他是真的迷惑啊! 这种办事态度,真的没见过啊! 章节目录 第172章什么人 张司九面对听云的迷惑,解释一句:“你觉得,莹儿爹是什么样的人?” 听云思索片刻:“挺老实的一个人?总体来说还行,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老娘,才出了这个事情。” 一听这话,张司九当时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听云愣了,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毕竟,看张司九这个反应,应当是不太赞同他的话。 这个时候,杨元鼎从图纸当中抬起头来说了句:“听云,你是不是傻?你跟司九在一起合作也就六年多,你觉得你了解司九吗?” 对于这问题,听云毫不犹豫:“那是当然了,我不了解她,谁了解她?毫不客气的说,有的地方,我比你还了解她呢。” 杨元鼎看傻子一样看听云:“那你说,莹儿爹了解自己娘吗?” 听云被这个问题问得沉默了。 了解吗?大概是了解的吧?就算在家时间少,就算有些地方还是被蒙蔽了,但大概的脾气秉性,总是了解的。 张司九补刀:“就算不了解,真的是觉得自己父母就是很好的人,从来没怀疑过。那看见女儿那么痩,媳妇这样痩,两人都穿着补丁衣裳,他就没想想?” “他们是东京本地人,在东京是有宅子的。而且家里养着骡子,有骡车挣钱养家糊口,莹儿娘也一直都在找活儿做。” “但他们家人口简单,一共就五个人,能用多少钱生活?” “就算挣钱不多,但吃饭总够了吧?” “可你看莹儿奶奶身上衣裳。还有莹儿弟弟身上的衣裳。都是没有补丁的新衣,而且都是细棉布。并且两人面色都是红润的,干干净净,并不粗糙。” 看得人多了,就能看出,哪些人是真的养尊处优,哪些人是衣食无忧,哪些人是温饱难继。又有哪些人,是人穷却懒。 张司九一番话下来,听云已经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抬起头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家其实没那么穷。而这么明显的差异,莹儿爹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想管。” 张司九点了点头。 听云整个大迷惑了:“那为啥子呢?那是自己的媳妇,是自己亲女儿,他挣钱不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吗?” 杨元鼎又从图纸堆里抬起头来:“听云,人看上去老实,也不是没有什么吃喝嫖赌的小爱好的。又或者,心疼自己老娘,不愿意忤逆自己老娘的意思,不想起争执也是有的。”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这种人。 张司九无语的看着杨元鼎:“要不,你就跟听云聊聊?” 杨元鼎立刻埋头:“不行,我要多工作点,正月十五好放假。” 张司九:……何必呢,也不耽误这会儿时间。 听云小心翼翼的问张司九:“所以九娘你的意思是,惩罚他?” 张司九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听云了:“我要自己的钱,怎么就惩罚他了?” 听云:“……这不是有三郎,我都习惯了给人免钱了!” 张司九大惊失色:“人家杨三郎是什么家庭,我们是什么家庭!而且,杨三郎的钱现在也是我的钱,你觉得我有那么冤大头?听云,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云看一眼正襟危坐的杨元鼎,缩了缩脖子,出去了:我好像真的有点大手大脚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慷他人之慨? 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听云开始认认真真反思自己。 把张司九话带给了莹儿爹之后,莹儿爹也是震惊的:“可是我听说,上一次——” 听云一本正经:“上一次什么?听谁说的?对了。除了医疗费,别忘了,你娘的药钱也是我们垫付的。” 莹儿爹:…… 他看上去多少有点不情不愿:“我没钱。这次挣的钱都不够交给你们的——” 听云叹了一口气:“那就不是我们要管的事情了。” 莹儿爹:“你们真不怕我去告——” “去吧去吧。”听云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点怂恿的意思:“你快去,不然一会儿太晚了,衙门就该休息了。” 莹儿爹彻底蒙圈了。 这个时候,太医署那头,又叫他过去,说是莹儿奶奶应该快醒了。 这下莹儿爹什么都顾不得了,赶忙过去。 莹儿娘转过头去,默默地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然后问听云:“我现在回去拿钱,你们能不能送我一趟?我去拿钱给你们。莹儿我也带回去。” 这种小事情,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听云还是同情莹儿娘的,当即就同意了。 于是,趁着莹儿爹去看自家老娘的功夫,莹儿娘带走了莹儿的尸体,一路回了家,如数将钱给了跟随过去的白果,就连垫付的那一部分药费都给了。 莹儿娘还对着白果磕了一个头:“你们都是好人。” 白果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你千万别这样。” 莹儿娘站起来,还是一个劲儿道谢。 白果又宽慰两句,这才带着钱回去。 结果刚一会去,就被张司九拉住了:“你觉得,莹儿娘态度怎么样?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白果犹豫一下:“我不知道,她跟我道谢,还对着我磕头,说我们都是好人。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张司九一跺脚:“不好,她肯定是不想活了。你看,她儿子也没带,就带走了女儿尸体,回家去取钱——她如果有钱,她早就给我们了,那天怎么可能不带?” “所以这个钱,十有八九,就是她婆母的!” “她这样,完全是豁出去了!” 张司九不敢耽搁,连忙带着人又折返回去找莹儿娘。 说实话,一路上,张司九都是忐忑的。 这事儿闹的! 白芝有些糊涂:“也许是想去安葬自己女儿呢?然后跑路呢?毕竟是听见自己婆母醒了,才做的这样的事情。” “能跑去哪里?”张司九叹一口气:“跑了,以后也只能东躲西藏。再也过不了正常生活。而且,我觉得,她如果是想跑,就不会是现在了。当时,莹儿爹没回来,那才是跑路的最好时机。” 我女儿小馒头开始吃辅食了,然后,第一次吃辅食泥,她竟然干呕了!我当时又好笑又无语。毕竟,问了一圈,别人家的小孩,第一次吃辅食泥,都很嗨。觉得很好吃,特别配合!她不!她一副:你要害死我,你是不是想给我下毒!的表情就不说了,往外吐就不说了,她还干呕……啊,我好难。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73章想法 张司九这样一说,大家都沉默了。 不得不说,的确是如此。 如果要跑,就应该趁着莹儿爹没回来之前跑了。 现在,莹儿娘这样做,十有八九,就是张司九担心的那样了。 只不过牛车实在是跑不快,也就比跑步强点。 要不是张司九自认跑不过牛车,耐力不行,也不认识路,这会儿她是真的恨不得自己直接跑过去算了。 要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张司九他们一路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到了莹儿他们家。 一看住处,那崭新的大门,大宅子,就知道他们家真的没有看起来那么穷。 至少,家底子是有的。 白果也不敢耽搁,跳下牛车就砸门:“莹儿娘,莹儿娘,我有事儿找你,你开门啊——” 结果敲了两下没反应后,白果心急地一推,门竟然就这么开了。 那门压根就没锁。 张司九也没功夫说那么多,直接带头往里冲——这个时候,礼貌什么的先放到一边! 人命关天哪!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莹儿娘。 莹儿娘搂着莹儿,就躺在床上。 人已经没有意识了。 而且嘴边有呕吐物。 张司九上前一摸颈动脉,还有心跳! 她毫不犹豫:“快,搬上车,回医院!告诉齐敬,可能是中毒!你们先回,我看看吃了什么毒!” 只有知道吃了什么毒药,才能想办法救命! 白果他们不敢耽搁,连忙抬的抬,搬的搬,把人弄上牛车。 而张司九则在屋里一顿寻找——按理说,吃药的人都不会离想死的地方太远吃药。怕毒发太快。 很快,张司九就在矮柜上找到了一个碗。 碗里还剩下一点水。 而碗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过的麻纸。 看那折痕就知道,这个麻纸里肯定是包过东西! 张司九扒拉开一看,只看到了一种粉末—— 这东西,张司九以前在医馆也见过。 通常是需要非常谨慎才能用的药。 那就是……砒霜。 砒霜这个东西,是剧毒。基本是救不回来的。现代能救,但量大了时间长了也不行。 而且,砒霜并没有特效解毒药。 张司九忍不住想骂人。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骂人的时候,所以张司九根本不敢耽搁,抓着纸包就往外冲,争取赶上牛车! 砒霜中毒,耽误时间但凡多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好在张司九还很年轻。 好在她跑得还算快。 很快,张司九就气喘吁吁的追上了牛车。 然后把牛车叫停了。让他们赶紧把人抬下来。 白果一脸糊涂:“九娘,不是要赶紧回医院去吗?你快上来啊。” 张司九感觉肺管子都要炸了,呼哧呼哧艰难喘着气,半蹲着,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往外吐:“立刻讨水,催吐。” 砒霜中毒,第一件事情就是洗胃! 必须先将多余的毒全部排出来! 这个时候,洗胃是不能够了,只能催吐,灌水,再继续催吐! 张司九甚至也不敢等他们把水要来,就赶忙的上前去,把莹儿娘侧翻过来,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探入莹儿娘喉咙里,催吐! 莹儿娘干呕了一声,吐出不少污秽。 张司九就这么不停的给她抠喉咙,不停的给她灌水,如此循环往复。 等呕吐出来的都是清水样的呕吐物,张司九才转头问:“刚才让你们去找的牛乳呢?鸡蛋清呢?” 牛乳可以吸附砷化物。 而鸡蛋清是可以保护胃粘膜的。 “这是牛乳。”白芝将牛乳递过来,迟疑了一下之后问了句:“鸡蛋清是要生的,还是熟的?” 刚才情况紧急,张司九那么忙,所以他们愣是没敢多问一句。 只将鸡蛋找了过来。 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问出心中疑惑。 张司九无语了片刻,“当然是生的。熟的还有什么作用。” 两样东西一起给莹儿娘灌下去,莹儿娘此时已经醒了——毕竟这又是抠喉咙,又是灌水灌牛奶和鸡蛋清的…… 但凡只要没死,没到休克或者深度昏迷的程度,估计都得难受得醒过来骂一句娘。 莹儿娘还是知道张司九他们是在做什么的。 她此时虽然虚弱,但仍能说话,就是嗓子不听使唤,说出来的话,她自己听了都不明白说的什么。 张司九明白莹儿娘到底想说什么,一把把人按住了:“别寻死,你丈夫和婆母未必会把你怎么样。” “至于你女儿——她已经死了,你也走了,她恐怕还要被迁怒。听我一句劝,好好活着,活着的才能报仇。”张司九压低声音:“你丈夫常年不在家,你婆婆这回估计得卧床很久,你可以学学她。” 张司九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馊主意。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莹儿娘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斗志。 否则的话,莹儿娘不配合治疗,那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所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劝!现在,先把人给稳住再说! 张司九的劝说,让莹儿娘一愣,然后忍不住的思考起来。 不过,思考了半天之后,莹儿娘却还是只能苦笑一声,艰难吐出一个字:“钱。” 那个钱,是她砸开了婆母藏钱的柜子,偷偷拿的。 等到这个事情被发现,婆母岂能饶了她? 莹儿娘想起莹儿,眼睛一闭,眼泪又滚落而出。 张司九大概能想到一点钱的来历,当即说了句:“这是你和你丈夫辛辛苦苦挣的钱,你当然有权利花了。” “这个事情,就是闹到了大堂上,你也是绝对占理的。”张司九握住莹儿娘的手:“你一定要活下来。” “不然,你丈夫拿着剩下的钱,重新娶了美娇娘,到时候你女儿不仅白死了,你也白死了。你儿子还要被后娘虐待!” “你肯定听过那些后娘虐待继子的事情!你想想,到时候,你儿子怎么办!” 张司九说着说着,自己都着急了,忍不住拍了莹儿娘一把:“你怎么就这么不替你儿子想一想呢!人家都说,宁可死当官的爹,也别死要饭的娘。你倒好,急着让你儿子当没娘的孩子!” 这下,别说莹儿娘,其他围观的众人,也都忍不住着急附和起来:“是啊,小孩儿没了娘,那不就是等着受苦吗!” 莹儿娘脸上,肉眼可见出现了心疼。 章节目录 第174章怎么救 爱的力量总是如此伟大的。 它又是充满了力量的。 能让一个软弱的人,变得坚韧强势。 这个在莹儿娘这里,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不过,莹儿娘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只用尽全力抓住了张司九的衣裳,目光里尽是懊悔和祈求。 张司九秒懂她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得看运气。 虽然可能发现也算及时,但这毕竟是砒霜。 剧毒的砒霜。 张司九说了这话,围观的人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出声:“能救回来吗?” 对于这种拖后腿行为,张司九很想给他们一人来上一刀——不是长了嘴就一定要说话的啊!你们可以只用来吃饭! 但这个时候肯定不能恼羞成怒。 更不可以愤怒。 所以,张司九用一种极其坚定的语气说了句:“我们一定要相信,只要肯努力,一定能发生奇迹!” 她的表情实在是太坚定了。 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能体会出其中的意思——到了这一步,其实基本已经把人能做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听天命。 也就是看老天爷的安排。生死,那是老天爷的事情! 当然,听出了张司九意思的那一小部分人,此时也并不会多事。 毕竟这是一条人命。 莹儿娘还在这里呢,直白地跟她说,你这个得看天意,大夫其实已经没办法了,那是何其残忍的事情? 而张司九未免人多嘴杂,赶紧也把莹儿娘给带走了。 就是临走的时候,借水给他们的人家,忙不迭喊了句:“我的鸡蛋——” 张司九只能倒回去,把鸡蛋钱给结了。 一路回了太医署。 张司九提前下车又是一路冲刺回去,差点没跑断气。 她是去问齐敬有没有解砒霜毒的办法。 结果,齐敬一连着说了三个,张司九就放弃了——饮用人溺和金汁,以及灌入泥汤,还有饮用生羊血……不都是为了催吐么! 她摆摆手:“吐完了,你再开点泻药,让她把肠子里的也排空,基本就能最大限度排出砒霜了。剩下的……那就没办法了。” 只能继续喝牛奶! 张司九又问了问莹儿婆母的情况。 齐敬压低声音说了实话,神色多少有点儿大快人心的那个味儿:“瘫了,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以后估计多少也就有点后遗症。” 行动肯定没有那么敏捷了。 张司九也扬眉:“这么棒?竟然捡回来一条命!不得不说,你们这边好大夫真多啊。” 药也好。 羡慕都羡慕不来。 齐敬有些遗憾:“当时要是送去别的医馆就好了。” 这样那些老头子不会不痛快,这会儿估计也都准备吃席了。 张司九简直被齐敬给惊呆了。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齐敬:“你的医者父母心呢?” 齐敬微微扬起下巴,多少有点傲娇:“谁家还没有几个讨人嫌的逆子了。” 张司九除了说666之外,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怎么说呢,就很棒! 就很形象啊! 杨元鼎从旁边凑上来,也很羡慕:“齐敬啊,你这张嘴,怎么长的?” 怎么就这么会形容呢! 齐敬被夸得脸红,最后有点扛不住的跑了。 张司九又去找到莹儿爹:“你媳妇喝药自杀了。喝的砒霜。” 莹儿爹一楞,整个人从木呆呆的情况,变成了更加愣神的状态。 张司九残忍的摇了摇他:“你现在得过去看看,签几个字。毕竟,想要救回来,真的挺难的。” 一句话,说得莹儿爹瞬间燃起了希望:“什么?还能救回来!” 他甚至一把抓住了张司九的袖子,眼巴巴的样子,跟看见糖的孩子一样:“你救救木娘,木娘她不能死啊!她死了我以后咋个办!” 张司九安抚他:“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不过,你看你放心不放心让给我治?不然的话,还是拉过来?” “就安排到你娘旁边,你也好照顾?”张司九提出了建议。 不过这个建议真的不是为了莹儿爹,纯粹是为了莹儿娘。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看着自己杀女仇人还活着的事情更刺激人的神经? 有时候,愤怒也是一种力量。 也能激发起人强烈的求生欲。 不过,这个好主意,莹儿爹却婉拒了。 他可能怕自己老娘被打死。 或者怕老娘爬起来把媳妇打死。 张司九遗憾的点点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爹衣裳的小男娃,提醒一句:“到了吃饭时候了,别忘了给孩子吃饭。还有,他衣裳也该换了。都脏了。” 莹儿爹叹气:“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他!” “顾不上也得顾。”张司九提醒一句:“还有,照顾好你自己,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两头都需要人呢。” 张司九心里是有点儿解恨的——活该,这就是平时造的孽,总有一天会被讨回来!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放任自己老娘欺负媳妇和女儿,如果他肯多说几句,也不会事情发展到这一个地步。 张司九正要走,就听见了屋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声音含混不清,但情绪很激烈。 听了一会,张司九勉强听出了一些词:比如赔钱货,比如讨债鬼。 她看了一眼莹儿爹。 莹儿爹表情有点尴尬。 张司九懂了:哦,是在骂莹儿。 她似笑非笑看住莹儿爹:“这么辱骂死者,不好吧?有话说得好,死者为大。她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再说了,那虽然是生你的人,但死的那个,也是你生的人啊。” 做人,有两大责任不能推卸。 一个是对生了自己的人。 一个是对自己生下来的人。 张司九的话,让莹儿爹避开目光,不敢多看一眼,然后,他小声的替自己辩解了一句:“这个事情,我能咋个办呢?总不能把她嘴堵上。那毕竟是我娘——” 这一句话说得,张司九拳头都硬了。 然后,张司九看向杨元鼎:这还等什么?喷他啊!你倒是喷他啊! 杨元鼎迅速领会了张司九的意思。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迅速的做好了准备,然后张开嘴:“——” 今天家里人受伤了,有点严重,伤口有点大,出血一直没停下来,一直忙着处理伤口和买药,所以更新晚了,大家明天见啊~ 章节目录 第175章喷他 杨元鼎口吐芬芳:“是啊,那毕竟是你娘,你怎么能让你娘生这么大气呢?当初生了女儿,你怎么不一头撞死呢?哦,你要说那是你媳妇生的对吧?你不娶媳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你娘那么重要,你娶媳妇干啥呢?你就跟你娘过多好?” “也是,那毕竟是你娘啊,别说骂你死去的女儿,就是骂你也成啊。” “别说骂你,就是骂你祖宗十八代也没事,对吧?” 杨元鼎语速快得莹儿爹根本插不上嘴:“那是你娘,生了你养了你,你怎么还不舍得给她用最好的药材,请最好的大夫呢?我要是你啊,卖房子卖地我都得去给她看啊!她要骂人,我就跪在旁边听着,给她叫好!为了她,我别说女儿媳妇,我可以六亲不认!谁叫她生了我,养了我呢?” 莹儿爹显然没想过,这样好看的小郎君,骂人竟然这么厉害,虽然没有脏话,但是听起来也很可气! 张司九趁机补刀:“以后你儿子也学你,莹儿娘可算是能熬出头了。” 莹儿爹只剩下喘粗气,他忍不住握紧拳头,骂了起来:“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走着瞧!我——” “我什么我?快把诊疗费结了吧。”张司九笑了笑,友情提醒;“你要不结,我们就去告官了。” 就在莹儿爹又要骂人的时候,莹儿娘却扶着墙壁一步步走过来了。 她哑着嗓子开口:“啊啊啊啊——” 听云在旁边翻译:“她说,她要和你和离。” 莹儿爹一愣,顾不上骂张司九了,转而对莹儿娘暴跳如雷:“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要和离!你知道不知道,这种大不孝的事情,就是闹到官府,你也要挨打!” 莹儿娘:“啊啊啊啊——” 听云继续翻译:“她说,她都死过一次了,还怕这个?倒是你,现在拖着个儿子,又有这么一个残疾老娘,残疾老娘还害死了你女儿,看看以后谁敢嫁到你家来。” 莹儿娘大笑。 不过那笑声因为嗓子哑了,多少有点像是“嘎嘎嘎”的公鸭子在叫唤。 听云还特地翻译了一下:“哈哈,看谁敢!”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敬业。 莹儿爹怒了:“和离了,你难道就能再嫁?” 莹儿娘还是那句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反正日子过不下去了。 听云一脸实诚:“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大可不必如此闹。家和万事兴嘛。你看,和离了对谁都没好处。孩子也吃苦,不如和好算了。至于屋里那个——这样,以后莹儿娘呢还是好好照顾老人,莹儿爹呢还是好好出去挣钱。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哪里不好?” “老人现在成了这样,管家是不能再管家了。你们两个更要好好过。” 他还拉了一把莹儿爹:“你说说,何必呢?真闹到那个地步,以后这日子,就真的不好过了。老人家那样了,你总不能天天不出门,就在家伺候吧?” 又劝莹儿娘:“孩子是得病没的,谁也不想这样。你看,你也不对,把人打成这样,你丈夫不怪你,你就也该缓和一些。” 张司九忍不住迷惑:听云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一行了? 莹儿娘缓和了一点,然后看一眼自己丈夫,说了一句:“啊啊啊——” 听云翻译道:“她说除非以后我管钱,不然,我怎知后头他是不是安心要与我过日子。” 张司九看一眼莹儿娘。 莹儿娘还真点了点头。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莹儿爹。 莹儿爹考虑了大概有一分钟。 也不知道这一分钟里,他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反正最后同意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默契转身就走——小丑竟是他们自己。 听云又说了些什么,两人也没留下来听。 等走出去一段时间,杨元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人难做啊。” 张司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不过,她更迷惑:“砒霜中毒看起来也没那么厉害的样子——” 杨元鼎一下子看破关键:“嗨,现在的砒霜,没有那么纯。越便宜越不纯。你以为,她能买到多好的。” 张司九:……有道理啊有道理!我竟然忘了这一点。 好家伙,莹儿娘的确是命不该绝啊! 毕竟,刚吃了药没多久就自己呕吐一回,然后就被她一顿洗胃,估计没吸收多少进去。 而且,现在肚子里的也拉空了。 怪不得她能下地了。 而且竟然还有心思考虑以后了——张司九觉得,自己那一番话,估计也是起了作用。 不过,就这么三言两语答应和好,是不是太随便了? 又过了一会儿,听云回来了。 张司九问他:“你是不是跟莹儿娘说了什么?” 听云摇头:“是莹儿娘自己找我帮忙的。她刚才还和她男人说好了,明日就接她婆婆回去养着。毕竟在这里也没什么效果了不说,还花钱。” 张司九:“那她婆婆能同意?” 听云笑了笑:“她男人啥也没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娘,我们以后照顾你。其实就是嫌贵呗。” 他的笑容多少有点冷笑的意思。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 不太明白这个“老实人”怎么忽然就不说“那是我娘啊”这话了。 而且毫无心理负担就听了莹儿娘的话。 听云看出两人迷惑,乐得不行:“我说你们是不是熬夜熬傻了?为啥不听呢?他难道给他娘擦身子啊?端屎端尿啊?可不就是想着不能和离嘛!至于钱——本来他也没自己花,所以给娘和给媳妇,有什么区别?” 张司九和杨元鼎无言以对了。 良久,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也好,不用闹到官府去了,这个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就是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少一点吧。” 大过年不能看病吃药,晦气这种说法,也少一点吧。 虽然就是个借口,但未必没有人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杨元鼎笑着给打打气:“会越来越好的,走,我带你去看看咱们医院?看看以后的手术室和住院部?” 章节目录 第176章元月十五 一晃眼,就到了正月十五这一日。 正月十五赏花灯,猜灯谜,也有人写过“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还有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一天,也算是古代的情人节了。 反正男男女女们一个个的,都忍不住约了自己的心上人,要在这一天夜里,好好地去赏灯游街。 主打的就是一个浪漫加热闹。 当然,少男少女们约会,那些有了儿女的家庭,也少不得要带着孩子们出来看看热闹。 制造司早就制作了各种烟花,就等着今天夜里放起来,给节日增光添彩。 不得不说,古人还是比现代人有仪式感多了。 大街小巷的人手里,几乎都有一盏花灯。 杨元鼎来接张司九之前,小南瓜还吵嚷着要和张司九他们一起去。 却被徐氏一把薅住:“跟他们去做什么?你姐姐管你严,这也不许你吃,那也不许你吃的。还不如跟着我和你二叔。走累了,还有两个哥哥背你。” 小南瓜噘着嘴:“我就是想和大姐一起去玩。她难得休假一日,却不带我玩!” 那语气,是满满的控诉。 张司九可不想带着小南瓜。 毕竟约会带孩子这种事情,是非常扫兴的。和谈恋爱就农忙这种事情同属于一个赶快分手系列。 所以,张司九一脸严肃:“那不行,你跟我们走了,奶奶怎么办?你大哥二哥粗心,二叔和二婶又要忙着看住他们别丢了,奶奶眼神不好,你不带着奶奶,奶奶摔了怎么办。” 小南瓜傻眼了,她有些着急:“奶奶可不能摔跤。” “所以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张司九蹲下,握住小南瓜的手,非常郑重其事的晃了晃:“这个任务,我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小松小柏一看这个架势,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都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了熟悉的配方。 如今两人都读过书了,不太好骗了。 张司九也不怎么骗他们了。 但小南瓜不一样! 张司九的诚恳,最终还是打动了小南瓜,她十分不舍地下了决定:“那好吧,我看着奶奶。” 徐氏扭过头去,悄悄的乐。 张司九从包包里摸出一把钱,给小南瓜把小兜兜装满:“你看看奶奶想吃什么,记得给奶奶买。你想吃的,你就问二婶要钱买。” 小南瓜“哇”了一声:“这么多吗?” “对,奶奶第一次来东京,好多东西都没吃过没见过。你别心疼钱。如果不够,问二婶借,我来还。如果有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买糖吃,存起来都行。”张司九笑眯眯的跟小南瓜把事儿商量好:“但有一点,奶奶不能吃的,你要看住她。知道吗。” 小南瓜胸脯都挺起来了,觉得自己有了特别大的权利。 小松小柏看着小南瓜那样子,都纷纷捂住了眼睛——他们都想象出了曾经自己的样子。 很快,杨元鼎来了。 杨元鼎手里还提着两个灯笼。 一个小鲤鱼的,一个超级大的螃蟹灯笼。 小鲤鱼的他递给了小南瓜:“小南瓜你小,所以拿这个小灯笼,你看,走起来的时候,鱼尾巴会摆动哦!” 杨元鼎示范了一下,果然稍微一晃,那个鲤鱼灯就开始左右摇晃尾巴,像是真的游起来似的。 小南瓜又惊喜又快乐,美滋滋得不行。 至于那个螃蟹灯,杨元鼎直接递给了张司九。 这个螃蟹灯很大,大大的鳌,圆滚滚的壳,每一根爪子都能动。 张司九提着,简直也瞬间被勾起了玩心。 她忍不住左右的晃动,去玩那个灯。 “等会儿点上更好看。”杨元鼎看着张司九玩得开心,比自己玩还高兴呢,那笑容就没落下,还自豪道:“这都是我自己做的!” 张司九是真的很震惊,又很感动。 徐氏他们已经忍不住惊声问:“三郎你还会做这个?” 这个螃蟹灯,一看就很复杂,估计是要不少的功夫。 杨元鼎一脸淡然:“没什么,机关术都是相通的。我去制造司看了看,就学会了。” 说这话时候,杨元鼎把手背到了背后。 张司九注意到了这一点,顿时明白:男人这张嘴,总是骗人的鬼。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不过,她也不拆穿他,笑眯眯的提着灯笼跟他走了。 等上了车,才伸出手去:“拿来吧。” 杨元鼎还糊涂着呢:“什么?” 张司九就拉过他的手,反过来仔细看手指头。 手指头上,果然是密密麻麻的口子。 猛然一看,多少有点惨不忍睹。 张司九也不说话,只抿了抿嘴唇,然后从包里掏出药膏来,用手指沾取,仔细给他涂抹一点。 杨元鼎心里又是甜滋滋,又有点哭恼:“涂上药了,一会儿就没法吃东西了。” 张司九不放过每一处:“不怕,这是我收集的大蓟汁,一会儿就干了,干了自己成膜,不影响你别的。只要不沾水,就没问题。这个是促进伤口愈合的。” 她顿了顿:“以后再干这样的事,要戴手套。不然,我会心疼。” 杨元鼎喜滋滋的答应一声:“嗯!” 但凡他要是有个尾巴,他的尾巴都能翘上天。 张司九就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就凑上去亲了一口——没办法,男人可爱起来,真的让人遭不住。 等药干了,杨元鼎给张司九把灯笼点上:“这个灯油碗是用同心圆原理做的,怎么晃都不会洒出来,你放心。” “好。”张司九爱不释手的看着灯笼,只觉得处处都能感觉到杨元鼎花的心思。 她看到螃蟹钳子上,还有一串钱的小花挂着,不由得有点儿好奇:“这个花是怎么回事?” 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这叫有钳花啊!” 张司九爆笑:“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有钱花!” 杨元鼎笑得牙都露出来了:“那当然了。你那么爱钱,必须有钱花啊!” 张司九感叹:“你怎么这样会哄人开心呢~” 恋爱的酸臭味哇~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177章灯山人海 张司九以为自己的螃蟹灯肯定是全场最拉风的,自己也会成为全场最靓的仔。 然而,当下了马车走上一段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真的错得离谱。 街上的灯,各种样子的都有。 比如花卉,动物,美人灯,甚至走马灯都有! 螃蟹虽然也很少见,但当张司九看见一个蜈蚣灯笼之后,就彻底的服气了:这活灵活现扭来扭去的样子,多少有点让人不适应。 再走一段,张司九又看见了一个蛤蟆灯笼。 关键是,刚过去不远,又来了一个大鹅灯笼…… 张司九:???这么奇幻的吗? 还有那卖灯笼的,那摊位上的灯笼如梦似幻,各种样子就不说了,他竟然把灯笼穿在了身上!是的! 那头顶上,顶了个大发冠,然后发冠上垂下来四个小小的巴掌大的灯笼! 张司九忍不住侧头问杨元鼎:“我感觉,如果这个世界流行蓬蓬裙,是不是就会出现灯笼裙——”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很奇幻! 相信那样子的话,那个人一定能成为全场最亮的仔! 杨元鼎笑得不行:“司九,你这个想象力还是不行。谁说没有呢?一会儿就有灯山游街的。那台子上面,就有身穿灯笼的各种仙人。别说蓬蓬裙,什么裙都有!” 张司九惊呆了:“城里人这么会玩的吗?” 杨元鼎压低声音:“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大家都想到东京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而且,有钱人的钱都怎么花出去的?” 张司九迷糊:“这个和有钱人有什么关系?” 杨元鼎道:“这都是各大商会赞助的,就类似于那种冠名播出一样。一组组的灯,是不同的商户负责出钱,到时候,是要喊出来的,然后还要评比,这个过程中,其实就是打广告。” “我还出了不少呢。”杨元鼎实话实说:“不出不行,人家都投放,你不投放,就显得你很不行。” 张司九了然点头,若有所思:“那有医馆投吗?” 这下轮到杨元鼎无语了,他缓缓摇头:“那没有。毕竟医馆都信奉一个宁可架上药生尘,不愿门口全是人的姿态,谁敢来干这个,那不是等着被臭骂吗?” 两人说着话,一路顺着人流走,很快就到了最热闹的那一段。 这一段都是猜灯谜的摊子。 最中间是靠近河边的地方,河里全是高大的河灯组,每一组都是不同的主题。 张司九和杨元鼎都不擅长猜灯谜——主要两人来这边,文化学习上,真的是不太行。 吟诗作对,那是都不太会。背也就勉强会背几首。 当初两人定下的目标也就是个不当文盲,认识字就行。 所以,试了几次之后,两人就老老实实看别人猜了。 其中有一个摊位上,一个年轻人已经猜到了最后几盏了,旁边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 杨元鼎护着张司九挤进去看热闹。 那年轻人最多也就是二十上下的样子,身上衣裳已经洗得发白,但好在十分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仔细打理过的。 看那架势,他是要拿下灯王的。 每个摊位,都有一个灯王。 灯王是整个摊位上最漂亮最精巧的灯,但也是最难得到的灯。 只有猜灯谜一路猜到最后最难的,打败所有竞争对手的,才能得到。 但那些灯谜,越到最后越难。 那年轻人又猜出一个灯谜后,成功的打败了仅剩的那个竞争者。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得到灯王,还是要猜到最后一个灯谜才行。 被打败的那个人也不气恼,反而心服口服的对着那年轻人弯腰行礼:“仁兄高学,愚弟佩服。希望仁兄一路势如破竹,如愿拿下灯王。” 那年轻人也还礼:“多谢多谢,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实在是不敢自称有学问。” 摊主也不见恼,笑呵呵道:“小郎君,可继续猜?若是觉得累了,休息一会儿也使得。” 他甚至很贴心的给那年轻人倒了一杯水。 张司九看出来了,摊主是十分愿意年轻人多磨蹭一会儿的,毕竟这样一来,围观的人多,看上他家灯笼掏钱买的也多。 那年轻人也很上道,笑着谢过,接过水之后就小口饮着,稍事休息。 而这个时间,摊主就卖出去好几个灯笼。 还有不少人上前去和年轻人攀谈。 看上去有学子,也有家丁,反正各种人都有。 不等张司九问,杨元鼎就道:“看来这个年轻人是专门卖灯王的。” 张司九扬眉:“这还能卖?” 杨元鼎点点头:“你若遇到喜欢的灯王,我虽然自己没那个本事替你赢回来,但好在我有钱。我可以请人帮忙赢回来,或是等有人拿到灯王时,就去问他卖不卖。” 他多少有点得意:“所以我也很有用的。你可不许嫌弃我。” 张司九被逗笑:“你见过谁嫌弃财神爷?” 就杨元鼎这个身家,谁嫌弃? 杨元鼎问张司九:“你想要这个灯王吗?如果想要,我去竞价。再不去,他们就要说定了。等那时候,再横插一脚就不太好了。” 这个灯王是一个七层的走马灯,一层比一层大,呈现出一个倒圆锥的样子,而每一层又是八种不同的图案。图案也很精致,画工很好,灯笼上还坠着彩色丝绦,缓缓转动的时候,简直美轮美奂。 张司九看了看,摇摇头,提了提自己的螃蟹灯笼。 螃蟹的爪子和腿一阵乱动,像是要活过来爬走一样。 她笑得眉眼弯弯:“不要,什么灯王也没有我的有钱花好。” 这可是心上人亲手做的灯笼啊! 怎么可能被比下去呢? 杨元鼎被这个笑容迷得鬼迷心窍,瞬间发下大愿:“那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做!” 正说着话呢,旁边出现一个声音来:“这不是杨三郎吗?听说你定亲了?这是带着未婚妻来看灯了?不过,你肯定是猜不中的吧?这样,我若是买到灯王,我借给你一观如何?” 张司九循声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小郎君。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78章旧相识 张司九悄悄问杨元鼎:“你熟人?” 杨元鼎:“从前的发小,后来就不怎么一起玩了。他们那一套,我玩不来。” 张司九秒懂。 毕竟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人是纨绔子弟帮的。 杨元鼎是和他们玩不到一起的。 “有仇?”张司九再问。 杨元鼎摇头,多少有点得意:“那没有。就是单纯讨厌我。因为我太优秀了!” 张司九彻底明白了。 而他们两个咬耳朵的样子,显然激怒了那小郎君。 那小郎君用手扶了一把自己鬓边的红月季,轻哼:“听说杨三郎你的未婚妻,是个女大夫?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下九流的——” “可别说完,我怕我打你。”杨元鼎举起拳头来,笑容依旧可亲。 那小郎君立刻闭了嘴,想了想又笑了:“是了,那毕竟是你未婚妻,你不乐意听。不过——”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张司九,然后露出个恶意的笑容:“你这眼睛,没让她给你看看?你这也也太糟蹋自己了?这哪里配得上?” 杨元鼎也不说话,直接开始撸袖子。 张司九一把按住了他,十分平静的回望过去:“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还为这种话生气?嘴巴长他嘴上,随他去。毕竟狗叫的时候,咱们其实真的没必要理会。” 杨元鼎还是气不过:“我打得过!” 他平时没少打铁,那可真不是这一帮天天就知道享受的纨绔能比得上的。 那小郎君后退一步,任由小厮挡在自己前头,轻哼哼:“哎呀杨三郎你怎么还急了?实话还不许说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美若天仙的人呢,也值得你心心念念,结果——” 他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摇了摇头。 杨元鼎指着他鼻子骂起来:“看来今天我是得让你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然你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周七,别以为你家疼你,我就怕了你!老子杨三也不是好惹的!” 张司九死死地按住杨元鼎,不许他冲动。 并且迅速提醒一句:“你忘了你老毛病了?” 回头一拳给人鼻血打出来,自己就先晕了,那就闹笑话了。 她安抚的拍了拍杨元鼎:“你忘了我干嘛的了?看我的?” 这会儿两边引起的骂战,已经迅速让周围围起来一个小圈子。 大家都表示很想看热闹。 张司九把杨元鼎拉到了自己身后人,让他替自己提着螃蟹灯,然后才缓缓开口:“你面上虽然白,但和脖子并不是一个颜色,是敷粉了吧?但即便敷粉,也盖不住你脸色发暗发青,眼下青黑浮肿。” “你平时肯定夜里睡得不好。你可敢让我摸一摸脉?” 那周七郎不干:“凭什么?你是什么人,我要听你的?” “好吧,不摸也行。”张司九继续往下说:“身材瘦小,说话中气不足,加上我看你头发枯萎无华,年轻人,你好像有点肾虚啊。” 周七郎急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这是先天体弱,胎里带的毛病!不信你问杨三郎!” 杨元鼎大声说:“那谁知道呢?再说了,上次不是说你们去玩,跟那些女子,进屋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你要有问题也别不好意思,讳疾忌医你明白吧?都是熟人,你放心,我们绝对不告诉第三个人!” 周围人:???你这和告诉我们了有什么区别? 周七郎快气死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就喝了茶,听了琴!” 杨元鼎震惊脸:“什么?你和美人单独相处,只是喝了茶,听了琴?!” 周围人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 这下,周七郎更加气急败坏了,指着张司九就骂:“你凭什么乱说!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招牌!” 张司九笑眯眯:“欢迎你来。你这样,去太医署看看,然后如果不是,你就来砸我招牌!我就是第一医院的张司九,你知道的吧?” 她还十分热心的劝了劝:“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治。拖久了,恐怕以后真的会影响很大的。” 周七郎瞬间有了一种狗咬乌龟,无从下嘴的感觉。 打吧,未必打得过。而且动手了,就真是惹麻烦了。杨家能打上门来闹。尤其是杨三郎的大哥二哥,一个负责引经据典的骂,一个负责动手打,谁敢惹杨三郎? 从小周七郎就明白,不能真对杨三郎动手!不然要吃亏! 可不打吧,多少有点气不过。 最后只能放下狠话:“你等着!” 张司九笑眯眯:“我等着。地址你知道吧?” 她大声说了一遍自己地址,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这不就是免费宣传了吗? 这个时候,摊主也过来劝架了:“二位郎君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不如各退一步?或是去别处?我这里实在是有点窄,怕耽误了二位。” 实际上吧,他是嫌弃他们耽误他做生意了。 张司九利索道歉,并且主动拉着杨元鼎走开。 周七郎倒也没追。 只不过走出一段距离,张司九就停下来,问杨元鼎:“带钱了吗?” 杨元鼎点点头:“放心,带了不少呢。还带了两张金叶子。” 张司九指了指灯王:“找个人去竞价吧。那个周七郎显然想要灯王。你看,他这样都没走。只要他去竞价,就让人去抬价。等价格高到他心疼了,就收手。” 杨元鼎顿时搓搓手:“对对对,就该这么搞!要是他不跟了,我就提着这个灯王过去溜一圈,显摆显摆,气死他。” 然后杨元鼎就叫来陈斗,让他去。 陈斗苦着脸:“我不会挨打吧?” 杨元鼎言之凿凿:“他不敢!” 张司九也鼓励陈斗:“没事,我们看着呢,他要动手,我们立刻就过去。而且我就是大夫,你怕什么?” 陈斗:……我怕疼啊! 等陈斗去了,杨元鼎就暗戳戳的问张司九:“他真的肾虚啊?不会那方面不行吧?” 张司九点点头:“熬夜多了,休息不好,放纵享受的人,都会肾虚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五脏六腑,相辅相成,一个出了问题,容易带出一连串问题。你放心,他只要去看大夫,肯定问题很多。这一点,我还是看得准的。” 顿了顿,她才说了句:“至于那方面行不行,其实我们大夫说的这个肾,和你想的那个肾,真的不一样。” 关于小馒头吃辅食干呕的事情破案了,她是不喜欢吃成品辅食泥……哈哈哈,可能真的是太难吃了。换成米糊糊,就好了。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79章结下梁子 那个周七真的是想要灯王。 本来周七已经打败其他人,跟那年轻人快要谈妥了,陈斗上前去,冷不丁出了价。 那价就比周七的高一百钱。 周七瞬间嘴都气歪了:“你是不是故意抬杠!” 陈斗老老实实交代:“我家小郎君也想要这个灯。毕竟,小郎君订婚了。” 周七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我比他的价加一百钱!” 陈斗想了想:“那我加五百钱。” 他憨憨一笑:“我家郎君其实也不差钱的。” 周七被陈斗给激怒了:“你一个下人,激怒了我,对你没好处!你自己想想,到底要不要和我做对!” 那语气,多少有点威胁人的意思。 陈斗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要是现在不跟您作对,我回去就得挨打。我还是选得罪您吧。” 周七瞬间失了理智。 他们互相竞价,最后完全就成了红了眼。 原本一千钱就可以成交了,现在已经被加到了十两银。 陈斗看着周七都有点犹豫了,又小小的刺激了一把之后,等周七红着眼睛喊出价格,他立刻撤退:“算了,钱不够了,让给周郎君你了。” 周七原本都想着等陈斗再加一次价,自己就不要了,去别的摊位上买去,可没想到!!! 他的钱,就带了这么多! 这可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陈斗一路回了杨元鼎旁边。 杨元鼎冲着周七笑着挥手:“周七郎,你可别赖账啊!我看着你呢!你要是赖账,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个癞皮狗!” 人群里,灯火辉映中,杨元鼎的笑容格外灿烂,灿烂得让人想照着他的脸来上一拳。 毕竟那个笑容,实在是嚣张到欠揍! 不得不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 陈斗那一番竞价虽然是阴损到了一定程度,但是真正造成致命一击的,还是杨元鼎这一句话。 毕竟,周七郎还是真在考虑跑单这个事情的。 结果…… 周七郎气得脸上都涨红了,拳头都快攥碎了。 杨元鼎也不走,等着看周七郎给钱。 那猜灯谜的年轻人多少也有点激动。 毕竟这一波下来,赚的钱足够花用很久了。 最后一个灯谜有点难,年轻人看完谜面之后,就陷入了思索。 周围的人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一起紧张——那可是十两银啊! 最紧张的还是周七郎。 周七郎一心盼着那年轻人猜不出来。 并且随着时间过去,周七郎越来越紧张。 猜灯谜是有时间限制的。 最后这个最难的灯谜,是一炷香的时间。 眼看香已经过了大半,众人都有点唏嘘:看来注定是猜不出来了…… 周七郎脸上渐渐又有了笑容。 不过,偏偏就在这时候,那年轻人灵光一闪,竟然一下就有了想法,然后脱口而出一个谜底。 众人齐刷刷看住摊主:猜对了吗? 摊主吊足了大家胃口,这才举起手来,呱唧呱唧开始鼓掌:“郎君高才!郎君高才!这只灯归了郎君了!” 那年轻人忍不住的欢呼了一声。 张司九悄悄跟杨元鼎咬耳朵:“我觉得他也是有点故意,这是摊主请的托?” 杨元鼎压低声音:“这是规矩,毕竟拿走了摊主的灯王,赚了一笔。肯定也要帮摊主做生意的。不然,就成了讨人嫌招人怨。倒也不至于是托。” 张司九恍然大悟。 那年轻人拿过灯王,笑容满面的去找了周七郎。 灯很美。 但它不值十两银。 周七郎努力好几次,也笑不出来。 甚至接过灯王的手,都是颤抖的。 等到摸钱的时候,就更颤抖了。 十两银可不轻。 周七郎还没有现钱,只能取出交子来付款。 交子其实就是代币。 最初是做生意的人出门不方便带那么多钱——毕竟不管银子还是绢帛,或者铜钱,都很不适合赶路时候携带。 所以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交子。 在一处钱庄存下现钱,然后钱庄给与同等数额的交子。拿着交子,就可以去别的城市这家钱庄,取出同等数额的现钱。 不过,和银行给你利息不一样,钱庄是要收取你的手续费的。 交子就是最早的纸币。 如今也只是在几个大城市里刚刚流行开。 比如绵竹县,就还没有。大家尚不承认这个东西。 那年轻人拿到交子,笑呵呵地道了谢,就走了。 走之前,还悄悄冲着杨元鼎行礼道谢。 杨元鼎摆摆手,又欣赏了一下周七郎的肉痛表情,这才拉着张司九继续逛去。 周七郎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跺脚:“杨三,你等着!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很快就到了吃食最多的那一段。 现在虽然还挺冷,但这里是真的热闹。 各种热饮摊子,熟食摊子,点心摊子,糖水摊子,还有烤肉摊子! 除了这些,还有些杂耍艺人在卖艺。 甚至还有猴戏和狗戏,多少有点马戏团的味道。 那些训练好的猴子和狗,一个个都很会表演节目,经常引得人里三圈外三圈的看。 等表演到了精彩的地方,观众们就开始往场里扔钱。 都不需要摊主去讨要。 除了这些,也有卖货郎趁机卖一卖各种小商品。 从各色发簪,绢花,绒花,到胭脂水粉搽脸油,还有香囊荷包扇坠子,那叫一个琳琅满目。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逛过去,在卖绒花的摊子上买了一支小松鼠的绒花簪,亲自给张司九戴上,又买了一串新鲜的腊梅花给张司九挂在腰上,随后兴冲冲就去了牙雕摊子上看发梳和发簪。 说是牙雕,也不全是象牙,主要还是骨头和牛羊角。 有原色的,但更多地是各种染色的。 精妙的染色,让这些普通的材质也呈现出不一样的精致和美丽。 放眼望去,这些摊位上,全是年轻小媳妇,或者是少女们。 而那些在旁边等待的男子,一个个都是差不多的等待付钱架势。 这让张司九忍不住会心一笑:看来不管哪个时代,科技多发达,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啊! 杨元鼎摸了一个象牙梳子在张司九头上比划。 张司九无奈:“你比我还爱逛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80章换地方 张司九这话,说得杨元鼎有点不好意思。 他不自在的看向别处,“我来东京之后,看见什么没见过的东西,想的都是等你来了,就带你一起看。” “现在,你终于来了。” 他的手握住张司九的手,悄悄地往她身边挪了一点:“我就忍不住。恨不得一次带你看个够,吃个够,玩个够,买个够。” 张司九被感动到了。 她思来想去,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可给杨元鼎做的。 于是,她郑重道:“谢谢。” 谢谢你想着我。 谢谢你如此喜爱我。 谢谢你如此坚定的想要和我在一起。 杨元鼎从张司九眼睛里,看到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那一瞬间,潜意识快过了思想。 他后退一步,下意识拒绝三连:“不需要,用不着,真的不必了。” 他这样的反应,让张司九也想起了某些熟悉的东西。 她无语的看着杨元鼎:“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记着呢?不过其实我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你看我土霉素都制作出来了,你要不——” 杨元鼎又后退了一步,警惕的样子像是个受惊的兔子。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事儿怕是真的没戏。 于是,她耸耸肩:“不需要最好。不过,你如果需要别的——” 杨元鼎猛烈摇头:“我不需要别的,我就只是想好好谈个恋爱,约个会。” “那好吧。”张司九颇有点遗憾,但也知道,要知道杨元鼎到底需要不需要这个小手术,估计是只能等到新婚之夜了。 但愿,就真的不需要吧。 最后,张司九无以为报,只能亲手替杨元鼎选了一根簪子,让他平日束发用。 杨元鼎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又很美滋滋,时不时地就抬手摸一摸。 还会贼兮兮的凑上来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司九司九,这算不算是情人节礼物啊?” 张司九每次都忍不住想亲亲他——这么可爱的男朋友,竟然是我的男朋友! 她许诺:“明年我一定提前准备!” 主要是没过过情人节,也不太知道,正月十五竟然是情人节。 怪只怪后世宣传七夕节的商家! 一个晚上玩下来,直到天边发白,街上行人才渐渐稀少。 张司九和杨元鼎也才踏上了归途。 杨元鼎给张司九买的小东西,一个大盒子差点没放下。 张司九也没忘记自己的螃蟹灯。 虽然里面蜡烛早就熄灭,但灯依旧好看。 尤其是看见蟹钳子上那一串小花,张司九就忍不住抿嘴笑——心里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欢快和喜悦。 张司九和杨元鼎约好,等开张的时候在医院碰面。 刚一进家门,就遇到了起床忙活一大家人早饭的徐氏。 徐氏看着张司九那样子,就想起了自己和张小山刚订婚时候的样子,不由得也是会心一笑。 张司九也不困,就和徐氏说话去。 徐氏感叹:“其实,当年我就看出可能有这个意思,不过没敢信。也没敢想。毕竟,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张司九也笑:“是啊。原本是不太合适的。” 如果都是本土的人,那这桩婚事,必定不是良配。 可谁让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时代呢? 那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她知道徐氏好好地说起这个是为了什么,当即就道:“元鼎对我很好,我也会对元鼎好。我们一定会努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其他人的眼光,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二婶你放心。” 徐氏摸了摸张司九的脑袋:“是啊,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也不怕别人的眼光和嘴巴。可那毕竟和成婚是不一样的。陌生人说几句,不理他就过去了,以后都未必能遇得到。” “但三郎家里的祖母,其他叔伯,就不一样了。他们应当是不喜欢你的。到时候,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好在,周娘子很喜欢你。” 徐氏笑盈盈的:“咱们九娘是个有福气的。你娘在底下看见了,不知多替你高兴。” 张司九笑:“对,我也觉得我是个有福气的。我能遇到二婶您和三郎,是我最大的福气。” “瞎说。”徐氏被夸得心花怒放:“你这么懂事,能给我当侄女儿,才是我的福气。要不是你,我和你二叔现在还在脸朝黄土背朝天呢。那有机会来东京看看?” 她又感叹:“当初,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了。芋头那么好的条件,你也看不上。后头那么多年轻后生,你也一个不喜欢。” 张司九“哈哈”笑:“二婶,不瞒你说,当初我还真想过,这辈子就不嫁人了。毕竟遇不到合心意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人呢。尤其是,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不想放弃医术。” 做医生的快乐,比做一个好妻子的快乐,好像还是更多的。 徐氏笑:“还好有三郎。九娘,你要好好地。高高兴兴的活。不管什么时候,我和你二叔这里,都是你的家。” “好。”张司九点头,轻轻抱住徐氏:“谢谢二婶。” 张司九心想:自己可真是世界上最幸福了人了。 这份好心情,因为医院的开张,而更加高涨了几分。 虽然时辰还没到,但张司九带着张家人站在医院大门口,还是忍不住就激动起来了:“二叔二婶,从今天开始,我的医院,就开张了!这是整个东京城里,最大的医院!” 也是唯一一家医院! 杨氏扯了扯张司九的白袍子:“为什么都穿这个颜色的?看着怪怪的——” 张司九笑盈盈:“这样看着干净。也为了让所有人一眼看出来,谁是大夫。好找人。” 说着话,齐敬领着一众大夫都出来了。 一水儿的白大褂,胸口绣着“大宋第一医院”的字样。 每个人胸口还别了一个名牌。 上面不仅有姓名,还有职务呢。 有那么一瞬间,张司九想起了在医院上班的日子。 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恍惚——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啊。 齐敬他们也很亢奋,一个个的,一看昨天晚上就没睡好! 张司九问:“时辰到了吗?”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81章惊喜 齐敬颔首:“马上就到,可以准备剪彩了。” 张司九忍不住搓搓手:“哎呀我竟然有点紧张。” 齐敬他们也有点想搓手,不过忍住了:这个时候,谁不是又紧张又亢奋呢? 等到时辰一到,杨元鼎就高喊一声:“放炮了啊——” 张司九立刻捂住了小南瓜的耳朵。 然后,杨元鼎点了炮仗。 那炮仗用竹竿高高的挑着,噼里啪啦的一阵炸。 红色得纸屑漫天飞舞,一股硝烟味也散开来。 等鞭炮声音刚落,锣鼓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同时舞狮也摇头摆尾欢快的从大门里跑出来,那活灵活现的样子,简直就想让人揉一把。 两只狮子你追我赶,互相打闹,一会儿又一起去抢绣球,伴随着吹吹打打的锣鼓唢呐,真的是热闹非凡。 原本张司九他们这个医院开业,就已是吸引了不少人来看热闹。 这会儿加上舞狮子和奏乐,那医院门口简直里三层外三层,人都过不去。 毫不夸张的说,就这么一会儿,一条街都堵住了。 张司九看得也津津有味,跟杨元鼎说:“可真不错。你上哪里找的舞狮子的人?这个技术真好。” 杨元鼎压低声音:“跟官家借的人。这些人都是去宫里表演的。” 张司九:!!!我忽然感觉有点飘! 她问了句最想问的话:“贵吗?” 杨元鼎摇头:“不贵,没收钱。官家还送了一份贺礼。毕竟我也是大股东。” 岂止是大股东,那是董事长! 张司九顿时喜悦:“那就赚了啊!” 当然,舞狮子最后还是要给红包的。 这是彩头。 等两只狮子一跃而起,将蒙着竖匾的红布扯开,露出里头金光灿烂的“大宋第一医院”来,张司九立刻带头叫好鼓掌——开业啦开业啦!大宋第一医院开业啦! 不得不说这一跃,的确是真功夫,虽然有张司九的带头,但大家的鼓掌和叫好,也是发自内心的。 张司九喜滋滋的看着这幅热闹的场景,“快快快,杨三你掐我一把,我怎么感觉跟做梦似的。” 五年计划,竟然真的实现了! 杨元鼎可舍不得掐,就转头掐了小松一把,疼得小松倒吸一口凉气,纳闷转过头来问杨元鼎为啥掐人。 然后就看杨元鼎笑呵呵跟张司九说:“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是真的。” 张司九感觉美滋滋的。 接下来,她和杨元鼎带头,领着所有医护人员致辞。 张司九想了很久,也只有这么两句话:“我们大宋第一医院的主要宗旨,就是让大家都看得起病和方便看病,以及治得好重病!以后生老病死,我们大宋第一医院可以管两样!” 说完这话,她着重宣传了一下妇产科:“我们有专门看妇人病的大夫,还有专门负责帮助生产的接生大夫!除此之外,还有内科,外科,骨科,肛肠科等等——也会有专门给小儿看病的儿科。”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该看哪一个科,也不用担心,门口有导诊台,一问他们就知道!” 最后,张司九提了价钱:“每次问诊费,三个钱起步!不同的大夫不同的价,挂号时候可以自己选择!一切收费都是明码实价,绝不会在问诊途中收费!大夫也不收取红包!” “大家可以放心来大宋第一医院治疗!” 说完之后,张司九振臂一呼:“现在,全体医护人员!正式上班!有需求的人,请去挂号就诊!” 张司九领着全体医护人员上班去。 杨元鼎则是带着徐氏他们也上班去。 徐氏再一次承包了食堂。 这一次是医院的食堂。 众人各司其职,很快,空空荡荡的医院里,就变得井然有序。 第一个来挂号的,竟然是尤大娘子。 尤大娘子满面春风的带着一个男人过来,豪气的掏出六个钱,表示挂两个号。 今天前台导诊是白槿,她对白槿道:“我要成婚了,我想看看,我们两个身体怎么样。” 白槿就给推荐到了齐敬那儿。 现在医生不多,所以虽然科室不同,但基本都挨着。 齐敬这里这么快来了病人,大家都表示很好奇,于是纷纷都过去围观。 张司九一看,就认出了尤大娘子,当即道谢:“多谢尤大娘子。” 尤大娘子摆摆手:“别人我信不过,还是你这里让我放心!我要成亲了,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毕竟我这么多年没生孩子——” 张司九了然点头,然后悄悄打量了一下尤大娘子旁边羞涩的男子。 嗯,怎么说呢,尤大娘子的审美,还是没有改变。 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气质,和那一身长衫——是书生没跑了。 而且唇红齿白的,非常俊秀。 不过,尤大娘子应该是很喜欢,不然整个人也不会这么如沐春风。 齐敬给二人把脉,很快就开了一个方子:“尤大娘子没有什么问题,这位郎君恐是平日读书辛苦,有些神思过度,开个方子略调养一下就行。方子不贵,喝上七日,就见效果。但要效果最好,还得连服半月,一日两次,早晚各一次,用饭之前服。” 尤大娘子立刻看一眼身边的男子。 那男子怪不好意思:“这……” 尤大娘子笑盈盈道:“林郎莫急,我每日给你熬了送去。只是,以后切莫如此辛苦了。你是有才的,将来定能高中。就算中不了也不妨事,咱们就开个小铺子卖书画,也能过得高兴。” 林郎顿时感动又惭愧:“我也着实无用,这么多年都没考中,只能给人抄写书本,卖点字画度日,勉强维持生计。” 尤大娘子很坚定:“林郎品行好,就是最好的夫君。” 张司九等人硬生生被塞了一嘴狗粮,一时之间都觉得中午大概是不用吃饭了。 随后尤大娘子将钱袋子交给林郎,让他去抓药,自己跑来找张司九叙旧:“张小娘子,你真厉害!我不服别人,就服你!而且你劝我的话真的好,你看,林郎不仅比之前那个年轻,还知道体贴人,心眼也好。以后,我定能过上好日子!” 张司九也笑:“主要还是尤大娘子你好。等你怀孕了,记得也要来找我看啊!从怀上到生,我都给你包了!” 章节目录 第182章付诸东流 尤大娘子大大方方的应了:“好啊!那你等我好消息!” 顿了顿,尤大娘子又道:“等我成亲那日,我想请张小娘子吃酒。不必送礼,人来就行。没有你,兴许我还想不明白呢。” 张司九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被邀请了,当即毫不犹豫:“那我一定带着我未婚夫去。” 尤大娘子立刻压低声音:“是那个杨郎君吗?” 张司九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还不至于传得这么开吧? 尤大娘子挤眉弄眼,“我就说肯定是他,那会儿看你们那样子,我就想你们肯定有什么。” 张司九恍然,又忍不住笑:“这样啊——”看来,果然是好早就有苗头了? 尤大娘子一脸羡慕:“还是你们这样的青梅竹马好。可惜我小时候,身边都是师弟们,一个个连我都打不过,根本就没有一个能当竹马的。” 张司九:…… 又聊了几句,林郎带着药回接尤大娘子,还体贴问了句:“说完了吗?要不要再聊一会儿?那边有椅子,我坐那儿等你?” 尤大娘子摇头:“聊完了,走吧。” 说完,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 张司九站在原地看着,转头对身边的听云笑:“一看就知道这个林郎是真心喜欢尤大娘子。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 听云点点头:“对,这个林郎君看着就是个好相处又厚道的人。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张司九笑:“尤大娘子其实是个特别果断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拖沓。错过尤大娘子的人,一定会后悔的。” 正说着话,张司九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声音。 随后,白槿跑进来,惊魂未定:“有人往我们大门口泼粪了,说我们治死过人,说我们的大夫都是庸医!” 张司九立刻往外走:“我去看看。” 她一早就想过,医院不会这么顺利开起来,但是没想到,这一上来,就是杀招。 杨元鼎很快也得到消息了,从里头出来,跟着张司九一起冲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会儿围观的人更多了。 但都离得老远。 一个个还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别说他们嫌弃,就是张司九也有点嫌弃。 真的,太臭了。 张司九被熏得面色一变,直接后退三步,很想来两句国骂。 这真的太孙子了! 外头叫骂的人已经跑了。 据说是泼完了骂了几句后直接就跑了,以至于邓文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没抓到人。 张司九掩住鼻子,看着门口那一地狼藉,又气又恶心。 杨元鼎神色凝重:“从现在开始,门口设岗亭,但凡有人再来闹事,直接送官府!” 保镖团队是他找的。 现在就五个人,白天三个人,晚上两个人守夜轮值。 不过,毕竟还是头一回上班,所以五个人没分工好,这不就出现了巡逻的空档。 至于地上的狼藉——看张司九那一脸嫌弃的样子,杨元鼎就舍不得她碰了。 当即认命的撸袖子:“你们都进去吧,我带他们一起弄干净。” 说起来,他还是荣誉院长兼行政主任呢。 干这个,多少也有点屈才。 不过,他自己不这么想,当即冷哼:“我就在大门口守着,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龟儿子搞这个事情!” 他心里默默地补了句,让我发现是谁了,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张司九点点头,走之前还没忘了提醒一句:“把制服脱下来再去搞,搞完了洗个澡换个衣裳,最好大门口喷洒点生石灰,再来点水。或者拿艾草熏一熏。” 说完,她就毫不犹豫的跑了。 太臭了,太脏了。 她多看一眼,都觉得人要窒息了。 这种时候,同甘同苦没有任何说服力。 不过,很快,她又跑回来,把口罩给了杨元鼎,并且留下一句:“加油!” 杨元鼎:…… 好在张小山,小松小柏他们也来帮忙了。不然就杨元鼎带着陈斗他们几个,真得被熏死在当场。 等到杨元鼎清理完了大门口,直接就中午了。 味道还是有点散不去。 现在一进医院大门,先是浓浓的艾草前调,紧接着就是那浓郁的粪臭后调,别提多可怕了。 不过,真要看病的人,倒也不在乎这个。 所有这一盆粪水下去,有影响,但影响也不算大。 张司九他们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午休去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儿蔫哒哒的。 一看这个情景,就知道,这件事情,对患者影响不大,但对自己这边士气是有影响的。 张二海甚至看了好几次张司九,每次都有点欲言又止。 张司九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于是干脆过去,问他:“你是不是想回去单干?” 张二海没吱声,但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许志清轻声道:“二海是有些担心。毕竟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咱们这个医院,真的能开下去吗?” 他也是担心的。 张司九再看一眼其他人,只从他们脸上,就能看出他们的顾虑。 这件事情,果然影响很大。 然而,最坚定地,反而是齐敬:“其实我认为,这不是针对咱们医院的。是针对九娘的。” 他这个说法一出,顿时引来了众人目光:啊? 齐敬看了一眼张司九,咳嗽一声,不自然的挪开了目光:“九娘是女子,这医院她是怎么开起来的?咱们都是最清楚的人了。在这中间,她得罪了多少人,也不必说。” “就冲着她做事这个样子,得罪的人就不少。再加上她是女子,本来就有人反对——那就更坏。” “今日医院开张,我感受了一下,发现问诊是方便很多。对病人来说,也更便宜。”齐敬轻叹:“诸位,开疆拓土,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以后若是败了,咱们顶多是耗费了时间,将来大不了再去别处。但……现在走了,之前九娘付出的心血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齐敬的话,顿时就让大家都沉默了。 张司九也忍不住低下头去,感觉自己鼻子尖都有点发酸——不是她矫情,而是齐敬太会说话了啊!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183章危墙 齐敬的话,同样也让其他人沉默。 但,张二海轻声说了句:“圣人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不过是想混一口饭吃。” 张志清也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倒是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许文祥说了句:“我不走。这里挺好的,风吹不到,日晒不到,还管饭管住。啥时候医院关门了,我再走。” 别看他挺斯文的,但这会儿说的话却特别狠:“总不能弄死我。” 朱疡医这个时候也说了句话:“我都干这个了,我也不在乎那一瓢粪水的。” 众人一听他这个话,顿时都齐刷刷的无语片刻——你一个肛肠科的,天天和那地方打交道,你当然不在乎这个了! 张二海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句:“我想回家看看我老娘。我今年过年就没回去。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张司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点点头:“那我给你批假,等你想回来,再回来。停薪留职。” 张二海垂下头,看都不敢看张司九:“要是有合适的,不如张小娘子也聘请过来。我这头,无妨的。” 他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应当他是不打算再回来。 张司九点点头:“行。今天食堂第一天开张,炖了鸡,大家快去喝口汤。” 众人就去窗口打饭。 饭都是分餐制,用的餐盘。 徐氏亲自打菜,那手可一点都不抖,都是挑着肉给舀。 尤其是轮到张司九和杨元鼎的时候,那都快溢出来了! 张司九赶紧开口:“二婶,我吃不了。” 徐氏一瞪眼:“什么吃不了?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你这么瘦,必须多吃,不然哪扛得住累?” 张司九只能努力吃。 杨元鼎和张司九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其他人很识趣的没有过来打扰。 齐敬带着自己从太医院带过来的几个实习生,而朱疡医他们几个师兄弟在一起。 剩下的就是白槿她们几个。 李娇很主动地担当了陪小南瓜的任务。 张小山领着两儿子还在后厨呢。 杨元鼎看张司九吃得没有那么香,就轻声开口:“心里难受?是因为大门口的事情,还是因为人走的事情?” 张司九摇头:“我就是在想,齐敬说得对,他们针对的不是大宋第一医院,而是我这个人。我这个女人。” 如果,她是男子。事情还会是这样吗? 不会。 她如果是男子,那么很可能这会儿她就是太医院的团宠,是太医院的冉冉新星。 大家都会惊讶她的医术,但也能很好地接受。 甚至可能还会大力推崇。 想到这些,她才是真正的心里难过。 不只是为自己。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这样,说实话,有点不知所措。 他没有这样的感受。 所以并不能感同身受。 虽然能想象得到,但那还是不同的。 他问张司九:“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张司九摇头:“陪着我就好了。” 杨元鼎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时代,不是哪一个人能左右和抗争的。 张司九自己缓了一会儿,就重新振作起来:“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下午还要上班!” 说完还把杨元鼎的青菜全部抢走,把肉拨了一半给他。 杨元鼎:……我也就那么两根青菜! 下午的时候,医院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儿科大夫张志清等了一天,临近下班才等来了这么一个患者。 不过,这是个小婴儿。 还在襁褓里的小婴儿。 婴儿父母焦急的踏入了医院。 根据描述,小婴儿自从吐了奶之后,就一直食欲不振,而且还有点拉肚子,过来是想请大夫给开个药。 但由于天太冷了,所以并没有抱着孩子过来。 怕路上一折腾,到时候再把孩子折腾得病得更厉害。 张志清只能仔细问诊,不过,好些情况婴儿父母也说得不清楚,有些模糊——没办法,小婴儿也不会说话,什么症状,全凭猜测和观察。 好不容易问得清楚了些,张志清就取出纸笔准备开药。 这个时候,白芝提醒了一句:“张大夫,这不合适。病人没有来呢。” 张志清一愣,这才想起了这么一条院规:病人没有亲自来,是不允许开药方的。 于是,张志清只能朝着婴儿父母歉意的笑笑:“对不住,我们医院有规定,除非病人亲自来,否则不能开药。或者你们如果觉得病得厉害,也可以在这边住院。” 说完,张志清还给他们仔细讲了一下怎么住院的流程,以及住院的好处和费用征收等。 不过,婴儿父母显然很迟疑,反复的问:“必须亲自来?别的大夫那儿都可以这样就开方子——” 张志清更加不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们医院自己的规定。” 婴儿母亲又央求了几句,差点给张志清跪下,但张志清每次一犹豫,白芝就在旁边提醒一句,成功拦住张志清。 最后,那婴儿的父亲急了,对着白芝骂了起来:“你这女人,什么意思?有这样见死不救的吗?你就不是什么好人!管你什么事儿,我家孩子都病了!” 白芝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也不回嘴,只是有些委屈的低头。 张志清挡在了白芝前面,有些不悦:“孩子病了大家都着急,但规定如此,你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把孩子接来。实在是怕孩子冻着,我们医院还有车可以免费接送。” “又或者,别的地方能开,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也行。” 张志清已经出声撵人了,那夫妻两人也只好走了。 不过没多久,那夫妻又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 孩子裹在襁褓里,看不清脸,摸了摸脉。却真是脉搏微弱,随时都好像要停掉似的。 而且,小手也冷冷的。 许志清没敢耽搁,就给开了住院。 这样的情况,再折腾,怕孩子真的没了。 许志清要打开包被检查,但那对父母却不同意,就让许志清赶紧开药治。 白芝趁着许志清开药方,一溜烟跑去找了张司九:“九娘,我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对。” 章节目录 第184章讹诈 张司九一听白芝这样说,也不敢耽误。 毕竟上午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至少那味道没消散之前,谁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事情。 所以,张司九连忙去了张志清那边。 张志清已是开好了药方。 张司九看了一眼,方子没问题,就是一个开胃调理肠胃的。 还有几味补药。 张志清的意思,恐怕还要针灸。 但那对父母却拒绝了,只说在这住院已经很安心了,孩子一定能好起来,所以,就不用让孩子遭这个罪了。 张司九捏着药方看了半晌,那父亲又急了:“快给我药方,我去熬药啊!” “我再看看孩子。”张司九没有立刻把药方给那父亲,反而如此说了一句。 父亲最开始不肯,但张司九一再的坚持下,他最终不情不愿的同意。 张司九刚一摸到小孩的小手,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咯噔——裹得这么厚,小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冰凉? 她一把掀开了孩子脸上那一角被子。 然后发现孩子脸上和嘴唇都是发紫的—— 不等张司九摸颈动脉,那父亲就一把抢走了孩子,怒容相向:“你在干什么?你吓到孩子了!” 张司九看向张志清:“孩子是什么病症?” 张志清一愣,下意识说出了自己根据孩子父母说的情况得出的诊断:“就是脾胃失和——”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你看到孩子吐了吗?拉了吗?甚至听见孩子哭了吗?” 张志清摇头,心里渐渐地也开始后怕起来。 这孩子…… 张司九看向孩子父母:“要么我们现在全面给孩子做个检查,要么,你们带孩子去别的地方吧。” 孩子绝对有问题。 孩子父母变了脸色,尤其是孩子父亲,更是怒道:“你们医院不是大宋第一吗?怎么医术这么差,连个孩子的病,都看不好?” 那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也是一脸警惕和反感。 张司九看了一眼张志清,缓缓道:“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话说,从前有个大夫姓王,也是专门看儿科的。他很有名,整个城市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来找他看病的人也络绎不绝。” “有一天,一个男人抱着个孩子来问诊,说是熟人介绍。” “那大夫就信了。也没诊脉,根据男人描述的情况就开了药。” “结果一个时辰后,那男人又来了,这次抱着已经死去的孩子来的,说这个大夫的药吃死人了。” “最后,这大夫赔了个倾家荡产。连名声带医馆都赔掉了。” 张司九一面讲,一面仔细观察那对夫妻的神色。 发现他们越听这个故事,就越脸色不对。 于是,张司九也叹了一口气:看来还真不是我多疑。 不过,那婴儿父亲大声怒骂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咒我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讲故事!” 张司九笑了笑,没说话。 张志清这会儿也回味过来了,知道张司九担心什么,这下他一面后怕,一面愤怒:“你要是真担心孩子,就把孩子给我们看看!” 杨元鼎匆匆赶来,直接挡在了所有人面前:“不然就报官吧。” 他态度很强硬:“你们与其在这里纠缠,不如去别的家。” 杨元鼎身后跟着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袁育今年三十五,虽然已经快要当爷爷了,但那一身肌肉,都是当兵练出来的。 他曾是杨元峰旗下的一员猛将。 不过后来受了伤,一只手有点用不上力了,所以只能退了出来。 杨元鼎找杨元峰推荐人,杨元峰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他。 袁育目光扫过两人:“若在医院闹事,我不会客气。”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那气势和眼神都不太一样。 反正吓得那对夫妻是够呛。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就要走。 虽然知道这两人肯定有问题,但是张司九没有将人扣下,而是直接放走了。 张志清还有点着急:“九娘,他们——” 张司九拦住张志清的话头,看向杨元鼎:“找个人偷偷跟着,看看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元鼎了然,随后就把这个事情吩咐给了袁育。 原本张司九以为这个事情,怎么也得有段时间才能有结果。 但没想到的是,不一会儿袁育救回来了:“那孩子死了。”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愣住了:“死了?” 更劲爆的还在后头,袁育道:“这两人也不是两口子,是假装的。” 张志清震惊:“那孩子呢?孩子是哪里来的?” 袁育叹了一口气:“是偷来的。” 张司九这一瞬间,血液都有点倒灌:“孩子怎么死的?是故意偷了个病孩子,还是——” 袁育摇头:“我听见他们两人商量这个死孩子怎么办,就把人摁住,送去了官府。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主要是他跟在他们后头的时候,这两人也没说起这个话题。 他等了有等,他们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他怕人跑了,就只好出来把人按住。 张司九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杨元鼎当机立断:“走,我们去衙门看看,他们肯定还是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的。” 到时候万一牵扯出官司,那就麻烦了。 别的不怕,就怕沾染上这种事情之后,有理说不清! 张志清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全程都是后怕的样子。快要下马车时候,他忍不住说了句:“九娘,这次的事情,是我大意了。如果连累了医院——” “不是你的错。”张司九摇头,“错的是这些心怀不轨的人。” 顿了顿,她又说了句:“所以那些规章制度,一定要遵守。” 那不是为了约束任何人。 而是为了保护所有的大夫。 一路到了衙门,一听是第一医院的人,衙门立刻就将人放进去了,带他们去路上还有人感叹:“正要去找你们呢,你们就来了。省的我们跑一趟。” 张司九塞了个荷包过去,压低声音问:“里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人从善如流收了,压低声音:“现在他们告你们草菅人命,延误时机。”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185章可怜可笑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气笑了:“我们怎么就草菅人命了?” 那人笑着解释:“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是个带路的。” 张司九知道这个事情呢估计人家也不好说,当即也就没有再问,只一路往里走。 杨元鼎轻哼一声:“这种诬告的,等查清楚,少说二十板。” 到时候,少说一个皮开肉绽,骨断肉烂! 张司九倒也没那么紧张——自己这边没问题,查是不怕查的,就是有点恶心。 这种比医闹还要让人恶心,因为这属于讹诈。 今天过问这个案件的就不是程琳,而是专门负责过问民间官司纠纷的一位县丞。 这位县丞年纪不小,头发白了一大半,坐在堂前,等张司九和杨元鼎他们进去后,就看向了原本就跪在那儿的那对夫妻。 那对夫妻手里还抱着那襁褓呢。 此时那女人哭得正伤心,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县丞姓周,因此尊称一声周县丞。 周县丞显然也对张司九有所耳闻,此时开口就是:“张小娘子也到了,你们倒是说说,张小娘子如何草菅人命,害死你们女儿了?” 那男人立刻磕头:“回禀县丞,我女儿病重,去她们医院拿药,本来若是当时拿了药回去,我女儿或许就没事了。可他们非要说什么规定,病人不到就不给开药,大冷天的,非要我回家去将女儿带来。带来后,又迟迟不肯医治,最后甚至让我们又带着人走,这才耽误了!” 男人抹了抹眼眶:“可怜我女儿,刚走出来没多远,就咽了气!” 周县丞看向妇人怀里的襁褓,皱起眉头来。 紧接着,他看向张司九,却是猛然一拍惊堂木:“张氏,你还不认罪跪下?!” 惊堂木的响声突然,顿时惊了所有人一跳。 要不是张司九心理素质好,估计这会儿真就下意识跪下了—— 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种心理手段。趁着对方猛然受惊,心里不够警惕的时候,瞬间击溃对方心理防线,让对方下意识听自己的命令。 而一旦跪下了,这心理压力就更大了。 不过,张司九是该跪的。 毕竟,她没有官身,也无功名,上了堂,需得跪。 这年头打官司,也是坑,双方都要跪着打。 一场官司下来,最先受不了的就是膝盖。 但这本身是给与堂下人施与心理压力的行为,为的也是让官员享有威严,且更好地去审理案件。 张司九笑了起来,抬头直视周县丞,走到那对夫妻并排的位置,平静跪下,然后高声道:“我跪,但我不认罪。孩子之死,并非我所害。” 杨元鼎也不乐意:“周县丞,你还未审,怎就断定司九有罪?” 周县丞显然对杨元鼎不感冒,此时竟冷哼一声:“是我办案,还是你办案?还是说,你杨家连我应天府的案子也要过问了?” 杨元鼎莫名其妙:???什么玩意你上来就给我扣帽子? 他如果会因此被治住,他也就不是杨元鼎了。 当即,他反问了一句:“我问一句,怎么还扯上我家里人了?周县丞,你是不是对我们家有什么意见?我爹还是我哥得罪你了?还是我大伯?我二叔?” 他还很不痛快的样子:“谁得罪你的你找谁啊,欺负人家司九是怎么回事?” 见过倒打一耙的,没见过这么会倒打一耙的! 那对夫妻都看傻了:这可是公堂啊!你这样,不怕挨板子啊! 周县丞显然有点下不来台,面皮都有点涨红,当即又是一拍惊堂木:“扰乱公堂,又与本案无关,赶出去!” 杨元鼎却高声道:“我是第一医院院长,我怎么就没关了?周县丞,你这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施威吗?” 周县丞怒喝:“赶出去!” 于是,衙役就上前来,将杨元鼎直接拉出去。 杨元鼎还挣扎了两下,但肯定扭不过,所以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他出去之前,张司九和他对视一眼,用手指比了个“ok”。 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打官司,ok的。杨元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在刚才,她迅速领会了杨元鼎的意思:情况不对,他要去搬救兵。 但都进来了,出去肯定需要找理由。 因此就有了这么一出。 否则,这年头审理案子,官员虽然要依照律法,但中间弹性大,而且官员手里权利重,说白了,管你有没有错,先打一顿再审都有的。所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审案的官员。 杨元鼎一走,周县丞又看向了张司九,怒问:“张氏,你可认罪?!” 张志清也跪下,朗声道:“我们不认罪!我们无罪,为何要认?” “拖下去,打十板子!”周县丞扔出一根签子。 谁都明白,周县丞是要用张志清立威。 这十个板子,也不仅是为了立威,主要还是迁怒。 杨元第几个你刚才的行为,已经让周县丞怒火中烧。 张司九当然不能看着张志清就这么挨打——这是她唯一的儿科大夫! 这十个板子下去,张志清少说也得休养半个月!要是打重一点,说不定都会伤到骨头! 张司九怒声道:“周县丞如此断案,程琳程府尹知道吗?周县丞,我们不是那无知人,若今日查明是我们被冤枉,那我第一个要告的,就是你!” 她甚至故意大声问:“你一不过问细节,二不问我因由,直接就让我认罪!你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得了谁的命令,今日就是要把我屈打成招!” 张志清着急了:“九娘,这打肯定是要挨的,我挨了就挨了。你别——” “藐视公堂,拖下去,一起打!”周县丞连连冷笑:“民告官,不必问对错,先挨二十板。” “既然张氏你这样嘴硬,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也这么硬!” 周县丞又扔出一根签来。 张志清更着急了:“周县丞,九娘是女子!” 女子怎好挨打?不管是谁断案,对女子,总是不会如此下狠手的! 周县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傲然道:“那也是她自找的!我还未将她拖出去打呢。” 言下之意,竟已是优容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86章挨打 最终,张司九和张志清两人一起被按在了板凳上—— 张司九知道这一顿打,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现在只希望杨元鼎快点搬了救兵回来! 她转头看张志清,还笑了笑:“一会儿板子落下来那瞬间,咬紧牙关,绷紧全身——” 肌肉能保护骨骼。 绷紧的肌肉,更能保护骨骼。 皮肉伤,养一养就能好,但骨头如果出事,不仅难休养,还容易出现后遗症。 作为大夫,受伤避无可避时候,一定要避重就轻! 张志清简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那有挨打还能笑得出来的! 而且,如果张司九不张嘴,根本就不会挨这个打! 张志清有点慌,又有点怒,仰起头来,怒瞪周县丞:“她是杨家没过门的儿媳,你就不害怕?还有太医署那边——” 周县丞笑了,颇有些得色:“到了我这里,自然是我说了算。至于得罪谁——我心中有正义,何惧?” 张司九这会儿趴在凳子上,也多少有点害怕的——也不知道有多疼。 她也仰起头跟周县丞说话:“我想问一句,你看了那孩子了吗?” 周县丞一愣,随后道:“看了又如何?” “那孩子是他们偷的。他们也不是真夫妻,你不信,你查一查就知道了。”张司九叹一口气:“你这样断案,真的会断送你的前途的。毕竟我如果有罪,你打了我也没什么。可如果我没有罪——” 张司九:“你想想,你仔细想想——” 她知道自己最好不停地说话,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拖到了杨元鼎带着救兵回来。 周县丞还真仔细想了想,然后冷笑一声:“张氏,你倒聪明,知道拖延时间!但这件事情,一目了然!” 接下来,周县丞也不废话了,直接就让衙役开打。 张司九闭上嘴:尽力了。他不上当! 衙役也不含糊,当即开打。 当第一板子落在臀上的时候,张司九就算再有心理准备,也被打得感觉灵魂都出窍了:真他娘的疼啊! 那一声惨叫,即便牙关咬得再紧,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 张司九甚至感觉自己人都有点疼模糊了——这样十板子下来,骨头不得全碎了? 但旁边的张志清,就没叫。 张司九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担忧地看着自己,竟然没疼得五官扭曲—— 电光火石之间,张司九忽然领悟了:哦,今日怕是就是故意要把我打残了。所以下的死手。 张司九仰起头,“周县丞,是谁让你前途性命都不要,一定要打死我?真的值吗!” “我师父是顾青舟!我在太医署身有兼职!我还是杨家未来媳妇!我未婚夫是官家跟前的红人!你今日不顾真相,非要如此,可有想过后果?!” 但周县丞显然已经下定决心:“继续打!” 又是一板子。 张司九感觉自己嘴里都有铁锈味了——那是牙龈出血了。 这么下去,骨头肯定会被打断的。 张司九感觉自己反而不那么疼了。 这是身体自我保护开启了。 因为怕她疼死。 张司九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还想到:幸好打的不是手。如果是有点医疗常识,这会儿其实应该打手的。 毕竟,手受伤了,就没办法动手术了。 她又想:杨元鼎怎么还不来?再不来,自己真要疼死了。 这么一想,她忽然还有点委屈——而且是委屈得不行那种委屈,甚至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一时又想:等二叔二婶他们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到时候还能不能哄好——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第三板子就下来了。 这一次,即便用尽力气绷紧了肌肉,张司九还是感觉自己下半身似乎要和上半身分离了。 她那一声惨叫,嗓子都快劈了。 没办法,真的是疼啊!疼死了啊! 张司九甚至嘴里的血都冒出来了——牙齿咬合太用力,牙龈出血太多了。 张志清大喊:“住手,快住手!你们要打死她吗!我来挨!我替她挨!” 他一个男人,眼泪都要下来了。 张司九感觉自己意识都要模糊了——估计快要昏迷过去了。 她想,这个时候昏迷过去也挺好的。 就在第四板子即将落下的时候,有人跑来禀告:“不好了周县丞,百姓聚众闹事了!” 周县丞一愣,怒道:“我这里正在审理案件,什么事情,让别人去处置不好吗?” 那人无奈大喊:“数百个百姓,在咱门应天府门口喊,周县丞你收受贿赂,贪赃枉法。” 周县丞只感觉眼前一黑。 “还有。”那人又道:“杨三郎驾车,把程府尹家门都撞掉了——” 周县丞眼前更黑了。 “还没完。”那人咽了一口唾沫:“杨三郎又去户部,把他爹和哥哥都给喊来了!” 反正衙门就在这一片,倒是也挺方便。 周县丞半个身子都麻了。 “对了,吏部那边也来人了,还有几个言官——” 听到这里,张司九终于放心了。 这心一放下,张司九就彻底昏厥过去了—— 张志清吓得赶紧大喊:“九娘!” “九娘!”齐敬也带着人冲了进来。 然后抓过张司九的手立刻摸脉。 摸过了脉之后,齐敬松了一口气:“不碍事,就是疼的。” 然后,他抱起张司九就打算先回去治伤。 张志清还给打下手。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衣冠不整的程琳,还有气喘吁吁的杨元鼎,跑得发冠都歪了的杨修,和杀气腾腾的杨元峰,以及其他一些人不认识的人,齐刷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不,确切地说是齐敬和他怀里的张司九。 杨元鼎一看张司九软塌塌地,嘴角还有血,当时脚都软了,声音更是差点没找到:“司九她,她,她……” 一句话,愣是不敢问完了。 声音也带着哭腔了,眼眶也红了。 齐敬抱着张司九,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抿了抿嘴唇后,把张司九递过去:“她没事,就是挨不住疼,昏过去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腿也不软了,冲过去就把张司九接了过来——虽然急吼吼的,但那动作吧,偏偏又很小心很轻柔。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87章怎么敢 把张司九搂到怀里的时候,杨元鼎感觉自己才踏实了一点。 毕竟人虽然是软的,也没醒来的意思,但人是热的,胸口是起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一挪动,就碰到了张司九的伤,反正张司九皱了眉。 张志清这会儿也疼着呢,不过也顾不上,连忙告状:“他们是下死手打的,快让人给九娘检查一下,看看伤到了骨头没有。” 杨元鼎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县丞,然后抱着张司九就往外冲:“程老!” 程琳也瞪了一眼周县丞,然后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侍从。 侍从连忙去给杨元鼎安排屋子做检查。 好在李娇她们都跟着来了。 这会儿检查倒方便。 李娇和四白都红着眼眶,不过一个个都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来。 只是这样的忍耐,在看见张司九伤势的时候,还是破了防。 听着屏风后头的忽然出现的啜泣声,杨元鼎心里当时就是一个咯噔。 想要伸头看一眼,但到底不太合适,还没结婚呢,所以杨元鼎只能拼命忍着,差点把屏风都要抠烂:“到底怎么了?” 白芝一面哭,一面道:“皮还是好的,下面的肉都出血了,现在整个皮底下都是血色一片,还肿得厉害。这也太狠了。这哪里是审案子,这是要杀人!” 白槿也带着哭腔:“怪不得九娘忍不住,这换成个男人都挺不住!” 杨元鼎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白芝她们描述得越仔细,他心里就越难受。 再一开口,也忍不住心疼得想哭:“那嘴里呢?嘴里怎么也有血?” 白芝她们早就看过了:“没伤,可能是太疼了,九娘自己咬伤了嘴里的肉。” 杨元鼎扭头就走:“你们看着九娘,我去找那狗官算账去!” 再回去,程琳好歹把官服给换上了,仪容勉强也收拾妥当。张志清伤势清些,也不着急回去上药,就索性趴在那儿等着。 杨修他们几个,正坐在程琳下手,个个儿脸色都不好看。 言官们一个个都是神色凝重,手放在袖子里,好似随时打算掏出小本本记录一笔。 周县丞立在程琳身旁,多少也有点害怕的意思了了。 见杨元鼎来了,不等杨元鼎发问,程琳就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元鼎杀气腾腾的撸袖子,“不忙,我先打他两拳。我一想到我要是但凡晚一点,我未婚妻就差点死在公堂上,我就压不住脾气。肯定没办法配合。” 程琳都快气笑了,指着杨元鼎怒骂:“你可知这是公堂,这是开封府府衙?” 杨元鼎也不看程琳:“我先打,回头我按规矩领罚就是。” 程琳只能看向杨修:“杨修!你管管你儿子!” 杨修拉长了个脸:“谁叫你没先管好你部下?你叫我怎么管?自己媳妇都要被打死了,他要是无动于衷,那还是个男人吗?没办法管,我们杨家的男人就是这样!” 杨元璋和杨元峰也都没说话。 程琳气得都站起来了:“我这不是在这里了,怎么,刚闹那一通还不够,现在还要继续闹?这是逼着我上折子参你?” 杨修不吭声,大有“你随便”的意思。 杨元鼎更滚刀肉:“一会儿我帮你写折子!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做官,就直接把我这个虚衔也去了就是!我无所谓!罚款挨打我今天也要打这个狗日的——” 他是真不怕,一步步的就往程琳跟前去。 周县丞万万没想到,之前还能唬得住的人,这会儿竟然这样横,吓得赶紧往程琳身后躲。 一面躲,一面高声道:“我也不过是按照规矩办事!这办案的规矩,总不能因为你们杨家改了吧!还是,律法你们都不顾?” “是吗?”杨元鼎冷笑,冲过去,一拳就照着周县丞脸上去:“律法又怎么样?老子认罚!打你,最多就是赔钱,大不了再把我关几年,再了不起流放几百里!” “老子不怕!”杨元鼎那一拳,是一点收的意思都没有,程琳不得不躲了一下,最后,周县丞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就是周县丞倒下去的时候,手还抓着程琳的袖子,于是“刺啦”一声,程琳的袖子都扯坏了。 杨修给杨元峰一个眼神。 杨元峰上去把杨元鼎给抱住了:“好了,你也出气了,先让程府尹问过这件事再说。” 杨元鼎用力挣扎,气得是真哭了,一面哭一面吼:“不够!怎么可能出气!司九被打成那样!我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司九做错什么了?!就因为她行医,所以就要弄死她吗!” 在场之人,都被这句话吼得一阵心中无言。 就连程琳也瞬间没了怒火。 他扯过袖子,看了一眼地上捂着鼻子“哎哟哎哟”叫唤的周县丞,深吸一口气:“杨三郎,这事我必给你一个交代。之前的种种,我也不追究计较,但这是公堂,你给我安静些!别耽误我办事!” 杨元鼎顿了一下,没继续挣扎,转头认认真真问了程琳一个问题:“他有罪的话,会判死刑吗?” 气氛直接凝固了。 这么认真问出这种话,叫程琳怎么回答啊! 没听周县丞连哎哟都不哎哟了吗? 完全吓傻了好吗? 多大个事情,就要人家死? 程琳好半晌才艰难道:“自然依法办理。” 是不是死罪,还是要看周县丞犯了多大罪。 杨元鼎点点头,又问:“那如果是你得罪不起的人在背后指使他呢?” 程琳哑然失笑:“我是内阁大臣,更是天子脚下开封府尹,天子近臣,还有我得罪不起的人?” 杨元鼎再点头:“行,我信你。但这案子,我肯定全程盯着。你如果有一丝丝的包庇胆怯,你家大门肯定还得被撞。” 程琳:!!太嚣张了! 但杨元鼎一个毛头小子,他肯定不可能和他计较,所以就狠狠地瞪了一眼杨修:“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杨修一点害臊:“三郎别的不行,疼媳妇这方面倒也还行。” 杨元璋出来打圆场,笑道:“回头我亲自带着人去给您修大门去,程伯父您别恼。”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88章为何 周县丞是最气的,“程府尹!我何错之有?我也是依法办理——” 程琳一个眼刀子过去,周县丞只能住了口。 杨修不疾不徐开口:“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大宋律法,是案件还没审理明白,就可对人用如此重的刑罚?” 周县丞立刻道:“我并非是因为案件才惩罚张氏!而是张氏藐视公堂,出言不逊,我才不得不出手惩戒!那张氏自己受不住,太过娇气,与我何干?”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看向周县丞的目光,已像是看一个死人。 杨元鼎的拳头则是又硬了。 周县丞却还继续说:“再说了,张氏延误了孩子的治病时机,导致孩子夭亡,已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程琳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缓缓道:“来人,把刚才执刑的人叫来。” 执刑的人一上来,那是头也不敢抬,直接就跪在了程琳的面前。 程琳问他:“为何下手如此重?” “冤枉啊!”那人张嘴就喊冤:“我真没下重手,那是那小娘子受不住,自己太娇气了!这板子只是为了杀威,我行刑也有了十几载,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张志清立刻反驳:“不可能!九娘哪里是娇弱的人,而且她自己都觉察出不对了!不信,你们拿我的伤和九娘的伤对比,一看就知!” 那人旁边负责给张志清行刑的人声音都带着颤:“不瞒诸位郎君,我这是第一次,我没敢用力气——” 这下,气氛彻底凝固了。 周县丞此时喊冤:“我不过是秉公办理——就算我有错,武断了,可几板子,何至于如此?” 他还委屈上了。 杨元鼎差点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可这会儿他也明白,事急从权,自己能冲动,可现在却不能。 再闹,反而显得自己这边不占理了。 他只看向程琳:“那照着这么说,这件事情,倒是有些难办了。而且,可真巧啊。” 巧到了所有人都没办法当成是一个巧合来看。 程琳只吩咐侍从:“去叫几个有经验的衙役来。” 杨修转头也吩咐杨元峰:“你骑马走一趟,去大理寺借几个有经验的人来。” 杨元峰立刻就去了。 程琳脸色有点臭,偏偏说不出任何话来——没办法,那是人家儿媳妇。自己这边给人儿媳妇打成了那样,还能说个啥? 周县丞脸色也不大好看。 不多时,程琳这边的人先过来了。 但张司九的伤在私密处,看是不太方便看的,因此,又找了个平日给这边负责妇女案子的稳婆来看。 稳婆过来,张司九已经醒了。 这一醒来,伤口那是感觉疼得简直跟抹了辣椒面一样。 张司九自己也看不见伤口,但是动了动腿,忍痛活动了下关节,确定没伤到骨头,就先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等听白芝她们几个描述完了伤口样子,她也是怪心疼自己的:“估计血管都破了不少,软组织更是伤得厉害。怪不得这么疼。” “不过没有破开,应该有个半个月就能消退。” 而且年轻,新陈代谢快,说不定就更短了。 连用什么药,张司九都想好了:“给我来点活血化瘀的,然后用冷帕子敷。外头现在冰都化了,不然包两块冰更好。” 不然,回头说不定肿得更厉害。 白果道:“我去打冰水。再去找人买点冰。” 稳婆过来一说情况,张司九就大大方方给看了:“这是照着骨头打的。你看位置就知道。而且,下手的确是很重。” 说实话,一看到张司九那伤,稳婆心里就倒吸一口凉气:的确是太重了。说是只挨了三下,可这样子,以往打个五六下都没这么严重的。 稳婆退出去后,张司九就问白芝:“你们怎么都来了?” “齐大夫带我们来的。”白芝叹了一口气:“你们前脚刚走,齐大夫就知道这个事情,他感觉不太对,于是就赶紧带着我们过来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张司九笑笑:“就是齐敬当时直接跟着我们去的,也没用。那是铁了心要废了我的。” 她顿了顿,才轻声道:“怪我还是太张扬了。” 树大招风,她懂的。 白芝低头抹眼泪:“都这个时候了,九娘你就别笑了。你笑得我心里难受。” 张司九有点无奈:“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笑啊。不然,伤口真的会更疼的。已经这样了,就更要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她又问起杨元鼎:“元鼎呢?他没闹出什么事儿吧?” 白芝她们是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杨元鼎做了哪些事情,刚才也听见了的。 这会儿就一一跟张司九说了。 张司九越听神色越凝重,也越听越目瞪口呆。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真的是……闹得太大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不好收场了啊。” 但心里就还怪甜滋滋的——有人给自己出头,这么在乎自己,这就是爱情的甜蜜啊! 张司九忽然觉得吧,伤口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她这头忍着疼,那头杨元鼎他们也听完了稳婆的描述。 此时,两边叫来的有经验的行刑手,也都问明白了。 两边人看着对方,都谨慎地没开口。 最后,还是程琳问了一句,应天府这边的人才开了口:“的确有些重。但也不算什么,我们打,也的确是头几下重,后头轻。为的是杀一杀对方的威风,让他知道怕。” 这样一来,案子就好审了。 程琳皱眉:“这么说,还真是一切都正常?” 应天府这边的人摇头:“也不算正常,一般打,我们也就是和旁边这个一样,不会下这么重的手,除非是长官吩咐了。不然,打坏了又何必?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再加上若是女子,还需得轻三分。女子体弱,熬不住刑,更容易打出事。” 杨元峰找来的人也跟着点头:“女子上堂,不管是什么罪过,总是要优待三分的。更是轻易不能用刑。” 毕竟,男女不同。受刑程度也不同。 一般对女子用刑,也不用这种伤筋动骨的。 这事儿啊,一看就有问题。 程琳目光如炬,盯住那打张司九的行刑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家明天见呀~台风地区的朋友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89章怎么说 行刑手没说话,连头也不敢抬。 杨元鼎冷笑:“这还不简单,去搜一搜他家里,再审一审他家里人。有没有多拿钱回家,或是和什么人来往过,不就一下都明了了?” 这下,那行刑手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老娘病了,这要是这么折腾,她会死的!我那媳妇什么也不知道,我小儿子年纪也小——我就收了五十两银子,只是打重一点——我也没想打死人!” 他情急之下,把心里实话都说了:“干我们这个的,哪个没干过这种事?这不就是规矩了吗?” 程琳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县丞。 这一班衙役,就是周县丞管的。 这会儿竟然说出这话来,显然平日里,是没少收钱,更没少折腾过人! 而其他行刑手也有点尴尬:这种事是不少见,可你怎么能说出来呢?这一说出来,点破了,兄弟们以后还怎么挣这个钱?而且,一般也就几两银子,无非受点罪,你这五十两,太多了! 最关键的是,你收钱之前也打听打听情况啊! 这是你得罪得了的事情吗? 行刑手还在那儿苦苦哀求:“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干出这样的事情!我老娘病了,我才这样的——求求程府尹了,您就网开一面吧!” 杨元鼎灼灼看住他,只问了一句:“你老娘的命,是命,我家司九的命,难道就不是?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的命又天生贱了?” “况且,司九是大夫。她救过的人不计其数!要真分贵贱,那也是你贱她贵!”杨元鼎咬牙切齿:“五十两!你就能下这样的狠手!到现在,你还觉得你没有错!你还有脸求情!” 杨元璋按住杨元鼎,只问程琳:“程府尹,这件事情,你如何说?” 程琳看住那行刑手:“是谁给你的钱,让你办这个事情的?” 行刑手却道:“其实我也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从衙门下值回去路上碰见的,他带着帷幕,只跟我说了几句话。然后把钱给我。警告我收了钱不办事,我家里的人就会遭殃。” “然后,他就走了。我就知道是个男人,跟我差不多高,比我瘦,年纪在四十多岁左右,肯定能不是年轻人了。” 杨元璋微微眯起眼睛,眸光锐利如刀:“是吗?这个事情,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行刑手:“我对天发誓!” 杨元璋微笑:“发誓如果有用,天雷早就劈死你了。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审案都喜欢用刑,那今日——也先打一遍吧。如果二十板下来还不改口,我们就信了。当然,中间如果你说实话,那随时可以停。” 他看一眼程琳,用商量的语气:“程府尹,你看呢?” 程琳垂眸,无奈:“二十板,总比要命强。就如此吧。” 谁都知道这是杨家人在出气,但他却不能拦。 否则,杨三郎这个疯子,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更何况,此人有错在先,按照律法,也是该受罚的。 于是,这个行刑手,当场就被按在春凳上,挨板子。 开始之前,杨元鼎特地提醒了一句:“就照着他打那个力道先来三板子。也让他尝尝那个滋味。” 没人反对。 就是程琳,也默许了。 一板子下去,那行刑手就扛不住的惨叫出声。 听着他的惨叫声,杨元鼎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司九当时,该多疼啊! 他甚至很想冲过去,亲自来打! 三板子下来,那行刑手身上都是一层冷汗,嘴唇脸色都发白了。接下来的十七板子,他中间昏过去一次。 张志清自告奋勇:“我来扎一针,他肯定能醒!” 齐敬按住张志清,面色冷冷:“我来就行。” 于是,那行刑手真的就被一针叫醒了。 最后一板子也没少受。 反正最后,他嘴里只剩下认错告饶了。 中间,程琳看了杨元鼎一次。 杨元鼎毫不犹豫:“他的认错和求饶,都是因为他疼。而不是因为他有良心。熬不过去,那是他自己身体不行。毕竟,司九能熬得住,也全靠自己硬撑着。程府尹,你给别人做主的时候,你先想想,司九挨打的时候,有没有人给她求情。” 程琳立刻仰头看天花板。 其他人也若无其事左看右看。 那人熬完了二十板子,杨元璋点点头:“看来对方的确是做了充足准备,隐藏好了自己身份。那现在就剩下一个线索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周县丞:可不是吗,只剩下了周县丞了。 周县丞被这么多人盯着,想到刚才那人挨打的惨叫声,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脚底下更加发软。 他高声道:“我是朝廷官员——” “所以我连刑部和吏部的人都请过来了。”杨元鼎笑笑:“刑部主管案子,吏部专门管你们做官的。你还想要谁来?你说,我去请。” 他这个笑容吧,多少有点恐怖。 看到的人,都想要说一句:这特么是个疯子吧? 但是吧,这个世界上犹豫句话说得好。招惹谁,都不要去招惹一个疯子。 因为他跟正常人不是一个思维,容易出事。 周县丞的腿反正是更软了。 程琳这个时候说了句:“我先问问。” 他看向周县丞,心道:那就要看你自己怎么选了。你要不说,那行刑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啊。 程琳问周县丞:“你为何要打张小娘子?” 周县丞一口咬死:“我就是按照惯例!我认为,那孩子的死跟她脱不了干系。而且,她的确藐视公堂!一开始我也没想打她,只让人打那男子!” 他还很委屈:“谁知道那行刑手收了钱,竟下了死手!我也是冤枉啊——” 程琳:……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杨元鼎笑了,笑容更恐怖了:“你猜,那个行刑手受贿之前,有没有担心过,万一你不打司九呢?” 周县丞:…… 他避开杨元鼎的目光:“我真的是冤枉的!兴许是那些人猜到了我办案的风格,预估的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90章可怜 “是吗?”杨元鼎笑了:“既然这样的话,那也打一顿吧。兴许就能听见实话了。” 程琳看向了杨元鼎,提醒一句:“周县丞毕竟是朝廷官员。” 和衙役又不同。 杨元鼎只有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是吗?” 程琳皱眉,压下火气,提醒一句:“有时候,太过年轻气盛,也不是好事。毕竟,有些时候,见好就收,当忍则忍。” 杨元鼎只想骂脏话,但他忍住了:“司九还挺喜欢你的,你可别逼我骂你。我没怪你就不错了,现在让你给司九讨个公道,你还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就他能打别人,自己挨不得打?” 程琳看出来了,杨元鼎大概是真的挺想骂人的。 此时,吏部的人也开了口:“是否受贿这个事情呢,还是应当调查清楚的。” 最终,周县丞也挨了十个板子。 杨元鼎看了一眼行刑手,行刑手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 于是,头三下,周县丞也尝到了张司九尝过的滋味。 十板子下来,周县丞已经开始胡乱骂人了。 骂得最多的,就是杨元鼎。 杨元鼎也不恼,笑眯眯的蹲在周县丞面前,替他一下下的数着板子。 然后周县丞就骂得更厉害了。 其他人看着杨元鼎这样,就忍不住看向了杨修:你儿子这么招人讨厌,你不管管吗? 然而杨修就跟没看见似的,一下下的摸着自己的胡须,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想着想着,甚至嘴角还露出一丝笑来—— 众人: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讨人厌呢? 不过,与此同时,惹不起的心态,也冒出来了。 等周县丞挨打完了,程琳问他:“你为何要打张小娘子?案子都还没开审,你就如此,怎么也说不通。” 周县丞艰难道:“她藐视公堂——” 杨修看向程琳:“既然他不认,就收押吧,事情调查清楚再说。现在先说死婴的案子。” 程琳看一眼杨元鼎,见杨元鼎没反对,就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周县丞毕竟是朝廷官员,再折腾下去也不合适。 倒不如从另一方面下手。 程琳让人将那对夫妻带了上来。 那对夫妻竟也不胆怯。 一上来,也不看这么多人,直接就冲着最中间的程琳跪下了:“我们冤啊!我们孩子死得冤啊!” 那襁褓,依旧被女人紧紧地抱着怀中。 这一次,率先开口的,是齐敬:“是不是冤枉,一查便知。” 许志清也开口:“他们一开始就不让我看孩子,非要我开药。我按照规矩,让他们先将孩子带来。当时,带来时孩子的确还有脉搏,但也危急,所以我就让他们住院。又准备开药。九娘过来,要给孩子做全面检查,他们死活不肯。最后宁可带着孩子走,也不肯给我们看孩子。” “我们让人跟着他们,结果就听见他们说,其实他们不是夫妻,孩子也不是他们的!” 许志清看向程琳:“我认为,应当从此处查起。还有孩子,我甚至怀疑,孩子是不是本来没病!” 这话一出,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不仅是孩子从哪里来的问题,还有一个杀害孩童的事情。 那女人抱着襁褓哭出了声:“听听,听听,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要冤枉俺们!这孩子不是俺们的孩子,是谁的孩子?她就是我生的!是我亲生的孩子!” “是不是,那就查一查。”杨元鼎接过了话,然后又看向了程琳。 程琳便立刻让人去查二人的户籍。 这一查,倒没什么问题,而且的确上头也记录着,半年之前,他们家添了一个女儿。 杨元鼎毫不犹豫:“那我这就让人去那地方问问,再叫人来辨认一二。没准是盗用呢。” 这年头有没有身份证,光是说,谁能证明他们真的就是他们? 程琳好气道:“那也不必,你就只管坐着,我们应天府还是有人手的。” 那夫妻二人只一个劲儿喊冤。但始终没有把孩子交出来。 随后,程琳叫来了仵作,让仵作查验一下,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仵作过来,二人还不愿意交出孩子,程琳也没客气,让人直接抢了过来。 结果脱开小襁褓,小婴儿已经肤色发青,而且出现了尸体僵硬的情况。 仵作惊呼:“这脖子上,怎么还有掐痕?” 众人一惊,顿时看向了小婴儿。 果然,在小婴儿的脖子处,有很明显的掐痕! 仵作将手放上去,立刻下了论断:“这是成年男人干的。” 于是大家齐刷刷的看向了那夫妻中的男人。 那男人面色难堪,却依旧强硬道:“我虽然掐了孩子,但孩子是他们弄死的!” 程琳问仵作:“可能够看出是掐死还是另有原因?” 仵作摇头:“不是掐死的。窒息而亡的人,一定会出现便溺或失禁的情况。但这名婴儿并未出现。而且也没有出现面色紫胀的情况。” 他翻了翻婴儿眼皮:“但眼球上出现了红血丝,这……” 仵作微一犹豫:“一般来说,被掐死的人,或是脑部受到撞击,都会有这种眼部出血的情况。” 他最终道:“我虽然验尸无数,可我实在是没有看过几个婴儿尸体。而婴儿和别的人,或许情况也会不一样,我实在是不好论断。” 程琳沉吟,转头问张志清:“你确定你当时诊脉时候,孩子还活着?” 张志清点点头:“的确还有微弱脉搏。”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是掐死的,那就不能因此定男人的罪。 就在此时,张司九的声音传来:“孩子如果没有别的病,那就是掐死的!而且,我看的时候,孩子脸色已经发青,当时孩子肯定已经是濒死了!” “之所以我这样说,是因为他虽然掐了孩子,但并没有当时就掐死,——可眼球出现了红血丝,说明孩子当时已经窒息到了极点。大家都知道,小婴儿是很脆弱。这样的窒息,是会给小婴儿造成极大伤害。” “这样程度的伤害,依旧会造成死亡。只是会苟延残喘一定时间,才慢慢死去。” 这几天的暴雨,天津已经快成了威尼斯,到处都是积水。我住顶楼,屋里漏水……就感觉到处都是水~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191章真相 张司九是被抬过来的。 招银把她放在了担架上,然后跟邓文两人一起把她抬过来的。 招银是后面赶来的。 她去医院找张司九,没找到,又听说来衙门了,就过来了。 结果一来,就看见张司九是这幅样子,气得当时都去摸自己的短刀。 吓得张司九赶紧按住她,一个劲表示自己没问题,就是皮肉伤,自己还需要她帮忙照顾自己,这才让招银冷静了点。 张司九的担架他们也不舍得放在地上去,就这么抬着。 好在张司九不沉,两人体能又好,不然还真不能一直保持住。 杨元鼎都急了:“你怎么过来了?能挪动吗?” 张司九安抚他:“没事,就是皮肉伤,最多疼个半个月一个月的,挪动没问题,又不是我自己走的。先说正事儿。” 说完这话,张司九看向仵作:“你看看,孩子身上有没有别的外伤。口鼻里有没有粘液,或是出血情况。另外,也检查一下孩子胃里有没有别的什么。” 她最后看向了妇人:“这孩子看起来,都不超过四个月,如果孩子是你生的,多少也能看得出端倪,更能通过诊脉看出一二,你可敢让我们看看?” 妇人自信满满:“那有什么不敢的?” 张司九笑笑:“那就先看看有没有乳汁吧。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喝母乳的。” 妇人一愣。 随后就道:“我奶水不足,一直喝的是米汤。” 张司九更笑:“无妨,就算奶水不足,也肯定会有一点点的,产后四个月,就算不喂奶,也会有几滴。除此之外,产道,身体,也都会有痕迹。比如腹部,妇人怀孕,腹部中线颜色加深,肚皮或有妊娠纹,这两样,都不是一时半会会消退的。” 妇人这下,却开始有些闪闪躲躲,甚至不想被检查的样子。 程琳当然不会心软,直接让人强制带下去检查。 至于那男子,此时脸色也不大好了。 仵作检查完了孩子,就道:“孩子胃里尚有些乳汁。另外,孩子身上并无外伤,嘴里和鼻腔里,虽无出血,但也有红血丝。” 程琳下意识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就解释道:“这都和窒息有关。” “另外,婴儿难受都会哭闹不止,当时,我们谁也没听见过婴儿啼哭,连哼哼唧唧都没有一声。这说明,当时婴儿要么已经陷入昏睡,要么就是什么毛病都没有,睡得很踏实。但是婴儿现在已经有僵硬反应,推算时间,孩子死亡时间,应该就是找我们问诊前后。” 张司九看向那男子:“你们说是你们的孩子,不如说说,孩子身上有没有胎记?” 那男子嘴硬道:“我哪知道?平日也不是我带孩子——” “那你媳妇你会同你念叨吗?”杨元鼎直接就反驳了:“不带孩子的,总不可能就什么也不知道吧?不过不要紧,一会儿我再问问你媳妇——她要是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就更好玩了。” 那男子瞬间不吭声了。 不多时,那妇人的检查也做完了。 白芝出来时候,直接就摇头了:“肚皮虽妊娠纹,一看就知是从前的,并非最近的。再有,产道虽然有过撕裂痕迹,但早已愈合良好,颜色都和周围皮肤一样。肚皮上中线颜色更是正常的。至于乳汁,那是一滴也没有。她生过孩子,但应该孩子挺大了。” “孩子身上有胎记吗?”杨元鼎问了妇人一句。 妇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程琳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竟敢欺瞒官府!这孩子究竟是哪里来的,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两人被按住跪下。 到了这个时候,显然是瞒不过去了。 那男人估计是怕吃苦,也不敢隐瞒了,说了实话:“孩子是我们买来的。用了二两银买来的。他们家孩子太多,养不过来了,就卖给我们了。” 杨元鼎厉声问:“他们知道你们买来孩子,是要杀了的吗?” 那妇人哭出声来。 那男人也沉默不语。 张司九叹一口气:“孩子干干净净的,虽然不算白胖,但并无营养不良的迹象,而且襁褓也是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的,这样的父母,是不会想让孩子活不下去的。”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气得够呛。 程琳冷着脸喝问:“说吧,你们为何如此?是谁人指使!” 那男人摇头:“并无人指使,我们二人是义兄妹,一起行走江湖。我们听闻这个医院刚开张,知道他们害怕吃官司,所以就合计出了这个主意。” 他看了一眼张司九,忽然恶毒笑了:“你说孩子的死和你们没关系,可你们如果不是坚持要亲眼看看孩子才肯开药,我们大可以买个死孩子!而不会匆匆忙忙随便买了个孩子!” “这孩子,其实就是你们害死的!我们只是想要钱而已。给我们一点钱不就完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自信:“对你们来说,那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给我们怎么了?” 在场的人,都被这话给听傻了。 甚至还有几个,真的开始思考,到底这个孩子的死,是谁造成的。 “如果你是想要钱,那就不会报官了。”杨元鼎的脑子很清楚,直接指出了漏洞:“那你们是该直接来讹诈才对。可你们直接报官。” 那妇人狡辩道:“我怕他们不肯赔钱。” “正常讹诈,不管我们肯不肯,肯定必须先试试。报官,风险太大了。你们如果是专门干这个的,反而更怕进官府吧。” 杨元鼎目光灼灼:“可你们一点不怕。” 反而很积极地只想让张司九被定罪。 这种行为,真的是因为想要钱? 骗鬼呢? 杨元鼎冷冷看住两人:“而且事情就这么巧,有人收买衙门的人,让他动手的时候,一定要下重手。就算周县丞没问题,那背后的人如何算出来司九回来衙门,会挨打?你们还要说这是巧合吗?” 他的脸上还有一句话:你看我们像是好骗的傻子吗? 被戳穿了这一层之后,两人就沉默了。 此时此刻,我听着窗外的雨声,想起了一句歌词:雨一直下~ 章节目录 第192章过问 程琳这回也不客气了,直接道:“既是不说实话,那就先打个十板子杀杀威。” 刑部的官员笑道:“无妨,你这里撬不开的嘴,大理寺多的是刑罚,可以挨个试。” 那官员明明是笑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齐刷刷打了一个寒噤。 包括那两人。 十板子很快过去,那两人趴在那儿,起都起不来了。 尤其是那妇人,更主动招认了:“其实是有人指使的,不仅给了我们五十两,还允诺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五十!” 程琳立刻追问是只是他们的人是谁。 可那两人也说是蒙着面,带着帷幕,根本看不清脸。其他的描述,就是身高年纪,竟和之前行刑手说的没有两样。 这两人,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就连约定好事后给钱的地方,也只是一个地方,约定了时间,这个信息根本无法查下去。 程琳皱眉:“这人做好了全面的伪装,竟是查不下去。” 杨元璋缓缓道:“未必,周县丞还未审理。他的身份和其他人不同,并不是给钱就会办事的,若无把握,若无靠山,他不敢如此嚣张行事。他也不蠢,当知道事情一旦事发,他定会丢了乌纱帽。他必是得了别的好处。不过,他毕竟是官员,恐得移交给大理寺。” 他转头看向刑部的人:“这案子是该这么办吧?” 刑部的人点头:“是该如此。” 事已至此,这案子的确是只能交给刑部。就连杀婴案也只能延后,先把这个案子查清楚再说。 程琳叹一口气:“那我去找一找那婴儿的父母。” 张司九看一眼襁褓,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因此看向那对义兄妹的时候,才更厌恶:“能心狠做出这种事情,只怕他们身上还有很多的旧案,需得一一审问清楚才好。” 程琳自当答应。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继续审问的,再耗下去,反而就是耽误大家时间了。 于是,在杨修的主张下,大家就散了。 送走其他人之前,杨修特地说了改日让杨元鼎一一上门致歉。 就连程琳家的大门,都让杨元璋明日带着人去修补。 程琳摆摆手:“不必了。这件事情的确也怪我御下不严,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他看了看张司九,多少也有点歉然:“张小娘子受委屈了。” 张司九摆摆手:“这不怪您。您能秉公办理这个案子,就已经很好了。我未婚夫年少不更事,太冲动莽撞,明日定让他去给您修大门,外加赔礼道歉!” 杨元鼎也没有异议。 接下来,他们就送张司九回去休息。 张司九表示不回家,就去医院住宿舍。 回了家,杨氏他们天天看着,不知道多担心呢。 杨元鼎陪着张司九,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歉然道:“司九,都怪我来迟了。” 张司九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口的疼痛,忽然也有些委屈:“下次再跑快一点。” 杨元鼎“啊”了一声:“还下次啊?可别了,我宁可打的是我呢,打你算怎么回事?” 张司九也乐了:“说这句话时候没过脑子。那是不能有下次了。以后办事,还得低调点。不然以后只怕还得挨打。” 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不是没道理啊! 杨元鼎说起这个就气不过:“这些人度量太小了。这么容不下女人比他们强?我觉得,肯定是太医署里哪个王八蛋!” 张司九“嗯”了一声:“这件事情,咱们自己背地里也查一查。你悄悄打听打听,太医署哪家不差钱,而且对我和我师父很厌恶,身边又有个中年管事的。” “再悄悄打听打听,谁先开始议论这件事情的。你今天闹这么大,估计后续风波也不会小。那人最终一定会站出来,引导舆论。” 她把脸贴在胳膊上,“不行了,想不到了,我太疼了。我得睡会。” 杨元鼎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开:“嗯,你睡吧,我守着你。陪着你。” 张司九应一声,就闭上了眼睛。 到了医院后,四白就去给张司九的擦身子重新上药,杨元鼎就去和杨修和杨元璋他们汇合。 杨修看见杨元鼎,先问了张司九的情况,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才道:“这件事情,分明就是针对九娘的。如果不杀鸡儆猴,只怕后头还有人蠢蠢欲动。” 杨元鼎咬牙切齿:“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儿子,老子不对打得他满地乱爬老子不姓杨!” 杨元璋瞪了弟弟一眼:“如此粗鄙!出去不要说你是我弟弟!” 杨元峰则是说了句:“打出伤来不行,我回去教你几招,到时候打人疼还不出伤。不行,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 杨修:…… 他心累的摆摆手:“先不说别的,只说这件事情,咱们杨家肯定也会被拉着一起诟病。今日三郎做得不错,但到底太离经叛道。三郎,明日天亮,你就去宫门口跪着,自己请罪。” 杨元鼎点点头:“是。” 先发制人的道理,他懂。 自己先认了错,还很诚恳,那别人再继续跳着脚喊要打你罚你,那就是他不对了。 “我怀疑这件事情,也不全是因为九娘。”杨修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太后过问朝政,已有些年头。现在官家年岁渐大,兴许也有人是想为这个事情做文章。” “三郎,最近你就在医院中,不要到处走动,以防再有什么事情。” 他叹一口气:“这次九娘受了罪,你也要好好照顾九娘。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切还有我与你哥哥们。咱们杨家,也不能叫人这么欺辱!” 杨修吩咐大儿子杨元璋:“大郎,回去你就拟折子,我们先请罪,而后,再上弹劾折子。那周县丞敢如此——咱们家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另外,还得悄悄的调查他们家,看看从前有没有犯事。哪怕这次的事情定不了他的罪,也要看看有没有别的事能入手!” 说实话,杨修认为,这次不扒了周县丞和他背后那人的一层皮,他自己都没脸继续混下去了——说是为国为民,那家里人也要保护好啊!家里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作为一个四川人,我还蛮喜欢听雨的。但是今年这个雨,下得我忧心忡忡啊!真的到处都是积水。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193章紧张 都没等到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的周氏就急匆匆带着丫鬟过来了。 还带来了许多补品和伤药。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张司九迷迷糊糊睡着,感觉有人给自己擦额头,还以为是徐氏,就忍不住说了句:“疼,别动我。” 周氏收回手,看着张司九睡着了都还皱着眉,眼眶就红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外头去,问杨元鼎:“伤有多严重?” 杨元鼎描述一下,也是心疼得不得了:“齐敬说,伤怎么也要半个月才能好,不怎么疼了,也得要四五天。她这还是吃了安神药睡下的。” 周氏深吸一口气:“怎么下得去手!九娘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子,他们怎么就能那么狠心!” 说完这话,她又担心道:“我刚才摸九娘的额头,感觉有点热,要紧不要紧?” 杨元鼎摇头:“不要紧。微微发热是正常的。这里是医院,娘你莫要太担心。不过,你得帮我打听打听,周县丞那一家子,是个什么货色。平日吃穿用度如何——” 从这些,就能看出周县丞平时有没有受贿了。 周氏替杨元鼎也拢了一下衣裳:“这个事情你不用操心。我知道怎么做。你就照顾好你自己和九娘。今天……事急从权也就罢了,以后还是该谨慎些。” “知道。”杨元鼎赶人:“娘你快回去吧。我照顾九娘就行,用不上你。你在这里,回头她醒了还不自在。” 周氏失笑,瞪了这个没良心的儿子一眼,就走了。 张司九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中午。 中间除了迷迷糊糊喝了一碗粥,一碗药之外,就没睁开眼睛过。 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杨元鼎赶出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这才有了闲工夫跟杨元鼎说话。 看着杨元鼎鞍前马后的样子,张司九趴着也忍不住笑:“你别担心了,就是一点皮肉伤。” 作为大夫,她是绝不会认为这点伤有多严重的。毕竟,虽然疼,可真的一点也不会危及生命。 反正只要不会危及生命的情况,那就不用放在心上,很快会痊愈的。 杨元鼎:…… 他把脸一板:“皮外伤也疼啊。” 张司九趴在床上,跟他讲:“其实当时我还挺害怕的。我怕你没回来,我就被打死了。还好你回来了。” 杨元鼎有点醋:“齐敬比我先到呢。也幸好他比我先到,不然估计你还得挨两下。” 张司九冲他招招手,等杨元鼎凑过来,她就在他脸上亲一口:“那你替我去好好感谢感谢齐敬。请他吃一顿好吃的。” 杨元鼎顿时就不醋了。 “对了。二婶那头瞒不住,她过来看了一回。就去做饭了。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我总觉得,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杨元鼎把情况一一跟张司九说明白。 张司九叹一口气:“知道。估计二婶要念叨我了。” 正说着话,徐氏端着汤盆过来了, 那汤,张司九一闻,就知道那是老母鸡汤。 鸡至少是一年的老鸡,汤也至少熬了一上午。 张司九起是起不来了,只能努力扬起脑袋,冲着徐氏讨好的笑:“二婶。” “喝汤。”徐氏给张司九盛了一碗汤,一勺勺给张司九喂。 就是明明动作很轻柔,偏偏语气却很冷硬,一看就知道这是在赌气呢。 张司九不敢废话,讨好又卑微地配合,一勺一勺的,让吃肉吃肉,让喝汤喝汤,根本不敢说,其实这个时候不适合吃这些——卧床修养的时候,虽然要加强营养,但是少吃油腻,必须要保证蔬菜摄入,否则真的容易便秘! 还长胖! 等到一大碗吃完,张司九真的感觉快吃撑了,见徐氏还要继续给自己塞,她只能出声:“二婶,吃不下了。” 徐氏瞪了张司九一眼:“这会儿知道吃不下了,那会儿出了事,怎么不知道叫人去家里通知一声?” 张司九干笑两声,心虚无比,但坚决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疼忘了。” 徐氏一听,眼眶就红了,也舍不得凶张司九了。 她侧过头去抹了抹眼泪:“不然,咱们就不干了吧?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以后怎么办?这要再来一次,我第一个就先受不了!现在都不敢告诉你奶奶,怕她吓着了。只说你这头忙。” 张司九抱住徐氏的胳膊撒娇:“二婶,这种事情哪可能总有?而且下次我肯定不往上凑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当大夫了。” 徐氏看张司九扭来扭去的,赶紧把她按住:“伤口不知道疼啊?” 张司九接着撒娇:“那二婶别生我气了。” “我不是生你气。”徐氏叹了一口气:“我是心疼。你长这么大,连你奶奶都没打过你,在家里没疼过一下,出去了,反倒叫别人给打了。” 说着说着,徐氏眼泪就掉下来了,按着胸口,心里闷得慌:“我一想到那么大板子,打在你身上,我就心里疼得厉害,跟剜了我的肉似的。” 张司九看着徐氏那样,听着她这些话,也想哭了。 她把脸在徐氏的袖子上胡乱蹭一顿:“二婶你别说了,我要忍不住哭了。” 徐氏也掏出帕子擦干眼泪:“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去做。” 张司九刚吃了一大碗鸡汤,饿肯定是不饿的。 但是不耽误她嘴馋。 她撒娇道:“我想吃酸汤鸡杂面。下一顿就要吃。” 鸡杂面,是用泡的老酸菜,酸姜这些炒的鸡杂。鸡杂里什么都有,鸡肝,鸡肠,鸡胗,酸酸辣辣的,开胃又爽口。 张司九喝了两顿药,感觉嘴里都寡淡了,就想吃点这种有味道的东西。 不过,这做起来麻烦。先炒鸡杂,做好了浇头,再做面。 平日都是家里杀鸡,顺带做一回,当个菜吃。没有特意做这个的。 但徐氏笑起来:“行,下顿就让你吃上!正好剩下半锅鸡汤,煮面用!” 张司九继续撒娇:“还想吃南街上张记的杏脯,药太苦了。” 徐氏站起身:“我这就去给你买去。” 等徐氏走了,杨元鼎从门口探出脑袋来,一脸幽怨:“司九,你为什么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撒娇呢?” 章节目录 第194章秘密 张司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我要突然对着你撒娇,你也受不了啊! 最后,张司九实话实说:“我想了想,觉得你跟我撒娇我能接受。” 杨元鼎:…… 到了下午的时候,那对夫妻的审问结果出来了。 两人在大狱里,没熬过三个刑,就什么都交代了。 之所以用这么久,根本不是因为用刑时间长,而是因为他们两个犯的事情多,一时半会说不完。 程琳的人也是损得很,还让他们两人搞比赛,谁要是说得比对方少,就附送一个刑具体验机会。 于是,两人谁也不敢停,一口气全交代了。唯恐自己比对方说得少了。 杨元鼎感叹:“还义兄妹呢。这感情都比不过塑料,顶多是个纸夹子。” 张司九没忍住被逗笑了:“纸夹子感情?” “塑料虽然假,好歹也是非常结实的,对吧。”杨元鼎撇嘴:“纸夹子不仅假,还容易坏。” 张司九竖起大拇指,给这个形容点了个赞。 杨元鼎接着往下说:“就他们两个现在交代的,除了这次这个事情,还有拐孩子,卖妇女,行骗,偷窃,抢劫——反正肯定是活不了了。这一次,也算是为民除害。” 他看一眼张司九的屁股,又有点儿心疼了:“就是下次为民除害的时候,你如果能保住你的屁股就好了。” 张司九终于明白为什么杨县令那么好的涵养,却总是能对杨元鼎破防了。 因为这个时候,她也很想动手啊! 张司九回想了一下对杨元鼎充满爱意的感觉,总算是把这股冲动压回去,然后和颜悦色的对着杨元鼎说:“答应我,以后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好吗?乖。” 杨元鼎倒是很警惕:“连你也想捶我!” “你看出来了?”张司九一脸欣慰:“我还担心你看不出来,还有犹豫要不要更明显一点。” 杨元鼎:“你刚才那样,和我娘要打我时候一个样!” 张司九:……挨打挨出经验了啊! 两人一顿贫嘴后,张司九问起了周县丞:“现在就剩下这一条线了,如果还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那这个事情就真查不出来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别着急,我已经把这个事情透给了太后。今天官家见过我了,也知道这个事情了。而且周县丞这个绝不会是巧合。只是,我怀疑他不敢说。怕被灭口。” 张司九琢磨了很久:“也不知是谁。是我师父的仇人,还是看不惯我的。” “我爹他们分析的,很可能不是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好些人的意思。不仅因为你是女子,也是攻击陈深严,甚至这是针对太后的。周县丞肯定是想屈打成招,所以直接下了狠手。只要你承认了,那曾经帮过你的人,都会有麻烦。而你又是女子,他们正好大做文章……”杨元鼎声音压得更低了。 张司九听得直皱眉:“这些人,是不是成天太闲了,吃得又太饱了?就不能干一件人事?” 正吐槽着,响起了敲门声。 杨元鼎开门把人放了进来。 来的人是齐敬。 齐敬拿来了最好的药膏,消肿化瘀的,太医院专门调配的。 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了陈深严一句话:“我师父说,第一医院必须开起来。这一次的事情,可能还有民间医馆联手的可能。” 张司九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么多人想搞我?” 杨元鼎也惊住了:“我们也没干什么啊?” 齐敬捏了捏眉心,昨天晚上,他也一夜没睡。送张司九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陈深严府上。 这是陈深严通过推断和调查得出来的结果。 其中有一点,齐敬说得特别对:“老师说,当时孩子刚好能剩那么一口气,若无高人指点,绝无可能做到。” “再有,这一个局,如果不是非要打开包被检查孩子,也同样就是个死局。”齐敬想想就后怕:“九娘,你定的这个医生行医规范,特别好。但凡昨日开了药方给他们,或是孩子已经收治,那孩子死了,咱们就是说不清。” 说到这里,齐敬有些迷惑:“可是九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有先见之明?” 不得不说,这个事情真的是有些让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张司九在医术上比他厉害,他认为是天赋的事儿。 可是……张司九怎么在其他方面也这么厉害? 张司九和杨元鼎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笑了——为啥?因为是穿越来的啊! 但是这个事情肯定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所以张司九就咳嗽一声:“那是你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好了。没见过人心险恶。而且你师父也没有到处跑,自然也无经验传给你。” 齐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杨元鼎看齐敬的目光,多少有点同情:这孩子,迟早要被忽悠瘸了。人家说啥他信啥啊。 张司九用力点头:“将来你行医经验多了,自然也就有经验了。” 齐敬肃然起敬,竟朝着张司九一拜:“九娘虽年轻,但行医无数,敬佩服。”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从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旨从这一件事情,就能看出他和张司九的区别到底有多深! 如果不是张司九坚持,今日只怕大宋第一医院就要直接关门,沦为整个东京,乃至整个医界的笑话! 张司九被齐敬这么一拜,感觉心虚不说,还感觉自己要折寿—— 可惜她实在是挪不动,赶忙道:“快起来快起来,以后你肯定会比我厉害的。” 杨元鼎也连连点头:“别的不说,就你这个心胸,就肯定能没问题。” 齐敬不好意思笑笑:“我回去就把行医规范熟读背诵,一定坚守!其他人我也会监督的!” 张司九一听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那我这个打就不算白挨了。只要你们能记住,将来会少吃很多亏的。” 毕竟,这是多少血泪史才总结出来的规范!是很实用的! 张司九又嘱咐齐敬:“最近一定要小心。那些人没成功,说不定还有别的招数。” 章节目录 第195章脏得很 这头,齐敬和张司九说完话之后,就拉着杨元鼎出去了。 杨元鼎一脸莫名,但也知道齐敬肯定是有事儿要说,于是就压低声音:“说吧,什么事儿不能让司九知道的?” 齐敬看着杨元鼎,神色略复杂:这个人吧,说聪明,但又总是惹人爆笑,而且行事也不守规矩,但偏偏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他也学杨元鼎压低声音:“现在外头都是传闻。说我们第一医院治死了一个小孩。” 杨元鼎目瞪口呆:“就这个事?我还以为是员工都跑光了呢。” 齐敬也目瞪口呆:“什么叫就这个事儿?这难道不是什么大事?” 杨元鼎摆摆手,“司九没那么脆弱,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都能想到下一步肯定是利用舆论来打压我们。司九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她最怕的,是你们这些她好不容易招揽来的人才跑掉。” “二海家里有个半瘫的老母亲,妻子又怀孕了,全家人都指着他一个,他走,我们都理解,但司九也很失落。”杨元鼎叹一口气:“我能给你们钱,可我知道,当大夫的,都注重自己的名声。二海怕他将来坏了名声,再无前途可言。” 齐敬背脊挺直,整个人都是肃穆和郑重的:“我不会走。” 杨元鼎翻了个白眼:“你是太医署的人,是人才交流计划暂时在这边的,又不是能一直留在这边。你又不受影响。” 齐敬:…… 良久,他动了动嘴皮子。 杨元鼎很有先见之明地堵住了齐敬的话头:“你可别说你回去就辞了太医院那边,我怕陈老头打死我和司九。” 齐敬:…… 杨元鼎伸出手来:“虽然以前我是有点嫉妒你,还有点醋你,但你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人很正直,又很勤奋,真的让人很难讨厌。以后,希望多辛苦一点,帮我们多选拔几个人才,让第一医院欣欣向荣起来。” 齐敬虽然不懂杨元鼎为什么要握手,但也伸出手去,和杨元鼎握了一次手。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不明就里,一个心情复杂。 杨元鼎:“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缺钱了,你找我。” 齐敬一愣:“为什么缺钱了找你?” 杨元鼎小小的装了个逼:“因为我穷得只剩下钱了。” 齐敬:……忽然很想打他。 至于外头的谣言,杨元鼎也有办法。 他找来了城里几个有名的说书先生,然后跟他们说:“你们看,外头现在传闻都是说第一医院治死了人,你们跟他们说一样的,多没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他让陈斗端上来一盘子的金豆子。 金豆一个个小小巧巧,指甲盖大小,圆圆滚滚的,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杨元鼎眼睁睁看着说书先生们的目光都黏在了金豆子上,顿时露出一丝诚恳的笑容:有钱,果然是好办事!我爷爷诚不欺我! 趁着富贵迷人眼的时候,杨元鼎开始了他的忽悠:“你看,你们说不一样的,肯定能吸引人去听。而且,还能从我这里拿走一颗金豆子哦!” 说书先生们的脸上,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心动。 有人还主动问说什么不一样的。 于是,杨元鼎就把自己写好的本子拿出来,给几个人声情并茂的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反正重点就是,那周县丞收受贿赂,程琳有心包庇,太医署里也有人和外勾结,一同倾轧张小娘子!” “可怜张小娘子孤苦无依,空有美貌和才华,却遭遇命运不公,苍天无眼哪!公道何在啊!” 有人斗胆问了一句:“小郎君,您说得可比我们好多了,您是怎么做到的?” 说实话,他刚才听到了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愤怒和心疼了——张小娘子真的太惨了! 杨元鼎:……因为我是亲身经历。因为那是我老婆! 他摆摆手:“反正就是一个投入真情实意!该有的情绪要有,说得才饱满!语气越夸张越好!” 众人连连点头,而后纷纷允诺,又跟杨元鼎按过手印,一人取了一枚金豆子,这才各自离去。 到了第二天中午,满城到处都开始讲这个“张小娘子受冤记”。 周县丞已经被描述成了一个青面獠牙,贪财好色的坏东西。 就连程琳和陈深严都被抹黑了。 齐敬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就直接跑去找了杨元鼎:“是不是你干的?” 杨元鼎眨巴眼睛:“什么我干的?” 齐敬怒道:“我师父的名誉!你让人说九娘的事情就说九娘的事情,怎的还牵扯上了我师父?” 杨元鼎恍然:“原来你说这个!来来来,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说完,他掏出了自己连夜写的本子。 上半篇是张小娘子受冤记,下半篇就是写原来程琳和陈深严被坏人蒙蔽造谣,也一同受冤记。 那写得叫一个反转。 看得齐敬都差点沉迷进去——本来都捏紧拳头准备怒打贪官了,这又来个翻转,让人忍不住同情之余,又有些愤怒,更忍不住思考:到底是谁在背后翻云弄雨? 齐敬看完之后,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还会多少?” 杨元鼎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主要是大哥润得好。他的原文,多少还是有点干巴。 可惜这个不能出版,不然拿去编一下,印刷成,那不是就要出名了? 齐敬神色复杂:“那你能不能把我师父写得更好点。” 杨元鼎大惊失色:“咱们不带这样自吹自擂的!做人要讲究一个实事求是!” 齐敬忍不住的幽幽吐槽:“可是你吹九娘,还吹得少吗?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写的是什么?五岁学医,八岁问诊,十岁封神——” 杨元鼎很坚决:“这都是真的啊!” 齐敬:……我信你。 第二天,舆论风向再度改变,全城坐等后续,想看看到底谁是恶人。 还有那好打听的,都打听到了应天府里去。 而那家里条件好的,有人脉和关系的,茶余饭后也忍不住多问两句。 中间也有人继续传张司九医术不行,第一医院就是草菅人命,但是被喷得很惨——毕竟,张小娘子明明就不是那样的! 章节目录 第196章名声 张司九能下地的时候,她就发现医院的生意好了很多。 只不过在候诊大厅看了一会儿,她就发现,来看病的人,怎么大多数都是没病的人? 她就一瘸一拐的去找了大娘搭讪:“大娘,您来看什么病?” 大娘乐呵呵的:“就是有点牙疼。” 张司九迷茫且震惊:不是,东京的百姓们已经发展到了牙疼都会来看病了?认知这么高?以往自己遇到的,都是头疼脑热小毛病,能忍就忍一忍? 而且,就前几天都还不是这样的啊! 张司九虚心求教:“这里看病很灵吗?而且这么小的毛病——” 大娘看了一眼张司九的腿:“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来打听消息的。也不知道张小娘子的事情调查清楚没有,张小娘子好点没有。这不,顺便就看看我的牙,老这么疼,也怪烦人的。反正三个钱也不贵。” 张司九:……不是,我不认识你啊大娘,你这么关心我的?而且你好像也不认识我啊! 又看了一会儿,张司九发现,十个病人里,竟然有八个,都是为了来看自己的。 但神奇的是,这些人并不认识自己。 于是,张司九拉过了听云悄悄问了问。 听云感叹:“要不,让杨三带你去听听说书先生的书去?” 张司九一头雾水去找了杨元鼎。 杨元鼎就带着张司九去听了一场——就是屁股还是疼,她站着听完了的。 听完之后,张司九整个人都麻了:这说的是我吗?是我? 她转头看向杨元鼎:“是不是你的干的?” 杨元鼎洋洋得意:“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他们用肮脏手段的!” 张司九问他:“我孤苦无依就算了,也算对得上,八岁行医也算对得上,可是貌美如花?气质出众?” 她如果不是早上才照过镜子,这会儿就真的要飘了! 杨元鼎一脸迷惑:“难道你觉得你自己不美吗?”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丝毫不像作伪的表情,一时之间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审美出现了故障,还是真的太会讲甜言蜜语。 但她最后很肯定的叮嘱了杨元鼎:“你可以觉得我好看,但是一定不要到处说我貌美如花。千万记住。我真的怕挨打。” 而且,要考虑一下大众的感受。 毕竟梦幻破灭的时候,真的很难过的。好比追星塌房—— 杨元鼎乖乖“哦”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兴高采烈:“你看我这一招效果好不好?” 他脸上的表情,只表达出了一个意思“你觉得好的话,请夸我!” 张司九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忍不住的就摸到了他的脸上一顿蹂躏:“好,好,好,简直不能更好了!你真是个聪明机智的小天才!” 杨元鼎如果有尾巴,此时尾巴一定翘上了天。 当然,这个事情的效果远远不只是这些。 八卦舆论是一方面。 最主要还是给朝廷施压。 再加上杨家这边的努力和调查,周县丞虽然一直以来很隐蔽,但贪污受贿的事情还是被挖出来了。 周县丞将自己受贿的钱,都存在了一家钱庄里,足足有两万两之多。 而且,他还买了很多田庄。 那些田庄都放在了他自己兄弟甚至堂兄弟名下。 他们自己一家子,还过着清贫的日子呢。对外说的,他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全靠妻子的嫁妆支撑。 但神奇的是,他女儿出嫁时候,带了许多嫁妆傍身,加起来比他妻子明面上嫁妆都多。 这些事情摆在周县丞面前时,周县丞也只能认了。 周县丞是主管民事纠纷的。 所以收取贿赂也挺容易。为了打赢官司,或是少判一点,早判一点,给周县丞钱,也是成了必要的一个环节。 只是这件事情一直很隐蔽,周县丞也收得不多,所以才一直没被发现。 周县丞也交代了这次事情的幕后主使。 那人姓严,叫严处。祖上也是做过太医的,家里开了严氏医馆,是东京城里四大医馆之一。 而且他们家树大根深,还兼并药材生意。 这次行贿周县丞的严处,现管着严氏医馆这部分。 原本,他医术也不错的,但因为庶出,所以并未能接管父亲的位置,进入太医院,只能打理家族生意。 程琳将那严处拿来审问,很快案子就明了了。 严处看不惯张司九,而且认为张司九是女子,根本就不该学医,只不过是沽名钓誉。 最主要的是,第一医院离严氏医馆最近。 他认为,让张司九办成了,以后严氏医馆的生意是会受影响的。 所以,他就找来曾经听说过的这对义兄妹,又贿赂了周县丞,让周县丞办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下点黑手。 但他对周县丞说的是,那家人是他的亲戚,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想给孩子报仇。反正如果打死了,那也是张司九自己熬不过。 而之所以周县丞不得不答应,除了钱上的确丰厚之外,最主要的是,他曾经贿赂过周县丞。 因此,他威胁周县丞,如果这次不肯帮忙,那周县丞之前受贿的事情,就会被告发出来。 严处交代的这些,和张司九他们预料的,相去甚远。 但奈何用了一圈刑,严处也未曾交代什么。 而严处的父亲毕竟是做过宫中太医的,求到了太后跟前,只替儿子求个速死。 太后允了。 于是,案发第七日,这个案子就了结了。 涉案的那对义兄妹,以及衙役,还有周县丞,严处,都定了罪。 其中那对义兄妹罪恶滔天,直接推出午门斩首,还是斩立决。 至于衙役,收受贿赂,那日程琳就已罚了,如今除去职务,并再加二十板子,罚款若干。 周县丞革去职务,不允录用,三代不许科考,并抄没家产一半。 至于严处作为主谋,直接也定了个斩立决。 一时之间,整个东京城里,都是沸沸扬扬的议论这件事。 至于张司九,作为苦主本人,发了一笔小财——白挨了这么多打,因此那些罚款里分出了一些来,给了她作为赔偿。 足足二百两之巨! 张司九收到钱的时候,忍不住感叹:“这好像还是个挺划算的买卖——” 如果不是那么疼就好了。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197章抠门啊 但看着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张司九问了一个灵魂问题:“为什么抄出那么多钱,只给我二百两?” 杨元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还能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太抠门吗。程琳当时脸上笑容都止不住!看得我都想打他了!” 张司九:……所以,那钱是落程琳口袋里了? 杨元鼎读懂了张司九的迷惑,解释一句:“一部分入归国库,一部分入应天府的库房。这部分钱,可以用作应天府的在职人员奖励,修缮应天府等。” 张司九秒懂:“这就是福利款项啊!有了这笔款项,程琳又能发年终奖了!可不得开心么!” 换成是她,也开心。 不过,一想到那么多钱,自己挨了打换来的,最后就落了二百两,她心里就心痛:“但是程琳也太抠了。” “不是抠。”齐敬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身的朦胧春雨湿气:“你这三板子,最多也就赔这么多。” 张司九:……好吧。 齐敬将帽子取下来珍惜的擦了擦水珠,然后重新戴上:“医院最近咳嗽的病人忽然多了。我已经上报太医署了。估计是时疫。” 张司九点头:“太医署一般怎么处理?” “会准备一些药,免费发放,有需的就来领。”齐敬看一眼张司九,直接把她的想法看穿了:“不过,都是在安济坊发放。不会在咱们这里的。” 张司九叹一口气:“那好吧。” 不过,转头就对杨元鼎道:“咱们搞一个发热咳嗽门诊吧?专门看这个,免费看,十二时辰都有值班大夫。然后你去找太医署那边谈一谈,看看能不能给我们提供药。当然,我们会说明药是朝廷提供发放的。” 但大夫工资可是他们第一医院出的! 杨元鼎深以为然:“这样一来,也不怕误诊,也能给安济坊减轻压力。” 齐敬在旁边,感觉自己明明在,但又分明好像不在。 甚至,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开口都是不对的。 但该开的口,他还是得开:“你们没听见我说话吗?太医署不会答应的——” “那得看谁去说。”杨元鼎咧出一嘴大白牙:“安济坊的大夫都是太医署派去的,太医署的人手最近肯定不够吧。东京这边有时疫,其他地方肯定也有。而且,我们又不是占便宜,只是为了行个方便。我们还自己掏一部分钱呢。” 杨元鼎还没说的是,实在不行,自己这边也可以搞义诊! 反正他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张司九发现了,杨元鼎最迷人的时候,就是这种底气十足的时候! 齐敬也没了话说,毕竟他都感觉这事儿好像是挺好的。 他又说了两件事:“招聘公告贴出去之后,目前一个来应聘的都没有。还有就是,咱们医院这两天病人又增加了。都是来看你的,问你什么时候能出诊。” 张司九咳嗽一声:“应聘不着急,反正只要钱多,迟早都会有人过来应聘的。至于出诊,等我再养一养,而且,我不打算正常出诊,我打算成立一个急诊科。” “专门收紧急的危重病人,比如外伤严重的,比如忽然晕厥这些。而且十二时辰都有人候诊。而且急诊这边看病,一定是要讲究一个快。送进来立刻治!绝不拖延。看病只根据病情紧急来,不是排队。” “但是为了防止有些人图快,挂号费直接涨到十五个钱。” 齐敬一愣:“这样会不会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本来就是着急看病的——” 张司九笑了:“我问你,其他大夫出诊,都是多少钱?坐诊又是多少钱?” 齐敬思索片刻:“普通大夫,一般也是二十个钱左右,若是坐诊,最少也得十个钱。” “那十五个钱,不贵啊。”张司九眨了眨眼:“我们也就取了个中间数。而且,你觉得贵,那是和我们的普通挂号费比。可我们的普通挂号费,是全城最便宜的。” 齐敬顺着这思路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张司九继续往下说:“既然已经比别处便宜,那还有什么心理负担?而且,贵一点,防的是那些不想排队的人。要知道,我们既然做急诊,那就一定要保证,任何时候病人来,一定是有大夫能处理病情的。” “如果这边都是看咳嗽的,看扭了脚的,那不就跟别的地方一样了?” “所以肯定必须贵点。”她笑眯眯的:“这就叫,花钱买时间。” 齐敬肃然起敬:“张小娘子总是这样心思通透,让人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主意,我都不知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张司九最怕齐敬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当即咳嗽一声,心虚道:“就趴着养伤太无聊了,就把这些都想了想。” 齐敬又是一顿夸。 夸得张司九连忙找了个理由把他支开了。 刚支开齐敬,张司九就看见杨元鼎在一边贼笑。 张司九问他笑什么。 杨元鼎就笑着说:“我之前还觉得齐敬那么优秀,你搞不好会心动,现在我忽然就觉得安全感特别足。” 张司九:……这话会不会太损了?但好有道理我又忍不住想附和。 毕竟和齐敬聊天,真的感觉特心虚。 张司九幽幽叹气:“其实齐敬真的是个好人。” 杨元鼎哈哈大笑:“就是不适合跟你相处。” 毕竟穿越人士,最尴尬的就是这种走捷径时候,还要被人往死里夸——但凡有点道德,都会忍不住心虚和罪恶感啊! 正说着话,却忽然有客来访。 来的,还是太医署令陈深严。 陈深严还带了一篮子的鲜花和一包点心。 张司九一看,就觉得这是看病人的标配——如果把点心换成鲜果就更像了。只不过,现在这个季节,鲜果的确是没什么,只有柑橘一类的。 时隔一个月没见,张司九总觉得陈深严变老了。也许是因为胡子打理得不够精致了,又或者是白头发多了点,眼圈黑了点? 但张司九是结结实实的涨了一圈肉。 以至于一见面,陈深严就有点噎住,到了嘴边一句“张小娘子受苦了,都瘦了”,根本说不出口! 章节目录 第198章你胖了 一时之间,准备好的话不合适说,实话更不好说,陈深严可不就当场卡住了么? 最后,他只能笑呵呵道:“张小娘子气色不错,看来休养得还算好。” 张司九摸了摸脸颊:“是吗?最近鸡汤喝得有点多,都胖了。” 陈深严咳嗽一声:“无妨,无妨,本来张小娘子就瘦,再胖点也很好。” 张司九不想和他继续寒暄下去了:“老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找我到底啥事?” 兜圈子永远都是最浪费时间的。 陈深严就喜欢这么直接。 当即他笑呵呵的就说明了来意:“之前,张小娘子提议,城里一个部门,专门监管医馆药局,这次你挨了打,我想,倒不如先成立个专门负责搞这些纠纷的部门。所以我打算先来问问张小娘子有没有好主意。” 说完,陈深严把点心往张司九这边推了推。 张司九:……好家伙,这是让我出策划案吧。 但这件事情,的确是大好事,所以张司九也没推辞:“那我们仔细说说?” 陈深严点头,正襟危坐的样子,让人总觉得下一刻他就要掏出笔墨来记录。 不过,最后陈深严虽然没有记录,但齐敬来了。 陈深严就看了齐敬一眼,齐敬立刻就去找来了纸笔,在旁边坐着就绪了。 那副专业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没少干这样的事情。 张司九就把卫生管理局的模式说了说。 然后还提了两个衙门合作的事情。 这样,既能保护大夫不受冤枉,也能保证患者的利益,还不担心卫生管理局一家独大,到时候搞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陈深严问了一个问题:“也就是说,若有这种涉及到了医馆的案子,不许衙门独断,必须请我们的人一同断案?” 张司九点头:“对。毕竟,医药这种事情,里面门门道道太多,谁对谁错,外行人很难看懂。再遇到个不负责的,那是有冤也没处喊去。” 齐敬忍不住插嘴一句:“这样,如果患者遇到冤屈,也知道去哪里告状。这也很好。” 三人讨论了一下午,茶都喝了好几壶。 直到天色暗下来,雨也渐渐细密,陈深严这才起身告辞,齐敬亲自送他。 张司九喜滋滋地跟杨元鼎说:“以后医药界会越来越规范的。希望医学能大力推广开,大家有病都能看上。” 杨元鼎笑道:“我没那么崇高远大的理想,我就希望我家司九的愿望都实现就可以了!” 听云本来是来送饭的,刚到门口就听见这句话,差点被自己的鸡皮疙瘩淹死:“你们能不能别这么肉麻。考虑考虑我们的感受?” 这话一出,原本感天动地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杨元鼎和张司九忍不住一起用眼刀飞听云。 听云皮厚,根本不在乎,反而轻哼:“下次这种话,得关上门说。” 张司九:…… 杨元鼎抢过食盒,直接就把听云推出去,当着他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听云摸了摸鼻子尖,美滋滋的往食堂去,迫不及待要和同事们一起分享分享这句话了——哎呀,真的好肉麻呀! 当天晚上,整个医院都知道了杨元鼎对张司九的表白。 不仅是大夫,甚至很多病人都知道了。 于是,当张司九大半夜闲着没事干,去病房查房的时候,就听见两个病人聊得热火朝天,那模仿的语气,只有更肉麻的。 冷不丁听见这句话的张司九只有一个感受:原来这句话真的很肉麻啊! 张司九叹一口气,默默地退了,如果不是天太黑,她恐怕还需要捂着点脸——真的没脸见人了啊! 第二天,羞于见人的张司九,就听说了个好消息。 陈深严的提议,直接就过了! 太医署当天下午,就开始筹措医监局。 齐敬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带风的! 张司九看着齐敬那个样儿,不用他说,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即,她也忍不住的高兴—— 正高兴着呢,就来了个病人。 那病人说,自己背上长了个疙瘩,越长越大了,还总出血。 许文祥接诊后,看了看,觉得得切了,但是自己拿捏不好,就请张司九过去会诊。 张司九和齐敬就去了。 结果那病人一看张司九,就“腾”地站起身来:“这是张小娘子?” 那震惊的样子,顿时让张司九感觉不太妙:他听说的是哪个版本的我? 不等张司九猜呢,那病人就一拍大腿:“我就说,张小娘子肯定不是那美貌过人的,果然我我猜对了!” 张司九:……你礼貌吗! 但是她真的很好奇,就礼貌的问了一句:“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美貌过人的吗?” 那病人也不扭捏,哈哈大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你看自古奇人,都有奇貌!” 这个理由,不只是张司九服气了,就连许文祥和齐敬,乃至小护士白果都看向了张司九,深以为然。 那病人还不见丝毫别扭,直接问:“张小娘子您亲自给我看啊?您真给男人看啊?” 张司九淡定应一声:“脱衣服,我看看。” 结果那病人拽着衣裳半天没好意思:“这怎么我还觉得怪别扭的呢?” 众人:…… 许文祥干脆扑上去:“刚才给我看时候,一拉就下来了,这会儿有啥不好意思的?九娘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老的少的都有,不差你一个!” 他利索的把那病人的衣裳给扒下来了。 看见那瘤子时候,张司九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 她拿着自己拳头比了比,发现那瘤子比自己拳头大了一圈。 取过一块纱布,张司九隔着纱布按了按,然后就发现还挺软的。 推还能推动,边界也挺清晰,估计是个良性瘤子。 她好奇的问:“这么大瘤子,不影响睡觉吗?” 那病人“嗨”了一声:“这不是长在右边吗?我都侧身睡左边!这不就压不到了!要不是太大了,穿衣裳磨得慌,我才懒得管他呢!” 张司九有点佩服:这也能忍? 雨停了之后,感觉又热起来了,下午带小馒头出去逛了一圈,然后热得跟蒸桑拿似的回来了……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199章病号饭 张司九问那病人:“那你的意思是,想切了?” 那病人也很干脆:“不切我上这里来干什么?早就听说了,张小娘子的刀,是东京的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笑容满面的:“不找她切,我也不放心哪!而且这边听说还便宜!” 张司九点头:“是不贵,但你这个,切起来也不太容易,并不是拿刀直接一切,就那么一刀就完事。这也挺复杂的,也有一定危险性。” 手术过程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张司九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大概跟病人讲了讲,然后发现病人挺平静的。 他甚至还说了句:“那有风险难道就不做了?反正都是要做的,管他那么多呢?” 张司九看了看他那瘤子,想想,好像是挺必要的,没什么选择余地。 毕竟,总不能后半生都趴着睡,也不可能以后都不穿衣服。 总是磨破的话,还可能反复感染,到时候,更容易出现不好的后果。 病人这么有主见,而且这么坚决,张司九这把刀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当即就把手术时间定下来了。 虽然是个小手术,但也得住院,提前一天来住院,做术前准备,然后第二天手术,再住两天,没别的事,就直接可以回家,按时来换药就行了。 那病人直接决定明天就来住院,今天回家收拾东西,然后明天一大早过来。 张司九送他出去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别人做手术都怕得很,您倒挺宽心。” 那病人“嘿嘿”一笑:“怕什么,张小娘子你医术那么高,怎么可能治不好我!” 张司九:……这是个会压力转移的人。很棒棒,我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了。 不过,有手术做,而且是主动找上自己的,张司九还是很高兴地。 这代表着,她真的在这里立住脚,被接纳了。 不过,晚上,还有更高兴地事。 陈深严跑来食堂蹭饭了。 蹭饭的礼物是一个兼职。 是的,医监局要她过去干兼职。 专门负责有女病人的医疗案子。 张司九还是很惊讶的:“为什么是我?” 陈深严白了她一眼:“为什么是你?因为只有你最合适。” 顾青舟端着鸡腿冒出来:“胡说,你就是想借一个东风,借她的名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陈深严:……这老头还是这么讨厌和矫健。 顾青舟在陈深严旁边坐下了:“那你给啥好处啊?她挨了打,这伤还没好呢。” 陈深严看了一眼站着吃饭的张司九,又看了一眼顾青舟,也不好说虽然伤没好,但就是个皮外伤,大家都是大夫,谁不知道到底多严重? 更何况,张司九都吃胖了一圈了。 他干巴巴的看向张司九,企图让张司九自告奋勇:“这种事情,是为国为民,利在千秋的事情——” 张司九默默地转开头:成年人是不会做选择的,理想我要,钱我也要! 陈深严闭上了嘴巴,忽然感觉有点孤独。 不过,事儿还是要谈的,他只能问:“那什么好处才算好处?” 张司九立刻抬头接话:“其实也不用什么好处,就是太医署最后淘汰那批名单给我一下就行。然后您再帮我写一封举荐信——” 陈深严:!!!这还不算好处吗?有了这个名单,你就可以一一找他们去!到时候还怕缺人?再加上我的举荐信,不敢说一半吧。至少三分之一的人,肯定都会过来的! 就在陈深严想要拒绝的时候,张司九眼巴巴的看着陈深严:“你看,这个事儿还是我提出的,没准我以后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呢——” 到了陈深严嘴边上拒绝的话,顿时就被咽了下去。 一个“好”字,更是迅速脱口而出。 不就是写封信吗! 人家第一医院的薪酬,的确都快赶上太医署了! 这头陈深严刚一松口,那头杨元鼎的马屁就跟上了:“您果然是豪爽的人,心善又有实力,跟您合作,真是太愉快了。相信因为有了您,整个医学界都会变得更美好!” 陈深严:……这马屁有点陌生,但是听着好舒服。 顾青舟默默地给徒女婿一个白眼:怎么没听你这么夸过我?难道我不好? 杨元鼎回了个眼色给顾青舟:老头子别闹,忽悠外人呢! 反正虽然是吃食堂,但是这顿饭,大家吃得格外愉快。 以至于张司九回去的时候,忍不住都快哼哼起“今天是个好日子”了。 第二天,张司九一大早就精精神神去上班。 那个背上长了瘤子的病人,叫钱多喜,他带着自己媳妇也来住院了。 钱多喜的媳妇郑娘却是个格外腼腆的,看见人,就抿着嘴唇浅浅一笑,也不说话,偶尔应答问两句,也都细声细气,温温柔柔。 也不知道这两个性格这么迥异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张司九把手术同意书给他们签。 钱多喜问都不问,直接就要按手印,还是他媳妇郑娘仔仔细细问了一遍,还问到了术后护理。 张司九仔细解释:“我们在皮上开一个口子,争取只把里面的东西切掉,然后再把皮盖回去缝上,这样长好之后,就是平整的,只有一个缝合疤。术后第一天,要谨防发热,伤口溃烂,只要这一关过去了,后头伤口就会一天比一天好,就注意别沾水,别崩开,按时来换药就行了。” 郑娘又问:“那有什么忌口没有?饮食上要注意什么?” 张司九熟练道:“辛辣和发物都不要碰,清淡一些。这个清淡,不是指不吃肉,光喝粥吃菜,而是得吃肉,但要口味清淡的肉,不油腻的肉。那个老母鸡汤就别喝了。吃点瘦肉。” 郑娘郑重记下来,又问:“那就白水煮瘦肉行不行?” 张司九:“如果他能吃得下去,那就行。” 白水煮肉,的确算是最健康的肉了…… 钱多喜神色惴惴:“媳妇儿,要不还是炒着吃吧?炒肉丝。我爱吃。” 郑娘摇头:“不行,炒菜要放油。” 张司九看着钱多喜蔫头巴脑的样子,就道:“医院食堂有病号饭,郑娘你可以多看看都是什么菜。里头也有炒菜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00章卖肉 就因为张司九这么一句话,这头食堂刚开餐,郑娘就拉着钱多喜去了食堂。 到了食堂一看,竟然有十来个菜,还有两种汤! 一个是排骨汤,一个是白菜素汤。 病号饭是个单独的档口,里头只有三样菜,一样豆芽炒瘦肉丝,一样清炒油菜苔,一样醋溜白菜。 反倒是有两种,一种是白粥,一种是白米饭。 但正常饭却是个加了小米和豆子的杂粮饭。 而菜则是很丰富,黄焖鸡,烧排骨,清蒸肉丸子,白菜粉条烩肉,油炸酥肉,清炒萝卜丝,甚至还有个回锅肉—— 郑娘吓得低声跟钱多喜问:“这样多的肉菜,一顿得多少钱啊——” 旁边路过的一个穿病号服的病人笑呵呵接话:“便宜,一顿饭也就十几个钱,看你怎么打菜。有一荤一素的,两荤一素的,一荤两素的,两荤两素的,再不行,也可以只打个素菜,买一碗米饭。一共才三个钱。真不亏,菜可好吃了,我都舍不得走,软磨硬泡才让我多住三天!趁着这三天,我要多吃点!” 郑娘一愣:“不是所有菜一起?” 那病人摇头:“丰俭由人,自己选。钱多有钱多的吃法,钱少有钱少的吃法。” 等那病人走了,郑娘才低声跟钱多喜感叹:“感觉这住院,还怪好的。” 钱多喜拉着郑娘去打饭:“走,咱们试试,好吃咱们也多住几天!” 等吃到了第一医院食堂的饭,钱多喜当即跟郑娘商量:“媳妇儿,你觉得,咱们多住几天合适?” 郑娘思量片刻:“七天?能让咱们住那么久吗?” 钱多喜犹豫片刻:“到时候好好求求张小娘子?” 于是,张司九有生以来第一次,手术还没做,就被病人拦住了去路,强烈要求要多住七天院。 张司九纳闷无比:“为啥呢?” 这生了病的人,都想快点出院。 因为出院就代表痊愈。 这哪有想赖在医院不肯走的? 钱多喜笑出一口大板牙:“医院饭真好吃,回家我媳妇又要照顾我又要做饭,多累?在这里,她也能歇一歇。” 张司九:…… 最终,她还是答应了:反正现在床位空得多,住呗,这样住得久,也更安全,不担心回家后因为卫生条件的缘故伤口恶化。 第二天,张司九主刀,齐敬等人辅助,还有若干实习大夫一起围观下,钱多喜面朝下的躺在了手术台上。 张司九一面下刀,一面讲解:“做这种手术,一定要考虑从哪里下刀,既能方便取出瘤子,又好缝合。” “而且下刀时候,一定要稳住,手不能抖,要沿着画好的线来。这样从很大程度上,能杜绝后面疤痕歪歪扭扭,后期缝合不好对齐的问题。要知道,这是人的皮肤,对不齐,那就缝合困难,缝合困难,病人就遭罪,而且后期还可能导致伤口容易崩开。” “剥开皮肤,露出底下的组织时,不管看见什么情况,都不能慌张。” 张司九一点点剥开皮肤和组织,然后用器械扩开口子,尽可能多暴露瘤体。 “没有血管,就是个普通的肉瘤。”张司九看清楚瘤体情况后,直接就松了一口气:“这种瘤子最好做,直接沿着边缘一点点切干净就行了。” 说起来好像只有一句话的功夫,但其实,这个事情做起来,可是个细致活,需要花费很多功夫和时间。 张司九一点点的剥离瘤体,时间一点点过去。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渐渐地,都觉得腿都发胀——这是站久了。 等到最后一点粘连都被剥开,张司九用手捧着瘤子取出来,放进锡盘里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再一看沙漏,竟是过去了快一个半时辰。 剥下来的瘤子,足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还很有弹性。如果形状再规则一点,圆一点,说实话,就多少有点像肉丸子了。 张司九感叹:“这可真是个典型的瘤子。” 好像是按照教科书长的一样! 这种瘤子,最适合拿来做教学了! 张司九想了想,道:“这样吧,一会儿等钱多喜醒来,问问他,看看愿意不愿意把瘤子送给我们,我们拿东西泡起来,以后留着教学用。” 齐敬:??? 听云感叹:“跟着九娘时间久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见到。” 缝合的时候,张司九让听云来的。 她伤还是没好利索,站久了之后,有点疼。 关键是,她还不能坐,只能回去趴在那儿躺着缓。 张司九现在肯定不会离开手术室,但她怕疼痛让自己状态不佳。 听云缝合的时候,又手把手给实习大夫们讲解一番。 等到缝合完毕,张司九才出去跟郑娘说一声手术很成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现在就等钱多喜醒来就行了。 不等张司九提出瘤子的事情,郑娘就问了:“那切下来的那东西呢?我们要怎么处理?” 张司九毫不犹豫:“你看,要不卖给我们?” 郑娘一愣:“卖给你们?这个东西还能卖?” 张司九咳嗽一声:“嗯,卖给我们。我们拿去做成标本。以后年轻大夫学习经验时候,可以用来教学。” 郑娘表示不懂。 但她很大方:“这东西我们留着也没用,就送给张小娘子你们吧。” 张司九想了想:“这样吧,我们也不能白要,我给你个饭卡,你回头拿着饭卡,你们两人的饭,都能免费打。” 郑娘一脸“赚到了”的表情。 这个故事本来到了这里,就可以完美的画上句号了。 奈何钱多喜是个特别外向的人。 这不,手术成功了,就有不少人来看他。 然后,钱多喜就给好朋友们安利了一下第一医院的食堂。 再然后,他又不经意的炫耀了一下,自己住院治病,花费简直少得不得了,甚至还赚了——毕竟白吃的这些天饭,加起来都快赶上医药费了。 最后,没要了三天,听云就大惊失色的跑来找张司九:“大事不好了,好多人跑来咱们医院看病,问咱们要不要买他们身上的肉!” 张司九吓了一跳:“你再说一遍?” 昨天家里有点事情,所以没能码字,今天也晚了一点,让大家久等啦,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01章恐怖地方 等张司九确定自己真的没听错,大家是真的想把自己的肉卖给自己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沉默了。 杨元鼎替张司九喃喃说出了心声:“我大宋民风,果真开放。” 听云“嘿嘿”一笑:“能治病,还能挣钱,这不是做梦的好事么!” 张司九扶额:“就很离谱。” 离了个大谱。 离离原上谱。 听云就喜欢看张司九这幅样子,看得心满意足之后,才问她:“现在怎么解决?咱们也不能真买啊,那以后咱们这就不是医馆了,这是肉铺啊!” 杨元鼎忽然想起了人肉包子。 然后有点心理性想呕吐。 他弱弱道:“能不能以后食堂不要卖包子烧麦饺子这种东西。” 不说还好,一说吧,张司九也想到了曾经看过的电影。 就很……可怕。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为自家医院未来名声担忧。 处于这种担忧,张司九咬牙切齿:“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记得补充一个保密协议!” 这个钱多喜!就是罪魁祸首! 听云幽幽叹息:“以后你还敢收啊——算了先不说以后了,现在先说说现在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现在,火烧眉毛了。” 张司九也知道现在得解决这个事情。 可这个事情,要怎么解决? 张司九揉了揉有点疼的脑壳,仰天长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么多人愿意为医学献肉!” 杨元鼎也感叹:“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要开始进行人体组织选美。” 一个“人体组织选美”,总结得非常到位。 甚至于一拳就把张司九给ko了。 怎么说呢,很形象。然后,张司九就觉得更抑郁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自己的梦想,真的还能实现吗? 杨元鼎笑看张司九:“走吧,咱们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万一有能买的——” 张司九面色狰狞:“有也不能买!至少现在不能!” 不然,第一医院就不是医院了! 到了门诊,张司九迅速被围观了:现在,她大大小小也算个名人。 然后,被围观的过程中,还有人来咨询收购价格。 张司九一律严词拒绝:“不用,不收,不要。” 但也有几个病人,的确是需要治疗的。 张司九一一检查评判,不具备手术指征的,都建议回家,或者去内科许文祥那儿看看,调理调理。 而具备手术指征的,就问问他们自己的意见。 竟也忙活了一上午。 临近中午的时候,第一医院紧急送来了一名坠驴患者。 他没被踩踏,只是被颠下来之后,被驴蹄子踢了一脚。 当时并没有多严重。 人也没事。 就有点疼。 他甚至还牵着平静下来的驴回了家。 回家后,他说有点累,因此就躺下睡觉了。 结果没想到,不大一会儿,喊他起来吃饭,竟然就喊不醒了。 他们家就近的医馆都说没得治,拉回去准备后事吧。 因此,死马当成活马医,听见一个过路人指点,就送到了第一医院来,想看看还有没有希望。 这会儿,这患者真的只有一口气了。 张司九一摸脉搏,就喊了起来:“准备手术室!很可能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现在人还活着,再拖下去,就不知道了! 家属拉住张司九,紧张又无措:“失血过多?可是,他没出血啊!” 张司九吩咐听云:“去找齐敬,给他开最大剂量的止血收敛药,用最快的速度喂进去!然后针灸有办法就用针灸!” 她再转过头来问患者的家属:“是不是踢到了腹部?” 家属比划了一下位置:“就在这里。” 张司九一看位置,就知道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是脾破裂。 脾破裂之后,会大量出血,如果不及时处理,人就会死。 张司九不知道到底出血了多少,还能不能救回来,但这种情况,任何止血药,肯定都是效果不大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开腹,紧急摘除或是缝合止血。 她拉住家属,问得干脆而直白:“做手术,也不一定活命,单纯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不做手术,就是带回家准备后事。你现在做个选择吧。” 家属毫不犹豫:“做!只要是可能把人救回来,就做!钱不够,我回去卖房子!这可是我的亲弟弟!” 张司九再补充一句:“但是人即便活了,也不一定能恢复到原来。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后期人就算醒来,也很有可能出现后遗症。比如行动不再灵敏,或是智力下降。俗称变成傻子。” “更甚至,还有可能人活着,但再也醒不过来。” “即便上述情况都没出现,那么做这个手术,很可能要切掉一些东西,虽然没了也能活,但从今以后,肯定也是会变得体弱多病,需要常年用药,需要人照顾——” 这么一个年轻大小伙子,可能还没成亲,也没后代,以后很可能娶不到媳妇,或者是连做工养活自己都困难。 说了这么多之后,家属犹豫了。 张司九没有再说任何话,甚至也不看家属——这种时候,怎么选,其实都是煎熬。作为大夫,只能理解家属,并且尽量不要给他们增加心理压力。 直到张司九觉得时间不多了,才催促一句:“决定好了吗?” 那家属最终还是一咬牙:“做!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白果,带他去签字,我去准备手术!”张司九扬声喊来白果之后,自己转身就跑了——这个时候不用跑的,什么时候用!越早做上手术,病人活命的机会才越大! 手术室已经准备妥当。 张司九这头换过衣裳,病人就已经准备就绪。 齐敬神色有些凝重:“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的。试一试,有必要吗?如果回头家属不能接受这个情况,只怕……” 张司九轻声道:“这是他和他家里人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的选择。我们是不应替他们做选择的。” 说完这句话后,张司九就下了刀。 切开腹部那一瞬间,血就涌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202章这也行 整个腹腔内,都是血。将内脏泡在里面,入目都是一片鲜红。 甚至里面还有凝血块。 张司九只看了一眼:“快,抽吸器。” 然而两个抽吸器都上了,也并不能够迅速的将血吸光。 毕竟工具还是比不上现代的工具,杨元鼎再怎么尽力,也不能攻克材料带来的瓶颈。 于是,张司九就拿了一个装棉球的碗来舀。 当腹腔内积血处理得差不多,张司九立刻开始找出血点。 出血点并不难找。 毕竟冲洗之后的腹腔,哪里出血,一目了然。 脾脏上,果然是有撕裂伤。 口子很大,还很深。 明明都失血这么多了,它还继续在往外冒。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摘除脾脏吧。”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很整个摘除,然后才能最快速度止住出血。 然而,张司九刚将脾脏切除,准备处理血管的时候,病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停了。 心肺复苏也不管用。 抢救两刻钟之后,张司九只能宣告患者死亡。 她叹一口气:“我把脾脏缝回去,然后关腹。再请家属过来看。” 齐敬看张司九的表情,怕她又像上一次似的心里难过,就轻声劝了一句:“他这个情况,本来就没有什么希望,这一点,我们都知道的。” 所以,他才觉得真的不是很有必要。 张司九点点头:“我知道,你也不用劝我,别担心。这个情况,跟上次的不一样。” 上一次,更多是受限于现在的医疗环境,以及人为的故意拖延,才造成了病人死亡。 但这一次,上手术,开了腹那一瞬间,张司九就知道,机会很渺茫。出血量这样大,又没有输血手段,全靠病人自己身体素质硬抗,怎么抗?人体血液就那么多,出血到一定程度,就是活不了。 只是尽力再试试。 搏一搏有没有奇迹。 当然,沉痛还是沉痛的,毕竟这是一条年轻的,活生生的人命。 张司九缝合完毕后,亲自去跟家属说的这个事情:“抱歉,我们尽力了。” 家属也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还是心里头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愣愣的问:“什么意思?” 张司九只能解释一句:“你弟弟他没能救回来。” 家属呆呆地站在那儿,好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只是刚一要张口说话,眼眶就先红了。 他转头到了一边,狠狠地擦拭了一把眼角,才重新看张司九,问:“那我现在能带他回去了?” 这句话,把张司九也听得差点红了眼眶。 他的声音都是颤的,带着哭腔。 张司九点点头:“带他回家吧。对不住,我们没能救他。” 家属勉强笑了笑:“哪能怪你们。这是命。” 张司九差点就破防了。 她低下头去,“我去找人帮你弄一下。” 然后,张司九匆匆离去。 根本不敢久留。 邓文帮着家属将死者放在手推车上,送他们出了医院大门。 张司九沉默着,很久都没缓过来。 杨元鼎一直宽慰她。 张司九只觉得无比遗憾:“太年轻了,如果早一点……” 齐敬接话道:“这种情况,谁也不好觉察出来的。毕竟,也没有任何外伤。他自己也没感觉疼,也没什么别的感觉,还一路走回去了。” 张司九看向齐敬:“去跟你师父说,请他多多跟别人讲。不只是大夫,怕还有百姓们。遇到腹部受击的情况,一定要去看大夫。一定要。” 腹部柔软,内里都是人体脏器,撞一下,踢一下,没有外伤,但很可能会内脏破裂出血。 尤其是脾脏这种器官,本来就很脆弱。 齐敬看着张司九那肃然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杨元鼎知道张司九想做什么了,思考片刻后,小手一挥:“那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医院门口发鸡蛋,听健康讲座!只要来的人,听完了,就能领一个鸡蛋!” 张司九和齐敬目瞪口呆:这……也行? 杨元鼎问张司九:“七天一次够不够?不够要不三天一次?太多了,我怕鸡蛋要涨价。” 张司九:我对钱的能力,还是认知太少了。 齐敬甚至都有些磕巴了:“这,这,这合适吗?” 杨元鼎歪头,脸上是大写的迷惑:“这怎么就不合适了?” 他脸色更迷惑:“我用自己的钱发鸡蛋,给百姓进行讲解,让他们遇到类似情况时候,懂得怎么救自己,有什么问题?这不就是和灾年施粥的时候一个意思?” 齐敬不知道说什么,一脸的纠结。 好半晌,才说了句:“可这不应该是他们自愿来听吗?用鸡蛋来诱惑他们来听,就好像我们做什么坏事一样——” 杨元鼎更迷惑了:“我做我的,管别人怎么看呢?我认为对的事情,难道别人说一句不对,我就不做了?” 张司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齐敬你肯定是想,他们未必会认真听,既然不认真听,我们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齐敬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嘴替:“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元鼎也乐了:“我做这种事情,又不是为了他们当时能感激我。我只是为了司九别为这些有那么多不开心啊。” 他眸光灿烂,清澈闪亮,齐敬一时之间都看呆住了,然后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 没办法,原本齐敬觉得杨元鼎说这种话,就是为了哄哄张司九高兴。属于未婚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可没想到,这是杨元鼎实打实的想法! 什么叫一掷千金为佳人一笑? 这就是啊!!! 张司九难为情的捂住脸,但又忍不住的嘴角上翘。 这个嘴角,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非要上天。 她当场拍了板:“七天一次吧,一次一百个鸡蛋,每个月换急救常识。” 杨元鼎立刻点头:“对对对,就一百个,这样让他们有点危机感。积极点来听。然后还要加一个问答抽奖环节。只要被抽中了,问当天教授的知识,答对了,就可以抽奖。大奖设得好一点,反正又不是回回都能抽中!” 这不就是个吊着驴跑的胡萝卜么!胡萝卜越大,驴才越肯干啊!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03章知识讲座 说干就干,第二天,杨元鼎就把这个事情筹备起来了。 上午人最多的时候,陈斗拎着个铜锣去了第一医院门口,然后放开了嗓子吆喝:“听讲座送鸡蛋了啊!听讲座送鸡蛋了啊!听一上午,就送三个鸡蛋!只送一百人!只送一百人!” 事实上,都不用陈斗喊,铜锣一敲,人就迅速围过来了。 等听到送鸡蛋,也不问问听讲座是什么意思,就有不少人往里冲:“我来,我来!” 一时之间,第一医院门口,水泄不通,空间热闹。 如此盛况,张司九还真是只在元宵节那天见过。 很快。一百个人就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安排好的大礼堂里。 然后,张司九拿着杨元鼎特制的小喇叭上台了。 她就是今天的讲师。 张司九准备的第一堂课,就是处理外伤的小知识。 对老百姓来说,最常见的,就是外伤。 毕竟只要干活的,肯定就会受伤。或是砸了,或是不小心切了手,又或者是扎着了。 又或者,走路摔了,被撞了等等。 遇到外伤的时候,也许伤势轻,就不怎么管,人体都能自愈。 但……如果严重呢? 事实上,有的时候伤口是很严重的。 但他们并不觉得严重,所以往往一拖,不仅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还会带来残疾或是丧命的危险。 张司九讲了因为脚底下被木刺扎了,最后整个脚底烂了一个窟窿的例子。 又讲了因为摔断了骨头,不来医馆,自己接回去,等长好了就瘸了的例子。 还讲了昨天被驴子踢了,然后就死了的例子。 张司九讲这些的时候,底下听众们发出了一阵阵的惊叹声。 但张司九知道,他们其实就当是离奇的故事来听的。 不过,无妨,只要以后受伤了的时候能想到今天的故事,想起该怎么处理,那也是不错的。 等讲座听完了,张司九开始讲什么情况要来医院的时候,底下开始起哄了:“说了半天,张小娘子你是想多挣钱啊——” 张司九:……我一个病人挣你们三个钱,如果不靠人流量,我亏都亏死了好吗?而且我这是梦想和现实双结合!再说了,病人和大夫双向奔赴难道不是最美好的事情吗! 但是这个问题肯定得回答,不回答的话,只怕就更加坐实了他们的想法。 于是,张司九笑着问了句:“问诊一次,三个钱,贵吗?处理一次伤口,要不了十来个钱,贵吗?这点钱,买你的伤好得快,买你不会成为我讲的那个倒霉蛋,贵吗?” “而且,如果觉得我单纯是为了挣钱,你们也可以以后小心些,坚决不让自己受伤不就好了?” “第一医院看病问诊,哪怕是住院,价格都不算贵吧?而且,我们的大夫都是名医啊——最差的,都是去考太医署没考上的!”张司九一脸傲然:“我敢说,别说整个东京城,就是整个大宋,我们第一医院,除了太医署,谁也不服!” 这话太嚣张了。 嚣张得让在座的第一医院人都热血沸腾! 杨元鼎首先喊了一嗓子:“好!说得好!除了太医署,我们谁也不服!” 然后,他就带头鼓掌! 第一医院的人都跟上了!包括齐敬! 有人鼓掌,其他听众也就跟着鼓掌了。 一时之间,掌声如雷鸣一般,经久不衰。 以至于张司九一度都要豪情冲云霄,觉得自己快要飘。 但下一秒,冰冷冷的现实就把她给打回来了。 掌声还没停,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什么时候发鸡蛋啊!我该回去做饭了!” 张司九瞬间清醒。 嗯,掌声都是假的。 送鸡蛋才是真的。 她失落了一秒钟,就又重新举起了小喇叭:“那现在就开始抽奖问答了!我提问题,只要答对了,就可以抽奖!最大的奖,是一百钱!最小的奖,也是一张纯棉帕子!” 有了奖品加持后,张司九提问时,举手回答的人特别多,特别踊跃。 气氛又一次被推到了最高点。 然而,当一个问题连抽三个人都没人回答出来的时候,气氛就有点尴尬。 张司九的笑容也多少有点凝固。 虽然对于这个事情他们心里头早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发生的时候,难免还是让人有点失望。 等问答环节过去,一百钱大奖安然无恙。 当张司九说出可以去排队领鸡蛋的时候,又差点发生踩踏哄抢。 等鸡蛋都领完了,那些人就都一窝蜂走了。 张司九虚脱的坐下:“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杨元鼎递上水的时候,说了句:“没关系,以后就让年轻小大夫来就行了。你写出来,让他们来锻炼锻炼。或者专门培养个人来干这个也行——” 杨三郎经典语录:如果一件事情用钱解决不了,那一定是花钱的方式不对。 齐敬本来到了嘴边劝慰的话,又咽下去了。 有了杨三郎,好像其他的安慰,都用不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齐敬忽然有点小小的妒忌:世上怎么有杨三郎这样讨人喜欢的人呢? 除了妒忌,他还有点羡慕:如果也有人这样对自己…… 张司九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终于振作起来了:“好了好了,也不能说全没效果,这里头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咱们也算成功。走,吃饭吃饭,不知道食堂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杨元鼎早就打探好了:“木耳炒鸡蛋,蒸鸡蛋羹,卤蛋烧肉,还有鸡蛋汤……” 张司九震惊了:“为什么全是鸡蛋???” 杨元鼎咧嘴一笑:“因为买得多便宜,所以二婶没忍住,多买了点。但又怕放坏了——” 张司九:……已经可以预见的事情就是,每周食堂肯定有一天鸡蛋宴! 齐敬也忍不住喃喃:“他们听没听进去,我不知道。但我们吃的鸡蛋,却是实打实的。” 但鸡蛋也很好吃的。 张司九和杨元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听讲座送鸡蛋的事情,也如同一阵风,迅速刮遍了整个东京城里,第一医院的张小娘子,再一次成为舆论的核心人物。 章节目录 第204章她要干什么 东京城里,现在最热门的一个话题就是:张小娘子她到底要干什么? 老百姓们都认为,张司九这样,就是想给自家医院揽客。 而像太医署里的人,还有城里各大医馆的人,就认为,张司九她这是想要让第一医院,变成名副其实的第一医院——她要打压其他医馆,一举成为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排行第一的医院! 甚至于,想和太医署齐名! 这是何等的野心! 张司九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感觉自己都有点被美化了。 她问杨元鼎:“你说,我有这么厉害吗?有这么高的事业心?” 杨元鼎沉思三秒,摇摇头:“你想多了,他们只从你身上看到了他们自己。” 张司九:……杨三你还是杨三吗?忽然这么智慧我不习惯! 杨元鼎紧接着又笑逐颜开说了句:“不过,你应该感到高兴,说明你他们觉得你是有这个实力的。” 张司九表示自己又被哄好了。 不过,不管外界如何纷纷扰扰,第一医院发鸡蛋的行为,还是一直持续了下去。 一转眼,春日就忽忽悠悠过去了,过敏和流感让张司九他们忙了一波,紧接着就迎来了汛期。 第一场暴雨来临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今年的雨会那样大。 连着下了三日的暴雨,城外陆续开始传来不好的消息。 先是水淹没了良田和屋子,再紧接着,就有不少的屋子开始倒塌。 朝廷第一时间开始了防灾模式,将百姓转移去高处,但仍旧不够。 张司九他们开了个短暂的会之后,就去找了陈深严,提出让一部分老弱妇幼转移到第一医院来,尤其是那些生病的人。 他们这边有住院部,可以挪出一大部分来专门给这些人住。直到是洪水退了,他们能回家为止。 除此之外,杨元鼎在商会中提出,由商会出面聘请人去救灾抢险。而钱,就各大商铺捐赠。 杨元鼎之前准备的救护车也派上用场了——一个小长车,里头可以配备一张病床,有简单的急救物品。 这个可以用来各处接送人去医院,尤其是受了灾害的病人。 第一个坐上救护车的,是一名被房子倒塌时候压在下面的老人。 这名老人被砸了一下后背,当时摔倒了,紧接着又被压到了腿,所以被埋在下面。 如果不是救援及时,估计就要被积水淹死。 老人被送到了第一医院的时候,情况真的不太好。 经过会诊,那砸在背上的一下,让老人内脏受到了震荡,多多少少有点内伤。这一块,交给了许文祥。 而张司九则是分配到了老人被砸断的腿。 腿是需要做手术的。 因为整个骨头都断裂开,并且错位了。 但这名老人,已经六十七了。 搁在这个年代,已经属于十分高寿的人。 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活过七十岁的人真不算多。 这是张司九第一次接诊这么大岁数的老人。 毕竟,以前这样大年岁的老人,多数都在颐养天年,轻易不会让老人摔倒。而且即便摔倒了,也都是在家里养着,很少再来找张司九做手术的。最多,请个正骨大夫过去。 年纪大的人做手术,是风险很大的。 一个本身身体机能就走下坡路,不像是年轻人那样生机旺盛,还有各种病,很可能手术过程中,就出现休克乃至死亡的情况。 况且,这位老人还受了点内伤。 张司九是真怕老人上了手术台之后,就下不来了。 但是如果不处理,骨折处还是会出现坏死,感染的情况。 所以,做手术是必须的。 但做手术很可能人就活不了。 这位老人姓康,人称康老丈。 康老丈听说了张司九的疑虑,就请大儿子把张司九请到他的病床前。 张司九到了病床前:“听说您找我,是有事儿?” 康老丈笑呵呵的:“听他们说,张小娘子你不敢给我做那个劳什子手术?” 张司九怪不好意思:“是有点。” “怕什么呢?”康老丈仍旧是满面笑容:“我这辈子经历不少,还活到了现在,这次本来都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你们把我从底下扒拉出来,又送来了这里。这里饭菜好吃,住得也好。我这辈子,也算享过福了。真就是死了,也没啥子舍不得。” “你就放心大胆做。” 张司九实话实说:“真的很凶险。” “不怕,后事我都交代完了。”康老丈还安抚张司九:“你也别想那么多。生死有命。” 在康老丈坚持下,张司九这台手术,还是用最快速度做了。 手术过程中,张司九也好,齐敬也好,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好在,康老丈的断骨并没有什么碎片,所以没有浪费什么时间,很快骨头接上,就进行了缝合。 等康老丈顺利醒来之后,张司九几乎松了一口大气。 康老丈自己也挺高兴的。 随后几天,康老丈一天比一天好。 甚至恢复得很快。 此时雨已经停了,水也逐渐退下去,张司九也没那么忙了。 要知道,在这几天里,张司九亲手接生的孩子,高达一百零七个。 可以说是从早忙到晚。 其中,还有剖腹产手术四个。 平均一天十来个。 产房里永远都有待产的孕妇。 这么高频率,硬生生的把白果她们几个给逼成了助产士——甚至到最后,张司九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她们和稳婆一起帮着孕妇生产。 而张司九主要干的,就是巡视。 情况轻松地,好生的,有四白和稳婆一起。 不好生的,张司九才亲自上手,或是盯紧一些。 这几天,张司九最缺的就是睡眠。 每天几乎就只能睡五个小时,还是零零散散的五个小时。 趁着没人叫的时候,不管是趴着,还是躺着,或者坐着,她都赶紧闭目养神,眯上一会。 杨元鼎也在外头忙着带商会的人救灾,顾不上照顾张司九,只能送了个丫鬟喜梅过来。 喜梅最开始是周氏买来照顾杨元鼎起居的,后来去绵竹县,喜梅留在东京城里看屋子,没跟着一起,回来之后,也依旧在杨元鼎屋里伺候,今年已是十九了,很稳重。 也很周到。 她知道自己是来照顾张司九的,就毫无怨言跟着张司九,时时刻刻,张司九一空下来,她就递水递吃的,或是张司九要找的东西。 几天下来,张司九感觉自己都快爱上喜梅了——这种贴身助理,给钱都买不来啊!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05章想法 张司九从产房疲惫地出来,喜梅立刻端来了一盅热汤,里面还有两筷子面,一个荷包蛋,几片菜叶子。 “快,小娘子趁热吃两口。今天夜里应该能睡一个好觉。我刚去看过了,到现在都安安稳稳的,哪一个也没有要发动的意思。”喜梅温柔笑着,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整个画面都有了一种油画的质感。 张司九接过来,先喝了两口汤,就开始狼吞虎咽,那吃相肯定和优雅是不沾边的。 喜梅在旁边安静等着,等张司九吃完了,又递过来茶水:“小娘子漱漱口。” 张司九喝了两口,又漱口吐了,最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喜梅,有了你,真是生活都变美好了。” 喜梅顿时笑起来:“小娘子总是这样会哄人。不过,若小娘子喜欢我,不如就问小郎君把我要过来。” 张司九顿时不喝水了,转头看喜梅。 喜梅最开始还能保持笑容,但渐渐地,还是被张司九的目光看得笑容渐失,只剩下了忐忑不安。 张司九放下杯子,拿出了谈正事儿的认真:“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喜梅刚才说的那个话,是真心地。 这一点,张司九是看得出来的。 喜梅垂下头去,轻声道:“府里婢女到了年纪都要分配人,我不想嫁给府里的小厮。” 这个规矩,张司九是知道的。 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最忠心耿耿那一批,都是家生子。 所谓家生子,就是自家下人生出来的孩子。这些孩子,会和主人的孩子一同长大,从小就被教导要如何辅佐主人家。等到了合适的年纪,又会在府里找一个合适的,然后生孩子,继续辅佐下一代小主子。 这些人,除了身份地位上的差别,其实也是整个大家族的一份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喜梅的娘,就是周氏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然后嫁给了杨家这边一个家丁,这才生了她和哥哥。 现在,不出意外,她也会在府里嫁人。 张司九理解喜梅为什么不愿意,因为这样的日子,是看不到头的。所以,她就问喜梅:“你是有了喜欢的人,还是想嫁去外面?” 喜梅一愣,随后更加低下头去:“我不想嫁人。” 张司九扬眉:“不想嫁人?那你……喜欢三郎?” 喜梅吓了一跳,那是真的吓了一跳,甚至还连忙摆手:“不不不,真的不是。小娘子误会了!” 看她这个反应,张司九就知道的确不是。她笑道:“那我不明白是为什么了。跟着我,成日应该是更累的。没有什么好处啊。” 喜梅咬咬牙,忽然跪在了张司九面前:“小娘子容禀,我对三郎,就像看弟弟一样。但我知道三郎说得对。有一次,我听三郎跟您聊天,您和三郎聊起嫁人的事情,您说,女人生下来,也不只是为了嫁人生子而活着的。” “这句话,我当时听见了,只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您太……太……可后来,我越想,却越觉得您说得对。” “我娘能跟着大娘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大娘子也总夸她,可她一样也要被我爹爹打,一样也为了生我妹妹差点没了命,一样也得在回家后烧火做饭,洗衣缝补。可笑的是,她的月钱,比我爹的也不差什么。” “我嫂嫂是从外头娶进来的,不是家生子,但也没有过得好到哪里去。我哥脾气不好,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回家来难免摔摔打打,她也得忍着。” “她们都跟我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我看着小娘子您,羡慕极了。” “我从不敢肖想三郎,我只是不想成为我娘我嫂嫂那样的女人。” “大娘子从未叫我做三郎房里人,但老太太几次三番叫我过去,明里暗里让我对三郎……”喜梅惶恐道:“我了解三郎,若我真有这样的心思,三郎绝不会留我继续服侍的。”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张司九点点头:“怪不得这些日子你如此服侍我。” 体贴周道得让人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别有所图,或者是爱上她了! 喜梅惴惴:“小娘子,就让我跟在您身边吧。” 张司九把喜梅扶起来:“如果你不想嫁人,我有很多办法帮你。不一定要跟着我。” 喜梅脱口而出:“可是我想成为小娘子这样的人——” 张司九忍不住笑:“我这样的人?那你觉得,我是哪样的人?” 喜梅怪不好意思:“小娘子是很厉害的人,跟男人一样厉害的人!” 张司九点点头:“那你以后也要加油。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但我要跟三郎商量一下,你先帮我把碗放回去,我眯一会儿。” 喜梅走后,张司九很快就倒在软塌上睡过去。 杨元鼎后半夜回来的时候,张司九睡得正香。 他看了一会儿,替张司九把薄被盖上,然后自己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直接就睡着了。 张司九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杨元鼎在打鼾。 那鼾声有点像小猪的哼哼。 还怪可爱的。 这时候的杨元鼎真是和帅气一点不沾边了。 用蓬头垢面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头发上都是灰,衣服皱巴巴地,上面还有泥点子,也不知道几天没换了。就连脸上,虽然应该洗过脸了,但胡子拉碴一圈青的样子,要多邋遢就多邋遢。 这和平时的杨三郎,根本不搭边。 反而像是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乞丐。 张司九轻手轻脚退出去,找到喜梅:“昨天三郎回来了,怎么没叫醒我?不然,给他洗个澡也行啊——” 这么脏,想亲一口,都只能硬生生忍住! 喜梅略有点尴尬:“三郎回来的时候我没听见,我也睡着了……等我发现,他已经打呼了。而且三郎一般不用我服侍,都是叫陈斗,我就没往这方便操心。” 张司九:……好吧,杨三郎这就很惨了。 她咳嗽一声:“那现在去让问问锅炉房有没有热水,没有的话准备上。这样一会儿他醒了能洗个热水澡。” 喜梅应一声,还顺带问了问张司九早上想吃什么,她去打饭。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06章死亡 喜梅这种行为,让张司九对杨元鼎有了一种深深地负罪感——你叫人来照顾我,可我却挖了你的墙角……太不道德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助力,张司九是真的很心动的。 这样的罪恶感也没维持太久,因为张司九很快就被喊走了。 康老丈他不行了。 刚才康老丈醒了,要方便,刚方便完,本来还乐呵呵说着早上要吃什么,但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康老丈就倒了下去,随后直接人事不知。 现在值班的,是许文祥,他过去一摸脉,就感觉不太好。 康老丈的脉搏非常微弱,直接就变成了濒死的脉象! 许文祥不敢耽误,连忙让人来喊齐敬和张司九。 张司九一听康老丈的情况,连忙过去。 可等她过去,康老丈的心跳,已经停了。 连呼吸都没了。 许文祥正在心肺复苏。 可显然并没有用。 一刻钟多后,康老丈依旧没有缓过来,反而抢救的极限时间到了。 康老丈就这么走了。 张司九只能宣布康老丈的死亡。 康老丈的小儿子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刚才还好好地——怎么可能会这么没了?” 张司九唯有沉默。 忽然死亡的可能性有很多,但是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好。 康老丈小儿子看着张司九和许文祥,急了:“你们说话啊!这怎么在医院里,人还突然没了?你们不是大夫吗?不是东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吗?” 许文祥试图安抚康老丈:“你别着急,这件事情我们也很想知道。从你喊我过来,我真是一点没敢耽误——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我们也不想啊。” “这事儿不出个理来,我绝不接受!”康老丈的儿子怒道:“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只知道,这是在医院!为什么人都在医院了,还会没了!刚才还好好地跟我说话呢!” 张司九点点头:“我们肯定会查清楚,你等我们研究研究,现在先不吵,你去喊你家里其他人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吵闹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先查清楚是为什么,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张司九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康老丈恢复情况这么好,却忽然死亡? 也许是张司九的诚恳打动了对方,也许是想起了当时给康老丈做手术时候的情况,所以,最终康老丈的小儿子还是压下了怒气和伤心,点了点头,去喊家里其他人了。 张司九则是问许文祥上一次查房是什么情况。 许文祥抹了抹脸,有些无奈:“上一次查房时候真是好好地。脉象上,面像上,问诊上,都没有任何问题,他也没有说自己有任何的不舒服。” 他真的也挺委屈的:“我立刻就过来了,可他情况恶化太快了。” “那发病过程中呢?”张司九知道许文祥现在心情,所以也安抚他:“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家属毕竟是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情绪激动也在所难免,你别往心里去。” 许文祥忍不住问:“那难道他就可以冲我们喊,怪我们了?那意思,就跟是我们害死了人似的!如果每个人都这样,那我们成什么样了——就是用来撒气的吗?” 对于这种说法,张司九也有些无奈:“文祥,不要这样想。不是让你心甘情愿做出气筒,但你如果把这个事情往心里计较,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要知道,这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不管对错是怎么样,计较就是和自己较劲。除了让自己不痛快,没有任何用处。” “咱们是为了治病救人,并不是为了他们感激我们才做这些。” 所以,不管有没有人感激,有没有鲜花和掌声,都不影响任何事情。 至于那些谩骂,就应该当他们是空气,不予理会,不要因为这些,动摇自己向前的步伐。 许文祥听完了,颓然的坐下了,抱着头想了想,又问张司九:“九娘,你是怎么做到,年纪轻轻就能如此豁达的?” 张司九失笑:谁说我年纪小的?我都活了快两辈子了。 最后,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这不是豁达,这是对人性的妥协。也是顺应自然,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要知道,从做大夫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这些情况发生的。” 许文祥喃喃:“这么下去,我总觉得我就跟寺庙里那些慈祥的老方丈一个样子了。” 张司九:……你直接说看破红尘就得了呗。 开解完了许文祥,重新回到了正题上,许文祥被问了好多细节之后,终于回想起一个细节。 他抓住自己的胸口衣裳,激动道:“他虽然什么话都没说过,但是他的衣裳上,这里,有被抓过的褶皱!说明他当时肯定是这里非常难受!” 张司九看那个位置,就皱了眉:那是心脏的位置。 所以,突发心脏停跳,并不是因为别的问题,而是因为……心脏本身出了问题? 张司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心梗。 而且是急性心梗。 造成心梗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是如果是在医院突发心梗…… 只有一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这种事情,也是住院医们最担心,被老师叮嘱最多的事情。 那就是:血栓。 住院的病人,都有一个特性。 那就是卧床多,活动少。 而总是卧床的病人,是很容易出现血栓的。尤其是下肢的静脉血栓,是非常常见的。 这样的血栓,一旦脱落,掉在哪里哪里就出问题。 在肺部,直接肺栓塞。 在脑部,直接脑梗。 在心脏,那就是心梗。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问许文祥:“这些天,康老丈是不是活动很少?几乎都是卧床?” 许文祥点点头,有些无奈:“腿都断了,也没办法下床啊。而且,他年纪大,更不敢让他单腿下来站着或者走动了。用拐杖都不敢。” 张司九神色凝重:“可我手术完,叮嘱过他们家里人,也叮嘱过你们,要让家属给病人按摩腿,还要尽可能多活动,哪怕是在床上活动——”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07章配合 许文祥委屈都快溢出来了:“盯着了,每天都提醒,我们自己也盯着给做。就怕像上次那个偷吃的人一样,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们都说不清。” 有了上次的事情,谁不怕出现这种事啊。 张司九揉了揉眉心。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就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了。 那就是命。 张司九叹一口气:“等家属来了,再好好劝劝吧。” 出现这种情况,谁也不想。 但一旦出现了,就没有办法了。 没等多久,康老丈的家人们都过来了。 其实他们也是暂时借住在医院那一批人。 因此反而离得挺近,就过来很快。 人人脸上都有哀痛之色。 康老丈大儿子看见张司九的时候,神色也很复杂。 张司九率先开了口:“我们刚才研究了一下,觉得康老丈应该是死于术后并发症——手术风险告知书上写过的,叫血栓症。” 尤其是大型手术,最容易出现这种并发症。 康老丈小儿子急了:“你这么说,那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和你没关系了?你们这个,提前把所有情况都写上,那肯定就是为了糊弄我们,等出了事儿,你们就说是早就告诉我们的,我们自己要冒险的!” 张司九唯有沉默。 康老丈的大儿子却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小弟弟:“别胡说八道!张小娘子是个好人,爹自己都知道这些的,张小娘子的确讲过。选择是自己做的,怎么能怪人家张小娘子!”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其他所有亲属:“爹如果今日还在,绝不会怪张小娘子,也不会怪第一医院。他会说这是命。而且,张小娘子他们给我们地方住,给爹看病治疗也收得便宜。” “她是个好人。你们不许刁难她!” 康老丈大儿子在家里显然是说得上话的人,他这么一说之后,其他人就算还有情绪,但也都闭上了嘴巴。 张司九叹一口气:“这件事情,还是怪我们医术不够精进。如果……” 康老丈大儿子深深朝着张司九一拜:“张小娘子医术如何,我不敢多评论,可张小娘子的人品,我信得过。这件事情,绝不是张小娘子的错。” 但毕竟是自己父亲死了,康老丈大儿子还是忍不住哽咽:“我爹总说,活多久,那是老天爷说了算。今日,大概就是阎王爷不肯多给时间了。” 张司九劝慰了几句。 然后就提道:“还是要尽快处理后事。现在天气炎热,又到处都是水灾——” 康老丈大儿子连连点头:“我们明白,一会儿我就上街去买棺材。” 他抹了抹眼泪,转头吩咐人给康老丈擦身子换衣裳,自己则是带着人去买棺材。 张司九认真道了谢。 康老丈大儿子连忙摆手:“张小娘子莫要如此,您跟我们道谢,我们臊得慌。该我们跟您说谢谢才对。” 若没有张司九,他们一家人也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受罪呢。 就是他爹,也没有最后这么几天享福的时候。 这一次的医闹危机,就算是过去了。 但张司九来不及休息,就又被喊去了产房——有个孕妇忽然破水要生产了。关键是,她还是第三胎。产程很快。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张司九迎来了这几天生产的一百零八个孩子。 是个小女孩。 肉嘟嘟的,力气特别大,张司九给处理脐带的时候,被拽住了衣裳。 张司九拽回来,她就哇的大哭出声。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产妇也笑:“这么大力气哭,将来肯定是个能干的娃。” 张司九回了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杨元鼎都还没睡醒。 也不知道到底几天几夜没睡过,这会儿竟然睡成了这样。 张司九又好笑,又心疼,但也不敢让他继续这么睡,直接就把人强行开机喊醒,让他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舒舒服服继续睡。 不然,不仅容易生病,而且还容易睡得脖子落枕什么的。 杨元鼎迅速洗了个战斗澡,头发都顾不上擦,还是张司九强打着精神跟喜梅一起给他擦的。 她们擦头发,他就端着面碗,吃热热的鸡汤面。 这是徐氏特地给准备的。 用徐氏的话说,杨元鼎这几天一通忙活,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是必须好好补一补的。 结果,吃完了,等着喜梅给杨元鼎梳头的时候,杨元鼎的人反而彻底精神了。 他和张司九说起了这次受灾的情况:“这次情况挺严重的。不少乡下的屋子都不能住人了,等彻底晾干了,才能看怎么修补。还有不少房屋倒塌的。漏雨都不算什么。最主要是,水深的地方,都淹进屋子了。” “还有稻谷,也都受灾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农民们都说,今年收成肯定上不来。甚至很可能得颗粒无收。” 张司九不懂农事。 但张家是农家出身,她知道对于农民来说,上半年颗粒无收,就意味着熬不过青黄不接的时候,更不要说熬到过年了。 张司九沉默半晌,也只能问一句:“那朝廷有办法吗?有那种速成的植物吗?” 土豆红薯什么的。 杨元鼎摇头:“朝廷应该会有办法,只是注定今年日子要艰难一点。” 张司九深深叹息:“如果有速成的可以当饭吃的东西就好了。” 杨元鼎轻声道:“应该快了,我的船明年年初,可能会回来。” 张司九顿时想起了薯条薯饼烤红薯:“你是说——” “嗯。”杨元鼎没有多说,只是说起现在的情况:“如果要补种,估计是要种豆子这种。我一会儿就要回去弄点简单好操作的工具出来,帮忙追时间。” 张司九颔首:“去吧。医院这边不用担心,一切正常,我和齐敬盯着呢。” 杨元鼎却看向张司九:“我担心的是你。” 张司九笑了:“没事,我连医院大门都不出。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然后她摸出个香囊:“洪水过后,最容易生瘟疫,我弄了点药粉,你一定要随身携带。如果出现发热咳嗽的人增多,一定注意戴口罩防护好。” 章节目录 第208章风头 杨元鼎重新投入了如火如荼的研发和改造。 张司九继续自己宿舍门诊住院部三点一线的生活。 朝廷防治工作做得好,瘟疫并未出现,只是一日又热过一日的天气,让人心浮气躁。 灾民们都从避难所离开,回去重建家园后,第一医院也冷清起来。 康老丈也下葬了——下葬那天,齐敬代表医院亲自去送了奠仪。 而那些产妇们陆陆续续也出院了。 等最后这个生完孩子的产妇出院离开,医院陡然就冷清下来了。 张司九就开始着手准备创办护士学校。 医者的培养,可以靠太医署,但是护士……太缺了。 四白她们几个,连带着李娇,现在反而比从前更瘦了,买办法,纯粹是忙加累的,吃再好也不长肉。 反而,随着陈深严的名单和推荐信发挥作用,现在医院几个主要科室都开了。 什么骨科,内科,外科,肛肠科,儿科,妇科,皮肤科,急诊,腹泻发热门诊等等—— 第一医院颇有点蓬勃发展的意思。 但神奇的是,对周围医馆的冲击力也并不大。 因为来第一医院看病的,多数还是穷人。毕竟第一医院便宜。 而剩下那一波,就是富人了——他们不缺那几十个钱的挂号费,缺的是认识好大夫的人脉。 但第一医院完美解决了他们的需求。 可医生不缺了,缺的就是护士了。 还有助产士——现在的助产士几乎都是稳婆和四白来担当。但稳婆有的时候多少有点技术不够。 至少张司九觉得,还需要更进一步。 但是办学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老师可以由张司九,四白来负责担当,但学员呢?从哪里找? 张司九和齐敬提了这个事情。 齐敬第一反应却是劝阻:“我们可以自己在买人,但是需要实在是没有必要建。” 张司九知道齐敬担心什么:“是不是外头风言风语又多了?” “嗯。”齐敬揉了揉太阳穴:“那些人想得太龌龊了。说你之所以用女子,是想效仿唐时大周女帝。狼子野心。另外,医院都是女子,说是护士,其实干的事情,就跟那些暗娼没什么区别。” 张司九就算早就知道,可听见这样的话,气血还是有点逆流——这些人,真的就应该下地狱! 她看向齐敬:“那你的意思呢?” 齐敬沉思三秒,实话实说:“这种事情,可以等一等。” “可咱们现在人手不够用。”张司九摇头:“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合适的时机。我们最大的阻力,是来自于人的偏见。这份偏见,绝不可能轻易消除。” 齐敬蹙眉,站起身来,焦灼的走了几步:“可,咱们也得明哲保身。咱们医院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这样逆流而上,只要出点意外,那就完了! 张司九没有再坚持。 她自己可以冒险,但现在第一医院家大业大,总不能让大家跟着一起冒险。 晚上杨元鼎送张司九回家,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大蛋糕。 真的蛋糕。 还有一屋子的人,包括周氏,还有顾青舟,听云他们都在。 张司九一愣。 然后就看见杨元鼎笑得灿烂无比的脸。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五岁,女子及笄。 只是张家在这边并无多少亲朋好友,张司九又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所以,不宜大操办。 但杨元鼎还是精心准备了不少东西。 蛋糕只是其一。 张司九笑着红了眼眶,拍了杨元鼎胳膊一下:“你好讨厌。” 非得把人弄哭了! 小南瓜拉着张司九去看蛋糕:“这个点心好香好大。大姐,你快点许愿,许愿完了,我们就能尝尝啦!” 她一面说,一面吞口水——那蛋糕充满了奶香味,闻起来好甜好好吃的样子。 张司九知道小南瓜这是馋坏了,当即乐呵呵的去许愿吹蜡烛。 她的愿望也很简单:她爱的人,在乎的人,都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许过愿,吹过蜡烛,张司九切了蛋糕给大家分。 张司九笑容就没断过。 这个新奇的蛋糕,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 吃过蛋糕,杨氏就把饭菜都端上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给张司九过十五岁生辰。 当然,在那之前,大家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都送给了张司九。 基本都是首饰。 其中最夸张的,竟然是顾青舟的。 那是一套金光灿烂的首饰。一整套。带项链和镯子。 打开盒子那一瞬间,张司九下意识把盒子扣上了:“老顾,你去抢劫了?” 这个衣裳都舍不得多买两间穿的老头子,送了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顾青舟立刻瞪眼:“瞎说什么?这是我这多年存下来的钱!这是给你将来当嫁妆的!” 张司九狐疑:“真是你存的?” 顾老头有这么多钱? 顾青舟大怒:“你师父我想挣钱还不容易?而且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存钱!” 张司九放心了,然后问顾青舟:“不会是你所有的钱吧?” 顾青舟:…… 张司九有点感动。 杨元鼎咧嘴笑:“没事,司九,不用担心,将来咱们给师父养老!” 顾青舟立刻眉开眼笑:“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用在了你这个徒女婿身上!” 这样好的徒女婿,真是上辈子修了福才能有的! 徐氏给张司九的,也是一整套的发簪。 她笑道:“这是我和你二叔给你准备的,人家都说,女儿家,得有好簪子,这套玉簪子我看还行。” 周氏也给了一对金簪。 就连小松小柏,一人也是送了一支银簪的,都是拿自己的零花钱买的。不贵重,但心意满满。 最后就轮到了杨元鼎。 杨元鼎挠了挠头,嘿嘿笑:“我给你打的。” 张司九打开一看,就看到了一个银质的抓夹——这东西,可以说是很现代化了。熟悉而丑陋。 张司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笑,还是该先吐槽——东西很贵,可硬生生搞出了不值钱的样子。上面连个花纹都没有,直接就是线条而已! 杨元鼎“嘿嘿”笑:“我的手艺也就只能这样了。”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09章出事 杨元鼎这个礼物,得到了来自于小南瓜的迷惑:“这是什么哇?” 张司九就给大家现场示范了一下抓夹的作用。 这下,徐氏周氏她们几个女子的眼睛直了。 女人嘛,谁还不爱买个发饰的? 而且是这么新奇的东西。 唯有小南瓜实话实说:“可是不好看呀——” 周氏咳嗽一声:“不慌,回头自然有好看的。” 杨元鼎:……太直白了。你们太直白了。 张司九“哈哈”大笑。 齐敬看着张司九头上的发夹,又看了看杨元鼎,忽然有点酸溜溜的。 好像,不管张司九多忙,不管他们相处时间如何少,但张司九和杨元鼎,却永远这么默契。 就比如这个发夹。 他看了之后,根本不明所以。 但张司九却知道怎么用。 仿佛他们的心意,天然相通。 这种默契和灵犀,让人羡慕又嫉妒。 这一刻,齐敬丝毫不怀疑,张司九和杨元鼎成婚之后,一定能过得如胶似漆,甜似蜜糖。 齐敬想起了陈深严最开始对他的期许,给他出的馊主意。 他低下头去,笑了:他们之间,自己如何能挤得进去? 张司九招呼大家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徐氏还拿出了米酒来。 张司九现在正儿八经的十五岁,在这个时代,算是真正成年了,到了可以嫁人生子的阶段。所以,今日就被允许喝两杯。 徐氏有些唏嘘:“时间过得可真快。” 一晃眼,他们来东京也这样久了。 如今,他们的卤味坊已算是站住了脚跟,渐渐地上了正轨。 周氏笑盈盈的:“可不是,我总恍惚还觉得,两个孩子都还小呢。” 可杨元鼎和张司九却都到了成婚的年纪。 周氏顺势提出了这个事情:“明年若是年成好,咱们两家不如就把事办了?” 徐氏没有反对,只提议去城外的钟灵寺请大师算算日子。 两人就约定好了一起出门去算日子的时间。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就定了?不是,不用问问我们的意见吗? 她喝一口米酒,感受着舌尖微甜微酸又带着一点点酒味的滋味,摇头:有一种成亲,叫长辈安排你成亲。 不过,这倒不要紧。 只要结婚对象不变就行了。 最后,杨元鼎喝多了——是的,一想到要结婚了,他就有点嗨。 喝多了杨元鼎,灵魂多少有些放飞。 他开始拉着大家劝酒。 最后成功灌醉了自己的二叔和老爹,以及听云和齐敬,小松。 然后,他们就去院子里斗舞去了。 而且跳得多少有点热烈。 张司九有幸见识了大家的舞蹈天赋——不得不说,杨县令跳舞的技能显然比别人都高一筹。 顾青舟没被灌醉,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下场去了。 杨元鼎自己很鸡贼,没跳,但他是伴奏!又唱又敲的,气氛完全搞出来了。 最后,周氏只能尴尬而笑:“他们父子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之前那大雨忙了这么久,都累坏了,今日难得放松。” 徐氏看着自己丈夫和两个儿子,也怪尴尬的:“是啊。他们平日又忙又累,好不容易歇一天,就让他们尽兴些。” 张司九默默地回去取了点红花油来——相信他们一定会用得上的。 第二天,根据张司九的观察,齐敬也好,听云也好,他们走路的姿势,多少都有点儿不自然。 朱疡医跑来问张司九:“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呢?他们干什么去了?像是都犯了痔疮——”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无法直视他们了:还别说,真的挺像的。 罪魁祸首杨元鼎在旁边叫唤:“司九,司九,快来给我擦点红花油,我胳膊酸!” 能不酸吗?小南瓜的玩具鼓都要被敲破了! 张司九体贴的问他:“那你有没有感觉喉咙痛?要不,我给你开个润嗓子的药?” 杨元鼎表示自己媳妇真贴心! 张司九给杨元鼎揉完了胳膊,就去查房。 结果还没查完一个呢,环姐儿就过来了。 环姐儿年初就说要过来学做护士,但要先回去照顾自己刚做了手术的母亲豆娘,后头又遇上了水灾,所以一下子就拖到了现在。 环姐儿过来的时候,还给张司九带了一篮子的葡萄。 因为大雨,葡萄收成并不好,这一篮子葡萄却还算不错,估计是环姐儿精挑细选,把自家最好的葡萄都带过来了。 张司九不好意思收:“这些你带回去给你娘吃,你哥哥不是娶了新嫂子?让她也尝尝。” 环姐儿笑道:“家里还有。而且这本来就是我娘让我带过来的。” 她喜滋滋的跟张司九说起豆娘现在的情况:“我娘现在基本都恢复了,和其他人关系也好了。每日出门,都和旁人说笑。就连那个病,也很久没发过了。我爹都说,九娘您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其实豆娘的精神状况会好转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豆娘的病,全部都是因为肚子的畸胎瘤才会有。 现在做了手术,豆娘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豆娘当然就不会再有任何的心里压力。 环姐儿紧接着就不好意思说起了当初约定好的事情:“当时我说过来,您答应了。可没想到我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您看——您这里还要人吗?” 张司九毫不犹豫点头:“要,当然要!” 这样的有多少要多少!现在真的太缺人了! 环姐儿就乐呵呵地把自己带来的包袱从门外拿进来:“其实也没打算回家去。” 张司九大笑,叫了白槿进来,让她带带环姐儿。 白槿也挺高兴——又多了一个人,自己这边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可没想到的是,环姐儿刚实习第一天,就出了状况。 环姐儿被猥亵了。 当时环姐儿尖叫一声,立刻跳开了,紧接着就哭了起来。又气又怒,可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又不肯细说。 白槿立刻就叫人去找张司九。 说实话,白槿也气得够呛的,这么久了,第一医院还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 张司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立刻就气了火,不敢耽搁,风风火火的赶过去。 章节目录 第210章怒火 张司九带着保安队长刘保赶过去的时候,环姐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白槿抱着环姐儿,眼眶也红红的。 白槿她们周围,围了不少的病人。 其中白槿对面那病人正在大声说话。 张司九脚步微顿,仔细听了听。 那病人道:“你凭什么说我摸了她?再说了,你们这样的,我还不屑于摸呢。谁知道有没有脏病!” 那鄙夷的神态,嫌弃的语气,顿时让白槿的眼眶更红了,她甚至气得整个人都哆嗦。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分开,给张司九让出一条道路来。 张司九问白槿:“怎么回事?” 白槿见了张司九,立刻就更委屈了,声音不仅哽咽,还发颤:“我带着环姐儿路过这里,准备去清创室给她熟悉一下流程,结果路过这个人的时候,环姐儿就被……被……” 看着白槿涨红的脸蛋,话都说不出口的样子,张司九索性把话接过去:“是被偷摸了对吗?” 环姐儿啜泣声更大了。 白槿眼泪也掉下来了,她点点头:“就是他,他还不承认。” 张司九看向了那病人,“刚才是你离最近吗?” 那病人还是很横:“是我离最近,那又怎么样?总不能我离得近,你就说是我吧?那你冤枉我怎么算?” 张司九笑了:“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种药,你敢不敢吃?吃了之后,就会说真话。如果吃了药之后,你还是能说出不是你的话,我赔给你一千钱。” 她的表情很镇定,也很寻常,没有愤怒,没有激动,语气非常的正常。 那病人狐疑:“你胡说,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药——” 张司九但笑不语。 周围病人也很好奇,纷纷发问:“真有这样的药?” 张司九仍然只是笑,不说话。 白槿和环姐儿也看向张司九:这种药,医院里肯定没有!这样说,就不怕这人心一横骗钱吗! 张司九看了白槿和环姐儿一眼,“这样,白槿你先带环姐儿洗把脸去。” 白槿虽然心里惊疑不定,但出自于对张司九的信赖,她立刻就带着环姐儿走了。 而那病人显然也是心动了。 他问了句:“真给一千钱?” 张司九点点头:“只要吃了药你还能说出不是你,那我就给你一千钱,反之,我就打折你的手。”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司九的面色依旧很平静。 但是大家反而被吓了一跳——这么个女娃娃,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 那病人瞬间就把手不自然的往身后藏了藏,并且道:“凭什么?你怎么能打人!你这是滥用私刑,欺负人!” 张司九看住他的右手,微笑反问:“既然不是你,你怕什么呢?你没做,你只会得到那一千个钱。” 那病人却一点也不敢心动了:“那谁知道你那个药是不是真的?万一我吃了,反而就会说假话了呢?” 张司九被逗笑了。 其他人也有笑出声的,还有起哄的:“试试嘛又不怕什么。要真有问题,他们也跑不了!你刚不是还喊着报官!说人家冤枉你!这不是证明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其实吧,他们未必在乎这人是冤枉还是不冤枉。 他们主要想看看张司九那药,有没有那个神奇疗效。 但被张司九盯着自己的右手,那病人却根本不应战,反而道:“我懒得和你们说,我还有事,要走了!” 说完,他扒拉开人群就想走。 但是,张司九会让他就这么走了么? 当然不可能! 张司九看了一眼刘保,喝到:“给我按住!” 刘保就等着这一声令下呢,当即就直接把人给擒住,直接压在了地上! 这种手法,也不难看出,刘保心里也憋着气呢——不然,为什么选择这种最羞辱对方,让对方最痛,最没尊严的方式给人按住? 那病人被这么一按,杀猪一样嚎叫起来:“疼疼疼疼——杀人了!第一医院杀人了!你们这样对我们,我看谁还敢找你看病!也不怕被你打死!” 周围的病人也没想到张司九直接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招,当即就炸了。 有觉得无所谓的,但也显然有那感同身受的:“哎,怎么这样直接动手了!这也太凶狠了!” “就是,这算啥?也太吓人了。” “我觉得也不能这样吧,事情都没搞清楚——” 对于这些话,那病人显然很满意,他继续煽动人心:“你们第一医院,就是想欺负人!谁摸了!谁摸你们了!外头早就传遍了,你们这里的护士都干那个的!这病人住在你们这里,谁知道是干嘛的?不然为什么其他医馆就不这样?再说了,谁还没自己家啊!” “你们收费这么便宜,靠什么挣钱!” “还不是靠这个!” 不少人都露出了暧昧的神色,和心领神会的笑容。 张司九一个个看过去,看得这些人不敢笑,也不敢和她对视后,直接就脱了那人的鞋,然后精准塞进了他嘴里——再然后,她嫌恶的准备去洗手。 但在那之前,她吩咐一句:“卸了下巴和右手,然后等我一起扭送官府!” 刘保迟疑了一下。 张司九又倒回来:“算了,你的手法不专业,我来吧。” 于是,那病人被按着,咔咔两下,下巴合不上了不说,右手也不能动了。 就是那鞋掉下来的时候,砸在了张司九手上,张司九顿时一顿嫌弃。 而那病人连惨叫都没了——下巴合不上,不能很好的发音,听起来不仅不够惨,还甚至有点儿好笑。 伴随着那病人的惨叫声,现场空前安静。 大家都有一种不敢呼吸的错觉。 更有一种怀疑:我在哪?这是医院还是杀人院? 张司九迫不及待要去洗手了,但走之前,还是看了一眼人群:“谁敢说一句第一医院女护士们的谣言,以后可别进我们医院!” 然后张司九风风火火走了,那气势,硬生生走出了一种冲锋的凶狠感——知道的明白张司九这是忍不住洁癖都要发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凶残。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11章凶残 既然是报官,张司九当然也得跟着一起去。 齐敬怕张司九出事,不敢耽搁,连忙自己也移交了病人后,一起跟着去。 同时,还喊自己带的实习生赶紧去通知陈深严过去。 上一次那几个板子,到今天,大家都还心有余悸。 这事儿闹得不算小,也有不少病人连病都不看了,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这次,负责管这个事情的,是一个姓余的县丞。 余县丞和周县丞其实还是老同事,一起共事了至少有三年了。 周县丞的事情,固然是周县丞自己找死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毕竟也和张司九有关系。 所以一听到了张司九的大名,余县丞吓了一跳:“怎么这个煞星又来了!” 那随从也是苦瓜脸:“可不是来了?我看她脸色难看,还提着个不知死活的人,也不知又是什么大事!” 余县丞一面往外走,一面绝望:“完了,完了,但愿我可别被牵连了。” 想了想,他又觉得这么大个事情,自己未必好做主,于是又让随从赶紧去回禀程琳一声。 于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程琳和陈深严先后都来了。 当两人碰见的时候,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程琳:陈深严都出动了,可见这个事情不小! 陈深严:不是说只是起了冲突?怎么程琳都来过问了?!这怕是说轻了啊! 两人心情忐忑的上了堂去。 一看那情景,两人就更加的有点担忧了——这人怎么都被打成这样了! 不过,陈深严想问也不好问,只看向张司九。 见张司九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儿,他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小祖宗没事就好说。再怎么说,也是别人闹事! 而程琳看了一眼张司九,也有点松了一口气:我家大门算是保住了! 程琳清了清嗓子,问余县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县丞刚才已经问过一遍,这会儿怀揣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将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程琳和陈深严多少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人,是张小娘子打的?” 张司九承认了:“是我。他嘴巴太臭,我一个没忍住,就干了这样冲动的事情。放心,多少医药费,我认。” 程琳深吸一口气,压下无奈:“那手呢?你又动他手干什么?” 张司九老老实实认错:“他手贱,摸了我们家护士还不承认,我作为院长,也是女子,我就看不惯!我也得保护我家护士。所以一个没忍住,又冲动了。” 程琳这次是真忍不住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那你一个没忍住,还要杀人啊!” 张司九立刻摇头否定了:“那不能!我是大夫,是救命的,不可能下死手的!他被卸了关节,就是动不了了,还有点疼,但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众人听着张司九这个话,还能说什么?当即只从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来:你想得这么清楚,你管这个叫没有想太多,一时没忍住? 关键是,张司九还记得自己是大夫。 看着众人沉默不语,张司九还要替自己解释一句:“神仙也有怒目时,做大夫的也是人,被欺负的时候肯定也会愤怒。只是不凑巧,我是大夫,所以对人体了解了一点,就……这样了。” 陈深严几次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程琳说出了他的心声:“你这样,就不怕以后,人人都不敢去你医院看病了?” 张司九站得笔直笔直的,还信心十足:“那不能,我们医术好,价格便宜,最关键的是,没做亏心事的人,为什么要怕我们呢?” 她指了指那病人:“他这样的,不敢来正好。我们医院护士都够辛苦的,还要被这种人渣骚扰辱骂,多可恨!” 那病人想说话,可下巴还没合上呢,连口水都管不住,更不要说把话说清楚了。 他咕咕哝哝半天,大家也实在是听不明白一句。 最后,陈深严摆摆手,看齐敬:“去给接上吧。” 齐敬沉默着没动。脸上写着小小的抗拒。 陈深严看一眼程琳,多少觉得有点没面子,但局势摆在这里,也只能咳嗽一声,再度重复一遍。 这回,齐敬实在是不能推脱了,只能听师父的话,给那病人装上了下巴。 结果,刚一装上,那病人就大声的喊起冤来:“救命啊,救命啊——我差点就被他们杀了!那哪是医院啊!那是杀人场啊!各位郎君可要给我做主啊!” 张司九看了那病人一眼。 条件反射似的,他就闭上嘴。 然后等反应过来,就更愤怒了—— 那病人发泄似的,把张司九所作所为都控诉谴责了一遍。 程琳听着,唯有沉默。 陈深严也沉默了。 两个人忽然都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下可好,小小的一个事情,闹成了这样,反而不好处理了—— 张司九偏偏也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意思:“猥亵妇女,当处何刑?” 程琳没说话。 陈深严也没说话。 余县丞小小声说了句:“他就算真的摸了一把,倒也没有那样严重——算不得猥亵。” 律法只说了坏人贞洁,通奸等罪,并未说过摸一把这种情况……这不就是个小事情么?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而且这种事情抓了现行,打一顿也不为过。偏偏人家不承认啊—— 余县丞只觉得脑壳疼。 张司九却只看程琳,声音清晰而缓缓:“那敢问诸位,可有母亲?可有妻子?可有女儿?若你们母亲妻子女儿在外受了如此侮辱,算什么?你们又会做什么?” 齐敬想了一下自己母亲和妹妹倘若是今日的环姐儿…… 他瞬间握紧了拳头,血都要充到脑子里去。 程琳神色一肃,却仍旧皱眉:“张小娘子,即便他是做错了事,可这样的事情,终归是罪不至死的。” “我也从未要他死。”张司九神色更平静了,语气也同样平静:“我知道律法从未有过这样条例,这件事情也说不清楚,但我必须要讨个公道。哪怕只是让他当众道歉,或是被拘役几日,或是罚款,那也是有个说法。” 今日这件事情若没有个说法,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将来,这样的人还会层出不穷!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12章公道 张司九如此态度,程琳有些不解:“可为何被辱者没有来,却是你出头呢?这件事情……” 猜到了程琳要说什么,张司九就先一步开了口:“这件事情自然与我有关!医院是我开的,我身为院长,她受我雇佣,为我做事。我若不管,那谁管?” “还有,同为女子,他今日敢对环姐儿下手,明日未必不会对我下手!我为何非要等到那一日,再反抗!” 她甚至看向了陈深严:“医者若都为男子,如何方便女子?还是女子就该有病不好治,有病不能治?” “这不仅仅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更是维护医道之事!太医署就该天下医者做主!” 陈深严哑口无言。 张司九开的第一医院,用的女护士,这件事情,陈深严到现在都不知道是算对,还是错。 太多争议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做这个主。 倒是齐敬,忍不住唤了一声:“师父!” 陈深严苦笑:“九娘啊九娘,你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他这一句话,张司九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但她并没有生出任何的心软和同情,只是微微一笑:“在其位,谋其职。您是太医署令啊!” 若换成别人坐这个位置,也是一样要被烤一烤的。 陈深严的笑容更无奈了。 但他也下定了决心。 他转头看程琳:“医者行医,本是为病人,若这人趁着别人与他治病之机,真有如此行为,那的确该罚。即便是医者,就是普通女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该罚。” “若这次不罚,下次便有人争相效仿,到时世风日下,甚至影响国泰民安就不好了。” 程琳颔首:“是这么个道理。” 他很干脆看向余县丞:“通常这种事情,你如何判?” 余县丞实话实说:“一般这样的事情也闹不到公堂上来。顶多这就是个引子,闹得更大了,出了伤人或是人命案子,才会闹到我这里来。” 所以,他也没有经验。 余县丞说完这话之后,一直拿眼睛看张司九。 张司九就明白了,这是告诉她,这件事情是小事。 但这是小事吗? 张司九不肯动摇,只和余县丞对视:“看似只摸了一下,或者两下的事情。可他这是侮辱女子,不知廉耻!再则,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造谣毁人名节的情况。如何是小事?” 余县丞急了:“若想杜绝这种情况,还是要自己多多注意。平日怎么遇不到?女子在家里,如何会有机会被人侮辱?” 话一出,余县丞就知道自己是失言了——可这事儿再不了断,继续拖下去,为难的不还是自己? 而对于这句话,张司九只有一句回答:“喝水会呛死,那不如不喝水。吃饭会噎死,那就不要吃饭了。走路可能会摔死,那就干脆别出门,是这个道理吗?” 明明张司九的语气很平静,可反而人人都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程琳呵斥:“余县丞,你这话不妥!” 余县丞汗如雨下,头都不敢抬:“下官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女子做活,在绣房这些地方,何曾有过这样的情况?非要到这种男子堆里,又是何必?” 陈深严悄悄地一撇嘴:这不就是嫌弃女子行医的意思么? 张司九也听出来了。 她也没恼怒,只反问了一句:“所以,被欺负了,不怪别人,我们做女人的,要先反思自己是吗?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穿了不该穿的衣服,甚至——怪我们长得好看吸引人?” “是吗?余县丞你是这个意思吗?” 在张司九平静的一句句问话里,余县丞的脸红了。 也不知是臊得慌,还是气得慌。 程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是要把衙门里好好清一清了。 不然,真的太多太愚蠢的人了。 这话,能这么说吗?对错,是这么分的吗? 想息事宁人,也不能这么息事宁人啊! 他羡慕的看了一眼陈深严:感觉你手底下的人,聪明多了。你看,一个正面起冲突的都没有。 陈深严读懂了,然后居然也有点开心起来。 余县丞听见程琳叹气,就知道自己这是让上官失望了,一下更着急了:“我怎么就是那个意思了?我是说,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个小事——” “那为什么扯到了这里呢?”张司九一脸无辜和震惊:“这难道不是你带我扯到这里的吗?” “还是说,因为都是男人,所以你理解他?你觉得,男人嘛,难免有这种心猿意马的时候?” 余县丞当然不敢承认,连忙跟程琳解释:“那当然不是!我就是觉得,这个事情是小事,各自退一步不就好了?” 张司九指了指地上那已经有点傻眼的病人:“凭什么他欺负了人,我们要退一步?” 各打五十大板的行为,真的合适吗? 程琳已经想捂脑袋了:这是什么蠢货! 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出了声:“我来吧。”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看向程琳的目光透出一股“早就这样不就好了”。 程琳心中一梗。 然后只能岔开话题:“既是为了这件事情,那自然要让环姐儿到场的。去把环姐儿请来吧。” 于是齐敬就主动说回去带她们过来。 结果齐敬刚出去,就遇到了环姐儿和白槿。 另外,还有两位愿意作证的病人。 刚才张司九在离开之前,就把听云喊过来,让他去问问那些病人,看看有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如果有,就想方设法请他们过来帮忙作证。 这不,正好就一起来了。 听云压低声音:“我给他们许诺送一个全家福,你别说漏了。” 齐敬一愣:“什么全家福?” “就是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近亲,都可以来咱们医院免费问诊一次。找最好的大夫,做仔细的问诊!”听云“嘿嘿”一笑,看向齐敬的目光充满了不好意思。 齐敬无言:第一医院现在最好的大夫,好像是自己啊! 听云拍了拍齐敬的胳膊,叮嘱:“别说漏了啊。” 马上夏天就要过完了的感觉,真快呀!馒头也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了一个大婴儿,感觉真的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然后就更感慨了,大家一路陪着我,走了这么多时光。真的很感谢呀~爱你们~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13章贿赂 齐敬问听云:“那这个事情如果被发现了,不会被人认为我们收买他们吗?” 听云摆摆手:“我又不给钱,而且,看见了和没看见,本来就是事实,我又不是让他们说谎。只是在他们说了实话之后,给他们一点感谢——好人总是应该有好报的不是吗?” 齐敬哑然:确定是这样吗? 不过,齐敬仍旧快速带着人回去了。 将这样的事情诉诸于众,对于环姐儿来说,并不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她会觉得羞耻,甚至会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别人。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环姐儿因为这种巨大的内心拉扯,心情更加复杂和难受。 她根本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每一个注视自己的人,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程琳要求环姐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说一遍。 环姐儿说了,但说到被骚扰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啜泣出声。 张司九伸手揽住环姐儿,用很坚定的语气告诉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任何的羞耻。因为不要脸的,不是我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司九看了一眼那个病人。 那病人立刻闭上了嘴巴——他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说两句难听话的,但是在最后一刻,不得不硬生生忍住。 因为他还没忘记刚才嘴巴合不上,口水都控制不住的感觉。 简直一想起来,就感觉后背发凉! 程琳看向那病人,威严而凌厉的问他:“你为何这么做?” 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话术。 不直接问他你做了没有,只问为什么这样做。 没有做的人,会下意识的反驳自己没有做。 而做了,只是想撒谎的人,却未必会一下子反应过来,可能会掉进这个语言陷阱里。 那病人显然也挺着急的,这一着急,就掉进了这个话术里:“我没想怎么样,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撞到了!” 他没有激烈反驳。 说明,这件事情的确发生了。 只是现在,他给出这个解释,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说不好了。 程琳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不小心撞到了为何不承认?反倒是胡搅蛮缠!” 那病人连忙求饶,只说自己是一时害怕,所以才选择了隐瞒。 程琳冷哼:“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病人坚持说无意的,还要给环姐儿道歉。 张司九却不同意:“你如果真是无意,第一时间就道歉了,不会等到现在。你现在就是觉得这个事情过不去了,不给个交代不行而已。” 齐敬这个时候道:“这是看见所有情况的证人。” 程琳就问了问他们,并且让他们都描述一遍自己看到的事情。 这几个人,有人看见了那病人盯着环姐儿看,也有人看到了他伸出手去,还有人看到了整个过程。 几人说的,也都对得上,而且能相互印证。 事情水落石出。 程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让人直接打了那病人十板子,再让他签字画押。 至于最后如何处置,程琳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并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环姐儿。 她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既然是发生在环姐儿的身上,那就应当让环姐儿自己拿主意。 于是程琳又让人去问环姐儿。 环姐儿的答案很干脆。 她要那病人给自己赔礼道歉。 至于其他的,环姐儿根本就就没想那么多。 程琳不想这件事情继续闹下去,他也不好做什么,所以,他很干脆就让那病人当场道歉,息事宁人。 那病人挨了十个板子,也怕得厉害,连忙道歉了事。就连张司九许诺的被打赔偿都不敢要。 环姐儿在那病人道歉的时候,一下哭出声来。 张司九搂着环姐儿,一下下轻轻拍着她,去安抚她。 随后,张司九也没有心思久留,跟陈深严等人说了一声后,就带着环姐儿回医院了。 环姐儿一直在哭。 仿佛眼泪怎么都擦不干。 谁的安慰都不管用。 只有张司九在的时候,环姐儿才能好点。 所以到了最后,张司九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只是把今天空出来,陪着环姐儿。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齐敬怕环姐儿情绪太过,所以还开了安神茶。 喝了安神茶之后,环姐儿睡了两个时辰,再醒来时候,情况就好很多了。 仿佛睡了一觉之后,她整个情绪平复很多。 张司九也跟环姐儿道歉:“对不住。” 环姐儿惊讶:“这件事情,是那个人太无耻,怎么和九娘你有关呢?九娘不必说对不起。” 张司九轻叹:“可毕竟是在医院遇到的这种事情。我身为院长,本来就有责任保护你们的。” 顿了顿,张司九提议:“要不,环姐儿你回家去待几天?” 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这种情况,说实话,张司九怎么看,都觉得环姐儿恐怕得留下心理阴影。 但环姐儿刚来,加上之前她母亲豆娘手术的事情,张司九怕环姐儿即便不想留下了,也不好意思提起,最后只能勉强自己。 于是,她干脆先说了。 环姐儿惊讶的瞪大眼睛:“九娘,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张司九听出她的语气,赶忙解释:“不是赶你走,是怕你不想继续留下来,但又不好意思。” 毕竟这种事情,对哪一个女性来说,都不是愉快的事情。 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时代。 环姐儿的反应和思想,却出乎了张司九的预料:“我为什么要走?我又没做错什么。再说了,如果我走了,不就更显得好像是我心虚了一样?” 她甚至有点小小的倔强:“我不走。反正不是我的错。”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张司九很高兴,“环姐儿,你能这样想,很棒。但如果不开心,休息几天也没事的。” 环姐儿拒绝了。 并且说明天她会继续去。 最后,环姐儿竟然还跟张司九道歉,说自己给张司九添麻烦了。 看得出来,环姐儿是真的有点愧疚。 张司九笑:“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人,已经道过歉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14章开会 再三确定环姐儿不再需要自己陪着的时候,张司九才离开。 离开后,张司九将齐敬,听云,杨元鼎,白槿叫来,一起开个小会。 此时其实已经是晚上了。 齐敬看张司九一脸严肃的样子,就知道她要说的事情,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也隐隐约约猜到,应该是和白天的事情有关。 听云也是一脸肃穆。 白槿更是紧张无比。 唯一比较放松的,只有一个杨元鼎。 张司九看了众人一眼,轻声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个事情,我今天处理得对吗?” 白槿一愣,觉得这个事情自己是没有资格开口的。毕竟自己是买来的,主人家任何行为,自己怎么好评价? 听云是最先开口的:“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该打死那个狗日的龟儿子!” 别看听云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但真到了特别愤怒的时候,他会用土话骂人的。而且是很难听的话。 齐敬也点点头,他的教养让他骂不出来脏话,但他觉得今天张司九的所作所为很解气:“没错,那种人就该打。不打得这种人怕,这种事情肯定还会有。” 杨元鼎也开了口,而且是正襟危坐地开了口。 他的语气非常的正经:“打得不够狠。应该再狠一点,让他永远记住,做这种缺德事,是要付出大代价的。而且也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事实上,一想到这个人虽然今天猥亵的是环姐儿,但张司九也是女性,说不定也有人蠢蠢欲动想对张司九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杨元鼎就感觉自己想杀人。 所以,他觉得不够。 杨元鼎微笑道:“所以,我悬赏了一下。” 张司九眉心直跳,“你悬赏什么了?作奸犯科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干啊!” 买凶杀人这种,更不能干啊! 虽然现在不是法治社会,但他们也是要做个有道德的人啊! “那当然不会。”杨元鼎笑容更深了:“杀人放火的事情,我们不能干。我只是请人去把他曾经对环姐儿做的事情,再对他做一遍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杨元鼎这个笑容,看上去异常的变态。 听云立刻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然后崇敬地竖起了大拇指:要说高,还是你最高。 齐敬稍微单纯点,不是很能快速理解这个意思,微微迷惑了那么一瞬间:“把他对环姐儿做的事情,再对他做一遍?他对环姐儿做了……” 然后他卡住了。 然后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然后他结结巴巴:“那……那……那……” 杨元鼎伸出手掌,一面猥琐“嘿嘿嘿”,一面慢慢收拢五指,做出揉捻的动作。 不得不说,动作配合表情,直接起到了最大限度的作用,成功让齐敬打了个哆嗦,并且觉得臀部上的肉一阵紧张。 张司九这个时候没忘了问一句:“请的是那种彪形大汉,他都反抗不了那种吗?” 杨元鼎立刻点头,严肃保证:“那必须滴!个个身高六七尺,一身腱子肉,一个巴掌能把他大牙扇出来!保管他敢怒不敢言!扎扎实实体会个够!” 这下,张司九也满意的点头笑了:这就很棒棒了。 她含笑叮嘱:“记得不能越线呀。重在体验,重在体验。” 一定让那个人,好好体验体验,被摸的滋味。 杨元鼎就差敬礼了:“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白槿在旁边听着看着,只觉得瑟瑟发抖:以前只觉得九娘和三郎是好人,今天又觉得九娘和三郎是大好人,可大好人做的事情,怎么这么的让人心里又畅快,又害怕呢…… 张司九叫大家来,也不只是为了说一说这个事情而已。 她提出了自己今天真正想说的话:“我想了想,咱们医院和别的医馆的确不同,走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的路子,本来我们接触的人就多,各个层面的都有,所以很容易出现问题。真起了冲突的时候,我可不希望我们没有自保的能力。” “这么说吧,真的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我更希望是别人受伤,而不是你们受伤。” “如果今天被骚扰的是邓文,那很可能最后我去,就是商量怎么赔钱的——邓文自己就把气出了,见官不见官,反而无所谓。” “我希望,我们医院的人,在受欺负第一时间,就能直接反击!” 白槿磕磕巴巴:“怎……怎么反击?总不能……不能摸回去吧!” 张司九语重心长,看着白槿的目光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白槿啊,摸什么摸回去?当然是一个大嘴巴子打回去啊。然后猛踹两脚,那只手摸的你,你就把哪只手打断!” 白槿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打,打断?” “当然。”张司九没开玩笑:“这种时候,大不了事后给他赔医药费。但咱们自己是没吃亏的。而且,只要悍名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再做同样的事儿?” 白槿难以消化。 从小听的看的,都告诉她应当息事宁人,哪怕吃点亏也没什么,要以大局为重,而不是把事情闹大。 可现在,张司九的话,却分明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齐敬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总算是理解一点了:“所以,你想说,让白槿她们都跟邓文学两手?还是我教她们几手,关键时候扎两针,能给人扎得动不了了?” 杨元鼎“啧啧”感叹:“齐敬啊齐敬,你这终于开窍了啊。终于不那么循规蹈矩了。” 他乐呵呵笑道:“不仅是白槿她们,还有你们,也都要学点防身功夫。毕竟干这一行的,危险忒大。遇到个脑筋不清楚的,说不定就把情绪发泄在你们身上了。” 如果医护人员都会武术,看哪个敢来医闹! 张司九点点头:“对,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不仅是女子,男子也要保护自己呀!” 变态又不是只会对女孩子下手! 齐敬猛然想起了杨元鼎刚才那个猥琐的揉捻动作。 然后神色彻底复杂:……不敢想,不敢想。 看到有读者说,想看小馒头,等我回头发一个本章说,哈哈哈,大家一起来揉馒头~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15章奇观 张司九他们开会的结果就是,从此之后,每天早晨,第一医院的护士医生们,都要花费半个时辰开早会。 早会的内容就是:如何精准有效的打击对手,又不会闹出生命危险。 用张司九的话说就是,打伤了人,只要不造成残疾,那好说,也不用太有心理负担。但是打残废了,乃至打死了,不仅赔钱太多,良心上也过不去。 所以,就要把握好这个尺度。 然后,一大早来看病的病人,就会看到医生和护士们,一起“呼呼哈嘿”地打拳。 一个个,还打得特别认真。 以至于上午的病人们,总是态度格外好,遇到事情,也格外的好沟通。 这头,第一医院开始这一套,可偏偏外头的流言蜚语就更多了。 甚至都蔓延到了张司九身上。 张司九被说成了是趋炎附势,为了嫁进杨家,所以就要出风头。 毕竟,杨三郎的名声,这些年也是挺大的。 再加上杨家本来的底蕴,那说句大实话,杨三郎和金馍馍有什么区别?谁不想来咬一口? 而张司九就成功了。 不过,就是手段下作了些。 这个传闻,迅速在贵女圈里传开了。 最先听见这个传闻的人,是凌夜熙。 她曾经都以为,杨元鼎肯定最后是她的,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张司九。 杨元鼎和张司九定下婚约后,她也迅速被家里安排,定下一门亲事,就怕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来。 听到别人说起张司九,看见别人那鄙夷的神色,听见那种不屑的语气时,凌夜熙有那么一瞬间还挺痛快的。 可等多听进去,凌夜熙就神色复杂起来。 偏偏还有人问:“凌七娘,你肯定见过张司九吧?她是不是长得丑?是不是对杨三郎格外巴结?” 想起杨元鼎狗腿子一样的态度,凌夜熙不知道怎么开口。 旁边人“哈哈”大笑:“看凌七娘这个表情就知道,肯定比咱们说的还要夸张!乡下来的泥腿子,能怎么样呢?看她做的那些事情就知道。怕是根本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是什么!” 凌夜熙听不下去了。 她虽然不喜欢张司九,但也没有讨厌到这种程度。 实事求是的说,张司九不算丑,就是个普通样子而已。 而她做的事情……也没有那么不堪。 但其他人显然说得很兴奋:“可不是么,上次那事儿,你们知道吧?她都被人摸了!” 凌夜熙猛地站起身来,匆匆告辞离去。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和她们争吵起来。 不过,从宴会上出来的凌夜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最后,想了半天,她吩咐车夫去大宋第一医院。 凌夜熙告诉自己:自己这不是去讨好张司九,自己只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去提醒张司九。毕竟,自家和杨家是姻亲,如果真的丢人,那也是一起丢人。 反正,绝不是为了和张司九好好相处,更不是喜欢张司九。 到了第一医院,凌夜熙先问的是杨元鼎。 结果今天就那么凑巧,杨元鼎不在。 她就只能问了张司九。 张司九今天遇到一个开门把手指给夹住的病人,这会儿正在缝合伤口呢。 所以喜梅就把凌夜熙给带到了张司九的办公司等她。 凌夜熙在张司九的办公室里,忍不住好奇地观察了好一阵。 结果发现张司九的办公室里,几乎没有什么女人用的东西。 至少不像是她的闺房里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房间。 这个房间看上去很整洁。 但并没有什么私人物品。 一张桌子,一个小矮罗汉床,一个竖着的,像是个树杈子的东西,被用来挂衣服了。 张司九过来的时候,凌夜熙还在悄悄观察呢。 因为是上班时间,张司九穿着白大褂,头发是用帽子完全包住的,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格外地干练。 张司九也见过凌夜熙。 所以她差点脱口而出:“荷——啊,你好。” 她不太记得凌夜熙真名了,就记得那个好吃的荷花酥。 凌夜熙对于张司九的笑脸,有点不适应。 她觉得自己和张司九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那个程度。 凌夜熙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板着脸,因此她也勉强牵扯了一下嘴角,然后直奔主题:“你知道现在外头是怎么说你的吗?” 张司九被这个忽然的话题砸得脑子一晕:所以,她来的目的是? 沉吟片刻,张司九实诚摇摇头:“不知道,没兴趣。” 凌夜熙一噎:“你怎么没兴趣呢?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杨家未过门的媳妇,也算杨家一份子的!你的事情,会影响到整个杨家!” 张司九看着凌夜熙气急败坏的样子,更迷茫了:可她好像只是个表亲?这么关心杨家的吗? 凌夜熙看张司九无动于衷,更气恼了:“你知道不知道,三郎花了多少功夫,才走到今天?!” 这话的感觉,莫名有点熟悉。 张司九认真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对了,那种电视剧里,逼着别人离开自己儿子的婆婆就是这种感觉! 于是,张司九反问一句:“所以,我影响到三郎了?还是,你很关心我?又或者,你很关心三郎?” 凌夜熙被问得沉默了很久,最后再开口的时候,格外的愤怒:“我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些的!你就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吗?” 张司九安抚她,甚至主动给她取了点心:“消消气,消消气,吃口点心,甜食能让人心情好。你别着急,别着急啊!这真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对方来者不善,但在张司九看来,对方就是个小姑娘,自己一个成年女性,和个小姑娘生什么气?计什么较?又不是真的有多大的利益冲突。 张司九的态度,更加让凌夜熙抓狂了:“怎么就不是大事了!你是个女子啊!女子名声如何重要!你就一点不担心不在乎吗?还是你笃定三郎会护着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了?” 张司九失笑,看着凌夜熙的眼睛:“所以,其实你是来提醒我的。不是为了三郎,也不是为了杨家?完完全全就是冲着我来的?” 章节目录 第216章谢谢你 被张司九这么一说,凌夜熙下意识的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关心你了?我来可不是为了你!” 张司九微笑附和:“是是是,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 然而,凌夜熙更恼:“当然不是为了你!” 张司九继续点头。 凌夜熙有点抓狂了。甚至还有点想挠墙皮。 最后,她就很干脆地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继续这么传闻下去,你就真成了被所有女人看不起的人了。到时候,东京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会跟你来往。” 凌夜熙咬了咬嘴唇:“那时候,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司九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笑容非常镇定恬静:“话却不能这样说的。你要知道,我是个大夫,她们就算不和我深交,总有一天,也有必须来找我救命的时候。” 人吃五谷,生百病。 就算自己不生病,那谁能保证自己身边在意的人,一个也不会生病呢? 生病了,就肯定需要医生的。 “你会得罪一个大夫吗?”张司九问凌夜熙。“还是一个挺有名的,有些本事的大夫。” 凌夜熙摇摇头:“当然不会。除非这个人讨厌到了极点。” 有些人,即便不深交,但也不能轻易得罪。 张司九笑眯眯:“我认为,我也不至于就讨厌到了极点。反正,她们目前没有一个敢来我面前骂我的,就说明,她们也只能在我背后说些难听话而已。” 凌夜熙不由得仔细打量张司九。 她在张司九的脸上,找不出任何一丝不安,难过和在乎。甚至,张司九的语气都还带着点调侃的意思。 凌夜熙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觉得自己和张司九说什么,都说不通。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可她们那样诋毁你,你就不觉得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张司九笑得更厉害了:“我每天都很忙,忙着看病,忙着去太医署看医书,忙着将第一医院办得更好。这么多人指望着我挣钱养家,这些不比那些重要?” 第一医院收费低,赚钱真的不多。 所以,张司九和杨元鼎必须做到最好,才能保证第一医院盈利,能渐渐发展更好。 现在,第一医院还亏着本呢。那些投入的前期成本,根本没赚回来。 如果不是有杨元鼎这条粗大腿在做前期投资,只怕张司九早就要宣告破产了。 凌夜熙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和张司九,好像真的不是一路人。 确切地说,张司九和所有她认识的贵女们,都不是一路人。 她觉得,张司九是真正的不在乎这些。 凌夜熙茫然地看着张司九,不明白自己看重的东西,怎么对方就这么不在乎:“可你以后是要嫁给三郎的,三郎出身名门望族,本身就……而且,三郎不走科举,将来如果想要在仕途上发展更顺利,少不了你的帮忙——” “三郎如果要走仕途,就不会一直不进官场。”张司九打断了凌夜熙,轻叹:“再则,你仔细想想,那些有成就的男子,哪一个是靠着妻子去外头和贵女们交往攀谈?他们自然有自己联络感情的渠道。你们还没成婚,也年轻,不明白,这些交往,从来也不是因为喜好,更多地,还是看的是对方的实力。” 只要实力足够,多的是人想要和你来往。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所谓的交际。 凌夜熙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句话。 但是她这个样子就很可爱,让张司九想起了小胖金鱼。 她又把点心碟子往凌夜熙那边推了推:“吃两口点心吧,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但也能入口。” 顿了顿,张司九还笑着道谢:“多谢你今天来提醒我。我知道,你听见那些难听话,心里头气愤,是因为你有一颗正义的心,所以你不肯和她们同流合污去造谣我。甚至还不惜跑来提醒我。哪怕你不喜欢我。” “真的很感谢。比起那些虚伪的人,你这样拥有珍贵人品的人,才更让我想来往。” 凌夜熙的脸红了。 甚至一路红到了耳朵尖。 她没想到张司九会夸她,还夸她人品贵重。 这样的夸奖,让她忍不住心里高兴极了,心里像是有泡泡要冒出来,但她又不是很想表现出高兴来—— 不然,那不是暴露了? 自己可不是那种因为几句好听话就改变看法的人! 凌夜熙坚持继续讨厌张司九:我才不想和她来往呢! 张司九看着凌夜熙表情像是抽风一样,一面嘴角想要往上翘,一面又拼命压制的样子,脸蛋还红红的,忍不住笑疯了:真可爱啊! 她笑着邀请凌夜熙:“来都来了,我请你吃饭吧?我们第一医院的食堂,很好吃的。” 凌夜熙还沉浸在自己“讨厌”中,没能及时反对。 等张司九提出:“你上次做的荷花酥很好吃,有机会能再让我尝尝吗?”,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凌夜熙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上次我做的荷花酥,是给杨三郎的!他给你吃了?!” 张司九笑容尴尬:啊,暴露了。 “哈哈,哈哈,那个啥——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张司九拉起凌夜熙直奔食堂,压根不给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机会。 等到张司九去食堂,教凌夜熙怎么打饭,又两人面对面在食堂坐下来吃,凌夜熙也没想通自己怎么就和张司九混到了一处去。 但不要紧,很快她就被第一医院的食堂征服了。 凌夜熙瞪大了眼睛,羡慕又震惊:“你每天都吃这个?你们的饭菜,怎么比外头的好吃那么多?” 张司九压低声音:“别说出去啊,我们全靠食堂来招揽病人呢。” 凌夜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张司九简直要扶额了:不是,这孩子听不懂玩笑吗?为什么她一脸当真了的样子?! 凌夜熙同样也忍不住压低声音:“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给饭菜下药了?吃了饭,就会生病,或者就会生只有你们能看好的病?”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17章理解能力 张司九完全只剩下了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这个事情吧,张司九表示,自己表达的,和对方理解的,好像差距还不只是十万八千里。 张司九沉默了很久,才反问凌夜熙:“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敢干这样的事情?” 凌夜熙一愣:“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只是说,这个食堂的饭菜好吃,病人们为了吃这个饭,就选择来住院——”张司九扶额,真真切切的被可爱到了。 凌夜熙也沉默了。 在沉默中,两人吃完了这顿饭。 然后又在沉默中送别凌夜熙。 最后一刻,张司九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于是,她挥了挥手:“有空再来玩啊!” 凌夜熙回头,看着大门口热情的张司九,和她旁边“第一医院”硕大的招牌,心情复杂:这是能有空来玩的地方吗?!谁想来这种地方玩啊! 回了家之后,凌夜熙去了自己母亲屋里。 然后把今天的事情跟自己的母亲说了。 小周娘子是周娘子的妹妹,就是两人年岁差距有点大,所以才导致凌夜熙和杨元鼎这个晚来子年纪相仿。 对于女儿的困惑,小周娘子笑了:“闺阁里能一起玩的,大多还是意趣相投,家世相仿。可等你成了亲,你就发现,这样的密友,可能也就剩下那么一二个。其他的,全是利益相关的,或是沾亲带故的。” “张小娘子有一点没说错。成婚后,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只要三郎争气,多的是人和她来往。纵是背地里看不上,谁又会摆在明面上?” 凌夜熙垂下头:“可……” “不打紧。”小周娘子摸了摸女儿的头:“你不喜欢她们说的那些话,就不同她们来往就是。张小娘子以后毕竟是你表嫂,还是要来往的。你如果喜欢她,和她多来往也无妨。她……其实也挺厉害的。” 凌夜熙靠在小周娘子的怀里,闷闷道:“娘,你觉得,九娘她到底是为什么才和三郎在一起的?三郎又喜欢她什么呢?” 论青梅竹马,她和杨元鼎认识更早。 论容貌才情,她自认为也不输张司九。 对于凌夜熙这个问题,小周娘子笑了:“傻孩子,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可比的。至于九娘为什么和三郎在一起——不管她图什么,你得明白,最关键的是,三郎愿意和她在一起。” 凌夜熙沉默了。 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小周娘子搂着凌夜熙:“想不明白也不要紧,不喜欢她也不要紧。或是想和她做朋友也不要紧。你就高高兴兴的,其他的,娘和爹都会给你安排好。” 杨三郎固然是青年才俊。 可难道天下就没有其他好男儿了? 而另外一头,喜梅还是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杨元鼎。 杨元鼎思考片刻,问喜梅:“那司九怎么说的?” 喜梅摇头:“九娘说,不要紧,随她们说去。反正又不会跑到她面前来说。” 杨元鼎乐了:“不愧是司九!就是得这么豁达!” 不过,杨元鼎当天晚上回去,就被他祖母叫了过去。 老夫人看着杨元鼎,一脸威严:“最近外头风言风语的。你可听说了?” 杨元鼎点点头:“听说了啊。怎么了?” 他吊儿郎当的也没个正形,摸起一颗葡萄就往嘴里塞。 老夫人歪在塌上,轻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杨元鼎表示了自己的鄙夷:“这些人就是闲着无聊没事干,除了嘴巴,哪里都用不上。” 老夫人:…… 她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我杨家也是望族,三郎,你虽是幼子,不用顶门立柱,可若娶了这么一个女子,你可知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后果?” 杨元鼎坐直了身体,肃穆的思考了三秒钟,然后点点头:“您说得对。” 老夫人大喜:“那你就听祖母一句话,把这个婚给退了吧——” 杨元鼎摇头:“那怎么行呢?这个事情,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解决办法。” 老夫人不解。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轻一点呢,就把我单独分家出去,这样影响会小很多。要是为了一点影响也没有呢,很简单,直接把我从族谱上挪出就好了。” 他还一脸的牺牲:“牺牲我一个,幸福整个杨家,没事,不用心疼我。” 老夫人愣了。万万没想到杨元鼎会这样。 杨元鼎和老夫人对视,神色还是一样的牺牲。 老夫人捂住了胸口,感觉自己要闭过气去了。 杨元鼎连忙飞奔过去扶住老夫人:“您不舒服?要不我送您去医院看看!” 老夫人更加觉得心口痛了。她用尽全力,喷出一个字:“滚!” 杨元鼎为了不刺激老夫人,立刻麻利的滚了。滚之前还没忘记提醒丫鬟一句:“要是病情严重了,记得请大夫或者送医院啊。” 从老夫人这里出来,杨元鼎转头就去了周娘子面前告状:“娘,祖母想把我赶出家门。” 这下,周娘子炸了,晚上扭着杨修的耳朵,直接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你真当我不发火,就是不会发火啊?我年轻时候欺负我,我为你忍了,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她竟然还把手伸到了我儿子这里!” 杨修根本不敢还嘴,连声道自己来处理。 第二天,白氏和李氏也知道了这个事情。 白氏皱眉思索片刻,对周娘子道:“咱们提前分家出来,也不是不行。” 李氏冷哼:“三郎是什么样的人物?祖母怕是老糊涂了?没了三郎,走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说咱们家不知道好歹?” 但她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不过,张氏也未免太能闹事了,从她来了东京城,就没消停过。现在外头传得那样难听,我去宴会上,人人都得问我两句——” “真恨不得把他们的嘴都缝上。” 周娘子看了一眼二儿媳,淡淡提醒:“九娘是你们弟媳妇,不管在何处,还是要维护她的。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可一家人的情分,又是一回事。” 李氏不吭声了。 白氏笑着应一声:“是。不过,只怕不少人都等着看我们的态度,我回头亲自去一趟,顺带做个产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18章凑巧 李氏看了一眼白氏的肚子,整个儿都透出一股羡慕。 周娘子笑了笑:“要不你也跟着一起去看看。九娘对这方面,倒是经验多的。” 李氏没反对。 第二天,李氏和白氏就一起出发了。 同时,带过去的还有一车东西——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有瓜果蔬菜,肉蛋,还有新出的布匹。 这些东西未必多值钱,但这么一大车拉过去,浩浩荡荡的,多多少少有点惹眼。 不过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带给张司九的,而是带给张司九同僚们的。 杨元鼎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听说自己大嫂和二嫂来了,就和张司九面面相觑:“她们怎么来了?” 张司九问他:“你跟着我过去看看不?” 杨元鼎连连摆手:“小叔子还是要离嫂嫂们远一点的。” 于是张司九一个人去见白氏和李氏。 白氏已经快要生了。 那肚子大得不得了。 看得人心惊胆战。 李氏就算和白氏不算要好,这会儿也准备随时伸手扶一把——这样大的肚子,根本看不见路,说不定就摔了。 张司九也赶紧过去把白氏扶住:“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如果是产检,让人过来叫我一声就行的。这日子,随时都会生的。” 白氏摆摆手:“这不是你说的吗?得尽量多活动,别光养着,将来不好生。” “但也分时候,这个阶段,坐卧都要小心。”张司九有些无奈:“真的随时都会破水的。而且你这一胎,有点大。” 即便是她千叮咛万嘱咐,白氏还是没少吃。 毕竟,让孕妇管住嘴,真的是太难了。 而且,白氏本来也没什么孕吐,一直胃口都很好,就更爱吃了。 加上孕早期又是过年…… 反正张司九预测胎儿可能要超过七斤。 李氏在旁边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听多了各种传闻,可真看见张司九一个没成亲的少女,说起生产的事情头头是道,脸不红心不跳,那可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在这种诡异下,李氏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而且她也感觉自己插不进去话。 张司九说完了白氏,就看了一眼李氏:“二嫂既然来了,那不如也请个平安脉?” 李氏扭捏了一下,小声道谢。 白氏笑盈盈的拉过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将来都是妯娌。而且,将来你怀孕,难不成家里有大佛,你还要去请别人帮你看?要我说,你今天就好好问问,看看也早点生一个。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才好一起玩,一起念书做个伴呢。” 李氏满脸通红:“我……” “那我帮二嫂看看。”张司九笑着接过话,然后让白槿去看看,徐文祥那儿现在有没有病人。齐敬那儿又有没有病人。 她则是先将两人拉到了妇产科去。 摸了摸白氏的肚子,问了胎动频率,又问了白氏自己的感觉怎么样,确定没问题后,张司九才很严肃的跟白氏说道:“这几天还是要控制一下,这比上次,孩子又大了不少。不过胎位是正的,顺产应该没问题。” 白氏松了一口气:“能顺利生产就好。” 张司九再度叮嘱:“千万不能吃太多了啊。尤其是米面这些,肉汤也不许喝。实在是想喝汤,就喝点蔬菜汤。” 李氏听了一耳朵,纳闷:“可怀孕了不就该吃吗?不然怎么补到孩子?”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赶紧道:“我这是为了大人不受罪。而且,太胖的孩子,将来也容易生病,控制在差不多大小是最合适的。” “要知道,太大了,生产时候可容易难产。一旦生不下来,大人危险,小孩也危险。” “但凡是在我手里生。你就得听我的。” 白氏笑着下检查床,结果刚一动,忽然就感觉自己尿了。 而且是不受控制那种。 笑容一下凝固在了白氏脸上。 张司九本来还没发现她的异常,被白氏一抓,她回过头去,就看见白氏惊恐的脸:“我好像破水了。” 李氏吓住了:这么巧的吗? 白氏毕竟是第一次,此时已经有点不知所措。紧紧地抓着张司九的手。 张司九感受到了白氏的紧张不安,于是安抚她道:“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些吗?破水之后应该怎么样?” 白氏努力回想,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点头。 “放轻松,这里是医院,是最安全的地方,出现什么问题,我都能处理。你现在先躺回去,我去喊元鼎叫大哥来。”张司九扶着白氏重新躺回去:“别紧张,数着点宫缩。感受到宫缩了没有?” 白氏不太确定。 张司九让白果过来陪着白氏。 然后自己去找杨元鼎,以及让产房准备。 虽然目测至少得到下午,但早点准备起来,肯定没错。 杨元鼎一听白氏要生了,吓了一跳:“这也太巧了。” 他也不敢耽误,连忙去让陈斗赶车过去接杨元璋过来。 然后他又让喜梅回去请周娘子过来。 最后,杨元鼎跟张司九一起过去看看。 见到张司九,李氏比白氏还要慌乱:“我能做点什么?” 张司九想了想:“那就去帮忙打个饭来吧。你看指示牌,去食堂买点饭菜。不知道打什么,问食堂那边就行。” 李氏惊讶:“这个时候,还能吃东西?” 张司九点点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吃点喝点。后面疼厉害了,就吃不动了。但时间这么长,生孩子是个体力活,不吃饱了可不行。” 李氏一脸恍恍惚惚的去了。 张司九看了看白氏情况,就坐在她旁边的等着:“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跟我说。宫缩疼的时候,就握我的手。” 白氏第一次生产,张司九怕她不明白,不会数。所以通过这种办法来确定一下频率和时长。 这样,就好推断生产的时间。 白氏吃着鸡汤面的时候,杨元璋和周氏陆续赶到了。 杨元璋一头的汗,第一次狼狈得没有了仪态——看得出来,他也挺慌的。 周氏也顾不得别的,先问问白氏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生。”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19章生了个什么 张司九摇头:“不好说,不过这是第一胎,肯定不会很快。” 周氏也是过来人,知道女人第一胎都不容易,于是看过了白氏之后,就放下心来,也不那么着急了,坐下来陪着白氏。 至于杨元璋——在病房外,他有些忐忑地问了句:“我能不能进去看一眼?” 都不用张司九说话,杨元鼎就开了口:“还没进产房呢,可以看,可以看。” 李氏的表情就更复杂了:怎么感觉两个没成婚的少年少女,这么了解生孩子这个事情? 张司九咳嗽一声,又看一眼李氏:“见多了,就知道了。大哥快去吧。” 杨元璋一进去,就看见白氏疼得头上一层汗,连鬓发都打湿了。 看见他,白氏显然也是一愣,随后就道:“大郎怎么进来了?” 周氏也是惊讶:“这如何能进?” 张司九也跟了进来:“可以进,可以进,现在这还不算产房,只是母婴房。等生完了,还要回这个屋子里的。到时候做检查,让大哥回避一下就行。” 真正的生产过程,是在产房里。 那时候,就不能让男人看了。 污秽是借口,主要是生孩子时候那丑态,大多数女人不愿意自己丈夫看见。还有一个就是,怕给男子留下心理阴影,到时候影响夫妻那方面和睦。 张司九从来就不觉得这些该给男人看。 这和爱不爱没有关系。 不是人人都可以接受那场面的。 那种冲击力,心理素质但凡弱一点,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 杨元璋显然也很关心自己老婆:“你疼不疼?疼得厉害你就叫出来——” 张司九赶紧打住:“疼了千万别大喊大叫,回头没力气生了。真疼了,你掐他两把行。” 喊叫是泄气的。 而生孩子,就要憋着那一口气,跟着宫缩一起用力。 杨元璋立刻握住了白氏另外一只手,然后又道:“都听九娘的。” 李氏看着看着,有点羡慕。 所以等到张司九出去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拉着张司九问了一句:“为何我成亲这么久没动静?” 张司九就给李氏把了把脉,发现李氏身体没问题,就只能告诉她:“缘分没到呢。你身体没毛病。不过,我这里有两个助孕的办法,你要不要?” 这一次李氏毫不犹豫:“要!” 可等张司九一脸严肃帮她算了排卵期之后,又跟她讲体位问题的时候,李氏脸红得不行:“你怎么……你怎么……” 张司九一脸平静:“我是个大夫。我只是再讲一种办法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李氏:…… 最后,李氏回病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张司九讲得太多,她觉得自己需要努力适应一下。 刺激太强了,她有点受不住,甚至忍不住想:为什么世界上,有说这些事情说得这么坦然地人啊!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白氏是下午天快黑的时候进入最后产程的。 张司九果断将人转入了产房里。 随着助产士“用力,吸气,憋住别松劲儿”的喊声,张司九一剪刀下去之后,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是个肉嘟嘟的小男孩。 根据张司九目测,差不多七斤半到八斤。 是个实打实的小胖子。 张司九给白氏缝合侧切口,白果将孩子擦了擦,脐带处理好后,就放到了白氏胸口。 白氏本来还有点扭捏不好意思,毕竟张司九是未来弟媳妇。这弟媳妇看自己生孩子,给自己那个地方缝伤口,真的怪难为情的。 不过,孩子一到了怀里,白氏就被孩子吸引了全部心神,连缝合的时候都感觉不是那么强烈——她迫不及待的仔细看着孩子,看着孩子身上每一寸。 看孩子肉嘟嘟的脸颊,被挤扁了的脑袋,以及那没睁开的眼睛,已经会动的小嘴巴,还有那捏得紧紧地小拳头…… 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 白氏根本挪不开眼睛。 张司九缝合完了,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嗯,是个漂亮孩子,真红,眼睛也大。” 一切就绪,张司九带着孩子先去找周氏他们报喜。 周氏一看孩子,乐得合不拢嘴。 杨元璋也是一脸严肃,手伸出来又放下,那副局促的样子,张司九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考上状元也没这会儿紧张。 张司九把孩子放进了杨元璋怀里。 杨元璋立刻就跟捧着个炸弹似的,浑身都僵硬了,只有眼神里透出三个字:救救我! 周氏大笑着将孩子接过去。 李氏也凑过去看孩子。 杨元璋没忘了白氏:“宁娘她——” 张司九宽慰杨元璋:“没事,没事,大嫂没事,就是还需要观察一下,等会没有问题,就可以回去母婴室了。” 周氏犹豫一下:“那要在医院呆多久?” 张司九道:“三日。到时候出院,车可以到院子里,然后直接上车就行。” 周氏还是迟疑:“月子里这么受风,也不合适——” “放心,到时候包裹严实些,不打紧。”张司九说了句:“用斗篷裹上,严实些,没问题。” 周氏其实还是想现在就回家去。 但看了一眼张司九,迟疑着没说出口。 张司九看出了周氏的想法,就道:“在这里也是跟家里一样的,而且,头三日,最容易出事。过了这三日,回去之后,也更放心。” 周氏就看了一眼杨元璋:“你拿主意吧。” 杨元璋毫不犹豫:“就住这里!” 刚才杨元鼎就跟他说了,这里十二时辰都有大夫守着,而且隔一会儿就有人查房,在这里,有个什么,及时就发现了。不管孩子大人,在这里都有人及时管。 为了媳妇和孩子,杨元璋觉得在这里等三日,不打紧。 周氏点点头,说了句:“那乳母呢?也让她过来?” 这次,张司九对该说的话,迟疑了一下。 怎么说呢,喂奶这个自由,有肯定是有的,白氏不想喂奶也没问题。 但是!!! 张司九一番纠结之后,还是小心翼翼开了口:“要不,咱们还是自己喂一段时间?” 章节目录 第220章好处 张司九这么一开口,周氏就皱了眉头:“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自己喂孩子的道理?她刚生完孩子,身体也虚,还要喂奶,岂不是更大损耗?” 周氏这话也没错,喂奶的确是消耗很大。 但是张司九还是将该说的话说完了:“其实,喂奶也有好处的。婴儿吸吮的时候,会刺激母亲身体,母亲身体会进行一系列调整。一是促进母亲身体恢复,二是促进母亲分泌对这个阶段孩子的乳汁。” “道法自然,一切遵循自然规律是最好的。有条件,咱们就尽量自己喂养。至少头一个月自己喂。” 当然,如果泌乳不够,那是另外的话。 周氏犹豫片刻,拿不定主意。 杨元璋却很果断:“这件事情,咱们应当让宁娘做主。这是她的事情。” 周氏点点头。 于是张司九又把孩子抱回去给白氏,又看了看白氏出血情况,确定没有问题了,就亲自将母子二人送回了母婴室。 然后又问白氏喂奶的事情。 白氏毫不犹豫就说要自己喂。 张司九就教白氏如何喂养,小婴儿天生自带寻饭雷达,刚一凑近呢,就好像闻见味道似的,一下张大了嘴巴,还会左右小弧度晃动寻找,等确定了目标,那狠狠地一口就含了上去。 白氏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很奇怪。 张司九鼓励道:“小婴儿吸奶是不是很神奇的感觉?” 白氏点点头,浑身散发出了一股母爱的光辉:“真的好神奇。” 小小的肉团团,依偎在胸口吃奶,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忙得不可开交的样样子,也万分惹人爱怜。 张司九悄悄退出去,让白氏静静享受第一次哺乳的历程。 然后,在门口就遇到了扒门缝的杨元璋。 张司九第一次看见杨元璋这幅样子,当即就噗嗤一声笑了。 杨元璋尴尬的挠了挠头,又看向了屋里,小声问:“我能进去吗?” “当然。”张司九笑得不行:“你是孩子父亲,是宁娘的丈夫,你不进去谁进去?” 杨元璋就立刻进去了。 不过那轻手轻脚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儿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李氏已经回去了,周氏拉着张司九:“九娘也跟着忙了一日,快去歇一歇。” 张司九摇头:“我还要去看看别的病人。刚才又送进来一个产妇。” 说实话,第一医院最稳定的病人,竟然是孕产妇。 毕竟,稳婆虽然接生,但毕竟不是正经的大夫。 医女也只在宫里,并不会出来行医。 所以,作为唯一一个女大夫,张司九在东京城里,简直炙手可热。 尤其是洪水期的时候,张司九第一医院凭一己之力,直接接生了一百零九个婴儿——这份丰功伟绩,简直都将载入史册! 所以,现在只要是生孩子,稍微有点不顺,立刻就送到第一医院来。 现在,城里的接生婆都快恨死张司九了——一个是张司九抢了他们生意。一个是张司九雇接生婆,还只挑那几个最顶尖的! 所以,张司九总是忍不住怀疑,第一医院迟早变成第一妇产医院。 张司九走后,周氏看向杨元鼎:“九娘成日都这样忙吗?” 杨元鼎点点头,笑道:“是啊,每日都在忙着救命呢。娘,你可别想那些七拐八拐的东西啊。咱们九娘这是做大好事,修大功德呢。您和我爹,您不忙,那也见面时间少啊。” “至于家里的事情——谁管不是管呢?” 周氏闭上了嘴巴,似笑非笑瞪了杨元鼎一眼,懒得跟这个已经明显跟人跑的儿子再说什么——这儿子,纯粹就是帮九娘养着的! 喜梅笑着过来,请周氏去休息,说一会儿打饭过来。 周氏感叹:“九娘这个医院,新奇里,偏偏又井井有条的。真是厉害。” 杨元鼎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那当然了,这可是我和司九一起搞出来的!双剑合璧,能不厉害吗?娘,我跟你说,只要第一医院存在一天,我就沾光司九,名扬四海!请叫我一声,杨院长!” 看着儿子那样儿,周氏直接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没好气:“我看你跟你大哥该换个名字才对!” 杨元鼎仔细一琢磨,自己也乐了:“还真是。可惜现在换也不合适了。哎呀,怎么早没发现呢。” 周氏:…… 晚上时候,张司九的急诊科送来了一个孕妇。 孕妇难产,孩子已经卡了一个时辰还没下来,羊水都流干了,就连孕妇也是没了什么力气。 一把脉,那脉都微弱得快摸不到了。 如果不是还有一口气,几乎都要怀疑这来碰瓷的。 那孕妇的丈夫一下就给张司九跪下了:“救救我婆娘吧!接生婆说她活不成了!” 张司九喝道:“别挡道!” 然后让听云赶紧送产妇去手术室,孩子卡了这么久,还活着的概率很小,但大人,还是可以试试的! 同时,张司九让产妇丈夫签免责声明——没时间去做手术风险通知了,只有先签一个这个! 产妇丈夫也干脆,让在哪里按手印就在哪里按。 张司九进了产房后一看,又是胎位不正。 而且宫缩乏力。 这会儿值班的就她一个,所以针灸的事情,也得张司九来办。 针灸上了,麻药也灌了之后,张司九就直接开始手术了——至于等麻药起效果?什么时候起效果,什么时候算!但等是决不能等的! 这个时候,只能抢时间! 直接剖腹这种事情,即便是跟产妇说过了,产妇也自己有了心理准备,可真下刀的时候,她也是忍不住抓着扶手嚎叫起来。 那叫声,属于能把壮汉都吓得一哆嗦那种。 反正听见的人,都吓了一跳。 张司九只吩咐白槿她们:“按住了。决不能松手让她挣扎,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然后她手底下一点不停——这种时候慢下来,那就是酷刑了。 还不如快一点,早早结束这种折磨。 毕竟,这不只是肉体上的疼痛,还有精神上的折磨——谁一想到有人在硬生生割开自己肚皮,能淡定啊!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21章悲剧 张司九的动作已经很快了。 但也需要时间。 产妇最终直接疼晕了。 张司九反而松了一口气:疼晕了也好,少受点罪。 但白果她们几个也不敢松手,毕竟万一忽然醒来,直接坐起来了怎么办? 肠子什么的不得掉出来啊! 当张司九取出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是青紫色的。 而且毫无脉搏。 张司九不能亲自抢救,只转手交给了接生婆:“按照我教你的,做急救。看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接生婆姓朱,人称朱大嫂子。 今年刚三十五,自己生过三个孩子,而且从结婚后,就跟着自己婆婆学了接生,干这一行,少说也有十七八年了。 可谓是经验十分丰富。 当时医院招聘,她觉得旱涝保收,加上钱也的确是给得多,就想来。 本来她丈夫还不是很支持,但她婆婆却力排众议,支持她来,说孩子也大了,既然有挣钱的机会,就该出来挣钱,非要拴在家里干什么。 朱大嫂子就来了。 而张司九也只问了几个问题,就直接拍板朱大嫂子留下来。 没别的,一个是经验丰富,一个是年轻,最后一个就是肯遵守医院的规则,学张司九的手法。 事实证明,朱大嫂子的确是个能干的人。 朱大嫂子现在是妇产科第一助产士。 甚至能独当一面给人接生。 朱大嫂子此时临危不乱,接过孩子就开始胸外按压——小婴儿的胸外按压,和成人的不同,只用两根手指就行。 按够次数,朱大嫂子就又掏了掏孩子嘴里羊水,开始吹气。 张司九这头则是清理胎盘等。 但胎盘刚取出,出血量就骤然增加! 张司九心里一个“咯噔”:“不好,有可能是大出血!纱布!” 听云白果就忙过来递纱布。 纱布填塞后,张司九就看着纱布,同时开始施针止血——与此同时,还让白果往产妇嘴里塞了一个止血的药丸。 这个药丸,是特制的。 止血效果那是杠杠的。 张司九是根据某南白药的设计,跟齐敬说了之后,齐敬又告诉了陈深严。 最后陈深严让太医院那帮老太医们搞出来的。 贵是真的贵。 好用也是真的好用。 张司九的手术室里,这个东西,可以说是大出血最后的手段。 如果这个都不起作用,那…… 然而,张司九做完了这一系列止血措施之后,仍然看着纱布一点点的红了。 然后越来越红,越来越越湿润。 张司九的心,也沉下去。 她问了句:“产妇多大年纪?” 白果低声回答:“今年刚十九岁,这是她第一次生产。” 张司九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十九岁。 第一次生产。 她转头看向朱大嫂子:“孩子呢?” 朱大嫂子头也不抬,依旧继续做心肺复苏,但她神色凝重,开口就是:“机会不大。” 张司九就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这种情况,唯一的选择就是切除子宫。 但患者这么年轻,又是第一次生产。关键是孩子还没保住…… 张司九最终还是涩然道:“出去跟家属说一声,现在只有切除子宫才能有活命的机会,切不切?切了,以后就不能生育了。” 白芝应了一声,然后就出去了。 可她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家属……跑了。” 张司九一楞,不可置信:“跑了?” “对,跑了。”白芝忍不住气愤:“外头的人说,他看着人进了手术室之后,就走了,一直也没回来。厕所里也没人。到处都没有人。” 张司九简直服气了:刚才跪在那儿求自己救人的,真的是这个跑了的男人? 白芝脸色更难看:“医药费也没交。估计是嫌钱贵。” 白果看看病人,又看看张司九:“那……现在怎么办?人是救还是不救?” 这医药费也没有,再治下去,就是医院贴钱。 而且还没有人承担责任,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医院还得有风险。 这个选择,不好做。 张司九看向病人。 病人真的很年轻,但是现在大失血,加上之前难产,她的脸色蜡黄一片,几乎不像活人。 张司九只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救。准备器械,摘除子宫。” 这是一条命。 作为一个医生,她很难做到放弃。 即便是天意要收她走,那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否则,就是害命。 白芝一惊,冲口而出就是阻拦和劝告:“九娘,这事不是小事。她这样的情况,后面麻烦太多了。而且,这样的结果,她自己也未必能接受。” 张司九神色平静地握住了手术刀:“那时候,是她自己的选择。而现在,是我的选择。” 子宫摘除手术并不复杂。 甚至可以说很快。 切除后,张司九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缝合。 而此时,朱大嫂子也放弃了心肺复苏——时间到了,再做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朱大嫂子也不出声,只静静地用布将孩子裹好。 虽然这孩子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甚至没有吸过一口气,但总归是来这个人世间走了一回,也要给他最后的体面。 张司九的手术到了最后缝合阶段的时候,才来得及问了句:“孩子呢?” 她太专心于手术,根本没留意孩子到底哭出来没有。 朱大嫂子说了句:“这孩子福太薄。” 所以没留住。 张司九点点头,不算太意外。 毕竟,送来时候,就已经卡在那儿那么久了。 “难产原因,还是因为孩子太大,骨盆太小了孩子无法通过。”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真的是不该吃太多的。” 朱大嫂子跟着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孩子下不来,胎位又是正的,多数都是因为孕期吃得太多太好,孩子太大。” “世人都以为,多补一补,能吃是福。” “可谁能想到,这才是真正的害命呢?” 这样一想,穷苦人家的产妇,还真是好生一些。 张司九叮嘱道:“产妇醒来,可能想看看孩子,让她看一眼吧。我先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家里人。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只能报官了。” 想到她丈夫现在人都失踪了,张司九心里就不是滋味。 夫妻夫妻,到底什么是夫妻呢? 章节目录 第222章夫妻 张司九出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室外,空无一人。 这和以往情况多少有些不同——即便是在外头出了事送到这里来的病人,至少可能也有个朋友在。 几乎就不会出现这种一个家属都没有的情况。 说不感慨是假的。 说不恐婚也是假的。 就感觉真的挺难过的。 你说,女人在里头拼死拼活,外头男人竟然跑了。医药费都不交。 换一个心狠一些的大夫,这手术就不能做了。 那这个女人,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了。 这哪里是丈夫,这明明是老天爷派来的杀手。 张司九这个表情,让听云看到了,就忍不住过来八卦了一下:“怎么了?这一脸吃了屎粑粑的样子。” 不得不说,听云能不挨打,多少是有他跑得快的原因在。 张司九强忍着打人的冲动,说了句:“就忽然觉得,做我们这一行的,真的很容易对成婚失去兴趣。” 听云“啧”了一声:“那也不至于,好的也有。主要看命。” 张司九更叹:“可遇到了,也是真要命啊!” 就在张司九要派人去找病人家属的时候,忽然就看见那男人急匆匆的跑回来,一脸的血,怀里也不知抱着什么东西。 张司九一楞:回来了?不是跑了? 那男人那一脸血吓得旁边人都纷纷让开一条路。 也吓得听云赶紧上去查看情况: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男人直奔张司九来了,然后就把怀里的东西递给张司九:“这是给我婆娘和孩子的衣裳。还有钱。” 沉甸甸的一大串钱,被他从包袱里掏出来。 张司九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忽然就松了一口气:真的也还挺好的。 她问那男人:“你怎么了?一脸的血。” 那男人摸了一把脸,笑了:“刚才跑得急,摔了一跤。磕着脑袋了。没事。” 张司九看了看他额头上,果然一个大口子——伤口已经不再冒血,但仍旧是一个合不拢的口子。 只从这个口子来看,就知道他当时摔得不轻。 张司九不由得语气柔和了一些:“你怎么走了?我不是让你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吗?” 那男人却顾不上回答这个问题,只急切问了句:“我婆娘和娃儿呢?” 这个问题,张司九看着那男人,忽然就有点开不了口。 他真的做好这个心里准备了吗? 张司九的久久不开口,直接就让那男人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 他直接腿软了,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走廊柱子,“她是不是……是不是……” 张司九连忙解释:“那倒没有,那倒没有。你媳妇现在还活着。” 那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就明白张司九没说出来的话了。 他直接扶着柱子,坐了下去,低着头,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但却又拼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大人活着就好了。那孩子跟我们没缘分。就是来讨债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 其实有时候被破口大骂,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情况更让她觉得无力和难过。 可她不得不将全部实话说出来:“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你媳妇大出血,为了保命,我们不得不切除了她的子宫。她以后没办法再怀孕了。” 那男人愣住了。 抬起头来的时候,张司九看见他双眼通红。 他显然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你说什么?” 张司九看着他,没有重复。她知道他其实都听清楚了,只是心里不能接受而已。 过了一会,那男人捂住了脸,终于还是忍不住的从手指缝里,透出了哭声。 张司九看着他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再去跟他讲一讲,没了子宫后,会有哪些其他后遗症。 她想宽慰两句,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 最终,也只能苍白无力的说上一句:“至少,人还活着。” 除了这一句,其他的话,都是不合适的,都是无益的。 然而即便是这句话,也并不能让那男人宽慰多少,他依旧呜咽着,连头都抬不起来。 张司九走开了,让他一个人去消化这个事情。 这么一场手术下来,她体力也消耗差不多了,必须得趁着这会儿不忙的时候赶紧休息一会儿。 不然,万一再来一个急诊手术,她就无法保持最好的状态。 剩下的事情,张司九交给了听云。 听云也好像比她更擅长去做这种安慰人的事情。 张司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交接的时候。 然后,她和齐敬一起,知道了昨天的全部事件过程。 一个时辰之前,那产妇醒来了。 果然第一时间就是问孩子。 朱大嫂子就把孩子交给了夫妻两个。让他们看一眼,然后带回去妥善处理。 然后,那产妇就哭成了一个泪人。 再然后,那男人就跟产妇说,把孩子先带回去安置,先回家一趟。 至于切除子宫的事情,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告诉产妇。 然后,听云在这个时候说了句:“没准,这两人最后会和离。” 对于这个预测,齐敬觉得不至于:“那也不会吧。你看昨天他都没跑,又回来了。还那么难过,肯定是很疼他媳妇的。” 反正,他如果遇到这样的事情,是绝不会和离的。 没孩子就没孩子,过继一个,收养一个,甚至租个女子生育个孩子,买个妾生过孩子,也都是办法。 听云欣慰看着齐敬:“你能说出这个话,就说明你将来肯定是个好丈夫。你妻子定能过得幸福。” “但是吧——”他话锋一转:“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如此豁达的。反正凭借我多年经验,他们最后肯定得和离。” 张司九没好气拍了他一下:“你多年经验?什么经验?听家长里短的经验?” 听八卦还听出了预测未来的本事? 听云不服气:“不信咱们就来赌一把!我敢赌一顿条子肉!” 张司九毫不犹豫拒绝了:“我才不会拿这个事儿去赌。” 主要是,听云太自信了。张司九才不上这个当—— 然而,齐敬这个小傻子,毫不犹豫的跟听云赌了。 齐敬斩钉截铁:“那丈夫是个好丈夫,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抛弃妻子的事情!” 来,听云赌坊开门了。大家来赌一把吗?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23章好好活 张司九交完班,去看了看产妇。 产妇情况还算稳定,就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 加上失去了孩子,精神状况也不太好。 但知道张司九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还是努力跟张司九道谢:“多谢大夫,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 张司九却有点笑不出来,她鼓励对方:“既然活下来了,以后就要好好的活,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好不好?” 然而产妇还不知道张司九指的是什么,只以为说那个跟自己没有缘分的孩子。 她眼眶一红,强忍着眼泪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这孩子和我们没缘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话一说完,她就忽然崩溃了,抓着张司九的手问:“如果早点来,是不是孩子就能活?” 只从这个问题看,产妇就不可能轻易放得下这个孩子。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道:“即便是一开始就到我这里,我也不能保证你不难产,更不能保证孩子一定能平安出生。你得明白,我只是个大夫,并不是神仙。有的时候,这种事情,更是命。” 然而,产妇却忽然用力摇头,热泪盈眶:“不,不是的!我求过她,让她送我来这里,我实在是生不下来了,我没力气了,我疼得受不了了,她就是死活不同意!” 张司九一愣:“你丈夫吗?” 产妇摇头,哽咽道:“不是,是我婆婆。她说,医院男人更多,万一被男人看了,算怎么回事?而且到了医院,也得我自己生——花这个钱干什么!” 这话听得让人愤怒又沉默。 张司九握住产妇的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这时候,你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不要去想,想也没有用。” 她顿了顿:“你家里人呢?我是说娘家人。要不然我去通知她们一声。” 产妇却沉默了。 良久才苦笑一声:“我娘家在外地,赶不过来的。” 张司九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看着产妇,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她的难过和无助,以及笼罩在她身上巨大的厄运。 最终,张司九就轻声道:“如果以后巨大难处,或是心里觉得难受,就来找我。别的不敢说,陪你聊聊天总是可以的。而且,我们医院也缺人手,你如果有兴趣,也可以来做工。” 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了。 产妇只有感激的,千恩万谢说了好几遍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话。 张司九告辞出来,心情更是一落千丈。 隔壁不远,就是白氏的病房。 张司九缓了一下,又去看了看白氏。 白氏已经醒了,刚给孩子喂完了奶,这会儿正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孩子在自己怀里睡觉呢。 看见张司九进来,白氏就笑起来:“九娘,你来啦?” 她说话都压低了声音的。 张司九见状,就笑道:“也不必这样,只要不是忽然大的声音,不会影响到孩子睡觉的。这样刻意反而不好。要让孩子适应周围的环境,不是我们去适应他。” 白氏闻言,不好意思笑了:“我也不懂怎么养孩子。昨天晚上自己带着孩子睡了一夜,才知道当娘有多不容易。” 翻身怕压着,一动怕惊了他,时时刻刻都小心翼翼地。 而且半夜都不敢睡死了,生怕孩子哭了自己没听见。 张司九建议道:“晚上还是可以包裹起来,放在婴儿床里睡,你刚生产完,还是要注意多休息的。回家之后,也可以交给奶娘,需要喂奶了再抱过来。白天有时间,你也要多休息。” 她还问白氏:“你奶怎么样?最开始少,可以喂的次数多一点,不要担心。你自己的身体会根据孩子的需要调整的。就算实在不够,我们可以让奶妈喂,或者我们医院也有催乳的方子。” 白氏认真听着,最后道:“我觉得,我先喂过头两个月,后头他吃奶量大了,我再看够不够。” 她笑了笑,满是母爱:“人家都说,吃自己奶长大的孩子,也跟自己更亲近些。” 张司九不得不纠正她:“也不全是这样,主要还是靠你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小孩子都是天然依恋母亲的。这个时候,你关注他多,陪伴他多,就会和你亲近的。不是非要喂奶才行。” 这样的话,会把母亲栓在喂奶这个事情上。 母乳条件好还好说,那母乳条件不好的,就很容易焦虑了。 张司九又交代了一下白氏饮食上的注意,然后就回宿舍去睡觉。 不过刚回宿舍,就遇到杨元鼎送早饭过来。 杨元鼎昨晚是回家的,今天就特地带了家里的早饭过来。 食堂虽然吃得也不错,但是和杨家相比,还是太大众普通了,美味和精致度都比不上。 不过,张司九胃口不算很好。 杨元鼎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了?昨晚有病人没抢救过来?” 张司九噎了一下:“倒也不是。没死人。人还活着。就是……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残忍。” 杨元鼎微微扬眉:“怎么这样说?” 张司九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杨元鼎思考片刻,跟张司九说了一句话:“其实咱们相处这么多年,我早就发现了一件事情。你这个人呢,聪明,冷静,也很有情商,但有一点,太心软了。” 张司九歪头“嗯?”了一声后,认真等待下文。 “你对病人,太心软了。太负责了。所以你总是陷入这种折磨中。”杨元鼎拉过张司九的手指把玩。 这双手,的确是天生就适合做手术的样子。 骨肉匀称,指节修长,看上去赏心悦目。 可以说,这是张司九身上最出彩的地方。 杨元鼎替她的手指头做按摩,缓缓说下去:“我爷爷曾经说过几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感悟很多。” “他说,在任何时候,选择了自己认为对的结果,那就不要再去想太多。这个结果带来什么后果,都只是命运的安排。是自己或者其他人必须承受的。” “而且,人各有命,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愧于心,便可无愧于心。” 章节目录 第224章无愧于心 杨元鼎这一番话,让张司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看着张司九这样,杨元鼎笑了笑,继续轻声道:“能共情是好事,可司九,你每天面对这么多的病人,还是要学会迅速抽离。那是他们的人生,他们必须面对的东西,不应该你去考虑。” 张司九不由得点点头。 杨元鼎见她听进去了,就松开手,让她赶紧吃早饭,然后好好歇一歇。 上夜班是最熬人的。 张司九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了那产妇的家里人来了。 是她婆婆。 她婆婆来大闹医院了。 说医院害死了她的大孙子,还害得他们家要绝后了。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妥善处理完毕。 杨元鼎和听云两人协力合作,直接把人给劝退了。 不,吓退了。 主要是现在太医署对这种事情管了起来,可以直接去太医署告发。 但如果是诬告,那肯定是要吃板子赔钱的。 而且杨元鼎还说,他听说是她们家里不肯早点送来的,所以打算多管闲事,去告他们害死媳妇和孩子。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经济飞速发展,地大人少,所以朝廷很注重人口发展。 对孕妇和孩子来说,都是很友好的。 那婆婆一听杨元鼎要管这个事儿,怕到时候自己儿媳妇也跟着闹,灰溜溜的走了。 不过,走之前,她跑去见了产妇一面。 直接就告诉产妇,既然变成了一个下不出来蛋的母鸡,那就别再回去了,直接跟她儿子和离! 本来张司九她们还想等产妇的情况好一点,再告诉她以后不能再有孩子的事情,这下倒好,直接就被捅漏了。 当时产妇整个人都懵了。 那婆婆说完就走,拉都拉不住。 而产妇只能拉着白槿问:“她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说我以后不能生娃了?” 白槿无奈,只能安抚住之后,慢慢的就把事情告诉了产妇。 产妇听完之后,倒是不哭也不闹了,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像是已经被抽走了灵魂。 比起大哭大闹,这样的状态,其实更加叫人觉得害怕。 所以白槿她们根本不敢马虎,只能死死地盯着。 听完这件事情,张司九叹一口气,只能道:“作孽啊!” 遇到这样的婆家,作孽啊! 张司九也没敢耽搁,想了想,亲自去见了那产妇。 那产妇是真的精神状态都不对了,张司九喊她名字,她都没有反应的。 说实话,还是有点渗人。 张司九也不管她回应不回应,只在病床跟前絮絮叨叨说起之前自己遇到的病例。当然,是编撰出来的。 她内心编了两个版本,但几经犹豫,还是说了那个最坏的版本:“她也是难产,也是一样大出血,我为了保住她的命,切了她的子宫,和你不一样的是,她还有个女儿。不仅婆婆逼着她和离,就是她丈夫也是一样的意思。甚至,如果要带走女儿,得要她一笔钱。” 这个故事显然很凄惨,多多少少让产妇听进去了一些。 见张司九说到这里不说了,产妇就皱眉问:“那后来呢?” 张司九笑了笑:“后来啊。她就找了个工作,去做了纺织女工,带着女儿去住了宿舍。预支了几个月工钱给他们,和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 “再然后,她靠着自己挣的钱,买了一个小屋,跟女儿过得挺开心的。至于她丈夫,隔年摔断了腿,舍不得钱,送医不及时,瘸了,只能娶了个寡妇。那寡妇性格太厉害,那婆母成日被欺负。而且,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家有怀孕的消息。” “所以我说,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 “不厚道的人,总归是会被惩罚的。” “而努力生活的人,也会得到奖赏。” 张司九说完这话之后,看着产妇,也不说话,只是让她自己想。 最后,产妇低声说了句:“就算和离,他也别摔断腿吧。” 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从产妇的眼睛里跌落。 她将被子拉上去,开始哭。 最开始,只是小声的哭,后来就越哭越大声。 张司九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能哭出来,也挺好的。至少情绪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不至于都憋在心里,憋坏了。 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张司九悄悄退出去,让白槿一会儿给她洗把脸,擦擦身,喂点水。 刚做完大手术,按理说是不该这么折腾的。 但情况特殊,也没有更好地办法。 不过,张司九问了问产妇的丈夫再来没有。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只是上午那产妇婆婆来闹,白氏知道了,白氏觉得能一起生产是缘分,对方又这么可怜,自掏腰包,捐赠了一点医药费,足够产妇住到出院的。 但出院之后如何,还是得靠产妇自己的。 不过,这个紧急切除手术,还是传到了太医署。 陈深严下午请张司九过去一趟。 张司九一过去,就发现好多老太医都在。 那架势,多多少少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 张司九都不敢坐实了,只坐了半个屁股,死死地低着头,然后等着宣判。 陈深严请张司九把手术情况说说。 张司九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等说完了,一个老太医就皱眉道:“这样一来,对寿数可有影响?而且,以后生活可有什么影响?” 张司九仍旧实话实说:“肯定有影响的。人体精妙,五脏六腑,经脉骨肉,都是相辅相成的。一旦缺少了什么,就难以自如运转。女人没了子宫,天葵不至,阴阳不调,不仅容易衰老,寿命也会短一些。保养好,可能就几年,若是保养得不好,只怕十几年也可能。” “不过,除了不能受孕生孩子,其他的却不受影响。” “还是可以嫁人的。” 张司九觉得,如果人想得开,去找个有孩子但是丧妻的男人,一样可以成婚,一样可以有个美满家庭。 她也诚心诚意问诸位老大夫:“我昨日做决定时候,心中便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做得对不对,所以我想请教诸位老前辈,若是你们,你们会如何选?是救命,还是不救命?”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225章 先发制人 张司九这么诚心诚意的一反问,就直接把人给问住了。 一帮老头子准备好了一车的谴责,直接被憋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噎得干瞪眼。 而且,看着张司九这么诚心诚意的样子,不回答似乎也不合适。 气氛有点僵硬和沉默。 陈深严含笑不语,只是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多少有点像是看一个调皮的猴儿。 眼看着无人开口,陈深严还要助纣为虐,帮着一起问问:“其实,这是个好问题。大家不妨回答一二。九娘毕竟是年轻,我们这些先辈,总要为她答疑解惑一二。也算是扶持后辈一把。” 张司九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特别迷惑。” 于是,气势汹汹的质问大会,顿时就变成了张司九的答疑大会。 最后,还是有人很不善的问了句:“你的师父是顾青舟,应该去问顾青舟,为何问我们?”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师父应该会先跟我做一样的事儿,再来纠结。所以我们两个谁也没办法给谁答疑——” 她幽幽叹气,看了一圈,吐出一句:“如果不是这个脾性,我师父可能早就在太医院做一代名医了吧。” 众人憋气,更讨厌张司九了。 其中一位老者没忍住,吐槽道:“你们这叫不管不顾!大夫治病救人,难道只是让人活着?这位病患落下如此多的后遗症,注定后半生孤苦,你可想过她的感受?” 张司九摇头:“那时候,我没考虑这些。按照你这个意思,你觉得,应该不救她?” 老者冷哼一声:“说明你的医术还是不够好!若是够好,自然还有更稳妥的办法!” 这话一落,竟然还有不少人附和。 张司九简直要笑了。 陈深严也是一脸无奈。 谁都知道,那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仗着现在人也不可能找他们来治来,所以坐在这里说话不腰疼。 陈深严还要考虑他们的老脸。 但张司九却不。 张司九笑眯眯的提议:“好啊,那下次再有这样的病人,我让人送太医署来?或者请您过去?” 老者顿时哑火,半晌板着脸扭过头去轻哼一声:“我又不精通妇人病!” “原来您不会治这个啊!”张司九恍然大悟,也没有再继续刁难对方,只是那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多多少少的有点让对方脸上火辣辣的。 这下,没人再怼张司九了。 主要是,精通妇人病的大夫太少了,他们没有底气。 不过,也有那坏的,自己怼不动,就忽悠另外一个大夫:“卢大夫,您最精通妇人症,您不说说?” 卢大夫年纪已经很大了,老人斑都长出来了,刚才一直没说话,坐在那儿闭目养神,看上去都像睡着了。 这会儿被点名,卢大夫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喊自己的那大夫,平平静静:“如果是我,孩子也保不住,大人也保不住。” 妇人难产,即便是在皇宫内苑里,一旦发生,那也是要命的事。 卢大夫甚至说了句:“我是擅长调,却不擅长接生。同样是妇人病,可中间犹如隔行,叫我如何敢说话?” “不想她以后再做出类似的事情,简单。让太医署令下道禁止令不就好了?”卢大夫慢慢悠悠的语气,感觉像喝茶,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平静了:“只要别到时候人死了,又说人家有办法不用。” 张司九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陈深严笑了笑:“我却不能下这道禁止令。咱们做大夫的,只管治病。不管后头的事情。她若过得不好,是她丈夫不好,如何怪大夫?” “反倒是我觉得第一医院那边,这个急诊科很有意思。她们这个价格,也便宜。我倒是有心想让其他医馆也效仿一二。” 张司九一听这话,立刻笑着拒绝:“快别快别,这样他们要恨死我了。而且医馆和医院,经营模式都不同。他们人少,也办不成这样的医院。价格就更不好统一了。要我说,您要真觉得好,不如借给我一点人?” 陈深严一听这话,就无奈笑了,还忍不住用手隔空点张司九:“你啊你,三句话离不开这个。你到底还要多少人?” 张司九叹一口气:“人手不够啊。咱们东京城里,人太多啦。大晚上看病,都看不过来!” 陈深严点点头:“行,我回头叫齐敬给你一个名单,你自己选几个人吧。都是今年各地考上来的,医术都不错。” 张司九顿时喜滋滋的道谢,心满意足:这顿批,没白来啊! 等散了会,唯一一个得了好处的张司九,简直美得要找不到北。其他人则是如同被偷了金子的黄老财,更加的讨厌张司九了。 卢大夫叫住了张司九:“你精通妇人症?” 张司九眨巴眼睛:“还行?” 卢大夫垂眸道:“那你明日随我进宫去请平安脉吧。” 张司九一愣:啥玩意?请请安脉?给谁?皇后娘娘还是太后娘娘?反正肯定不是官家我知道,但…… 卢大夫还是挺好心的提示了一下:“太后娘娘最近身体有些不适。” 张司九懂了,但是有点心慌:“我毕竟……” 卢大夫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智慧之光:“名满东京的张小娘子,谁不知道?太后也听了多次,正好见见。” 张司九闭上了小嘴巴:懂。 这个事情不是一般的大,张司九回去的时候,神色都是凝重的。 这一凝重吧,就吓住其他人了。 听云凑上来:“是不是咱们摊上麻烦了?” 张司九摇头:“不是咱们,是我。我明天要进宫去。” 听云一愣,傻眼了:“这么大点事情,还至于闹到宫里去?你在开玩笑还是……” “真的。”张司九面无表情:“明天如果我回不来,你们记得把第一医院办好,一定要超过所有医馆,不然我死都不瞑目!” 听云也凝重了:“这么严重?不行,这事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这就去喊杨三一起来想办法——他不是官家跟前的大红人吗?他要是连自己媳妇都保不住……” 张司九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章节目录 第226章 狠人 张司九因为这个事情,差点没挨打。 而救她的人,是那个子宫切切除术产妇贺娘子的丈夫,沈七郎。 沈七郎抱着个孩子来医院了。 他身上还有血。 沈七郎几乎要走不动,脸色惨白,额上全是冷汗,但孩子却抱得稳稳当当的。 他一踏入急诊科,直接就把李娇吓得大声喊起来:“快来人!九娘!九娘!” 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血是孩子的,是孩子受伤了。 因为沈七郎见到人之后,第一时间就把孩子递过去。 李娇抱着孩子,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但很快,她看了看孩子睡得很熟,脸色红润的样子,就知道血是沈七郎身上的。 于是李娇又喊起来:“是大人受伤!是大人受伤!” 沈七郎是被邓文抱进了清创室的。 虽然医生不该分男女,可是……邓文搞清楚沈七郎的伤后,还是只能去喊张司九。 沈七郎他……伤的是下面。 这种伤,第一医院开了这么久,还是头一个遇到。 邓文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虽然清创也清过很多,可这玩意儿…… 张司九也有点懵:“伤了哪?” 邓文重复一遍:“下面,尿尿的地方。” 张司九:…… 李娇抱着孩子还懵着,喃喃道:“怪不得刚才他走路是内八……我还以为他跑不动了呢。结果……” 听云凑上来:“我先去看看!” 张司九从听云脸上,看到了无尽的好奇。 于是张司九觉得,这一刻,做大夫的怜悯之心,在听云身上,已经被八卦之心给吞噬了。 不过说实话,她也挺好奇的:这地方,轻易不会受伤,所以沈七郎到底遇到了什么? 听云和邓文进去一看,不到一分钟,张司九就听见听云喊自己:“九娘,九娘,你快进来!” 张司九只能进去。 这个时候,辣眼睛也就辣眼睛吧。 但是辣眼睛决不能一个人辣眼睛,所以她转头看李娇:“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看看?这样的病例不容易遇到。” 李娇立刻就把孩子塞给了旁边目瞪口呆的白槿。 确切地说,沈七郎伤的是蛋。 蛋皮已经被掀开了。 看上去血糊糊的一片。 而且还持续有血冒出来。 听云用生理盐水冲过了,皮也备好了,将伤口充分暴露出来不说,甚至还用一块棉布给关键部位遮挡了一下,考虑到了张司九的眼睛不要被侵害过度。 张司九只看了一眼,就皱眉:“这不是意外,伤口边缘整齐,自己搞的吧?” 或者是喇蛋狂魔干的? 沈七郎并没有昏过去,看见张司九,他甚至还有羞耻心,想要把腿蜷缩起来。 听到张司九的话,他勉强开口:“我自己割的。不过太疼了,没弄完,张小娘子,您帮帮我吧。” 说实话,张司九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要求。 半夜两口子吵架,伤了这里,甚至整个剪下来的,张司九也听说过。 而当事人的需求都是立刻装回去,保证以后还能用。 从来没有过人要求帮忙割了的。 这个要求太过新奇,以至于张司九思维都有点跟不上这个跳跃的节奏,半晌才组织了语言:“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沈七郎勉强笑了笑,神色竟然很平静:“我婆娘不能生了。我娘喊我和离。我不能对不起我婆娘,我也说服不了我娘。我也怕我将来做对不起我婆娘的事情。我想了很久,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抱来的孩子,是我去村里要的——他们生太多养不起,本来就打算交给别人收养。前天刚出生的,正好给我婆娘喂。” 沈七郎嘴咧得大了一点:“我们运气还是很好的。”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沉默了。 怎么说呢,世上不乏有真情。 但真情到了这个地步的…… 听云神色梦幻:“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看到一个大情种。” 邓文也感叹:“这份情谊,世上罕有。” 李娇神色很复杂,她盯着那伤,浑然忘记男女之别,只是喃喃自语:“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还挺吓人的吗?这样有必要吗?”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既然伤已经造成了,先处理伤吧。这里比较精密,不好操作。还好我多少有点经验,立刻送手术室吧。” 听云知道为什么张司九说有点经验。 但是邓文和李娇都惊恐的看住了张司九。 张司九已经不想解释——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像是个剌蛋狂魔吗? 进了手术室之后,张司九上手一检查伤,就叹一口气:“还真是挺狠的。一个蛋已经破了。而且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刀弄的。我觉得,这一个直接摘掉吧。剩下那个是好的,就留着那一个。” 邓文和听云看着张司九如此镇定,语气也这么稀松平常,一时之间都默默地夹紧了双腿。 张司九一面做手术,一面跟李娇说明,哪个部位是什么东西,哪个部位有什么用。 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 留下两个男护士瑟瑟发抖。 缝合完毕后,张司九道:“为了避免病人继续做出过激行为,真实结果只告诉他家属。对他说,他自己下手太狠了,实在是救不回来了,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顿了顿,张司九又说了:“不过,没有蛋了也不要紧,其他地方还是很正常的。尤其是夫妻生活,不影响的。” 邓文斯文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迷惑:“那影响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影响。如果两个都没了,怀孕肯定就没办法怀孕了,然后会因为阴阳失调出现一系列问题。但现在不是只没了一个么?”张司九神色淡定:“所以并不影响什么。” 李娇这个时候问了一句:“我看其实也不算特别大的伤口,为什么他疼成这样?还出这么多血——” 张司九咳嗽一声:“有些地方,就是对疼痛感知特别厉害,这个地方,尤其对疼痛敏感。你要知道,有的时候踢到蛋,真的会死人的。是疼死的。所以,如果将来有男性欺负你,危急关头,不要拼死挣扎,一定寻找个机会,给他这里来一下。他会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甚至很可能疼晕过去。 看到有读者说,封建社会没有孩子的痛苦,其实不管在哪个时代,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事情,而是救命不救命的事情啊。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27章 合适吗 对于张司九这样的教导,听云和邓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惑:这合适吗?这么教孩子,真的合适吗? 李娇竟然还很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司九看了一眼听云和邓文:「这个也适用于你们。总有打不过的时候,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管什么招数,管用就行。」 听云和邓文彻底没了脾气。 邓文最终选择低头看托盘,迟疑问道:「这个东西——怎么办?」 张司九咳嗽一声:「还能怎么办?保存起来,回头问问患者怎么办。」 根据经验,毕竟是身体的一部分,大家通常还是希望妥善保留的。 这个手术做完之后,张司九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去看产妇贺娘子。 听云邓文李娇三个也跟着一起——没办法,这种事情,太让人觉得震惊又好奇了。遇到了,不去看一眼,就好像对不起自己一样。 贺娘子的心情这会儿也挺复杂地。 毕竟,忽然就被送来一个孩子,被告知是自己丈夫给自己的。但是丈夫不见人,问别人就是支支吾吾不正面回答…… 这谁能平静? 谁不搁这稀里糊涂迷惑猜测? 看见张司九,贺娘子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张小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我丈夫人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司九咳嗽一声,就在床边坐下了,看了一眼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 孩子脸色红润,身上的红都还没脱去,正睡得香呢。 贺娘子神色更复杂了:「是个男孩。」 张司九笑了笑:「那恭喜你们夫妻喜得贵子。」 贺娘子张了张嘴,低头看了一眼孩子,神色更加复杂了:「您就别打趣我们了。」 张司九看着贺娘子的神色,说了句:「你和你丈夫感情怎么样?」 提起丈夫,贺娘子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容:「我们很好。成亲之前,他一眼相中了我,托了媒人上门来,那时候,婆母还有些不同意,可拗不过他。定亲后,他总偷偷来见我,给我带些小玩意儿。」 说起这些,贺娘子苍白的脸上,全是温柔和情谊:「成亲后,他对我更好。赚的钱除了给婆母的,都给了我攒着。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盖起了屋。」 「我们就住东京城外的村里,他白日进城做活,傍晚回家来。」 「刚盖起新屋搬出来,我就怀孕了。他对我极好,家里大小活都自己干,舍不得叫我受累。他不在家时,还让婆母过来照顾我。」 贺娘子的声音低落下去:「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很好。」 她笑了笑,看了一眼孩子,叹了一口气:「这个傻子,怕我多想,他竟在这个时候去找孩子了。也不知走了多远。可这怎么能一样呢?」 「你丈夫也是一片心意。」张司九实话实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丈夫。我从前觉得,夫妻之间,能互相扶持就已经很好。可没想到,还能为对方做到这个地步。」 想到那个伤,张司九心情就一片复杂: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那份决心,那份勇敢虽然好像没用对地方,可…… 贺娘子低声笑起来。 张司九还是只能把话跟她说了:「一会儿你丈夫也会被送过来。我们考虑你们是夫妻,如果分开,肯定会彼此思念挂心,就不如放在一起。能说说话,也挺好。」 贺娘子一愣:「我丈夫怎么了?」 张司九就把实际情况说了:「你丈夫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怕他知道自己目的没有达成,还会做出什么伤 害自己的举动,所以只告诉你。你看看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 或者,不告诉他也行。 张司九这话没说出来。 贺娘子完全消化不了这个事情。 她愣愣地看着张司九,说不出话来。 张司九拍了拍她:「好好珍惜你丈夫,别想那么多,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这就是对丈夫最大的回报。 「还有这个孩子,如果你想喂奶,也可以。你刚生产完,本身就有这个条件。但你身体虚弱——」张司九的「不建议」喂奶还没说完,就听见贺娘子坚定地声音:「我想喂。」 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是如果从小亲自喂,那和亲生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司九还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只是点点头:「那我跟其他大夫说一声,给你调整下药方。」 如果要喂奶,那有些药可能就不太适合吃了。 贺娘子真心实意道谢:「谢谢您,张小娘子。如果不是您,我……」 张司九摆摆手:「大夫就是要治病救人的。」 沈七郎被送了过来。 他人已经醒了。 因为这个伤并不大,所以***给得不算多,醒来就很快。 沈七郎看见贺娘子的时候,给了贺娘子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笑容,多少有点儿闪瞎张司九等人的意思。 贺娘子一下就哭了,一面哭一面骂:「你这个傻子,怎么做这样的事情?你就是不——」 「以后咱们两就一样了。」沈七郎打断了贺娘子,他笑得心满意足:「谁也不能拿这个说事,让我们和离。」 贺娘子哭得厉害。 沈七郎柔声安慰。 等安慰好了贺娘子,沈七郎就看向了张司九,恳求道:「医药费可能不太够,我能不能先写一张欠条?我会做木匠活,很快就能把钱挣回来。」 张司九点点头:「没问题,一会儿我让账房过来跟你确定下,或者出院结算时候再写也行。」 顿了顿,她主动提了一句:「需要我帮你们通知家里人吗?」 沈七郎点点头:「劳烦您跟我家里人通个消息,请我娘过来一趟吧。」 张司九觉得,这个时机其实未必是好时机。 知道这个事情后,沈七郎的母亲不会善罢甘休,那一腔怒火,没准都会撒在贺娘子身上。 但这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什么时候说,也都是一样的。 沈七郎不会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要尽快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好让她死了和离的心。 章节目录 第228章 大闹 这种去通知的活,一般都交给了陈斗。 陈斗听完始末,好半晌才狐疑问了一句:「你确定,我过去之后,他们真的不会打死我吗?」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当然不会了!」 陈斗后退一步,惊恐:「你们这样一致,肯定就是在忽悠我。我得小心些!」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 杨元鼎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吗?」 张司九摇头:「我觉得不明显啊。」 杨元鼎叹一口气:「那就是陈斗变聪明了。」 张司九也深以为然:「应该是上当太多次了。这条件反射,和小松小柏有点像。」 杨元鼎幽幽道:「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往回走的时候,她问杨元鼎:「你说,一会儿他们家来人了,会不会大闹我们医院?我要不要先去腾一下病房——」 杨元鼎摇头:「没用,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保安都喊来。全程跟着,震慑他们。反正只要我们不动手就没错!」 张司九就把这个事儿交给了杨元鼎安排。 然后结果就是,能调班的都调班跑来上班了。 休息的,只要是住在宿舍的,都跑来看热闹了。 妇产科所有能下床的产妇,还有家属,也都探头探脑,一脸期待地等着。 毕竟,张司九虽然有心瞒着,可是之前已经闹了一回,大家好奇心旺盛地打听了一回。再加上还有听云这个八卦之神,几乎整个医院都快知道沈家这一摊子事了。 尤其是,那沈七郎为爱自残的英勇事迹,更是被听云广为传颂。 如果不是张司九阻拦,恐怕听云说的还不是自残,而是割蛋。 毕竟,这涉及到了患者隐私。 张司九害怕到时候闲言碎语的压力,彻底压垮了这对年轻夫妻。 对男人来说,割蛋这种行为……一时是情根深种,长久来说,就是男人的自卑了。 在万众期待里,陈斗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对中年夫妻。 这对中年夫妻还挎着个大篮子。 篮子里带着的是一篮子鸡蛋。 个个儿均匀又大,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 但沈母没来。 听云本来都去门口迎接了。一看不是沈母,是对陌生的夫妻,当时就愣住了。 陈斗介绍道:「这是贺娘子的父母。」 贺父贺母也一下就看向了张司九,然后快步迎过来:「您就是救了我女儿的张小娘子吧!」 张司九一看这个架势,立刻笑着把他们往病房引:「咱们先去看看贺娘子,再说这些。贺娘子看到你们过来,肯定很高兴。」 那天做完手术,贺娘子说,父母太远了,来不了。 当时她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张司九到现在都记得。 一提起女儿,贺父贺母也没顾上坚持要磕头谢恩,忙跟着张司九走。 虽然还没见到女儿,可想到女儿受的罪,以后要受的罪,贺母就已经红了眼眶。 等见到了贺娘子那一瞬,何母就忍不住哭出声来:「我苦命的儿啊——」 这一声,惊得原本朝着沈七郎那边看的贺娘子一下转过头来,惊喜道:「娘?!爹?!」 沈七郎也是一下就想翻身坐起来。 贺父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去按住沈七郎,和颜悦色:「好孩子,你受苦了。快躺着,别的都不必说了。」 他看一眼女儿,神色更加感慨:「你为了玉娘能做到这样,我简直都 不知说什么才好。当初你们成婚后,我那店干不下去,不得不回了老家,本来算着时间过来,说看看外孙,看看你们,却没想到……」 贺父的眼眶也有点泛红。 沈七郎倒是挺高兴的:「您快去看看玉娘,她一直想你们。就是路途远,她又怀孕了,我就没让她回去看看。」 眼看着亲人相见,有诉不完的衷肠,张司九就带着所有医护人员退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出去后,众人齐刷刷看向了陈斗:还不快从头说来! 于是,大家寻了一个开阔地方,听陈斗八卦。 陈斗上来第一句,就来了一句十分劲爆的:「你们是不知道,沈母现在都下不来床了。」 这下,大家就更想听八卦了。 陈斗仔细说来。 原来,陈斗一到了沈家的时候,那边正在打架呢。 是贺母抓着沈母打。 一堆人,愣是没人敢劝架,就那么围着一圈看着。 沈母大儿子和二儿子也不敢拉。 邻居们也不敢。 贺母一边打,一边骂。 沈母脸被抓得稀烂,但也没有太严重的伤。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法出门见人了。 至于沈母挨打的原因,是因为贺父贺母一到了这边,就听人说了自己女儿难产,但是沈母拦着不让送城里的医院,后来孩子没了,自己女儿也遭了罪,以后再不能生孩子。 偏偏,自己女儿还没好呢,沈母竟然就放出话来,要让沈七郎和自己女儿和离。 这下,贺父贺母都忍不住了。 贺父直接连沈母的门都砸了。 然后贺母就压着沈母打。 沈母这么几年,有三个儿媳妇干活,自己早就不怎么干了。 可贺母不同,回了老家不仅要侍奉婆母,还要种地,那身体素质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 最后还是陈斗劝架成功的。 然后知道沈七郎做的事情后,沈母气急败坏,非但不肯来看儿子,还放出话来,说要和这个不肖子孙断绝关系。 这不,最后就只有贺父贺母来了。 张司九扬眉:「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婆母,断绝关系了,以后贺娘子的日子,不要太潇洒。 听云摩挲下巴:「但愿她能说到做到吧。不过,有了父母撑腰,也就不怕回去之后,沈家那边再给贺娘子气受了。」 杨元鼎也连连点头:「可不是,这样一来,贺娘子心情应该好了很多。要我说,这两人干脆把房子一卖,投奔老丈人,去那边安家算了。这样,以后沈七郎日子也好过,贺娘子日子也好过。还没有闲言碎语。」 齐敬感叹:「还真是。其实别的不说,就怕闲言碎语。」 章节目录 第229章 新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见亮,张司九就去太医署报道,然后等着卢大夫带自己进宫去。 卢大夫现在的确是已经有点老态龙钟的地步。 走路都需要小厮搀扶。 上个马车更颤颤巍巍好不困难。 好不容易上了马车之后,卢大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司九跟着胆战心惊半天,这会儿也舒了一口气。 卢大夫等气息匀了之后,才缓缓开口:“进宫后,不要乱看,不要乱跑,不要多言。” 张司九连连点头:“多谢卢太医指点。” “算起来,我和你师父,是一年进的太医署。”卢大夫却开始忆往昔。 “他愤而离开的时候,我也才不过四十五。”卢大夫笑了笑:“我还挺佩服你师父的。他本事大,脾气也大,人人都说,他这一走,将来有他后悔时候。可我看啊,他没后悔。” 张司九替顾青舟说了句实话:“在太医署里,有太医署的不自由。在外头,有外头的自由。” 顾青舟的性格,就不适合留在官场里。 不然迟早要把自己脑袋搞没了。 卢大夫笑着点头:“这倒是。我看他过得很滋润。还收了这么一个好徒弟。不像我……” 他叹了一口气:“我其实也收过两个女弟子。但她们学不深。最终也都留在了宫里侍奉。最后,我还是只能把我的医术,传给男弟子。” “有时候想想,也怪可惜。”卢大夫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怅然:“谁还没个悬壶济世的梦呢?” 可最后都困在了这些官职权利俸禄名望里。 张司九静静的听着,有点稀里糊涂:老太医这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卢大夫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也没个重点,基本都是回忆往昔加感慨。 直到到了宫门口,下马车了,他才说了句:“有时候人哪,能初心不改,便是极好。” 张司九捉摸着这句话,觉得很可能直到现在,直到这句话,才算是真正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吗? 琢磨了一会儿,下了车,张司九也就不再琢磨,老老实实跟着卢大夫往里走。 前面负责引路的小太监,也是一直不说一句话。 每个人都沉默着,恪守着自己的本分,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困在了一个框框里。 不过,皇宫内苑的景色还是很不一般的。 那建筑,那一草一木——处处都透出一股大气庄重,更透出两个字:有钱! 如果是三个字,那就是:不差钱! 雕梁画栋,都不足以形容那精美。 只能说,这架势,住在里头的,只能是大宋的皇帝和他的家属们。 一路到了太后住的宫殿。 进去之前,卢大夫又看了张司九一眼,这次,那意思很明白了。 张司九竖起两个食指,直接在自己嘴巴上比了个叉。 卢大夫都被逗笑了。 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倒少了几分陌生,多了一丝丝对孙辈那种爱怜。 太后刘氏如今也上了年岁,他们在殿外略等了等,这才得以相见。 刘太后即便保养很好,但也是一脸老态加疲态。 这是常年没睡好,思虑过重导致的。 尤其是那头发——几乎都白了,比卢大夫都差不了多少。 而且发量也不那么浓密。 张司九不由得心里悄悄感叹:看吧,国家管理人也不是那么好干的。这多操心啊! 但凡操心的人,总是会在身体上反映出来的。 而熬夜最重要的就是:长眼袋,脸色蜡黄。 刘太后都有。 而且刘太后眉心的皱纹明显比其他地方的皱纹都重。 从这一点看得出来,刘太后平日皱眉的时间不少。 张司九只悄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站在卢大夫身旁。 卢大夫给刘太后诊脉完,就道:“太后娘娘还是应当多休养。” 刘太后却盯着卢大夫问:“哀家近两年来,感觉一年不如一年,你与哀家说句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大夫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太后娘娘,人之体肤,总有规律。此乃天常。再则,太后娘娘虽有进补,可总归劳心过多,一进一出,仍有缺漏。无可奈何。” 张司九听懂了:哦,也就是说,太后老了。自然衰老,谁也不可抗拒。 刘太后叹一口气:“哀家明白了。” 她转头看向张司九,和颜悦色:“好孩子,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张司九就乖乖上前去,被瞧。 刘太后看了半天,不置一词。 张司九偷偷想:嗯,看来果然是长得太平凡了,所以找不到夸的吧! 刘太后笑起来:“在哀家跟前也不必如此拘谨,你抬起头来,一板一眼的,怪严肃地。” 张司九就抬起头来。 刘太后终于找到了夸的:“这双眼睛生得真好,一看就是个灵慧孩子。” 张司九都替刘太后松了一口气:艾玛总算找到了可夸的了。 刘太后问张司九:“你那个第一医院,办得如何了?” 张司九也终于找到了话题,笑眯眯地回:“承蒙太医署的支持和照顾,办得挺好的。现在病人不少,尤其是晚上最多。另外就是妇产最多。唯一的遗憾就是,人手不够用。还有女护士总被骂。” 卢大夫一听这话,眼皮子一跳:这话是能说的吗?!前面几句都正常,后面这一句你非要说? 刘太后一听这话,就笑:“此事我也听说了,为何你偏要用女护士呢?” 张司九实话实说:“男护士我们也想要啊,但是男人们都不愿意来干伺候人的脏活累活,他们也不够细心,那能怎么办呢。其实,就是大夫,如果有女的,我们也想要啊。可这不是没有么?” 刘太后笑得更厉害了,笑容也真心了:“听你这些话,倒都是大实话。你可真是半点不害怕。这是为何?” 张司九一本正经说实话:“那也没听说过您或者官家,因为谁说实话,或是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就把人杀了打了的啊。而且,我能办起来第一医院,也有您和官家的支持。您问我,我哪能说假话?” 章节目录 第230章 难处 卢大夫已经彻底麻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警告,明明张司九也听懂了,心领神会了,怎么事到临头的时候,就成了另外一副样子呢? 刘太后倒是被逗得笑合不拢嘴:“那是不能。” 然后,刘太后把卢大夫给打发了。 等卢大夫走了,刘太后就笑着吐槽:“卢大夫医术虽好,就是太古板无趣了些。” 张司九这话只能答:“我觉得老头子多数都是话少的。我师父例外。他们活太久了,就太谨慎了。” 刘太后几乎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她问张司九:“你被骂了,心里难受不难受?” 张司九思考了片刻:“说难受也难受,说不难受也不难受吧。毕竟,无缘无故被骂,谁能做到心里不难受呢?可你要说难受吧,我也不认识他们,难受会儿也就不难受了。嘴巴长别人身上,我就是针线活再好,我也不可能去给人缝上吧。” 缝上是做得到,而且还能缝得很漂亮。 可……那么多张嘴,真要缝,得浪费多少线!针都得磨钝了! 没那功夫,没那钱,就懒得去想了。 “而且,有时候吧,他骂你,说明你的确是碍他眼了。没准他比我还不痛快呢。”张司九“嘿嘿”一笑:“那我更优秀点,他不就更不痛快了?” “旁人越是希望我们第一医院办不下去,我越是要办好。”张司九傲娇一抬头:“这才是最大的打击报复呢。” 刘太后看着张司九那鲜活的样儿,笑得不行,同时又有点若有所思。 不多时,一个身穿暗绿绣金圆领袍的年轻男子进来,笑着拜刘太后:“母后。” 张司九一惊:卧槽这个羸弱少年模样的年轻男人,就是宋仁宗啊!宋仁宗啊!仁宗啊!那个一死,四海皆哀痛的仁宗啊! 她几乎要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八卦,想狠狠地打量打量仁宗皇帝了。 年轻的仁宗皇帝也在打量张司九。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就是张司九张小娘子?怎么和三郎说的不一样!三郎说你美貌过人,气质脱俗……” 刘太后呵斥:“官家!慎言!” 张司九很想抹一把脸,表示自己的无语。 说真的,这个东西,纯粹就是他杨三郎造谣! 仁宗皇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立刻道歉:“对不住,朕不该如此。只是三郎他……” “杨三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张司九木然替自己未婚夫开脱:“他最擅长看见内秀的东西。容貌反而被他忽略在后。” 嗯,自己夸自己有内秀,不算犯法吧? 仁宗皇帝和刘太后都被逗笑了。 刘太后笑着跟仁宗皇帝道:“张小娘子也是大夫,不如给哀家和官家都把把脉。” 仁宗皇帝明显是好奇更多,当即就表示了赞同。 看着这个还带着点少年味的仁宗皇帝,张司九也怪新奇的——毕竟这么年轻的皇帝,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和那些读过的历史里,感觉完全不同。 但她也得实话实说:“其实吧,我对诊脉开药,实力真的很一般。不误诊就不错了。我最擅长还是妇人病,还有动刀,接生。” 仁宗皇帝也不在意:“没事,就是看看。太医们总请平安脉,也没指望你要如何。” 张司九明白了。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然后张司九就来挨个儿摸脉。 先摸刘太后的,发现刘太后脉象其实并不好,但要说有什么大病,也不是。就是亚健康。 再来摸仁宗皇帝的,然后发现仁宗皇帝的脉吧,挺好的,没毛病。 最后,张司九问了两人的生活饮食习惯,得出个结论来:“没别的问题,就是太忙了。” 就跟上班族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共就歇了五天,除了上班什么也没干,那身体能好吗? 所以,张司九给出了最真诚的建议:“还是不能太忙了。得抽出个时间来,活动筋骨。然后,遇到任何事情,少忧虑,国家大事固然重要,可身体也很重要。” 刘太后笑:“若真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那倒好办了。” 张司九记得仁宗皇帝子嗣很艰难,但她不擅长看不孕不育,也只能隐晦一点提醒:“其实吧,我接生多了,也摸出一点规律。若是想要子孙后代好,父母的身体情况也是不容忽视的。” “比如,父母孱弱,生下来的孩子,不仅瘦弱,还容易生病。父母给的精血好比根基。如果根基不稳,那高楼大厦修得再好,也迟早会出问题。” “而父母想要身体好,除了从自己先祖那里继承来的血脉,后期也很重要。但凡是经常活动,身强体健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多半不会出太大问题。” “那父母不爱活动,生出来的孩子,出问题概率就是比较高。” 优生优育,这个不是假的啊! 对于这个问题,仁宗皇帝显然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但刘太后就显然清楚这个问题多要紧,立刻问了起来:“那照你看,如何能生出好的孩子?” 张司九就掰着手指头数:“其实经过我琢磨,想要生出好的孩子,有几点。第一就是要注意筛选。父亲母亲,都要身体康健才好,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其二,父母要怀孕之前,还是要养一养身体,调养一下。这个过程是大概一年到半年吧,至少提前三个月。减少同房,同时多吃清淡饮食,多运动,如有必要,请大夫开药调理也可以。其三,怀孕时候,如果不是出现意外的撞击,或是母体有问题等,有了流产现象,一定别保胎——优胜劣汰,从来都是自然规律。” “其四,怀孕期间,也要注意饮食。这个展开说太多了。就不细说了。第五,就是出生之后养育问题。这个也太多太复杂,不好细说。” 张司九笑着看一眼仁宗皇帝那边,但并不直视仁宗皇帝的脸:“官家现在还没有孩子,可以从最基础的做起。每日锻炼,早睡早起,戒酒,休养生息,然后强身健体——就是多活动,不管跑跑步,练练拳,舞剑,都行。不敢说帮助很大,但总归有用。” 刘太后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虽年轻,但对这些,的确是颇有造诣。” 张司九咳嗽一声:“那个,增加怀孕几率的法子,我也有。太后您要么?但咱们能商量个事儿行吗?” 大家明天见呀,七夕节快乐~ 章节目录 第231章 答疑解惑 刘太后这会儿简直惊呆了。 毕竟,只有讨好她的,迫不及待给她献法子的,哪有找她讨价还价的! 而且,官家这样年轻,还未必用得上呢!难道官家还会子嗣艰难吗? 但是看着张司九那笑脸,刘太后还是没和一个小女娃计较,只心道:到底还小,又是那样的出身,不懂这些,也情有可原。 官家此时脸上已经微微红了,见刘太后还要听下去,干脆起身,落荒而逃:“朕还有点别的事,回头再来!” 张司九:……什么是思想障碍?这就是!我又没有说什么听不得的东西,你这样跑了,我还以为我说了什么呢! 不过,张司九还有点骄傲。 毕竟谁看过这样娇羞的宋仁宗呢! 可是她见过! 仁宗皇帝虽然跑了,但刘太后还在这里兴致勃勃的准备听呢。 刘太后微一颔首:“说吧,你有什么请求。” 张司九也很干脆:“我想请您给我出个主意。” 本来刘太后心里都想过很多东西了,但就是唯独没有想过这个。 她惊讶地看着张司九,确认一遍:“出主意?” 张司九点点头:“对,就是出个主意。您也知道,我毕竟年纪小点,而且出身不高,所以看待事情,未必能做出最好的选择。而您……是我见过的,最具智慧,也最能干的女子,所以我想听听您的建议。” 刘太后被这么一夸,虽然不至于飘飘然,但多多少少也有点儿高兴,只不过她未曾表现出来,只是笑道:“那你先告诉哀家,这法子——” 张司九就把体位,还有另外一个要素说了:“这种子有限的时候,分开播种,也许更容易有收获。但怀孕并不是如此。您看农人为何总是一个家里,七八个孩子都常见呢?”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集中。其实女子怀孕的机会,也和天葵有关。月信月信,月月都能准时到来,算有信。我给您打个比方,这女子子宫呢,好比土壤。它等着生命的种子,也就是孩子落在它身上,然后发芽生长。如果孩子来了,它就拿出所有的营养去养孩子。如果没来,它就翻新一下土地,等待着下一波种子,给种子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可能每个月最适合播种的时间,就那么三五天。” “如果这三五天里,能够父母能够多努力,集中且次数多,那可能播种成功几率也更大。反之,土地很多,播种者去每一块土地次数少,给的种子也就少,那播种成功的机会,是不是小很多?” 听着张司九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刘太后已经听得入神了。 这种讲解,算是比较新奇的。 反正刘太后没有听过。 但张司九成功说服了她,她点点头:“所以,太多宫妃也不好。” 张司九感觉自己无形中好像剥夺了仁宗皇帝的后宫…… 但做大夫,还是要讲实话:“是。甚至如果要怀孕,可以提前休养一个月,然后集中到那几日适合受孕的日子,专注些——” 刘太后点点头:“那日子你会算?” 张司九:“会是会的。我也可把方法交给您——” 说实话,张司九可一点不希望将来自己被喊进宫去给宫妃们算安全期! 刘太后看向张司九的目光,说不出的慈爱:“我们赵家子嗣,总是不丰,若真能有用,哀家好好赏你。” 张司九美滋滋:“那我提前跟太后您谢恩了!” 看着张司九自信那样,刘太后也信心更足了。 然后,刘太后问起了张司九想要自己给她出什么主意。 张司九立刻正襟危坐,然后说出自己的纠结:“医院少人,光是大夫不够。若都是大夫去值夜,去盯着病人吃饭吃药,或是查房看守,未免大材小用。而且,男子不够细心,脾气也暴躁些。病人和病人家属,本就因为疾病心情不好,如此很容易起口角。” “女子性柔,细腻,更适合做这些工作。且护士也不必学那么多年,一两年学,再跟着前辈练个半年一载,也就成了。” “我以为是男女分工,也让女子有个出门挣钱的机会,更是为病人考虑。但外头却说,这种是男盗女娼的行径。” “原本我都打算办学,让年轻女子来学护理技术,也有个一技之长,哪怕后来结婚生子了,不做活儿了,将来回归家庭了,也有些这方面常识,能更好照顾孩子和家里人。长久以往,看病吃药这种事情,也就广为流传,可使百姓不至于沉迷巫祝,也不至于拖到病入膏肓。” “可现在,听多了外头流言蜚语,我不知,这学,办是不办。” 刘太后是真没想到,原来张司九要请教的,是这个问题。 这些流言蜚语,她自然也听过的。 但第一医院不是官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自然也不会管。 但她竟不知道,张司九有如此远大志向,竟然还想办学。 而且,办的不是女子学医,而是另外一种? 刘太后确定一遍:“你是想办护理学校?何为护理?” 张司九笑了笑:“护士,护士,护理之士。其一,为医生辅佐,其二,关照,护理病人的同时,教他们服药,教病人亲属如何照顾护理病人。也可简单理解为,专门照顾病人的人。有了护士,那就可以让病人住院,等其康复到一定程度,危险大大减轻,再让其回家休养。” “第一医院和其他医馆不同。我们希望重症病人直接送过来,在我们这里住院治病。而集中管理,一是节省人力,二是节省财力,三是对病人也好。” “让他们看得起病,看得到病。” 刘太后听到这里,总算是完全明白了张司九的用意:“你为女医,为何却不想办女医学馆?”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虽为女医,但我以为,女子男子,并不该有区别。女子学医,当为正常的事情,只要有天赋就可。而且我一个人,教得出多少好大夫?这种事情,还是得让太医署去考虑去办。我的护士学校,只是为了我们第一医院培养护理人才而已。” “护士这个行业,大多数都是女子的话,注定她们不会一直做下去。中间,少不得要去成婚生子,这样一来,她们又能干几年?我年年招生,年年都有学成可以工作的,这样就不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当然,其他医馆若要,也可以聘用。但那是别的话了。我这一生,只想办好第一医院,其他的……并不奢望。人力有穷尽,一个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不敢贪心。” 章节目录 第232章 主意 张司九住口很久,刘太后依旧没有从思绪中拔出来。 而张司九也不再出声,只让刘太后静静思考。 过了很久很久,张司九都快有点困的时候,刘太后才摇摇头,笑叹了一口气:“好一个不敢贪心。好一个这事儿该归太医署管。” 刘太后柔和看着张司九:“果然是个心思灵慧的孩子,听了你的话,就是哀家,也受益匪浅。” 张司九不关心刘太后受了什么益,反正人家也不会告诉她。 她眼巴巴的问:“那您觉得,该开这个护士学院吗?” 刘太后看着张司九这幅急切的样子,笑:“那哀家问你个问题。你这个护士学院,是人人都可去,还是只收女子?” 张司九毫不犹豫:“自然是人人都可来。” 刘太后失笑:“你不是说,这个事情只有女子适合?” 张司九眨巴眨巴眼睛:“凡事总有例外啊。男护士也有男护士的好。力气大,扛昏迷病人就很方便。” 刘太后更笑了。 就是屋里留下服侍的几个宫娥也跟着偷偷笑。 张司九也笑:能放下身段,放下固有的思想来做男护士,为啥不要呢?太医署这边不也慢慢接受自己这个异类了? 笑够了,刘太后就说了自己的意见:“既然想办,那就办吧。至于流言蜚语——哀家当初垂帘听政的时候,也有不少流言蜚语。这不都过去了么?” 刘太后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充满了喜爱:“哀家这边,会跟官家商量,看看让他愿意不愿意,亲自与你写个匾额。但具体怎么办,却要让陈太医署令监管。” “至于那些做了护士的女子,倘若有人欺负,你当如何?”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能做的,就是打一顿赶出去,再了不起一点,见官。但是如果想让这些人不再干这种事情,还是只能官府出面,认可我的护士们。再让太医署,为所有医护人员撑腰。” “医者治病救人,护者,也同样是治病救人,虽然各司其职,能力有不同,但做的都是同一种事。” “再或者,若是国家律法里有这种惩罚,若偷摸女子,一旦查实,立刻打上十棍,那自然也没人敢犯。” 这些东西,张司九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都是想过的。 而且是想过很多次的。 刘太后笑得不行:“你倒是思虑周全。这样,哀家让陈深严拟个折子,回头同其他大臣们议论一二。成与不成,还看民意。” 张司九眨巴眨巴眼睛:“您不如也问问这些大臣的女眷们,问问她们看病方便不方便。我们第一医院妇产科,反正是很方便。” 刘太后哈哈大笑。 又说了些话,时辰不早了,张司九就起身告辞出宫。 不过临走的时候,刘太后道:“哀家有个侄女,身上有些毛病,宫里医女看了多次,也看不好。卢太医也没办法,回头让她去你那里看看。” 张司九一口应承:“只要我能治,那我一定尽全力。” 从皇宫出来,卢大夫的马车竟然还没走。 看见张司九,卢大夫的随从立刻过来,连声叫苦:“张小娘子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可等得我们家郎君心焦!” 可不是心焦么?这都快等一上午了! 张司九爬上马车,连声和卢大夫赔罪,又说请卢大夫吃饭。 然后,就直接把卢大夫拐进了第一医院……的食堂。 说实话,第一医院的食堂,不管谁来了,都得说一声好。 卢大夫多少有点羡慕:“菜色比太医署多多了。” 而且还好吃。 张司九笑眯眯:“那以后您可以多来吃!” 卢大夫立刻觉得筷子有千金重:“那我还是不吃了。我在太医署——” “您想多了。”张司九笑容更深了:“您我是从来不敢想的。您要到我这里来,我都不敢答应。答应了就得被陈太医署令给掐死!但我听说您有孙女,还有儿媳妇……还有儿子孙子什么的……” 卢大夫是家传的医术和医馆。 但是他没有收徒弟。 卢大夫没了脾气。 他吃了两筷子粉蒸排骨后,才缓缓道:“我家有祖传的医馆。” 张司九早就了解过了:“但是您有五个儿子,十多个孙子,还有八个孙女。更不要说儿媳了。听说前一段时间还吵架来着——” 家里人多,但是赚得不够多。光是一大家子婚丧嫁娶,就足够头疼的。那生活质量,就更不必说了。 卢大夫更没脾气了。 但是这件事情,他也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只说回去想想,最后又问张司九:“我不叫你说话,你怎么还说个不停?” 张司九笑着给卢大夫添了一碗汤:“您不想让我说,不想惹麻烦,可太后娘娘要问,我自己也想把握住机会,如何拦得住?只要不牵连您,不就妥了?” 卢大夫还是提醒一句:“但,有些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好啊。” 张司九谢过了卢大夫,陪着卢大夫吃完饭,又送卢大夫上了车,这才回自己办公室。 齐敬他们已经等在那儿了。 等张司九一回来,大家就齐刷刷看住她,然后异口同声:“怎么样?” 尤其是听云,更不得了。 他把门一关,兴致勃勃凑上来问:“太后娘娘长什么样儿?见着官家了吗?” 那八卦的样子,简直能感觉到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 张司九于是就从一开头讲起,直讲到了出宫去。 听得众人是津津有味,心潮起伏。 等听完了,齐敬第一个反应过来:“所以,咱们的护士学校能办起来了?” 杨元鼎坏笑着打趣:“你难道不是太医署那边的人吗?” 怎么这么快就我们起来了? 齐敬:…… 听云一勾齐敬的肩膀,瞪杨元鼎:“那也是在咱们医院啊!这叫啥?这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齐敬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如果我没记错,这句话,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听云一脸憨厚老实:“是吗?不是就不是,反正用在你身上,肯定是一句好话!你这人,我信得过!” 大家明天见呀~有读者宝宝问什么时候完结,嗯,还早,不会草草完结的~ 章节目录 第233章 大不敬 等到人都散了,杨元鼎才拉住张司九,轻声提醒她一句:“以后,莫要再提皇家子嗣。”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担忧的神色,笑了笑:“你是怕以大不敬为由,议我的罪?” 现在仁宗皇帝还年轻,刚成婚不久,根本不到为了这个事情焦虑的时候。 所以,倒也不至于这么敏感。 杨元鼎摇摇头:“你我都知道,最后会怎么样的。” 张司九沉默了。 最后是怎么样的呢? 这样一个仁厚的皇帝,一个儿子都没有活下来。 连养大成年都没有过。 所有儿子,都早夭而亡。 杨元鼎神色凝重:“我试过改变历史上名人的命运。但……失败了。不管怎么样,命运仍旧会回到该有的轨迹上。” 他声音里甚至有了一丝丝的敬畏:“这就是命运。” 无法更改的命运。 既然一切无法改变,那么张司九就没办法让仁宗皇帝有儿子长大。 只要最后仁宗皇帝子嗣艰难,那么今日插手这件事情的张司九,就会被诟病。 甚至被……问罪。 张司九明白杨元鼎这话的意思。 他是怕她引火烧身。 张司九握住杨元鼎的手,安抚他:“没事的。如果是命运,那我也坦然接受。但我不能接受,还没有做,就被命运压垮了意志。” “你我都知道,疡医最后并未被传承下去。”张司九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悲凉:“至少,最后那二百年里,疡医几乎没落得不成样子。但知道这个,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吗?”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平静的,甚至带着笑意的眼睛,听见她说:“不,还是要做的。哪怕最后什么都不能改变。但现在,你看,我起到作用了。我建起了医院的。” “哪怕只有这几十年里,有人享受到了我努力带来的改变,生活变得更幸福,那就不是徒劳的。” “而且就算是徒劳的。命运如此,难道我就该臣服吗?” 张司九捏了捏杨元鼎的脸颊,笑了:“你忘了,有句老话,叫做尽人事,听天命。我都还未曾做什么就认输,怎么能叫尽人事?” “元鼎,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和官家相处比我多,你更应该知道,若一切都是天命,那……他不会问罪我的。” 踮起脚尖,亲了亲杨元鼎的嘴唇,张司九再度安抚他:“别害怕,元鼎。” 十指相扣,张司九含笑。 杨元鼎扁扁嘴,趁机要求:“我还是心慌,除非你再亲我十下。” 张司九:…… 杨元鼎最终也没能得逞。他表示很不开心很怨念。 但即便他像是个怨念小狗一样跟着张司九,张司九也没有动摇丝毫。 刘太后提的赵闻卿很快就来了。 杨元鼎看了一眼,顿时一句“卧槽!”,然后疯狂拽张司九的袖子:“嘉禾郡主!嘉禾郡主!” 张司九还不知道鹭洲郡主的威名,就悄悄问:“怎么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嘉禾郡主打死了她的未婚夫。而且,嘉禾屿,你知道是哪里吗?厦门!厦门啊!那是她的封地!你如果想吃莲雾芒果——你找她就对了。最关键的是,她那儿可以出海,有港口!所以她有钱!贼有钱!巨有钱!” 张司九嘴巴慢慢的张大了。 莲雾和芒果她可以不吃。 但……药材啊!热带地方,种药材啊!可以种药材啊! 还有港口啊!港口!去热带那一圈,能找到好多好吃的——现在还没见到土豆子玉米番茄红薯呢! 杨元鼎殷勤地把张司九往上推了推:“司九,上!拿下她!以后咱们的幸福日子,就靠你了!” 张司九:……你这是卖老婆你知道吗? 但一转头,张司九就笑容满面地迎上去:“郡主——” 赵闻卿虽然打死过一个未婚夫,但长相是属于甜美乖巧那一挂的。 看到她,张司九只想到了一句话:天使的外表,泰坦的内核? 赵闻卿一开口,声音也是清脆动听的:“你就是张小娘子?我听说过你。我喜欢你。” 张司九差点麻了:这一上来就被这么好看的妹子表白,让我有点不适应啊! 毕竟,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张司九掐了自己一把,免得自己飘了:“那我可太荣幸了。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将赵闻卿带到诊疗室,张司九给赵闻卿简单搭了脉,然后就发现,这嘉禾郡主的身体吧,多多少少有一点那种健康得不能更健康的意思。 于是,张司九小心翼翼问了句:“请问郡主,您是哪里不舒服?” 赵闻卿笑了笑:“其实平日也没有哪里不舒服,但一到了那几日,就很痛。痛得直不起来腰。” 对于这种情况,张司九脑子里瞬间冒出来几个大字:子宫内膜异位症? 她详细问了赵闻卿来月信时候的情况,又发现,好像不是的。 其他的不舒服,都没有,只是痛。 而且从脉象上看,脉象中正平和,的确是不可多见的,连亚健康都没有的身体。 这就不太对了。 赵闻卿笑盈盈看着张司九:“没事,我知道,子嗣上是有些艰难的,也不好治,不怪你。” 张司九思考片刻,就问赵闻卿:“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赵闻卿随口答:“不记得了。反正就是疼。” 张司九起身:“那郡主稍等,我有点事情,去问问我的同事,您——” 赵闻卿很好说话:“去吧,去吧。” 张司九去找了齐敬。 然后又找了杨元鼎过来问:“嘉禾郡主打死未婚夫是为什么?” 杨元鼎压低声音:“说是她打死的,其实也不全是。那人仗着自己和嘉禾郡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有婚约,在一次醉酒后,就想对嘉禾郡主不规矩。多少有点强迫的意思。嘉禾郡主就把那人抽了一顿,又名人将人推入湖里好好冷静冷静,那时候,是深秋。” “那人上来之后,就高热而死。但因他做错了事,理亏,家里也不敢追究,再加上赵家这边护着——事情就只是赔礼道歉完事,然后郡主闭门思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嘉禾郡主打死未婚夫的名声,还是流传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234章 什么原因 杨元鼎说完了这话之后,齐敬也点头:“其实也不怪嘉禾郡主,主要还是那人酒后受凉,外邪入体,加上事后看医迟了,这才会死。打不打的,倒不要紧。” 张司九明白了:“所以,这纯粹是嘉禾郡主倒霉。” 但最后坏名声都落嘉禾郡主身上了。 杨元鼎问张司九:“所以,嘉禾郡主到底什么毛病?” 张司九就看向齐敬:“你进去看看脉再说。” 齐敬就随张司九进去了。 然后一搭脉,表情和张司九刚才如出一辙。 最后,齐敬茫然摇头:“没有什么病症啊。” 张司九点点头,问了嘉禾郡主最后一个问题:“当初,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是你来月信的时候吗?” 嘉禾郡主几乎是不假思索:“没有,当时还没来。不过第二天来了,很疼,很疼。” 她自己一说完,就脸色不太好看。 毕竟,张司九没说明到底是哪件事,可她却主动联想到了那件事,而且还记得那么清楚…… 气氛有点凝滞。 主要是嘉禾郡主脸色心情都不太好。 张司九把齐敬推了出去。 嘉禾郡主看向张司九,脸色晦暗,等着张司九跟自己说话。 张司九重新坐下,笑看嘉禾郡主:“当年的事情,我刚才都听说了。其实不怪你。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是那人倒霉命薄。” 嘉禾郡主一愣,微微垂眸,但语气仍旧是有点冷硬的:“当年的事情,你们爱如何说就如何说吧。” “如果是真的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张司九和颜悦色,声音柔和:“但郡主没有走出来啊。” 排除生理原因的痛之后,那就只有心理原因了。 虽然这种例子很少,但也不是没有过。 嘉禾郡主听见张司九这样说,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再抬头,却忽然冷硬起来:“你为何如此说?事情已是过去很久了。” 看着嘉禾郡主那张甜美脸蛋上的冷硬霜冷,张司九忍不住笑了。 真的不在意的人,会因为一句话,就变了脸色吗? 这个冷硬,是愤怒还是……给世人看,用来保护自己的壳子? 张司九笑容更温和了:“事情过去很久,郡主却还是会被这件事情影响心绪,如何能过去?” 她柔声道:“这里没有别人,郡主连侍女都没有带进来,你我之间的谈话,不可能会传出去。” “所以我希望郡主开诚布公地和我聊一聊天。我发誓,只要走出这个门,郡主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张司九为表诚意,真的竖起了手指头来发誓。 嘉禾郡主没有立刻回复,反而是上下打量张司九。 张司九任凭她打量,一句劝说的话也不再说。 最终,嘉禾郡主放下了肩膀,不再浑身戒备:“你想知道什么?” “那就聊聊,当初你二天来月信时候,有多疼?”张司九随便找了一个切入点,努力让这个谈话看起来很随意。 没办法,没有心理医生,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试试。 但愿,能有点用? 再不行,就只能靠东方心理师了。 嘉禾郡主回想了一下,脸色又重新不好起来。这次倒不是态度不好,而是真正的脸色发白,好像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很不好的境地里:“我……当时心里很恼怒,很伤心,其实,他会游水的。但是那天,他沉下去了……” “我很怕。他被捞起来之后,我就走了。当时我身上也湿了许多——都是他扑上来哀求我时候弄湿了。” 张司九静静的听着,不打断,只时不时的“嗯嗯”两声作为回答。 “我浑浑噩噩睡着了,第二天刚起床没多久,就开始小腹疼痛,很疼,疼得我说不出话来,疼得我浑身冒冷汗……我喝了汤药才不那么疼了。” “可喝了汤药就会睡着,睡着了,就会做噩梦。梦见他扑上来——” 嘉禾郡主面色更苍白了,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衫,仿佛又感觉到了那种冷。 “等我月信结束,他就……就死了。” “其实我没想害死他。” “我只是想退婚。只是生气,只是失望,只是……” “人人都说,是我害死了他。” “可没人说,他是……他是……” “是他咎由自取。”张司九接过话来,很肯定也很坚决:“他自己遭受了天谴。” “所以他死了。你推了他入湖里,只是诱因。但若是他不惧怕事情流传出去,早早寻医问药,不会严重到那个地步。若他不是心怀不轨,不尊重你,你也不会将他推入湖里。” “所以,都是他自己的错。” “反倒是你,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若说有谁受伤,那受伤的人,只是你。” “只是因为他死了,所以大家才开始同情他,觉得他英年早逝,太过惋惜。也因此觉得,他犯的错,罪不至死。” “毕竟,你们都已经订婚了,是未婚夫妻,就算提前一些有肌肤之亲,也算不得大错。” “甚至更有人会认为,如果不是一片真心,又怎么会忍不住动了情?” “所以他们认为,是郡主你辜负了他那一片真情。是你太冷傲,太端着郡主的架子。” 嘉禾郡主愣愣听着,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腮。 张司九伸手拿起嘉禾郡主的手,用力握住,用力道:“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们哪怕成了婚,他要勉强你做那种事情,都是不对的。这不是你冷傲,不是你端着架子,这只是你想要被尊重。” “不管任何时候,不管彼此是什么身份,你不愿意,他都不该勉强你。” “你害怕,你保护自己,这也没错。” “他死,并非你所愿,所以也不能算在你头上。” “郡主,很多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或许只能勉强挣扎逃跑,或是忍气吞声不敢声张,又或者是自己骗自己那是因为对方一片情深。” “但,不能因为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身份,就变成了你的错。” “你没错。错的是他。错的是那些指责你的人。” 嘉禾郡主终于哭出声,她捂着脸:“可我很自责——我也觉得,是我害死了他的。我如果不让人将他推入湖中,他就不会……”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35章 一生 嘉禾郡主说了很多。 她的情绪,就像是决堤的河流,奔涌而出,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嘉禾郡主说着,张司九就听着。 然后不停地给嘉禾郡主递帕子——嗯,帕子没那么多,但是消毒棉布有很多。也可以凑合用。 嘉禾郡主最后眼睛都哭肿了。 她提到了很多事情。 譬如和那个未婚夫曾经一起长大,有过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 譬如她曾经对未来的婚姻,有过很多的幻想。 但这一切都止步在那个秋天。 嘉禾郡主说,自己不想嫁人了。她觉得男人都很可怕。她一和男子稍微距离近一点,都会想到那一日的情景,然后浑身不舒服。 等嘉禾郡主说完了,停住了,张司九才叹一口气,“我明白,我明白的。” 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心理原因造成的恐男和恐婚。 对于这种事情,张司九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她觉得,痛经这个还是可以治一治的。 于是,最后,嘉禾郡主走的时候,张司九给了她一颗神丹:“吃了这一颗药之后,你会有一系列的反应,但不要紧,都是在排毒。你痛经,是因为当年你受寒,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对症治疗所致。” “我这药,一颗见效。这个月你虽然可能还会痛,但绝对不会再那么痛了,顶多就是有点感觉而已。” 张司九郑重道:“一个月一颗,三个月后就彻底好了。这药是我不传之秘,做法也很复杂,你万万不可弄丢了。” 嘉禾郡主一听这话,神色都有点紧张起来,连忙用帕子仔细包好,又贴身收着,仔仔细细问了服用方法。 张司九就说了一个特别复杂的:“连晒三日的老姜,在正午的时候煎汤,加上红糖。在太阳底下用这个汤送服,最后再晒半个时辰太阳。” 嘉禾郡主头一次听这样的服药办法,一时之间感觉特别厉害。 她看向张司九:“张小娘子果然和旁人不同。” 张司九笑眯眯:“而且,刚才我听了郡主您的心声,还有一个方子,等您这个月药见效了,对我深信不疑了,再来找我。” 嘉禾郡主好奇死了,忍不住问了好几遍。 但张司九特别沉得住气,根本就不会说。 嘉禾郡主揣着一肚子的好奇走的。 张司九送走嘉禾郡主后,齐敬和杨元鼎迅速就围了过来。 杨元鼎扒拉着张司九:“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让她爱上你?” 张司九咳嗽一声:“这话说得,我跟渣男似的。还爱上我。不过,这事儿应该八九不离十,你放心。” 齐敬看看杨元鼎又看看张司九,总觉得他们两口子是密谋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张司九被齐敬看得受不了,连忙让他打住:“别这么看,我害怕。我们可没想害人,就是想和这位有钱的郡主打好关系。” 没准哪一天就用得上! 齐敬却被张司九的直白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那你看上杨三郎,该不会是……” 他觉得自己是不该问这个话的。 但却又忍不住问。 没办法,实在是好奇。 杨元鼎狠狠地瞪了一眼齐敬,随后又洋洋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什么?我这叫有钱也是优点!就算司九真看上这个,也说明司九有眼光!知道我比其他有钱人更好更值得爱!” 齐敬整个儿目瞪口呆住。 他是万万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如此不要脸的人。 而下一刻,张司九的回答,又让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张司九一本正经道:“就算元鼎没有钱,我也喜欢他的。” 世上就没有人能像杨元鼎这样戳中她的心窝子好吗? 再说了,这是老天爷给她发的对象!完全是为了她量身打造,那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钱呢! 齐敬搓了搓胳膊,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但对嘉禾郡主病例的强烈好奇,让他脚底下犹如生根一样,坚持着问了句:“嘉禾郡主到底是什么病症?” 张司九寻思一下,用了一个最合适的词:“就是妄想症。” 齐敬和杨元鼎都愣住了。 杨元鼎比齐敬明白点,迅速总结:“所以,她根本没有生病,她的痛苦,都是自己想像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呢?” “类似于一种心理惩罚吧。”张司九叹一口气:“对于那个未婚夫的死,她还是心里头有诸多的自责。所以,这种痛,更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齐敬似懂非懂,又问:“可我不明白,心理觉得疼,就会疼吗?” 张司九让齐敬把眼睛闭上。 然后用自己的一根针去扎齐敬的穴位。 当然,没真的扎进去。 张司九问齐敬疼不疼。 齐敬的反应很大:“你扎了我的穴位,我疼是不疼,就是胀和麻。” 杨元鼎差点没笑出声来。 张司九道:“那我现在给你割一刀,你再感觉感觉。” 她用手术刀的刀背,在齐敬的皮肤上划了一下。力道和速度,都跟做手术时候一样。 结果,齐敬就喊起疼来。 杨元鼎把齐敬的眼睛放开,“哈哈”大笑:“你上当了齐敬。” 齐敬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皮肤,一时之间愣住。 那些疼痛,也一瞬间感受不到了。 他看向张司九:“这是为何?” 张司九道:“这就是念的作用。你的念足够强烈,就会影响到你的五感。” 齐敬还是有点不明白:“可你没真的切——” “那你的念,让你感觉已经被切了。作为大夫,你从小五感就很强,一直在不断加强。所以,同样的,你也更容易被自己的念欺骗。” 张司九笑眯眯:“只要让你觉得,你真的在疼,你就会疼。” “嘉禾郡主也是这种。不过,她的念,比你的还要深。她坚信不疑自己这个是治不好的,是会痛得濒临死亡的。所以,什么药都治不了她。”张司九叹一口气,坐下来:“所以,她的治疗方案就是,建立信任。排解心中的念。” “所以你是如何治的?”齐敬更好奇了。 那样子,杨元鼎估计让他跪下拜师,他都不会迟疑。 章节目录 第236章 吹嘘 张司九笑眯眯的给齐敬答疑解惑:“我把我给小南瓜做的山楂蜜丸给她取了一颗。” 齐敬一愣。 杨元鼎竖起大拇指:“你就不怕她吃出来啊?” 张司九笑容更深了:“高浓度红糖姜水的加持下,她能尝出来什么味?” 杨元鼎又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你要是再狠点,用点黄连汤,估计更了不得。” “那用不着。”张司九摆摆手:“多晒晒太阳,对心情不好也有帮助,黄连汤可没什么好处。” 齐敬还是有点糊涂:“就是一个山楂丸?这个有用吗?” “只要她信我,这个就有用。”张司九仔细解释:“她真正的药,是让她对我这个大夫,有信任,觉得我肯定能治好她。” 而不是那个山楂丸好吗? 齐敬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琢磨。 张司九也不为难他,毕竟这个药方是需要点时间去消化消化。走的也不是寻常路。 下班后,张司九就回了家。 还带上了刘太后赐下来的点心和布匹。 徐氏正做饭呢,见了张司九大包小包回来,就连喜梅都跟着一起抱东西,连忙出来帮忙。 东西这样多,徐氏忍不住念叨两句:“又买这么多做什么?这些点心也不能放太久。咱们家布也够用了——” “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不是买的。”张司九笑答道,打开点心盒子,将一块拇指头大小的点心直接塞进徐氏的嘴巴里。 徐氏的嘴巴却怎么都合不上。 她一把把点心掏出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说啥子?再说一遍?” 张司九看着那块点心,一时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徐氏一个顺手塞进自己嘴巴里。 然后,才把话重复了一遍:“没错,就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这是宫里的点心。” 徐氏呆愣半晌,又把点心一把塞回了嘴里,这一次,捂着嘴巴嚼了,一点没敢浪费,生怕一松手,点心皮飞出来。 那副珍惜又珍惜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她对这个点心的看重。 张司九简直感叹。 确定嘴里每一块点心渣渣都咽下去了,徐氏立刻转头拉高了嗓门喊:“快快快,娘,小山,小南瓜,小柏,快出来!” 徐氏上一次这样喊,还是小南瓜差点掉猪食盆里。 所以,大家都跑得飞快,一点不敢耽搁,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等出来一看,好像没什么大事,大家就更迷惑了。 徐氏看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瞬间会意,一人发了块点心。 徐氏热情无比:“快,尝尝,尝尝。看看这个点心好吃不好吃!” 张小山不明就里,一把扔进嘴里,三口两口嚼了咽了,一脸茫然:“还行吧?也没觉得好吃到哪里去啊?” 徐氏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把那块点心抠出来不给张小山——纯粹是糟蹋! 不过,抠是不可能抠出来了。所以徐氏直接瞪了张小山一眼,不理他了。 倒是杨氏品出点滋味来:“这个点心用的料好,好吃。” 小柏跟他爹一样不识货:“不就是块点心吗?” 小南瓜小口小口吃着,最后说了句:“比街上卖的好吃。” 徐氏这才说了这点心的来历,那表情,多少有点洋洋得意:“好吃吧?这可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九娘的!是宫里的点心!” 除了小南瓜,大家一起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张小山,更是喃喃道:“也不知道我哥的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杨氏拍了张小山一把,傻笑:“要冒也是你爹你爷爷那儿冒!” 小柏拉着张司九问:“大姐你进宫去了?宫里长啥样?太后娘娘长啥样?你见到了官家没有?你去宫里干啥啊?” 小南瓜虽然不太明白这些人是谁,宫里是哪里,但是看得出来大家对这个事情的亢奋,当即就开始了夸夸神功:“大姐真厉害,大姐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姐了,大姐我还想再吃一块——” 张司九无语的给了小南瓜一块。 不明白这孩子到底随了谁。 可以说是嘴巴很甜,目的性也很强,极其善于哄骗大人。 张司九把宫里的见闻又说了一遍。 说起宫里的豪华时候,张小山问了句:“不是说,宫里崇尚节俭之风么?”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有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里再节俭,也不可能比我们还过得简单吧?而且宫苑那不是现在才修的,陆陆续续这么修,用的料子都是好料子,造型布局,哪一样不比寻常人家费心?” “人家原本一顿吃二十个菜,说要节俭,省了一半,那不还剩下十个菜?”张司九实话实说:“人家的节俭,和我们的哪能一样?” 吃穿用度的花销都不一样! 张司九这话让张小山等人深深点头。 徐氏后知后觉说了一句:“九娘,你现在,都能进宫去给太后娘娘瞧病了?” 问这话时候,徐氏多少有点紧张得声音都发飘。 张司九赶紧摇头:“那没有。我医术还没好到那个地步呢。我就是机缘巧合,跟着进去请平安脉。老大夫带着我。太后见我年纪小,就赏了这么些东西。” 徐氏根本不信:“不能是看你年纪小就赏东西。你实话告诉我,有事儿没事?” 她还是紧张。 张小山也是腿肚子转筋:“是啊,有事儿没事?” 但他心里想:我的老天爷!这有事儿,我怕是也不顶用啊——不知道杨家顶事不顶事? 张司九笑:“没事没事,就是问了几句话,可能觉得我说话讨喜。也别太紧张。” 杨氏拉着张司九,喜滋滋地:“咱们九娘真是厉害。我看哪,这件事情不得摆个宴?也好让大家看看,咱们九娘的厉害!省得那些人嚼舌根子,背地里说难听话!”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让他们心里妒忌去!反正他们也生不出来九娘这样的!” 徐氏对此很赞同:“那是。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生不出来九娘这样的好孩子!咱们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让大家都看看!”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不合适吧? 大家后天见~明日有事,请假一日~ 章节目录 第237章 光宗耀祖 最后,大办宴席这个事情,只有张司九一个人持反对意见。 所以,反对无效。 带着一大推请帖去医院的时候,张司九整个人都是抗拒地。 但徐氏下了死命令,这一堆请帖,务必都要发出去。 喜梅和招银就是最好的监工。 徐氏表示,这个事儿完不成,就休想吃晚上的水煮肉片。 这下,喜梅不好说,招银那肯定是死心塌地。 而且,这帖子,是徐氏昨天让小柏赶在人家纸铺关门之前特地买回来,又连夜写好的。 张司九要是不发出去,那就对不起小柏那两个黑眼圈。 最后,张司九只能忍着强烈的羞耻心,把请帖全部发出去了。 所有医护人员都有份。 几个老主顾也有份。 一时之间,张司九被各种恭喜的话给淹没了。 要不是她还能听出那些话背后的酸意,只怕张司九现在已经在天上飘着了。 杨元鼎那边的请帖,被他全网罗过去,说要亲自发。 然后,杨元鼎提起笔来,又写了几张请柬。 张司九凑过去一看,好家伙,请的是太后娘娘和官家!还有嘉禾郡主!还有白家!还有荷花酥表妹! 这…… 张司九麻了,问杨元鼎:“你觉得这个事儿,请太后娘娘和官家,合适吗?” 杨元鼎放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气呵成的请帖,这才转头诧异问张司九:“怎么不合适呢?” “我家为什么办酒席?不就是为了显摆我进宫和太后娘娘与官家说过话么?”张司九木着脸,忍不住抬手搓了搓,感觉更羞耻了:“然后我还要把这个事情告诉太后娘娘和官家,还要厚脸皮请人家过来吃酒——我多大脸面啊?” 杨元鼎更惊诧了:“你不会认为官家和太后娘娘还会来吧?” 张司九无语:“我当然不会认为啊!” 人家怎么可能有空来参加这个宴席! 杨元鼎“嘿嘿”一笑:“所以说,你情商还是差点意思啊媳妇。你想,太后娘娘知道你们家这么看重这个事情,她能不高兴吗?这是炫耀吗?不!这是对太后娘娘、官家的敬重!” 张司九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随后,杨元鼎压低了声音:“只要这两位知道这件事情,人肯定是不可能来,但这个事情,他们知道了,就不能不表示。只要那天,这两位随便让人送点什么东西过来……你想想!” 杨元鼎疯狂挑眉,那表情多少有点猥琐和油腻。 但张司九秒懂。 于是她也“嘿嘿”笑了起来:“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对。这哪里是把我的羞耻心反复摩擦?这是给我们医院打广告,包装明星院长的绝佳好时机啊!而且,太后娘娘都支持我办护士学院,那我正好……” 对于张司九的举一反三,杨元鼎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孺子可教。 两人嘀嘀咕咕合计半天,越笑越大声,表情也越来越一致。 以至于听云过来拿东西,看见两人这样,就忍不住了:“你们能不能别这样?怪吓人地。你们还嫌我们医院的名声不够怪吗?” 张司九立刻拿出正经的样子,“那你看这样行吗?” 听云勉强点头:“行吧。” 然后三人忍不住都嘎吱嘎吱乐起来。 乐够了,听云才想起正事儿:“不是说要给我名单,我去打听一下谁的医术好?” 张司九也想起来这个事儿。 陈深严新给的名单还没看呢! 张司九从抽屉里摸出名单,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立刻“哇”了一声:“叶岚要是知道这个事情,怕不是要被气死?” 听云立刻凑过去:“咋个了?咋个了?” 张司九指给他们看。 她手指头压在“陆寻安”这个名字上:“你们看看,这是谁!” 看清楚后的听云和杨元鼎都小小的“哇”了一声,然后一致表明:没错,没错!叶岚知道了,肯定得气死! 听云搓了搓手,整个笑容都异常猥琐:“我必须投票,把他要过来!” 杨元鼎的笑容也如出一辙:“我同意听云的说法!” 张司九:……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那听云你快点把人勾出来,交给齐敬,让齐敬尽快去把人点过来!” 三人对视,都笑出了“嘿嘿嘿”的声音。 而在听云的催促下,齐敬办这个事情也格外利索——毕竟,医院这边缺人手啊!齐敬每天都忙得连写笔记的时间都没了! 齐敬过去的时候,还帮张司九把给陈深严的请帖给带过去了。 然后,回医院的时候,齐敬就发现了,陆寻安这个小伙子,格外的害羞和内向,一路上几乎不说话。 到了医院,听云几乎是听见消息后立刻就过来了。 然后,听云看着陆寻安,冲上去结结实实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老陆啊——你可算来了!早知道咱们会在这里相遇,我当初就该喊你一起来!那样多好啊,咱们还能一起来东京呢!” 陆寻安僵硬地从听云怀里挣扎出来,面皮绷得紧紧地,只剩下抗拒:“我是来太医署求医的。” 齐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显然是从前有故事啊。 他微微扬眉,拉着听云到一边去:“怎么回事?” 听云大概把前因后果一说。 齐敬狐疑:“你们把他要过来,真的不是为了私仇?” 听云一拍齐敬:“齐敬你想什么呢?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我和司九是那样的人吗?” 齐敬没吱声。 但是用表情说明了:我觉得你们是那样的人。 听云大声说道:“你别瞎想行不行?我们和叶大夫打交道多,知道他医术怎么样。陆寻安从小跟着叶大夫学,是儿徒,那能差得了吗?别人我们还得试试实力,他的话,我们都不用试!他也就比司九差那么一点!” 齐敬还好。 陆寻安差点脚下一滑,直接把自己摔进地底去——只有这样,才不用再继续在这里受折磨! 他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这辈子才不得不遇到张司九!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38章 没有时间 陆寻安和张司九见面的时候,张司九热情地问了问叶岚的情况。 得知叶岚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还是那样过日子的时候,张司九十分诚恳的让陆寻安试试把叶岚骗过来当第一医院的大夫。 陆寻安毫不犹豫地替自己师父拒绝了。 他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替师父尽的孝心了。 毕竟,一看张司九,那就是不怀好意! 张司九叹一口气,颇有些遗憾。紧接着给陆寻安介绍了一下工作环境,住宿条件等等后,就直接把他安排到了最一线去。 甚至,张司九真心实意道:“希望你能尽快变成独当一面的大夫,这样很能锻炼医术的。” 于是,实习第一天,陆寻安直接累得晚上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沾了床就睡死过去。 第二天艰难睁开眼睛之后,陆寻安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自己要不要直接跑路这个事儿。 并且怀疑了一下张司九是故意折腾自己。 但事实证明,所有人都跟他一样。 这下,陆寻安多多少少又有点微妙了。 等到张家摆大宴的日子,陆寻安有幸跟着齐敬一起过去参加。 张家这次几乎是认识的人都请了。 其中还有好些张司九都不认识的人——这些都是张小山的朋友,还有合作的商家。 也有些书生,一看就是小松的同学。 就连小柏,也请了几个好朋友来。 徐氏为了今日,也是大放血。提前定了两头猪,不仅屋里宴请宾朋,还特地在门外设了三桌流水席——所谓流水席,就是来了就吃,吃了就走,菜没了上新的。 认识的,不认识的,也不用随礼,来了就可以吃席。 为了这个,徐氏还特地请了两个厨子。 一个负责屋里的,一个负责流水席。 而且,徐氏还特地给全家人都准备了新衣。 甚至,徐氏还特地去打了一只金簪子。 金簪子不粗,但正好插在鬓发里,起个画龙点睛的效果。反正金灿灿的,就很晃眼。 那春风满面的样子,让张小山忍不住酸了句。说他们两个当年成亲,徐氏都没这么高兴的。 不仅如此,徐氏还把点心供起来了。 谁也不许吃那几块点心,那是特地留下来,供在了祖宗牌位前,给客人们看的。 反正每一个来的客人,都少不得到那几块点心跟前看看,然后赞叹一下张司九,再凭肉眼感受一下御赐点心和普通点心的不同。 张司九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笑得脸僵硬了。 没办法,今天算起来,她也是主角。 顾青舟也过来了,笑问张司九:“感觉怎样?” 张司九实话实说:“感觉有点不太妙,总觉得我就跟那猴子差不多。他们多多少少,除了羡慕,还有点别的东西吧。” 毕竟,真心实意的人,不足十分之一吧。 顾青舟拍了拍张司九的肩膀,“那以后要好好记得今日的感受。莫要忘了。你少年得志,一路平步青云,小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成就。比起我当年,只更风头无两。” “为师不希望你跟我一样。只盼着你一直这样如日中天,辉煌一生。” 张司九觉得顾青舟今日格外感慨,于是静静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道:“师父,你放心吧。我肯定不可能辉煌一生的。” 顾青舟的感动都准备好了,咋然听见张司九这话,一时之间噎得不上不下:“你这话……”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登高必跌重。”张司九问顾青舟:“你没听过这句话吗?而且,独自芳华不叫春,百花齐放,千鸟争鸣才是春。我打算等第一医院起来,就退隐了。” 改成做医学研究,重心偏向培养人才。 一直顶在一线,那是很容易得罪人的,指不定哪天就遇到个硬茬子,然后折戟沉沙。 顾青舟更震惊了:“你——” “师父。就是我不想退,过几年,我肯定要要结婚生孩子去。到时候怎么也会耽误一两年。可能还不止。”张司九扬眉:“到时候,老程他们也要过来,一起去太医署当老师,不香么?到时候,咱们两一人上一半课!” 顾青舟准备好的话,就更说不了了。 他喃喃道:“我是不是做梦了?” 还回太医署去当老师?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两年。两年之内。”张司九伸出两根手指头:“太医署一定会分裂成好几个部门的。到时候,医学院一定会办起来。” 陈深严那个学人精,张司九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听到自己的提议而不动心。 顾青舟心梗梗地:“可我觉得我等不到那时候了。” 张司九一愣:“怎么了?” 顾青舟坐在那儿,笑了:“护国寺的秃驴,说我应该活不到冬日了。” 张司九伸出手:“不能迷信啊师父,我给你诊脉!” 顾青舟摇头:“脉象好着呢。什么病也没有。” 张司九看着顾青舟那样子,忽然明白过来,老头子可能真信了。 而且,老头子今天这话,是跟自己道别的。 张司九张了张口,心想要不还是正经点吧——可还没来得及实行呢,外头就哄哄闹闹起来了。 好家伙,宫里送东西来了!还是两份!一份是刘太后的,一份是官家的! 顾青舟顿时妒忌了:“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没得过呢!” 张司九也挺震惊的:“杨三没骗我啊——” 御赐的东西,那是要谢恩的。 隆重点,还要设香案显得敬重和诚恳! 然后,这东西,杨家现成的。 于是在杨元鼎张罗下,张司九一脸虔诚的叩谢皇恩,然后郑重其事接过了赏赐。 刘太后赏赐的,是一盒金针。 真金子做的金针。 而官家赏赐的,是一个脉枕。 一个白玉的脉枕! 这两样东西,都很贴合张司九的职业需求。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张司九医术被认可了! 别说张司九,整个张家,除了不太懂事的小南瓜,其他人哪个不是跟着一脸激动? 尤其是杨氏,那都哭出来了,一个劲儿擦眼泪。 张小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最后,徐氏也跟着是红了眼眶。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39章 联姻 说实话,这份赏赐,别说顾青舟酸了,就是陈深严也有点酸—— 他也不是没有金针,但是那是师父传给他的。 可不是什么御赐的。 他也不是没得过御赐之物。 但那些都不是金针。 对于大夫来说,金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他医术的肯定啊! 当然,酸的也不只是他们。 大部分人都酸。 这哪里是正常的宴席?这分明是一桌柠檬宴! 来的人,一个个都得揣着酸溜溜的心走! 当然,最不是滋味的,还要属陆寻安。 当年,他和张司九还是比试过的。 要知道,当年的张司九,其实未必比他学得扎实。 多少有点投机取巧,才能赢过他。 但现在呢? 他是太医署的新人。不知熬多少年才能出头。才能小有名气。 尤其是到了太医署之后,他见过了太多天资卓绝的人,更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普通。 但是张司九呢?! 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个阶段,更没有这样的烦恼! 张司九她就这么一路埋头猛冲,一骑绝尘的把他,把其他同龄人都甩在了屁股后面! 不仅是把他们甩在了后面,更让他们连吃灰都做不到! 跟着齐敬这些天,陆寻安就发现了,齐敬这样的人物,对张司九只有佩服的。 还不是一般的佩服。 那是一个心服口服。 他们连说一句张司九的坏话,都要被齐敬冷冷扫一眼,然后被罚! 现在呢? 就连太后和官家,都这样承认了张司九的医术! 陆寻安心里不是滋味,又有点儿忍不住佩服,更有点忍不住的怀疑:这还是人么?人真的能达到这个程度么? 而张司九捧着自己的金针和脉枕,多多少少也有点儿恍惚地: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杨元鼎悄悄蹭到了张司九旁边,咧开一口的大白牙:「开心吗?」 张司九点点头,悄悄压低声音:「不过,我还是喜欢手术刀。」 杨元鼎嘴角一抽,咳嗽一声:「这个有点难,我继续努力。」 他这话一出,张司九就明白了:今天的肯定里,至少有杨元鼎一半的功劳! 正所谓,军功章,有你的一半! 不过,杨元鼎到底做了什么,张司九就很好奇。 只不过,不管她再怎么问,杨元鼎就是不肯说。 张司九就很想锤他。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锤他肯定是不好锤他的,张司九还得跟着徐氏一起招呼宾客。 当然,说是个吉祥物挂件更贴切。 基本上,都是不需要张司九开口的,话都让徐氏说完了。 徐氏那喜气洋洋,红光满面的样子,张司九一点不怀疑她的开心。 笑得脸上肌肉都酸痛的张司九想:算了,二婶高兴就好。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仗着年纪大,就伸出手来,非要让张司九当场给表演一个诊脉。 都不用张司九拒绝,徐氏就笑眯眯拒绝了:「那怎么行?改天你去第一医院!今天着急忙慌的,未必能看得好。而且万一看出点啥来——多不喜庆啊!」 当然,徐氏表面上笑着,实际上就已经在心里把对方直接拉进了小黑屋:这样不要脸的人,还来往个什么劲! 反正等到下午客人们告辞后,张司九已经累瘫了。 这种事情,比做手 术可累多了! 她趴在炕上,看着徐氏跟小松小柏整理礼单,听大家都送了什么贺礼。 小松小柏也累得不轻。 家里就他们两个读书认字,所以写礼单的事情,直接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这一上午,连饭都没顾上好好吃。 这会儿还要被抓壮丁。 小柏揉着肚子苦着脸:「娘,我先吃口饭行不行?中午没吃多少,我这都又饿了。」 徐氏一巴掌拍了过去:「吃什么吃,现在不弄完,晚上也别吃了!这是吃饭的时候吗!」 小南瓜最贴心,抱着点心盒子就过去了,笑容甜得要溺死人:「二哥,吃点心!我再去给你拿个肉饼!」 今天要属小南瓜最自在。 不用干活,走到哪里,都有吃的。 还有好多小朋友跟她一起玩。 小柏把点心盒子接了过来,感天动地。 徐氏看着小南瓜,倒想起了一件事:「九娘,今天有几家,家里有跟小南瓜年岁相仿的孩子,他们想跟咱们家定娃娃亲。就是小松小柏,也有人问起来。」 张司九还真没听到这些。后来,她就被放去和杨县令周氏他们一起吃饭了。 她有点好奇:「都是什么人家?」 徐氏看了一眼已经竖起耳朵听这个事情的大儿子,和两个只知道吃点心的老二和小南瓜,翻了个白眼:「问小松的,是和咱们做生意的。但生意做得大。家里很不错。问小南瓜的,也是做生意的。但他们家的大儿子,也是读书的。」 「那小柏呢?」张司九好奇了。 徐氏撇嘴:「邻居。」 张司九忍不住「哈哈哈」出了声音。 小柏和小南瓜茫然看过来,张司九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吃。」 小松也参与进来:「这些人都心怀不正,娘你别考虑了。至于那家邻居——他们家其实倒是真看上小松了。不过,也是存了搏一搏的心思。」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到了咱们家这个地步,其实说亲不好说。」 大多数,都未必是瞧上了本人,更多是冲着家里来的。 这样一来,那叫联姻。 张司九认为,要想一辈子过得幸福,婚姻是很重要的。 联姻也不是不好,但肯定也有一定的弊端。 徐氏叹了一口气:「可不是?所以,我想着,要么等几年,要么干脆趁着现在,早点定下来。免得以后出别的岔子。」 听徐氏这话,张司九就猜到,徐氏这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她好奇问道:「谁啊?」 徐氏抿嘴一笑:「也是附近一家,做点小生意,家里有个女儿,今年刚九岁,瞧着很伶俐,长得也不错,配得上小松。」 小松一撇嘴,毫不犹豫拒绝了:「我不要,将来我自己寻去。你给小柏吧。」 小柏也拒绝了:「那不行,我也不要。成了婚,还要把零花钱给她分,我就彻底不够了。」 张司九:……绝。 章节目录 第240章 非常满意 张司九确定,自家两个弟弟,都没开窍。 一个沉迷读书。 一个抠门。 反正都不像是要谈恋爱的样子。 倒是小南瓜眨巴眼睛:「定亲啊?我想和铁蛋哥哥定亲。还想和隔壁云生哥哥定亲,还想和桩子哥哥定亲——」 小南瓜掰着手指头认真数。 看着她那架势,小柏赶紧一把把她手握住了:「别瞎说。你要跟他们定亲了,到时候他们尿炕的被,都得让你洗。」 小南瓜顿时闭嘴了。 那副不情愿的样子,显然也放弃了这些「爱情」。 徐氏简直要被几个小的气死了:「你们一个个的,都不靠谱!也不知道跟九娘学学!」 小南瓜认认真真:「那下次我让周娘子给我生个未婚夫吧。」 张司九:……这个脑回路是会回路的。没毛病。 徐氏目瞪口呆,拉过小南瓜问她:「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南瓜歪头迷惑:「二婶不是让我学大姐吗?三郎是大姐的,我不能抢,那就只能让周娘子给我生个四郎了啊!」 张司九差点笑死。 小松小柏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给祖宗上完了香的杨氏过来,就看见一屋子人笑得够呛。 然后一问,差点也笑躺下。 小南瓜气急败坏,一跺脚跑了:「你们都是坏人!」 她虽然小,可不傻!知道大家是在笑话她呢! 不过,徐氏转头说起了成婚的事情:「杨家那边日子算好了,说是过了年,二月里就有合适的日子,想着先成婚。」 她道:「过了年,你就十六了,也不小了,成婚也合适。周娘子也说了,成婚是成婚,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她不催。」 张司九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意见——她和杨元鼎,自从定了婚之后,几乎都在一起,不说同吃同睡,但基本是同吃的。结了婚,也就是同睡这一个事情改变一下。 问题不大。 而且,到时候就有机会名正言顺检查一下小杨三,看看需要不需要来一刀。 虽然现在有点晚了吧,但是!也比再晚好啊! 刚到家的杨元鼎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觉得某个地方凉飕飕地。 但是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只以为是天气渐渐凉了,于是很利索的让丫鬟去把厚一点的裤子翻出来,打算明天穿。 第二天,张司九把金枕和白玉脉枕带到了第一医院去。 然后,第一医院的大夫们都疯了。 当齐敬腼腆的提出能不能摸一把之后,大家甚至很自觉的排起了队。 杨元鼎自发自觉的主持起了大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御赐金针脉枕,摸一摸,医神附体医术精进,做上太医署令指日可待!」 张司九捂住脑门,猫着腰跑了——谁也不要发现我是这个社牛的未婚妻! 齐敬多少有点儿面色复杂,但也摸了——笑死,学医的,谁没个做太医署令的美梦呢!qδ.net 反正又不会实现! 等大家都摸完了,杨元鼎就往墙上装了个够不着的香案,直接供上了——用是不可能用的,给谁用合适啊! 之所以装这么高,完全是因为怕被偷。 好歹也是金子。 好歹也是上好的玉呢! 然后,这一天,杨元鼎拉着保安队,啥也没干,就负责给每一个进来看病的人介绍那金针和白玉脉枕的来历。 于是,这一天,张司九声名大噪。 于是,这一天,张司九悄悄地往医院外头的告示牌上贴了个告示:护士学院招生,预计来年正月十八开学。 头几天,甚至都没人问这个的。 第一个来问的,居然是赵闻卿。 赵闻卿问张司九:「你看我,能不能学护士?」 张司九彻底傻眼了:「你也不缺钱吧?」 赵闻卿摇头。 张司九叹一口气:「你从小锦衣玉食,只有别人伺候你的,你确定你能伺候得了别人?」 赵闻卿认真想了想,也摇头了。 然后,张司九抓狂了:「所以,大姐啊。你凭啥学护士啊!你怎么学护士啊!学会了怎么干护士啊!」 赵闻卿问张司九:「你和太后娘娘说的,学会了,在家也能造福家里啊?」 张司九噎住:没毛病。 她点点头:「如果是这个目的,那没问题了。但你如果来学,可能你的同窗什么样的人都有,你确定你受得了吗?」 阶级观念,在这个时代,那可不是一般重。 赵闻卿真能和奴籍的女子坐在一起上学? 结果赵闻卿丝毫没有犹豫:「我能。」 张司九彻底没话说了。 既然郡主想学,那就学呗。 张司九搓搓手,堆出笑容:「那我不收你学费,你能答应我一个事儿吗?」 赵闻卿扬眉:「你想借东风?」 张司九讨好笑:这女人,不傻呀!可以说是很清醒了! 赵闻卿整理了一下裙摆,扬唇笑了:「那也不是不能商量。这样,我听说你的医院,是杨三郎出钱的,我不跟他抢,但是学校,我可以出钱。这样,将来我也可以当个院长——就跟杨三郎一样。」 「还有,食堂的饭,我随便吃。」 张司九彻底惊呆了,然后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刚才心里夸奖赵闻卿的话:嗯我没见过给人送钱,还要算成是条件的…… 这样好的交易!! 张司九恨不得仰天长笑:我愿意天天做!年年做!老天爷,我一定努力拯救地球!! 看着张司九沉默的样子,赵闻卿还有点慌张:「我可以多出钱。饭也我也可以给钱。」 张司九诚恳的握住了她的小手:「不,饭你可以免费吃,而且,我送你一张终身医院免费卡,以及私人大夫诊疗服务!也就是说,以后不管头疼脑热,生娃看病,我都免费给你治,顶多花个药钱。而且,十二时辰,你有事儿,随叫我随我到!去你府上都行!」 赵闻卿:……她是不是不知道***了这个事儿,我就能名留青史,我就能有个好名声,我就能像大师说的,积攒功德消弭曾经犯下的过错? 反正最终,两个各自都觉得很满意很划算的女人,相视一笑,都握紧了对方的手,恨不得当场义结金兰。 章节目录 第241章 好了吗 谈妥了这个之后,张司九才想起来问一句正事儿:“那……郡主今天来?” 赵闻卿也想起了正事儿:“嗯,对了,我这个月没疼。你的方子见效了。我什么时候再来取药?” 张司九本来都要说现在就取给赵闻卿的,但是忽然想起山楂丸都被她拿回家给了小南瓜,于是赶紧改口说十日以后。 等赵闻卿一走,她就喊来齐敬,让他找个小师弟,去搓点大山楂丸。 齐敬还是有点目瞪口呆:“真见效了?” 张司九点点头:“是啊。见效了。” 齐敬忍不住有点梦幻:“这也……” “心病还要心药治嘛。”张司九摆摆手,语重心长:“以后你遇到这种病人,也要想想用这种办法。大胆一点,自信一点,你自信了,病人就有信心了。” 齐敬有点无奈:“可这竟是大山楂丸,我就没法不心虚——” “我开的那是山楂丸吗?”张司九恨铁不成钢:“我那开的是信心!和我的名声!” 齐敬还是表示太难了。 张司九仰天长叹,转头去跟李娇说:“那你呢?明白吗?” 李娇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病人需要的不是药,是大夫。只要你自己相信他能好,他就能好。吃一个小泥丸也能好!就跟那些道士和尚似的!得学学他们!” 张司九目瞪口呆:“不,不,不,人家那不是骗人,人家那也是熟悉人心!你们不要觉得那是骗子手段,那是一种深奥的学问!什么学问学好了,那都是能救人的!” 李娇仍然点头:“所以走投无路的人都喜欢去求神拜佛嘛。好的和尚道士,就用神佛去救人。坏的,就用这个骗钱。” 面对李娇清澈映照出齐敬愚蠢的眼睛,张司九简直惊呆了:这是什么看破红尘的小女孩! 她不由得喃喃:“孺子可教也。假以时日,你一定是一代名医。” 李娇抿着嘴唇笑了,为自己得到的夸奖开心。 也只有这个时候,张司九才感觉李娇还是个小女孩的。 晚上,张司九值班地时候,来了一对老夫妻。 挂的急诊。 老爷子推着老大娘,一头汗的跑过来。 说实话,这么大年纪还推着车跑那么快,看着都让人心惊胆战的。 保安连忙冲上去,帮着一起将车子推到了急诊中心这边。 张司九正好在大厅,一面让保安帮老爷子挂号,一面赶紧看看老大娘的情况。 老大娘有点脱水,瞳孔对光反应良好,虽然虚弱,但对自己名字反应也很灵敏。 不过,她说不出话来。 张司九一问,老大爷才道:“我媳妇是个哑巴。说不出来话,但她能听见。” 大娘也点点头,似是有些害怕,一直看着张司九。 老大爷就给大娘充当翻译:“她心里发慌,害怕,您能不能说说,她到底怎么了?” 张司九诊了脉,然后又问了问情况:“大小便正常吗?哪里不不舒服?为什么送医?” 老大爷就讲了。 原来,白天他不在家,老大娘自己在家,晚上他回来,老大娘就已经拉稀了好几次,躺在床上几乎要起不来,吃东西也喂不进去,一喂就呕吐。刚才又吐了一次,他看着情况实在是不对劲,就赶紧把人送来了。 张司九一听就推断:怕不是肠胃炎?或者食物中毒?胃肠感冒? 从脉象上来看,肠胃也是失和的。 于是张司九就问:“白天吃了什么吗?什么时候开始拉的?一共拉了多少次记得吗?”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补液——可现在这个技术,挂水是不可能挂水的,毕竟没有无菌容器,也没有那么精准浓度的生理盐水。 所以,张司九就只能开中药。 药还得熬,当务之急是必须先补水。 所以张司九转头吩咐李娇:“取一杯盐水,就是平时我们准备的,冲洗伤口的盐水。里面洒点糖,然后用热水烫一下,温热了就拿过来,给大娘喝一点。” 大爷先急了:“她喝不下去啊,在家里,水都是喂一口就吐!” 张司九看着大爷着急心疼的样子,安抚一句:“没事,我们这个水不一样。而且,不喝水,一直吐和拉,人容易出事。这种时候,尽量要逼着自己喝的。” 大爷看看老伴,又看看张司九,最终一跺脚:“行吧,行吧,喝就喝吧。芬娘,你忍着点,等你不吐了,我给你买烧鸡吃!” 好家伙,这话一说完,张司九肉眼可见的,就看见芬大娘直接又想吐了。 她赶紧劝:“这个时候就别提吃的了。换点别的。” 于是大爷就换了一句:“那我带你去买首饰!上次你不是说想要个银镯子,咱们买一对!” 但说完了,大爷可能嫌弃诱惑力还不够,又加上一句:“不,两对!只要你乖乖听大夫话,好好治病,想买多少买多少!咱们家钱都给你买!” 芬大娘都被逗笑了,拍了大爷一下。 张司九他们也忍不住笑了——大爷是真着急,也是真疼媳妇啊! 同时,张司九刷刷刷开了药方,让人去熬药,等李娇端着盐糖水过来,就让芬大娘喝。 芬大娘一咬牙一闭眼,倒是咕咚咕咚都喝了。 神奇的是,这回虽然芬大娘一边喝一边干呕,但居然没真的吐出来。 张司九推断是胃里东西都吐空了,根本没有什么可继续吐的了。 而盐糖水的浓度,是身体最适合吸收的浓度,对胃刺激也没那么大。 之所干呕吧,那纯粹就是因为难喝。 是的,难喝。 张司九看着芬大娘情况,觉得还好,就松了一口气,抽神去看大爷。 见大爷一头汗,就让他赶紧擦擦:“夜里凉,别受了风寒。” 说完,她再问起芬大娘到底吃了什么。 结果芬大娘有点闪躲。 一看这个情况,大爷比张司九还急,忍不住就数落起来:“这都啥时候了?还不说实话?你告诉我,你到底吃了啥?你今天要是不说,接下来一个月你都不许吃点心!” 好家伙,张司九觉得自己宵夜还没吃呢,就已经饱了。 这该死的老年爱情,太齁甜了。 章节目录 第242章 齁甜齁甜 在点心的威胁下,芬大娘最终还是比划着告诉了大爷实情。 这年头也没有哑语,但芬大娘的比划,大爷就是看得懂。 张司九他们一头雾水看了半天,只看出来情况就不太好,芬大娘这个事儿挺严重的——不然大爷为啥脸色越来越凝重? 等芬大娘比划完了,她也不敢看大爷了,悄悄地拉起被子,直接把自己盖住了,就露出个眼睛,可怜巴巴地到处乱看,就是不敢看大爷。 大爷一脸生气,还凶了芬大娘:“让你不要乱买,不要乱买,你怎么还不听!” 芬大娘根本不敢吱声——嗯,本来也不会吱声,反正主打就是一个可怜。 张司九都心软了,心想要不还是劝一下? 结果下一秒钟,大爷就叹了一口气,还跺了一下脚,无奈的把被子拉下来:“蒙着头干啥?也不嫌闷得慌?行了行了,你也难受,我不说你了。但下次不许这么干了,知道不知道?” 张司九:……我就感觉自己很多余。 芬大娘笑着连连点头,主打一个诚恳。 大爷转过头来跟张司九他们说了实情。 原来,芬大娘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点心。 但点心吃多了,就不爱吃饭,对身体不好。 之前看的大夫也说,还是要少吃这些。 大爷就限制了大娘点心数量。 结果芬大娘倒好,偷偷摸摸买,还买不少,都藏家里,趁着大爷不在家,就偷偷吃。 结果好几次,自己藏忘了,点心坏了,长霉了。被大爷发现了。 这次呢,也是点心放久了,但最近大爷盯得紧,大娘也买不到新的点心,也不舍得扔,就把点心一口气都吃了。 要知道,这是夏天。 要知道,这是一个没有防腐剂的时代。 所以,那个点心,十有八九是坏了。 但是芬大娘拉肚子还不敢说实话,就想忍着,也就没看大夫去,也没敢告诉大爷。 如果不是张司九追问,估计她都不会说的。 张司九看向芬大娘,芬大娘心虚的抓着被子。 虽然年纪大了,脸上皱纹不少,但那小表情吧,多多少少也有点萌萌哒。 张司九没忍住笑了,然后也和颜悦色跟芬大娘说:“这次长教训了?我跟你说,下次你这样,买点心少买一点,吃完了再买,让大爷去给你买。实在是想吃了,也跟大爷好好商量。” “他就算不让你买,你偷偷的,也少买一点。不然都浪费了不说,吃坏了身体,又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吃点心的。” “这次你肠胃这样厉害,估计得至少十天,只能吃清淡的饭菜。” “得不偿失啊。” 芬大娘连连点头,又偷偷看大爷。 大爷无奈:“以后每天让你吃一块点心,行了吧?” 芬大娘立刻笑颜如花。 看着芬大娘这样,大爷也笑了。 紧接着,就是观察,喝了药,芬大娘暂时也不拉不吐了,后头又喝了好几次的盐糖水后,人也精神多了,更安稳睡着了。 大爷就守着,也不敢合眼。 听云八卦,上去跟大爷聊闲天。 才知道,大爷是做小买卖的,年轻时候做,现在还做。就开杂货铺,每天开门做生意,赚点小钱。 芬大娘是逃荒来的。 因为是哑巴,差点被卖进脏地方都喊不出救命。 大爷看芬大娘可怜,就出钱把她买下来,问她愿意不愿意做自己媳妇。 芬大娘就答应了。 两人成了亲,大爷也不嫌芬大娘不会说话,两人就这么过起了日子。 芬大娘被人卖过,胆子小,很长一段时间躲在家里,都不愿意出门和见人。大爷每日买菜买肉送回去,芬大娘就在家做饭。 后来生了第二个儿子,芬大娘才渐渐胆子大了。 他们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女儿们都出嫁了,儿子们也都娶了媳妇分家出去单过。 他们老两口守着过日子。 今天芬大娘病了,给他吓一跳,连儿子们都顾不上喊,急匆匆就来了。 杨元鼎过来给张司九送宵夜,不知不觉也加入了听家常的队伍。 还听得满脸笑容。 最后,大爷叹了一口气,满目温柔看着芬大娘,握着芬大娘的手,笑了笑:“我这一路上,怕得要死。你们不知道,我到了这个岁数,自己的生死早就看开了,可就怕死得太早,没人给她买点心了。她胆小,没了我,她该多害怕?” 听云笑呵呵地:“您看着就是长寿的相貌。再说了,不还有儿子儿媳妇吗?” 大爷摇摇头:“儿子儿媳妇再好,那也不是老伴,哪能天天陪着她?这次好了回去,我也不想做买卖了,让儿子们一个月拿点钱给我们,我在家陪着她。” 杨元鼎“嘿嘿”笑:“怕不是要盯着大娘,不让她再乱来吧?” 大爷也乐了:“是得盯着,她这个性格,就跟孩子一样。贪嘴。” 顿了顿,他又叹了一口气:“她爱吃点心,其实也是因为当年,看她饿,随手给了一块点心。然后才救了她。从那之后啊,她就爱吃点心了。这一吃,就是一辈子。” 杨元鼎一脸羡慕:“真好。” 转头就找到了张司九:“司九司九,你有没有特别爱吃的东西?” 张司九刚才虽然在忙,但也偷听了好几耳朵,一听杨元鼎这样问,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咳嗽一声:“没有。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胖墩吧。” 吃上胖墩的时候,那之前,足足好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那么香那么肥美的猪肉,当时差点香哭了。 杨元鼎默默地夹紧双腿,跑了:胖墩当年的遭遇……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的背影,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不过,这老两口的爱情,真的是很甜了。 张司九想:如果这辈子等到这个年岁的时候,还能因为一顿点心和杨三郎吵吵闹闹的,也不错。不过撒娇的人,可以换一下——嗯,不知道老年杨三郎,还能不能撒得动娇?自己不会起鸡皮疙瘩吧? 就是没等张司九幻想一下,急诊又来了个大半夜从床上被老婆踹下来,骨折了的病人。 大家明天见哇~这几天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哇~ 章节目录 第243章 爱情这个东西 这两口子让张司九多少有点想笑。 主要那病患,其实也是个大夫。 家里也是开医馆的。 不过就是很小一个,祖传的。 家里除了他,谁也不会医。 这不,摔下来后发现骨折了,自己也没办法给自己治,家里人也没辙,就只能送第一医院了。 而且,他们其实还不太想来。 但奈何情况有点严重,不得不来。 来就来了吧,两口子一个比一个脸色还差,尤其是那女主人公,脸色比病患还差呢。 张司九上去要拨开衣裳看看,被女主人公给一把拦住,毫不犹豫:“没有男大夫了?” 那男患者就没好气:“这个时候,还问什么男女?是男是女,只要是大夫就行!” 他妻子就冷哼一声:“你就巴不得是年轻女郎了,这还不得把你美死?怎么,在外头拈花惹草没够,这到了这里了,还想继续?” 这话…… 杨元鼎立刻坐不住了,板着脸就溜达上来了:“怎么说话呢你。什么拈花惹草,什么继续的?医者父母心没听过?这就跟你父母一样的,能有什么男女心思?” 没让你磕一个就不错了!不孝! 他妻子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你谁啊你?我们家的事情,有你说话的份?” 杨元鼎乐了:“那是你男人,这是我未婚妻,你说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对了,我还是院长。这样吧,我看你们也别治了,赶紧走吧。” 张司九也点点头:“去其他医馆也行。” 那男患者立刻就快哭了,苦苦哀求:“别别别,我太疼了,快给我弄点药,我这实在是折腾不起了。她这嘴就这样,你们别管他!其实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肋骨断了。我自己也是大夫,知道轻重。” 张司九摇头:“那不行,你虽然是大夫,你在这里也说了不算。在我们这里,只有我们第一医院的大夫说了算。” 她顿了顿,确认一遍:“确定留下治?如果要留下,能不能安静听话?” 病患妻子还想说什么。 那患者就忍不住喊起来了:“我说你有完没完?在家闹腾,给我踹骨折了也就算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还要继续?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消停了?” 眼看着这个阵仗了,那患者妻子终于消停,悻悻的闭上嘴巴,不言语了。 张司九也得以看了一眼患者肋骨。 哪里断了,倒是也好分辨——都肿了。 张司九伸手稍微一按,那患者连连喊疼。 一看这个情况,还有什么好说的?骨头断得不太好,估计要么错位,要么骨头渣子扎肉里了。 张司九忍不住感叹:“你运气还是挺好的。” 那患者只剩下苦笑了:“这都断了,哪里就运气好了。” 张司九指着断骨处:“你知道吧,这位置底下是你的肺。现在是往外扎的,如果当时往里扎的——你可能都等不到过来。” 扎进肺里,当时就是个气胸。 然后直接呼吸窘迫。 这个可就来得很快了。 大晚上路途这么遥远,确定能及时送过来?确定能坚持这么久? 患者一愣:“这样严重?” “现在没那么严重。但你这个也得做手术了。骨头错位了,扎肉里了,你看,都肿起来了。得把肉切开,然后把骨头复位。”张司九解释了一句,然后看一眼他妻子:“这个手术得我做,你们能接受吗?” 患者微微有点犹豫。 他妻子却毫不犹豫站起来:“做什么做?换一家换一家!你不是也说他们家靠不住?就是噱头?” “我看你说得对!” 他妻子果真就要拉着他走。 而第一医院的人,除了沉默,依旧还是沉默。 怎么说呢,这句话,多少有点暴露了。 那患者脸上不由得露出来几分尴尬——这平时在家里抱怨的话,怎么就大庭广众直接说出来了?而且还是自己过来治病的时候! 被拉拽了两下,患者感觉骨折的地方更疼了。 他没好气甩开了妻子的手:“要走你走,我不走!还有,别瞎说话!” 那妻子就不干了,开始不依不饶的和患者吵起来,核心内容就是:凭什么这么说她,凶她! 那嗓门,一声比一声大。 语调也是又急又委屈。 张司九叹一口气,最后忍无可忍:“要不,你们先回家,吵清楚了再来?你们这样,影响其他病人休息了。” 急诊室没有那么多床位,就是个大通间,大家躺在一个屋里,方便护士和大夫随时监测,代价是,谁也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这不,这妻子这样一闹,几乎所有人都醒了,然后支起脑袋看热闹。 一个个的,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还生着病了。 张司九这么一训,老实的病人都乖乖躺好了。 不老实的,还偷偷继续看。 而那骨折患者和他妻子,倒是消停了一点。 就是那妻子开始拉着张司九述说委屈,还让张司九给她做主。 最终,张司九只能抽回胳膊,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想让我给你怎么做主?你觉得我能干点什么呢?我是能骂他,还是能打他?还是能通过不给他治病惩罚他?” 她只是个陌生人好吗! 杨元鼎还没忘记刚才那一茬呢,凑上来微笑道:“而且,你说说,刚才你不是还嫌司九是个女大夫?她这会儿掺和进来,你又不介意了?” 做人怎么变这么快呢! 连着被两个人怼,那妻子一愣,随后就哭了。 是的,哭了。 那委屈的样子,让人看着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一眼,惊呆了:这…… 患者这会儿已经快要疯了,大声也不敢大声,只能压着嗓门:“你能不能别丢人!你这是干嘛呢?你非要把这个事情闹得下不来台是吗?我都成这样了,你能不能别想着你委屈不委屈,也想想我?” 他说完也是越来越恼,最后说了句重话:“我看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索性不过了!” 那妻子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患者。 张司九和杨元鼎他们,倒是心里一个“咯噔”,不知道这对夫妻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章节目录 第244章 何必呢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患者妻子直接“嗷”地一声上前去,左右开弓,给患者来了个满面开花! 好家伙,那精准度,没个十年都练不出来。 而患者本来都是躺着的,一个没反应过来,那是直接就正面迎接了第一波攻击。 他也“嗷”了起来。 说句实话,虽然都见过尤大娘子那样的,但张司九也从来没有直接看到过两口子打架的。 新奇之余,又有点儿心有余悸:婚姻可真可怕啊。 不过这是在医院呢,就算张司九他们不管,也有那个热心的家属,直接上前去就把两人撕开了。 然而也晚了,那患者已经是一脸的红道子,有些甚至都在慢慢渗血了。 那惨烈程度,就像是遇到了一只脾气暴躁的猫主子。 本来张司九他们都以为患者这下肯定是受不住了,结果没想到他反而偃旗息鼓了,摆摆手,无力道:“行了,别闹了。我说错话了,赶紧治病吧。” 患者妻子一面抽泣,一面点点头。 张司九等人:???不是,后续呢?你们这个刹车有点猛,我看得不是很懂—— 不过,既然决定做手术,那医院这边也没什么说的,直接让他们赶紧办手续,然后安排手术室。 芬大娘的丈夫闲着没事,溜达到了这患者两口子身边去,语重心长对着患者说了几句:“我看你媳妇是个好的,你以后可切莫说什么过不了这话了。你身上衣裳是缎面的,她的只是细布的。你虽瘦,但红光满面,手上也没老茧,但是你看看她,脸色也不好,手上也有些茧——这样的媳妇,你不对她好,将来肯定要后悔。” 大爷不说这话,众人还没觉得。 这会儿一听这话,众人仔细一看,就看出对比了。 一时之间,也都明白那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了。 不敢说别的,但一定是勤恳操持家务,而且心疼家里人,把家里人都照顾得好好的人。 患者被说了这么几句,脸上有些涨红,半晌却低声叹了一口气:“她好是好,就是疑心病太重。总怀疑我要与人有首尾。尤其是我也开医馆,难免遇到个女郎来看病问诊,她总生气。” “这不,今日也是为了这个,吵起来,她把我踹下来了。” “我也知道她的好。可总这么脾气大,谁受得住呢?”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被怀疑多了,质问多了,难免也会气恼。 而且这事儿不是好久一回,是一天好几回…… 杨元鼎凑上去说了句:“你换个方向想,她这是在乎你啊。觉得你是个十分吸引女郎的人啊,又好又有本事那种!” 大爷也乐得点头:“对对对,是这么个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你要长得丑,她未必这样想。” 患者张着口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妻子倒是在旁边红着脸不吭声,显然被说中了心事。 大爷拍了拍患者肩膀:“媳妇是要哄的。男人嘛,得先哄好媳妇,外头再说挣钱的本事。天天吵吵闹闹的,哪里还有心思搞钱哟——” 他忍不住摇头:“你们一看就是孩子生得少,不然一睁眼光想着喂饱家里几张嘴了,哪有功夫想别的哟!” 杨元鼎深以为然:“所以以后加油,多生两孩子。” 患者默默地合上嘴巴,半信半疑这话是不是真的。 杨元鼎又问起他擅长什么。 结果还真是巧,他自己擅长的就是正骨推拿。所以才知道今天自己骨头应当是断了,而且情况不大好,这才果断来的医院。 杨元鼎又问:“那挣钱么?” 患者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不太挣钱了。自从你们第一医院开张,我们这些小医馆,都快活不下去了。你们这里名气大,便宜,夜里都不用喊门。除了几个老主顾,好些人都不来了。” “以前半夜被喊去治病,其实最挣钱。现在倒好,天天一夜睡到大天亮。” 夜里去喊大夫上门诊病,还不如直接送第一医院! 钱少,还不担心大夫手艺不好。 患者长长的叹气:“也不知道我那医馆,还能开几年。” 杨元鼎立刻笑了:“那不是很简单吗?来来来,我跟你说,第一医院最缺人才了,你要是技术好,来应聘啊!旱涝保收的!每天该来的时候来,到时间就走。轮班制,虽然有夜班,但也不一定会很忙。不忙的话,还能在医院这边睡觉呢!” “上班还包统一制服,逢年过节有节礼,过年还有额外一笔奖金——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杨元鼎苦口婆心:“你听我一句劝,自己干,不好干,操心劳累还不挣钱。不如来这里。” 患者艰难回答:“我考虑考虑。” 他妻子凑上来问了句:“那你们这边女病人多不多?” 杨元鼎面色不改:“多啊,可我们这边每天这么多同事盯着,他要乱来,我们就要罚他的,而且还会告诉你。也就是说,他来这里,你完全可以放心,不说别人,我一定帮你盯住了人!” 这下,他妻子比患者本人还心动的样子。 这头,护士们去准备手术室,张司九进手术室之前,一面吃面,一面跟杨元鼎感叹:“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这过日子啊,也是千样百样的。” 杨元鼎帮张司九递鸡腿:“那可不!但我跟你说,我们绝对是芬大娘他们那种!” 张司九忍不住笑:“你这么肯定?就不怕将来我们把日子过成了另外一种。” 杨元鼎斩钉截铁:“那不能。你要有一丁点怀疑的时候,我就全天一直跟着你,你什么时候有安全感了,我再去做别的!而且,你吃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才不会不耐烦。” 说起这个,杨元鼎有点小小的遗憾:“说起来,你都没为我吃过醋。” 张司九:……我可不想吃醋。 不过,她笑眯眯的夸杨元鼎:“那是因为你从来没让我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啊。这一点,你做得很棒。” 来喊张司九去做手术的白果搓了搓胳膊:“你们还是快成亲吧,我都受不了了。”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45章 坏消息 张司九做完手术出来,已经是天快亮了。 手术不复杂,就是骨头碎片清理了半天。 出来之后,患者妻子茹娘扑上来就抓住了张司九的胳膊,一脸紧张:“不是就接个骨吗?怎么用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张司九抽了两下胳膊,愣是没抽出来。 她无奈道:“毕竟不是直接割开肉就能处理的,也不是那种直接接骨的,肯定需要时间。” 看着茹娘紧张的样子,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要我说,你既然这么爱重他,下次吵架下手轻点不好吗?骨头渣子都扎肉里了。” 茹娘不好意思讪笑,不想提这个话题:“那取出来了吗?会不会还有遗漏的?” 没有拍个x光片,张司九也不敢保证是不是处理完了,但她找了半天,检查了两次,应该是完了的。 但张司九没把话说死了:“那说不好,以后要是不舒服,只能再切开来弄。” 茹娘“啊”了一声,当场就着急了:“这怎么行,不趁着这一次弄好了,以后还受罪干什么?”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可这种事情,谁能说死了?万一就有小碎片没看见呢?最好的办法,还是尽量不受伤。” 茹娘发现就绕不开这个话题了,也有点恼羞成怒:“又不是我想的,这事儿怎么能怪我。我哪知道这一下就这么严重?我要知道这么严重,我肯定不弄这事儿啊!” 她抹了一把眼泪:“光知道说我,怎么不怪他气死个人?” 张司九脑壳疼——好心想劝两句,怎么就还劝不动呢?算了算了。 她摆摆手:“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个对错来。就是之后一段时间,你别管他说话多气人,你也息怒。他骨头是接回去了,但得有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好。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干力气活,大动作最好都不要有。” 茹娘还是知道轻重的:“那要多久?三个月能不能养好?” 俗话说,伤筋动骨三个月,那不是假的。 张司九点点头:“至少三个月吧。好好的,其他事情我让护士跟你讲。” 茹娘点点头,最后问了一句:“那他现在还要多久才出来?” 张司九说了时间,茹娘也不走,就在这里继续坐着等。 看那架势,也是真着急。 白果悄悄告诉张司九:“刚才心疼得也是直掉泪。” 张司九忍不住笑:“毕竟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感情。这忽然受这么大的罪,能不心疼吗?不只是心疼,还愧疚呢。” 但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他们还会吵架这个事情。 白果很不理解:“都这样了,为什么就不能各自让一步呢?” “而且夫妻之间,有必要如此吗?”白果的脑袋上,全是问号。 张司九摇摇头:“世上夫妻何其多,可真正过得像芬大娘他们两口子那样的,有多少?” “但不管是什么模样,能走到最后的,也一定是互相爱重的。别看他们吵吵闹闹的,但其实感情深着呢。” 白果糊涂了:“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呢?” “你看,茹娘又是挠又是踹,茹娘丈夫也就说话还击,没动手吧?也没想和离吧?他其实还是不想分开的,也舍不得茹娘受伤受痛。”张司九笑眯眯的捏捏白果的脸蛋:“将来你成婚了就明白了。” 白果嘟嘴:“那都能这样忍着了,就不能说两句话哄哄茹娘?” “哈哈哈。”张司九大笑:“你不懂,有的男人,让他说几句软话哄老婆,比杀了他还难呢。” 白果想了想:“那就是他们活该。” 张司九刚换过衣裳,准备继续去值班的时候,杨元鼎忽然过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杨元鼎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张司九一看,不知怎么的,心就沉了下去。 她莫名有点慌:“怎么了?”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攥住,然后才开口:“老顾……走了。” 张司九一楞,下意识道:“别开玩笑。我那天还给他诊脉检查过,还好……”好地呢。 可看着杨元鼎的表情,她的剩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下就冲出了眼眶。 张司九转头就往宿舍楼跑:“兴许还有的救呢——” 顾青舟自从医院建好之后,就一直住在宿舍楼里,每两日还来上班问诊呢。 他身体一向都很好的。 所以张司九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她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杨元鼎也没拦张司九,只是跟着张司九一起跑。 张司九跑得飞快,跑得胸口喘气像要炸开一样。 可到了宿舍楼门口,看着里头灯火通明的样子,张司九脚下就一软,忽然之间,连再挪动一步都费劲。 杨元鼎及时的扶住了她,“司九,别怕,还有我在。我陪你一起看看他。” 他和顾青舟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他知道,这个老头子对张司九是真的好。 比对亲孙女都要好。 谁敢说上张司九一句不好,顾青舟能跳着脚跟人急半天。 尤其是来了东京之后,顾青舟如何护着张司九,杨元鼎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张司九怎么可能不伤心? 张司九缓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下来,就点点头:“走吧,我去看看他。” 顾青舟的事情,显然男生宿舍这边都知道了,大家都围在这里,小声商量怎么办。 齐敬为首。 他正在吩咐人去买办后事的东西,一抬头,就看见张司九一步步走过来。 她表情不见如何悲痛,可眼泪一滴滴的就没间断过。 不仅如此,那一步步,更像是脚底下坠着千钧重的担子,让张司九根本抬不起脚来。 齐敬默默地让开一条路。 其他人也默默地让开。 张司九一步步走到了门口,看见门虚掩着,就伸手去推开。 其实,她总来这里。 有时候是帮老头子打饭,有时候是送点心,有时候是过来问问题。 也有时候,是老头子得到什么好东西了,要她过来一起分享。 在这一瞬间,所有一切,都像是快速划过去的默片,重新展现在眼前。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46章 意志 所有的一切,在张司九看到顾青舟的时候,都嘎然静止。 顾青舟身上还盖着被子。 神色很安详。 猛地看上去,就像是在睡觉。 只是,张司九从肤色状态,就看得出来,顾青舟已经走了。 而且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老头子是在睡梦里走的。 应该是没受苦。 作为医生,张司九知道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能快速地,不经历病痛折磨的死去,对人来说,是一种奖赏。 张司九轻轻地摸了摸老头子的手。 触手一片冰凉。 她在床边上坐下来,反而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老头子那天就说,他活不久了。 这段时间,老头子也做了许多事情。 他可能也接受自己的离开吧。 张司九扭头问:「擦身了吗?」 齐敬摇头:「还没有。」 张司九点点头:「那劳烦你们帮我打一盆水来。」 齐敬道:「我来吧。你毕竟……」 「我来吧。」张司九笑了笑:「老头子没有别的亲人,我就是他最亲的人了。应该我来。」 齐敬还要说什么。 杨元鼎伸手拉了齐敬一把:「还有我。我是徒女婿,一样是老头子最亲的人。」 齐敬终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头去打水来。 这期间,张司九读了老头子放在案头的遗书。 老头子是真的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按照他的安排,张司九从衣柜里取出了老头子准备好的寿衣。 齐敬端来温水,张司九和杨元鼎庄重而仔细地替老头一点点擦拭全身,然后换上寿衣。 再然后,就是搭灵棚。 顾青舟的意思是,不必复杂办,就在他自己那个小宅子里办就行。 在医院这边办,总归不合适。 但张司九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来。 灵棚还是设在了医院宿舍楼。 既然老头子把这里当家,那就应该在自己家里发丧。 而且,老头子为了将学会的医术传承下去,也付出了很多很多。在医院里发丧,也是理所应当。 再晚一些,徐氏他们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然后大家一起过来帮忙。 就连杨氏都来了。 其实老年人,最忌讳遇到这样的事情,最不想参与的也是这样的事情。 但杨氏和顾青舟相处时间不少,感情也很深。 顾青舟的寿材也是他一早就定好了的,杨元鼎拿着牌子直接去取的。 这会儿,大家来的时候,顾青舟的遗体已经被收殓好了。 杨氏走到了棺材边上,看着顾青舟安详的样子,忍不住就红了眼眶:「你说你,年纪比我还小点,怎么就走到了我前头?」 跪在灵柩旁的张司九,听到这话忍不住的又想哭了。 顾青舟这辈子,活得算不上多好。少年穷苦,学医时更是跟着师父到处行走,餐风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情。等到一朝出名,却很快因为排挤而愤然离开东京,放弃功名利禄。 从那之后,就浪迹天涯,行医治病的同时,更为自己寻找能传承衣钵的徒弟。 直到收了张司九,顾青舟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可他一辈子没成亲,也没个自己孩子。 就连寿数,也实在是算不上多长。 徐氏也红了眼眶,给顾青舟烧纸的时候说了句:「以后想我们了, 缺什么了,只管给我们托梦。一起生活这些年,跟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怎么你到这个时候,这样见外呢。」 张小山也道:「可不是见外?如果早些搬回家里去,我每天守着,兴许不至于这样。」 小松小柏也带着小南瓜乖乖上香磕头。 小南瓜懵里懵懂的,跪在张司九身边:「大姐,师父呢?」 张司九揉了揉小南瓜脑袋:「师父去天上了。」 小南瓜抬头看天:「那以后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张司九忍住眼泪,又看一眼灵柩:「不过,他也许会在那边过得更开心。」 小南瓜点点头:「那就很好了。」 张司九心道:应该让顾老头穿到现代去看看,外科手术是如何先进神奇。他一定很欣慰吧。 小南瓜又问张司九:「大姐,你是不是很舍不得师父?」 张司九「嗯」了一声:「对。很舍不得。总想他能陪我多一点就好了。」 小南瓜靠到张司九怀里:「你别舍不得。师父跟我说过的,他如果走了,不回来了,让我多陪陪你,跟你说,九娘不要怕,九娘别难过,师父有你这个徒弟,可开心了。」 甚至小南瓜还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师父说,这么多开心。特别多特别多开心。」 听着这些话,张司九的眼泪根本憋不住,汹涌得要命。她一面擦眼泪,一面笑问:「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那天请客的时候呀。」小南瓜替张司九擦眼泪:「师父说如果大姐哭,我要帮大姐擦眼泪,然后让大姐别哭。说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哭了就更丑了。」 张司九:……这老头子! 小南瓜还凑过来跟张司九说悄悄话:「师父还说,他给你留了钱买糖。到时候,嫁人的时候当嫁妆。还给我也留了呢。」 张司九抱着小南瓜,哭得更惨了:老头子你是懂怎么让我更想你的。 小南瓜还没见过张司九这样哭,吓得手忙脚乱赶紧哄。 陈深严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还有几个太医署里的老头子。 只可惜,跟顾青舟最亲近的师弟,却在蜀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更不可能过来。 陈深严给顾青舟上了香,然后才在张司九身边蹲下,跟张司九说了句:「顾郎君前几日,把他的行医手札送给我了。你如果想看,我给你送回来?我抄录一份就好了。」 张司九摇摇头:「那行医手札我看过很多次了。他给你,是想让你放在太医署里,留给将来学疡医的孩子们看。」 这个老头子,嘴上从来没说过,但实际上,对太医署还是有执念的。 张司九轻声道:「我想看的时候,也去太医署看。」 陈深严点点头,神色复杂:「他是个极好的人,也极有气节,能得他的托付,是我的荣幸。」 张司九擦了擦眼泪:「那既然这样,回头开设疡医课的时候,把他的画像和生平挂墙上,让大家瞻仰一下吧。这样老头子肯定能瞑目!」 陈深严:……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章节目录 第247章 抄作业 陈深严本来是有点犹豫,觉得自己不该答应的。 但看着张司九那样子,终归还是点了点头。 殊不知,这一下,就让那几个跟着一起过来的老头子心思忽然就灵动起来了——这万古流芳,好像也不是很难的样子啊…… 紧接着,陈深严又问起了医院门口告示牌:“你这样招生,能招来合适的学生吗?你这个护士学院……” 张司九没心思说这个,于是就让陈深严去问齐敬:“这些齐敬都知道,您要不跟齐敬说去?让他给您解释。” 陈深严就知道,张司九看似对顾青舟离世这个事情接受良好,其实心里还是受不住。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张司九这幅样子。 陈深严没多说,转头拉过齐敬去问这个事了。 一个和顾青舟关系还算是朋友的老太医过来,问了张司九一句:“他走得怎么这么突然?前两日都还好好的。” 张司九其实已经排除过死因了。 顾青舟并没有其他病症,所以只能考虑是脑梗,心梗等突然发作且很快要命的急症。 但如果还想更进一步知道是什么,恐怕就得解剖。 张司九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所以就作罢了。 她解释给老太医听:“就是年纪大了,突发急症。因身边也没有人,所以并没有及时发现。” 其实这种情况,即便发现了,张司九也不觉得自己能把人救回来。 老太医点点头:“我们都这个岁数了,难免的。就是有些突然。” 顾青舟停灵三日后,张司九亲自扶灵送顾青舟出城入葬。 地是顾青舟自己早就选好的,是个小山坡,风景秀丽,据说还是风水宝地。 灵柩入土的时候,张司九还是忍不住哭了出声,转头伏在杨元鼎肩上,“我都告诉他,两年之内让他回去太医署了。他怎么就不能再等等?” 杨元鼎拍着张司九的肩膀:“老顾不想受累。这事儿还是得你来。而且交给你,他也放心。” 顾青舟虽然是张司九的师父,但教给张司九的东西并不算特别多。越是到后来,就越是成了互相学习。 杨元鼎甚至猜测,对于张司九的医术,顾青舟应该是能猜到一点什么。 但顾青舟从来没有问过。 反而越发大肆宣传自己就是张司九的师父,张司九尽得了他的真传。把一切都遮盖得严严实实。 等垒了最后一捧土,张司九作为顾青舟最亲近的人,就得离开,而且不能再回头——因为回头,就是让故去的人牵挂,反而会牵绊住他们,让他们留恋人世间,不得解脱。 张司九下山路上,好几次都想回头,但还是硬生生忍住。 杨元鼎一直宽慰张司九,看着他那辛苦找话题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样子,张司九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振作起来,只怕他就要抑郁了。 于是,张司九努力调整好情绪。 回城里路上,张司九问杨元鼎:“你说,到底是命数准,还是心理作用的缘故?” 杨元鼎摇头,挠了挠脑袋:“这个事情不好说。毕竟,说实话吧,我也没接触过这么神的人。但他敢说那么绝对,怕不是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 张司九迟疑一下:“要不,咱们两也去看看?” 杨元鼎怂怂地:“万一说得不好呢?咱们怎么办?” 张司九:……这倒是。 最后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个事情。 这种玄学的东西,还是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接触吧。容易影响心态! 一路回了医院,张司九还没进去呢,就遇到了来找爹的小男娃。 他爹是小腿开放性伤口住得院,他过来送衣裳。 小男娃还怪不好意思的,朝着张司九腼腆一笑:“请问,张贵全在哪里啊?” 他这一笑,张司九立刻来了精神,然后就跟小男娃一起进去了。 杨元鼎一看张司九这样,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要发生。 到了张贵全的病床前,张司九热心建议:“你看,孩子换牙了,新牙都长出来了,乳牙还没掉。这会影响新牙的,不仅容易不整齐,将来甚至可能会龅牙啊,地包天我什么的。” 小孩子如果出现龅牙和地包天,一定要及时干预。 否则会影响颌骨发育。 将来就不只是美丑的问题,咬合力也会出问题。 张贵全一愣:“小孩子嘛,不都是这样?” 张司九摇头:“这种还是少见的。这样,我叫人帮他拔一下?” 杨元鼎立刻看了一眼张司九:这个人,该不会是她自己吧? 张贵全犹豫一下,看了一眼已经捂着嘴开始害怕的儿子,问了句很关键的问题:“贵不贵?要多少钱?” 张司九笑眯眯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个钱就行。我看了一下,一共有两颗牙。我就收个挂号费就行。” 三个钱不算贵,但有没有必要花呢? 张贵全很犹豫这个事情。 张司九看着他这样,就知道这个事情多半没戏了,于是叹了一口气:“那回家给孩子多啃啃骨头吧。” 换牙期间,多啃骨头啃苹果,肯定是有帮助的。 无痛掉牙,总比拔牙强多了。 看着张贵全还犹豫,张司九再出主意:“不然,狠狠心自己拔也行。别脱了。不然挤着得后面长出来的牙都没位置了。” 杨元鼎看着这么费劲,都有心说自己出了这个钱算了——牺牲一个小朋友,买自己老婆的高兴,三个钱,多划算! 但张司九压住了杨元鼎蠢蠢欲动的小手,警告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拽着他走了——花钱给人治病,有病啊! 张司九拖着杨元鼎直接去了急诊那边:“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的。” 杨元鼎叹一口气:“其实不收钱也行的啊。” “不收钱,人家还以为我要干什么呢。”张司九叹了一口气:“那就更不愿意了。” 正说着话呢,听云过来了。 听云一脸的欲言又止:“九娘,医院里来了个人,你去看看吧。这个事情,有点不好处理了。” 张司九扬眉:“怎么了?” 听云却不说,只让张司九自己过去看一眼。 章节目录 第248章 跳大神 张司九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全副装扮的,是谁啊!这一看就是和神神道道的事情有关的人啊! 那一身五彩的野鸡毛,那绣满了奇怪符号的衣裳…… 这也就算了,那野性十足的舞蹈多少有点吸引人眼球。 住院部这边的病人,但凡能下床能走动的,都过来看热闹了! 好几个不能动的,也在病床上伸长了脖子,就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司九问听云:“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找了神婆来?” 听云苦瓜脸:“这个老人家骨头疼,咱们诊断是风湿病,挺严重的,而且年纪大了,还有些别的病,昨天是晕过去后送来的,这不,就住院了。但是吃了药,她也喊疼。” “家里人就带了这么一个人过来。” “一过来,又是烧纸,又是烧香,又是念经地……这还跳上了。” 听云说到这里,神色更加古怪了:“又唱又跳的就算了。关键是,非要说病人这是被什么脏东西跟着了,要害她。得吃她的药——这哪行啊!吃好了,算谁的?吃不好了,又算谁的啊!” 医院现在连饭都尽量不让病人自己带了,就怕带点什么不能吃的。 到时候吃出毛病,医院还倒霉。 张司九点点头:“处理方式是对的,这种情况,不能吃任何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说这话还是挺大声的,那神婆听见了。 神婆脸色阴沉沉地看过来,脸上还用黑灰画了神秘符号,猛地这样一盯着人看,还怪渗人的。 她一张口,嗓子也是粗哑阴沉:“你说我的神丹来历不明?你们医馆治不好病人,还不许人找别的办法吗?” 好家伙,还最先质问上了。 主要是,她也不给张司九回答的机会,直接就自己接上话了:“我的神丹,乃是仙人赐下,自有无边妙用,你这种凡夫俗子,如何能知晓?” 那鄙夷的神态,简直就差指着张司九说你太俗,无知,不配了。 张司九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问:“病人家属呢?” 有个中年男子面色涨红地上前来,估计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是我,是我,这个,那个——” “别这个那个了。”张司九和颜悦色:“既然觉得我们治不好,那不如早点出院吧。不管是再去另寻名医,还是吃这个灵丹妙药,都比在我们医院里浪费时间浪费钱合适。” 对于这种病人,张司九还是遇到过的。 处理方式就一个简单粗暴:直接劝退! 这种人呢,即便是明面上不再弄这些,背地里也不会少弄的。 到时候,好了,是求神拜佛的功效,是神佛保佑。 而不好了……那就是大夫不顶用。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会把整个病房搞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散播恐怖思想,贩卖焦虑! 中年男人没想到张司九这样直接,还以为只是说他们两句,结果……一时间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立刻慌了神:“张小娘子,您怎么能这样?我们就是……”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张司九反问对方,在对方企图道德绑架自己之前,先把对方架起来。 她的态度更加和颜悦色了:“说句实话。我知道你们不好意思。毕竟在我们这里看病,吃了药不管用。你们心里不相信我们医术,但又不好提,所以就只好另辟蹊径。” “我理解的,真的。”张司九苦口婆心:“所以,我才跟你们说大实话。您母亲这个病,我们真的治不了,您现在遇到更信任的人了,我们当然要支持。” “不过呢,医院有医院的规定。”张司九一脸为难:“刚入院时候跟你们说过的。如果在医院住院,一定要遵循医院规矩,不能吃任何除了医院开的药之外的药,甚至连入口的饭菜都要问过护士。” “我体谅你们,你们也要体谅我,是不是?” 张司九愁眉苦脸:“这么多病人看着呢,我给您网开一面,那给不给他们开?这事儿,您是在为难我啊。” 这么些话一口气听完,中年男人愣是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了:真的都被张司九说完了! 那神婆冷笑道:“别的医馆怎么没有这样的规矩?怕是你自己有猫腻吧。” 张司九笑盈盈承认了:“对啊,我怕被人抢了功劳。是谁治的就是谁治的。至于规矩,谁的医馆谁定规矩,怎么了?” “对了,我看你眼球发黄,面色不好,抽空去看看大夫吧。兴许是肝出问题了。”张司九看着神婆黄得过分的眼白,真心实意的建议一句。 神婆气得不轻,怒瞪张司九:“我自有神灵保佑,用不着你操心!” 张司九看向听云:“让他们出院吧。去办出院手续,一刻钟之内让他们走。尤其是这位——她不走,就喊保安。这种扰乱病房的人,下次谁放进来就扣钱!” 说完了这话之后,张司九转身就走。 神婆气狠了,转头看向中年男人:“走,跟我去!我开坛做法,定能治好你娘!” 最后,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神婆一起带着老娘走了。 送走了这几位,听云看了一眼其他还想看热闹的病人,摇摇头,大声叹气:“人呐,还是得守规矩啊。不信我们,就别来啊!直接送去神婆那儿多合适!” 顿了顿,冷哼一声:“什么小药丸,也敢随便吃,拉肚子算小事儿,也不怕吃死了!” 有病人凑上来:“张小娘子说那神婆有病,真的假的?怎么看出来的?” 听云憨厚一笑:“那肯定是真的,我们张小娘子那是谁?你们谁没听过她的名号!等着看吧,那神婆搞不好回头就要来找我们治!” 一语成谶。 第三天,那神婆来了。 挂得还是张司九的号。 不过,没那么全副装扮,而是乔装打扮了一下。 只不过,她忘记蒙眼睛了,所以一看到那双眼睛,张司九就乐了:“老熟人啊这是!怎么,你的神仙没有保佑你吗?” 神婆一愣,急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我来!” 张司九:出卖你的,不是我的火眼晶晶,是你的病啊!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49章 什么病 当然,看着神婆这幅样子,估计是不想让她认出来。 张司九叹一口气:“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只要是人,总是会生病的。我能认出你,主要还是因为你的眼睛。” 真的太黄了。 张司九看了一眼,就觉得应该去查一下肝功。 当然,眼白发黄,也不一定是肝脏出问题,很可能是眼睛自己的原因导致的,或者是别的病导致的。 但首先是要排除肝炎这种可能性。 张司九伸出手:“来,搭个脉。然后你说说你有哪里不舒服?” 一搭脉,张司九就感觉到了脉搏的凝涩。 那种脉搏来往很艰涩,甚至有一种用刀片刮竹子那种卡顿不爽利,摩擦力很大的感觉。 这种脉搏,是涩脉。 涩脉主要是血瘀,多见于肝血血瘀。 通常肝出毛病的人,都会出现这个脉象。 那神婆迟疑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的病症:“最近半年,我总觉得吃饭有点克化不动。还会有点恶心呕吐,总烧心,肚子胀,有时候还胃痛。” 这听着多多少少有点像是胃病。 烧心吧,多数是胃酸分泌过多后,有点食道反流导致。 至于肚子胀,也像是胃胀气——还说消化不良,恶心想吐,那就更像是胃出毛病了。 但结合脉象一看,再考虑理论实际相结合,张司九却觉得,十有八九是肝病跑不了了。 又让神婆伸出舌头来看了看,张司九问了句:“小便黄吗?大便呢?” 神婆压低声音:“都挺正常的,就是有时候尿有点黄。也不一定总能看见。” “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张司九再问:“仔细想想,什么都可以说。” 神婆这次想了很久,才说了句:“我最近总觉得有点跳不动了。之前请神,一口气跳半个时辰都行,现在一刻钟就觉得累得慌。” “上次跳半个时辰是多久?”张司九觉得这个差距是太明显了—— 神婆想了想:“五年前和现在吧。” 张司九:……现在你还想和五年前比?合适吗?你觉得时间是什么? 看着神婆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张司九说了句实话:“你这应该主要是上了年纪了,所以体力不好了。” 神婆却非要坚持:“这怎么可能?我吃过那么多仙丹,不说是长生不老,但也不至于跟其他人老了都动不了了。” 张司九震惊了:所以那个小药丸,不仅神婆卖给别人吃,自己也吃啊! 但是她更关心另外一个事情:“你到底吃了多少你的那些药?那些药是自己做的,还是上哪里买的?” 神婆一脸警惕地看着张司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想要那秘方!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卖了!” 对于对方这种防备心爆棚的态度,张司九简直无语。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好东西您留着吧。” 话到了这个份上,她问神婆:“身上皮肤有没有发黄,瘙痒?” 如果是肝功能造成的黄疸,就还会导致身上皮肤也跟着一起变黄,甚至还会有瘙痒的情况出现。 这是因为胆红素升高了。 而胆红素升高的原因,就是肝功能异常后导致胆汁酸排泄受损,出现胆汁淤积,进而引起胆红素升高,造成黄疸。 神婆被问得一愣,但随后更加警惕:“谁身上还没个痒痒的时候,你这话问得——” 不得不说,神婆的警惕心真的很强。 张司九忍不住想拍桌子:那你到底上我这里干嘛来了啊! 也许是张司九的表情真的太过于无语了,神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 她僵硬而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吧,我也去别的大夫那儿看过,他听我说的,就说是我肝火旺盛导致这些问题,主要还是在脾胃上。还给开了药——” 张司九迷惑了:这么明显的涩脉,怎么会认为还是脾胃问题? 能在东京城里开医馆的人,不说藏龙卧虎,但也绝对是有两把刷子。就连摆地摊的,那都是有技术才行的。 这神婆是上哪里找的人? 神婆被张司九迷惑的目光看得一噎,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豁出去一样:“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大夫,他家请我看过事儿。他不是东京城里开医馆的,是个铃医。” 张司九知道铃医。 铃医就是随身带个铃铛,一边走,铃铛一边就会晃动发出声音,这种大夫,其实就是赤脚大夫。主打一个到处流动治病。比如之前顾青舟,就做过铃医。 但这个铃医吧,被欢迎也不被欢迎。 医疗资源十分缺乏的地方,还是很欢迎他们的。 但稍微有点医疗资源的地方,对他们就很排斥。 因为他们的技术良莠不齐,甚至还有搞假冒伪劣骗钱的。 张司九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放着东京城里这么好的医疗条件不去用,去找铃医?这神婆,怕不是烧香磕头多了,脑袋磕出问题了?! 有疑惑,就要不耻下问。 张司九认认真真的从灵魂发出了询问:“你为什么不找个正经医馆呢?” 神婆脸色一肃,给出了一个解释来:“你傻呀!我是干什么的!我这要是被人看到我去医馆治病,还抓药熬药,那我还想不想挣钱了?以后谁还找我看事儿啊!” 这个理由竟然如此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差一点就说服张司九了。 张司九竖起了大拇指,多少有点肃然起敬的意思:“您可真够想得周到的。” 这么细节的东西,不仅想到了,还用命在遵守啊! 不得不说,这应该算是爱岗敬业了吧! 被张司九这么一夸,神婆还得意上了:“那必须的。其实我们这一行,跟你们也是一样的。不都是救人么!你们看病,我们呢,主要是看人!” 神婆这话说得……张司九无话可说。 她很想说一句:出门请左转,出医院大门,别回头。 但对方挂了号了,而且的确有病在身,她实在是不好说这话。最后,她只能板着脸:“算了咱们还是说你的病吧。你当时吃了什么药知道吗?” 神婆摇头:“他给我的药丸,没开方子。不过的确没吃好,还更严重了。我去找过他,他每次都躲着,有一次碰上了,他看见我就跑了。我也不好闹上门去,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章节目录 第250章 全靠运气 张司九听见这话,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了一种“骗子原来也会被骗”的喜剧感。 就挺……搞笑的? “你这个不是什么肝火旺。”张司九严肃脸,认认真真:“我怀疑你是肝出大问题了。一般只有严重肝病。”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家里人,有没有相似症状的?”张司九紧紧盯着神婆。 神婆一愣,“什么意思?” “有些肝病,会传染的。”张司九现在没有化验的,虽然推断大概率是药物性损伤导致的肝功能受损,但是也不排除神婆到处走动,接触了肝炎病人而不自知。 如果是传染性肝炎,那她的治疗,还挺麻烦。 神婆摇了摇头:“没人和我住一起。我两个儿子,一个分家了,一个给人做了上门女婿。他们都不来我这里。亲戚们也早就跟我不怎么来往了。” 她笑了笑,颇有些落寞的意思:“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有个三弊五缺,我就是出在了亲缘上。先是克死了男人,然后就是儿子们跟我不和。” 她讲这个,张司九一时之间都狐疑了:不是吧?大婶子,你玩真的? 加上之前顾青舟那个事儿吧,张司九是真的现在对这种东西,多多少少有点儿糊涂。 虽然自己都穿过了,但这种东西,她还是不能很好的说服自己啊! 毕竟那么多年唯物主义教育? 但张司九还是没忘记自己职责:“那你身边经常来往的人呢?没出现这种情况吧?或者你自己遇到的人里,接触过的,有没有眼睛发黄的?” 神婆摇头:“这个倒没有。” 张司九点点头:“那我还是得问你,你吃自己那药,多不多?药是你自己做的还是外头买的?” 神婆这次回答了:“哪能是我自己做的,都是找药婆买的。我们这种,和药婆都是同出一脉,她们会的药。那个药我拿过来后,在神堂上供奉一段时间,就能用了。” “吃了我那药的,都会精神好起来。本来都奄奄一息了,吃了药,还能下地走动呢。”神婆压低声音:“我自己跳神之前也吃一颗,请神就特别容易!请神舞也跳得好!” 张司九:……听你这么一描述,我只想到了一种东西。那就是毒。 有些毒素,是能造成人精神亢奋的。 而人精神一旦亢奋过头,甚至会出现幻觉,肢体上也会出现一些行为,关键是,事后可能还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不就很符合了吗?! 张司九让李娇去喊了齐敬和许文祥来。 齐敬是太医署根正苗红的正派医学青年代表。 而许文祥摆地摊多年,主打一个见多识广。 神婆一听还要喊人来,惊得站起身来:“你想干啥?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想害我,得先考虑遭报应!” “害你不至于。”张司九扶额:“我也不会跟别人说你的身份,放心。我们医院的大夫,嘴巴很严的。我就是觉得,或许他们能治你。” 众所周知,张司九不擅长内科。主打外科手术,疡医这一块。 但凡跌打损伤,疮疖疽痛的,找她绝对没问题。 齐敬和许文祥很快过来了。 许文祥一脸抱怨:“我那头好几个病人排队等着呢,你喊我过来干啥子?不能直接把病人转给我吗?” 齐敬是值了夜班被喊过来的,这会儿也是一脸哀怨:“我还没睡够。” 张司九言简意赅把神婆的事儿说了,然后问他们:“你们比我见多识广,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齐敬和许文祥,一人一只手给神婆把脉。 两人表情可比张司九严肃多了。 尤其是许文祥,这会儿胡须也留起来了,看上去已经是个很有资历的老大夫。 张司九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多少有点遗憾和羡慕:女人就是有点吃亏。得等头发白了,估计才能有点老大夫的样子。男人就不同了,什么年纪,胡须一旦留起来,那至少老十岁啊! 神婆面对两个一脸严肃的大夫,多少有点紧张和慌张,频频看向张司九,想问又不敢问。 张司九用眼神安抚神婆:怕什么,不行你还能请来神仙给你治病! 诊脉完了之后,齐敬和许文祥对视一眼。 许文祥做了“请”的动作。 于是齐敬先开口:“涩脉,肝气弱,当疏肝和胃,还要利下解毒才好。” 许文祥则是摸了摸胡须,说了句:“只能开这样的方子了。我从前有个病人,骨头痛,痛起来满地打滚,只能饮鸩止渴,最终,就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后又腹部发硬,鼓胀,熬了三个月,最后受不住,自己去了。” 他看一眼神婆:“估计她的那些药里,有些不一般的东西。” 神婆一愣一愣地:“那不能,那些找我看事的人——” 许文祥怜悯看着神婆:“你的病人,要么是疑难杂症看不好,实在是没办法了,后头就算真吃死了,也只会觉得命不好,不会来找你麻烦。要么,就是小毛病,下个猛药,自己就好了。再或者,就是弥留之际,家里人想人清醒过来问问事儿而已。这药,短时间吃,或是吃个一两次,也不见得就会有什么影响。” “可时间长了,必是伤肝伤肾。” 许文祥再叹一口气:“我也认识一些药婆。她们卖的药,都是些不能放在药店的药。或是有毒,或是伤天害理的歹毒偏方,真正好的,少之又少。” “你自己做这一行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到底世上有没有神仙?”许文祥看着神婆,神色更加悲悯:“骗人最怕就是把自己也骗进去了。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是骗人时候更多,还是拿出真本事的时候更多?见效时候多,还是……” 神婆面对许文祥,一下就别开了头,半晌才反驳:“你这大夫瞎说,我不找你看。张小娘子,你给我开药吧!我还是信你!” 张司九:……怎么就信我了? 不过,神婆下一句话问的就是:“你也老实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当然,她冲的是张司九问的,可偷偷瞄着的,却是许文祥。 张司九:……不是,能不能直接问他了?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51章 故事 张司九直接看向了许文祥:“问你呢?” 许文祥看了看那神婆,却又看向了张司九:“那你觉得呢?” 齐敬也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 最终,就连神婆也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 神婆一个哆嗦。 张司九又叹了一口气。 神婆又是一个哆嗦。 眼看着张司九还要叹气,神婆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张小娘子,就当我求求你了,你直接说吧,我承受得住!” 不说的话,反而是更吓人啊! 张司九点点头:“那我就直说了。” “您说!”神婆不自觉的坐直了,整个人都显得肃穆极了。 张司九伸出三个手指头:“三件事,第一件,把你那小药丸拿过来,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成分。如果你能搞到配方就更好了。第二件,你得停药。第三件,你得听我们的吩咐治疗,按时吃我们的药。” 眼看神婆马上就要开口,张司九换了一口气,赶紧抢先:“我们可对你的药没兴趣,单纯就是怕你中毒了,得想办法解毒!而且,你想想,挣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说完这一番话,张司九一个字也不说了。 就让神婆自己去思考。 神婆的表情那是相当纠结。 齐敬都看不下去了,准备开口劝一下。 许文祥赶紧一把拉住齐敬,然后笑着开了口:“要不,您先回去想想?我们这里还有别的病人呢。” 张司九连连点头:“对,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问问神仙也行。我们真还有好多病人排队呢!” 神婆将信将疑的起身。 但是临走之前,就忍不住的问了句:“那我要是耽误两天,会不会——” 张司九摆摆手:“不差这两天。治不好的,你就是早两天来,我们也治不好。治得好的,早两天晚两天的不耽误。当然,你要是特别不舒服了,还是得过来。” 神婆最终还是选择先回去考虑考虑。也不知道是要问神,还是问自己的朋友。 等人走后,齐敬一脸迷惑:“她病得不轻,为什么不留下住院治疗?还把人赶走了——” 许文祥摇摇头,看一眼张司九,溜了:“九娘你跟他说吧。我还真有好多病人了!” 张司九摆摆手,放走了许文祥。 齐敬迷惑地看向张司九:“为什么感觉他有点逃跑的意思?”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要躲着你啊。” 齐敬迷惑:“为何要躲着我?” 张司九笑了,看傻子一样看着齐敬:“因为他不想给你讲,为什么要让神婆走啊。你是太医署令得意门生,他说得太深,显得你太傻不合适。” 齐敬抿了抿嘴唇:“我是我,我师父是我师父,并不相干。” 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傻。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你想想,你刚学医时候,你师父给没给你讲过,咱们大夫治病,其实主要是一个信字。” 齐敬还真点了头。 张司九这才继续往下说:“神婆她明显对我们是排斥的,是不信任的。你知道吧?” 张司九这才继续往下说:“神婆她明显对我们是排斥的,是不信任的。你知道吧?” 齐敬继续点头。 “我们越是热情,就越是让她心里犯嘀咕,觉得我们是有别的目的。”张司九意味深长:“毕竟,人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即便是掉了,那也是掺杂着耗子药的,绝不能吃。” “他们都不相信自己是那个好运气的人。” 张司九摊开手:“对大夫,那防备心就更重了,毕竟这是要命的事情啊!” 所以,如何取得病患的信任,也是必修的一门功课。 “尤其是她还是个神婆。她可能更倾向于求神。而不是我们。”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感觉病了,她甚至不会来找我们的。” “一旦被人发现她来我们这里看病,我们倒是声名大噪了,她以后就别想干这一行了。” “你说,她能不防着我们吗?” 张司九对齐敬语重心长:“所以,面对如此有防备心的病人,你劝她,她只就觉得你想坑她钱!” “对于这样的人,你就得表现出爱来不来,不来我省事儿,我甚至不是很想给你治的态度。” 张司九挑了挑眉:“懂了没?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有点憨憨的?” 这要是刚才齐敬的话没有被拦住,真说出来了,那神婆肯定是不来治了。 那齐敬就等于是害了神婆的命。 当然,这么说有点夸张和严重。 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你看,干哪一行,都离不开人际关系,心理学这个坑。 张司九忍不住悄悄感叹。 齐敬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那许文祥怎么就知道呢?” “他混江湖多少年了?摆地摊,什么人遇不到?”张司九看着齐敬就摇头:“这就是历练哪。你的历练,还是太少!” 杨元鼎拿着一个盒子过来了,听见后半句,毫不犹豫就接过了话头:“没错,齐敬哪,你的历练,还是太少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 齐敬怒问:“杨三郎,怎么哪里都有你冒出来!” 杨元鼎一脸得意:“我家司九的地盘,我当然可以在!你要习惯我的存在!再说了,别忘了,你的工钱还是我给发呢!你这么对你院长说话,合适吗?!” 齐敬萎靡地走了。 深刻地去反省自己对人心的了解太浅。 张司九则是看向了杨元鼎手里的大盒子,扬眉:“怎么,做出什么好东西了?” 杨元鼎立刻神神秘秘凑上来,让张司九猜测。 张司九仔细端详一下盒子,想了想,道:“不会是听诊器吧?” 这个大小,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最合适。 杨元鼎一下就目瞪口呆了。 他真心实意的请教张司九:“九娘,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张司九神秘一笑,伸出手去:“很简单,不过想要我告诉你,你得先贿赂我才行。” 杨元鼎立刻凑上来,指了指自己白白嫩嫩的脸皮:“那你看,用美色贿赂行不行?” 李娇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往外跑,大声喊:“我不在,我不在!你们继续!” 章节目录 第252章 神性 杨元鼎研究出来的听诊器还是和真正的听诊器有点偏差的。 那个橡皮管子,被杨元鼎换成了空心的竹子。 张司九试了试,虽然有点差距,但的确也很有用。效果还算不错。 比她预计的好多了。 而这个听诊器,很快就成了第一医院里的新奇东西。 大家轮番互相听心脏,听肺,更加表示了新奇。 内科大夫许文祥声嘶力竭:“这个应该给我用!我最需要了!” 张司九立刻拍桌子:“那是元鼎给我做的!你怎么好意思夺人所好!” 许文祥就差动手来抢了:“可你都是动刀子的病人,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个玩意儿!” 杨元鼎对他们如此争抢自己制造的听诊器,感到了骄傲和得意。 不过,张司九的听诊器肯定是不能给别人的。 杨元鼎伸出手指:“别抢,别抢,三天之内,我一定让你们人手一个!” 许文祥馋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却也只能很恨放弃:“早知道,我就投胎当个女人了。” 张司九抱着听诊器,美滋滋的把它收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听诊器还没普及开来,那神婆就来了。 不过,这一次,是被抬着来的。 倒不是肝病忽然严重了,而是她吞金自尽,被人发现,赶紧送了过来。 幸好不是砒霜。 她吃了一整块的银子下去,疼得满地打滚。 送来医院的时候,也是不住地哀嚎着大骂:“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张司九问她:“你到底吞了多大一块?” 神婆已经疼得整个人神志不清了。 她模模糊糊的摇头,嘴里继续哀嚎。 张司九一把拽住她领口,和她对视:“快说!别嚎了,还想不想活了!” 神婆却如同一摊烂泥,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 又或者说,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见张司九说什么。 张司九果断的直接一巴掌抽过去:“快说,多大的银子!” 神婆被这一巴掌,打得终于回过神来。 她一个激灵,看着张司九,然后终于比划了一个大小。 那是比一个鸽子蛋也差不多的大小。 这么一大块银子,分量可不算轻。 张司九心里一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胃破裂。 但看神婆只是哀嚎,并没有其他症状,她又将这个排除了——估计是造成胃下垂了,但还没有破裂。 所以,就才只是疼。不然送医的路上,神婆就该吐血的。 而且看神婆衣裳都是干净的,就知道她还没吐过。 张司九立刻道:“来点香油!” 喝点油,润滑一下,这样万一呕吐时候银子块就能更顺利的出来,而不至于卡在食道里,或是把食道划破。 张司九可不认为这个银子正好就是圆溜溜的一大坨。 一大瓶的香油,张司九直接全给神婆灌下去了。 一大瓶的香油,张司九直接全给神婆灌下去了。 神婆被腻得直干呕。 但奈何神婆的胃口也是强大,干呕半天愣是没吐出来!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来一勺金汤!” 所谓金汤,那就是粪水汁! 这种东西,稀释后有催吐的功效!而且效果十分强! 事实证明,这玩意效果不进好,杀伤力也的确强悍。 神婆就尝了一小口,直接就一翻身,疯狂开始呕吐—— 不仅是神婆,但凡闻见了那味道的人,也都是不停地呕吐。 毕竟,神婆那呕吐声音,极具感染力。 就是张司九,也悄悄地别开头,直接干呕了两声——太特么有冲击力了。一想到那玩意儿是什么,还被喝到了嘴里…… 只有在这个时候,张司九才忍不住想: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当医生? 神婆呕吐得很厉害。 直接像是直接往外喷。 一股浓烈的酸腐味道,就这么铺面而来,熏得所有人又一次想要干呕。 不过,当听见那一声“哐当”的时候,众人的心还是重重的落地,只剩下高兴了——出来了,出来了! 神婆最后吐出来那些东西,已经是粉红色的。 这是胃出血的缘故。 那些血液被稀释之后,就会呈现出这种粉红色。 但只要不是鲜红色,就还好。 吐完了的神婆,无力的翻在那儿,像是一条失去了力气的鱼,只剩下微弱的喘息还证明她活着。 李娇看着盆里那小半盆东西,捏着小棍子在里头扒拉了一下,找出那块银子后,直接倒吸一口凉气:“真大!还有棱角!” 然后,她就被倒吸那口气给熏得干呕两声。 张司九后退一步,“快去处理掉,银子冲一冲,好好保管,回头还给她。” 李娇苦着脸点头,气都不敢大声喘一口气,赶紧的端着盆往水龙头那儿跑。 没办法,多等一会儿,就多被熏一会儿啊! 李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坚持住。她感觉自己胃里一直在翻滚! 那味道终于散了之后,张司九才开了口:“有力气的话,起来簌簌口,然后出去买点牛乳喝。” 也庆幸现在街上还有卖牛乳的,不然的话,还得重新找一找,看看什么东西保护胃黏膜。 神婆慢慢翻身坐了起来,然后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莫不是要碰瓷我? 神婆膝盖一软,直接就跪到了地上去:“张小娘子,谢谢,谢谢!” 张司九看着神婆脸上巴掌印,不自然的上前去把人扶起来:“没事没事,一会儿记得去补一下挂号费治疗费就行。” 废了这么多辛苦,甚至还被熏了这么久,张司九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好人。 不收钱,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小可爱李娇! 神婆听见这话,面皮一抽,瞬间人也理智很多。看向张司九的目光也正常了许多——说实话,她刚才恍惚之中,感觉张司九身上有一种神性! 但现在嘛……嗯,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张小娘子。 神婆顺势就站起来了:“知道了,我等下就去。” 张司九也顺势松开手,假惺惺:“不着急,不着急。” 围观众人:……张小娘子真的一点不像是神医,反而像个财迷!可她收费偏偏又不贵,真是神奇! 张司九根本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悄悄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光环! 大家明天见了呀~ 章节目录 第253章 故事 神婆姓甄,人称甄神婆。 甄神婆交完了费用,就彻底在医院住下了。 至于那块银子——她也不太想要的样子,拿去全交了住院费。 根据听云说的,收费那边的账房,差点就呕出来。 但也不得不收下。 甄神婆虽说刚才糟了那么大的罪过,但银子吐出来之后,就又活蹦乱跳的,甚至还职业病发作,蠢蠢欲动的要给同一个病房的病人看事儿请神。 吓得人家连连摆手:“我病还没好呢,可不想被赶出院!” 最后,听云没辙了,直接干脆给甄神婆调了一个单间,免得她受不了诱惑,别人也受不了诱惑。 不仅如此,听云还直接限制了甄神婆串门的权利,让护士们紧紧盯着她,不许她去别的屋子聊闲天。 甄神婆这才老实了。 甄神婆住院第二天,才有了两个妇人过来探病。 那两妇人看着也不太熟的样子,彼此之间客气得过分。 两人手里都带着东西。 一个人提着一兜橘子。 一个人提着一包点心。 两人打听甄神婆的时候,白芝问了句:“你们跟甄神婆什么关系?” 那两人就说自己是甄神婆的儿媳。 白芝迅速给人指路,然后迅速喊来了听云。最后和听云一起送两人过去甄神婆那儿。 她们进去时候,甄神婆正坐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树,瘦瘦的背影,还有点寂寥落寞的意思。 听云喜滋滋的喊了一嗓子:“甄大婶子,你儿媳妇们来看你来了!” 甄神婆一听,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 两个年轻妇人都生疏的喊了一声:“娘。” 然后两人把东西放在了屋里桌上,又上前去扶甄神婆。 看甄神婆精神好像还很好的样子,矮胖那个儿媳妇就开了口:“不是说很严重,差点死了?看来娘恢复得不错。” 瘦高儿媳妇也跟风一句:“是挺好的。娘命大。” 甄神婆有些拘谨,但是看着两个儿媳妇,却还是忍不住期望问了一句:“大郎和二郎呢?” 矮胖媳妇很平静:“做工去了。没空来。我来看一眼,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瘦高儿媳妇则是说了句:“二郎出远门了。” 听云看了两人一眼,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话就是推脱的。就是假话,骗人的。 甄神婆叹一口气:“又不在家啊。他怎么总是不在家?” 瘦高儿媳笑了笑:“家里产业多,他肯定要忙的。不过娘放心,这个治病的钱,我们出。” 她甚至看了看矮胖儿媳:“大嫂,这件事情你们也莫要和我们争。” 矮胖儿媳也很干脆:“行。那你们出治病的钱,我给娘点钱,买点老母鸡吃。” 两人三言两语就把这些事情给订好了。 一点没有要争抢的意思。 谁看了,都得说一句二十四孝好儿媳妇啊! 可甄神婆却拒绝了:“不用你们,你们都不用管,我有钱。” 那神色也不太好是语气也不太好。 矮胖儿媳看着甄神婆那样子,撇撇嘴:“娘,你何必么呢?我们也不是不管,但是家里一堆事情,我们可天天来不了。” 瘦高儿媳也细声细气说了句:“对啊。家里还有孩子呢。” 甄神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她们:“我都要死了,大郎和二郎也不愿意来看我一眼?” 矮胖儿媳妇没吭声。 瘦高儿媳还是坚持说丈夫不在家。 甄神婆笑了,可笑得却有点悲凉:“一年三百多天,他三百多天都不在家!我没回去,他都不在!可我隔着院墙就听见了,他逗孩子呢!而且,儿子儿子不肯见,孙子孙子也不让我看一眼——” 瘦高儿媳也不难堪,提醒了一句:“娘,二郎是入赘到我们家的。” 甄神婆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不等她问矮胖儿媳,矮胖儿媳也直接开了口:“大郎的意思,我也不好说什么。” 甄神婆点点头:“是,儿大不由娘。我也叫人给你们说了我要治病,喊他们来商量,一个也不来,到现在,也只让你们来看一眼我死没死。我生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矮胖儿媳急了:“你光说大郎不孝顺,怎么不提自己干的那些事情?!” 矮胖儿媳妇撇嘴:“回回让我来,我还不想来呢。” 听云委婉提醒一句:“病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还是应该多休养,保持心情愉快才好。” 结果矮胖儿媳却看一眼听云:“小郎君,你不知前因后果,也就没法和你说这些东西。你就别管这些事情了。” 倒也客客气气。 瘦高儿媳也道:“娘,你这不也挺好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还得回去看孩子呢。” 瘦高儿媳叹一口气,又看一眼矮胖儿媳:“大嫂,你也别生气,谁让咱们倒霉呢。” 矮胖儿媳点点头:“早知道当初就不嫁了。” 甄神婆已经忍不住急了。 她开始轰人走。 两个儿媳妇本来就不想久留,一听这话,毫不犹豫就走了。 这下,听云都有点目瞪口呆——两人那是直接一听就走,毫不犹豫啊!不知道的,这还以为是仇人呢! 她们一走,顿时那甄神婆就哭了起来:“养儿子有什么用?!” 听云劝了句:“也别太伤心了。这个事情……看开点。”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听云整个儿都有点心虚。 甄神婆一面抹泪,一面开始吐苦水:“我为啥要寻死啊?还不是觉得活着没意思?我病了,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到!他们就是不肯来!我等来等去,一个人也不来!倒是一人捎来了一点钱!” “我是要钱吗?我是要人啊!”甄神婆哭得伤心:“为了养活他们,我吃了多少苦?他们爹走得早,我拉着三个孩子过日子,容易吗?那是我不想给三娘看病吗?那是没钱啊!” “三娘死了,我们还得活命啊!我是用三娘换了钱,可为了啥?” 听云越听越糊涂:死了还怎么换钱? 白芝也问了一句:“这人死了……” 甄神婆也不隐瞒:“我把三娘卖给一个要死的老头子,办了冥婚。” “然后,我骗人家说,我家三娘有灵,替我开了神通,所以我就能请神问神,给人问事了——” 章节目录 第254章 原委 甄神婆继续说:“为了挣钱,我还偷偷把三娘身上肉给割下来一块,卖给人熬尸油了。也是有了这个,人家才教我请神上身的。” “这个事情,本来瞒得好好的。”甄神婆叹一口气:“可有一天,我请神,忘记送神,晚上在家发了癔症,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了。”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其实也是报应,三娘对我的报应。这就是三娘讨债来了。” “最开始,我其实也不挣钱,还办砸了好多次,被人追着打,打到家里来。我们娘三只能抱着哭。” “为了挣钱,我也跟其他男人睡过。二郎撞见了。他大骂我不知廉耻。” “我可有啥办法呢?”甄神婆一下下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胸口,“我就是个女人,家里地连吃饱都混不上,我怎么办?” “为了钱,我必须什么都得干!”甄神婆哭得更厉害了:“三娘死了,他们两个当哥哥的伤心,我就不伤心?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她伸出手,比划着:“三娘生下来就体弱,这么大一点,比个小猫大不了多少。我辛辛苦苦养到了六岁,长得白白净净的!最难的时候,我成天勒紧裤腰带,饿得头头晕眼花,我也没舍得让三娘和他们哥两少吃一口。” “可他们嫌我丢人。”甄神婆垂下头:“他们恨我。恨我不知廉耻,骂我不要脸,说我虎毒不食子——” “大郎直接就找了这么个嫁不出去的婆娘当媳妇,为的就是早点分嫁出去单过。为的就是人家嫁妆丰厚。” “二郎更是给人入赘,直接就抛了我。” “逢年过节,也叫人送来点东西和钱,可两人却一面也不肯叫我见!” “就连这回,我都要死了,说想他们,他们也不露面。” 甄神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不如死了啊!我真不如死了啊!” 听云看了一眼白芝。 白芝神色复杂地上前安慰。 然后转头,听云就把这个惊天八卦分享到了杨元鼎耳朵里。 办公室人的听得一脸认真,张司九下了手术台回来都不知道。 本来用手术刀给人割鸡眼,张司九就很替自己手术刀委屈了,结果一回来,就看见一办公室的人在听八卦—— 她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敲了敲门:“上班时间,都在干嘛呢?而且病人隐私,这么到处说,合适吗?” 听云一缩脖子,毫不犹豫:“是杨三问我的!” 杨元鼎也毫不犹豫:“是听云主动来找我问,要不要听的!” 听云叹一口气,又看一眼杨元鼎:“那你也说了要啊。而且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行为,不好,真的很不好。” 杨元鼎一脸坚定:“但是司九说得对,这种背后讲人家隐私的行为也不好!” 齐敬慢慢悠悠说了句:“其实听云和三郎也想看看,能不能帮一帮甄神婆。甄神婆也挺可怜的。” 其他大夫一缩脖子,都假装不在。 张司九被这三人组给气笑了:好家伙,还是齐敬有点节操!另外两个,根本没眼看! 不过,张司九最终还是提醒了一句:“以后上班时间,不许摸鱼!也不许讲病人隐私!” 必须整顿风气!不然,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职业是什么了! 听云和杨元鼎答应得飞快,态度也格外诚恳。 然后听云就叹了一口气:“其实咱们真的可以帮一帮甄神婆,她也太惨了。” 然后,听云又把甄神婆的困扰说了一遍,并且道:“她的确是很辛苦。一个人养大三个孩子不容易,虽然中间走了歪路,但也不能全怪她。九娘你不是说,她是吃药吃得有幻觉么?我在想,她看见自己小女儿,其实也是幻觉,只是,这个是跟她自己心里想法有关的幻觉。” “她自己也觉得,愧对小女儿。” 张司九听完了这些,一时之间也有点沉默:别的不说,就是倒卖尸体,损毁尸体,高低就是犯罪了啊! 但肯定这个时候不能选择举报。 最后,张司九说了句:“疙瘩不是一天结上的,也不会是一天就解开了。如果你们想帮忙,也可以去找一找甄神婆的两个儿子。但我觉得,可能有不一样的说法。到时候,你们再考虑,该怎么帮吧。” 顿了顿,她又道:“但是我建议,这种事情,外人不要插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啊。这两个儿子,也不是多恶的人,还会送钱来,叫媳妇来看看,但是这样的人,都能狠下心不来探望老娘,你们猜,是为什么?” 如果单纯只是这些,这么多年过去,疙瘩不至于解不开。 也不至于连老娘死了,都不过来看一眼。 杨元鼎站起身来,拉着听云就走:“走,我们过去问问去!” 听云也大声附和,顺从的被拽走。 张司九看着两人背影,目瞪口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们两个不是想帮忙,就是想去听八卦! 然后一回头,就看见齐敬眼巴巴的表情。 张司九无力了,随后咆哮:“齐敬你给我打住!你不许去!你给我老老实实上班看病!” 真的是,带坏小孩子! 但张司九其实心里也明白,听云和杨元鼎去,没准还真的会给这个事情带来一线转机。 这一次,甄神婆被抢救回来了。下一次,她就不一定运气这么好了! 而这种情况,她很容易再受刺激,一下想不开的! 张司九叹一口气,转头去看甄神婆了——可别再想不开啊! 而这头,听云和杨元鼎看了甄神婆入院记录后,直奔甄神婆家,准备去找她两个儿子。 到了一问,甄神婆大儿子家,倒离甄神婆不远,就隔了三个屋。 这么近的距离,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甄神婆儿子竟然能做到不相往来,甚至不见面,也是挺厉害的。 听云和杨元鼎,甄神婆的大儿子倒没拒绝见。他长得还和甄神婆挺像的。 一开口,就是一句:“她死了?没死就别找我。死了,我一定管。” 听云赶紧安抚:“别别别,咱们坐下仔细说!慢慢说。”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55章 犹豫 甄神婆的大儿子姓钱,人称钱大郎。 钱大郎最终还是坐下来跟听云还有杨元鼎说起了甄神婆的事情。 本来,钱大郎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不过,很快的,听云就打开了钱大郎的话匣子:“你娘真的得了挺严重的病,也真切寻死了。你们之间,有没有解开误会的可能?” 钱大郎摇头:“出钱出力我都行,但我不想见她。” 听云试探着问了句:“是因为小妹的事情吗?” 钱大郎一听见钱小妹,立刻就神色不一样了,甚至还隐隐压着怒气:“她还跟你们说了小妹的事情?” 听云点点头:“说了一些。只说你们因为小妹的事情和一些钱上的事情,对她有了疙瘩。” “小妹是怎么死的,她说了吗?”钱大郎忽然问了句。 听云摇头。 钱大郎捂住了脸:“小妹是被她害死的!是她和野男人偷情,只顾着自己痛快,小妹就跌进了水沟里,淹死了!那就是一条不到小腿的水沟!但凡有人拉一把,小妹都不会死!” “而且,小妹挣扎了那么久!她呢!” 钱大郎咬牙切齿:“小妹还是被她打发出来的!就是为了给她和野男人腾地方!” 听云饶是经验丰富,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钱大郎。 这个事儿吧……他可能真的不是那么轻易能原谅的。 “但她还跟我们撒谎!”话匣子一旦打开,这个话头就有点止不住了。钱大郎洋洋洒洒的说了下去。“她告诉我们,小妹是自己贪玩跑出去,所以才淹死了!” 钱大郎甚至要哭出声来:“要不是有一天,我和二郎听见那些人在背后说,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听云叹一口气,已经能想象出来,当时钱大郎和钱二郎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听到这个事情,当时又是什么心情。 想安慰两句吧,听云却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接着,钱大郎别开头,又说了一句:“你们知道,当时小妹找回来,报复她。她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的时候,我到底有多恨她吗?” “她如果不是我娘,我就想弄死她!”钱大郎说这话的时候,双目赤红,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双手微微颤着,那是因为拳头攥得太紧,用力过度造成的。 钱大郎的媳妇儿走出来,板着脸很不痛快:“别说这些了。每次想起来这些,你又会一宿一宿睡不着,干啥呢!非要说这些?!” 转头对听云也杨元鼎的态度也很冷淡和不满:“你们想帮人,也看看那人值得不值得帮。” 杨元鼎和听云也是连忙说缓和话。 听云更道:“我们也不是想帮谁,就是这些事情,我们也想弄清楚,再看值不值得帮。能不能帮。” 杨元鼎叹一口气:“其实,她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这话一出,钱大郎一愣,抬头就看了过来。但随后又绷着脸说了句:“那就是报应!那就是小妹给她的报应!” 听云拉着杨元鼎站起身来:“这事儿我们的确也不该多管。不过作为医院,她一个人孤寡在那儿治病,我们总是要告诉家属一声的。” 顿了顿,听云又说了句:“对了,她身体不是很好。脾胃也不好,有些毛病,以前是挨过饿吗?我看你们也不穷,不应该是挨饿吧?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钱大郎又是一愣:“什么挨饿?我爹死了,留下四亩地,足够我们吃饭的。我和二郎也早早就去给人做点零碎活,家里一直没缺过钱啊。” 杨元鼎和听云也不废话。听云点点头:“那可能我们猜错了。不过,这病的确是饿过肚子,吃了一段时间糠和观音土才有的。你们不知道,那我们再去查一查。看看到底什么原因。” “不然也不好治病。”听云叹了一口气:“病还是要知道病因才行。” 说完这话之后,听云利索拉着杨元鼎告辞。 出门之前,杨元鼎也很干脆:“既然这样,那等她弥留的时候,我们也就不来通知了。只需要的时候,叫你们来收尸。你和你弟弟商量一下,尽快尽早准备些东西吧。” 钱大郎克制很久,却还是在杨元鼎和听云出门之前,忍不住问了句:“她真病得这么严重?不是看着还好好地?” 听云回头笑了笑:“我们是大夫,自然比你们看得真些。有些时候,人越是要走了,看着越精神呢。” 然后,两人根本没有多留,直接就走了。 上了马车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小小的击掌后,杨元鼎一挑眉,“你觉得要多久?” 听云伸出手指头:“三日之内吧。” “那我猜两日。”杨元鼎猥琐一笑:“赌你请我和司九吃一顿烤鸭。” 听云豪爽的应了。 而这头,他们一回去,张司九就把杨元鼎拉过去:“怎么样?甄神婆儿子们能来吗?甄神婆今天情况严重了,刚刚呕吐一次,依旧出血。她昨天吞金的事情,对胃损伤很大,又常年吃那种药,估计也有伤害,现在加上年纪大了。恢复很差。各种加起来,就比预估还要差很多。” 顿了顿,张司九叹一口气:“这样,下一步治疗也不好办。肝病可能又要被继续耽误。” 听云和杨元鼎对视一眼,不自觉有点心虚。 杨元鼎小声问:“没有性命之忧吧?我们刚跟她家里人撒谎了,把她说得挺严重的,估计很快就能够过来的。” 听云幽幽地:“这样多少感觉有点像是我们咒的。” 张司九:……被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是我们咒的。 最终,张司九摇摇头:“胃病不至于要命,但是肝病说不好。她现在这样,我们也不好用厉害的药,只能温养着。可……人体所有的内脏,都是相辅相成的,一个出问题,其他都很容易出问题。” 主要是怕衰竭。 一个器官衰竭,影响的是全身。 而甄神婆现在这个样子,张司九都觉得自己没多大把握了——做手术吧,都怕她挺不住。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56章 再相见 甄神婆的情况的确不太好。 持续的胃痛,不舒服,干呕,影响着她的食欲。就连吃下去的药都会吐。 而这些呕吐,又会加重胃的情况。 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张司九和齐敬还有许文祥碰了头,都觉得甄神婆的情况,和自身的求生欲也有关系。 简而言之,甄神婆就是不想活了。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应该死掉算了。 身体自然而然就垮掉了。 她每日也不干别的,就坐在窗户跟前,也不知道想什么。 和刚来医院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模样。 白芝让她去串门,她都不去了。 这种精神面貌——多多少少,有些让人觉得甄神婆有点可怜。 她两个儿子是第三天下午来的。 两人长得都挺像甄神婆的。 都说儿子像娘,一点没错。 两人到护士站的时候,白芝精神一振:“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怕是真要见不到了。” 她这样一说,纯粹就是对甄神婆的近况担忧。 但是落在钱大郎和钱二郎的耳朵里,那就是印证了那天听云说的话。 两人神色都有点不好。 白芝将两人带过去的时候,到了门口,两人都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意思,但……白芝没给他们退缩的机会。 为了让甄神婆高兴点,白芝大声喊了一嗓子:“甄婆婆,你两个儿子来看你了!” 甄神婆闪电般回过头来,对上两个儿子躲闪的脸,她先是一愣,随后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骂:“你们好狠的心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啊!现在还来做什么!” 听云奋力从人群里挤进去:“别别别。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说狠话了。” 然后,听云让白芝把其他病人驱散,自己则是推了钱大郎和钱二郎一把:“进去坐下说。进去坐下说。” 两个大男人,被听云推一下,动一下,目光都不看甄神婆。 最终,还是钱大郎开了口:“你怎么会挨饿?平日我和二郎没少给你钱吧?” 钱二郎叹一口气:“我看你就是为了让别人说我们不孝顺,故意的。” 眼看甄神婆就要暴怒,听云一把按住了甄神婆:“这可不像是最近的事情,胃病都是长年累月的。” 甄神婆冷哼一声:“你们的钱,我也不稀罕!” 钱二郎冷笑一声:“是啊,自然有那姘头给你钱花。你当然不稀罕我们。不过,这个时候,他人呢?怎么一个也没有见到?” 甄神婆一愣,瞬间如同放了气的气球,萎了。 不过,在听云看来,母子两人,一个冷哼一个冷笑,那表情,那嘴脸,真的是一模一样——典型就是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刺痛对方才好! 钱大郎按住了自己弟弟,只问甄神婆:“你为什么挨饿?” 甄神婆板着脸不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沉默。 听云开了口,问甄神婆:“对了,你们分家时候,地是怎么分的?” 甄神婆板着脸道:“当然是给他们了。那是他们爹留下来的,我难道还霸占着?而且,娶了媳妇生了娃,不用养娃的?” 听云点点头:“那倒是。不过,你们当年孤儿寡母的,没有被欺负,也挺不容易的。我们村里,以前有个寡妇,前脚男人死了,后脚房子和地都被收走了!” 甄神婆一听这话,就被勾起了情绪,眼眶都红了:“谁说没人欺负的?四亩地,死活只给我们两亩,其他的都给了他们爷爷奶奶,要不是后头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拿着刀去里正家里逼着他给我们做主,谁管这事儿?” “也是我太晚才想明白。要是早想明白,早点要回来,那三娘也不至于淹死。” 甄神婆哭出声来:“我有悔!我真是饿昏了头,才同意了挣那钱!那时候,一天我就吃一顿糠,还得种地!头晕眼花,是真难受!我还怕死,想着死了,没人顾着三个娃了!” “就他们那偏心的爷爷奶奶,不把地都拿走,给其他人?” “所以我不能死!我得活啊!” 钱大郎不可置信:“爷爷奶奶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那地就是四亩地——” “他们当然不能说!我又怎么跟你们说!你们两个脾气倔,真要说了,不得去找他们闹?可你们两才多大?而且你们去找他们闹,村里人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笑话死你们!”甄神婆低头擦眼泪:“你们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活?” 钱二郎忍不住喊了起来:“那也比你害死了小妹强!你怎么狠得下心!小妹那么乖!她还想着帮你洗衣裳!” 一提起了小女儿,甄神婆就哭得更厉害了,但也一个字说不出来了。 钱大郎也扭到了一边去,眼眶红了。 听云叹一口气,说了句:“如果你们小妹没死,你们会怎么想?如果小妹知道甄婆婆做这个事情,为了养活你们三个,她会怎么想?” 钱大郎和钱二郎没有说话。 甄神婆自己却喃喃道:“小妹最乖了。小妹也最心疼我,每次吃饭,她都说自己吃饱了,让我多吃两口……她虽然小,可她明白着呢。她……我对不住她啊!我对不住她!” “她都没了,我却还鬼迷心窍——我怎么就把她卖了呢?” “我怎么就做出那样的事情了呢?” “想一想,我这个当娘得,真是对不起她啊。” 甄神婆哽咽着:“我还活着干什么?早不如去死了。我吃了那么多药,也没请来她一回。” 听云一愣,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甄神婆会把肝都吃坏了。 那是因为……甄神婆不仅为了挣钱要吃那药,私底下,她还吃着那药,想要再把女儿召回来。 只可惜…… 听云有些不落忍。 钱大郎和钱二郎绷着脸没说话。 病房里只有甄神婆的抽泣声。 最后还是听云先开口:“你们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开的。但有些误会,还是说明白了。这样,我去喊大夫,咱们定一下治疗方案是正经。” 说完,听云去喊张司九。 张司九过来的时候,满肚子哀怨:这明明是许文祥的病人。 听云拽了张司九一把:“就你最会忽悠人,你不去,谁去?你不圆谎,他们转头就又是老死不相往来你信不信。” 张司九:??我是大夫,我不是金牌调解员啊!而且这种事情,和我们大夫有什么关系……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57章 调解员 张司九进屋之后,直切主题:“现在情况不是很好。本来肝病就不好治,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这期间最好保持情绪平和。不然也影响药效。但病人现在这个样子——” “说实话,不太利于治疗。” “前两天她吞金,虽然抢救及时,但依旧对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这两日一直也在吐血。” “说句实话,你们可以考虑一下,还治不治。有没有必要治。毕竟,患者年纪也不小了,她本身也没什么生存意志——说通俗点,就是她不想活了,一直有轻生念头。” 张司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样拖着,其实就是浪费药嘛。” 她演技毫无破绽。 几乎连听云都要骗过去了。 甄神婆更是愣住。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情况怎么样,今天张司九过来一说,竟然就这样了—— 不过,她反应很快,选择的速度也很快:“我不治了。” 甄神婆甚至认真要求:“能不能给我开点药?就是吃了,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的那种!吞金太疼了。上吊我害怕,跳河我也怕得慌。” 张司九有点无语,但也实打实夸了一句:“看得出来,甄婆婆你是认真考虑过怎么死的。我要成全你,也不是不行——” 她转头看向钱大郎和钱二郎:“但这种事情,咱们需要签一个免责书,而且还需要你们亲属都签字同意。” “毕竟,这可是大事。我可不想转头你们去告我害人性命。” 甄神婆看了一眼两个儿子,语气竟然有些哀求:“你们就让我早点去找小妹,早点去赎罪吧。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小妹。” 两个儿子,她自问,都是对得起的。 不管干了什么事,甄神婆没有饿着过两个儿子,更没有让他们为生存发过愁,至少让他们长大成人。 甄神婆的表情甚至有点欣慰:“这样其实最好,也省得拖累你们。” 钱大郎和钱二郎还没说什么,张司九就点头:“这倒是,这个病治起来,都是按年算的。他们要是给你治,的确挺拖累的。又花钱又花经历。你其实也是个疼孩子的好娘亲。这养大了孩子,还怕给孩子们添麻烦。你这样的,不多见。” 甄神婆:……我那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吗?明明是我没法舔着脸让他们管我啊! 钱大郎和钱二郎神色也有点微妙。 张司九反正点到即止:“要不给你们点时间,你们自己商量下?商量好了,找护士就行。” 说完,张司九就跑了。 听云看着张司九跑路都走出了世外高人的架势,一时之间只有钦佩的:要说装模作样,还是得张司九啊! 而张司九这一番操作下来,成功地给甄神婆与钱大郎钱二郎制造了焦虑。 听云也退出去之后,母子三人,就这么在病房里面面相觑,一个先开口说话的人都没有。 主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子之间太久没相处,一上来就是这么个大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头。 甄神婆最后还是率先打破沉默:“你们不用管我,这是我该有的报应。” 钱二郎冷着脸:“你以为你死了,小妹就会见你了?你想赎罪,还得看小妹答应不答应呢!” 甄神婆沉默了。 钱大郎说了句:“治吧。不管怎么说,你也养大了我和二郎。小妹是孝顺的好孩子,她如果还在,就算恨你,也不会不给你瞧病。” 钱二郎没反对。 甄神婆却很坚持:“不治了。没必要。我也不想活了。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最热闹的几天,就是在这里的几天。让我死在这里,我也高兴。总好过回去一个人守着房子,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下,钱二郎又忍不住嘲讽了:“是吗?你那些姘头呢!” 钱大郎也没吭声,显然这话他也想说。 甄神婆寒心地看着两个儿子:“你们真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时候你们是正能吃的年纪,我不挣钱去,我拿什么养活你们?靠那两亩地?是,收成好,咱们娘四个饿不死。可那年偏偏就遭了灾,年成不好,我能怎么办!” 她捂着脸哭出来:“你们当我喜欢干那事?我就喜欢被人戳脊梁骨骂是破鞋?我愿意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被那些小媳妇尖酸刻薄的排挤,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对不起小妹,可我对得起你们!”甄神婆声音里透着一股绝望:“我对得起你们!你们饿过一次肚子吗?你们以为,你们两个学手艺真不要钱?人家真是看你们聪明?!” 钱大郎和钱二郎听见这话,一时愣住。 随后,钱二郎脱口而出:“是我们求着你送我们去的?你要告诉我们实话,我就饿死,我也不让你去做那肮脏事!” “而且,后头你为什么当神婆?到处骗钱,还嫌丢人不够啊?!” 钱二郎脸都气红了:“你就是不要脸!你就是喜欢当破鞋!你就是喜欢钱!少拿我们当借口!” “我当神婆,一个是为了养活你们,一个是为了给小妹积德行善,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甄神婆也气急了:“我就是喜欢钱!有了钱,当了神婆,我才能把小妹要回来!” 钱大郎一愣:“那个说风水不好,合葬选错了人的神婆子,是你?所以人家才把小妹连夜挖出来送回来?” 甄神婆哭出声:“不然呢?人家凭什么?” 病房里又是长久的沉默。 扒在门口的听云则是好奇得抓耳挠腮:我的天,甄神婆她是怎么做到骗过那家人的?这故事,要是写成话本子,得多好卖啊! 钱大郎过了很久,打破了沉默:“治吧。多少钱,我们都出。你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我们也该还。” 钱二郎也紧跟着表了态:“我出一半钱。” “我有钱。”甄神婆哭出来:“我才不用你们的钱!我就是想有人能跟我说说话,逢年过节来看看我,我就是想抱抱孙子孙女们!” 章节目录 第258章 治不治 最终,甄神婆他们一家,还是决定治病。 甄神婆再一次喜提住院卡——还是直接办了半年那种。 而且,甄神婆直接就把家交给了大儿子钱大郎。 让钱大郎不管是卖了,还是自己留着用都行。 那些做神婆的家伙事儿,也都一把火烧了就行。 甄神婆答应两个儿子,以后她再也不做神婆,也不碰那些神神道道的事情。 世间再无甄神婆,只有甄婆婆。 而两个儿子也答应每隔三天,他们就有一个人来看她。如果情况允许,还会带着孩子们过来一起看她。 甄神婆差点喜极而泣。 送两个儿子出医院后,她再一回头,简直精神百倍。 然后,甄神婆转头就去了医院大门口,抓来挑着担子卖花的卖花郎,直接把人家剩下的鲜花都包圆了,做了个漂亮的花篮,喜气洋洋的提着就去找张司九了。 这个季节其实菊花最多。 甄神婆的菊花花篮里,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都很好看。如果不是白色和黄色太多了,估计会更好看。 现在还没有人死了送菊花的概念。 毕竟,菊花在这个年代,代表的还是风骨,甚至还是长寿的意思——毕竟,经历了严寒霜打,菊花都不会死,来年还会开得更灿烂,可不是长寿和生命力旺盛的象征么? 这一篮子的菊花,被甄神婆热情地塞进了张司九手里:“拿去,拿去,要不是你,我肯定不会有这个福气!现在我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了!你拿着,你家未婚夫长得那么好看,你送他!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别被其他小女娘给勾走了!” 甄神婆这话说得很实在,而且一脸“我为了你好”的样子。 张司九看着那一篮子多多少少有点像是公墓门口卖的那种的菊花,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虽然知道人家没这个意思吧,但是……但是! 最终,张司九还是婉拒了,说自己作为大夫,不能收患者礼物。让甄神婆带回自己的房间去自己欣赏。 不过,她还是留下了一朵最好看的紫色的,拿了个小瓶子养起来。 打算等回头杨元鼎过来的时候,送给杨元鼎。 杨元鼎晚点还真的过来了。 他是来送点心的。 收到这么一朵花,杨元鼎还挺激动,捏着那个花,咧着大白牙:“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张司九不信:“别人上你家做客时候,没送过鲜花?” 杨元鼎正色:“那怎么一样?这可是你送的!你专门送给我的!是情人之间的那种送花!” 张司九看着他真这么高兴这么珍惜的样子,一时之间都有点儿觉得自己这个未婚妻有点失职——要不回头,还是给杨三定一个月的鲜花? 而杨元鼎喜滋滋的欣赏完毕之后,就让张司九把花剪短一点,直接簪在了自己的头上。 原本张司九对男人簪花这个事情,多少觉得有点不太能欣赏。 但看着杨元鼎顶着那么一朵深紫色的菊花,她是忽然就理解了“人比花娇”这个词的意思。 嗯,不但不骚气,还有点好看和风雅。 主要是小杨同学一点不娘,只是长得好,被这花这么一衬,反而更显得唇红齿白,干净灿烂。 接下来,杨元鼎兴冲冲拉着张司九直奔食堂——倒不是多饿,主要是那边人多。 只要有人看过来,杨元鼎就笑眯眯的说上一句:“我未婚妻给我送的!” 旁边的张司九捂脸也不是,不捂脸又有点不好意思…… 关键是,杨元鼎这么热情高涨地,她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扫兴。 所以,只能任由杨元鼎到处炫耀。 心想等他炫耀够了,就好了。 可没想到,哪怕跟徐氏她们都炫耀过了,杨元鼎还是没有够。 最后,直到杨元鼎离开医院回家去,那份高涨的热情也没有减退半点。 张司九几乎不用看,猜都能猜到杨元鼎回家之后是个什么光景。 不过,张司九不知道的是,她的猜测还是太保守了一点。 为了炫耀这朵菊花,杨元鼎硬生生把全家人都挖起来,陪着他吃了一顿宵夜。 除了在家坐月子的宁娘,全家无一人幸免。 这股恋爱的酸臭气息,差点没让杨家所有男人都想打死他。 但第二天早上,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杨元鼎惊奇的发现——自己爹和大哥二哥,头上都簪花了! 要知道,平时大家根本不簪花! 杨元鼎摸了摸脑袋,有点失落:全家都有,就我没有! 正失落着,陈斗捧着花束一溜烟小跑过来:“三郎,三郎,九娘送的花来啦!” 杨元鼎瞬间犹如打了鸡血,抬起头来就是对着大家咧嘴一笑,那两排大白牙,差点没闪瞎其他人的眼睛。 这也就算了。 偏偏杨元鼎还捧着花束,在那儿自言自语的挑了起来:“哎呀,这支也好看。哎呀这朵也漂亮,我该选哪个呢——” 杨元峰忍无可忍,看向了老爹:“爹,你管管你儿子!” 杨修却看着周氏,脸上多多少少有点哀怨。 周氏一拍桌子:“剪剪剪!我种的花你随便剪!” 一早上,她怕杨修把自己辛苦打理的花掐了,只能忍痛给了他一朵小的。 本来以为就能完事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心痛的同时,周氏恶狠狠看向了杨元鼎:“一会陪我去花坊挑花去!你出钱!” 杨元鼎喜滋滋一挥手:“行,我给就我给!” 他还转头看向了李氏:“二嫂去不去?要不再给大嫂带几盆?” 李氏看着自家丈夫那怒气腾腾的样子,决定不去:“那不用,我直接去城外的花田里选。花坊里的花太软了,不配我家二郎。” 杨元峰微一颔首,“我一会儿去请假,陪你同去。晚上我们也不回来吃饭了,去外头吃,再看看皮影戏什么的。” 然后,他冲着杨元鼎微微一笑:“三郎你呢?” 被暴击的杨元鼎:……欺负我没成婚。欺负我家九娘那么忙…… 他蔫头巴脑的抱着自己的花:“我去医院。” 大家明天见呀~不知不觉中秋节又要来了~中秋节来抽个奖吧~奖品就是中秋主题的发簪一只~微群里抽,先加q群292903306,然后找珞珞进微群就可以啦~~ 章节目录 第259章 倒霉蛋 杨元鼎抱着花去医院找张司九,张司九正在上班。 他就委屈的坐在旁边,等着张司九上完了班安慰他。 结果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病人看完了。 许志清直接跑过来,把张司九给喊走了。 杨元鼎:??? 许志清是儿科大夫。其实还有挺多老顾客的,他搬来第一医院之后,那些老顾客也都跟来了。 毕竟,这边药更齐全,而且也便宜,许志清治病技术也很好。 这不,今天就有个老顾客过来找许志清的。 他们家孩子发热,咳嗽。 本来都以为是普通的风寒,但许志清一摸脉,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而且孩子忽然又吐了。 许志清就有了一个猜测,但并不敢肯定,就只能去找张司九。 张司九虽然年纪小,但在所有大夫心里,这都是属于可以救急的存在——人家经验多啊! 患病的孩子叫石墩儿,七八岁的年纪,因为生病,就有些病恹恹地。 其他带孩子的父母,都下意识离石墩儿远一点。 张司九过去一摸,脉象洪数,舌苔干而发黄,舌头颜色很红。 而且牙龈还有点肿。 许志清道:“这不是风寒或是风热,我看倒像是热毒。可普通热毒也不会发热这样高。除此之外,我就只能猜测,会不会是……天花?我刚看见孩子挠痒痒了。撩开袖子一看,也有红疹。” 但红疹尚轻微,看不出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张司九检查石墩儿,一面问家属:“有没有接触平日没接触过的东西?” 身上长红疹,还是要考虑过敏的。 而且,过敏也会引起呕吐,咳嗽,和发热。 当然,轻微过敏不至于发热很高,所以症状并不典型。 家属摇头:“没有,没有。” “那去过特殊的地方没有?”张司九再问。 家属也摇头:“没有,就去了一趟他舅舅家,也不算什么特殊地方。” “那小便呢?大便呢?”张司九扒拉开患儿的衣裳,去看后背和肚子。 家属也说了:“小便有些发黄,大便——今日没大便过。昨天也没有。” 张司九指着背上的十几个红点点:“什么时候有的?” 家属却说不出来。 “接触过出水痘的孩子没有?去的地方,有没有牲畜大量死亡的情况?”张司九看一眼旁边探头探脑的其他病人和家属,让许志清赶紧疏散人群,尤其是小孩。 家属却也说不上来。 张司九指着红疹道:“我怀疑是出水痘了。但也不排除是更严重的传染病。” 家属明显有点慌了:“那怎么办?” 张司九只回了两个字:“住院。” 不管是水痘,还是天花,那都是要传染人的。 所以,张司九绝对不可能放人走。 就是今天在这里问诊的人,张司九也让许志清记录下来,让他们一出现不对劲的症状,就赶紧过来这边。 许志清一一照办,但人群还是多少有点慌张。 张司九看一眼人群,安抚一句:“放心,刚才没有直接接触过,而且走廊里也有通风,不至于一下就传上。赶紧走,回家之后用艾草煮水洗澡。” 不得不说,张司九这么镇定自若,人们多少有点被吃了个定心丸。 张司九让许志清去疏散人群,而后自己去洗手,又去病房看石墩儿。 石墩儿现在也挺慌的,不过,小孩子对新的地方总是好奇地,正在病房里探索新地图呢。 因为石墩儿这个病症很可能是传染过人的,所以也住单间,直接就在走廊尽头。就连照看他的护士,也由出过水痘的白苓来照顾。 至于她自己,她让李娇跑回去问了问杨元鼎出过水痘没,听说杨元鼎没出过,就直接让他回家去了。 杨元鼎只能回去。 都回去了,他才忽然想起来:那张司九也没出过水痘吧! 于是,杨元鼎又折返回去。 张司九无奈:“我没出过,但我已经直接接触了病人,传染概率比较大。你没接触过,留下干啥?快走快走!” 杨元鼎问张司九:“那我能做点什么?” “你就去一趟我家,告诉小南瓜最近别乱跑,小松小柏也是。他们年纪都不大,也很容易感染上。另外,告诉所有熟悉的,有孩子的人家,最近少出门。”张司九看着杨元鼎,笑着给他吃定心丸:“放心,我会吃药预防的,实在是躲不过,我年纪也很小,没那么严重。” 如果真是水痘,那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如果是别的……担忧也没有用。 最后张司九嘱咐一句:“记得天天给我送饭!清淡点,肉多点!” 杨元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当天,张司九就把这个事情通知了太医署那边。 方静寿很快就带着有经验的大夫过来了。 一诊断,那大夫直接下了断言:“不要紧,就是水痘。”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第一医院这边。 毕竟如果是天花,搞不好是要全军覆没的啊。 而且,张司九没让人回去,而是直接把人扣在了第一医院,虽然说是为了防止更多人被传染,但说句实话,这些大夫和护士们,哪个不害怕? 有些人甚至都在想怎么写遗书了。 还有些人,对张司九也多多少少有些怨言。 方静寿这一来,就有几个人越过齐敬,去跟方静寿说起这个事情的:“我们都没出过水痘,为何要让我们也留下?” 结果方静寿直接就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你们不留下,谁留下?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怎么,将来太医署,就光想着功名利禄了,不想着治病救人了?” “还是说,哪出了疫,你们就来跟我说不去哪儿?” 张司九幽幽地补刀:“而且。我们这边还分成了传染病区和非传染病区呢。又不是让你们都在传染区。也让你们自己选择的啊。” 方静寿叹一口气:“你去歇着吧,这群小兔崽子,我来教训!” 于是张司九就麻溜回去了。 说白了,这还是人家太医署的人,只是过来实习而已,人家真正的领导,还是方静寿这些人。 张司九可没必要多管闲事。 但是转头,她把医院自己的班子也拉过来开了个小会。 今天家里有点事儿,偷个懒儿~顶着锅盖跑走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0章 身份 其实算了算,自家班子这边,真正的医护人员都加在一起,竟然也才十多个人。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张司九开会。 于是,人人都有点紧张。 张司九直奔主题:「这次的事情,大家怎么看?以后有传染病的话,你们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主动先开口。 但从他们表情看来,就知道他们应该是有话想说的。 张司九先主动开口:「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了,忘了问问你们的意思。不过,毕竟第一次出现在何种事情,处理问题有不当的地方也正常,所以你们看看,考虑一下,我们拟定个章程,以后看看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怎么处理。」 张志清犹豫一下,开了口:「几乎所有的医馆,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赶紧让人回去养着,然后再焚艾叶,熏香,沐浴净衣。」 不会留在自己的地盘上。 因为只要留下病人,自己这边就无法正常继续开门。而且对自身威胁也很大。 张司九点点头:「还有别的吗?」 有人开了口:「我觉得,还是该让我们自己选。」 张司九点头:「对,每个人想法不同,家里情况也不同,的确不该是我强行替你们做决定。这是我考虑不周。所以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第一时间大家写申请书,自愿申请去传染科那边。但已经接触到了病患,有传染可能的,只能一起去传染科。」 「毕竟,如果已经传染上,你们再回家去。那一样是给家里人带来危险。相反的,留在医院,医院里有最好的大夫,最齐全的药,你们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张司九环视一圈:「这样你们觉得行吗?」 这次倒没有人反对,大家都表示了赞同。 接下来,又有人问了句:「那工钱怎么算?」 「只要传染上,工钱照给,治疗免费,还给发一笔工伤补偿。」张司九掷地有声:「包括参与治疗传染病的人,也会有一笔丰厚奖金。」 「后期,如果医院开设传染科,那传染科的大夫和护士,工钱也会高于其他部门。」 光靠节操,情怀,大爱,想要让人家去冒生命危险,那就是空手套白狼,平地画大饼。 张司九有些时候喜欢画饼,但该给真饼的时候,也不会含糊。 就是她这样一说吧,明显几个大夫眼睛都亮了,蠢蠢欲动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扶额。 最后,甚至有人提议一句:「那能不能涨工钱?你看我们每天累死累活——」 「做梦。」张司九神色一肃,吐出两个字来:「你们看我像善财童子吗!」 众人哄堂大笑。 最后散会之前,许文祥提了一句:「能不能以后咱们这边的大夫,和他们那边的大夫分开些?他们身份太高,我们有点高攀不上。」 许文祥笑呵呵地,但张司九了解他,如果不是实在是必须说,他不会说。. 而且其他人也一脸的感同身受。 对于这个事情,张司九却只能摇摇头:「不行。但是咱们接下来可以搞评分制。」 许文祥一愣:「什么评分制?」 「实习生嘛,他们借我们的地方锻炼自己,我们没收钱,还给钱,还补贴伙食,这事儿多好?你看齐敬就体会到了我们这边的好处。既然是好事,他们之间没有个竞争说不过去吧?」 张司九露出一个十分狡诈的微笑:「所以我们搞评分。把他们之间互相比较。然后,只要低于一个水平,咱们直接劝退,问太医署换人!」 说实话,她对这群天之骄子,也多少有 点不满意。 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骄傲。这一点,张司九在陆寻安身上看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陆寻安再骄傲,在她跟前,骄傲还是早就被打回去了。 其他人还没有吃过社会的苦,所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那就必须压一压他们,不然太嚣张了,不服管,而且还眼高于顶——多少有点让人想动拳头。 为了保证内部的和谐,以及最大限度压榨这群实习生的利用价值,张司九觉得,推出评分制是必须的。 许文祥听见张司九这个操作,一琢磨,顿时开怀大笑:「这个办法妙哇!妙哇!」 有了评分制和劝退,那接下来不管是谁,是龙得蹲着,是蛇也得盘着! 想摆架子?那是没门的! 「当然,谁带的才有资格扣分啊。」张司九深谙那群实习生的尿性,所以赶忙补上一句:不然几天下来,实习生们都得被劝退。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一脸遗憾。 张司九笑眯眯问了一圈,看看大家还有没有意见,确定都没意见了,直接一摆手:「那就散会了!」 这边散会,那边方静寿也训得差不多了。 张司九看着那些太医署实习生们一个个蔫头巴脑的样子,心情别提多舒畅了。 当然,趁着这个机会,她打算和方静寿聊一聊评分制和劝退制的事情。 等听完了张司九的想法,方静寿无语凝噎了一阵子,然后咆哮:「你可真敢想啊张司九!你知道他们是谁吗?那都是太医署的人!将来都是要做官领俸禄的!」 「你这么作践他们,这是要踩在我太医署头上啊!你想什么呢?!」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方静寿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屋子。 齐敬在旁边,倒是若有所思。 张司九给齐敬使眼色:帮忙啊!快来帮忙啊!杵着干啥?! 齐敬接收成功后,下意识就开了口:「其实,方师叔,我觉得这个事情也不是不可行——」 张司九默默地投过去欣慰目光:加鸡腿,必须加鸡腿! 方静寿的唾沫星子差点喷齐敬脸上:「你在这边久了,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哪边的人了!是不是!」 齐敬这才想起:好像自己这么做,是有点像叛徒地…… 这就很尴尬了。 张司九立刻维护齐敬:「这怎么能这样说呢。是哪边的人重要吗?重要的是,咱们的医学能发扬光大,咱们能造福百姓啊!」 方静寿冷哼一声:「要不,让你去当太医署令算了?」 张司九叹一口气:「我倒是想,就怕你们不同意。」 章节目录 第261章 你敢吗 方静寿直接被这个话给气笑了:“你有本事,你当着他师父的面去说这个话试试!” 张司九的嘴十分硬:“他来了我也这么说!反正我又当不了,说说怎么了!” 方静寿一噎:那是当不了。从古自今,就没出过女太医,更不要说太医署令了。 齐敬这个时候,幽幽地说了句:“其实我师父早就感叹过了。说如果九娘是男儿,那他定要多个关门弟子的——” 他说这话时候,可以说是万分怨念。 那目光几乎都要化为实质,往张司九身上戳出几个洞。 张司九一脸坦然:“那这一点他不如我师父。” 齐敬:…… 方静寿:…… 最终,方静寿揉了揉太阳穴:“别说了,反正这个事儿,咱们得商量。” 张司九点点头:“肯定要商量,这不是就在商量吗?咱们将心比心,他们一个个眼高于顶什么样,你们比我可清楚太多了。你们说我难不难?”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挫一下他们的锐气,这是好事。这种事情我们帮你们干了,你们其实省心很多的。只是名声不好听而已。可是话说回来,咱们当大夫地,谁瞧得起呢?人家正经当官的虽然客客气气,可谁也不拿我们当回事。” “其实也就是行业内有点威风嘛。但——这种事情其实你们换个角度想呢?” 方静寿脸色不太好看:“换什么角度?” “这叫尊重民间大夫!”张司九可怜巴巴:“你知道我们每天过的什么日子吗!我们的日子,真的好难啊!不信你问齐敬!” 齐敬这一次没敢说话,紧紧地闭着小嘴巴。 他感觉自己可真太难了。 一不小心,两头不是人。 方静寿还是觉得不妥:“我觉得他们不会同意。” 张司九笑眯眯:“那我们也不同意要他们。反正只要我这里接到投诉,我就直接把人退回去。要知道,我每个月还给他们开工资,还要贴补住宿和伙食——真的很贵的!” 最关键的是,现在第一医院没那么缺大夫了! 方静寿目瞪口呆:“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张司九一本正经地给方静寿端茶递水:“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副年轻气盛的样子。和太医署本身没矛盾。我们还是很欢迎谦逊的好孩子。” 方静寿看着面前这杯茶水,一时之间没说话。 “今天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有。”张司九也坐下来,慢悠悠喝一口水:“我们又不是太医署,你说也没责任搞什么隔离,搞什么上报,搞什么防止扩散吧——” 方静寿直接噎住了。 齐敬也目瞪口呆看过来——这种事情,怎么能拿出来威胁人?医德呢? 张司九笑眯眯:反正谁先着急谁就得吃亏~ 方静寿是真有点急:“这怎么行?这次是水痘也就罢了,如果是别的疫病,你这样,是要出大事的!” “哦,那别的医馆也不会留下病人隔离啊。我这么做,也没问题啊。”张司九笑容更深了。 也更让方静寿想锤人了。 方静寿简直抓狂:“那第一医院和别的医馆能一样吗!” 张司九眨巴眼睛,不耻下问:“那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们难道是太医署开的?还是直接是太医署的一份子?还是太医署给了我们多少好处?” 方静寿卡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司九笑容更深了,也更亲切了:“我一直以来为太医署着想,那是我个人的节操和品德,可不是应该啊!” 方静寿很难描述这种感觉。 大概就是:免费给你吃糖的人,有一天忽然不给你吃糖了,你还发现人家做得没毛病,你不能恨她那么难受…… 方静寿最终还是选择松口:“那我回去跟陈太医署令商量一下。” 张司九笑眯眯:“好呀好呀,我觉得就是要商量下。” 她顿了顿:“对了,患儿怎么办?你们带走还是我让他回家?” 方静寿咬牙切齿:“今天晚上我就给你答复!” 张司九这下是真的兴高采烈了:“那行,我等你好消息啊!到时候我煮个锅子等着你!这几天正好吃点酸菜老鸭汤!” 方静寿:……要是没有好消息,这个老鸭汤还有吗? 等方静寿走了,齐敬这才忍不住问了张司九:“要是我师父不同意,你真让人走吗?”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傻孩子,你师父会同意的。这种事情对他没坏处。你当方静寿是为什么不答应?因为他不想做出头鸟。而且这个事情,跟他管的那一摊子事儿有关,他就不想做那个第一个同意的人,然后被人说以公徇私!” “我这么刁难他,他就可以为难地回去一说——到时候你师父为难地一同意,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别人要是有意见,他们就直接让人上我这里来负责病患来,别人还敢有意见么?” “如果总要有一个人做坏人,那我做了,什么借口都递过去了,这个事儿不就成了?” 齐敬若有所思,半晌凝视张司九:“那你呢?你做了那个坏人——” “我又不混官场,无所谓。”张司九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坦然:“反正这辈子,他们也不会让我做太医,我怕什么?只要你师父在一天,其他人对我意见再大,也不会怎么样。而且,到时候就算你师父退了,不是还有你?” “我想要的不是名。所以我做不做那个坏人,不要紧。”张司九笑了笑:“但是人得想明白自己要什么。要利,就别太在乎名。要名,就不要太看重利。这两点,有时候真的会有点冲突和矛盾的。” 齐敬看着张司九,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张司九那么豁达,好像什么也不需要他说,更不需要他的安慰。 可他却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张司九这条路,走起来真的很难。 偏偏,她却笑得灿烂,悄然把所有的难都咽下去,根本不让旁人觉察和看见。 齐敬最终,在心底悄悄说了句:我将来,一定要当上太医署令。一定要。一定要护着她。护着第一医院! 年轻的热血,在这一刻开始沸腾燃烧。 大家明天见呀~九娘终于成功忽悠住齐敬!嘿嘿嘿~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2章 团团转 当老鸭汤的香味飘得整个医生办公室都是的时候,方静寿回来了。 还带了一只烧鸡来。 另外,还带了一车药材。 张司九心痒痒得直搓手:“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然后就直奔着药材去了。 吓得方静寿赶紧抓她回来:“快回来,快回来!那不是给你的!这个烧鸡才是给你的!” 张司九一听这话,顿时失望两个字写了满脸,几乎化为实质:“啊?那是给谁的?” “谁也不给!”方静寿死死地抓着张司九,感觉张司九的脚跟有了自己的意志似的,非要往那边走,劲儿还挺大! 齐敬在旁边接过方静寿的烧鸡,解释一句:“其实也是给我们医院的,只不过不能私用,只能公用。这是为了防止疫病传开的。里头估计就是些醋,还有艾草,以及做香囊的,和治疗水痘的药。” 张司九一听这话,脚也老实了,人也站直了,笑容也挂上脸了:“早说啊,给医院的,不就是等于给我的!一样一样!对了,现在我们已经用掉那些药,报销不~~~” 那个带着波浪线的尾音,怎么听都是喜悦之情。 齐敬张了张口,又把嘴巴闭上了——不得不说,张司九永远脑子都是这么地清奇!想到的东西,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方静寿没好气:“可以报销。你列个单子,然后药就赔给你。而且你这次办得挺好,还有一笔奖金——不多,就是个意思。” “一个我也不嫌少啊!”张司九美滋滋喜洋洋:“总比没有强!再不行,你们出钱给我来个大锦旗也行,我挂医院门口!” 张司九说完这话,摸了摸马车上的药,转头格外认真问了句:“没用完的,还用还回去吗?” 方静寿忍无可忍,声音都拔高了:“我太医署能跟你计较这几个小钱!” 张司九顿时就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太医署,就是大气!” 方静寿问齐敬:“老鸭汤呢?” 齐敬前头带路。 张司九转头喊喜梅:“你去食堂买半个板鸭来!再把杨三柜子里珍藏的那瓶好酒带来!” 喜梅喜滋滋应一声。 嗯,说是好酒,其实是没勾兑过的高度酒,只需要一点,勾兑点凉白开—— 杨元鼎管这个,叫闷倒驴。 顾名思义,是头驴子,那也是要被直接放倒的。 方静寿听到张司九这些话,实打实感觉到了差别:“我要不带这些东西来,你就不给我喝酒也不给我吃板鸭?” 张司九面不改色:“那是没想起来。您都这么大方了,我就想起来了。” 这要不是没有花生米和黄瓜,不然高低再给他加一个炒花生米和拍黄瓜! 方静寿对于张司九的毫不掩饰感到悲愤。 张司九一脸坦然。 齐敬已经习惯成自然。 方静寿看了看齐敬,语重心长:“齐敬啊,你要好跟张院长学啊。” 就这脸皮,他都不怀疑要是给她个机会做太医,她能做太医署令——陈深严但凡有这个脸皮,那太医署的待遇还能再好点! 齐敬麻木点头:“知道,知道。” 酸菜老鸭汤这个东西,最适合秋天。 开胃,滋阴润燥,还好喝。 尤其是酸姜和酸菜炖出来那酸汤,闻一闻,都能让人一下子嘴巴里冒出口水来。 而且那老鸭子至少养了一年,鸭味十足——先爆炒煸出水分和异味,再加入酸菜一起爆香,最后才加足量的山泉水,炖上一个时辰,直到肉烂,就算成了。 再来一把粉丝,还得要绿豆粉丝,这样才能做到细,口感好,还不断。 吸满了酸汤的绿豆粉丝,吃起来那味道——酸酸的,又是粉丝那种弹牙的味道,别提多好吃了! 徐氏每次炖,张司九都得吃上一大碗粉丝! 今天这锅老鸭汤,只是汤底而已。 最关键的是拿来涮肉——草原羊肉没有膻味,切成薄薄的片,稍微那么一烫…… 还有鸭血。 各种菜蔬。 尤其是秋日的莲藕,挑那脆嫩的,切成半透明的片儿,用山泉水一浸,稍微煮煮,那叫一个脆!那叫一个嫩! 张司九给方静寿倒上酒:“怎么样,评分制通过了吗?” 方静寿护着自己的酒杯,十分警惕:“这个酒,我要是没有好消息,是不是就喝不上了?” 张司九笑眯眯:“那不能。肯定也得喝。来都来了。” 方静寿对此表示了狐疑。 张司九就差对天发誓了。 方静寿本来还想卖关子,但是被齐敬掀了老底子:“要是没成,方师叔肯定不会过来的。” 张司九连连点头:“这倒是,方太医一直都是个好人。不会这么戏耍我的。” 方静寿只能说了:“你说的这个可以有,但如果是分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先要告诉我们,我们去批评教育,而后再不改,才可劝退。” “另外,这些人还是都得由齐敬管着。齐敬负责分配,有任何不妥的时候,也第一时间告诉齐敬。”方静寿看了一眼齐敬:“相当于,齐敬以后代表我太医署。” 张司九没有任何异议:“当然可以。” 齐敬倒是有些惶恐:“这不合适——” 他这么年轻,当不起这个大任。 但一想起白天发下的宏愿,他却又有点儿跃跃欲试。 张司九看了一眼齐敬:“齐敬负责安排他们跟着谁,而且我们这边有任何的投诉,也第一时间告诉齐敬,和他商定扣分。比如一百分,低于六十劝退,八十的时候警告。而且每次因为事情不同,扣分也不同,一到三分吧。” 齐敬点点头:“这等于是给了他们许多机会。” 张司九笑眯眯:“当然了,我们只是想教育教育年轻人,又不是要毁了他们,真被劝退了,他们面子上肯定过不去的。” 齐敬舒了一口气:“九娘你才是真正的好人。” 张司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句话是在骂人。 方静寿看一眼齐敬:“齐敬,莫要叫你师父失望啊。也莫要给他丢人。” 齐敬一脸肃然,起身行礼:“敬定会牢牢记得!” 今日还是一更,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63章 三个女人 一顿老鸭汤,一瓶勾兑酒,直接就让方静寿肚子溜溜圆,走路歪歪扭了。 当天晚上他甚至没能回去,被齐敬搀扶到了他的宿舍去凑合了一晚上。 张司九也喝了点,结果第二天差点没起来。 张志清又收了几个发水痘的小朋友。 而第一个送来的,在两天之后直接进入爆发期,身上,脸上,甚至于头发里,都长满了亮晶晶的水痘。 这玩意不仅长,还痒。 关键是根本不能抓,抓破了那就是一个坑,好了也是一个坑。 所以,这些小朋友们人手一个小手套——就是不让他们抓挠身上。 不过,大点的孩子还能听话忍一忍,最小那个才三岁,痒得直哭。 还是嚎啕大哭。 这下,大孩子们也忍不住了,于是隔离区连着好几天,全是一片哭声。 张志清和张司九他们汇报工作的时候,两眼都是无神的:「我感觉我出来了,脑瓜子都还是他们哭的声音,嗡嗡的。」 张司九同情的看他:「等这事儿完了,放你三天假。给你开三幅补汤,算工伤!」 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对医生的精神,有极大的折磨。 张志清摆摆手:「别了,咱们医院没有别的儿科大夫,我休息了,孩子们咋办?你给我涨点工资就行。」 张司九:……为什么我总觉得,全医院的大夫,都对涨工资有执念? 可天地良心,第一医院的工资真的不低! 不过,张司九就算再抠门,在这种时候,还是从来不小气的。 她点点头:「行啊,给你多发一个月奖金。」 水痘这个病,说起来不要命,但就是折磨。而且还毁容。 但有一点好,那就是基本病程都在七天左右,熬过去就好了。 等最后一个水痘小朋友出院,张志清就来申请全面消杀后撤出隔离区。 张司九当天上午同意的,当天下午就直接又让人给隔离区封上了。 没别的,医院里新添了两个水痘病人。 而且还都不是小朋友。 按照年纪,都是少年人了。 张司九现在十五,按年纪算,就是个初中生,刚好是少年。 而另外一个,也是个小女娘,十六岁,姓徐,叫徐苑。 张司九发现自己身上发痒,起红点,而且还有一点儿发热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中招了。 她先进去,徐苑后脚进来。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徐苑瞪圆了眼睛:「原来不是我一个这么大人得这个!」 张司九问她:「你怎么得的?家里有人得了?」 徐苑却有点不愿意说,扭扭捏捏的,故作凶悍:「你问这个干什么?反正就是病了!」 张司九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说说呗,反正都进来了。」 徐苑不干:「你怎么好奇心那么重!」 她转头问张司九:「你光问我,我也问问你,你为啥进来了?」 「病了啊。」张司九很干脆:「我是医院大夫,接触病孩子太多了,那就传上了呗。」 徐苑目瞪口呆:「你就是张司九啊!杨三郎的未婚妻啊!」 张司九「啊」了一声:「你听说过我啊?」 「那可不,我认识凌夜熙啊。我可太熟了。」徐苑一下热情起来:「最近还没少听你的事情,每次听,我都热血沸腾——你真挺厉害的!」 她这个态度前后变化太大了,张司九一时之间都有点儿不适应。 徐苑叹一口气,又看一眼张 司九:「不过,你名声也挺差的。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你。」 张司九也不意外,「是吗?那你是喜欢我的,还是不喜欢我的?」 「我还挺喜欢你。」徐苑凑近张司九一点,喜滋滋地:「你那个护士学院我也听说了。我想报名来着,我爹不让。我爹非要让我学做生意赚钱。」 张司九顿时来了兴趣:「那你家里有妹妹不?有姐姐不?她们感兴趣不?」 徐苑摇头:「我爹就我一个女儿,其他都是儿子。而且我娘那边,我爹那边的亲戚,也没有比我小的女孩。就算有,她们肯定也不学。」 张司九顿时失望。 徐苑却很兴奋:「你真打了那个偷摸女人的坏种啊?你就不怕?你知道不知道外头怎么说你的?」 张司九脑壳疼,按住徐苑,问了她一个问题:「不如我们先说一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苑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句:「我怀疑是我嫂子搞的鬼。我爹要把家产一半给分给我,让我当嫁妆傍身。我大哥和我二哥两人一共分一半,大嫂有点不乐意。」 这种事情……张司九往徐苑身边凑了凑:「仔细说说?」 徐苑叹一口气,「就是很俗套的故事。我和大哥二哥感情其实挺好的,但自从大哥成亲后,和我们就疏远了很多。嫂嫂看我,总也有点不痛快。所以我才没在家里养病,跑出来住院了。也来试试看,这个住院到底是什么。」 她笑着看了一圈周围:「还真挺不错的,除了没家里方便舒服,其他都没什么毛病。」 看起来干干净净,闻起来也干干净净,虽然是和人同住,但也是个年轻女娘,就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徐苑压低声音:「而且我还带了侍女,她得过痘诊了,所以不用怕。有什么事儿你吩咐她帮你跑腿就行。」 张司九看着徐苑平静的样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最后就拍了拍她肩膀:「没事,这里我熟,你想办什么要什么,跟我说就行。」 徐苑问张司九:「那你会打牌吗?」 张司九点点头。 徐苑兴高采烈:「那咱们来打牌吧,赢钱!我那侍女也打得挺好的!」 张司九:……不,我不想。你们两容易联手坑我! 徐苑被拒绝后,有点失望:「真希望再来一个。」 也不知徐苑是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体质,在她说了这句话之后,两个时辰都没要,就又来了一个小女娘,十四岁,叫韵笙。 韵笙是被自己弟弟给传上的。 巧的是,她和徐苑也认识。 韵笙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两家还有生意上的来往,因此互相做客的时候,见过几面。 徐苑喜滋滋摸出了象牙扑克牌:「来来来,咱们来打牌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身上还痒痒,干点别的还能分分心,张司九这一次没拒绝。毕竟,身上越来越痒了—— 章节目录 第264章 善财 打了一个时辰牌之后,张司九强烈感觉,应该给徐宛改一个名字。 就叫善财童女。 好家伙,什么叫又菜又爱玩? 这就是了。 张司九看着这一堆用来当筹码的纸条,简直惊呆了。 关键是,徐宛不仅自己输,还带着人家韵笙一起输! 偏偏韵笙是个乖宝宝,整个儿主打一个听话! 张司九看住拿了牌之后就一脸纠结的徐宛,知道这一把十有八九又是一个赢了。 第一次,张司九赢钱赢到了手麻。甚至还有点心有愧疚。 她主动提出:“要不就不打了?” 这一会儿,输掉的钱,比住院费可高多了。 徐宛立刻抬头盯住了张司九:“赢了钱你就想跑?” 张司九:……不,我是觉得我对不住你,毕竟,这赢得太容易了,总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众所周知,天上掉馅饼,那馅饼多半是有毒。 张司九摇摇头,“那继续吧。” 有毒也不怕,这里是医院! 张司九顽强的坚挺下去。就是心越来越虚。 最后,还是韵笙小小声说了句:“要不就算了吧。我没那么多钱。” 虽然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可徐宛家里人十分疼爱徐宛,更是让她跟着一起经商赚钱。 韵笙虽然也受宠,但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只有一点可怜巴巴的零花钱。 这不,都给张司九了。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露出腼腆笑容:“要不,晚上我请你们吃排骨吧?” 顿了顿,她又摇摇头:“不,我们还是吃素菜吧。毕竟都这样了,还是要少吃肉,多吃菜。” 徐宛不甘心地磨牙:“那我们出去之后,你再请我们吃肉!” 张司九表示没问题。然后又问了句:“你到底怎么得的啊?” 徐宛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嫂前几日给了我一个手帕。说是她亲自绣的。我没防备,留下了。然后,我今日进来之前,才得知,她娘家的侄儿,得痘诊。” “而她娘家嫂嫂,擅刺绣。这帕子上,绣的是一个颇具童趣的青蛙荷叶图。” 张司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点豪门那味了。 “除此之外,再无人家有痘诊的孩子。”徐宛叹一口气:“爹娘知道后虽然大发雷霆,可总不能为了这个就休妻,因此就让我先出来几日,安生养病。至于其他的,他们会处理。” 徐宛噘嘴:“其实大不了就是送大嫂去庙里吃斋念佛,闭门思过。有什么了不起?要我说,就干脆直接闹上门去,问问大嫂的兄嫂这事儿怎么办!” 张司九和韵笙都没接话——主要是这话不好接。 不过,张司九宽慰了徐宛一句:“没事,痘诊这个东西,你不挠破了,得一次,虽然受罪点,但接下来一辈子都不怕这个了。想想,早点得了反而好。” 徐宛撇嘴:“自己骗自己罢了。你们是自己得的,我这是被人害的,能一样吗?” 这个一样不一样的不好说,但张司九确定,大家都是一样的痒痒。 晚上,韵笙最先哭出来:“怎么这么痒?呜呜呜,我好想挠!” 徐宛咬牙:“忍住,不能挠。” 张司九:“喜梅,快去找张志海,让他给我来个催眠药。喝了就睡觉那种!” 喜梅立刻跑去了。 剩下韵笙和徐宛的侍女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地跟着跑了出去:“等等我们!我们小姐也要!” 第一天晚上,就在三人的昏睡中过去。 但是一觉醒来,情况并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了。 因为张司九发现自己的身上的水痘,几乎呈几何倍数增长。 而且,长的位置越来越奇怪——甚至脚指头缝里也在长! 徐宛年纪最大,也最受罪。 她的嘴里黏膜上都长了。 可以说是奇痒无比。 痒得令她想撞墙。 到了下午,徐宛甚至开始发起了热来。 而且温度越来越高,喝了药都不见好转。以至于张志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我药用轻了?可我已经比平时给孩子们用药要重很多了。” 张司九牢牢地捏着自己的手,不允许它们有无意识的抓挠,同时回答:“不是你药用轻了,就是症状严重了。孩子出痘诊比大人出痘诊,症状总体来说还是轻一点。” “她的喉咙里都长了。” 张司九看着徐宛烧得昏昏沉沉的样子,既同情又害怕:“你的药还得加重点。也不知道我会不会长这么多。” 张志清看了一眼张司九现在脸上的情景,不太想说实话,于是违心道:“张院长,你毕竟还小一点。” 韵笙是个实诚人:“我觉得其实差不多。我也差不多。只是我嘴里还没有长。” 张司九:……好的。 当天晚上,三人一起发烧,但是发烧烧得昏昏沉沉,浑身都难受,反而好像不那么痒痒了。 吃过药,三人几乎很快都睡过去。 喜梅不敢睡,一直守着。 徐宛的丫鬟道:“我们三人轮着来吧。一人守一会儿,不然明天白天怎么办?” 喜梅道:“我来吧。我熬得住。而且你们不用担心,今天晚上严重,护士会查房查得勤的。” 原则上,轻症一个时辰一次。 重症半个时辰一次。 病危是一刻钟一次。 濒死就是时刻都守着。 喜梅天天在医院,对这个可了解。 张志清生怕张司九这个院长有个三长两短的,今晚也没回去宿舍,也值班呢。 齐敬睡觉之前过来了一趟,问张志清:“怎么样?有危险吗?” 张志清摇头:“按理说不会,不过,她们几个年纪大了。症状的确严重很多。” 齐敬抿了抿嘴唇:“后半夜我来替你。我小时候出过痘诊了。而且我跟着师父也治过痘诊。” 张志清摆摆手:“那杨三得杀了我。我守着吧。不守着,我也不心安。” 齐敬还想说什么,陈斗在角落里冷不丁的回了句:“齐大夫,您放心吧。我也守着呢,有个什么,我保准去喊您。” 当时齐敬就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陈斗叹了一口气:“九娘不许我家郎君来,我家郎君只好让我这个得过痘诊的人来守着。说万一九娘嘴馋了想吃个零嘴,也好有人跑腿。” 齐敬忍耐再三:“我们这么大个医院这么多人,就没个能给九娘跑腿的?”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5章 只要你 反正齐敬不管说什么,陈斗都是一句:“那不一样。” 不过,还别说,张司九当天晚上就用到了陈斗。 大半夜地,张司九痒痒醒了。 她被痒痒得受不了,就开始疯狂想办法止痒。 而且,她发现自己口腔黏膜上也开始长水痘,而且有轻微水肿的意思。 最后,张司九还真想出来一个办法——冻! 不过,这个季节,不冷不热地,想冻还真不好办。 医院里反正是没办法。 所以张司九就喊了陈斗。 陈斗的脑袋在病房门口伸进来,但人是不敢踏雷池一步的。 这是女病房,男性止步。 探望也要签字才能进病房。 现在病房里还有徐宛和韵笙,所以陈斗处处小心。就怕冲撞了。 张司九提出了自己的需求:“去给我搞点冰块来。” 陈斗连个迟疑都没有:“您等我会。” 说完陈斗一溜烟就跑了。 韵笙好奇地问:“这是谁啊?我家丫鬟说看见他一直呆在这里,也是护士?” “医护人员有专门的衣服,他不是。”徐宛摆摆手,又看一眼张司九:“本来就猜是你们谁的仆从,现在总算是破案了。” 张司九摆摆手:“也不是我的。是我未婚夫的。他没得过痘诊,我不敢让他来,他不放心,就让陈斗过来守着。” 韵笙和徐宛两人面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同一种羡慕。 而秀恩爱成功的张医生,表示十分满意:嗯,谈恋爱还是极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啊。怪不得那些年轻小护士们谈了恋爱后,一个个都要拿出来秀! 徐宛忍不住地伸手想掐张司九:“你怎么就能让杨三郎这样死心塌地?要是知道杨三郎这样好,怕是东京城里,多少女郎又要后悔羡慕了!” 韵笙也点头:“可不是?杨三郎对别人可不这样。听说性情冷淡着呢。拒人千里之外的——” 张司九没有概念。 毕竟她没见过杨元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徐宛则是比较实际:“你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拿下杨三郎的?我和韵笙也学两招。” 腼腆的韵笙红着脸,身体却很诚实地靠过来。 看着两人期待地样子,张司九囧了,不知道该怎么传授经验——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手术做得好,才吸引了杨元鼎吧? 可除了这个,张司九更不可能说自己和杨元鼎是老天爷安排的相亲吧。 最关键还是一个史无前例的相亲,还相亲成功了…… 张司九最后严肃着脸,告诉了两人:“其实也没有别的诀窍,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努力!” 韵笙和徐宛愣了:这怎么努力? 张司九解释:“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你若芬芳,蝴蝶自来。所以努力让自己变得好,自然就会有欣赏你的人出现。” 韵笙表示比较苦恼:“可怎么才算是好呢?是针织女红好,还是才华横溢好?” 徐宛托腮若有所思:“我觉得有钱就很好。” 张司九一看话题有跑偏的趋势,赶紧拉回来:“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管自己是什么样,又或者是什么资质,咱们都要努力变得更好一点。努力这个品质,就是个很吸引人的东西了。” 谁不愿意和一个努力的人生活在一起,让生活变得更好呢? 韵笙叹息:“可我不喜欢做饭,也不喜欢绣花,我也没有好的文采——我最擅长的,就是算账了。” “那就努力让自己算账算得更快更好。其实这个算账挺有用的。不仅能管家,还能做生意呢。”张司九鼓励韵笙。 徐宛点点头:“我也觉得,我虽然算账不好,但是我做生意还行,买进卖出,总能赚上一笔。那我努力做更大的生意,赚更多的钱。到时候,我若喜欢谁家小郎君,我负责挣钱养家,他就不用为俗物操心了。” 张司九只感受到了几个字:有钱,任性。 她只能友情提示一句:“那你要小心一点,有些人喜欢软饭硬吃。” 徐宛虚心请教:“何为软饭硬吃?” “就是花着你的钱,还要跟你将夫为妻纲,你要听他的,甚至还要拿着你的钱,去养姘头小妾什么的。问就是你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太庸俗。”张司九尽力解释得通俗易懂。” 徐宛立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这就果然很贴切。本来就是花妻子的钱,还要摆出当家人的谱——这不就是软饭硬吃么。我可不找那样的,我得要个能听我话的。” 韵笙也连连点头:“尤其不能给他钱,让他养姘头和小妾。” 两人热火朝天讨论起了如何控制住对方钱财,让对方没有机会的话题。 张司九根本无法插嘴—— 陈斗送来冰块,三人这才意犹未尽的住口。 韵笙和徐宛说得意犹未尽,张司九听得意犹未尽。 三人连痒痒都忘了。 拿来冰块用帕子包着,哪里痒得钻心,就把冰包放到哪里去冰一下,那种钻心的痒痒就会好很多。 徐宛用冰敷着脸:“你怎么不早说,还有这个办法?白白受罪。” 张司九捂着自己的手:“我也是才想起来。” 韵笙捂着自己的胳膊:“好受多了。” 这头,张司九正敷着,那头急诊那边忽然来了个急腹症。 急腹症就是腹部疼痛难忍。 但急腹症里囊括的病症就很多了。 比如盲肠炎,肠梗阻,腹膜炎等等,只要是腹部剧烈疼痛,而且是急症,就算急腹症。 普通大夫,有的时候的确没办法很好的确诊到底是什么毛病。 张司九这里,反而渐渐打出名气——反正肚子疼上这里来,准没错!比普通大夫靠谱! 今天送来的急腹症患者,是名女患者。 很年轻,才二十二岁。 指名道姓要找张司九治病。 可张司九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可能去给别人瞧病? 先不说痘诊传染问题,只说一个张司九现在的状态,都没办法拿手术刀。 张司九举着满是水痘的手,非常果断:“让齐敬上!听云打下手!” 齐敬已经做了很久的一助,是时候自己主刀了。 白槿有些着急:“可家属说只要您,否则宁可不治!” 今天继续一更,争取明天恢复~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6章 撞击 张司九最终还是妥协了。 没办法,家属不让男大夫靠近。 而病人又疼得受不住,蹲在那儿,哐哐地的撞脑袋。 是的,疼急了的时候,人是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行为的。 比如,撞脑袋。 比如,满地打滚。 比如,骂人。 反正千奇百怪。 这个病人为啥要蹲着撞脑袋呢?因为疼得站不起来,站起来就疼得更厉害。 而撞脑袋,晕眩感会减低疼痛的感知。 反正昏迷的病人,就没听说过喊疼的。 就这么一通折腾,急诊科那边又来了两个半夜花街,为了歌妓争风吃醋打破头的,彻底忙不过来了。 于是,征求得了患者和家属同意后,他们直接把人送到了隔离病房这边了。 专门在隔壁屋里腾出地方来,让病人方便治疗。 张司九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过去了——没办法,这幅样子,不仅有点吓人,而且容易出现传播病毒的风险,所以裹起来,稍微好一点。 反正裹完了之后,张司九感觉自己和木乃伊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病人叫瑶娘。她丈夫叫齐四郎。 齐四郎还挺着急的。看见张司九虽然愣了一下,明显被惊着了,但一缓过来,就立刻迎过来,问张司九:“瑶娘到底怎么了?” 张司九有些无奈:“我还没看病人呢,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离我远点。” 齐四郎这个距离,完全超出了隔离距离。太危险了! 齐四郎却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坚定不移说了一句:“我不怕!” 张司九只能加快脚步躲着点:……行,你不怕,我怕! 瑶娘几乎已经疼得不行了,嘴唇惨白,上面还有咬破的痕迹,额头上全是冷汗,汗水早就打湿了鬓发,她无助的蹲在那里,看向张司九的目光都透出恳求。 张司九给她诊了诊脉——幸好这三个手指头上没长水痘,不然这会儿还真不好搞。 可出乎人意料的是,瑶娘的脉象还挺好的。 但疼肯定是真的疼。 张司九排除了腹腔出血,腹膜炎这两种要命的病之后,就开始考虑是肾结石。 光疼,但是并不影响健康的病,想来想去,只有肾结石最符合了。 说来也巧,半夜来看急诊的,好多肾结石。 肾结石一般也喜欢半夜掉。 来的人,多数都是捂着肚子几乎扶着墙进来。 张司九让瑶娘平躺,按了按肾区位置,然后又让瑶娘翻过来,叩击双侧肾区位置。 不出意外,瑶娘左侧后腰还真出现了叩击痛。 然后,张司九问了问:“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齐四郎比瑶娘回答得快:“就是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瑶娘和我要就寝,我不小心撞到了她。然后就开始疼了。忍了一忍之后,也没有好转,我们只能过来。” 瑶娘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不疼了,气若游丝地问:“能不能先吃点药,好歹不疼了?” 张司九摇摇头:“没办法。要知道,止疼的药吃过了,多半就是昏睡,对你病情并无好处。” “你这个病,不要命,唯一缺点就是疼。估计那一下,把你的尿结石给震掉了。现在,要么手术取出来,要么就只能大量饮水,喝点帮助通淋的汤药辅助一下。” 张司九同情地看着瑶娘:“你这个病,就不是能养着得病。还得动起来。” 瑶娘整个人都傻了。 齐四郎也急了:“这是什么话!她都疼成了这样,你还要让她动!肯定得休养着啊!”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张司九也忍不住瞪了一眼齐四郎:“你要不给她治?” 齐四郎哑火了。 瑶娘伸手猛地抓住了张司九的胳膊:“那要多久才能好?” 张司九说不好,毕竟现在没有b超,根本不知道石头大小,所以根本不能确定能不能掉下来。 如果不能掉下来,一直卡着,那肯定还是只能手术的。不然堵久了,那就是肾积水。 肾积水久了,那就是肾炎。 但如果运气好,石头很快掉出来,人也不受罪了,也没有其他危险了,那就很完美。 因此,对于瑶娘这个充满了期盼的目光,张司九只能这么回:“运气好,下一秒就好了。运气不好,恐怕就很不好了。你这个病,说严重不是事儿,说不严重,但是吧拖久了也挺麻烦。” 瑶娘一下绝望了。 齐四郎更是暴跳如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大夫!你们怕不是找了个人假装的张小娘子吧?” 张司九利索的掀开了自己头巾:“看见没,微黄的头发,这怎么假冒?” 齐四郎沉默了。 张司九也沉默了:不是,你竟然真的凭借这个确定我是张司九啊…… 反正最终,齐四郎还是不满意:“那就这么干看着?干等着?” 张司九摇头:“还是要喝药的。然后还要多饮水,有尿意的时候就赶紧蹦蹦跳跳一会儿,等憋不住了,就去尿。如此反复,如果三天还是下不来,那就只能手术。” 手术取尿结石,可以说是很麻烦。 现在没有微创手术,只能打开腹腔——至少需要切开一个剖腹产那么大的伤疤。 张司九真心觉得不值得。 齐四郎听完这话,又想急了,但张司九抢先说了:“不是我不给治,是我没有更好地办法了。你知道尿结石是什么吗?就是尿里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小石头。这个石头原本不掉下来,也没多大的事。但如果掉下来,就进到了一个小肉管子里,这地方是排尿用的,而这地方就那么大点位置,石头大一点,就容易卡住。” “这个时候,就看能不能一路随着尿液滚出来,如果不能,也不好一直卡在那儿,就跟沟渠堵了似的,咱们得疏通,不然就会有别的问题出现。” “而疏通的办法,就是打开肚皮,找到堵住的管子,然后切开,取出石头,再缝上。” 张司九摊手手:“所以,你说我们怎么办?躺着不动,那石头也不会往下走。走一走,蹦一蹦,没准晃动几下,就滚出来了。” 齐四郎听明白了,可他很费解:“为何人尿里会长石头?” 失败了……家里事太多了……今天还是单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7章 可怜 对于齐四郎这个问题,张司九表示根本无法回答。 怎么说得清楚尿酸结晶这种事情呢? 最后,张司九选择了用一个最简单的解释:“人吃五谷生百病。这也不奇怪。” 齐四郎沉吟片刻,问道:“是不是平时吃饭,咬着石头了,也没舍得吐,咽到肚子里了的缘故?” 张司九:……这个,不至于,不至于。这种吃下去的小石头,只会和粑粑们一起游历一下肠道,进不去泌尿系统的。 她摆摆手:“倒也不至于。其实这个石头,说是石头,未必那么坚硬,就跟尿桶上那些刷不干净的尿垢一样。” 所以超声波才能一下击碎。 体外碎石也才能成功。 齐四郎还要问。 瑶娘却熬不住了。 众所周知,疼痛时候,总是格外容易烦躁。 瑶娘冲着齐四郎大吼一声:“还有什么好问的!我只想知道,我这个要疼多久!” 齐四郎一缩脖子,没吱声。 张司九让护士把瑶娘扶起来,鼓励她:“现在这样,只是疼,不要命,但如果真要手术,就有要命的可能性了。” 毕竟,手术的风险始终存在。 感染的风险也是远远大于现代。 瑶娘一起来,就蹲下了——实在是疼得直不起腰来。 “憋尿吧。然后去跑一跑。后院有一块空地,跑个十圈再去上厕所。”张司九吓唬她:“做手术,肚子都得切开,很吓人的。” 然后,张司九觉得自己也该回去养着了:“那啥,我写了方子后,先回去了,没大事就别喊我了。我也病着呢。” 瑶娘勉强站起来道谢:“多谢您了。” 张司九摆摆手,回了自己病房。 至于齐四郎,她不想理会。 毕竟,这个人迂腐问题还多,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至于药方,张司九给瑶娘开的是金钱草通淋方,主打一个利尿。 只是,回去之后,张司九拆开自己的木乃伊外壳,才发现自己胳膊上的水痘破了两个。 估计是被瑶娘握那一下给挤破了。 要不就是被衣裳蹭破的。 张司九叹了好几口气。 徐宛和韵笙也很痛心:“听说破了就长不好了,以后就是个坑了。” “嗯。”张司九虽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外貌,但保持了这么久的不破一个痘记录就这么被打破,她心情可差了。 她人不住语重心长道:“以后你们嫁人,相亲的时候就问问对方,如果得了疾病,能不能让男大夫诊治。如果说不能的,或者迟疑的,就别嫁了吧。” 徐宛和韵笙:……忽然发出了这种感慨……就很神奇。 不过,徐宛想了想就明白张司九的意思了:“这倒是,如果这个人在紧要时候,还想着什么男女有别,那实在是不值得托付。凭什么他们男人娇妻美妾的,我们女人性命攸关了,还要看看大夫是不是女的。” 韵笙则是看向张司九:“还好现在有了九娘,咱们看病方便很多。那些男大夫,还是不太懂女人的病症。毕竟,哪有大夫给我们开美容方子的?” 两人又一次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只有张司九,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本来就病着,被半夜挖起来去看病,也真的挺累的。 张司九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即便如此,她都还觉得有点头重脚轻——熬夜的觉,轻易补不回来啊! 醒来之后,徐宛就忍不住告诉张司九了:“那隔壁两夫妻,要走了。这么久过去,一点没见效。那男的嚷嚷着要去别的医馆。说你这里不行。” 韵笙也觉得有些烦人:“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这会儿又要出去祸害别人。” 他们两夫妻接触了张司九,身上就带着毒了,到时候万一接触到了其他孩子,那就很可能会让人家孩子得病的! 张司九一听这个,就皱了眉头:“现在是谁在处理这个事情?” 喜梅立刻答了:“是听云。” 张司九顿时就放心地坐回去了。 听云处理这个事情,肯定没问题! 果然,没过多久,听云就过来汇报工作了。 那对夫妻,听云最终还是放人走了。 但是让那对夫妻写了一个协议,出现任何后果,都让他们自己承担。 并且将这对夫妻领到了太医署派来监管这次水痘事件的人那儿做了报备。 太医署的人跟着他们一起走的。 估计是要盯着,别接触别人家小孩。 这个处理结果,张司九是满意地。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没多久那对夫妻灰溜溜又回来了——因为别人开的药,和张司九开的药大同小异。 最后,甚至太医署那边跟着的人都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这里一半的大夫都是我们太医署过来的,你觉得,太医署的大夫不行?” 瑶娘又疼,又脸上挂不住,终于忍无可忍甩开了齐四郎的手,回第一医院了。 然后,因为哭得厉害,看不清路,瑶娘在门口摔了一跤。 摔得有点重。 那一下,人都摔懵了。 下巴上,手掌上,膝盖上全是擦伤。 瑶娘顿时就哭得更厉害了。 不过,大家一致认为,瑶娘可能是因为心里太委屈,到不是因为疼,就是找个发泄渠道而已。 在接下来,瑶娘被扶起来,白果带她去消毒上药,确定没有大碍之后,又送回了隔离病房。 其实张司九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要送回隔离病房来。 毕竟,已经不是很有必要了? 但瑶娘躺下之后,忽然又惊坐而起:“我好像不疼了!” 张司九就过去,给她叩击了一下肾区,然后发现,结石应该是掉下去了。 然后,张司九分析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刚好瑶娘那会儿憋着点尿,摔了一下,石头这么一震,就掉下去了。 这就很巧。 但是也合情合理——在尿液的包裹和冲击下,猛地那么一摔,一下冲到了膀胱里,也正常。 张司九真心实意恭喜她:“这种情况,疼十天半个月的都有,你这个算是很快了。昨天出现今天就掉下去了!” 瑶娘面色有些复杂:“早知道这么容易,我昨晚半夜就去摔了。” 明天请假一天,陪我老公去复查一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8章 和离 瑶娘的肾结石掉是掉了,就是擦伤真的挺严重,尤其是下巴上的,张司九看着那还在渗血的伤口,真心实意建议:“回头这个下巴上的疤,千万别抠。再买点去疤药抹一抹。” 不然真的会色素沉着,然后留下痕迹的。 瑶娘自己倒无所谓:“没那么娇气,不疼了是关键的。” 这个时候,齐四郎也过来了。 齐四郎也不是很愉快。 脸色阴阴沉沉的,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 刚才瑶娘甩开他的手之后,他就赌气站在原地不动了,知道这会儿,被驱逐了好几次,嫌弃他挡道,这才过来了。 不过,他的脸色显而易见的更差,心情也更不愉快。 明眼人一看就都知道,齐四郎没准还怪瑶娘没给他脸面,甚至把别人驱逐他的丢脸都算在了瑶娘头上。 齐四郎过来也不说话,就盯着瑶娘。 张司九立刻站到了一边去,让他们夫妻两好说话——就是她没舍得立刻走。 跟听云他们待在一起久了,八卦这个毛病多少是被传染上了。 在大家悄悄看八卦的探头探脑中,瑶娘的确是先开口了。 不过一开口就是一句:“和离吧。反正也没孩子。我回我娘家去,你再找个好的继续过。” 说实话,见过生气的,没见过这么生气的。 见过吵架的,也没见过这么吵架的。 别说众人的下巴惊掉了一地,就连齐四郎也震惊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瑶娘面无表情:“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还想好好活几年。” 齐四郎生气了:“你别以为你现在生病了,就能为所欲为!你怎么跟着我就活不好了?你这次生病,我花了多少钱,废了多少心?你还说这样的话!” 瑶娘冷笑一声:“你费心找到第一医院来,为什么?因为怕其他男人给我看病!你费心?费什么心?我疼得要死的时候,你问的什么?然后非要去别的地方——结果呢?” “你哪一件事,是纯粹为了我的?” 瑶娘闭了闭眼睛,精神也不是很好。 折腾一宿了,她又累又困又饿,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别再来找我了。等我出院,我去拿嫁妆。” 齐四郎只觉得荒诞:“男女有别,难道你就这么不知廉耻?我是为了你的名声!” “还有,你拿婚姻是什么?儿戏吗?” 齐四郎甚至还伸手来拉瑶娘:“行了行了,知道你难受,我也不跟你计较,咱们回家去吧。” 瑶娘一把抽回了手:“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咱们和离!” 她转头看向张司九:“能不能把他赶出去?” 张司九看热闹也不嫌事大:“可以的。你是病人你最大,你不想见他,那我们就让他走了?” 当然,张司九多少也有点私心。 因为她也不喜欢这个齐四郎啊!!!! 瑶娘毫不犹豫的点头:“赶出去吧,我想休息会。” 于是张司九就让人把齐四郎请出去。 齐四郎一甩袖子:“我凭什么走?” “这里是病房,病人需要休息。”张司九说道:“所以,你先出去吧。在外头等也好,回家等也好,都别打扰到病人。” 齐四郎指着张司九鼻子骂:“毒妇!毒妇!你这就是坏人婚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张司九微微一笑,一点不往心里去:“谢谢夸奖?” 齐四郎差点没气得去抢救室。 张司九扬长而去,暗暗道:自己开医院就是爽啊!上头没领导,不怕投诉,想怼谁就怼谁! 齐四郎转头又去看瑶娘。 瑶娘很干脆的转开头,直接就准备睡了。 齐四郎最后一跺脚,也只能走——不走留下干嘛呢? 不过,齐四郎走后,瑶娘到底没睡着,呜呜呜的偷偷哭了。 这倒不是张司九扒着门缝看的,而是病房隔音效果没那么好,瑶娘哭的声音太大,所以……都听见了。 徐宛和韵笙面面相觑,然后一左一右坐到了张司九旁边。 韵笙压低声音:“她要和离,怎么还哭呢?” 徐宛摆摆手:“肯定是想着结婚之后不痛快那些事情,心里难过。” 张司九神色复杂:“有没有一个可能是心里也觉得很不舍得?毕竟成婚肯定也是时间不短了。” 徐宛有些奇怪:“舍不得那就不和离不就行了?” 韵笙也跟着点头:“是啊。” 张司九解释:“有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东西,你很想保留着,但发现不能也不适合继续保留的时候,心里也会觉得舍不得和难过的。” 徐宛叹息:“所以成婚有什么好?我觉得一点也不好。” 张司九就把当初在绵竹县的时候,那个不婚不育保平安的柯大娘子说了。 徐宛当即一拍大腿:“我决定了,我也多挣钱,不嫁人,然后养他两个男宠!” 韵笙目瞪口呆:“男,男宠?不是养猫和狗吗?” 徐宛喜滋滋地:“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张司九除了喊“666”以外,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就……挺魔幻的。 也挺快乐的。 作为一个女性,就喜欢看到女性自我觉醒的美好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相对过得平静了一点。 不过,张司九出院那天,住进来一个新病人——那个齐四郎痘诊发作了。 作为唯一一个成年发作的男性,齐四郎的痘诊直接被围观了——太医署那边甚至派人来盯着,这样就可以记录下整个过程,还有治疗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说是被当成典型了。 张司九悄悄地跟张志清说:“男人家家的,估计不好意思脱光了用冰敷,你轻易别提起这个啊。” 这种男人,就应该多受罪,多煎熬。 “对了,他挺介意男女有别的,护士们就别过来了。”张司九拍了拍张志清的肩膀:“男人也不怕苦,多给开点汤药,怎么苦怎么来,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张志清已经神色十分复杂了,但却十分接受良好:“好的。明白了。成年人,还要加大剂量!”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69章 接风 张司九嘱咐完了,就麻溜的出院了。 刚走出了隔离区,就看见杨元鼎捧着一大捧的花站在那儿,咧着个大白牙,笑得可灿烂。 灿烂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一看到那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的笑起来那种程度。 杨元鼎冲过来,把花往张司九手里一塞,然后就转着圈看张司九,生怕自己看漏了一点。 张司九拉住他,笑道:“来,让我亲一口。” 不等杨元鼎反应过来,她就亲了一口杨元鼎。 直接就把杨元鼎搞得只剩傻笑。 而远处的李娇抬手捂住眼睛:小孩子不好看太多这种画面! 虽然也就短短几天没见,但杨元鼎显然有说不完的话想跟张司九说。 一路说回了张家,他的嘴巴都不带休息一下的。 小南瓜还想扑张司九,但是被张司九严词拒绝,又去洗了个澡,这才抱了小南瓜。 没办法,这个病毒对小孩子传染还是太强了。 等把小南瓜抱在怀里了,小南瓜搂着张司九的脖子,问张司九:“大姐,你生病难受不难受?难受时候有没有想小南瓜?如果我可以替你难受就好了……” 说着说着,居然还红了眼眶。 张司九亲了她一口:“没事。不难受。” 小南瓜却不傻:“你骗小孩!生病哪有不难受的!不过,我让奶奶给你做了好吃的!专门给你做糖饼!” 隔天,张司九就去了一趟太医署。 这次去真是好事——太医署给张司九发了一个锦旗。 上头几个大字“医术可嘉”。 别看这几个字就是平平无奇一句夸,甚至还显得有点敷衍。 可之前的是上头的落款啊! 那可是太医署的落款! 放眼整个东京城,放眼整个大宋,也没有第二家! 当然,这个头开了。张司九相信很快太医署就会爱上这一招的——到时候锦旗和嘉奖文书就会像流水一样散出去,显得更不值钱了。 所以现在就得利用好这一点! 除了这个锦旗,还有一点奖金。 不多,二千钱。 张司九出门就花了一大半。 没别的,她请了个锣鼓队。 众所周知,唢呐和铜锣,还有大鼓,永远是绝配三件套。 不管红事白事,那都有它们浓墨重彩的影子。 所以,当街面上锣鼓队一出现,那一边走一边奏乐,喜气洋洋的架势,直接吸引来了无数百姓。 张司九还是很爱惜自己嗓子的,所以她雇了个嗓门大的人,一直喊一句话“太医署嘉奖第一医院锦旗一面!” 这样的喊话,二十米一喊。 那叫一个热闹。 张司九喜气洋洋坐在竹椅子上被人抬着,举着锦旗。 主要是她个子矮,这个锦旗太大,直接在地上的话,容易拖地,还不显眼。 这样一来,就显眼多了。 百姓们看得那叫一个清晰明白,然后讨论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这一日,东京街头出现了一个神奇现象——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张司九饶了一大圈,终于回了第一医院。 听云郑重其事的接过去,挂在了医院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而张司九就去给锣鼓队和喊话人结账。 这一趟活儿,张司九很满意,每个人多给了十个钱。 这下,对方也很满意:本来工钱就挺丰厚的,还有小奖金,多美滋滋啊! 大家一致表示:下次还有这样的活儿,记得喊我,保证随叫随到。 张司九应了。 这一天,张司九成了整个东京城的大红人。 陈深严知道这个事情后,特地喊来了太医署其他几个副手:“你们如何想?” 一个说:“张小娘子奇思妙想!” 一个没那么含蓄,直接道:“张小娘子忒不要脸!” 陈深严无语地看着他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人的不要脸,换一个医院的昌盛,你们说,值不值。” 众人沉默了。 陈深严琢磨了很久,道:“想办法,咱们也去宫里讨个奖赏。” 众人更沉默了:这玩意,也不是想要就能有的啊。 最后,方静寿小声说了句:“我觉得咱们得端着。咱们已经是所有医馆的最高处,咱们如果还这般做派,怕是只会让人觉得掉价。” 众人纷纷附和。 陈深严轻哼一声:“你们就是害怕,怕这个奖赏讨不下来。” 方静寿也不吱声了。 而另外一头,这事儿也传到了宫里。 官家陪着刘太后一起用饭的时候,刘太后提起了此事:“这个张小娘子,颇有些胆识和智慧。” 说起这个,官家可太有发言权了:“我也如此觉得。他们两人,还真是珠联璧合。杨三郎也是如此这般,说起来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刘太后笑笑:“官家可有想过,让张小娘子也做御医?” 官家一愣,随后摇头:“太难。怕是好多人都不会同意。” 刘太后慢悠悠的:“那官家你认为呢?” 官家思索片刻:“我以为,以后宫中女眷生病,还是请她来。是不是御医,在不在太医院任职,倒也不那么重要。或是将来徐徐图之,也可让她进太医署。” 刘太后又问官家:“那官家以为,这件事情,是好,还是不好。” 官家笑笑:“自然是好。死水一潭,终归难泛起浪花。有了这一条搅乱水坑的鱼,其他安逸度日的鱼虾,就只能从安逸窝里出来。太医署也该更好才是。” 刘太后点点头:“那官家以后护着点张小娘子吧。就怕这个鱼太招摇,引来了猎手。” 官家明白了。 话也就点到为止。 母子二人重新说起了别的话题。 而此时此刻,杨家也因为这件事,闹了起来。 张司九今日行为,被杨氏家族的人议论过,不少人都觉得,此乃沽名钓誉之举,怪丢人的。 这些话传到了杨元鼎祖母耳朵里,这下,她也坐不住了。 但她知道跟杨修他们说绝无用处了。 因此思虑再三,第二日,杨元鼎祖母一大早便出发去了第一医院,直接挂号找张司九! 她刻意保密,因此还真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 更没人知道,杨元鼎的祖母来找张司九麻烦了。 章节目录 第270章 缘分 张司九和杨家祖母王老夫人根本没见过面。 所以两人谁也不认识谁。 但王老夫人一看见张司九,就认出来了——那微微发黄的头发,娇小的个子,还有和旁边人说话的神态语气,都让王老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但王老夫人没上赶着表明身份,而是乖乖坐下看病。 张司九刚送走上一个病人,一转头就看见个老太太坐在那儿,神色很是倨傲。 这种病人,最近还真不少见。 毕竟第一医院轻易不除外诊,有钱有权的,想来看,也只能过来。 当然,真正太有权的,张司九亲自去看也是有的,那属于张司九不能抗拒的范畴。 而大多数的富商,或是小官员的家眷,还是得自己来。他们呢,自觉和平头百姓又有点区别,多少有点自傲。 张司九笑眯眯提醒:“这里是需要喊号的,除非是生命垂危,不然不可以插队。麻烦起来一下,后面病人还等着呢。” 王老夫人本来都酝酿好了要说什么了,结果被这么一驱逐,顿时那些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她瞪着张司九。 张司九依旧挂着礼貌微笑。 喜梅在旁边瑟瑟发抖——张司九不认识,她认识啊! 刚才喜梅还想提醒张司九,但被王老夫人带来的老嬷嬷一瞪,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王老夫人纹丝不动。 张司九觉得够意思了,就直接收了笑容:“麻烦让让,出去排队。” 这个时候,该看病的病人也不耐烦了:“你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 王老夫人怒道:“我让我孙媳妇给我看病,还要守什么规矩?还不退下!” 张司九:……我好像知道这是谁了。 喜梅瑟瑟:这是什么场面,感觉收不了场了啊! 王老夫人和张司九对视。 那病人都感觉出危机来,一缩脖子就准备出去。甚至还打算换个大夫看。 张司九一抬手:“不用走,我先给你看完再说。” 那病人尴尬脸:“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也还能等一等——” “肚子疼不能等。”张司九严肃道:“必须尽快查明原因,否则容易有大问题。” 然后,张司九该摸脉摸脉,该按压问诊就按压问诊,最后确定应该是有些肠炎后,才开药放人。 又跟喜梅说,让她把其他人病人先转去别的大夫那儿看,这才重新回来,关上门,单独和王老夫人和王老夫人面面相觑。 在王老夫人开口之前,张司九先谨慎地问了一句:“您病了?” 王老夫人轻哼:“没病。” 张司九脱口而出:“没病您上医院干嘛?想见我,让元鼎过来说一声,或者约到别的地方也行啊。”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后,您还是少来这里。前面一个病人,是肺痨,再往前,还有拉肚子的,吐血的……说不定都传人的。” 王老夫人几乎是瞬间弹跳起来,又看向了张司九:“你怎么不早说?” 张司九有些无奈:“您也没问啊。而且,您还挂了号——” 她有些心痛:“这个钱也不到我自己口袋里,是入医院的账的。” 浪费,太浪费了! 王老夫人却很无言:“这能有几个钱?你很穷?” 说起这个事情,王老夫人就开始怒了:“三郎没给你钱?他就这么放任你穷?也不嫌丢人?” “话不是这么说的。家里有金山银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算了,来都来了,问个平安脉吧。”张司九伸出手,示意王老夫人把手放在脉枕上。 王老夫人不肯坐,嫌板凳脏。 张司九就告诉她:“别怕,每次有那种疑似传染病的,他们走后,我都让喜梅重新擦了擦板凳的。” 王老夫人这才放心坐下,将手搁在脉枕上。 就这个配合度,张司九还是觉得老太太没那么不讨人喜欢了。 王老夫人看着张司九认真的样子,原本准备好的一句“你退婚吧”,一时之间就有点儿在舌尖上犹豫。 倒是张司九忽然说了句:“您说我的事情了?觉得不好?想让我退婚?” 好家伙,张司九瞬间就感觉到手底下的脉搏跳动加快了。 嗯,王老夫人这是紧张了。 张司九笑眯眯宽慰一句:“不用紧张,您这么气势汹汹过来,谁都猜得到的。” 王老夫人看着张司九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更紧张了:“我怎么气势汹汹了,我只是来劝你的,你别瞎说!” 张司九换了个手继续诊脉,这才回答:“好,我瞎说的。您特别温和地劝我来着。” 王老夫人这才满意了。 然后就听见张司九笑着道:“不过,您的劝说我明白了,但我拒绝。” 王老夫人的脉搏又快了。 张司九心道:看来老夫人的心理素质不行啊。 王老夫人瞪着张司九:“你在戏耍我?” 张司九耐心解释:“没有,我只是觉得,订婚了,我就要对三郎负责的。除非他自己亲口说退婚,否则我因为旁人三两句话就要退婚,那是在戏耍三郎。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王老夫人盯着张司九。 张司九忽然开口道:“您最近食欲不佳?大便干结难下?总是心烦气躁?夜里也没睡好?” 王老夫人一愣:“怎么?” “脾胃有些失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您吃药吗?不吃药,一会儿去针灸科,给您扎两针。然后回家后多喝水,多活动就行了。”张司九收回手,认真询问。 王老夫人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做出选择:“我不吃药。” “行。”张司九干脆利落开好单子,又写了一张饮食禁忌,然后让喜梅带着王老夫人过去针灸科扎针。 王老夫人懵里懵懂地跟着走了——主要是人一听见自己生病,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孙子的婚事再堵心,再不满意,那自己都病了,不得先看病? 张司九站在门口微笑目送。 等看不见王老夫人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太太怪健康的,想找点毛病还真不容易。 然后她叉腰夸自己:我可真是太厉害了我,这一招,妙啊!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71章 为什么 反正,当天,直到老夫人离开,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本来是打算来干啥的。 因为还开了一个随时可以吃的药,老夫人正嚼着呢——大山楂山药丸,本来是给小儿科常年预备的,这个能健脾开胃。 这东西,比起那些药,这个东西更像是个小点心。 因为是给小儿科预备的,按照杨元鼎的提议,山楂丸都是不同造型的,最全乎的一套是十二生肖的。 现在已经有小孩子开始要求吃什么生肖了——他们甚至还开始攀比,自己吃过什么,没吃过什么。 这人老了,其实和小孩子也差不多。 老夫人不差钱,小手一挥就想来一套十二生肖大全。 结果被告知,今年的属相现在没有了。 所以,老夫人只能含恨而归,坐在车上嚼着的时候都惦记着这个事情,还不忘吩咐一句:「时常来问一句,如果新做了,给我凑齐了!」 这头,老夫人走了,喜梅则是还在后怕:「九娘你也太厉害了。我都不敢想,老夫人还会说什么。」 张司九专心写诊断记录,漫不经心:「怕什么,又不能在这里撒泼打滚要求我退婚。她肯定要脸面的。最了不起,就是给我钱,让我离开她孙子。但这个事情没啥好怕的。」 她又不缺钱。 杨元鼎很富有。到时候可以拿钱反砸回去。 老夫人给一万,让她退婚。 她就给两万,让老夫人从此之后不做杨元鼎奶奶! 看谁先动心! 喜梅有些奇异:「您不生气啊?」 这要是换成其他女娘,估计都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哭闹起来。 脸皮再薄一点,气性大一点,就该想退婚了。 张司九沾了一下墨水:「生什么气?她又不影响我什么。横竖就是说几句难听话。当没听见就行了。」 喜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瞠目结舌半天,支支吾吾地。 「做大夫,生死见得多了,对这些就没那么看重了。」张司九写完了,放下笔,笑盈盈看着喜梅:「你也在医院这么久了,难道还没看明白?生死之前,无大事啊。」 喜梅仔细一琢磨,觉得张司九说得挺对的,但转头回来一想:「那您一点不介意?」 「多少也有点不快吧。」张司九用大拇指和食指捏得很靠近,表示就这么一点点:「这么一点点,回头让元鼎哄哄我就好了。」 喜梅目瞪口呆:「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您不痛快啊。」 「为什么要看出来?」张司九纳闷:「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要先想想,什么最重要。你想要什么。如果不痛快就要表现出来,那只会坏事的。我想和三郎在一起,我不想叫他难过,所以这一点不痛快,无所谓的。」 张司九摆摆手:「好了,你去一趟,把这个事情告诉元鼎,然后跟他说,我很生气,让他立刻来见我!」 喜梅这会儿终于觉得张司九反应挺正常了,当即应一声,就匆忙去了。 张司九继续慢慢悠悠给病人问诊。 中间还去抢救了一个痰迷的病人。 等到中午,杨元鼎就来了。 他下了马车真是跑的,一脸的着急,看见张司九就扑过来,一把拉住张司九:「司九你别生我的气!」 看他那着急样儿,张司九一下就消气了,但还是伸手拧了他的耳朵拖进办公室,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杨元鼎心里愧疚极了,所以一点儿也不带反抗。 乖得像是个犯了错的大狗子。 张司九伸手捧着他的脸,低声道:「手洗过了,脸也洗过了 。」 然后,她一垫脚,就亲在了杨元鼎唇角上,还咬了一小口后才心满意足撤离:「好了,罚过了。」 杨元鼎目瞪口呆:「这是惩罚?还是奖励?」 「利息。」张司九笑盈盈:「老夫人不想你娶我,可我现在却在轻薄你,这样一想,我心里就平衡了。」 被调戏的杨元鼎面红耳赤,小声提议:「那我建议你多加点利息,这样才能稳赚不亏。」 张司九仰头看着杨元鼎亮晶晶地眼睛,点点头:「有道理。」 最后,两人错过了食堂的饭。张司九甚至翘班去跟杨元鼎吃了路边摊。 一碗茱萸羊肉汤,喝得杨元鼎嘴唇红肿一片,双眼迷离。 回到家的时候,都没能消散。 杨元鼎就这么顶着这个鲜红肿胀的嘴唇,冲进了老夫人的院里。 老夫人正塞药呢。 是的,便秘这个东西,塞药比吃药来得快。 第一医院朱疡医秘制的蜂蜜栓,见效快,效果好,还能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听见杨元鼎过来,老夫人只中气十足吼出三个字:「让他滚!」 杨元鼎怎么可能滚,站在院子里就喊开了:「您要是再敢去找司九麻烦,我就把您院子点了!以后也绝对不过来见您了!」 老夫人气得一下子直起身来:「快让他滚!」 塞个药都不能让人好好塞了! 老嬷嬷只好板着脸出去传达:「老夫人让您快滚。」 杨元鼎一屁股过下,「我不!我不!我就不!反正她不答应我,不再找司九麻烦,我绝不走!」 老嬷嬷又回去传话。 老夫人懒得废话,摆摆手:「告诉他我懒得管他了。他想娶谁娶谁吧。」 这种孙子,要来何用! 杨元鼎临走之前,扬起嗓子喊了一嗓子:「那您好好养病,用的药,吃的药,都要好好按时来啊!」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气得老夫人差点砸了拐杖:「逆子!我要这逆子有何用!快让九娘进门吧!我看九娘比他孝顺多了!还知道派人全程跟着我看病呢!」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张司九脾气好,办事认真,又体贴的形象,已经在老夫人心里根深蒂固。 哪像杨元鼎,知道她病了,没有来关心一句,反而还要闹事!还嘲讽她!看書菈 这种病,是好这么大声说的吗?!到时候全府都知道她拉不出屎粑粑来了! 不出老夫人所料,杨元鼎这一嗓子,直接就把她几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喊来了——她拉不出粑粑这个事情,就这么被摊开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看着一屋子的人,恨得直咬牙。 章节目录 第272章 冬雪 第一场冬雪下来的时候,老夫人主动提了办婚事的事情:“怎么还不去商量?” 周氏有点惊讶:“娘不是一直不太赞成这个事?” 老夫人拉着脸狠狠瞪了一眼杨元鼎:“那得问问你儿子干的好事了!赶紧找个人来管着他吧。” 谁受得了杨元鼎天天跑过来,大声嚷嚷让她赶紧活动,提醒她上药,多吃蔬菜啊! 说起吃,老夫人的眉头就狠狠跳了一下:这每天点心,大肘子,排骨都不给吃了!来来回回就是青菜炒肉丝,芹菜炒肉丝这几个菜,早就吃腻了!偏偏这个混小子还自己拿着个大鹅腿在旁边盯着她吃! 再这么下去,老夫人觉得自己不是被饿死,就是要被气死。 所以,她也不想再折腾了。 反正又不是她自己娶媳妇! 她也看出来了,就一个张司九能压制住这个混小子! 在人家那跟前,又是嘘寒问暖,贴心乖巧的,就跟人家养的一条狗似的! 呸,回家就变成了一只狼!白眼狼! 老夫人话音刚落,杨元鼎就凉凉戳破了老夫人的心思:“别信祖母,祖母就是想吃人家的山楂丸,她到现在都还没吃过兔子的,每次都赶不上。想贿赂司九,让司九给她留!” 之所以老夫人有了这么强烈的收集癖,主要还是小南瓜办得好。 杨元鼎把小南瓜接过来住了两天。 带着她在老夫人院子里玩。 她的山楂丸是张司九和听云特制的,不仅十二生肖都有,还个头小很多——还串成了一大串,沾上雪白的糖霜。 这种特制的糖葫芦,简直瞬间就让老夫人起了攀比的心思:她一个小娃娃都有,凭什么自己没有! 但是可惜的是,在杨元鼎的严格操控下,老夫人的人,愣是一个小兔子也买不到。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在骚动。 于是,某一天,杨元鼎不经意的一句:“司九对身边的亲人最好了,基本是有求必应。”,终于彻底打动了老夫人的芳心。 而现在,对于杨元鼎这种戳破了她心思的行为,老夫人简直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恼羞成怒:“吃的你饭!吃饭都堵不上嘴是不是!我就是想家里热闹热闹,不行吗!” 周氏也瞪了一眼杨元鼎,安抚老夫人:“当然行。您要不跟我亲自去一趟?您一去,这事儿就好谈了。” 老夫人迟疑一下。 杨元鼎慢慢悠悠开口:“张家二婶做的饭,可好吃了。” 顿了顿,见老夫人还在迟疑,于是杨元鼎又加了句:“家里也许有好多山楂丸吧。” 老夫人轻哼一声:“我多大个人了,难道还能为了这个?我是怕叨扰了人家!不过想想也是,你是我最小的孙子,我去看看也正常。” 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三天,周氏和杨氏一同去拜访张家。 得知老夫人要来,杨氏十分紧张。 头天得到消息,杨氏就开始紧张。 不仅翻出了衣柜里所有拿得出手的衣裳,就连从来不戴的首饰都翻出来了。 她把徐氏喊到了她屋里,问徐氏:“明日我穿哪一个好看?” 徐氏看着床上的衣裳,桌子上的首饰,倒是瞬间感同身受:“娘也不用太在意,反正我们无论如何是比不过杨家的。” 杨氏无语了片刻,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就挑出了简单庄重的一套深蓝缎面羊毛褙子,配了一对金镶玉的发簪。 徐氏想了想,去翻出来一个深蓝色缎面镶珍珠碧玉的抹额来,一搭配,倒是正好。 虽然杨氏还是痩,也不太自信,但多少也有了几分富贵庄重老夫人的意思。 两人又把张司九喊来看了看。 张司九一个劲儿赞叹:“好看,好看。整条街的老太太都没有奶奶您好看。” 小南瓜也跟着拍手:“大姐说得不对,是整个东京城的老太太都比不过奶奶!” 杨氏白了两人一眼:“越说越离谱!” 徐氏抱起小南瓜亲一口:“你这小嘴巴,是不是抹了蜜糖的!” 等到周氏和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张司九已经被迫早起,进厨房下厨了——没办法,徐氏的意思,未来婆婆和婆婆的婆婆来了,必须好好表现! 就算不会做饭,也要一直在厨房忙活! 张司九反抗不得,乖乖在厨房准备菜。 可苦了喜梅,她看着张司九忙活,自己想帮忙,又被张司九拦着,只能干着急。 可没办法啊,活儿就那么多,她要是跟着一起干了,那张司九就真装不下去这个样子了——一下就干完了! 周氏是轻车熟路了,一进来就连忙介绍张家这边的人。 老夫人笑盈盈的应着,和颜悦色和每一个人打招呼,根本不见在家里的嚣张。 更看不出半点曾经反对的意思。 老夫人拉着徐氏的手道:“这些年真是辛苦了。不过,你是真能干,把九娘教养得这般好。” 徐氏简直受宠若惊:“哪里哪里,还是九娘自己争气。不过,仍是比不上三郎。” “怎么比不得?”老夫人真心实意:“我看比三郎强多了。” 至少张司九就不到处嚷嚷她拉不出粑粑。 老夫人看着杨氏红光满脸,精神烁烁的样子,笑容满脸的:“您身体一看就好,是九娘给调养的?” 好家伙,都这样问了,那不是也得说是啊! 杨氏毫不犹豫:“是的!都是九娘的功劳!每日我吃啥子,用啥子,都是她操心!庄稼人,有几个我这么长寿的!” 老夫人连连点头:“我们两都是有福的!” 周氏冲着张司九招手:“快过来,干什么活儿?三郎都说了,你那手是做手术救人的,可不是干活的!” 张司九立刻放下摘无可摘的芹菜,麻溜的跑到了周氏身边去。 只是一看到老夫人,她就忍不住犯了职业病,问了一句:“最近可好些了?药都按时吃的吗?活动没有?需要不需要我再给您看看?” 众人:…… 老夫人有些迟疑。 张司九却一把拉过老夫人的手,三根手指直接搭了上去。 老夫人紧张死了:她不会当众说出我便秘的事情吧!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73章 最好的选择 张司九的结论是:“最近调养得不错,继续保持。不过,最近有点肝火旺盛之意,还是要少动怒,尽量保持心情平和,远离让您生气的人和事。” 老夫人高高悬起的心,就这么放下了。 她松了一口大气,然后笑容满面看着张司九:“九娘的医术是真好。” 关键是这个嘴巴,真的不会乱说啊! 而且,给出的诊断,也很让人心情愉快! 老夫人单方面宣布,从今天起,她就要在自己院子门口贴个纸条:杨三郎不许入内! 在大家都心情愉悦之下,张司九和杨元鼎的婚事自然而然就被提上了日程。 时间是早就算过的,现在老夫人的意思是定个最近的日子。 就选腊月里那个。 但徐氏不愿意,坚持定在了来年的四月底。 至于流程,可以慢慢走起来了。 毕竟要成婚,除却订婚之外,正式准备婚礼之前,还要过文书,走小定,然后下聘礼等等。 且有得忙呢。 商量完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 老夫人终于吃到了久违的硬菜——一整个大肘子,先抹上一点红糖,放进油锅里炸了一下,等外皮都有点儿炸得变色,就捞起来,然后再抹上料汤上锅蒸。 竹子的大蒸笼,不会有水蒸气滴下来,唯一缺点就是需要盯紧点,确保锅里的水不要干了。 最后,蒸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大肘子,是做到了真正的皮酥骨软,筷子所到之处,肉肉都应力而烂。 至于入口,那就更是入口即化的口感了。 老夫人一口一筷子肉,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甚至还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既视感。 杨氏看得直犯嘀咕:这怎么比我还馋肉?这杨家,总不能吃不起肉? 反正,老夫人吃得异常满足的结果就是,看张司九都觉得顺眼了——那微微发黄的头发,多像肘子皮的颜色! 她拉过张司九,把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碧玉镯子推了过去,和颜悦色:“这镯子还是当年我进门时候,我婆婆给我的。也算是传承。” 周氏:???当年怎么没给我?合着是不喜欢我? 张司九多少有点受宠若惊:“这不合适吧——” 老夫人微笑:“有什么不合适的?合适。年轻女娘,身上还是得有个好物件压身。” 张司九只能谢过。 等到老夫人临走的时候,张司九掏出了两个礼盒版的山楂球。 十二生肖,那是一整套! 老夫人立刻把张司九夸了又夸。 送走了周氏和老夫人,徐氏就忍不住问了句:“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老夫人格外喜欢你呢?” 张司九抹了抹头发:“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幅臭屁的样子,险些没挨打。 不过,没等她们聊得更多,太医署那头却派人过来请张司九走一趟。 看着来人严肃的样子,张司九就已经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到了太医署,张司九才知道,太后病了。 而且病得不轻。 前几日太后受了风寒。 只是没太当回事,又熬夜看了一回奏折,结果咳嗽就起来了。 咳嗽起来后就请了太医来看。 但吃了几日药,也没见效,今日下午,忽然咳出血来。 张司九悄悄问陈深严:“咳血这个我也不太擅长啊。” 陈深严反问张司九:“你书院的院长夫人得了肺痨,可是你治好的?” 张司九一愣:“这个的确是不假,但并不是每一种肺病都能治的。我只是凑巧有一个药特别对症。” 陈深严垂眸:“那也进宫去看看。兴许你的药就对症呢?” 张司九就明白了。 只怕这次太后的病情不是很好治,所以才连宫外的名医都要请进宫里去。 等到真进宫的时候,张司九看到几张生面孔。 想来是东京城里其他名医。 等到了太后寝宫,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上前去给太后摸脉,而是由太医署的老太医上前去摸了摸后,描述出来。 然后陈深严又点了几个自己觉得医术好的上去摸一摸。 其中,就有张司九。 不过,张司九没摸脉——能摸出来的,太医署的大夫早就能下药了。 她掏出了自己的听诊器。 听诊器最大的最用,其实就是听心脏的声音,还有肺部的声音,以及腹部的肠鸣音。 它就是个声音放大器。 给太后听诊之前,张司九把金属头捂在手心里捂了半天了,现在都暖暖呼呼的。 这样一来,刘太后倒不至于被冰着。 不过,她这个东西,还是引起了刘太后的好奇。 当然也不仅是刘太后。 但只有刘太后有资格问:“这是何物?” “听诊器,辅助大夫看病的。”张司九解释一句,然后让刘太后用力呼吸,并且咳嗽两声。 刘太后的呼吸声里,的确有哮鸣音。 这种哮鸣音,是气流通过狭窄的气道产生。 而这种哮鸣音,多见于上下呼吸道感染。 也就是说,基本可以断定,的确是有炎症发生。只是不确定炎症是气管,还是支气管—— 但如果是炎症,就很好办了。 张司九有药啊! 刘太后兴许是被咳嗽勾起了喉咙发痒,又剧烈咳嗽了几声。 这一次,再吐痰,痰里就有血丝,整个痰都呈现出粉红色。 张司九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把土霉素拿出来。 这东西效果很定有,但如果给刘太后用,那肯定得说明白是什么东西。 这怎么解释呢? 张司九的犹豫落在了刘太后眼里,刘太后用帕子按着唇角,喘着气道:“可是不好?” 病人这样一问,就知道她自己没什么信心。 张司九立刻斩钉截铁:“不是,我是在想用什么药。这个病,几日就能好!” 刘太后顿时惊讶:“这样有信心?” “就是这个药……”张司九实话实说:“配方有些特殊,我说不明白是个什么原理。这可能算是个偏方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试用过几次,都挺见效的。书院的院长夫人也是用这个药好的。但是这个药,我不太敢给您用。” 反正说实话,选择权给到刘太后,张司九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74章 选择权利 张司九的话一说完,刘太后还没说什么,先说话的是太医署的老太医们:“这如何使得?” 看他们激烈反对的样子,张司九一点不意外。 其实吧,倒未必是针对自己,也未必是对刘太后病情负责的心思,主要是怕有个什么,牵连他们自己。 太医署这帮给宫里和朝臣问诊的大夫,一个个谨慎得不行,说话办事,都要留三分余地。 开出来的药,也只求温和,绝不猛进。 这样用不知成分的药,他们可不敢! 陈深严没说话,只是看住张司九。 张司九低着头,一言不发。 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选择权也给到太后了,至于最后用不用,那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不干涉,不劝说,不承担责任。 这就是张司九对这个事情的宗旨。 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病人啊! 作为大夫,她给了刘太后知情权和选择权,做好了自己该做的,别的,那就不归她管啦! 眼看着屋里一片反对声音,甚至有人都要开始讨伐张司九居心叵测了,刘太后终于出了声:“好了,张小娘子与哀家还算同乡,哀家信得过她。况且,选择权在哀家这里,你们着什么急?” 刘太后已经垂帘听政多年,气势上早就练出来了。 不过三言两语,就已表明了自己态度,还点了几个出声厉害的老太医。 毕竟,议论病情用药也就罢了,若是为了私心攻击——刘太后还病着呢,心里当然烦不胜烦。 整个过程,张司九就没替自己辩解一句,这个态度也是让刘太后心生怜惜的。 刘太后看着张司九孤身一人,旁人都离她远远地,竟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而且那些太医大夫们,一个个都是男子,身形摆在那儿,更衬得张司九显得可怜又瘦弱。 刘太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早些年孤立无援的时候。 所以,就更想要维护张司九了——多可怜啊,小女娘一个人面对这么一群大男人。 张司九也知道刘太后这是维护自己,当即也笑着道谢:“多谢太后的理解。不过,诸位大夫和太医们也是为了太后的身体着想。所以才着急呢。” 刘太后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深严这个时候问了一句:“敢问那药的配方什么?” 张司九思考了片刻:“一种蘑菇。” 嗯,所有的真菌,都算蘑菇吧。灵芝也是一种蘑菇! 青霉菌……也是真菌哪! 陈深严一愣:“是哪种蘑菇?” 张司九咳嗽一声:“专门培育出来的,青色的蘑菇,很小很小。但这个属于秘方,我答应过告诉我的老爷爷,不能告诉旁人的。只能告诉你,没有毒。但是吃多了,有副作用。” 陈深严沉吟片刻,“那这蘑菇,我可能一尝?” 张司九整个人都傻了——这个……会吃坏肚子吧! 最后,张司九道:“要不,给您吃点成品药?我现在也没有现成的蘑菇给您吃,早就做成药了。” “可。”陈深严点点头:“我与太后先试药。” 张司九竖起大拇指,十分敬仰:“您这份心意,令人钦佩。” 陈深严一脸平静:“此乃臣子本分,医者本分。” 好家伙,张司九觉得陈深严真的是很懂得替自己塑造形象,增加光环的。 怪不得人家能当太医署令呢! 这种例行的事情,被他这么一说,真的很伟大啊! 她差一点就要佩服了! 要不是一想这药已经好多人用过了,陈深严也确定药肯定没问题才让她来给刘太后治病的,她都几乎要信这是真的了! 不过,刘太后本人是十分感动的。 毕竟试药可以让普通宫女太监来,太医署也有专门的试药人。 但陈深严作为太医署令,却要亲自尝试,其心可鉴啊! 刘太后赞赏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 张司九趁热替陈深严打铁:“太后娘娘,陈太医署令真的是品质高洁,令人钦佩啊!您多赏赐他一点吧,我真的太佩服这样的人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 刘太后信了。 陈深严如果不是见过张司九最真实的嘴脸,也信了。 不过,此时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起发财一起出名啊亲!合作愉快啊亲! 张司九这话,显然说动了刘太后。 反正最后临出宫的时候,刘太后直接就赏赐了不少东西。 但是看那意思,这还只是个前奏。 其他人多少有点儿眼巴巴的,还有点儿蔫头巴脑,又有点小小的妒忌。 陈深严的马车带着张司九。 一开始,陈深严什么都没说。 张司九也正襟危坐,本着他不开口我绝不开口的心态闭紧了小嘴巴。 最终,还是陈深严没忍住,压低声音道:“上次……” 张司九立刻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对方这个表情,一看就是要说大事! 然后,就听见陈深严低声道:“你请的那些人,可知都是哪里的?还能联系上吗?” 张司九的表情裂开了一道缝隙。 然后她迅速补好了,笑容亲切又甜美:“那啥,有是有,不过我也不能白给您吧?您看——” 张司九大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寓意十分明显。 陈深严神色平静,一点也不慌乱:“你那儿,还差一个锦旗吧。上次是医术可嘉,这次可以换成仁心仁术。” 张司九目瞪口呆,脱口而出:“老陈啊,你现在学坏了啊!” 都学会了空手套白狼了。 陈深严笑容加深,颇有几分得意:“哪里哪里,都是张小娘子开启了新格局。以前,还是我太狭隘了。” 张司九:……不,不是以前你太狭隘了,是以前的你,心地太好了!不像现在,一肚子坏水!自己抠门就算了,还要把黑锅给我背上! 陈深严一脸和善:“张小娘子的医院,毕竟还是资历太浅啊——” 张司九咬咬牙:“成交!” 这一天,张司九是黑着脸从陈深严马车上下来的。 回了医院,她将土霉素送了两份给陈深严,写好了服用方法。 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陈太医署令给药费!不然我们对不上账,账房那边要骂人的!” 去送药的小学徒两股战战:“不合适吧——” 也没多少钱…… 张司九义正言辞:“这是规矩!就是神仙来了也得给!”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75章 腊月 刘太后最终吃上了张司九的药。 对于这种被包裹的药粉……刘太后只吃了一次,就表示简直是太好了:不苦,没有味道,服用起来根本没有压力! 而一起服用药的陈深严,其实也不是完全吃了个寂寞。 他发现自己之前的牙疼好了。 于是,陈深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恐慌的东西。 对太医署未来感觉恐慌。 他去找到了张司九。 张司九对于陈深严的凝重,有些迷惑:“怎么了?” 陈深严叹一口气:“那药真是蘑菇?” 张司九点头:“真是蘑菇,如假包换。” 陈深严沉默片刻,问了句:“能入药的蘑菇也不少,但效果如此神奇的,却不多。你实话与我说,你这个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他是记得的,那些做完了手术的病人,都吃了这种药。 张司九管这种药叫土霉素。 试问,这个药如果能治外伤,能降烧,能解牙疼,能治咳嗽——这不是万能药是什么? 开方子,虽然药都是那些药,可是每次方子组合是不同的。 张司九这个,可不开方子,而且是一次性制作好了的。 这样的万能药,既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 陈深严现在,看到的就是这药可能会让许多药铺都关门,或者是改成卖这个。 世上,真的有万能药吗? 以陈深严的经验来看,他觉得,或许张司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药到底是什么。又会带来什么。 张司九被陈深严的严肃给惊了一下——毕竟老陈头还是很少这样严肃跟自己说话的。 最关键的是,老陈头问的这个问题,让她猜到了他真正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老陈头是怕中医受到冲击。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现代,早就印证过了。 中医的没落,是有各种原因在的,传承断裂,种植药的药效不如野生药等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西医的冲击。 尤其是西医是科学的产物。 一切都是能印证的,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且生产起来很方便,很好控制。 对比之下,中医的博大精深,解释不清原理,科学无法印证,就让中医变成了一种玄学一样的东西。 而西药,更是让人一生病就习惯去医院,开药片。 对中药的刻板印象也有了:见效慢,贵,麻烦…… 张司九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这个药,我觉得,是治疗一切外邪入侵的。我理解的,外邪是一种不好的东西,我们看不见。但它是真实存在的,有些也是可以传播的。而这个药,就是这个看不见东西的克星。” “看似治很多病,但这些病都是外邪侵染导致。” “不是所有发热都可以用这种药,也不是所有咳嗽都用,还是要看病症。太后这次的病症,就是外邪侵染。” 陈深严没忘了那听诊器:“你那个工具——” “听声音的。”张司九摸出听诊器,递给陈深严,让他自己听自己胸腔。 陈深严知道这个东西,齐敬回去说过,也给他试过。所以他没接,只道:“听声音就能辨别出?” 张司九点点头:“能辨别出,声音不同。外邪侵染,多有粘液,气道也会肿胀,所以呼吸声完全不同。” 她加上一句:“这也是凭借多年的经验才发现的。” 陈深严舒了一口气:“这个药——” “好做也不好做。”张司九说了句,但并没有打算交出去:“而且副作用很大,我尚且在摸索中,实在是不敢轻易流出去。” 到时候每个药店来点土霉素,她作为生产商倒是发财了,可病人怎么办? 这些中医大夫没学过西医学,对西药用量也是把握不好的。 最怕的是,病人买回去胡乱吃。 陈深严一听张司九这样说,就明白张司九的意思了,他有些迟疑:“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谁都明白的。” 张司九叹一口气:“谁都明白,但并不是谁都能把握好用量的。至少,我不能公布配方,更不可能卖给别人用。但我可以承诺,这个药,一定不会贵。也不涨价。它会是第一医院的招牌,但绝不会成为第一医院的摇钱树。” 张司九的神色太过诚挚庄重,陈深严本来想说的话,就全都咽下去了。 他觉得,张司九是值得信任的。 从张司九来京都,这个小女娘,就展现出了自己的人品。 陈深严却想到了东京之外的百姓:“可天下何其大——” “那就由我来授课。我亲自教。然后您再把他们派往各处。他们可以从第一医院买药用以给病人治病。”张司九是寸步不让。 她当然知道土霉素的好。也知道天下何其大,多少人都等着用。 程万里跟她一起用了三四年,她信得过,但其他人,她信不过。 陈深严听了这话,没有再说别的,点点头,只说自己回去考虑考虑,随后便告辞了。 又过了三日,刘太后痊愈。 而后召见了张司九。 刘太后也很干脆,直接就问道:“九娘,你想要什么奖赏?” 张司九一脸微笑:“太后娘娘,陈太医署令已经替您给过诊金和药钱了。” 刘太后一愣。 张司九笑盈盈:“我收过诊金和药钱,所以不必再有奖赏。而且我想要的,我也不好意思提。” 她都这样说了,刘太后能不问吗? 张司九是真不好意思:“您看,我也不缺钱,我缺名。这说起来,其实给您治病是太医署的事情,您赏赐我,我这个人憋不住事,万一回去敲锣打鼓的庆贺,到时候太医署脸上多没面子啊。” 刘太后顿时想起了之前张司九得到锦旗的事情,一时之间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无妨,哀家替你把这个事情办了。你且等着吧。” 顿了顿,她却问张司九一句:“有道是,登高必跌重,九娘你就不怕?” 张司九实话实说:“怕啊,怎么不怕。可我是女医,我不管高不高,他们都希望我跌重的。所以,倒不如趁着能风光的时候,赶紧风光两把——” 她笑盈盈看着刘太后:“谁说女子,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呢?人生在世,咱们总要为自己活一回。” 大家明天见呀~中秋节抽奖,大家不要错过呀~快来参加~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76章 嚣张 张司九走后,刘太后笑着摇摇头:“这小女娘啊,让哀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旁边女官笑道:“张小娘子虽然聪慧有本事,但和太后如何比得?” 刘太后轻叹:“怎么比不得?她这份傲气,这份野心,当初哀家还不曾有呢。” 女官仍是笑:“若真有野心,她就该和太后求进太医署的资格。而不是选了这个。” 在女官看来,张司九多少是有点儿鼠目寸光的意思。 目光太短浅了。 进太医署,和得了名声,哪一个更有前途? 说到底,还是只想挣钱罢了。 刘太后摇头:“她知道,哀家不会答应她,让她进太医署的。哀家处在这个位置,若太出格,只恐后头要被世人诟病。哀家小心行事一辈子,断不可能为了她自毁羽毛。” 女官一愣。 刘太后笑:“所以,她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张司九这头出了宫,就看见了来接自己的杨元鼎。 杨元鼎最近搞发明,已经有那么几天没出现了。这会儿看见他,张司九还有些意外:“弄好了?” 结果杨元鼎摇头:“进度卡死了,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我打算先休息几天。” 上了车,杨元鼎低声问张司九:“太后身体如何?” 张司九更惊讶了:“怎么好好地关心起了这个事情?” 不应该啊。 杨元鼎对朝政上的事情,一向不太关心。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问了张司九一个问题:“你觉得,太后明年能平安度过吗?” 张司九一愣。 然后疯狂回想起了历史——太后刘娥是哪年走的?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我记不得具体年份了,但现在想想,可能也就是这一两年?毕竟官家年纪摆在这里了……” 张司九和杨元鼎面面相觑:“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后如果去了,我们还能成婚吗?”杨元鼎喃喃问。 张司九和杨元鼎都沉默了。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 张司九试探着问:“所以你想改婚期?” 杨元鼎直白反问:“所以你不想?” 两个人再一次沉默了。 气氛有点尴尬。 杨元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多少显得有点哀怨:“你是不是还不想嫁给我?” 张司九看着他幽怨的样子,多少有点心虚加愧疚,解释道:“那倒没有。就是不想太仓促改婚期。而且,还想多陪陪家里人。” 杨元鼎更幽怨了:“我可以陪你住娘家的呀。” 张司九断然拒绝了:“还是算了,我怕被我二婶念叨死。” 杨氏和徐氏,哪怕是招银和小南瓜,就没有不喜欢杨元鼎的。 对于杨元鼎,她们都很保护。 总觉得她就是那个要欺负小可怜的恶人! 真要住过去了,张司九不用想象,都能知道会是个什么情景:团宠肯定只会更团宠,而自己恐怕会被从早念叨到晚上。但凡杨元鼎再告个状,那可不得了了! 杨元鼎就差举天发誓:“我不会说你坏话的!” 张司九摆手:“不行。而且,我过了年都还不满十七,你还要提前——你就没有负罪感的吗?!” 对于这个道德问题,杨元鼎很理直气壮:“为什么要有负罪感?我也很年轻啊——” 张司九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她只能咳嗽一声:“反正婚期是长辈定下来的,你忽然说要改,你想没想过怎么说?” 总不能跟长辈说:我怀疑刘太后要挂了,到时候婚事就要延误,所以就提前? 那还不得被长辈打死吗? 传出去,一家人都要掉脑袋啊! 杨元鼎还是很理直气壮:“那我可以说,我等不及了啊。” 张司九拍了拍杨元鼎脑袋:“还是别了。婚姻大事,不在这几个月。太后的话,民间不禁婚嫁的,只有王公贵族才要禁三个月。咱们两家这个身份,最多三个月,从春天改到秋天而已。” 杨元鼎幽幽叹气:“那好吧。” 第二天,张司九去上班。 刚屁股坐稳没多久,街上就是锣鼓喧天的声音。 声音有多大呢?大到张司九坐在问诊室里,都听到了动静。 她瞬间想起了刘太后跟她说的话,顿时一阵激动: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大的阵仗啊! 张司九起身,郑重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还正了正帽子。 喜梅看张司九这样,就忍不住笑着打趣:“九娘要不再抹点粉?” 张司九一本正经拒绝:“不行,这是医院,所有医护人员禁止化妆!” 除了擦脸油,什么也不许擦! 不然熬药时候掉粉怎么办? 不然清洗伤口时候掉粉怎么办? 这年头的粉,可没有那么服帖! 喜梅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这么大阵仗,的确是刘太后搞出来的。 一行宫人,吹吹打打,正中间抬着个金光灿烂的匾额,上头扎着大红彩绸,足足要八个人抬着!正宗八抬大轿! 然后,一前一后,两个喊话的侍卫,两人轮换着喊“太后娘娘赏赐第一医院张小娘子匾额一块!” 那匾额上,正宗金漆大字:妙手回春! 围观的人之多,说是万人空巷都不为过。 这一波,第一医院出的风头,简直是让人不得不惊掉下巴。 而且,这个匾额是给张司九的!不是给第一医院的! 所以,这次最出风头的,是张司九! 一届女流张司九!出尽东京城的风头! 张司九出来接旨匾的时候,刘太后还有旨意呢:“每日张小娘子前二十个病人问诊免费!诊金由太后娘娘出!” 刘太后这是做好事,但也是为了帮张司九出名——可也无形中给了张司九压力! 这可是懿旨! 这不得传得飞快吗! 那疑难杂症看不起病的人,不得天天一大早来吗? 张司九已经麻了。 不敢想象自己一上午看的全是疑难杂症。 她悄悄拉住传旨的宫人,塞了个大钱袋子过去,然后压低声音问:“我能问问,这是谁给出的主意么?” 那宫人也很会办事,接了钱,立刻就说了:“这是官家出的主意。” 张司九:!!!什么仇什么怨哪!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77章 就是玩 当杨元鼎得知此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官家这是想干啥?”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要不你进宫去一趟吧。” 杨元鼎垂头丧气:“官家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指定是贪玩!但这个事儿,这么敲锣打鼓地张扬出去,想要摆脱,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最近三个月别想了。” 根据杨元鼎和听云总结,一件事情的热度下去,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月。 等人们都忘记差不多的时候,那就可以想办法跟官家提一提,看看能不能水一下这个事。 张司九葛优瘫在了椅子上,怕感觉自己生无可恋:“我虽然热爱我的医学事业,但我并不打算为我的医学事业奉献所有。” 这样一搞,每天二十个疑难杂症,她得从早上看到晚上!还不一定看得完! 杨元鼎一拍大腿:“不行咱们就装病吧!干三天,然后累病了!” 张司九目瞪口呆,一下惊坐而起:“这就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 杨元鼎反问,俊俏的脸上是面无表情:“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张司九沉默了。 她当然没有。 最后,张司九咬咬牙:“算了,我忍一忍,明天我就开始选拔,我要搞一个张司九医疗团队出来!专门治疑难杂症!既然太后说她出诊金,那就不要怪我了!” 杨元鼎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这倒是个办法。反正只要团队叫张司九医疗团队就行!三个月,完全来得及!我都准备好了,结婚完了咱们就度蜜月去!” 张司九一听也期待了:“还有蜜月旅行?!” “那当然了!”杨元鼎拍了拍胸脯:“到时候咱们想去哪里去哪里!出海都行!” 张司九更向往了。 “这个医疗团队,必须创立!” 张司九看向杨元鼎:“去吧,杨三,去给我招聘去,去给我选拔人才去,去给我写策划去!” 杨元鼎躬身行礼:“遵命,老婆大人。” 听云一推门,就听见这么一句,随后被眼前这一幕闪瞎了眼睛,“蹬蹬”就后退两步,怒道:“能不能不要在大办公室搞这些!你没听见人家张志清说,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家里人了?!” 张司九立刻老老实实认错:“我的错,我这就回去我自己办公室。” 两人扬长而去。 听云目瞪口呆,随后心酸地想:早知道,我就留在绵竹成婚了。也不知道要和我相亲的女娘长什么样,好看不好看…… 张司九的医疗团队需要时间,但病人却已经等不及了。 这么一宣传,第二天早上天不见亮,急诊就先收了两个打架的。 一个打掉了一颗牙,一个被打断了鼻梁骨。 好在两人就是在医院门口打的,所以送医很方便。 只是打架原因就很让人无语:他们是为了排队1抢名额打起来的。 两家都来晚了,到了的时候,就剩下一个名额。 这不,谁都觉得自己要早一点,那个名额应该给自己,但谁也不愿意退让。 毕竟这么冷的天,天不见亮就来排队——多多少少也有点受罪。 而且,他们还都是给家里老人看。 最后熬了一宿夜班的齐敬处理的这个事情。 齐敬把那个轻一点的症给看了。 那家老爷子就是腰疼,直不起腰来。单纯就是年轻时候累着了,骨头变形,现在想要恢复基本不可能。 另外一个,是个老太太。 老太太是手疼。大拇指不能碰,一碰就喊疼。 那个齐敬也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确是看不出为什么,除了有些憔悴瘦弱,肝气不舒之外,那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齐敬就把老太太留给张司九看了。 不过,另外一家有点不服气,还想说闲话。 结果被齐敬扫了一眼:“怎么,我师从太医署令,都没资格看个病了?天底下就一个张司九了?” 那家人一听是太医署令的徒弟,顿时老实了,又是一顿恭维。 只是被齐敬说治不了,只能休养,尽量不要劳累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点将信将疑,又说:“不是说了,张小娘子最擅长疑难杂症?我爹这个病——” “这不是病。这是落下了病根。”齐敬面无表情:“年轻时候肯定不止一次扭到了腰,而且常年是弯腰干活,所以现在老了,才会腰疼。” 他摸过那骨头了:“这是年老之人多有的毛病,算什么疑难杂症?张小娘又不是神,还能给你治好?” 那家人看了齐敬半天,忍不住嘀咕一句:“怎么感觉他对张小娘子有意见呢?算了,还是明天早点来吧。” 齐敬更加面无表情了:“你说这么大声,我能听得见。我和张司九关系好极了,没有意见。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么浪费这二十个名额。” 这种病症,他们家肯定看过不止一次。 明明就是年纪大了会有的毛病,神仙都没有办法,却要指望神医——殊不知,神医也会生老病死。 那家人尴尬的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赶紧走了。 看表情,他们几乎怀疑自己遇到个脑子有问题的。 毕竟齐敬说话方式——实在是有点愣。 张司九来了之后,听说了这件事情,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有点想笑,想笑的同时又有点儿悲伤。 目瞪口呆是因为打架。 想笑是因为齐敬的话。 悲伤是一想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过这种日子,就忍不住脑壳疼。 张司九仰天长啸:“为何世间多苦痛,却无灵药治百病啊!” 累死他们这些大夫算了! 张司九这话被病人们听见了。 病人们排着队,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地露出了感动的神色:看看,看看,怪不得太后娘娘这么赞叹有加!这可真是心地良善啊!张小娘子可真是个活菩萨! 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诞生了。 而此时此刻的张司九,还沉浸在自己悲伤中,对这个误会一无所知。 等从悲伤里拔出来,张司九换上白大褂,揉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之后,就赶紧去上班了:二十个啊!不抓紧看,哪里看得过来!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78章 疑难杂症 说实话,张司九还是比较感激的。 这是第一天,能赶来的还都是附近的。 众所周知,第一医院开业至今,也看过不少疑难杂症了。 所以今天来的,还是没有那么复杂的。 而且还有一大半是贪便宜来的——是的,就是有那三个钱挂号费都不舍得的人。 张司九庆幸的同时,又有点感叹。 前面十九个,一上午时间是看完了,眼看着快要到了吃午饭时间。 张司九感觉放在抽屉里的专属小餐盘都要蠢蠢欲动了。 这一上午,也基本消耗完了她的所有糖原,她已经开始感觉到饥饿了! 张司九觉得,一鼓作气看完今天的,正好。 但天不遂人愿。 当老大娘颤巍巍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不简单啊!看这个警惕的神色,看这个憔悴的精神状态!这要是没点毛病,都说不过去啊! 而且,齐敬都说了,他看不出原因。 张司九虽然心里觉得有点棘手,但仍旧笑着问:“您是手疼是吗?怎么个疼法?” 结果老大娘看着张司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要是你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不行就把手指头给我切了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李娇更是忍不住凑上来仔细看了看老大娘的手指头——这个手指头看上去真的是一点儿也没毛病,怎么就让老大娘下了这么大的狠心,甚至不惜切掉呢? 这个事情,李娇完全不能理解。 更觉得荒诞。 要知道,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这时代,连头发都是很爱惜的,轻易不敢损毁,更何况人的血肉躯体? 张司九也仔细观察了老大娘的手。 虽然年纪大了,皮肤难免有了褶皱,而且因为干活不少,显得粗糙,干裂,又生了冻疮,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很正常的手,没有畸形,骨头没有变形,没有什么灰指甲啊之类的毛病,多好啊! 而这样一双手,也不应该有毛病才对。 张司九正了正颜色回答大娘的问题:“当然可以。如果您的确有这个需求,我看着也合情合理的话,我能给你做这个手术。” 李娇偷偷看了一眼张司九。 不明白张司九为什么这样说。 她记得,张司九教过她,手术这个东西,做完了,是很方便。可以说一刀下去,基本解决难题。 可手术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并不是什么情况都应该采取手术这种手段。 尤其是切除组织这种手术。 因为这是切了就长不回来的东西。 不管是腿脚,还是五官,还是内脏,哪一个都是能保尽量保。 只要不是危及到了生命,那么手术永远不应该是排在第一的治疗手段。 可现在,张司九这样说……这明显不符合这些话。 张司九询问老大娘:“是哪里痛?您给我指一下行吗?” 自从张司九说完了那句可以切的话,老大娘神色明显放松了许多,这会儿也能说仔细点了。 老大娘指着自己右手食指:“就是这一根手指头痛。痛得狠了的时候,我都想拿菜刀把它剁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的?”张司九仔细端详那根手指,却依旧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老大娘几乎都不用回想:“得有两三年了。我也看过好多个大夫了,连指甲都拔过好几次了,每次拔了指甲,能好一些,可只要指甲长出来,就会又疼起来。” 她唉声叹气:“一碰就疼!可我这种苦命人,难道还能不干活吗?这日子,熬着艰难啊!我甚至都想过死了算了!” 老大娘用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可我那小儿子前几年砸断了腿,到现在都还没说上亲,我要走了,他咋办?” “我命苦啊!” “一受凉也疼,一受热也疼。除非我就这样呆着不动,不然怎么都疼!就跟针扎的一样,疼得要命!” 张司九看了一眼李娇,让李娇给老大娘擦了擦眼泪,然后自己问了句:“那我摸一摸行吗?” 疼到这种程度,张司九有点怀疑是不是骨头出问题了。长了骨刺什么的。 老大娘同意了。 于是张司九小心的摸起了老大娘的食指:“疼吗?” “这里呢?” 越靠近手指尖,老大娘的神色就越紧张。 最后,张司九摸到了老大娘的手指尖,竟然也不疼。 张司九看着老大娘的指甲盖,轻轻一摁。 “疼!”老大娘几乎是触电一样就把手缩了回去,用另一只手包着放在胸口,就连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儿埋怨:“不是告诉你疼,让你小心了吗?你怎么还这么使劲儿按?” 张司九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再看看,这一次我不按,我一定小心。” 老大娘将信将疑。 张司九再三保证。 最后老大娘这才同意了。 张司九捧着老大娘的手,点燃烛台,用玻璃镜子的反光光斑来当手电筒,去照老大娘的手。 现在是冬天,室外的阳光没那么充足,又冷,所以肯定不适合用太阳光。 在光斑的照耀下,老大娘手指尖的情况一目了然。 张司九仔细看着,连一个褶皱都不放过。 这种情况,张司九也怀疑,是不是外物入侵导致——可能当时就是个竹签子,但扎入肉里之后,很快就被肉芽组织包裹住,因此没有化脓发炎,反而压迫住了神经。 这种情况,也会造成非常尖锐的按压痛。 当然,如果一切异常都没有,张司九还要考虑是不是精神疾病。 精神这个东西,对肉体的影响是出乎意料的大。 如果原本没病,但老大娘就是觉得自己病了,这里一按就疼得要死,也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毕竟,老大娘连指甲都拔过好几次了。 拔甲的话,还是疼的。 拔那一瞬间不疼,可是指甲和手指的肉要剥离,这个过程,还是疼的。 技术再好,也会有疼痛感。 十指连心,那不是假的。 不然怎么酷刑里就有那种手指甲里插竹签这种刑罚呢? 拔过了指甲,基本可以不考虑甲床病变。毕竟指甲长得挺好,健康,有光泽,没有丝毫畸形。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团团圆圆健健康康,诸事顺意~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79章 诊断结果 张司九检查的时候,原本老人家还能稍微放松些,可等张司九越来越看得久,老人家就越来越紧绷。 就连老大娘的儿子也人不住出声提醒:“别按,我娘受不了。” 张司九没打算按,只是认真仔细检查。 “这个病,以前去看过吗?别的大夫都怎么说?”张司九轻声问了一句。 这个病,她目前看不出端倪来。 没有任何凸起,没有任何的红肿,外面看不出丝毫异常。就连脉象都很正常,实在是下不出任何诊断。 所以,只能再寄希望于问诊。 老大娘说起这个就一声叹:“咋没看过?!这些年吃的药,能有一车多。可也不见效啊。” “是,还有些见效是见效,可人吃了,就是昏睡。睡着了,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知道,可不就不疼了?”老大娘的儿子也抱怨起来。他就是那个被打断了鼻梁骨的倒霉蛋,这会儿鼻子里虽然不流血了,也正回去了,但说话声音还有点受影响。 老大娘还是那句话:“不行就剁了吧。” “也就是说,其他大夫的药,都不见效?”张司九扬眉,更加考虑是不是精神疾病。 老大娘和她儿子都连连点头。 张司九心里明白,如果是精神疾病,那自己也没有办法了:现在也没有药啊。 最后,她思索片刻,开了一个小药丸:“这个药丸吃了,这是止疼的。现在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饭吃过了,下午我们再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司九还特地强调一遍:“这个药很见效的,吃了之后,什么疼都能止住!” 她这么自信,这么绝对,老大娘丝毫没有怀疑。问都没有多问一句,拿起来就吃了,连水都没用。 李娇端着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水,也不知道给还是不给了。 张司九笑盈盈地:“您喝点水,然后去吃饭,我再去搬两个仪器来,能帮我检查您的手指。” 至于是什么——当然是放大镜。 肉眼毕竟条件有限,能看到的就那样。 所以有的时候,还是要借助一下放大镜的。 母子两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张司九还没忘了让李娇提醒他们一下去医院食堂吃,顺带给指路。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或许这是人家医院里的要求——病人都在这里吃饭,又能赚一笔。 所以,两人虽然心疼钱,但也咬牙去了。 本来都做好了吃高价饭的准备,结果一听价格,人都傻了。 老大娘拽了一下儿子的衣裳:“我没听错?” 她儿子点点头,也有些失神:“没听错,就是这么便宜。” 意识到医院并不是为了多挣钱,真是为了实惠病人的时候,老大娘对张司九的新任,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就连老大娘儿子也忍不住赞叹:“之前听人说第一医院好,我还不信,觉得是他们收了好处才到处说好话的,没想到是真的。” 母子两人打了饭吃,吃了两口,又被菜的美味震惊了一回。 都吃一半了,那儿子才想起来问老娘:“娘,您还疼不疼?” 老大娘有些迟疑:“疼还是疼的,好像也管点用。” 那儿子深信不疑:“肯定有用,您再等等,也许还没太见效。” 李娇那头帮张司九把饭打回来,跟着张司九一起吃饭的时候,趁着没有别人,这才问了句:“刚才那个也不是止疼的药啊,那不就是个最普通的甘草糖吗?” 张司九嘴里塞了一口饭,听见这话就笑:“可以啊,看出来了,还能憋到现在才问。” 李娇啃一口鸡腿肉:“那当然了,跟着九娘你,我哪能越来越笨?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当你徒弟?” “嗯。不错不错。”张司九夸奖一句,并且发了一片羊肉以资鼓励:“来,这是你的小奖品。以后再接再厉!” 李娇看着那片肥羊肉,一时之间无言:“九娘,你不喜欢吃肥羊肉让我帮你吃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哄骗我!真的当我是小南瓜啊!” 张司九咳嗽一声:“在我眼里,你多大了也是小孩!” 小孩不拿来哄骗,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不过,最后张司九又摸出一包蜜饯递给李娇:“少吃点,慢点吃,这个吃多了也不好。还蛀牙。” 李娇这才满意了。 张司九也慢慢跟李娇说起原因:“其实这也是诊断的一个环节。” 李娇迷惑得筷子都放下了,正襟危坐:“诊断的一个环节?” “嗯。”张司九也放下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我怀疑,她是不是心理原因造成的疼痛。也就是说,她臆想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我给她药丸,只要告诉她这是强效止疼药,那么她一定会觉得见效。” 如果不见效,那就是真的疼。 这就叫,试探性诊断! 李娇思考了一会儿,问了一个问题:“可是,九娘你说过,心念足够强,是能影响到身体的饿我。如果因为信任你,坚信这个药会起作用,那会不会原本就是真的疼,但她也觉得不疼了呢?” “不会。”张司九很笃定:“心念的力量,的确足以影响身体。但不会有这么强烈这么快。如果是真的疼,疼到了那个程度,别说心念管用不管用,就是药,能管用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即便老大娘因为信任,觉得不疼了,那也一定是持续效果很短,甚至,只是变得不那么疼了。”张司九重新拿起筷子:“但最主要的还是靠我自己的观察。” “望闻问切,你一样也不能落下。切脉这一块,记得跟齐敬好好学。”张司九嘱咐一句,还压低声音了:“我是给了他好处的,你要不好好学,咱就亏了!” 如果齐敬在这里,一定会把家里那一本手写的简陋版《外科手术基操》直接扣到张司九的脸上:你管这个你给外科大夫人手一本的东西,叫好处? 不过,李娇不知道,还真以为张司九付出了多少,感动得眼泪汪汪,点头如捣蒜。 吃过饭没多久,那对母子又回来了。 啊,我总是忘记更新!果然是忘仔阶段。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280章 异样 母子两人一回来,张司九就立刻问了一句:“怎么样?还疼吗?” 那老大娘顿时面上露出了迟疑之色来,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儿子很直白:“我娘说好像管用,但又好像不管用,不经意碰到,还是疼得要命。” 他还问了句:“我娘这个病,还能治吗?” 老大娘也看住张司九。 张司九只看老大娘:“您能说说,到底管用不管用吗?” 老大娘就说了实话:“其实好像不太管用。还是疼。最哦开始好像有点用,好了点了,但很快也就不管用了。一顿饭都没吃完,就疼起来了。” 张司九点点头,却没说实话:“可能是太疼了,效果有限。我来给您再看看吧。这次用仪器看。” 同时使用放大镜和光斑镜,需要把两个角度调整好,不要让放大镜遮挡住光线才好。 老大娘把手放在了台子上。 张司九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还是食指手指尖那一点位置。 优先排除红肿,变形等迹象,其次是有没有肤色不同的区域。 有时候如果是异物进入太深,从外皮已经看不出什么,但被光一照,还是会有一点不同。 就这么一点点看着,张司九在指甲根的位置,终于找到了一点不同。 这个手指的月牙,有些不太规则。 有一块地方,有一点紫斑,而且月牙的地方有点变形。两边不对称。 这个两边,指的是同一个手指尖的月牙两侧。 张司九对着那一块地方看了半天,又让老大娘将另外一只手的食指也放上来。 几经对比之后,张司九确定,问题应该就是出在那一块紫斑区域。 她跟老大娘商量:“我按一下,您看看是不是那个位置疼。行吗?” 张司九竖起一根手指头来:“就一下。我保证。” 老大娘还是很信任张司九。 于是咬着牙点了头,把手放在了桌上之后,就紧闭着眼睛,扭开头去,打算强忍住疼痛。 张司九倒没有下狠手。 她只需要确定一下就可以了。 所以,张司九甚至都没有用自己的手,而是用一个小棉签头,轻轻地按压了一下紫斑区域。 老大娘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紧紧抓着自己手,勉强没有抽回来。 看着老大娘这样,张司九都忍不住有点心疼了,声音都放柔和了一点:“好了。基本已经确定病情了,大娘,可能需要做个小手术。您愿意吗?” 在了解了手术是什么之后,老大娘毫不犹豫点了头:“做!把这个手指尖切了也行!至少以后就不疼了!我年纪这么大了,活不了几年了,别再受罪就行。不然天天疼得睡不着,想死的心都有。” 她抹了一把眼泪:“能治就行。我能活着看到我幺儿成婚就行。” 张司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只宽慰老大娘:“能保住咱们尽量保住。别想那么多,您身体很好,再活个十年没问题。” 虽说老人家被疼痛折磨得憔悴不堪,但身体底子还行。 等不疼了,调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张司九交代了住院治疗的事情。 想了想,又跟他们说:“您那小儿子的腿,不行也来我们这里看看。说不定还能有办法呢。” 如果是错位长上了,那锯开重新接上,也不是不行。 听见这个话,老大娘和她儿子都惊讶地看着张司九,随后,两人都红了眼眶。 老大娘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啥也不说,先给张司九磕了个头:“张小娘子真是活菩萨!你就是菩萨下凡来的吧!” 张司九赶紧把人拉起来。 结果一个还没拉起来,另外一个又跪下了。 李娇和张司九忙活了半天,才把人都拉起来。 张司九看他们两个这个精神状态,赶紧弥补性说了句:“不一定有办法,也别抱太大希望,只是试试。” 那大娘的儿子大声道:“只要有机会,那就是最好的事!明天我一大早再来排队!这一次,一定最早来!” 张司九:……倒也不必如此吧? 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心疼挂号钱? 所以张司九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等人走了,李娇悄悄问张司九:“这也没说是什么病啊?您是真要切手指?” “我怀疑是长了东西,具体是不是,只能打开看看。”张司九把自己观察到的东西跟李娇说了一遍,李娇仔细回想,发现都对得上,然后问了一个问题:“那也有可能是砸淤血了啊。” 张司九:……我这个徒弟,看起来不太精明的样子!什么淤血疼几年?!纯属抬杠! 第二天一大早,这个儿子果然守信用,一大早就来排队。 不过注定他是排不到第一个了。 因为第一个早就有人占了。 还是个老熟人。 看着对方乌青乌青的眼圈,他摸了摸自己鼻梁,悻悻的排到了对方后面。 乌眼圈凑上来问:“你们昨天不是看过了?” 大娘儿子板着脸:“跟你有关系吗?” 乌眼圈幸灾乐祸:“跟我没关系,可我高兴啊。你家里又有人生病了吧——你看,早知道跟我抢什么?你要不抢的话,搞不好就没这个事儿了——” 大娘儿子忍无可忍,拽过乌眼圈,一拳就上去了。 原本对方只青了一个眼圈,现在倒好,直接就对称了。 而且他打完还知道跑,趁着对方捂着眼睛睁不开,看不见他的时候,他撒丫子就跑,冲到了急诊室里:“快快快,外头有个人受伤了!” 于是,乌眼圈被拖了进来。 大娘儿子又出去排队了。 不过很快,他就被喊了进去。 值夜班的人,这回是许文祥。 许文祥很无奈:“什么大事儿啊,就值得这样动手?何必呢?你们到底是来排队看病的,还是来打架的?昨天就是你们,今天还是你们——真打出个好歹来,赔得起吗?都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 为了个免费诊金,跑来排队。可这一冲动,搭进去更多药费! 值不值当的?! 大娘儿子不吭声。 天亮了,张司九一上班,许文祥就拖着这两货过去找了张司九:“你的病人,你解决。” 章节目录 第281章 吃个药吧 最后,张司九给两人一人开了一副莲心汤喝——火气旺盛,吃这个,败火清热,静心! 老大娘的儿子叫刘大。 他弟弟,叫刘三。 中间还有个老二。 刘二推着老三,带着老娘,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老三现在根本站不起来——那个腿吧,的确是变形了。使不上力,有知觉,但就是没办法走路。 关键是,如果一只腿变成这样,还可以寄希望于拐杖。 他是两条腿都这样。 当时是被牛车碾过去了,出人意料的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就是骨折。 人家赔了钱,他们家也请了大夫正骨治疗。 可最后,就成了这样。 张司九把两条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 肌肉略微有点萎缩,但是都有知觉。 断裂的地方都是小腿。 大腿代偿了许多生活里应该靠小腿来挪动的力,所以肌肉反而更发达一点。 从肉眼观察,张司九是判断这个腿是没接好——毕竟弯得挺明显的,错位的地方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特别对称,一看就是当时一起断的,同一个大夫接的。 张司九怀疑,那大夫有点斜视。 不然怎么都朝一边歪! 刘三整个过程都很紧张,好几次想张口问,但都没有敢开口。 直到张司九沉吟不语,他还是没敢问。 反倒是刘大郎问了句:“怎么样?能治吗?” “有希望。但把握不算特别大,而且真要治疗的话,要受罪。最关键的是,站起来或许能达成,但是想要完全恢复如初,就不太可能了。”张司九实话实说,又让李娇去喊骨科那边大夫过来会诊。 骨科那边大夫姓柳,人称鬼手柳,他正骨,讲究一个病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接完了。 张司九当初就是看中他一秒不到就把脱臼的手恢复原样,才花重金把人挖来。 但高手毕竟是高手,多少有点子傲气在那儿摆着。 整个第一医院,除了张司九和齐敬,基本上鬼手柳都不带正眼看的。 嗯,之所以正眼看张司九和齐敬,也是因为他们两的身份:一个关系到了工资多少,一个关系到了太医署。 鬼手柳一过来,就看见了刘三的腿。 又是捏又是问的来了一通之后,才想起来问张司九喊他过来干啥。 张司九问鬼手柳:“你有没有把握,把骨头正回去?” 鬼手柳一愣,反问张司九:“你是不是舍不得那工资了?” 张司九:……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说,我真没借口想要降工资。 可不管张司九怎么说,鬼手柳就是不相信。 理由很简单:这种不可能办到的事,你却要让我做,不是找借口是什么? “我想试试。”张司九干脆不去扯皮这个事情,直接抛出了核心问题:“你想不想试试?” 鬼手柳成功被带偏,迟疑了:“怎么试?” 张司九言简意赅:“打断腿,重新接!” 空气里静默了足足三秒。 每个人都有点愣愣的:打断……腿? 鬼手柳看着张司九,满脸的“你是不是耍我玩”。 张司九严肃点头:“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鬼手柳不可思议:“你怎么打?怎么保证能正好断在原本断裂的位置上?” 他连连摇头:“如果是刚开始长,还可以。可这都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还能打断重新接?” “打是不能直接打。哪有那么好的本事。”张司九摆摆手,看一眼刘三的腿:“锯开。可以锯开。把错位的那一点骨头直接锯掉,再把两头接起来——” 这个手术,考验技术。 也考验身体素质。 最关键的是,考验心理承受能力。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手术。 接受手术就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而术后康复治疗,更是一个大关卡。 最关键的是,也烧钱。 当张司九说完这话之后,众人脑子里不约而同浮现出同一个画面——张司九拿着锯子,狞笑着按着刘三的腿,“嘎吱,嘎吱”地锯腿儿。 尤其是刘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鬼手柳却有了兴趣:“就像是你之前接骨那样?用钉子?用铜片?” “可能行吗?”鬼手柳又兴奋又疑惑:“这还能长到一起吗?” “我觉得能。”张司九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早就看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因此只能说是实验:“虽然我也没试过,但我觉得可能性极大。就是看敢不敢冒险试试。” 鬼手柳点点头:“倒是可以试试。” 他转头问刘三:“你愿意吗?” 刘三磕磕巴巴:“我不想死。” 这个手术听起来太吓人了。刘三的腿本来就有知觉,这会儿更加感觉自己的腿凉飕飕地,还疼。 他忍不住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腿儿上:虽然它们已经废了,可自己至少还能活着呢…… 张司九咳嗽一声:“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一定尽全力保证你活命。而且,免除医药费。” 一听免除医疗费,刘三更紧张了:“为什么给我免除?” “因为到时候你可能会变成我们医院的活招牌。到时候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且治疗期间,我们还会有许多学生来参观你——”张司九笑眯眯说了自己的打算:“年轻人嘛,要多见世面,将来自己行医了,才能有经验。” 刘大郎很干脆:“这有啥不能的?看就看,还能少块肉?” 刘二郎也看幺弟:“要不试试?反正娘也要住院做手术——” 那意思就是,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不如凑到一起,正好还方便照顾。 刘三眼泪都快出来了:“万一死了咋办?” 刘二郎和刘大郎对视一眼,也迟疑了。 这个时候,老大娘出声了:“做吧。这个事儿,我做主了。” 她泪眼婆娑地:“就是要我再疼十年,我也想你重新站起来——我儿长得好,凭啥娶不到媳妇?你这辈子能娶媳妇生儿子,我死也瞑目!” 老大娘这个宏愿,直接就让三兄弟沉默了,也红了眼眶。 也就是这样的一激动,刘三发下了豪言壮语:“那就做!反正做个瘸子也就那样,我不信还能更差!” 鬼手柳目光灼灼:“那你不许反悔!” 张司九:……我怀疑你要绑架病人了! 祝祖国生日快乐~也祝我的兄弟姐妹们节日快乐~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282章 你不是瘸子 等安排完了住院手续之后,鬼手柳忽然幽幽的对人家刘三来了一句:“其实你这样,双腿残疾,根本站不起来,不算瘸子,算半瘫了。” 那一刻,张司九看见了“扎心”表情的具象化。 也头一次感受到了鬼手柳为什么明明医术很好,可还是不被患者喜爱,大家看到他总想绕道走的原因。 主要是心灵容易受到伤害。 反正,最后刘三是捂着心窝子跟鬼手柳走的。 刘二陪着去的。 看那样子,张司九觉得刘三可能应该直接转去心外,而不是去骨科。 不过,刘三这个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治疗方案也很清晰明了。 本来刘大郎和老大娘都要跟着去的,但是被张司九拦住了:“哪里去?” 两人一脸迷茫:“去住院啊——” 张司九摇头:“他去骨科那边,您得跟我去普外住院。” 老大娘有点着急:“我不治了。行不行?我想去看着点他,他行动也不方便。” “没关系,我们会安排专门的人员照顾他的。”张司九保证:“放心,一会儿还要称重,保证还给你们的时候,他比现在还胖一点。” 当然,如果不是徐氏掌控着食堂,张司九根本不敢说这个话。 刘大郎已经有点迷茫了:“怎么说得跟卖猪崽子似的……” 张司九:……这么说亲弟弟,还当着自己妈的面,不合适吧? 果然下一刻,老大娘就举起那只不疼的手,狠狠地给大儿子来了个霹雳神掌:“什么猪崽子,老幺是猪崽子,我是啥!我是啥!” 刘大郎愣是没敢还嘴,缩了缩脖子后还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赖我说错话了。我说错了。” 毕竟,这话连他自己都骂进去了,的确不好。 张司九看得津津有味:果然,只要老娘还在,多大了也是孩子啊!当然,是孩子最大的坏处就是,挨打时候根本没辙—— 看戏看够了,张司九提醒母子二人:“要不,还是先办一下住院?” 老大娘还是有点犹豫。 张司九道:“您这个手术快,手术当天基本就可以下地活动了。到时候我安排您去那边住院。但手术之前还是在这边吧。” 老大娘这才同意了。 刘大郎说了句:“我娘的医药费,我们有!您可别再不收了,我娘年纪大了,不能跟老三似的……” 张司九忍不住细细端详了一下刘大郎: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活宝啊!哪里来的啊! 张司九咳嗽一声:“一般来说,我们还是希望不要打扰到老人家的。而且,这个也是采取自愿的。” 毕竟,老大娘的手术费本来也不会很贵,普通家庭承担得起。 张司九觉得自己这边也完全没有必要来个好心。 反正,直到签字住院了,老大娘才忽然开始担心起自己来:“疼不疼?什么时候做?” 张司九把计划说了:“中午饭别吃了,下午咱们就做。” 老大娘直接愣了:本来还以为要等两天的! 张司九微笑:“这只是个小手术。虽然可能时间要久一点,但真的风险不大。早做了,咱们也好早点解脱。” 老大娘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就是太快了。” 刘大郎喃喃:“是有点快。老三那个不是说还要等好几天?” 张司九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没有说是因为大手术的缘故,只说道:“因为他那个比较复杂,我们这边需要多做准备。您这个,我昨天晚上连夜准备好了。” 老大娘和刘大郎没再多问。 等到下午吃过午饭,张司九也眯了一觉之后,就准备进手术室。 这次做手术的,依旧是齐敬,还添了个鬼手柳。 当然,实习生们还是只有在旁边围观的机会。 鬼手柳进手术室那一刻还在抱怨:“我是骨科的,你普外手术喊我来干啥?骨头又没事——” “我觉得可能还是有点事。”张司九看了鬼手柳一眼,不想听他念叨了,于是使出了杀手锏:“我花了那么多钱,我多用下你怎么了?” 鬼手柳瞬间闭嘴,改成了哀怨。 齐敬脚步一顿,摇了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怪异感摇晃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见这句话,总觉得怪怪的。 一切齐备,刘大娘也成功被放倒后,张司九就准备开始手术。 这个手术第一步就是剥离手指甲。 嗯,因为疼痛和阴影区都在手指甲盖底下,所以肯定是需要先拔甲的。 拔甲这个事情,其实不算难,只要手够稳,甚至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当指甲盖完整被拔下来之后,张司九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多么完美的指甲剥离!” 众人头皮都有点发麻。 鬼手柳幽幽道:“你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去大理寺。” 大理寺重刑多,张司九如果去了,一定会特别有前途。 张司九认真思考了一下:“这倒是个好主意,回头我问问他们,要不要跟我们合作。他们负责审,我们负责动手术。” 鬼手柳嘲讽失败。 齐敬终于开了金口:“柳大夫,莫要嘲讽院长,容易自讨苦吃。” 鬼手柳悻悻:“一个小女娘家家的,天天这样!” 这种嘲讽,张司九可一点都不惯着:“你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挣了我钱,还要嘲讽我,更不合适!你说你是不是不道德!” 鬼手柳完败。 齐敬叹了一口气:提醒过了还要这样,纯粹不长教训。 不过,他挺好奇的:“柳大夫一天能嘲讽你八回,九娘你怎么就还要留下他呢?” 张司九头也不抬:“你觉得要不是他医术好,他这个淬了毒一样还忍不住要说的嘴巴,能让他死几回?同理,我也是看在他的本领上,才忍他。” 也是怕再骂狠了,鬼手柳自己受不了辞职,否则张司九觉得自己还能再怼一下。 鬼手柳站在旁边看张司九准备下刀切开手指肉查看里面,心情格外复杂:这个钱,挣得太难了!可张司九她也真的给的太多了!比开小医馆都挣钱! 张司九的手术刀,缓缓的切开了老大娘手指阴影处的皮肤。 手指尖这个地方,小,容易看不清,所以,张司九是全程在放大镜下操作的。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83章 罪魁祸首 张司九用镊子和手术刀一点点将肉剥离开之后,很快就发现了罪魁祸首。 一般来说,这种剥离,都是从侧面下刀,然后一点点剥离过去。 否则万一是个肿瘤,哪怕是个良性的,这一刀下去,直接切破了……那不仅会造成肿瘤组织切除不干净,也容易造成污染。 所以,剥离到能看见那东西,张司九足足花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别看就手指头上那么一点位置——可越是小的地方,越是要精细操作,而且还看不清…… 张司九每隔一会儿,甚至还需要闭上眼睛休息几秒钟。 否则一旦眼疲劳,很可能就会造成切错了位置。 张司九一闭眼,白果就给张司九擦汗,揉眼睛周围的穴位。 那待遇,堪称豪华五星级。 不过,众人没有一个羡慕的——待遇越好,责任越大啊! 当看到那个红红的,小绿豆大小的肉团时,鬼手柳忍不住问了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张司九凝神继续剥离,没有开口回答。 这个时候,到了剥离关键时候,根本不敢分神——要知道,能不能完整剥离整个小瘤体,是非常考验技术和微操的。 齐敬替张司九回答了:“应该是长了东西。看样子,像一个瘤子。” 跟着张司九,也切了好几次瘤子了,齐敬也算是有经验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张司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终于,完整剥离出整个瘤体后,张司九轻轻舒了一口气,截断连接位置后,用镊子小心翼翼将瘤体拿走放在小托盘里。 这个瘤体是软的。红红的。又有点儿胶质感,看上去有点透明。 众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司九却让大家先看老大娘手指骨:“看,手指骨变形了。” 瘤体一部分是压迫在手指骨上的,当瘤体取走,手指骨上清晰可见一个小小的凹坑。 经过长时间的挤压,这个瘤体,把骨头挤变形了。 也怪不得老大娘会这么疼——上面指甲长出来,把肉往里压着,等于始终有一个压力存在,把瘤体挤在了指甲和骨头之间的那个地方,你说,能不疼? 这也是为什么老大娘说拔了指甲之后,就会有一段时间不疼的原因。 因为拔甲之后,没有那个压迫力,所以瘤体就不会那么压迫骨头和周围。 接着,张司九就给手指进行了缝合——而且尽量对齐,这样将来手指甲长出来也不会受影响。 缝合后包扎好,张司九的手术就算是完成了。 将人交给白果盯着,张司九就和齐敬还有鬼手柳一起研究那个小瘤体。 张司九轻声道:“看这个样子,像是个小小的血管瘤。这个受刺激时候会收缩,怪不得老大娘说碰了热水和凉水都会疼。这些年,她一定很难熬。” 鬼手柳则是更关心骨头:“骨头都那样了,还能长回去吗?” 张司九摇头:“估计不太能了。这种和断了的情况又不一样——直接就是长畸形了。很难矫正。大娘这个年纪了,也没有必要矫正了。” 齐敬比较关心病人:“那之后还会疼吗?” “应该不会了。”张司九戳了戳小瘤体:“拿烈酒泡上,然后用玻璃瓶装好,以后这就是个小标本了。” 齐敬看着那绿豆大小的瘤体,表示做成标本后,只怕很难看得清—— 但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病症。 谁能想到,手指尖一碰就疼,是因为这个小东西呢? 而且,谁能想到,这个小东西看着软,却连骨头都因为它变形了呢? 老大娘很快也醒过来了——做手术时间挺长的,时间本来就快到了。 她完全清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抬起手来看了看。 看见手指还在,都愣了一下:“怎么没有把手指头切了?” 负责给她解释原理的白果,笑着说:“找到疼痛的原因了,张小娘子给您治了,以后就不会疼了,不需要切手指的。” 老大娘一愣,随后就哭了:“真能不疼了?真的是我病了?” 白果连忙宽慰,再三确定这个事情。 老大娘却越哭越厉害:“这些年看了多少回病,就没有一次管用的,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疯了!其实根本就没病!家里两个儿媳妇,背地里也说了不少闲话,说我就是人老作妖——” 那是真委屈。 白果宽慰了许久,等老人家情绪稳定了,这才把人送出手术室。 手术室门外,老大娘三个儿子都在焦急等着,看见自己娘被搀扶着走出来,他们不约而同迎上来,就连不能行走,需要人推着的刘三,都忙让人帮忙推过去。 老大娘笑容满面:“大夫说我好了。以后彻底不会疼了。说是里头长了个瘤子,压着骨头了。” 刘老大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了:“张小娘子真不愧是给太后看病的,这本事,真大啊!这可真是来对了!” 刘二连连点头:“可不是,可不是!娘以后能睡个好觉了!” 刘三更是激动得流眼泪:“这些年,娘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现在终于好了!” 尤其是看着他老娘忍着疼还要照顾自己,刘三这些年,心里也是愧疚又心疼的。 老大娘却看着幺儿,笑着说:“张小娘子能治好我,肯定也能治好你!儿啊,你的腿,有希望了啊!” 她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刘三更是忍不住哭出声:“娘!” 刘老大和刘二把两人送回了病房。 张司九没食言,让老大娘也去骨科那边住院了,正好母子两人一间病房,中间隔着帘子和屏风,倒也不影响什么。 接下来,刘家人一起等着给刘三做手术。 不过,当熬过了三天最容易感染的阶段,都出院了,刘三也没能等来手术。 主要是这个手术是真的不小。 张司九更需要一把好锯子。 纯靠手的话,太久了——骨头锯开之后,两边都要精修,纯手动,怕是容易时间过长,直接导致刘三休克或者失血过多,甚至下肢坏死。 当然,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对大夫的体力损耗也太大。 一旦大夫胳膊酸了,精细的手术动作,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所以,这就要靠杨元鼎了。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84章 电锯 杨元鼎的脑门上写满了问号:“你要我做个电锯?” 他看着张司九,表情很惆怅:“那么请问,电从哪里来?精细零件哪里来?” 张司九咳嗽一声:“那你说做个什么?” 杨元鼎一阵扭曲:“顶多做个脚踩的。这样把腿固定上,脚踩的齿轮锯,还有打磨锯——” 张司九点点头:“也行吧,反正能用就行。能节约时间就行。” 与此同时,张司九从徐氏那儿借来许多棒子骨,给年轻的体力好的实习大夫们人手发了两根:“来,今天开始练习锯骨头。是要是锯得又快又好,那这次就跟我们一起上手术台!” 她语重心长的鼓励大家:“这可是一次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想想,双腿锯断重续,成就一个男人站起来的梦想!传出去,是何等佳话!有了这个资历,你们以后回到了太医署,高低都得比别人早晋升两年!” 年轻大夫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年轻。 年轻人,也是最容易被画饼的对象。 他们丝毫不会去想:一个第一医院的手术,管太医署什么事?张司九难道能管得了太医署太医升迁?以及,宫里贵人们,需要这种手术技术吗? 反正,张司九这个饼画得很成功。 反正,这些年轻大夫们一个个都磨刀霍霍向猪骨。 这两天,卖锯子的铺子生意很好。 而且去买锯子的都是年轻后生。 不仅如此,他们一次还买好几把,连带着替换的锯条都要好几条。豪气得不得了。 锯子铺老板很纳闷的回家跟婆娘说起这个事情:“现在木工都能收到这么好的徒弟了?看起来不是穷苦人家孩子。” 她婆娘犹豫片刻:“可能,是什么新的玩法?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不喜欢干正事的。” 锯子铺老板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还是你聪明!我下次打听打听,要真是,我把锯子做好看点!” 张司九于第五天进行了第一次考核。 一炷香里,脱引而出的那个年轻人,叫单端。 单端的锯子使得又快又好。 不仅把骨头锯断了,而且一点儿也把锯子崩了。 其他人,不仅没弄完,锯子还断了好几个。 张司九仔细观察了单端,发现他的动作很有意思,下盘很稳,手也很稳。不是单纯用手腕,而是整条胳膊都用到了。 其他人不服气:“我们不服!单端家里就是做木匠的,从小就练得多!” 张司九满意得看着单端,微笑道:“怎么就不服?人家锯得好,那也是因为从小就帮家里干活啊。这是值得夸奖的事!” 单端脸都红了。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张司九,活像是个被夸得不好意思的小朋友。 张司九也笑了,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老领导。 紧接着,张司九宣布三日后第二次考核。 所有人还有机会。 于是,大家再一次地激情起来。 当天,第一医院宿舍区,依旧是一片锯骨头的声音。 与此同时,杨元鼎的工作室里,也是一片锯子声。 卖锯子的掌柜发现锯片卖得越来越好了。于是和婆娘商量之后,拿出钱,狠狠地进货了一回。 不过,有更好的锯片他没要,反而要了更差的。 他婆娘问他为啥。他得意道:“这些人又分辨不出来,用差一点的,锯片容易断,这样他们就来买得更多——” 顿时,他婆娘练练夸赞他聪明。 同时涨价的,还有猪骨头——以前猪棒骨都不要钱,买肉免费搭一根。 现在,一根猪骨三个钱。上头还没有肉。 徐氏忍不住抱怨:“禁不住你们天天这么用的。虽然用完了我也能去炖汤,但这么贵,我就不划算了。” 张司九只能安抚徐氏,许诺只这一段时间。 然后,张司九就去找了鬼手柳:“看见没,这些苗子,你看好了,合适的就留下。以后我们医院骨科能不能壮大,就靠你这一次能不能看准了。” 鬼手柳嘲讽张司九:“人家都是太医署的人,你又不可能留下。” 张司九笑了:“太医署职位有限。要不就只能去外任。可第一医院就不同了。你说,能留在东京城,还工资高福利好,甚至连住房问题都帮着解决,他们会不会动心?” “再说了,能留下几年是几年。期间再想办法招人。名气先打出去。” 鬼手柳冷哼:“反正不成别怪我。” 张司九保证:“不怪你,顶多辞退你。” 鬼手柳:……钱太难挣啊! 不过,鬼手柳倒是很认真开始找起了苗子。 其实干骨科的,首先得有一个条件:力气大! 为啥得力气大?就说这个腿吧,你要切骨头吧,得把这个腿挪来挪去吧?得锯来锯去吧?还要敲钉子,钻眼子……没有一把好力气,怎么干? 别看以前在绵竹县里张司九年纪小,可老程那成天东奔西走的,跟个老农民似的,力气可是贼大! 还有听云这个小伙子——那脱了衣裳,也是一身腱子肉的! 转眼就到了考核的时候。 这一次来考核的,还有杨元鼎。 杨元鼎带着他的脚蹬锯来了。 因为材料限制,机器挺大的。 但张司九试了试,发现还挺好用,就是必须控制好准头——否则容易切歪了,毕竟这个速度比起手锯快多了,力气也大多了。 杨元鼎拍了拍机器,得意:“一根猪骨头,一刻钟之内就能切好。唯一缺点就是锯片容易磨损,需要定期换锯片。不过你一场手术应该够用的。” 张司九点点头:“走,试试去。” 比试的场面格外壮观。 人手一把亮闪闪的锯子,还加一台庞大的机器。 十几根猪骨头被徐氏挎着篮子送过来,一一分发下去。 徐氏发完了也没走,留下来看热闹。 当张司九点燃香,敲响了铜锣宣布比试开始时,徐氏听着一片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锯骨头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并且深深有了一种自己骨头在发酸的感觉。 她搓了搓胳膊,由衷道:“怎么感觉这么瘆得慌呢。”(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85章 脸色惨白 张司九一面仔细观察,一面宽慰徐氏:“没事没事,只是猪骨头,又不是人骨头。” 徐氏不听这句话还好,一听这句话,顿时感觉更加瘆得慌了。 最后,徐氏愣是没看完就跑了。 坚持到最后的,只有刘三。 刘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来看看。 看就看吧,他坐在那儿,脸色都惨白了,两条腿更是控制不住的哆嗦——嗯,虽然站不起来,但的确还是能哆嗦的。 张司九问他:“要不回去吧?这个场面对你来说太吓人了。” 刘三声音都带着颤:“不只是对我来说太吓人了,可能是个人都觉得吓人吧。” 这么多骨头一起锯……就算知道那是猪的,也没人能顶得住啊! 最后,胜利的是杨元鼎的机器。 而紧接着的,就是单端。 单端的速度,比机器慢了点,但慢得不多。 这个速度,张司九很满意,甚至看得有点两眼放光的意思。 杨元鼎注意到了,多少有点哀怨:什么时候九娘这样看我呢? 张司九再一次对单端表示了极高的赞赏。 把单端夸得找不到北了之后,才看向了第三名。 第三名居然是个老熟人。 憋着一口气要赢的陆寻安,脸都是红的——那倒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张司九看着陆寻安,觉得画饼对他来说不管用,最后就说了实话:“你干得不错,要不跟我一起做手术去?也考虑一下,从太医署到我们医院来。” 陆寻安涨红着脸拒绝了:“你做梦!” “那好吧。”张司九摆摆手:“那就算了。”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强求了,本来陆寻安和她也不对付。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陆寻安也没废话,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宿舍。 下一刻,张司九的话就让他愣住了。 张司九道:“准备好,到时候一起进手术室。” 机器虽然做出来了,但还是要带够人手,万一机器坏了呢?总不能到时候抓瞎。 总要有个备选方案。 陆寻安愣愣地看住张司九,不可置信:“你还让我跟着一起做手术?” 张司九迷惑反问:“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这个事情难道我还能反悔?” 随后,张司九当场就在手术名单上,写上了陆寻安和单端两人的名字,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这下,其他没被选上的人,虽然遗憾,可也心服口服,纷纷过来恭喜陆寻安。 比起单端,大家对陆寻安好像是更服气点的。 毕竟陆寻安之前也就是个普通大夫,自由学医,跟其他事情一点不沾边。 也就是说,大家起点都一样。但陆寻安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勤奋,胜过了他们。 大家是看得到陆寻安是怎么样苦练技术的,也看到了他手掌心的燎泡和起来的茧子。 张司九看着在人群里的陆寻安,又看了一眼在人群外的单端,看了听云一眼。 听云立刻会意,过去拍了拍单端,笑问他:“会失落吗?” 单端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承认了:“会有点。不过,我这个毕竟是靠运气,大家不服气也正常。” 听云笑容温和又肯定:“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能力再强,只是个倒霉蛋,那也不太行啊。你想想,咱们医院的那个倒霉蛋大夫吴幸。” 说起吴幸,单端立刻露出一种敬畏来:“吴大夫很厉害。就是运气差了点。” 听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何止是差了点!那是很差好吗?回去探亲,又把手给摔断了,现在又上不了班了!” 提起这个,听云就是一肚子的怨气:“刚好一个月,上了一个月班!我们医院很缺人手的!” 关键是,让他别回去,他还不听……头铁非要试试!结果呢? 回来时候就是来治病的! 单端沉默无言。 第一医院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吴幸的。 但是见过吴幸的,还真不多。 主要是吴幸大部分时间都回家去养伤了。 来得太少。 属于第一医院传闻中的人物。 说起吴幸,单端那种情绪基本也就消失了。毕竟相比之下,单端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只是被排挤而已。比起摔断手,可真好太多了。 于是,单端由衷露出了笑容:“我觉得,我运气是真的挺好的。反正只要能做手术,就很好。” 听云拍了拍单端的肩膀:“不错不错,这样的想法很好。你不只是运气好,你的技术也不错。这次说不定就要靠你了。” 单端忽然问了句:“张小娘子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让我留在医院的话呢?是我不够好?还是不喜欢我?” 都跟陆寻安说了。 却没跟他说。 这才是单端真正介意的。 听云“啊”了一声,随后看了一眼张司九,沉吟片刻后说了句:“大概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吧。毕竟你这样的人人才,可能更想要留在太医署。我们这里虽然福利多,医院也大,可毕竟不是当官。没有功名。” 主要还是跟陆寻安熟悉,所以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对单端,可能还需要多了解了解才好开口? 单端却道:“原来如此。” 他腼腆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不喜欢我。” 听云斩钉截铁:“这怎么可能,张小娘子她求贤若渴!爱才如命!对你这样的,她可太喜欢了!” 杨元鼎凑上来,语气十分哀怨:“那的确是很喜欢的,这一点,我能证明。” 听云把杨元鼎一脚踢开了。 单端就更放心了。 听云看他这样,转头回去就跟张司九说:“这个单端你对他好点,他可能能留下!估计下次你跟他一提,他就能同意。” 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期待。 张司九想了想:“那手术之后我多看看他其他方面。” 比试之后,张司九又准备了一些东西,总算是万事俱备,只等良时。 是的,张司九迷信,特地去算了个时间——主要是也想等一个大晴天。 这样光线好,人的心情更愉悦。 刘三一直很忐忑。 所以,手术之前,张司九又让听云去给刘三做心理辅导。 杨元鼎也自告奋勇去了。 章节目录 第286章 铁匠铺 反正不知道听云和杨元鼎是怎么跟人家刘三说的。 最后刘三是笑着干了那一碗超强效果的麻药,然后躺下,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主打一个安详。 这一幕,给大家看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等不及刘三睡着,张司九就忍不住看向了听云:你们两个到底说了啥?这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听云压低声音:“我们带他去妇产科看了看。然后借了个孩子给他抱了抱。” 张司九:???什么骚操作? 听云笑眯眯:“等手术完了,就有机会站起来了,能站起来了,杨三许诺刘三,说给他介绍漂亮媳妇。还帮他找工作。等结婚,还给他送一份大礼。生孩子也送。如果他要是下不来手术台,杨三就给他发抚恤金,保证他娘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鬼手柳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幽幽开口:“要不让他下去,我上去?” 这待遇,多少让人有点心动了。 鬼手柳这话虽然夸张,但是在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忍不住想点头:好想自己躺上去。听起来只要挨这两刀,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呢。 只有张司九一个人心疼得垮了脸:这个败家男人!虽然家里有钱,也不至于这么豪气! 前前后后的,这个手术亏了多少钱! 不细算不知道,一细算,张司九整个儿吓一跳,然后心疼得感觉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咬着后槽牙开口:“今天谁敢给我失误一下,我就把他绑在手术台上,切个一百零八刀!” 大家齐刷刷的打了个寒噤,瞬间都冷静了:躺在那儿还是算了吧,还是做手术有意思!凭自己的手艺挣钱,心安! 主刀的人依旧是张司九。 毕竟她现在仍旧是整个第一医院乃至整个大宋手术技术最好的人。 顺着画好的植物染液切开真皮层,紧接着是肌肉—— 等剥开皮肉,完整露出变形的骨头时,大家都感觉到了手术的难度。 这变形不算厉害,比想象中还好一点。可手术流程即便说了好多遍,脑子里再清楚不过了,真到了这个时候,也觉得不知从何下手。 张司九在变形错位的位置比划一下:“就从这里切,然后,两边愈合造成的骨增生打磨一下,我去开另一条腿。记得,手要稳,别紧张。单端,你准备好,机器一切开,你直接上手打磨修平。保证骨头两端能吻合是最重要的。” 单端立刻握住了自己的小锯子。 而陆寻安和鬼手柳则负责用杨三做的锯子做第一次切割。 至于蹬锯的人,则是选用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实习医生——他能一口气快速蹬上一刻钟! 这样的实习医生,张司九选拔了四个。 主打一个机械不够人力凑。 这头骨头开锯,那头张司九则是直接开始操作另外一条腿。 说实话,噪音挺大的。 而且画面也是挺冲击的。 但张司九丝毫不受影响,下刀依旧是十分稳当。 在这一刻,那些只是观摩的实习医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张司九的强大。 连切两条腿的实力自然不必说,最关键是,真是一点不紧张,一点不受外界影响。他们注意到了,她竟然连下刀速度都没有受影响! 而且精准度更是丝毫不差! 完美避开血管,避开筋,一层层切开剥离,露出里头的骨头。 处理好这个,张司九立刻退开:“老柳,上。” 那边鬼手柳立刻又去切割。 而张司九也终于能去旁边缓一口气。 说实话,连续切开两条腿,她也觉得累的。 而最累的,还是单端。 单端这完全变成了个木匠。 这一刻,他甚至有了一种自己其实是在家里做木匠活的错觉。 打磨修整……他越做越熟,越来越忘了这是腿骨…… 磨完了一条之后,那边,鬼手柳也把另一条完成了切割。 单端又去磨另一条。 至于这条磨好的,就交给了鬼手柳和张司九。 于是,接下来,鬼手柳和张司九一起合作接骨——为了保证骨头不再次错位,那铜镀银的板子,还有两根钉子都是加粗的,往里砸的时候,大家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恍惚之间产生了错觉:这什么时候变成了铁匠铺? 当然,视觉效果也是相当的震撼。 每次鬼手柳抡锤子砸下去的时候,众人都能肉眼看到那条腿被跟着一起颤—— 他们看着,多少有点担心这一锤下去砸偏了怎么办。 好在鬼手柳看着虽然不像是个铁匠,但是铁锤却用得很不错。 一条腿接好了,也没有见他砸偏过一次。 缝合的事情,张司九交给了齐敬。 毕竟,她现在打完铁,手臂有点酸,精准度多少受影响的。 齐敬干了这么久了,对外科手术这一块,如今已经很熟练了,所以缝得那也是又快又好的。 鬼手柳又去打另一条腿。 手术室外的刘三家里人听见里头那动静,总觉得是心惊胆战的:这哪是治腿,这感觉是在打铁啊!叮铃哐当的,吓人得不行! 里面那每一声响,都是敲在他们的心口上! 足足用了三个时辰。 从上午到下午。 手术室门终于打开了。 张司九和鬼手柳他们出来,个个儿脸上都是疲倦之色。 老大娘立刻迎了上来,嘴唇颤动着,想问却又有点不太敢问。 张司九直接开了口:“手术很成功,人没有什么危险了,接下来,只要这七天平安熬过去,没有发热,没有什么其他症状,就只等恢复情况了。” 她话音刚落,老大娘就已是忍不住的落下眼泪来,可眼睛里掉着泪,脸上却带着笑,她抓着张司九的手,口中不住道谢:“谢谢,谢谢,谢谢你,张小娘子,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张司九却不愿意让老大娘抱的希望更大:“现在手术结果不知道怎么样,兴许什么变化也没有都有可能。你们尽量也别在刘三面前提这个事情,不然那,他心里是最难受的。” 受这么大的罪,不就是想搏一搏吗?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的时候,就越难受。 张司九也不知道手术效果,所以现在,反而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的。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287章 过年 手术后的三天,是最关键的三天。 大多数感染都是在这几天里发生的。 每一天,张司九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查房问诊,观察伤口情况,那是一点也不敢马虎。 只要稍微有点异常,他们都紧张得不行。 这三天,刘三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待遇。 那病房里的人,除了晚上,几乎都跟流水一样。 来的还全是大夫。 他吃的东西喝的水,都被严格管理着,包括每天排泄,睡眠,也一样都被时刻关注着。 搞到第二天的时候,刘三已经快崩溃了:“能不能不问这么细。” 白芝微笑:“那不行,这是为了你好。你乖。” 这么一副哄小孩的架势,就让刘三不好意思在说什么了。 熬过了第三天,刘三感觉长出一口气。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也并没有好太多。 因为张司九告诉他,手术后七天是一个坎,熬过这七天,基本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于是,刘三眼巴巴的盼着第七天的解放。 刘大郎看着刘三那副样子,忍不住问:“你现在也是躺着哪里都去不了,七天之后也是一样,有什么好盼的?” 刘三思考了一下自己大哥的话,然后终于佛了一点:也是,没有什么区别嘛…… 看着刘三精神状况不好,鬼手柳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张司九。 张司九沉吟片刻:“太阳好的时候,用轮椅带他去晒晒太阳吧。” 男护士邓文得到了这个任务。 刘三被邓文打横抱起来,轻轻地放在了轮椅上。 邓文温和道:“你别动,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就行。” 刘三被推出去,见到了久违的太阳,吹到了久违的风。 这一刻,他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这种感觉,没人能体会! 眼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年过年都是要在医院过的。 刘三问邓文:“你说,过年的时候,医院还有人吗?” 邓文毫不犹豫:“有的,就是人稍微少点,那时候,大夫护士们都轮休,病人也不会有那么多。” 刘三有些失落:“我想回家去过年,也不知道行不行。” 邓文摇头:“应该不太行。你在这里,会比较方便点。我们能照顾好你,回了家,哪里都不方便,也没医院干净。” 这里的地面都是厚厚的瓷片铺的,每天用艾草水擦两次,比家里的泥土地面不知道强多少倍。 刘三有点好奇:“医院花了不少钱吧?我看东西都很新,而且又是瓷片铺地,又是开水房什么的——而且冬天一点不冷!” 邓文笑了:“不冷是因为屋子里有暖气片。这些都是很花钱的。杨院长说,现在都还没回本呢,只是每个月勉强能收支平衡,赚一点点。但你这样的病人多来两个,就肯定是亏本。” 刘三怪不好意思:“我这个,花了不少钱吧。” 虽然没人跟他说过具体的,但他也猜得出,如果是靠自己花钱,大概是治不起的。 邓文笑容更深了:“想这些干啥?张小娘子说不要你钱,就是不要你钱。回头多给我们医院说说好话就行了。然后好好爱惜自己身体,好好生活。就算对得起张小娘子。” 他一脸圣洁和崇敬:“我们张小娘子,就是世上最好的人!不,那是菩萨下凡!” 刘三微微张开了嘴巴,一脸诧异地看着邓文:虽然这话是没错,自己也觉得很对,可是这么一个汉子做出这样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刘三甚至想用自己的腿儿悄悄的往后退一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刘三知道“狂热”这个词,他此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上。 晒了半个时辰太阳,邓文把刘三送回了病房。 晒过太阳的刘三,就跟充满电似的,一下就精神起来了。 一晃眼就过了年。 刘三的伤口皮肉基本已经长好了。 复健这个事情,终于提上了日程。 这一日,是正月初二。 张司九和鬼手柳一起检查完伤口,又商量了一下之后,一直觉得可以开始复健了。 于是,初三这日,刘三第一次站起来了。 腿依旧是不怎么听使唤的,僵硬,没有力气。 好似已经脱离了身体。 但在大家的注视下,刘三抓着双杠,站起来了。 并且颤颤巍巍地站稳了。 虽然用的力气更多还是来自于双臂的支撑,但刘三依旧能感觉出来有哪里不一样了——腿比以前听使唤一点。 几个深呼吸后,刘三在大家的鼓励下开始迈步。 说实话,腿不听使唤。 刘三很艰难控制着它们往前挪动,还要用双臂支撑自己的身体,很快就满头大汗。 短短三米的距离,刘三愣是走了将近一刻钟。 而且满头大汗的样子,像是刚从桑拿房出来。 但刘三很高兴,高兴到想哭——比起以前腿一点都站不住,他能明显感觉到腿是有劲多了! 而且,他自己也能看得出来区别的。 之前的腿是弯的! 现在却是直的! 刘三走了一个来回,就没劲儿了,坐在轮椅上直喘气。 但是眼睛却很亮。 他看着张司九和鬼手柳,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真的站起来了。我真的能走路了。” 鬼手柳点点头:“看得出来,的确是比以前好了。这样,以后你用拐杖是能用了。” 只要稍微能控制一下腿了。就可以用拐杖。 虽然还是不如正常人,但好歹也是可以做一些日常的事情了。 张司九也很高兴:“说明咱们的治疗方案是对的。好好复健,争取一年内丢掉拐杖,恢复自主走路!而且走得像个正常人!” 刘三连连点头。 鬼手柳看了刘三的腿好一会儿,才摇头:“真没想到能成。我到现在都感觉跟做梦一样。” 张司九笑眯眯:“你还是想想,以后这种病人多了怎么办吧。” 这个事情一传出去,肯定会有很多人慕名前来。 到时候,鬼手柳忙得过来吗? 毕竟,这年头的医疗水平,导致很多骨折病人都像刘三一样,正骨不当,最后就长错位了,影响肢体。 章节目录 第288章 爱好 眼看着刘三一天天都有进步,第一医院上上下下都很高兴。 只不过,卖锯子的掌柜却不是很高兴。 因为他的生意忽然一落千丈。 年轻郎君们也不来买锯子了,他那些质量不好的锯条,更是没地卖去,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一晃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张司九和杨元鼎本来约着去看花灯的。 结果来了好几个吃元宵被噎住的,张司九愣是没走掉。 直接就加入了急救大军去—— 杨元鼎站在原地,提着今年的生肖灯,目瞪口呆的:“这也行?吃鱼你们卡住就算了,怎么吃个元宵也能卡住?” 听云匆忙跑过去的时候,留下一句:“这不是很正常么?反正当大夫,人家过节我们加班。我要是你,后半夜再带着过去!” 杨元鼎想了想,跺脚:“不,我就应该早点来把人带走!” 反正出门了,总不能把人叫回去吧! 最后,杨元鼎自己买了碗元宵回来,蹲在张司九办公室吃,默默地等着老婆下班。 然后,他卡住了。 杨元鼎也真不是故意的。他就那么一吸溜,那汤圆自己滑到了喉咙里! 意识到自己卡住那一瞬间,杨元鼎倒是不慌:反正就在医院里了! 用力吞咽两下之后发现没有用,杨元鼎站起来就冲向了急诊科——老婆,救我! 好在不远。 不过,杨元鼎是憋着气跑的,这会儿跑到了,脸都憋红了。 他伸手抓住张司九的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第一时间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杨元鼎委屈了。于是安抚他一句:“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杨元鼎没撒手,疯狂指自己喉咙。 张司九顿时明白了。 她立刻喊听云:“听云,元鼎卡住了,海姆立克,顶他的胃!” 听云立刻冲过来,从背后抱住杨元鼎,双手握住,直接对准杨元鼎的腹部就来了一下。 杨元鼎感觉自己瞬间不受控制地就是一喷——那一颗圆嘟嘟的元宵瞬间出来了。 他的呼吸也恢复了。 听云松开手,看着地上的元宵,无情嘲笑:“这么大个人了,吃个元宵还能噎住。” 杨元鼎:……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纷纷表示神奇:这一下,东西就出来了? 捂着喉咙缓缓神的杨元鼎缓过来之后,冲着周围围观的人一笑,竖起大拇指就打广告:“看见没?第一医院就是这么的厉害!” 听云目瞪口呆。 张司九满脸黑线:要不要这么敬业? 等张司九帮忙完了那一波之后,还是和杨元鼎出去看了花灯。 花灯依旧璀璨,张司九和杨元鼎牵着手走在人群里,灯都差点被挤掉了。 不过,两人还是很开心。 就是吃元宵时候,杨元鼎死活不肯再吃了。 张司九笑得不行。 等天快亮,两人才回家。 一晃眼,就要进二月。 这天,杨元鼎来找张司九,垂头丧气地。 张司九正记东西呢,看见杨元鼎这样,就纳闷问了句:“怎么了?”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估计今年婚期要推迟了。” 张司九扬眉:“怎么了?得到什么消息了?” 不应该是太后病了吧?如果病了,太医署这边就会知道的。 而且张司九觉得,以自己现在的名气和能力,如果太后生病,恐怕太后本人都是愿意让她过去瞧一瞧的。 杨元鼎把张司九拉到了一边去:“二月要祭天,你知道吧?” 张司九点点头:“知道啊。二月都是要祭天的。这是惯例啊。” 官家和太后会在二月二这一日去祭天,祈求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算是一年里挺重要的事情了。 杨元鼎叹一口气,问张司九:“你历史课成绩怎么样?” 张司九实话实说:“上大学后就忘了,我现在只记得医学发展史。” “二月祭天,太后身穿天子服,戴天子冠冕。四月,太后薨。”杨元鼎声音压得更低了。神色更是戚戚:“太后已经提出,要身穿天子服,戴天子冠冕去祭天。” 张司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历史这么记载的,那么四月,太后就会死。 那到时候的确这个婚事就没法办了。 张司九点点头:“那推迟到秋天?或者明年?” 杨元鼎却只是忧心忡忡看着张司九:“这个不着急,反正总是要办的。早一点晚一点不影响,也不着急生孩子。我是怕牵连到你。” 太后毕竟是太后。 一旦生病,那肯定张司九是要去会诊的。 到了那个时候,张司九不管是用了医疗手段,还是没用,都极有可能被责怪。 甚至被问罪。 这才是杨元鼎最担心的事情。 张司九明白杨元鼎的意思:“他们都有背景,而我没有。而且,还有好多人看我不顺眼,到时候,只怕好多人都会把这个,当成是搞死我的好机会。” 杨元鼎点点头。 虽然陛下仁厚,但这毕竟是太后性命。 他甚至开始想馊主意:“我想,不然你装病吧?” 张司九摇头否了:“太后病了,只要我没病得爬不起来,那都是要去的。而且,我病没病,那不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这事儿不靠谱。” 杨元鼎忧心忡忡。 张司九宽慰他;“别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最近待在家里,多提醒杨伯父他们。” 这是多事之秋。 大家最好都要注意点。 二月二,龙抬头。 这日也是祭天大日子。 张司九被提溜去观礼了。 嗯,其实是做后勤保障的——现在天虽然不热,但人多,保不齐谁低血糖就晕过去了,所以太医署这边是要准备个医疗保障小队的。 张司九属于外援。 同时,跟着张司九一起做后勤保障的,还有宫里两个女医。 怎么说呢,她们有点瞧不上张司九。 从一来就端着架子,一句话也没跟张司九说。 这个场面就怪尴尬的。 不过张司九也不在意,只是悄悄观察看热闹。 倒是陈深严悄悄地跟张司九劝了一句:“她们两个都是太医世家出身,特地选进宫的。难免心高气傲,你别往心里去。” 章节目录 第289章 嘲讽 张司九点点头。 本来她也没往心里去。 反正她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而且,被卷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可不愉快的? 反而她卷了别人,别人心里有点怨气也正常。 祭天的场面,真的是十分庄重宏大。 那种仪式感,真的让人十分震撼。 什么叫大国泱泱? 这就叫。 什么叫礼仪之邦? 这就叫! 什么叫隆重? 这就叫! 这一刻,张司九竟然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我中华民族就是牛皮! 她甚至忍不住有点热泪盈眶。 尤其是看见刘太后身穿天子服,头戴天子冠冕,一步一步走上祭天神坛的时候,她更是感觉到了震撼。 她只在文字描述上见过武后登基,刘娥垂帘。 这是在男权社会里,女性浓墨重彩的那么寥寥几笔。 代表的是女子展现出她们不输给男儿的才能,以及与男儿竞争的意志。 可是看到的文字,是不会有现场画面这样震撼的。 太后刘娥已经不年轻了。 厚重的天子冠冕压在她头上,犹如这天下的责任一般。 她一步步却走得很沉稳。 即便头发花白彰显出她的年迈,但刘太后依旧背脊挺直,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张司九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两个医女在旁边看着,目瞪口呆的同时,根本不明白张司九何至于此。 毕竟,她们完全理解不了张司九的心情。 不过,这不妨碍她们嘲讽张司九。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轻声嘲讽:“哭什么?这样的日子,哭,多不吉利?而且这是太后娘娘的心愿,哭什么?” 另一个掩口笑:“你不懂,人家这是拍马屁呢。一会儿好跟太后娘娘说去,显得她多激动啊。这叫喜极而泣。” 张司九:……看大片正感动的时候,旁边有两只苍蝇嗡嗡嗡,说真的就很扫兴! 她看过去,很直白:“能不能好好看闭上嘴?你们再吵吵,我一会儿告诉别人去。” 两人看着张司九这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但是毫无办法——现在是在办祭天大典,总不能闹将起来吧?闹起来了,别说张司九受不了结果,她们两也受不了啊! 祭天大典顺利举行完毕。 张司九情绪也缓和下来了。 涌上心头的,确实不可遏止的悲伤。 刘太后的时间无多了。 垂帘听政这么多年,刘太后有野心,却始终没有像武皇那样。 只是在这一次祭天,才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大概,刘太后自己也是有感觉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提了出来。 否则的话,只怕这就是朝堂胡乱的开端。 祭天结束,返程途中,陈深严就把张司九和两名医女带到了太后的马车上。 太后马车自然宽敞。 多了她们三个人也并没有显得拥挤。 两名医女显然已经配合很默契,上去之后,一边一个,给刘太后揉按穴位,让刘太后舒服一些。 刘太后现在的状态,和刚才祭天大典上的状态并不太一样。 看上去很疲惫,似乎是最后一点精力都快消耗干净。 张司九轻声道:“我给太后您诊脉看看?” 刘太后却摆摆手:“不必。哀家心中有数。是他们太过紧张。” 太后头发都是花白的。 但神色很温和。 她对张司九笑了笑:“你觉得如何?” 两名医女朝张司九投过来诧异一瞥,没想到这个事情,刘太后竟然会问张司九。 张司九也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样,露出惶恐的神色,反而是笑起来,十分真诚地说了句:“太后很厉害。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刘太后微微也有些诧异。 这件事情,她提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效果。 更知道外头现在是如何议论。 她以为,张司九是不会评价此事的。结果没想到…… 刘太后也笑了:“你这样说,就不怕话传出去?” 张司九仍然笑:“我佩服太后您,觉得您能干,为何怕传出去?” 刘太后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张司九在装糊涂。 张司九笑容不变。 刘太后最终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慈爱看着张司九:“你和哀家有些像。” 张司九笑得更深了:“那太好了。希望我这一生,也能像太后您这样,有大成就。” 刘太后忽然又问:“这两名医女,若是跟你学——” 张司九立刻诚惶诚恐拒绝了:“我才学浅薄,并不适合做人老师。恐怕误人子弟。” 刘太后有些惊讶:“你不愿意?你的护士学校不都要开学了?哀家听闻卿说起过此事——” 张司九笑盈盈解释:“护士是护士,大夫是大夫,虽然都是救人,但做的事情是不同的事情。不一样的。而且,我那边多是平头百姓……” 那两名医女已经脸色不太好看了。 毕竟,张司九这样拒绝,在她们看来,纯粹是报复。 刘太后还想说什么,张司九就叹了一口气,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太后娘娘,我和她们脾性不和,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刘太后便看一眼两名医女,多少猜到了一点。 她也不再强求:“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过日后宫中女眷,还得多劳烦你。” “太后娘娘只要给足了诊金,怎么会算劳烦呢?”张司九笑盈盈开了句玩笑话,而后轻声提醒:“太后娘娘多喝点水吧,刚才劳累,体力消耗太大,此时多喝水休息才是最好的。” 刘太后也的确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当即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 两名医女却在回宫安顿好太后之后,拦住了张司九。 一位冷脸问:“你是什么意思?为何故意在太后面前贬低我们?论医术,你不过是野路子,未必比得上我们。” 她们两人都出自医学世家,从小学医,自恃无人可比。 张司九笑容满面:“那不然,比一比?而且,你们本来也看不上我,为何不在太后提起这件事情时候拒绝呢?是不想,还是不敢,还是心里也想偷师呢?” 两人面色僵硬,一时之间反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们的确看不起张司九。 但也想看看张司九到底为何这样受吹捧。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0章 树敌 最终那两人还是没和张司九比。 张司九也没给她们留脸面:“你我之间并无什么利益斗争,你们在宫里,我在宫外,即便过来问诊,也是同太医署的人竞争,并不影响你们。你们最好也不要因为都是女子,就对我有敌意。我从来不想和你们争什么。” 她笑了笑:“如果非要争,我觉得,不如跟我一起争一下太医署第一个女太医的位置?” 这可有意思多了。 小范围的卷,卷来卷去只能你死我活。 可是在大圈子里卷,那就很好玩了! 张司九的目标很简单:在大夫圈子里内卷!卷到大夫们不得不刻苦奋进,努力钻研为止! 说完这番话,张司九扬长而去。 两名医女面面相觑,良久都不能言语。 二月中旬,刘三可以出院了。 他的伤口基本好了。 而且现在已经用开始能控制双腿了。 唯一的缺憾是,他说他总觉得好像比以前矮了一点。 这个事情,张司九给了合理的解释:“短一点是正常的,毕竟我们磨了一点。不过兴许将来骨头完全愈合之后,能恢复。” 骨折愈合过程中,那一块是有可能长起来的。 但长不起来,也没办法。 刘三还有个感觉:“而且我感觉好像有点高低腿。” 对于这个,张司九更叹气了:“这个也是没办法的,我们能接骨,但并不能完全控制住骨头恢复的情况。长短腿的现象,是有可能的。不过,不会很严重。以后可以靠增加鞋底厚度来让你走路正常点。” 刘三却还是挺高兴的:“可也比残废好。” “如果高低腿严重,也可以解决的。”张司九咳嗽一声,提出了手术方案:“只需要再做一次手术,把长的那个腿,稍微……”磨一下下去。 话还没说完,刘三就赶紧阻拦住张司九的话头:“不了!不了!” 张司九也觉得没必要——只影响美观,不影响生活质量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用医疗手段去纠正。太危险了。 刘三出院后,第一医院很快接到了很多陈年骨折的病患。 主要是拜刘三所赐。 不,刘大郎所赐。 刘大郎接刘三的时候,是带着锣鼓队来的。 还有大锦旗。 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 反正就很大张旗鼓,非常热闹,非常嚣张。 大大的给第一医院做了广告。 刘大郎当时异常热情的把锦旗给了张司九,那锦旗差点比张司九还高。 他还说了句:“听说张小娘子喜欢这个,我就弄了个!您别嫌弃!” 刘大郎笑得很爽朗。 显然他自己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张司九却有点迷惑:这到底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后来,张司九才知道,这个是从听云那儿打听来的。 听云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医院。 但张司九总觉得,听云是想看热闹。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鬼手柳彻底忙碌了起来。 第一医院的手术,也空前地多。 就在这个关头,刘太后病了。 张司九被陈深严抓着一起去给刘太后问诊。 这一次,刘太后的病却不是张司九能救的。 不管是从脉象看,从身体机能看,刘太后都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这是生老病死的一环。 年迈带来的身体机能退化,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没有办法。 刘太后自己很坦然。 甚至她还笑着说道:“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年轻的官家到底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官家最后让张司九最近一段时间就住在宫里,随时侍奉刘太后。 张司九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资格拒绝。 她留在了宫里。给刘太后当私人医生。 而她和杨元鼎的婚事,也就照着预料中的先搁置了。 因为刘太后的病重,宫中氛围有些不佳。 后妃们每日过来探望侍奉,也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刘太后生气。 就连官家都每日要过来看两回。 都说官家和刘太后之间母子情深,张司九也觉得是——这个在皇室,的确是难得。 有时候,官家还陪着刘太后回忆从前。 每当这个时候,张司九就觉得看到的不是太后和皇帝,而是一对普通的母子。 时间久了,张司九就看出一点端倪来。 郭皇后和官家即便是在刘太后这里遇到了,也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宾的。 张司九嗅到了一点夫妻不和睦的味道。 主要是,官家对郭皇后态度有些冷淡也没啥,偏偏官家对其他人都很温和。 对其他后妃也好,对宫人也好,又或者是对她也好,官家都是很温和的。 这就让郭皇后更加不满意了。 有一次,郭皇后甚至跟刘太后哭诉起来。也就是俗称告状。 刘太后无奈,当日便和官家说起此事:“毕竟是你的发妻。” 官家对此事显然也不想多谈,只会回应了三个字“知道了。” 张司九万万没想到,这把火还会烧到自己头上来。 起因很简单。 这日,探望过刘太后之后,官家将张司九喊到了外头来,问起刘太后的情况。 刘太后的情况其实就那样。谁都知道,就是熬日子。留是留不住的,就看什么时候走。 但官家却是不舍得的。 张司九斟酌着说了实话:“太后娘娘身体到了这个程度,每日都会疲惫不堪。虽然太后娘娘总说没有哪里病痛,但……到底不能和健康时候相比。” 所以比起强行留下,倒不如坦然一些,顺其自然。 官家沉默了。 看上有些难过。 张司九宽慰一句:“官家对太后很孝顺,太后说起,也很欣慰,这就很好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官家也多陪陪太后就好。” 官家一声叹息:“我之前因为祭天的事情,还同太后有些怨言。我很后悔。” 张司九明白了。官家是有些自责。 毕竟那时候刘太后的情况看起来还挺好的。 所以,即便是朝堂上,对祭天的事情,也有些不同的意见,吵得很激烈。 旁人都如此,更何况是官家? 母子二人必定是爆发了争执和吵闹的。 但这些,并不会导致今日的事情发生。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1章 真情 但是这种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官家却未必能想的明白。 所以,官家心中十分愧疚。 虽然他并不是刘太后亲生,但却从小被刘太后抚养长大,和亲生的孩子也并无区别。 刘太后虽然垂帘听政这么多年,也曾因为权利与官家起过矛盾,但…… 这并不影响官家到了这个时候,只想得起来曾经的母子情深。 更何况,刘太后并未曾为了权利迫害过官家。这一点,便足以让官家永远都记得这一份母子情。 张司九想了想,这样说了句:“人这一辈子,就好比是灯油。油就是那么多,有的人烧得快,有的人烧得慢。” “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谁也阻拦不了。”张司九笑笑,轻声叹息:“人不会因为吵一次两次架就生病。太后的心境很好,所以,只是油尽灯枯罢了。” 不关乎任何原因,就是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官家久久没有言语,最后却红了眼眶:“太后还是为国事操心太多。” 张司九没接这句话,因为这件事情就不是她能够评论的事情。 反正,看着官家没有别的要问的,张司九就提出了告辞的话,并且还提醒官家记得保重自身。 张司九回去的时候,迎头遇到了郭皇后。 郭皇后深深地看了张司九一眼,露出个笑容来,就是那笑容一看吧,就不是什么高高兴兴的笑。 张司九:???我貌似也没有得罪过这位皇后娘娘? 但是郭皇后什么也没有说,慢悠悠走了。 张司九转头就悄悄问了刘太后身边的宫女:“春姐,我得罪皇后娘娘了吗?” 春姐服侍刘太后多年,是老宫女了,她也是很有才能的人,而且立志不嫁人。 张司九觉得,她能混到今天,除了工作能力的确牛逼,最主要的是,没被结婚生子耽误混工龄。 工龄到了,把其他人都熬出宫了,自己自然就升上去了。 春姐虽然有能力,但性格却很好。听见张司九这么问,她就悄悄地提醒了两个字:“吃醋。” 张司九琢磨了一回,明白了:这是觉得官家单独跟自己说话,肯定说的不是什么纯洁健康的话? 她觉得有点冤枉:“我都订婚了。” 春姐笑了:“又不是不能退。” 这一句话,直接就让张司九毛骨悚然了:别吧,自己还是只想和杨三一起试试,婚姻到底是围城还是坟墓的! 至于别的,春姐没有再多说,张司九也没有再多问。 再说多了,就会被人抓小辫子了。 只不过,张司九万万没想到,刘太后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这么耳聪目明。 当天发生的事情,刘太后都没用晚上,傍晚就聊起了这个事情。 刘太后叹了一口气:“皇后性情有些执拗。有时候,哀家都觉得头疼。” 张司九有点惊恐地看着刘太后: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刘太后看着张司九这个表情,也笑了,显然觉得十分可乐:“你怕什么?听几句闲话,有什么好怕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就怕听多了,容易短命。太后娘娘,我学医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呢。” 两句话就把刘太后逗得笑个不停。 张司九有些无奈了:我真的是很认真说得这个事情。 刘太后笑够了,这才重新开口:“官家当初,其实也是听了哀家的话,这才选了郭皇后。” 张司九面上恭恭敬敬听着,心里头的腹诽那是一个字也不敢泄露。 但她总觉得,刘太后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对谁失望?对郭皇后,还是对官家? “哀家觉得,或许当初还是做错了。”刘太后叹了一口气:“一辈子那么长啊。” 两人这样,如何能相守一生? 张司九更不敢说话了:做错了也不能离婚吧? 刘太后看住了张司九:“你与杨三郎是幼年相识?就因为这个,所以要成婚?” 张司九信誓旦旦:“当然不是,我们是互相爱慕,情比金坚!” 饶是刘太后这一生都精彩跌宕,此时此刻,也被张司九的直白和热烈给噎住了。 她看着张司九,良久才找回了声音:“看得出来。” 张司九笑盈盈:“反正这辈子,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如果不是他,我宁可不嫁人。” 刘太后更没了脾气。 良久,她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真聪慧。” 张司九嘿嘿傻笑。 刘太后只说自己累了,剩下的话,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张司九更不可能问。 但张司九说的非杨元鼎不嫁这话,却如同风一样传遍了后宫整个角落。 不仅宫女太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就是后宫女眷们,也都知道了。 尤其是郭皇后。 反正再见面的时候,郭皇后对张司九虽然也还是笑,笑得也不那么真心,可至少不渗人了。 不仅如此,郭皇后是找到了张司九,很直白的问了句:“可有助孕的方子?” 这么一句话,差点把张司九的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个时候,问这个,不好吧?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张司九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官家不待见郭皇后的原因了。 没别的,实在是……太我行我素,不考虑别的了。 这事儿让官家知道,官家不痛快,让太后知道,太后也得堵心。 毕竟现在这是什么时候?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真心相劝:“儿女是缘分,强行助孕,容易出事。” “能托生在我肚子里,有什么不好?”郭皇后态度略有些傲慢。 张司九面瘫脸:“现在不合时宜。” 别说她没有助孕的方子,就算有,这个时候敢给么? 郭皇后却道:“我现在又不用。有什么?” 张司九简直无语了:那别人就真的会觉得你没用么?没怀上,人家更笑话你,怀上了,人家就要嘲讽你,还要对付你,何必呢? 郭皇后催促:“都说你是东京城里第一,你就说你有没有。若有,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司九斩钉截铁:“没有,真的没有,我敢对天发誓,真的没有!”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2章 国丧 刘太后还是没能熬太久。 三月中旬,刘太后病入沉疴,呼吸艰难,意识也开始模糊。 官家不仅大赦天下,为刘太后祈福,还召集名医为太后诊治,却并无用处。 仅两日,刘太后就彻底停止心跳呼吸。 第一个发现刘太后走的,是春姐。 春姐哭着喊来了张司九和两名女医。 可谁也没有办法。人都咽气了。 张司九的抢救手段也没有施展——这也是刘太后的意思。 刘太后是很清楚一点的,她即便救回来,也是等日子再死一次。 所以没有必要拖着。 刘太后甚至是有些期待:“也不知道到时候见了先帝,他会怎么说。会不会生气。” 不过,刘太后这一走,事情是真不少。 官家哀痛不已。又命宫中隆重办丧事。 第二日,官家召集群臣,一开口就红了眼眶:“太后临终前,数次拉扯身上衣物,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参知政事薛奎回道:“太后娘娘这是不愿让先帝见她以天子服入葬。” 官家一愣,随后眼泪滚滚而下,又命人给太后换上皇后冠服。 这一切,就都是张司九听说的了。 因为刘太后去后,张司九就随太医署的人一同离宫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张司九心知肚明,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虽然作为臣子要进宫去哭灵,但杨元鼎还是偷偷来接了张司九。 两人这么久没见面,杨元鼎一看张司九,差点红了眼眶,拉着张司九的手感叹:“瘦了,瘦了。” 张司九捏着自己肚皮上的囔囔肉,一时无言,最后伸手拧住杨元鼎耳朵尖:“你要学别人,也稍微理智点,把眼睛捎带上点。我胖得衣裳都紧了,你告诉我我瘦了?” 杨元鼎立刻转了画风,嬉皮笑脸:“当然瘦了,衣服变瘦了!” 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闪闪发亮的宝石。 张司九本来想下狠手,让他知道话不能乱说,但看着他这般美貌,最终还是心软了:“哼!” 杨元鼎笑嘻嘻拉着张司九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司九,我好想你。” 张司九也挺想杨元鼎的,而且在宫里这段时间压力大,就更想念活宝了。 她捏了捏杨元鼎的手:“我也想你。” 这下,杨元鼎几乎要开心死。 等到杨元鼎听完了张司九这段时间遭遇,几乎是吓得肝胆俱裂:“我怎么觉得,太后娘娘差点就把你彻底留在宫里了呢?” 张司九也是有这样的害怕:“我总觉得,以后还是少进宫吧。” 杨元鼎心疼道:“反正接下来多歇歇吧。” 只不过,张司九最终还是没能歇两天,就又被喊去做另一件事情了。 还是和刘太后有关。 刘太后去后,群臣纷纷上奏,说刘太后并非官家圣母,生母是李宸妃。 更有燕王上奏,说李宸妃是被毒死的,而下毒之人,更是刘太后。 官家震惊无比,随后召来李用和,命他前去查看。 开棺验尸这种事情,并不是经常干的。 更不要说是皇家。 普通仵作根本没有资格办这种事情,他们的证词也不足以说服百官。 所以最终跟着一起去查验的,还是太医署——反正中毒没中毒,甚至中的什么毒,那都是必须要查出来的。 陈深严这个糟老头子永远都是那么坏,接到消息之后,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就把张司九拉下了水。 理由还很简单:李宸妃毕竟是女子。又是官家生母,先皇妃嫔。哪能随便让男子看? 所以,思来想去,最合适的,就只有一个张司九了。 被请去的张司九,了解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之后,差点摸出自己的手术刀,直接手刃陈深严。 陈深严一句话成功保住了性命:“这件事情之后,你又要出名了,到时候第一医院必定更上一层楼!” 于是,张司九都摸出来的刀,又慢慢的放了回去。 她盯着陈深严,咬牙切齿:“下次再坑我,我绝对把你胡子拔光!” 陈深严立刻一把捂住了胡须,笑容也多了几分心虚:“哪能叫坑呢?这叫能者多劳!” 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都是要走一遭的。 洪福院是先前刘太后特地为李宸妃修建的,李宸妃的棺木并未下葬,而是存放在此处祈福。 倒是不必从土里挖出来。 不过,李宸妃已经故去多年。 张司九觉得棺木里估计只剩下一具白骨了,或者干脆就变成一具干尸。 就看保存技术怎么样。 打开棺木之前,大家都看向了寿命而来的李用和。 李用和神色凝重,肃穆庄重,却没有任何犹豫,微微一点头:“开吧。是是非非,总要分辨清楚。才好回去复命。” 棺材是有一套的,外棺,内棺。 外头是为了保护内里棺材和尸身的,主打一个结实。 光是这一个,就花费了好些功夫。 不过打开了外棺之后,内棺很快就打开了。 打开之前,张司九提议先疏散了人群——密封的棺材里,全是腐败造成的气体,这些气体是有毒的。 等到棺材打开通风一段时间后,再去查看,才最稳妥。 李用和这一点上很听张司九。 他自己就先避得最远,等差不多了,也不肯上前去,反而让张司九前去查看。 张司九戴上口罩,毫无惧色,平静的就走上前去了——她就当是去看大体老师就行。 而且作为急诊科的人,看到的生老病死不计其数,她还真没那么怕。 只看了第一眼,张司九就忍不住的惊呼出声:“天啊!” 她这一惊呼,其他人顿时心里痒痒得难受,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无论如何不敢过去看,急得不行。 李用和最后出了声:“怎么了?” “我说不出来。”张司九一脸老实:“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您亲自来看看吧。” 说完,张司九还特地让开了一个未知给李用和。 李用和看着张司九的脸,总觉得这个看起来非常诚恳乖巧的小女娘,是在故意报复他。 但,李用和看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太可能:这么点个小女娘,能那么坏?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3章 震撼 可张司九就是不说,李用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小心翼翼上前去,探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李用和顿时也是无比震撼,“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没别的,主要是李宸妃的棺材里,真的是金碧辉煌。 而且,李宸妃的面容栩栩如生,竟是一点也没有腐败! 李宸妃身上穿的,更是皇后服! 这样的待遇……未免太过。 要知道,李宸妃死的时候,分位并不算高,以一品夫人规格准备的这些棺椁,已经是十分过了,可没想到…… 李用和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半晌没有说话,其他人等得心里着急。 最后,其他人也只能装着胆子去看了一眼棺椁里的情况。 然后也被震撼住。 张司九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反应,心里有点想笑,但表面上肯定不能露出分毫的——人家李宸妃尸身还在这里呢,死者为大,还是要恭敬肃穆点才好。 李用和过了很久,才看向了张司九:“张小娘子,您看看,可有中毒迹象?” 张司九看了看棺椁里李宸妃的尸身,叹了一口气——说是面容栩栩如生,那是夸张,但不得不说,这是一具保存很好的尸体,因为密封和水分的缘故,腐败并不严重,或者说,因为氧气耗尽,腐败到了一定程度后,尸身停止腐败了。 想要把尸体保存到这个样子,肯定是需要花费很多银钱和心思的。 但可惜的是,这一次开棺,打破了棺材里原本达到的微妙平衡。接下来,即便是再封好棺材,尸体也保存不住了。 李宸妃也挺倒霉的。 张司九上前仔细看了看,没动手摸——说不定里头有什么水银或者强效杀菌的毒,哪能上手? 一般来说,市面上的毒,包括一些蛇毒什么的,都会造成毛细血管破裂,肢体肿胀等问题。比如砒霜那种,到最后,七窍流血都是有的。 李宸妃的皮肤虽然已经干枯,但仍然看得出来生前一些状态。 肢体末端,皮肤黏膜这些地方,都是没有出现血管破裂的情况。 而且,七窍里也没有血迹。 怎么看,这不是一个中毒死亡的人。 但是只这么简单看看,肯定不能说服大家。 所以张司九特地干得很慢,几乎把尸体整个儿都仔细端详过了,又用镊子掀开衣服,棉签沾水擦拭等等,耗了差不多两刻钟,张司九才一脸严肃的直起身来:“李宸妃应当只是病死的。并无任何中毒迹象。” 李用和确定一遍:“当真?!” 张司九点点头:“当真。” 李用和神色就更复杂了。 其他人也是脸色复杂。 最后,李用和看向了张司九:“可还需要再仔细看看?若不看,便要重新封棺了。” 张司九震惊:“难道就我看?其他人呢?” 这也不是光来了她一个人啊,还有好几个仵作呢。 李用和看向其他仵作。 其他仵作也都给出了不是中毒的判断。 李用和下令重新封棺,还不忘嘱咐一句:“小心着些!” 这里头可是官家的生母!从前不知也就算了,现在已经知道,官家岂能不在意? 重新封好棺材后,众人又是一般祭拜告罪,这才离开。 回了城里之后,李用和径直进宫去回话,还带上了张司九。 张司九虽然很不想去,但也不得不跟着。 几日不见,官家憔悴了一大圈。而且一看就是很焦虑。 看见李用和那一瞬间,他甚至站了起来:“如何了?” 李用和弯腰行礼,不敢抬头,语气却很恳切:“李宸妃棺椁是一品夫人的,但是棺内李宸妃身上,穿的却是皇后服。且栩栩如生。” 最重要的那句话,李用和语气更是加重几分:“李宸妃并无任何中毒迹象。” 官家已经听得愣住了。 等他缓和过来,却是跌坐回去,随后单手掩面,嚎啕大哭:“大娘娘如此心胸,我竟心中怀疑她!我罪该万死啊!”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官家,看起来跟普通人家的小郎君也没什么区别。 想想也是,其实本来也差不多。官家年幼时候就备受宠爱,先皇去后,刘太后垂帘听政,虽然有点恋权,但虽官家却十分疼爱,基本上官家就没受过罪。 可不就是一个纯真的样子么? 所以,还能这样像小孩子一样哭出来——遇到个心思深重的,可哭不成这样。 官家哭得伤心,张司九和李用和头都没敢抬。 见官家实在是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李用和才小心翼翼劝了一句:“官家还是要保重身体,切莫悲伤过度啊。” 张司九也跟着附和,一起劝了两句。 官家止住了哭。 但是也没有心思和他们说什么,只又问了几句李宸妃的事情,就让他们先退下了。 李用和退出来之后,轻轻抹了一把汗,看一眼张司九:“今日的事情,就莫要向外说太多了。若有人问,也可说。” 张司九知道,李用和这是怕自己把这件事情当成谈资,到处去说。 所以她立刻保证:“李郎君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话。” 这种皇家的八卦,少参和,才能保命啊! 张司九直接回了家,好好的洗了个淋浴。 结果一出来的时候,杨元鼎和听云都来这里找她来了——看着两人那表情,张司九就知道出于关心自己的比例,绝对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听云的表情还有点眼巴巴的:“来,九娘,说点啥。” 张司九看着两人,问他们:“你们就不怕掉脑袋啊?” 杨元鼎很笃定:“怎么可能,官家一向仁厚,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要我们的命?” 听云咳嗽一声:“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告诉我了?” 张司九竖起大拇指给两人一人一个赞:这是拿命来八卦的啊。 不过,张司九还是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跟两人说了一遍。 等说完了,杨元鼎和听云两人那叫一个满足——吃瓜吃到了皇帝家,这世上都没有几个人啊! 听云满脸红光:“这也太离奇了。不过,太后娘娘真是厉害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4章 倒霉 杨元鼎回想了一下:“对了,是哪个人说太后毒死了李宸妃来着?” 听云门儿清:“是燕王!” 杨元鼎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那这下,估计他要倒霉了。” 这事儿闹得……完全就是给燕王他自己招黑啊! 也不知道现在燕王得到消息了之后,是个什么心情。 估计今晚是睡不着了吧? 听云也替燕王惋惜:“你说都当上燕王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不是生事吗!” 杨元鼎琢磨了一会儿:“是啊,燕王图什么?” 张司九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人让燕王说的?要么,他和刘家有仇,想趁机弄死刘家。要么,刘家对他有恩?他来报恩的?” “你们想,他毕竟是燕王。说了这种事情,顶多也就是吃几年冷脸,可实际上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坏处,毕竟官家性格是真的好。” 仁宗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猜想,就要人家燕王的命? 他只会自责,觉得自己是不应该听信别人的话,产生了猜疑! 张司九这么一说,听云立刻看向了杨元鼎。 杨元鼎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其实吧,燕王和太后娘娘的关系还算不错来着。”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有人说话。 但他们敢肯定,他们三个现在心里头想的东西就是一样的! 最后,还是杨元鼎心虚开口:“这件事情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去。打死都不能说。” 听云连连点头,看表情是恨不得往自己的嘴巴上加一层拉链的。 最后,听云看了一眼张司九,没出声。 张司九笑眯眯:“果然,一个人痛苦是真的痛苦,但是把痛苦分享出去,就只剩下了心平气和。” 杨元鼎和听云:……不,你明明已经心情很好了! 张司九心情大好的去吃饭。 但没想到家里只有素菜。 杨氏跟张司九说:“你二婶知道你今天去干什么了,就特地给你准备的。怕你吃不下。” 张司九倒还好,毕竟那也没有特别恐怖,而且还不太新鲜了。 再说了,就是新鲜,平时也没少看见,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不过,徐氏这份心意,张司九是领了。觉得自家二婶真的是天下第一好。 杨元鼎和听云留下蹭饭,两人都对徐氏的手艺赞不绝口。 杨氏看着年轻人吃饭,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看着看着,杨氏又有点儿唏嘘感叹:太后其实还是挺年轻的,比自己小不少呢。怎么就去了呢? 张司九一看杨氏那表情就知道杨氏想了什么,于是劝了两句:“奶奶,忧思忧虑,对身体并无好处。太后娘娘身体不好,也和常年操心太多有关的。您身体很好,看到小南瓜嫁人都没问题的。” 杨氏没想到自己被张司九看穿,一时都不知道说啥才好,最后咳嗽一声:“我就想想。” “尽量少想一点。”张司九笑眯眯提醒:“一会儿小柏要下学了,您不去接他?” 杨氏就忙不迭跑了——被张司九看穿自己那点小心思,她还是不好意思的。 张司九看着杨氏那样,也忍不住笑:“果然人年纪越大,就越像小孩。” 尤其是这两年家里条件越来越好,杨氏不再为家里发愁,又天天和小南瓜待在一起之后,真的是越活越年轻。 不仅是心态,就是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态度,都改变了。 张司九看着杨氏这些变化,就觉得,果然努力挣钱花费的辛苦,真的没有白费。 杨元鼎握住张司九的手,也咧着大白牙笑:“以后我们好好孝顺奶奶,二叔还有二婶。” 张司九扬眉:“那你是要多孝顺他们的。他们可维护你了。” 刚才,怕杨元鼎光吃素菜吃不饱,杨氏还给了杨元鼎两个鸡蛋! 要知道,那是给小柏和小南瓜留的! 关键是,当着张司九的面给的…… 对于这个事情,张司九怨念很大。 杨元鼎狗腿的把碗里白生生的鸡蛋推过来:“都剥好了。” 张司九低头看了一眼,满意了。 听云看着看着,忽然就惆怅了:“你们说,我到时候是在这边结婚生子呢,还是回去呢?” 如果在这边,将来回去,岂不是害得人家也背井离乡? 可如果回去,那医院这边怎么办? 对于这件事情,杨元鼎的提议很简单:“怕什么?多挣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 听云感受到了来自金钱的暴击,自此郁闷很多天。 官家那头,也很是后悔,亲自到了刘太后灵前,跪拜自责:“从此之后,大娘生平清白可分明了!” 待到上谥号的时候,官家亲自拟定四个字:庄献明肃皇后。 一般来说,皇后谥号都只有两个字。 而刘太后四个字,则是前所未有。 李宸妃也有了谥号,但只有两个字:庄懿皇后。 由此可见,官家心中到底对刘太后是什么的心情。 不过,这件事情虽然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事情,但没要了两个月,也就悄然下去了。 大家改而说起了护士学院的事情。 护士学院第一批学员,只有九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赵闻卿。 所以其实只招来了八个人。 比张司九想象的还要少一点。 不过想想也是,不给钱,还要倒贴生活费,不是真的热爱,谁又舍得呢? 时下女子十六七都成婚了,在娘家挣钱的时光,就那么几年。大多数女子,都会趁着这个时候给自己多攒点私房钱,到时候去了婆家,也不至于身上没有银钱。 赵闻卿一度害怕张司九不办了。 但张司九却坚持开班——别说还有八个人呢,就是只来了一个,那也必须开班!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出头来,事情也就慢慢顺畅起来了。 护士学院几个月当然还不见什么成效,但也可以用一用了——简单帮忙分诊,帮忙照顾一下病人,帮忙熬药什么的,都能行。 也正因为如此,护士学院都是女生这件事情,就传开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以赵闻卿为首,又狠狠地出了一波风头。 主要是赵闻卿狠狠地露了一手。 章节目录 第295章 扬名立万 赵闻卿是在赏荷宴上出的分头。 怎么说呢,其实言简意赅就是,两个贵女因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其中一个失足落进了荷花池里。 荷花池水是真不深。 但问题底下都是淤泥。 那贵女掉下去后如果冷静点,想想那水根本淹不死她,她也不至于陷进淤泥里拔不出来腿。 这一拔不出来,本来就不冷静的人,就更加害怕了。 这下,一池塘的水都浑了,据说还有那养得肥肥大大的锦鲤吓得蹦了出来,噼里啪啦在那儿拍打半天,被人一脚踢回去,这才得以活命。 而那贵女就跟那锦鲤差不多,挣扎了半天,喝了不知多少泥汤下去,才被人给拉上来——家丁去抱她往外拽的时候,她还差点把人给踹进水里淹死。 赵闻卿关键时候喊了一嗓子:“打晕她!” 本来水浅,按理说把人拉上来吸上气了,就该冷静点,可那贵女偏偏像是吓破了胆,根本就冷静不了。 好在赵闻卿去护士学校学了。 护士学校第一节课,讲的就是各种情况下的急救措施。 虽然下水救人不是护士的责任,但是张司九讲课的时候还是提了一嘴:“如果遇到溺水者,下水施救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击打后颈处穴位,把人劈晕过去。再进行施救。” 这个操作让一群女子震惊得不行,立刻就有人好奇问了出来:“为什么啊?劈晕过去了,那不是死沉死沉的?拖得动吗?” 张司九详细解释一遍:“溺水的人会很慌乱害怕,此时抓到什么东西就会紧紧抓住,当成救命稻草一样。在这样情况下,很可能会把去救他的人拖入水里,发生溺水。” “劈晕过去,水有浮力,所以不会觉得沉,反而轻轻一拽就能拽得动。” “记住,遇到溺水者,第一时间劈晕过去。”张司九强调一遍:“任何时候,救人要紧,但保护自己,却要排在第一位。包括你们也一样,遇到病人情绪激动,可能会伤人的时候,躲远点,别靠近,让有能力制服他的人上!哪怕他伤口飙血呢,你也不能贸然上!” 这一幕,赵闻卿记得很清楚。 所以这个时候,她才喊了这么一嗓子。 也多亏了这一嗓子,那家丁赶忙把人劈晕过去,这才能把人拖上来。 可拖上来才发现,人的口鼻里全是泥汤,也不知道呛了多少进去,又喝了多少进去。 就在大家一团慌乱喊着请大夫来的时候,赵闻卿直接又是一嗓子:“准备门板和马车,送第一医院!” 说完她就开始了第一步急救措施——这个张司九也演示过。 只看瘦弱的赵闻卿一个发力,直接就把浑身是泥的贵女给拖了起来,从她后面抱住,直接就来了一个冲击。 那一下,看得周围的贵女们才子们,都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就疼啊! 而溺水的贵女,一下就喷出了一些泥汤来。 人也醒了。 醒来之后就拼命呛咳,人都跪在地上了。 她的侍女急得眼泪汪汪团团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闻卿无奈:“打水来,给她擦擦洗洗,簌簌口,然后抓紧时间去医院!” 正常溺水都还要去医院再看看,更何况是喝了这一肚子的泥汤? 最后,赵闻卿是跟着马车一路到了第一医院的。 溺水的贵女姓王。 叫王若云。 王若云大概是觉得太狼狈太丢人了,在马车上就忍不住哭出来,到了第一医院死活不肯下车。 赵闻卿把帷幕丢过去:“别哭了,你身上都是泥汤,谁能认出你来?脸挡住,更没人看得出来了。你要脸还是要命?” 王若云还是要命的。 但是赵闻卿的粗暴,让她哭得更大声了。 张司九看到这么一只泥猴子的时候,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肃穆起来:“掉进泥汤里了?呛进去水没有?喝了多少?” 赵闻卿言简意赅把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说了急救过程,然后眼巴巴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太明白赵闻卿想要什么了,当即夸了一句:“干得好!不愧是我们护士学校的!回头期中考试给你加五分!” 笑死,赵闻卿每次考试都在及格线上徘徊,唯一的梦想就是千万别不及格。 这五分,对赵闻卿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赵闻卿顿时喜笑颜开:“那你可别忘了啊!” 张司九点点头,随后给王若云了两个选择:“喝了这么多脏水,你要不要催吐?催吐的话,可能会导致喉咙损伤,胃出血。不催吐的话,那个水很脏,拉肚子是最轻松的,就怕里头有寄生虫什么的,到时候在你肚子里繁殖。” 尤其是肝吸虫这些致命寄生虫。 王若云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虫?繁殖?” “对,就是小虫子,扭来扭去,还会吸血,在你肚子里生虫卵,虫卵再变成小虫子继续生——最后你肚子里全是虫子——”张司九怜悯的看着王若云。 王若云话都没听完,猛地一歪头,“呕”—— 她吐了一地。 果然胃里好多泥汤。 王若云看见了泥汤,吐得更厉害了,最后苦胆都要吐出来。 赵闻卿在旁边看着,头皮都麻了:这哪里还用催吐?自己就吐空了! 偏偏这个时候,张司九冲着赵闻卿眨了下眼睛,得意一笑,示意她学着点。 赵闻卿这才反应过来张司九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故意说这些,让王若云恶心,然后呕吐出来…… 赵闻卿默默地把这一招学下来,并且反手给张司九竖个大拇指。 张司九给王若云倒了水漱口,告诉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吃点汤药。 王若云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 那样子,赵闻卿怀疑张司九让她口服砒霜,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上一口。 随后,张司九听了听王若云的呼吸音。 王若云的呼吸音没问题,应该是呛的水也不太多,而且被赵闻卿那么一弄,也基本咳出去了。 就怕泥汤里太多细菌,到时候感染。 但这个没办法,只能吃点汤药预防下,如果真的咳嗽发热了,再用土霉素。 章节目录 第296章 道歉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还要考虑别感冒了。 所以,张司九又额外开了一个姜汤小汤圆,让赵闻卿先带着王若云去淋浴房洗一个热水澡,再去食堂吃个姜汤小汤圆。 赵闻卿一口应下,半点没有身为郡主的包袱。 倒是王若云有点不好意思。 赵闻卿却把王若云一拉:“走吧,我带你去。再换一身衣裳。你家丫鬟应该快送来干净衣裳了。” 别说王若云,就是赵闻卿身上也是脏的。 赵闻卿的丫鬟早就把干净衣裳准备好了,只不过实在是没有多的给王若云。 等她们从诊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把王若云失手推下了荷花池的罪魁祸首陆家三娘。 陆三娘捧着干净衣裳,怯生生看着王若云,还没开口,眼眶都红了:“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王若云看见陆三娘这样,冷脸一声轻哼后,拉着赵闻卿就走了。显然是不打算原谅陆三娘。 陆三娘看看着王若云这样,眼泪就下来了,不过咬咬牙愣是没走,反而是追了上去。 赵闻卿看着两人这样,低声劝了王若云一句:“她也是真心道歉的。” “她一贯会做样子,我才不信她!反正,她抢了刘郎,我与她势不两立!”王若云满肚子的怨念:“再说了,今天喝泥汤的又不是她!丢脸的人也不是她!” 听到这里,赵闻卿没有继续劝。 毕竟不是她经历了那些,真的是没有资格去劝。 王若云洗澡的时候就哭了。 两人在不同的隔间,赵闻卿听见王若云的哭声,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王若云抽抽搭搭的:“没事,就是觉得这里洗澡比家里舒服,为什么我家里没有做这种?” 这明显就是个借口。 但赵闻卿悄悄叹了一口气,还是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别说你家里没有,我家里也没有。这东西,是人家杨三郎特地给九娘设计制作的,独此一家。这里的水,给开水房供应开水,给洗澡房供应热水,中间这个阀门,就是用来调节冷热水的——你说,东西好弄,可杨三郎上哪里去找?” 一提起杨元鼎,王若云也嫉妒了:“我刚看见了张小娘子,发现张小娘子也不过如此,怎么就能让杨三郎那么死心塌地?” 赵闻卿打趣:“怎么,你觉得杨三郎比你的刘郎还好?” 王若云长叹:“那和杨三郎一比,的确是没法比。杨三郎长得好看,人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就是他太吊儿郎当,不肯好好当官,不然,还不是很轻松就能坐上高位?” 她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而且东京城里多少贵女?他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反而看上了从事贱业的张小娘子——” 赵闻卿没回答。 王若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找个话题岔开过去,结果刚一开口,她的帘子就被猛地掀开了。 赵闻卿穿着里衣,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她冷冷地看着王若云:“既是贱业,日后王娘子还是莫要再来了!见着我,也离远些!以后家里人倘若有个生老病死的,也莫往第一医院来!” 说完这话,也不管王若云捂着胸夹着腿一脸吓傻了的样子,摔了帘子就走了。 不过刚走两步,她又倒回去,吓得王若云连忙再去遮挡的同时开了口:“而且,怪不得那个刘郎看不上你!你这要什么没什么,我是男子,我也不喜。” “对了,多洗洗嘴,太臭了。” 王若云整个人傻了。 赵闻卿真走了,她都没敢把手放下来。 倒是她的丫鬟看情况不太对,就赶紧进来了:“小娘子?” 王若云回过神来,“哇”地一声哭了:“她凭什么这么说我!” 赵闻卿出去就碰见了陆三娘。 陆三娘还红着眼眶站在那儿等着赔礼道歉呢。 赵闻卿本来都走过了,想了想又倒回来,一把拉过陆三娘:“走了,人家给你冷脸,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去把医药费交了当赔礼就行了。” 陆三娘整个人都是懵懵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赵闻卿问:“你和那个什么刘郎什么时候成亲?” 陆三娘一脸冤枉:“刘七郎只是与我多说两句话罢了。我与他真没什么!谁知道王娘子就吃醋了!过来拽着我责怪,还不让我走,我与她拉扯起来,这才不小心把人推下去了。” 她真是后悔死了。 想想刚才那一幕幕,现在都觉得害怕。 这要真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 赵闻卿明白了,她转头对着陆三娘一笑:“那你更不用赔礼道歉了,叫你娘去找她娘,问问她们家怎么这样没家教。且不说不是未婚夫,就算真是未婚夫,也没有这样的。” 陆三娘瞪大眼睛,诺诺的:“可是……可是……她都掉下去了……” “又不是你拉着她兴师问罪造成的。”赵闻卿轻哼:“她主动找你茬,这是欺负你,你不跟家里人说吗?” 都是一起玩的,家世都差不多,谁怕谁啊? 陆三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总觉得今天赵闻卿变化好大——刚才不是还和王若云瞧着关系挺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干这种事情了? 陆三娘一头雾水的回了家,还真把王若云给抛到了脑后去。 赵闻卿一路回了张司九这里,一屁股坐下后,张口就跟张司九要求:“多给王若云开点黄连,苦死她算了!” 张司九扬眉:“她得罪你了?” 赵闻卿本来想说说的,可是看着张司九含笑的眉眼,就又把话咽下去,只是点点头:“对,她嘴臭,得罪我了。你必须给我出口气。” “行。”张司九点头点得毫不犹豫:“她也的确有点肝火旺盛,得泄泄火。而且,她这个情况,吃半个月汤药吧。” 本来张司九只给开了七天。 但健脾润肺的药,其实吃了也没坏处——多吃七天,巩固一下也行。 赵闻卿听见这话,气顺了,哼哼一声:“希望她拉肚子吧!喝了那么多脏水,不拉肚子对不起那些水。” 张司九顿时明白了:看来王若云把赵闻卿得罪得不浅。 她从善如流:“等她拉肚子,我再给她多开点药。”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297章 得罪谁 王若云气得哇哇大哭,最后出来是顶着桃子眼睛出来的。 可赵闻卿是赵家人,她惹不起。 家里人也不可能为了两个小女娘之间拌嘴的事情,就去和人交恶。 王若云抑郁的回了家。 喝上第一口药的时候,王若云直接出了痛苦面具:“怎么这么难喝!” 可是难喝也得喝啊。 不过,王若云也比较倒霉,没多久就开始拉肚子,而且越来越凶—— 王若云这次没去第一医院。 毕竟赵闻卿的话还在耳边一遍遍回响呢。 反正王若云死活不去第一医院,王家人也没有办法,当即只能去太医署那边请人来。 太医署来的人,正好是方静和的大徒弟周舟,他和齐敬关系一直不错,加上吴幸的关系,那也是经常往第一医院跑的。 对张司九,那更是爱护有加——他年纪最大,看谁都像是弟弟妹妹。 王若云都拉得脸色惨白了,还不忘问一句:“是不是第一医院的药有问题,不对症?怎么吃完药就开始拉肚子?” 她就差把“他们是不是要害我”直接说出来了。 周舟问了句:“第一医院哪个大夫开的?” 王若云立刻道:“张司九!” 下一刻,周舟道:“那不可能有错。你就放心吧。” 这下,王若云直接傻了,她呆呆地问:“你不看看?她和我有些不愉快——” 王若云不确定赵闻卿是不是把那些话告诉张司九了。 但她觉得,张司九十有八九是报复自己的。 周舟看了一眼王若云,态度一下就没有刚才那么温和了,多少有点公事公办的意思:“张小娘子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你要我帮你看看,也行。” 王若云狐疑的看着周舟,总觉得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王母看着王若云没完没了了,也有些着急:“说这些做什么?现在还是得赶紧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王若云却坚持拿出了方子。 方子当然是没问题的,其实也没有额外加什么黄连,单纯就是味道不好。 周舟仔细看了一遍之后,问:“张小娘子当时怎么说的?” 王若云支支吾吾不肯说,她一点也不想再去第一医院了! 周舟也没废话,直接道:“那你不愿去第一医院,就继续吃这个药吧。我再开,也是开这些。顶多单加一副止泻药。” 王母当然没有意见,连忙让开。 于是,王若云非但没能换药,还又喜提另外一副药。 周舟从王家出来,转头拐去了第一医院,找到张司九:“那个王若云,是你的病人?她怎么得罪你了?” 张司九摇头:“没得罪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闻卿。闻卿很气恼的样子。不过,我也没给她开黄连啊,不至于告状到太医署去吧?” 做大夫嘛,还是很怕投诉的! 周舟摇头:“没有,没告状。就是她喝完药拉肚子了。” 张司九“啊”了一声,随后皱眉:“洗过了热水澡,也喝了姜汤,药也有驱寒的功效,那就不应该是受凉拉肚子——怕不是吃泥巴吃坏了肚子?泥巴这么毒的话……” 那搞不好要肺炎的啊! 周舟已经听懵了:“怎么还吃泥巴了?” 张司九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周舟喃喃:“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她如果是吃坏肚子,还是该到我这里来治。”张司九皱眉,有点儿无奈:“结果她怕我害她,所以不肯来?” 这典型的是不要命了啊! 周舟道:“我开了药,如果还是止不住,我也告诉他们,只有你这里住院治疗。到时候,她家里人也会让她来的。” 主要是真严重了,半夜也只能往这里送。 毕竟一来一回请大夫,可比直接送来还费时间。 张司九点点头,跟周舟道了谢:“多谢周师兄关心。” 既然这样,张司九也没有再着急。只是叫喜梅跑了一趟,去告诉了赵闻卿这件事情。 至于赵闻卿怎么做,那就看赵闻卿的心情了。 李娇问张司九:“九娘,咱们这样真的好吗?万一死人了怎么办?” 张司九反问李娇:“我下医嘱了吗?告诉她如果严重了要来这里进一步治疗吗?” 李娇回想一下,很确定:“说了。” “那还担心什么?”张司九认真又严肃:“我是大夫,不是她娘,她也是一个大人了,我讲得清清楚楚,她不听,我能怎么办?” 李娇:……那良心呢? 张司九拍了拍李娇的肩膀:“记住,你只是个大夫,你又不是神。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乖乖听你的。想开点。别给自己那么大思想压力。” 这又不是误诊或者忽然想起来这个病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事情,并且叮嘱过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强行抓回来,让人在这里治吧? 万一人家有了更好的大夫呢? 那样的人家,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孩子在家病死? 张司九一脸坦然,毫无思想负担。 李娇点点头,却多少有点茫然:有时候感觉九娘特别好,对病人认真负责的,但有时候又多少有点任性呢? 当天晚上,张司九在急诊和王若云再一次见到了。 就跟她猜的一模一样——细菌性肠胃炎,那是不容易自愈的。 王若云已经发展到了又拉又吐的阶段。 人都有点脱水了。 张司九看见王若云,第一句就是:“喝点盐糖水吧。” 盐糖水补液,免得到时候人脱水了,电解质失衡,那可真就有生命危险了。 不过盐糖水不太好喝。 王若云喝的时候,多少有点怀疑张司九是在故意折腾自己。 面对她的抗拒,李娇微微扬起下巴,说道:“一般来说,拉肚子不死人。但拉得严重了,还是就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最后会脱水。你知道脱水的人会怎么样吗?” 王若云抿着嘴唇,看不惯李娇在自己面前卖弄:“能怎么样?不就是渴了吗?” 李娇邪恶一笑:“不只是口渴哦~很可能会昏迷,或者四肢无力,抽搐,甚至发疯哦!” “你见过发疯的人吗?” 王若云打了个寒噤。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8章 配合点 李娇压低声音:“可恐怖了呢。” 不得不说,小孩子讲恐怖故事的时候,总是更吓人的。 天真加恐怖,这种极度的反差,会让人更加觉得可怕。 王若云完全被吓到了。 她乖乖的喝了一大碗盐糖水,甚至一边干呕一边喝。 李娇眼睁睁看着王若云反胃把喝下去的水反刍回碗里,又被她咕咚咕咚喝下去。 于是李娇吓得后退一步。 心想这可真是个狠人哪! 这也能坚持! 喝了盐糖水之后,张司九就给王若云开了消炎解毒的中药,同时又给配了土霉素。 不过即便是这样,后半夜的时候,王若云还是发烧了。 而且温度越来越高。 同时出现了咳嗽,湿罗音的情况。所以,王若云肺炎了。 张司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土霉素已经用了。所有清热解毒消炎的药,她也用了。 接下来,就看王若云自己的免疫力给不给力了。 张司九不放心,自己亲自守着了。 也是晚上病人不多,不忙,所以张司九才能亲力亲为。 王若云的母亲已经哭了好几次,又对另外一个罪魁祸首陆三娘骂了好几次。 结果,就被陆三娘听见了。 陆三娘也不知道怎么得知的消息,一大早就带着一些东西赶过来探望。 同时还有陆母。 陆三娘哭了。 陆母猛的推开门,直接就骂了回去:“我还没怪你们家不会教女儿,你们倒怪上我们了?你问没问你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母一看陆母这样,也怒从中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怪若云自己了?是她无缘无故自己跳进去的?还不是你女儿推的?” 陆母把陆三娘拉到了背后护着,冷哼:“为了个男人,就跑来质问我女儿,还拉扯人,自己没站住,掉下去了也是活该!” “真不是我推的。她拉我,要我说清楚。我不想同她说话,扯回了自己的胳膊,她没站稳,就摔下去了。”陆三娘哭得两眼通红:“真的不怪我。” 以听云为首的八卦党已经迅速聚拢。 张司九捂着有点疼的头,无奈了:“这里是病房,能不能不吵?” 听云也跟着劝:“是啊,这里是病房,还是不要吵闹的好。这样,你们出来跟我说说,我给你们评评理。“” 不得不说,一脸老实憨厚的听云,很容易获得其他人的信任。 这不,所有人都跟着听云出去了。 病房里清净倒是清静了。 就是……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觉得大概率明天王若云知道这个事情后,会有点儿社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刘郎,到底是谁啊!这么大魅力! 张司九静静地等着听云小记者的反馈。 赵闻卿过来的时候,王若云的情况也没好转。只能说,暂时稳住了。 面对现在这个情况,赵闻卿显然也有点儿惊讶郁闷和忐忑:“是不是我当时还是不应该生气,不该让你开那些药——” 张司九安抚她:“没有,没有乱开药。你别想那么多。” 赵闻卿有点儿泄气:“我是不是还是不适合当护士?我如果当时好好告诉她该怎么办,或者陪着她,兴许就不会这样了。” 看出赵闻卿的自责,张司九摇摇头:“你就是一直陪着她,守着她,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 张司九拍了拍赵闻卿的肩膀:“你能及时救她,已经是很好了。” 赵闻卿提出个事情来:“我想跟着你们一起给她治,行吗?这事儿……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也有点责任。” 张司九知道赵闻卿这个时候心里不好受,迫切地想做点什么,当即点点头:“那你就跟着一起吧。不过不许添乱。” 赵闻卿立刻答应了。 不多时,听云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而陆三娘和陆母则是直接走了。 王母表情有点郁闷。 张司九多少有点好奇,配合听云寻了个借口,跟听云一起出去了。 一出去,到了没人的地方,听云就眉飞色舞起来:“你知道那个刘郎是什么人吗?” 张司九歪头:“嗯?什么人?” “是个进京赶考的,祖上也是做官的,不过落魄了。先前寄居在王家那儿,前几天刚搬走。” 听云声音压得更低了:“关键是,这个王娘子,有婚约了。” 张司九大吃一惊:“有婚约了,还敢这么公然表白这个刘郎?” “不只呢。”听云压低声音:“这个刘郎和王娘子的未婚夫,还成了好友。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刘郎君才非要从王家搬走的。” “而先前,刘郎君借口有了心上人,拒绝了王娘子的邀约。” “听说王娘子已经和好多小娘子闹了不痛快!” 听云“啧啧”两声:“这可真是情深似海,叫人惊叹呢!不过,这个刘郎君,可真是倒霉呀。” 人家就想考个科举,谁知道遇到王娘子! 不仅让他在好友面前无法自处,还把脸丢到了外头去! 张司九也怪惊叹的:“这王娘子是铁了心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哪!” 这样大张旗鼓一搞,她未婚夫不退婚,怕是要成东京城的笑话。 而刘郎君如果不娶她,估计也要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毕竟,一个吃醋的小娘子,又有什么错呢? 张司九感叹:“也不知道是谁给这个王娘子出的馊主意!” 听云:“肯定不是我!也不是她的真心好友!” 他搓了搓胳膊:“我光是想想,假如我那相亲的小娘子也这样对我,我怕是更不敢娶她了!这要是以后但凡有点不如意,她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我呢!” 张司九:……想想的确可怕。 中午时候,那个舆论中心的男主角来了。 男主角叫刘光良,长得嘛还算俊俏,主要是气质好。那副忧郁小王子的样子,的确是有点我见犹怜。 他是来探望王小娘子的。 毕竟于情于理都该来,而且王家对他有恩。 张司九撞了听云一下,压低声音:“你猜,今天会不会变成订婚现场?” 听云面上还是憨厚老实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声音都透出一股亢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299章 扒门缝 这样热闹的事情,大家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留在病房里看。 可惜张司九虽然自己也挺好奇地,但是并不让大家留在病房里打扰患者。 更不让大家扒门缝。 可这难得倒八卦小王子听云吗? 听云淡定的推着护士小车,从门口路过了八次,还去隔壁病房了四次。 要知道,隔壁病房根本没有人…… 王母现在显然有些迁怒的意思,见到了刘光良,脸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那样子,要多没好脸就多没好脸。 刘光良显然也很讪讪,但仍旧是一拜到底地赔罪:“伯母,这件事情怪我,是我的不是。” 王母看着刘光良这样,却更气恼:“我们好心让你借住,可你为何如此恩将仇报!” 刘光良有点手足无措,却更多是愧疚,于是又是深深一拜:“我愧对伯母。” 王母对刘光良这样的态度,也是没了脾气,说到底,她也清楚地知道刘光良到底做没做什么。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问题。 只是,王若云都那样了,王母还舍得怪她吗?只能迁怒刘光良罢了。 而刘光良一副任她处置的架势,也真是让她反而泄了气。她晦气地摆摆手:“你还来做什么?也不怕人说闲话?快滚!” 优雅贵气的妇人,还是忍不住说了这种粗鄙的话,完全没了平日形象。 刘光良却纹丝不动,轻声道:“这件事情已是传开了。王小娘子的婚约恐怕是保不住的。到时候免得两家生怨,就将一切事情推到我身上吧。如此,才能保全王家脸面和名声。” 不是为了王若云,而是为了王家。 王母一愣,没想到刘光良是来说这个的,当即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光良这个时候站出来,主动揽下了责任,说是他勾引了王若云,导致王若云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确能全了王家的脸面,可对刘光良来说,他的名声就全都毁了。 夺好友未婚妻,借住时候勾引主家小女儿,哪一样是好事情? 哪一样让人以后还敢和刘光良打交道? 而且刘光良是要走仕途当官的,坏了名声,以后注定官运坎坷…… 就在王母心思复杂的时候,刘光良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再去林家赔罪。林家和王家世代姻亲,不该为了我一人,坏了交情。” 最后,他还说了句:“若云危在旦夕,若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也能让她开心振作些。” 刘光良这一串话说完,王母已经彻底没话说了。 她说不出答应的话,因为她还是觉得刘光良配不上王若云。 考虑这件事情若真就这么成了,只怕以后对王若云来说,就是苦日子的开端。 可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刘光良的这个提议,是最好的选择。 王母的持久沉默,让气氛有点沉重。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若云一把撩开里间的帘子,嘴唇惨白,脸色蜡黄,眼底却透出了欣喜的光芒:“娘,你快答应呀!” 王母侧头看着自己女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勉强笑了笑:“我回去与你爹爹商量一下罢。” 王若云这才退去点欢喜,缩了缩脖子撒起了娇:“娘,那你好好跟爹爹说说。就让爹爹答应了吧。我一定乖乖喝药!” 她转头又冲着刘光良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就知道,刘郎对我不是全然无意的!若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刘郎也不知还要隐瞒多久!” 王母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自己女儿头脑发昏痴缠的样子。 刘光良则是笑了笑,虽然没和王若云对视,但态度却很温柔:“王小娘子好好养病。莫要嫌药不好喝。” 王若云笑了,说句大实话:“有了你,药都是甜的了。” 这下,刘光良也沉默了。 张司九听完了听云的描述之后,万分感叹地说了句:“这句情话,普通人根本说不出来啊!” 听云看一眼张司九,无情嘲讽:“你以为你和杨三说的话,能比这个好到哪里去?” 论杀伤力,你们两个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吗! 张司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傲娇一昂头:“没让你来听啊——” 听云:……你以为我想听你们的?对你们,我早就失去了好奇心! 不过,王若云这一出大戏远远还没到落幕的时间。 因为刘光良还没走,就遇到了王若云正牌未婚夫来探病。 两人直接在走廊上遇到的。 林小郎君相貌不算出色,而且身上一丝文弱气息也无,主打一个朴实稳重的气质。 两人相遇,还未靠近就认出了对方,不约而同的就停住了脚步,然后看着对方,都没说话。 这怪异的场面,迅速吸引了听云。 听云默默地丢开张司九凑了过去。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刘光良:“五郎。是我对不住你。” 说完就深深一拜,那赔礼道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诚心诚意。 林五郎上前几步,快速扶起了刘光良,并且言道:“何必如此?上次我就说过,你若真喜欢若云,我自可以退婚——你我之间情谊,又岂是这点事情可以影响?你的为人,难道我还不知?” 听见这句话,刘光良竟然红了眼眶。 本来就是一副忧郁小王子的样子,这下,更有一种破碎感了——以至于其他人也纷纷侧目,尤其是女子,更要忍不住心疼。 刘光良对林五郎道:“是我没有妥善处置,才闹出这样的事情。连累了你——” 林五郎叹了一口气:“若云的脾性,我还不清楚吗?不怪你,我知道的。” 刘光良沉默片刻,问林五郎:“那……你是来退婚的?” 林五郎挠了挠头,不是很确定:“我先来看看若云,其他事情,还要两家商议。” 刘光良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再度道歉后告辞。 两人各自继续前行之后,听云一头雾水地转头看向了身边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林五郎和刘光良……倒更有一种情意绵绵之感?” 旁边的小护士白果:……你这么一说吧,我也有点这种感觉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0章 运气 也许爱情的力量真的很强大。 王若云当天情况一直很稳定。 就连晚上也没有再重新烧得更高。 第二天,王若云脸色都好看了许多,饭量都好了点——这可是个好兆头。人生病,大多数都是一旦开始有胃口想吃东西,那离好起来不远了。 第三天张司九来接班的时候,王若云基本就不怎么烧了。 王若云现在的状态,就是沉浸在甜蜜爱情里的状态。 整个人都要冒出粉红色的泡泡来。 张司九交接的时候顺口问了句:“王小娘子的婚事定下来了?” 顿时,齐敬就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一这样,张司九顿时就更好奇了,一把拉住了齐敬:“你快说说!” 杨元鼎慢悠悠踱步过来,把张司九拉回来:“我跟你说!这两天我都在这边来着。” 齐敬松了一口气:“对,我最笨,说不明白。” 张司九感觉这个事儿不是一般的神奇,于是就看向杨元鼎,无声催促:还不快说?! “言简意赅就是——”杨元鼎咳嗽一声,先做了一个总结:“就是林家和王家的婚事没法退,就改成了她们家另外一个小女儿,至于王若云和刘郎君,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这两天,两家都把消息散出来了,说是之前没说清楚,订婚的是王若云的妹妹,其实王若云和刘郎君也是从小就有婚约的。” 杨元鼎笑容满面:“明白了吧?这个事情,完全就是林家和王家找了个过得去的说辞,把事情给圆了。” “然后,林五郎和刘光良,成了连襟了。昨天他们还一起过来,又一起走的。听说还同去吃饭了。”杨元鼎神色复杂:“据我所知,林五郎和刘光良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这下,倒是成全他们了。”杨元鼎感慨:“王家那个小女儿,就是年纪小了点,今年刚满十三,林五郎还得等好几年了。” 顿了顿,杨元鼎补了一句:“而且王家小女儿的嫁妆,比起王若云之前准备的,许诺要多三成,以及,在仕途上也要全力支持林五郎。” 张司九目瞪口呆:“这……可嫁妆也不是给林家的啊,那也是王若云妹妹的。” 杨元鼎笑了:“可这份嫁妆,将来肯定是属于林五郎和王家小女儿子女的。也是对家族有益的。而且,脸面上也好看。” 张司九服气了:“联姻果然是利益啊。” “不然呢?”杨元鼎大摇其头:“总不能真是因为感情。” 顿了顿,杨元鼎又压低声音道:“王若云和刘光良的婚事,定在了两个月之后。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去吃喜酒去。” 齐敬在旁边听着,总觉得这个话应该改成“我带你去看热闹去。” 张司九问:“来得及吗?光嫁衣都要绣至少三个月吧?而且刘光良现在一无官身,二无家产,怎么娶亲?” 杨元鼎笑了:“王若云给王家丢了脸面,自然不可能有多风光了,但她自己乐意,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成亲的宅子,是王家给王若云的陪嫁,挺小的,就一个前后院。也不知道将来王若云会不会后悔。” 张司九觉得,看王若云那样子,十有八九要后悔。 除非,刘光良对她特别好。 可刘光良之前都火速搬离她们家了。还说自己有了心上人,态度难道还不够明显? 王若云这个,更像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样的热情,又能支持多少年的消耗呢? 眼看张司九陷入沉吟,杨元鼎可怜巴巴地来了一句:“其实我也觉得,我跟王若云挺像的。你看,要不是我坚持,你都不肯!” 张司九头上缓缓冒出问号,看着戏精杨元鼎:“……听八卦就好好听八卦,能不能行了还?” 杨元鼎“哦”了一声,迅速恢复正常。 齐敬看着杨元鼎收放自如的演技,一时沉默。然后默默地收拾东西,下班走了。 一晃眼,就到了王若云出院的时候。 王若云出院的时候,刘光良来接的人。 而送刘光良来的人,是林五郎。 然后王家这边来的,王若云的小妹妹王朝云。 这一出八卦的大小角色,一个也不漏的全来了。 于是,医院这边,但凡手里有空的,知道这档子事情的,都悄悄来看热闹了。 这一天的住院部,格外热闹。 医护人员也特别多。 张司九作为主治医生,在王若云出院的时候还是得叮嘱几句的:“回去之后,最近一段时间都清淡饮食,调养一下肠胃,然后多吃些润肺的食物。药也别停。另外……注意别再受凉感染风寒。” 否则一旦再次呼吸道感染,恐怕又很容易肺炎。 还是得让肺部好好缓缓排空一下那些呛入的脏污。 “那现在咳嗽怎么办?”经过这次住院,王若云对张司九还是客气很多了,但依旧对赵闻卿十分害怕——即便每天赵闻卿跟着护士一起照顾她,给她熬药,盯着她吃药,她也害怕得不行。 主要是那天的情景,到现在王若云都还没忘。 可以说是留下了深深地心理阴影。 张司九道:“止咳化痰的药继续吃就行了。如果严重了,还得回来。但正常情况都是半个月之内就会好。” 王若云想问一句:“那要是不好怎么办。” 但是赵闻卿一眼扫过来,她就不敢吱声了。 然后,还火速地办了出院。 等他们一行人走了,赵闻卿纳闷地问张司九:“她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的?你救了她的命,她连谢谢都不说?!” 简直闻所未闻! 张司九一脸淡定:“医药费给了就行了。” 赵闻卿更郁闷了:“为什么你这么平静?” 张司九反问:“我为什么不平静?那我要是不能平静,岂不是天天要被气死?想开点,只要医疗费给足了就行!咱们开医院的,又不是来谈感情找对象的,哪有那么多事情好生气!” “再说了,就几天的接触,有什么感情。我做了我该做的,她交了该交的钱,就很好了嘛!” 赵闻卿:……真豁达。 张司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就是如果交了医疗费,再给我送个锦旗就好了。她的病我们操心真的挺多的。” 赵闻卿:……好像也不是那么豁达。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1章 跑得快 虽然王若云最终还是没送锦旗来。 但是也不耽误第一医院出了名。 主要是王若云这个事情,在整个东京城里,也算是大八卦。 而且,还有个赵闻卿的急救出了大风头。 只要提起王若云的事情,就要提一提赵闻卿救人。 提起赵闻卿救人,那就要提起第一医院的护士学院。 提起护士学院,少不得就要提到第一医院和张司九。 一时之间,张司九又一次大出风头。 出风头的时候,当然少不了被人议论。 觉得张司九这个小女娘挺厉害的人也有,觉得张司九这个人野心勃勃,抛头露面的也有。 老夫人这天就和人吵了一架。 她出门去参加宴会,正好就听到了旁人议论张司九。 最开始是夸张司九的人在说话,老夫人就停下脚步来听了,越听脸上笑容越深,还连连点头。 就连腰板子和胸脯子都挺得高高的,一副具有荣焉的架势。 然后,就有人唱反调了,张口就是一句:“也就那样吧,正经小女娘,谁干这种事请?又不能加官进爵的,成日在男人堆里泡着,算怎么回事?” 又有人附和:“我看也是一般般,无非就是这群男人哄着她,捧着她,给她点甜头嘛——杨家那小子,听说投了不少钱呢。真是人傻钱多没地儿花……” 这人话是没说完的。 因为这个时候,老夫人已经冲进去,一把把手里的菊花塞进了对方嘴里:“我看你嘴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不如给你洗洗嘴!” 老夫人一把年纪了。 这个时候却很矫健敏捷。 在座的人都惊呆了。 所以一时半会的,拉都忘记拉了。 最后吧老夫人拉开的,还是跟着她去赴宴的丫鬟:“您别闪着腰!” 老夫人把手里没塞完的菊花一把砸在了对方面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对方完全是懵逼的。 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又被砸了一脸,头发也乱了,桌上茶水点心也撒了一裙子,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狼狈。 其他人瑟瑟地,完全不知所措。 毕竟,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听说过小女娘们打架拌嘴的,没听过老太太打架拌嘴的啊! 偏偏这个时候老夫人站直了还“哎哟”一声捂住了腰:“我的腰!” 丫鬟苦着脸:“该不是扭着了吧!” 老夫人平时哪里跑这么快,使这么大劲过! 这回去可怎么交代?! 老夫人拽了一把丫鬟:“快快快,快送我去医院!去第一医院!” 丫鬟火速扶着老夫人走了。那真是心急如焚,唯恐老夫人有点什么不好了。 只是众人看着老夫人走得飞快那样子,心里都生出了疑惑:不是,这哪里像是扭了腰动弹不得的样子? 老夫人是真一路没停,拉过一个丫鬟让她去跟主家说了一声,赔了个罪之后,就真去了第一医院。 直到坐上马车,老夫人才歪在那儿,冷哼一声:“回去就跟其他人说,以后这几家人都别来往了了!尤其跟杨三郎说,让他别跟他们做生意!” 丫鬟一愣一愣的:“老夫人您腰没事儿了?” 老夫人顿时乐了:“你傻呀?打了人不赶紧找个理由跑,还留下等人还手啊?或者等着别人数落我们啊!那几盆菊花也名贵着呢,我一急就揪了,她们还赏个屁!” 丫鬟听傻眼了。 要知道,老夫人一向都是自诩身份,从来不做坏了身份的事情。 可这回—— 说是吓死人了也不为过。 老夫人也知道丫鬟想什么呢,当即叹了一口气:“一会儿到了医院,直说我闪了一下腰,别说怎么闪的。这件事更别跟九娘说。” “但是必须去把杨三郎给我喊过来!我亲自跟他说!”老夫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欺负我们家,没门!” 丫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做出什么表情才好了——刚才听到老夫人腰扭了,她真是吓坏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是老夫人想的脱身之计? 打完就跑…… 丫鬟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直视老夫人那张慈祥和蔼的脸。 到了第一医院,老夫人直奔张司九办公室,理直气壮:“我腰扭了。” 张司九这会不忙,于是亲自带着老夫人去骨科看病。 鬼手柳按了几下就有了诊断:“不严重,估计就是抻着了,皮肉上的事情,筋骨没事。” 张司九就放了心。虽说这个事情,她自己也有个初步判断,但是涉及到自家人,那多少也怕情绪印象诊断结果的。 杨元鼎本来也在医院这边工作室里画设计稿,这会儿听见自家祖母扭伤了来看病了,也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稿子,直奔骨科。 见到杨元鼎,老夫人就让张司九赶紧回去给别人看病:“可别让其他病人等久了!” 张司九:我看出来了,这是想支开我。 她配合的走了。 杨元鼎一屁股坐到老夫人身边:“说吧,有啥话跟我说?” 老夫人这会儿不嫌弃杨元鼎了,拉着他就道:“你得给我做主!给你媳妇做主!” 这下瞬间也把杨元鼎的情绪给调动起来了,他一撸袖子,也不笑了,满脸严肃:“谁欺负您和司九了?!” 老夫人就开始洋洋洒洒说起了事情。 丫鬟在旁边听得又一次目瞪口呆:不是,怎么感觉老夫人跟小孩告状似的呢?而且光说人家的不是,也不说说自己做了什么!还添油加醋! 最后,丫鬟都快听不下去了,木然地想:怪不得人家说,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变成小孩。 反正,最后杨元鼎听完了,就差拍桌子了。 但是他强行忍住了,脑子里已经想到了第十八个报复办法。与此同时,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句:“祖母不是一向对司九不太认可?怎么这回这么激动?” 老夫人一瞪眼:“我自家的人,我说几句也就说几句了,外人凭什么说?她们懂个屁!一群只知道生孩子养孩子嚼舌根子的蠢货!” 杨元鼎:……好家伙,我都不知道祖母您这么有脾气。之前装挺好啊!(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2章 怎么处理 杨元鼎也是个狠的。除了第一医院之外,他其他的产业,都和那几家断了来往,并且还在门外挂上一个公告:xx与xx不得入内! 然后,杨元鼎直接还跑到了官家跟前告状:“虽然我祖母打了她们,可她们这种行为,实在是叫人恼怒!乃是自找的!相反司九什么也做,却要受如此议论!我心中委屈!” 官家看着杨元鼎,忍不住头疼:当年见杨三郎就是这个样子,现在看杨三郎,还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一点也没成熟稳重些! 他反问杨元鼎:“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再看看别人家弹劾你们家的折子——” 说完,官家还真给了杨元鼎一个折子。 杨元鼎也没客气,接过来几眼就看完了,气得直吸气:“好家伙,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不就是了!这可真是太恶人先告状了!简直令人发指!” 那折子上不说前因只说后果,只说了老夫人打人的事情。 还详细描述了那位被塞了一嘴菊花的夫人到底有多凄惨。 听说都不想活了,毕竟这个事情众目睽睽的,实在是太羞辱人了。 官家看着杨元鼎那样,都不想多看:“那么多人,发生了这个事情,那位夫人的确是羞愤欲死。” 他顿了顿,语气微妙:“主家老夫人也心疼得病倒了。那几盆菊花,是她精心养护的结果,结果还没看上几日就成了这样——” 杨元鼎立刻道:“我已重金寻了几盆一模一样品种,正开得好的花送到了那位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已经谅解我们了。” 官家一愣:“不是说伤心得都病了?而且外头买的,和自己养的,如何一样?” 杨元鼎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那位老夫人的确是伤心得病了。所以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祖母毁坏了两盆,分别是两个珍贵品种,我又加了两盆,其中一盆,是更珍稀一些的玄墨。” 官家看着杨元鼎,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能说点什么,最后他神色复杂道:“果然是有歉意。果然是诚意满满。若换成是我,我也消了气。” 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于是问杨元鼎:“眼看重阳将至,你……” 杨元鼎眨巴眨巴眼睛:“我准备了三盆特别好看的,留给了官家。毕竟,其他人再重要,也没有官家对我重要!” 这马屁拍得,怕是都有震天响了。 官家嘴角翘起,笑容都快忍不住,又忍不住打趣一句:“比九娘还重要?” 杨元鼎纠结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那只能说是不相上下的。九娘是我比我性命更重要的人。而官家您,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安稳日子,没有我的富贵荣华,所以也重要!” 官家再问:“那若我和司九只能二选其一呢?” 杨元鼎毫不犹豫:“绝对不可能有那样的选择给我!因为在那之前,我肯定死了!” 他的表情太严肃了,以至于官家多少有点无语,又深深地被他那眼神里的可怜给激出了罪恶感,决定放过他:“行了行了,也不至于有如此选择时候。”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还是官家疼我。” 不等官家说什么,他又道:“官家也疼疼九娘吧。九娘多可怜啊——” 就在杨元鼎要准备掏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武器时,官家已经有所觉察,直接就打住了话头:“行了,你想要什么?” 杨元鼎毫不犹豫:“当然是给司九加官进爵!” 官家看着杨元鼎沉默了:……这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啊! 杨元鼎看官家的表情,想了想退了一步:“那要不然,就让司九挂个荣誉太医职?” 官家的表情更复杂了,语气也有点幽幽的:“难道现在不是吗?” 杨元鼎噘嘴:“现在是陈老头给的,官家您没认。您看,太后娘娘之前还夸司九的医术呢。” 一提起刘太后,官家的神色都不对了,整个人更沉默了。 不过,杨元鼎也不着急,耐心等着。 最后,官家叹了一口气:“的确,大娘娘生前夸了许多次司九。上次大娘娘的咳嗽,还是司九治好的。你说得对,大娘娘也是希望司九能更好些的。” 主要是,官家想起了刘太后曾经说,张司九与她,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 最后,杨元鼎美滋滋地出了宫,一溜烟跑去张司九跟前邀功:“九娘九娘,你要进太医署当名誉太医啦!” 张司九纳闷:“不是已经是了?” “官家回头会亲口承认你的身份!”杨元鼎喜滋滋地:“咱们到时候穿上太医的官服坐诊,气死那些红眼病的人!”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这个样子,联想到听云在自己耳边念叨的八卦,就问他:“发生了什么?” 杨元鼎自诩是个好老公。 好老公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能骗老婆。 尤其是当老婆已经问到了的时候! 于是,杨元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还把自己都做了什么也说了。最后还不忘记给自家祖母邀功:“祖母这次可真是太猛了!回头咱们一起多孝顺点她!” 张司九整个人已经听得有点儿人发木了:我预想到我能出名,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的刀。但我没想到,是因为我婆婆的婆婆。 杨元鼎还等着被夸呢,见张司九顿住,他迷惑:“司九你不高兴吗?” 张司九抹了一把脸,喃喃:“高兴是高兴,就是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需要消化一下。” 想想,以后人家提起张司九,说的不是那个会做手术的张司九,而是——那个被说坏话,导致两个老太太打架进医院的张司九! 张司九一把盖住了眼睛,感觉自己有点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生活如此狗血,狗血到让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又毫无刻意的痕迹。 张司九忍不住问杨元鼎一句:“那个,我以后要是惹了老太太不高兴,她该不会……” 她不想吃花。还是没洗过的花。 容易拉肚子,真的。 今天就这样啦,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3章 毫无痕迹 杨元鼎立刻否定了:“那不能!祖母从不这样对自家人!而且我长这么大,她也是头一回这样干!” 所以才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杨修他们现在甚至都怀疑自己老娘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所以才干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甚至他们考虑要不要请个道士给看看。 气得老夫人在家破口大骂他们几个男人没血性——就该打上门去,好好叫他们知道,杨家人不是好惹的! 杨修胡子都快捋秃了。 悄悄跟周氏说:“娘这是怎么了?” 周氏倒是挺高兴的:“这说明啥?说明之前娘没接受九娘,现在是打心眼里接受九娘了。她啊,就是护短。而且老小孩,老小孩。老了,就跟小孩一个样。” 杨修头疼:“可小孩我还能管教,娘怎么管教?” “管教什么?”周氏白了丈夫一眼:“让司九跟她说,动怒伤肝,要多去干高兴的事情,远离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就行了。这回,娘去参加宴会,不也是她娘家那边鼓吹的?” “要我说,少来往吧。” 杨修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转天就亲自去了第一医院。 张司九还以为杨修病了,顺手一搭脉,提起笔来就开了一个成品药方:六味地黄丸。 杨修还是知道这个药是干什么的,当即涨得老脸通红,有心解释一句,又感觉对着儿媳妇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张司九一脸坦然:“人上了年岁,多少有些毛病,这个药吃吃没坏处。而且杨伯父身体其实不错的。就是熬夜多了些。熬夜伤肝肾。这药对症。以后伯父还是不要太过操劳。” 杨修连连点头,根本不想张司九再多说一个字。 看着张司九不说话了,杨修赶紧提起了正事儿:“对了,回头你给三郎祖母说一声,建议她少出门罢。”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为啥了,当即有点想笑。但很快就又憋住:“行,回头我建议建议她老人家。” 不过提起这个事情,张司九又有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说起来,这个事情也是因我而起——” “不怪你。”这一点,杨修没说假话:“要怪也是怪那些人。这些话,她们本就不该说。背后议论中伤,实乃小人!” 杨修甚至语重心长对张司九道:“九娘,你做的事情,是好事,于国于民,都利在千秋。你只管放心去做,不必惧怕流言。三郎这里,杨家这边,都会鼎力支持。” 张司九张了张口,忽然有点不知说什么,还有点小害羞。 杨修慈爱看着张司九:“九娘,莫要怕。” 张司九最终站起来,对着杨修深深一拜:“多谢杨伯父和伯母。此生能与你们做家人,是我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杨修摆摆手,然后拿起药方去药房那边开了药,拎着走了——药是成品的大药丸,倒不费事。而且还隐蔽。只要藏好了,就不会被别人发现~ 杨元鼎闻声而来的时候,杨修已经走了。 他问张司九:“怎么回事?我爹来干什么?痔疮犯了?” 张司九:……原来伯父还有这个毛病啊。 她问杨元鼎:“要不,让朱疡医上家里去一趟?” 杨元鼎摆摆手:“不用不用,应该不严重,先说他来干啥的?” 张司九就把那些话说了。 杨元鼎恍然大悟:“哦,这是怕我祖母出去再打架吧。毕竟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打架,传出去有点不好听。毕竟他们又没法打老太太一顿,关老太太禁闭,只能出这种招。” 张司九不想和杨元鼎这个一听就经验丰富的人说话。 这头这个事情还没讨论明白呢,那头官家的旨意下来了。 官家对那家挨了打的夫人深表了同情,也表示这种行为不对,所以勒令杨元鼎和张司九去给那位夫人治疗。什么时候治好了,什么时候这事儿才算完。 杨元鼎和张司九对视了一眼,然后都开始摩拳擦掌——这不是羊肉送到了虎口边上么! 这哪里是深表同情?这是变着花样折磨人家啊! 张司九压低声音:“官家可真6。又调皮又6。” 杨元鼎摆摆手,很想仔细跟张司九说一说官家做的那些事儿。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杨元鼎一脸期待:“咱们两个去出诊去?” 张司九笑眯眯:“那哪能呢?你亲自驾车,救护车,去接去!” 杨元鼎瞬间明白了张司九的意思,伸出食指点啊点,笑得也坏:“哇,你可真是杀人诛心!” 张司九神色肃穆:“哪有?我只是严格贯彻了官家的圣意!” 不仅要好好地给那位夫人治,还要接到第一医院来,大张旗鼓地治! 张司九笑容满面:“记得,救护车一路滴过去——” 最好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儿! 杨元鼎比了个“ok”:“我办事,你放心!” 想当然,那位夫人并不愿意配合,而且死活不肯去第一医院。 然后,拉扯了半天之后,杨元鼎掏出了圣旨,苦着脸道:“您若不去,我们这不是违抗圣旨了吗!” 那位夫人当然不可能违抗圣旨。 尤其是现在官家刚刚开始亲政,正是需要杀鸡儆猴的时候。 最终,那位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杨元鼎上了救护车,一路到了第一医院。 结果,张司九一把脉,神色就变了。 随后,她喊了其他科室来会诊。 本来杨元鼎还以为张司九这样是为了吓唬那位夫人,可眼看着过来会诊的大夫,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真有病啊?” 而且看样子还不是什么小病啊。 那位夫人已经明显害怕了:“我到底怎么了?你们可别吓唬我。我这已经是请大夫看过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毛病!” 张司九看着那位夫人,神色都放柔和了一点:“您就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吗?” 那位夫人声音透着一股虚张声势:“什么不对的!我明明好得很!能吃能睡的!” 最近家里有点事情,太忙了,二十号左右恢复双更,这几天就对不住大家啦~ 章节目录 第303章 恭喜你呀 张司九一脸肃穆看着那位夫人:“您怀孕了。” 那位夫人少说有四十了。 这下,那位夫人愣住了。 她瞪大眼睛:“你胡说,为何其他大夫没诊断出来?而且我这么大岁数了——” 张司九介绍了一下自己请来会诊的大夫:“这是我们产科圣手,专看妇人怀孕三十年的老大夫,宋子英。” 老大夫今年五十八,鹤发童颜满面笑地挥了一下手。 张司九又介绍另外一位大夫:“这是我们内科大主任,许文祥。同样也是对妇人怀孕诊断无数。” 张司九严肃脸:“我错了,宋大夫和许大夫也不会错的。” 宋子英和许文祥一起也严肃脸点点头,那神色,要多认真就多认真。 甚至宋子英就差举天发誓了。 许文祥苦口婆心:“这个时候,夫人还是先回想一下,吃过什么药吧。” 那位夫人跌坐在椅子上,那动作吓得张司九他们几个连忙去扶——这可摔不得啊!这要是出了事,那还得了吗?回头可就说不清了! 张司九的喜气洋洋,已经彻底变成了苦涩:官家坑我!官家误我!官家快来救我! 现在,张司九满脑子都是三个大字:留不得! 不是孩子留不得,而是这个孕妇留不得! 四十岁高龄产妇啊! 那是多危险的事情啊! 而且还有仇!这但凡有点什么事儿,都要怀疑是不是她搞的鬼! 到时候,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张司九诚心诚意给出了建议:“您要不去太医院那头看看?太医院的大夫,肯定不会错!” 这一刻,张司九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天爷还给了她一个太医院可以当接盘侠。 好在,那位妇人显然也不太信任他们,当即就起身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威胁一句:“若是误诊,你们等着!我定要拆了你们第一医院!信口就敢胡诌!” 张司九热情挥手告别:“快去快去。别耽误了病情!”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根本不重要了好吗! 如果不是不允许,这一刻张司九甚至想原地跑路! 许文祥看着张司九那热情样子,小声提醒:“快收回手吧。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还要回来的。太医院那帮人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论老油条,还是他们更老油条。 这种情况,他们能留?! 张司九听见了“咔嚓”一声,那是她心碎的声音。 许文祥看了一眼宋子英:“宋大夫,任重而道远啊!” 宋子英立刻看了一眼张司九,眼皮子一耷拉,就锤了捶后腰:“张院长,我想请假,今日闪着腰了。实在是难受,我得回去养几日。” 张司九面色不改:“去骨科看看就行了,我报销。您走了,其他产妇怎么办?” 现在她每天二十个疑难杂症看得要生要死,根本忙不过来! 哪有功夫去妇产科转悠! 张司九绝望挠墙皮:“我为什么没有八只手!我为什么没有三头六臂!” 宋子英后退一步:“不至于,不至于。张院长还是要保重自己,千万别出什么问题!” 然后宋子英跑了。 许文祥一面庆幸自己和妇产科没关系,一面也溜了。 张司九流下了绝望的泪水:不久的将来,这个烫手山芋还要回来,还不能不接…… 事实上,这个烫手山芋不仅要回来,还回来得很快。 就连一个时辰都没要了。 怎么说呢,随便两边离得近,以至于太医署的人天天过来吃饭,也不至于就这么快吧。 那妇人姓秦,叫秦玉,秦玉回来的时候,多少有点忧心忡忡,见到张司九的态度,那叫一个好:“张小娘子,求求您,救救我吧。” 她下一秒就改了口:“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张司九这一刻很想掐着自己人中。 因为她感觉不掐自己人中,她几乎都要昏死过去了——不是,大姐,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你这是个孩子吗?是个炸弹啊好不好! 张司九笑容很僵硬:“这么说,你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啊?太医署那边怎么说?” 秦玉笑容多少有点讨好:“太医署那边说,我如果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只能靠第一医院和张小娘子。整个东京城里,乃至整个大宋,第一医院的妇产科,都是最厉害的!他们那边,实在是没有更好地办法。甚至,他们建议我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张司九目瞪口呆:“他们竟然这样说?!” 哇,太医署这些人,为了丢掉烫手山芋,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 张司九笑容更勉强了:“其实我也建议你要不和家里人商量一下,仔细考虑考虑。” 秦玉毫不犹豫:“我想清楚了,既然这孩子和我有缘,我肯定是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不论多艰难,我都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的决心,张司九的确是感受到了。 但是这个事情,的确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平安生产的啊!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感觉劝不动,只能问一句:“那您能不能告诉我,您今年多大了?” 秦玉这次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的羞涩来:“我今年四十三。” 张司九更想掐自己人中了。 她强忍着眼前一片黑问秦玉:“您孙子今年多大?” 秦玉茫然片刻,才道:“最大那个,今年已经十岁了。” 张司九苦口婆心:“要不,您回去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您看,孙子都这么大了——” “你是个大夫,也是个女子,难道你就这么狠心,你也要劝我打胎?”秦玉脸色变了,她颇为愤怒地看着张司九,张口就是指责,更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惊讶。 张司九:……这话我没法接。 她只能憋屈道:“我不是劝你打胎,我是劝你慎重考虑。你可能不知道这么大年纪怀孕代表着什么。也不知这孩子生下来要面临什么。” 先不说孩子出生后面临的辈分问题,只说怀孕期间可能导致的妊娠并发症,那就很可能要了秦玉的命! 这是道德问题吗? 不,这是生与死的问题好吗?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304章 救命 张司九最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劝不动了,而且秦玉还隐隐有越来越激动的架势。 她根本不敢继续劝说,只能去请第一医院的心灵导师——听云。 听云听了张司九的话之后,也觉得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听云顶着他那一张老实人的脸,好说歹说之后,还真就把人给劝了回去。 秦玉离开医院的时候,张司九几乎快把大拇指翘上了天。 同时也挺好奇:“你怎么劝动了秦玉的?” 听云压低声音:“我告诉她,这么大年纪生孩子,要是其他人心里不愿意,将来这孩子,总归是要受罪的。秦大娘子就说要回去商量商量。” 但他的预估也是不容乐观的:“不过,秦大娘子的情况,我觉得十有八九还是要生的。咱们做大夫的知道,老蚌怀珠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不知道,他们都觉得这是喜事。” 还是天大的喜事。 张司九愁眉苦脸:“是啊。不好办。十有八九还是要回来的。” 听云幽幽长叹:“师叔他们怎么还不到呢。” 张司九说起这个事情,就无奈:“不是怀孕生孩子了嘛。这事儿急不得。” 程万里也算是中年得子,紧张得不得了。顾了大的顾小的,根本无暇这边。 张司九已经迅速做好了决定:“反正,肯定是必须要签免责的,而且到时候还要去请个官大的来做这个中间保证人。另外,成立一个医疗队,专门负责吧。” 怀孕一大关,熬到生产又是一大关,生完了,才算是能解脱。 不出张司九预料,秦玉果然第二天上午早早就来了。 陪同秦玉来的,还有家里两个儿媳。 不得不说,两个儿媳的神色,也怪无奈的。 秦玉看着张司九,说了句:“张小娘子,现在你可以帮我保胎了吧?” 张司九叹一口气:“秦大娘子想好了,就来建档吧。” “建档是什么?”秦大娘子很纳闷。 张司九解释一下:“就是把大娘子的年纪,体重,怀孕时间,家庭住址都记录下来,这样我们能随时知道怀孕的情况,如果有突发情况需要用人,我们也知道去哪里找人来。” “我丑话先说前头,如果秦大娘子真铁了心要生这个孩子,又要在我们医院保胎生孩子,那从现在开始,都必须听我的。小到一口吃喝,大到每日做些什么事情,都必须严格遵守。” 张司九看住秦大娘子:“能做到吗?” 秦大娘子却变了脸色:“我也生过三个孩子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马上要嫁入杨家,先前杨家老夫人的事情,我已不计较了,难不成你还要故意为难我?” 张司九一脸震惊地看着她:“那要不,你去找别人?这样你就安全了!” 她的表情格外诚恳,建议也是十分诚心诚意。 仔细听,语气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激动和小雀跃。 如果不是关乎名誉,张司九真的很可能干脆地承认,还是嘎嘣脆那种! 秦大娘子却道:“我就在第一医院生。而且,你也休想难为我。否则,我便去官家那儿参杨家一本!” 秦大娘子多少有点儿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张司九瞬间悟了:“不会吧不会吧,秦大娘子该不会是在杨老夫人那儿没讨到好,就想从我这里找补点回来吧?” 哇,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啊! 被大庭广众之下点破了心思,秦大娘子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秦大娘子的两个儿媳妇,更是分别转开了头,一个看左,一个看右,好似,没听见也没看见任何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反应,真是迅速又及时。 但是仔细看,两个儿媳妇也有点脸红,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秦大娘子冷哼一声:“反正我是不走的。我挂号了。” 张司九笑盈盈:“那我给你退费。” 秦大娘子坚持:“反正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张司九站起身来:“那我走。” 不等秦大娘子反应过来,张司九还真走了——不,是跑了。走了两步之后,她直接小跑了起来,那速度,那架势,完全是一副害怕被追上的架势。 至于张司九跑到了哪里去? 她直接拉上杨元鼎,进宫去求见官家了。 官家听说张司九和杨元鼎一起来了,还纳闷呢。结果等见到张司九,还没如何呢,张司九就叫起了苦:“官家,您要不杀了我吧。” 这下,官家吓了一跳:“何事就至于此?” 杨元鼎苦着脸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她现在是讹上我们第一医院了。” 官家也有点懵了:“这么巧?我原本也不是想叫你给她治病,只不过是不想他们家再继续装病——” 张司九幽幽叹气:“谁叫我倒霉呢。” 杨元鼎则是直接请求:“官家,您让她去太医署吧。这事儿,还得太医署来。第一医院资历太浅。” 张司九也毫不犹豫:“我们第一医院可以在任何时候提供技术上的支援!” 官家沉默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张司九的意思。 但是这个事情吧…… 官家叹一口气,又看一眼张司九:“还是你来吧。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接生经验多,还是你来最合适。” 张司九垂头丧气:“那她这个态度,我也挺无助的。” 她个子本来就小,这幅可怜无助的样子,瞬间就让官家动了恻隐之心:“这样,我与你们做个中间人。让她莫要胡闹,你也用心给她治。” 张司九最终也只能点点头。 事实上,进宫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和杨元鼎都明白,十有八九是推不出去的。 官家从一开始,就想化解两家人的矛盾。 这个官家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软,太能和别人共情,也太喜欢当和事佬了。 出宫后,杨元鼎问张司九:“要不要传点八卦出去?制造一下舆论?这可是免费的广告流量啊。” 张司九也是这个意思:“既然注定要接,那就肯定得打广告。不然咱们不就亏了?现在医院只是勉强收支平衡,离回本差得远呢。”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5章 心理诊疗 回了第一医院,面对秦玉一副“有本事咱们就耗”的样子,张司九笑眯眯提醒一句:“现在还没满三个月吧?前三个月,是最容易动胎气的时候。应该多多休养。尤其是你这个还有点胎气不稳的意思——” 这下,秦玉就坐不住了。 张司九看了一眼秦玉大儿媳:“走吧,去建个档,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秦玉大儿媳妇跟着张司九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张司九道歉:“张小娘子,实在是对不住。我娘她现在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 张司九看一眼秦玉大儿媳,叹了一口气:“你们作为家里人,也该劝劝的。这样心境不稳,对怀孕也影响很大的。” 情绪能影响身体。 秦玉大儿媳叹气声音比张司九的声音还要大:“劝了,怎么没劝?可哪里劝得住?如果劝得住,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耗着了。” 她好似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其实说真的,我就说,两家都闹成这样了,找其他大夫都是一样的。但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秦玉大儿媳尴尬一笑:“其实要说,也的确是我娘不该说那些话。她平日也看不上我们,没想到……我也有女儿,若她能有张小娘子您这样的本事和志向,我只有高兴和支持的。哪里会觉得不好?” “没成过婚的也就算了,咱们这些成过婚的,谁还不明白?指望着婆家指望着丈夫,都不如有个好娘家,自己也有些本事。”秦玉大儿媳妇难掩羡慕:“张小娘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了。杨家这样看重张小娘子,这谁不想?” 张司九虽然耳朵听着,其实手上写个不停——建档得记录好多东西呢。 等写完了,问信息时候,她就直接打断了秦玉大儿媳的抱怨。 秦玉大儿媳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东西。 她的面色更加尴尬了:“实在是对不住——” 张司九笑笑:“没关系,谁都有烦心事。能说一说,情志舒缓,也对身体有好处。” 秦玉大儿媳顿时笑了:“张小娘子说得太对了。憋着时候,心里真是难受,身上也觉得不舒服。说一说,抱怨几句,能好许多。” 她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要我说,一把年纪了何必冒这个险?到时候,这孩子还没长大就……不是更不妥?” 张司九记录完了所有信息后,就把档案本给了秦玉大儿媳:“拿着,将来每次过来产检,都记得带上这个本子。很重要,别弄丢了,自己也别涂改。” 秦玉大儿媳应一声,期期艾艾地问:“我下次还能找您说说话吗?” 她这是看出来了,张司九绝不会把这些话拿出去说的。 张司九笑:“找我就算了。不过,我可以推荐你去个地方。” 秦玉大儿媳妇一愣:“哪里?” “我们医院的心理科。”张司九笑盈盈:“挂个号,根据自己需求定时间。不仅可以倾诉,他还会开解你,给出一些建议,帮你保持一个好心情。” 秦玉大儿媳简直已经惊呆了,甚至有点结巴:“还有这样的地方呢?” 张司九点点头:“有。不过过两天才开。” 秦玉大儿媳一拍腿:“那我到时候来!” 送走了秦玉她们,张司九就紧急开了个小会:“你们谁愿意去担当心理科的大夫?” 张志清举手:“什么叫心理科?” 张司九解释一下:“就是开解,劝导,帮助病人解决心病的地方。免得到时候影响身体,生了大病。” 许文祥:“那不是跟道观里的道士,庙里的和尚一样?这些事儿不是他们该干的?” 张司九点点头:“所以我想,要是你们都不愿意的话,不然请个算命的?” 众人一时无言:…… 朱疡医磕磕巴巴:“是不是太草率了?” 听云说了个最关键的问题:“怕是请不起吧。好的请不起的。人家一天能赚好多钱。” 张司九卡了壳。 这个问题,的确是个问题。 朱疡医有点想挠墙:“不是啊,你为什么会因为请不起而犹豫,而不是为病人考虑啊!我们不需要考虑医院名声的吗?” 张司九试探着开口:“那要不然,你们谁来?” 听云试探着开口:“要不,我来?” 张司九欣慰脸:“我也觉得你最合适。就怕你不能兼顾。” 毕竟护士这边还需要听云管呢。 听云就差拍胸脯保证了:“放心,我肯定能兼顾好。人家花钱来跟我聊天,我们可不能拒绝!” 这一刻,听云觉得自己幸福惨了:竟然能光明正大听别人的事儿!天啊,这是什么天降好事! 一直没开口的杨元鼎:“我觉得,听云可能还需要一个助理。而且,若来的是女子,可能她们也更希望要个女子?” 张司九沉默片刻:“那就在护士里挑一个?” 听云立刻有了主意:“我看,不如请赵闻卿来?我看她对这些也很有兴趣的。” 张司九干脆利落的放了权,让听云自己看着办。 但有一点,她提到:“倾听为主,不要给人建议,尽可能地和病人去共情,去理解对方的心情,然后再去引导病人有个积极的好心态,不让他们沉溺在那些不好的事情,不好的情绪里。” 现在也没有课本教材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培养一个心理医生出来。只能靠自己去领悟,摸着石头过河。 听云连连点头。 这头,心理科还没挂牌,那头,秦家那边的态度已是好了很多——官家亲自出马,也不知道和秦玉丈夫说了什么,反正,秦玉态度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送了东西来给张司九赔罪。 张司九转头把东西都送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是秦玉送来的,顿时笑得爽快:“哈哈哈,活该!就得这么治她!得罪谁不好,得罪大夫!” 张司九笑眯眯:“可不是?所以下次,您别再这么激动,回头闪着腰,气着自己就不好了。” 塞人一嘴菊花的行为不可取。 赔钱太多了。 心疼。 一想到杨元鼎买菊花的钱,张司九就心痛得不能呼吸:太贵了,真的太贵了!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06章 纠结 到了刘太后入葬的日子。 这一日,张司九和杨元鼎也有幸跟着去了。 不过两人只能跟在队伍最末,表表心意罢了。 但这样的事情,也够让人激动的。 说来也巧,不知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还是真就是这个日子最合适,偏偏李宸妃也是这一日下葬。 原本也没什么。 凑一起就凑一起了呗。 可关键是,两人的儿子就一个啊! 一个是把官家养大的,一个是给了官家血肉之躯,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人。这……怎么选? 怎么选都好像是错的。 但怎么选,其实也都是对的。 这个难题,张司九和杨元鼎悄悄讨论过,觉得这就是个二选一致命选择题。 这种选择题,谁选谁纠结死。 官家最后的决定,其实也怪出乎人意料的。 他决定先给刘太后扶灵,送刘太后入陵后,再去为生母李宸妃扶灵送葬。 从这一点看来,官家对刘太后的感情的确是无比深厚的。 而且,恐怕之前八王的造谣,也让官家内心的歉疚多了许多。 这两者加起来,官家有了这样的决定,也不奇怪。 而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官家甚至身着麻衣,亲自拉棺扶灵,摔盆。 这个过程中,官家几度痛哭,惹得群臣也是眼泪不断。 直到刘太后棺椁入了永定陵,官家这才返回,去到李宸妃那边,为李宸妃亲自送葬。 这一天下来,官家除了累得不轻之外,也是真的眼睛哭成个桃子——这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还挺难得的。 由此可见,官家的确是个重感情,而且感情细腻柔软的人。 张司九悄悄地杵了陈深严一下:“不准备个消肿的药膏?” 陈深严压低声音:“已送去了。不用操心。” 张司九就真不操心了。 回家路上,张司九和杨元鼎感叹:“能到这里,咱们两个也挺有福气的。” 杨元鼎点点头:“是挺有福气的。就是子孙后代就没什么福气了。” 张司九很淡定:“人这一辈子就不会真的一帆风顺,总是要经历点什么。只要他们自己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咱们留下的钱财足够多,好歹还是能保证吃饭和性命安全的。” 杨元鼎掰着手指头算:“要不咱们就生一个吧。体验一下当父母的感受就好了。生多了累。你看我娘就知道了。” 张司九想了想:“要不还是两个吧。有个伴是真的,真有个事的时候,两人还有个亲近的人可以商量呢。” 杨元鼎再想了想:“其实,不然一个也不生也行。咱们可以去领养两个孩子。这年头,我害怕。” 他握了握张司九的手,忽然压低声音道:“如果将来,我走在你前面,你别害怕,也别伤心。不管是到了阴曹地府,还是又回去了现代,我都会等着你的。” 张司九盯着忽然煽情起来的杨元鼎,一时无言。 最后轻轻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别瞎感慨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态。如果我先走了,你还年轻,还是找个后老伴,好好地过日子。我看着……虽然会吃醋,但也会开心。” 杨元鼎捂着脑袋坐直了,目光灼灼的:“你这样说,是不是你也想过,我如果死得早,你就要再找一个?” 张司九:…… 她忍无可忍地又敲了杨元鼎一下:这脑瓜子里,一天天想什么呢? 不过,她也说了实话:“那没有。我没想过。但是现在想一想,如果真那样的话,我也懒得找,我还是更喜欢当大夫去救人。救人这个事情,真的有瘾的。” 她掐了掐杨元鼎好看的脸皮:“如果没有你,我是不会结婚的。” 杨元鼎忍了忍,没忍住,美滋滋地笑了:“这情话说得好,你再多说点!” 两人说着话,外头驾车的陈斗忍不住酸倒了牙—— 第二日,官家下了命令,不许民间再议论任何刘太后生前的事情。 其实之所以有这个命令,也主要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关于“刘太后夺子”的事情愈演愈烈,各种传闻都有。 官家实在是不愿刘太后再被议论和污蔑,因此才下了如此命令。 当然,这也就是表面上禁止了。 实际上呢,私底下该议论的还是议论。 至于张司九这里的疑难杂症号,在张司九的强烈建议下,官家分给了太医署十个,这里只留了十个,仍然以刘太后的名义来免除诊金,以及医药费补助。 这样一来,张司九好歹能喘口气了。 再加上一些民间大夫慕名而来应聘,第一医院也办得更加风生水起。 转眼就到了年底。 进了腊月,不仅要准备过年,也要准备张司九出嫁的事情了。 上一次本来都开始准备了,结果忽然刘太后病重,只能推迟延后,这一次开始准备前,杨氏特地在家里给先祖们准备了瓜果供奉,三柱清香,郑重地请求祖先保佑,让这次的事情顺顺利利的,别再出岔子。 徐氏也跟着神神叨叨念叨了半天。 唯有张司九一脸淡定:这种事情,怕是求祖先没有用吧。该来的风暴,总是会来的。 结果张司九就挨了徐氏一巴掌,并且被呵斥:“过来,磕头上香!” 张司九捂着脑袋,老老实实上香去了。 小南瓜也跟着去磕头去了:“祖宗保佑,让大姐顺利嫁出去吧。我好久没吃过喜宴啦。我想吃喜饼,大肘子——” 张司九:……为了一顿大肘子,就把我卖了啊! 小松小柏笑得“咕咕唧唧”地,被杨氏瞪了一眼之后,也乖乖去磕头。 张小山没去磕头,还有点闷闷地:“本来挺好的事情,也不知道咋个回事,心里头有点不高兴,也不盼着这个事儿了。” 甚至都有点舍不得张司九嫁出去。 这话张小山没敢说出口,生怕徐氏给自己一巴掌。 徐氏白了张小山一眼:“看来你是不够忙。而且你看九娘这样子,天天住医院,嫁出去和不嫁出去有什么区别?有了三郎,好歹能拽着她多回来吃饭!” “这一天天的,除了中午打饭,压根就见不到人!”徐氏悠悠地:“我看她都快不认识回家的路了。” 张司九:…… 最近几天感冒了,昏昏沉沉的,贼难受,今天总算是好点了。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07章 偏爱 这头,张家开始准备起来,那头,杨家更是早早就准备了起来。 首先是给新人住的院子——原本杨元鼎就有自己的院子,不过,老夫人觉得那院子还是太小了点,非要让周氏给换个大点的院子。 周氏好说歹说地才把人给劝住了。 这要是真换了,家里还不得闹翻天? 三兄弟是没个什么,都不会计较,可另外两个儿媳妇呢? 老夫人太多孙媳妇,不只是这三个,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周氏哪能不考虑? 真要这么干,张司九还没过门呢,就把两个嫂子全部都得罪了。 到时候,一大家子还怎么保持和睦? 其实张司九自己也不大在意这个。毕竟一大半时间都在医院,而且房子嘛,够住就行了,不需要多大的。 不过,院子虽然没换成,但是老夫人却私底下拿私房钱补贴了一套家具。是缅甸花梨的一整套。 这种木头,自带香味,也是名贵药材,闻多了,对人体也有好处,可以说是上品中的上品。 当然,这种好东西,也很贵。 关键是,这种花梨木还得是缅甸那边运回来,来回光是运费,就是天价。 所以这种木头,在东京城里,也不是那么多人用得起的。 周氏其实有些疑惑:“娘,我不太明白,之前你不同意这桩婚事,怎么现在却对九娘这样偏爱?” 老夫人看着周氏,笑了笑:“倒也不是偏爱。只是人家怎么样对我,我就怎么样对人家。你另外两个儿媳好是好,就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连带着两个孙子也不似往常。” “但九娘,既不是讨好,也不是恭敬,她也敬我,可只是对长辈的恭敬,更多的,还是把我当成家里人一样。” “你看,我病了,她敢训斥我。我若不肯吃药,她也想法哄着我。这种亲近,叫人心里舒坦。” “而且,这是三郎喜爱的人啊。她家世不好,父母早亡,我也不愿让她比另外两个妯娌低一头。你也只对外说那是九娘的嫁妆。”老夫人看着周氏,神色柔和了许多:“九娘一个女娘,走到今日不容易。别叫她在我们家受了委屈和欺负。” 周氏张了张口,最终还是神色复杂说句大实话:“大儿媳妇的孩子是九娘亲自接生的,她姐姐的孩子也是九娘亲手接生的。大儿媳妇她对九娘感激得不得了。老二媳妇,如今也指望着九娘给她接生,也不会给九娘脸色看的。” “娘,你真想多了。” 别人家这种欺负家世不好的小儿媳的场面,在他们家,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老夫人呆住了。 迟疑了一下之后,老夫人说了句:“要不,你还给我?” 周氏立刻起身:“娘,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情,先去忙了。那些东西,我回头亲口告诉九娘。她一定领您的情!” 说完,周氏连给老夫人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抬脚就走了。 老夫人看着周氏背影,笑着骂了句:“怪不得三郎那副德行!” 周氏回去就把家具列了个名单,交给了杨元鼎:“去,见到九娘时候交给她。这是你祖母私底下贴补九娘的,给九娘当嫁妆。” 杨元鼎翻了翻,咋舌:“这么大方啊?看不出来,祖母这样有钱?!” 周氏低声道:“怎么没钱,光一年几个儿子的孝敬,就有多少?更不要说她手里还有自己的嫁妆铺子,田产。” 杨元鼎听得流口水。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大嫂和二嫂如果知道了,不会不开心吧?” 周氏听杨元鼎想得这样周到,不由得笑了:“不用你操心。这个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也不是我一碗水没端平。毕竟之前你祖母病了,九娘没少出力。她们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妒忌。她们手里好东西也不少呢。” 杨元鼎点点头,这才去找了张司九。 张司九知道这个事情后,第一个反应是:“这不合适吧?要不,退了?” 杨元鼎笑了:“退啥呢?给了咱们就收下。另外,我也给你一份单子,你添到自己嫁妆单子里去。那是我给你攒的嫁妆。” 张司九“啊”了一声:“你还给我攒嫁妆了?” “那可不。”杨元鼎一脸地美滋滋:“本来还没想着我们结婚时候就开始了,怕你到时候嫁人吃亏。结果没想到,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我家里,你看,果然好人有好报。” 张司九对于这句“好人有好报”的话,表示用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对? 但仔细一样,似乎也挺有道理…… 她看着杨元鼎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抱他:“我到底是撞了什么大运,遇到你们。每一个人都对我这样偏爱。” 这几天,这样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徐氏给她攒的嫁妆。 杨氏的私房钱。 小松小柏悄悄存下来的私房钱。 就连小南瓜也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压岁钱全部都给了她当嫁妆。 还有顾青舟留下来的那些。 现在就连杨元鼎都早就准备了。 甚至于连杨家祖母那边都送来了东西。 这样多的偏爱,让张司九深深地有一种徜徉在幸福环绕中的感觉。 杨元鼎亲了亲张司九的脸颊:“张医生,因为你值得啊。” 换成一个好吃懒做,从来不肯替他人着想的人,他才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呢。哪怕再是老乡,也绝不会的!搞不好还得避开走,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张司九被这一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每次一到了这个时候,张司九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她犹豫一下,试探着开口:“那我为你做点什么呢?其实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帮你看看——” 杨元鼎立刻后退一步,一脸警惕,甚至捂住了重要部位:“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先不说了,回头再聊!” 张司九眼睁睁看着杨元鼎跑远了,后面半句喃喃出口:“我可以帮你看看,你需要不需要调理一下身体,毕竟熬夜画图还是听伤身的——还有痔疮——” 久坐,容易生大痔啊!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8章 恩赏 离正式过门还有三日的时候,张司九就正式休了假。 交接了工作,安安心心地等着当新娘子。 离开第一医院的时候,齐敬却领着众人来跟她告别:“这一休假,一个月都不得见,我们这里忙,可能也脱不开身去恭贺你。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给你准备了一份贺礼。” 张司九看着听云手里那个大箱子,一时之间有点惊讶,还有点期待:“这会不会太重了?” 听云捧得有些吃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有点重,你快接过去。我托不住了。” 众人一听这话,七手八脚的赶紧把听云解放出来。 张司九愣是没敢上手接,总觉得自己如果去接了,下一秒就得被带趴在地上。 她期期艾艾地问:“不会是金银珠宝吧?” 众人齐刷刷一愣。 看向张司九的目光,多少有点儿一言难尽的意思。 张司九秒懂:哦,不是金银珠宝。 她想不到是什么了:这么沉,这么重,除开金属之外,还有什么东西? 齐敬默默地把箱子推过来:“九娘你带回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张司九从来都很听劝。 请招银帮忙把箱子扛上了车之后,张司九回去路上,这才打开了箱子。 一打开,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了——世界上除了金属很沉之外,同样能比得上的,只有纸了。 一本书或许不沉,可一箱书呢? 那口箱子里,全是特么的病历本! 张司九面皮只剩下了抽搐——这群王八蛋!我结婚休假是要去度蜜月的!你们把病历本给我看是几个意思,生怕我早早怀孕还要休产假是吗?! 她大略翻了翻,底下还有几本笔记手札。 都是医院里大夫的。估计是治病心得。 其中朱疡医的摆在最上面,名字也最骚包:除痔安良! 张司九翻开看了看,上面竟然还有图解——不得不说,画得还很细腻传神! 在最底下,是一个信封,张司九扒拉出来,打开信封一看,发现里头是两大片的金叶子。里头还有一张纸,纸上两行字:全院上下共筹,恭祝九娘百年好合,顺遂一生。 两片金叶子估计是特制的。巴掌大,还挺厚。 上头还密密麻麻地刻上了名字。 张司九看着两片金叶子,忍不住吐槽:“这样一搞,我哪里还舍得用啊!看着不能花,这不是折磨人吗!” 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招银却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九娘,他们好用心啊。” 张司九把帕子递过去,也笑了:“是啊,他们挺用心的。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从筹办婚礼到现在,张司九收到了太多太多的心意。 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到底有多幸运和多幸福。 回到家,张司九就彻底进入了准新娘的模式。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了古代结个婚到底有多麻烦。 这三日,几乎只能吃点清淡得几乎没有味道的东西——这是为了到时候没什么味道,身上也不长痘,放屁也不臭做准备的。 然后,每日还请专门的敷面娘子来给她敷面,做美容。 敷面娘子都是些年轻妇人,不仅会按摩脸,还会修眉,除杂毛,以及给你敷面膜! 当然,陪聊也很会。 不然一整套下来,少说一个时辰过去,不说点啥,谁能安静躺着熬得住? 张司九做脸做得生无可恋,连拒绝都不能。可小南瓜却很羡慕。 扒拉着张司九的腿问:“只有做新娘子,才能敷脸吗?” 张司九大手一挥:“来,给我妹妹也来敷一下。” 她也是看出来了,这面膜,就是中药粉,珍珠粉这些东西混的。小孩子也可以用。 然后,小南瓜和张司九一起做脸,也算提前享受了一次现代姐妹做脸美容的经历——如果妹妹更大一点,张司九觉得自己的体验感会更好。 敷脸过程中,张司九几次三番失去了耐心。 但小南瓜就很坐得住。 这也是个很神奇的事情。 敷面当然也有效果。毕竟精心保养抛光后,能不比天天日晒风吹强点吗? 小南瓜甚至信誓旦旦地说:“我觉得,大姐你都变白了!变好看了!” 变美变白张司九不知道,变好看了张司九还是看得出来的——精修过后,那还是要有点区别的。不然这美容钱,你能舍得给吗? 而这三日,张司九需要做的事情还不只是这些,她还要试婚服,确定到了结婚那天,衣服一定是十分合身才行。稍微有一点变化,都要立刻改动。 除此之外,来张家筹备喜宴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什么厨子,什么布置喜房的,什么送货的,帮忙擦座椅板凳的—— 整个张家,前所未有的热闹。 小松小柏也没闲着。 他们两负责写喜字,把所有东西都得贴上——尤其是张司九的嫁妆上。 而张司九的嫁妆可不只是钱这种东西,从一把剪刀,一副碗筷,洗脸盆,洗脚盆,毛巾,衣裳,大到衣柜,桌子,床,还有各种药材,书籍,字画,有一样算一样,反正是想得到的,都有。 按照张司九的说法,这不是嫁妆,这是搬家。 张家等于直接给她置办了一个新家需要用的所有东西——杨家那边,只需要出房子就行了。而且还是空房子。 不得不说,就在这样的准备里,结婚的气氛和仪式感,都被逐渐拉到了顶峰。 当然,这三日,杨家那边也没闲着。 杨元鼎被勒令不许出门后,就开始了清淡却进补的日子。 以至于杨元鼎不得不怀疑,自己怕不是什么新郎官,而是要进贡给张司九的什么可口贡品—— 反正只求一个白白胖胖,春光满面! 不过,杨元鼎还是很激动地:这一回,真是要娶媳妇了! 一转眼,就到了成婚前一日。 杨元鼎和张司九,分别收到了来自宫里的赏赐。 张司九的是一对联珠瓶。 寓意是希望张司九以后和杨元鼎是珠联璧合的一对,能幸福美满。 而杨元鼎收到的,是一对和合二仙和一本带彩图的教学书。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09章 八卦 彩图精致到了什么地步呢? 只看了一眼,杨元鼎就赶紧合上了。 然后做贼一样四下里看了又看,生怕被人看到自己在看小黄书然后被举报。 与此同时,他还决定,明天一定要好好地跟张司九分享这个好东西! 这可是外头绝对买不到的好东西! 宫廷画师亲笔绘制,惟妙惟肖,万金难求! 这一晚上,两人都被勒令早睡。 但是显而易见的,两人都做不到早睡。 反正张司九睡了一会儿之后,就的发现根本不可能强制关机。 众所周知,睡不着的时候非要睡,硬挺挺躺着,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难受。 所以张司九就爬起来了。 虽然有双喜在,但招银非要和张司九一起睡,说是以后估计再像从前那样一起睡的机会很少很少了,趁现在,要多待在一起。 她一起来,双喜和招银也瞬间坐起来——两人显然也没睡着,根本就是也躺着干熬呢。 饶是如此,双喜还劝了一句:“九娘早点睡吧,不然明日精神不够。” 张司九扶额:“明日下午才来接亲呢,黄昏才拜堂,怕什么?明日我多睡会。” 双喜想了想,这才做罢。 招银比较了解张司九:“你饿了?我去厨房给你偷点东西吃?” 张司九摇头:“饿倒是不饿,就是无聊。把病历本给我拿两本,我看看,然后咱们吃一碗热汤面,就睡觉!” 招银没意见。 双喜起身去厨房准备做面。 不过,即便是拿着病历本,张司九也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 这个时候,张司九才反应过来,自己睡不着,恐怕还真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明天要出嫁—— 认知到了这一点之后,张司九还觉得有点惊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个紧张兴奋到睡不着啊! 虽然是第一次嫁人,但是张司九自认为和杨元鼎还是很亲密的,而且结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且适应才对。 招银眼巴巴看着张司九:“九娘,嫁人是什么感觉?” 张司九回答不了,自能说句大实话:“只能说,办婚礼我有点紧张期待,至于婚后生活到底是什么样,我还真说不好。等我有了感受,再来告诉你。” 顿了顿,她也劝了一句:“其实,你现在已经完全摆脱了你爹,没有人再敢那样对你。如果你遇到合适的人,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这么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招银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轻声说了句:“我怕遇到我爹那样的人。我娘自从嫁给我爹,就没过几天好日子。” 张司九看着招银那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童年的创伤,往往会伴随一生。甚至直到死,都没有办法治愈。 她笑了笑,“不嫁人也没什么,你看柯大娘子,不也过得很好?” “只是,从前,我也以为一个人过就很好。可和元鼎在一起之后,我就忽然明白了结婚的意义。”张司九想到杨元鼎,忍不住嘴角都微微上扬,表情都柔和了一点。 招银多少有点好奇:“什么意义?” “人生如果是一条路,这条路很长很长,也会有很多的崎岖和艰难。即便没有,那些精彩的好看的风景,如果有一个人跟你一起欣赏,也比一个人欣赏要好很多。”张司九笑盈盈的:“如果是艰难的路,有人一起走,互相扶持,那么也会轻松一些。” “当然,还是得看对方的人品。”张司九看住招银:“你爹和你娘那样的,都不是良配。属于互相扯后腿,所以日子就过得很糟糕。” “如果遇到元鼎这样的,你就会发现,他能让你的日子变得甜。他能给你遮风,还能给你挡雨,你心情不好时候,他还能给你讲笑话逗你笑——” 张司九越说,笑容越大。 招银感觉自己听不下去了:“你再说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要饱了。” 张司九:唔,一不小心就变成了秀恩爱现场了?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尖:“反正遇到对的人,试试也行啊。” 招银忽然爆出一个惊天大瓜:“那你觉得,朱疡医人品怎么样?” 张司九震惊住了:????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一把握住了招银的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来来来,快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双喜这个时候也端着面回来了,于是张司九一边吃面,一边听八卦。 招银神色倒很坦然:“朱疡医问我家里是哪里的,如果要提亲,是跟谁提。” 张司九确定一遍:“是我们医院的朱疡医吧?” 招银点头:“对,就是他。” 张司九好奇死了:“那你们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招银就把他们的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朱疡医当初和张司九一起资痔疮后,两人又碰上好几次。 朱疡医有一次差点被人打,还是招银直接用杀猪刀把人给逼退了。 从那之后,朱疡医就开始给招银送吃的,送小玩意儿,有事没事就往招银跟前凑。 后来第一医院开业,朱疡医和招银碰面的机会更多了,朱疡医就更缠着招银了。 招银还发了几次火,朱疡医都没知难而退。 张司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招银,追问到底:“那你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开心吗?” 双喜也是灼灼地看着招银,两人表情简直是如出一辙。 招银有点小小的害羞,脸颊都有点红彤彤。 她遮掩一样地用手扇了一下风,然后嘀咕一句:“好热,是不是炕太热了。” 张司九拍她一掌:“快说,别废话!” 招银被逼得没有办法闪了,只能心一横牙一咬,逼出一句蚊子哼哼:“开心的。” 张司九忍不住兴奋地一拍大腿——妙啊!招银这个大石头都能开窍了!朱疡医可真是功力深厚啊! 双喜也情不自禁露出了姨母笑。 张司九喜滋滋道:“这样,你也算是在我家长大的,干脆认我二婶当干娘,让朱疡医以后提亲上我们家来提亲!到时候你也从我们家出嫁!将来万一他欺负你,还有小松小柏给你撑腰!” 结果招银一摆手:“不用,他要是敢欺负我,我直接就把他绑起来吊在顶梁上打一顿出气,然后再去和离!” 张司九和双喜面面相觑:……这多少有点……吓人? 因为突然的感冒,这个二十号左右得多左几天~ 章节目录 第310章 流程 反正在招银这个事情的刺激下,张司九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对婚礼的紧张兴奋是被取代了,变成了磕八卦的嗨皮。 不过,好歹最后听完八卦还是心满意足地睡着了,没失眠。 第二天,张司九睡到了自然醒。 为了保证她一天精神,即便是大家早早都起来忙活,但谁都尽量不发出大动静来吵到张司九。 这么多人忙活着,络绎不绝的,愣是没有多少声音。 张司九醒来第一件事情,就被抓去沐浴焚香。 是的,真真切切的沐浴焚香。 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那种要被作为贡品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张司九问替自己开面的喜婆:“是只有我这么多事情要做,还是男女都一样?” 喜婆笑了:“男女都一样!今天男子也得早早起来焚香沐浴,修面梳头,敬告祖宗。他还得骑马出来迎亲呢。到时候还得被刁难,咱们女方,等着就行。” 张司九一听这话心里就平衡了: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被折腾,就舒坦了。 不过,今日这些事情,是真的讲究。 沐浴的水,是香花泡的水,里头还加了香露,闻起来香喷喷的。 水里头泡了一刻钟的张司九,觉得自己几乎被腌透了。 然而不仅如此,泡完了之后,衣裳也是香薰过的,闻起来也是香喷喷——这会儿,张司九就感觉自己整个是一个移动的香风。 这一切做完了之后,就是开面,梳头。 开面也是极有意思的。 张司九琢磨,就是把脸上细小的一些绒毛啊,粉刺啊,黑头之类的东西去一去。 两根细细的棉线这么来回在脸上绞,就能起到这个效果。 这个过程就是开脸。 这个活儿还必须是有技术的人才行——没技术,张司九估计那就挺受罪的。毕竟一根根拔毛,多少有点疼的。 这技术好的,讲究一个稳准狠,虽然也疼吧,但感觉没那么明显,而且过程快,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等开完了脸,就是冷帕子敷脸后,开始化妆。 这样还挺科学的:冰敷之后,拔毛带来的痛更减轻了不说,还闭合了毛孔,可以有效防止卡粉,和粉入毛孔,到时候反而造成毛囊炎,黑头这些情况。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美容,也是发展得相当到位了。 等到化妆完毕,头发也梳好了,发冠也戴上了,就已经到了中午。 这个时候,张司九除了起床时吃的那一碗汤圆,什么也没吃上,饿得饥肠辘辘。 但偏偏这个时候,其他人一口也不给张司九吃了。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害怕张司九到时候要上厕所——这么层层叠叠穿着,上厕所本来就麻烦不说,最主要的,也是臭。 毕竟熏得香香的,为的就是洞房花烛的时候能给新郎留下最好的印象和感受,哪能因为上茅房而影响了? 穿好了外衣之后,张司九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绿光,绿得人心里发慌。 没办法,红男绿女,正经婚嫁,女子都是穿绿的。 穿红的,那是新郎官。 而此时,张司九就该去敬告祖宗了。 张司九这一身打扮出来,徐氏和杨氏一看,就红了眼眶,悄悄侧过脸去擦拭眼睛。 小南瓜则是大声地“哇”了一声:“大姐今天真好看!特别特别好看!天底下最好看!” 张司九被逗笑了:“那平时不好看?” 小南瓜呆了呆,随后更大声:“平时也好看,但是没有今天好看!今天最好看!” 她一面说话,一面眼珠子咕噜噜转,一看就知道是撒谎。 张司九一时无言:……知道了,以后我争取天天化个妆。 张小山和小松小柏看着张司九,神色也很动容,但好歹一个个都崩住了,保持着庄严肃穆的样子。 一家人以张小山为首,去堂屋祭拜祖宗先人。 齐齐跪拜之后,张司九又单独去上香。 这一回,还要说不少的话。 其实都是提前写好的,张司九甚至背了下来:“今朝我嫁,未敢自专,敬告祖宗,万望垂怜,男婚女嫁,理之自然,有吉有庆,夫妇双全,无灾无难,永保百年。” 念完这个后,再集叩首,这才算是成了。 在接下来,就是等着杨元鼎来迎亲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司九才能够好好地歇一口气。 毕竟,只要等着就行了。 不过,这一头的发簪发冠也是颇重的,张司九没要多久,就感觉脖子都发沉——怪不得都说结婚累呢。 杨元鼎也是很心急的,时辰一到就出发来接亲了。 他这头一动,那头张家派去盯着的小子,就赶紧跑着回去报信,好早早做好准备拦门。 当然,杨元鼎那头吹吹打打,晃晃悠悠,根本就走不快。 结婚这天,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张扬——新郎来接亲要张扬。因为这代表了对女方的重视。也是告诉街坊四邻,自家娶亲了!办喜事了! 杨元鼎领着队伍一路到了张家。 还没下马就被拦住了。 小松拦着马,昂着头:“想要娶我家阿姐,需得过三关!” 杨元鼎立刻下马,“别说三关,三百关都过!” 那副斗志昂扬的样子,顿时惹来大家一顿善意取笑。 小松也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是直接出了第一题:“我且问你,我阿姐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我阿姐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我阿姐最爱吃什么?” 杨元鼎一听,顿时喜滋滋:“你阿姐最爱吃酸菜鱼,你阿姐最喜欢她的手术刀,你阿姐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 众人哗然——这不妥妥的是吧新娘子放在心上的吗! 更有人喊:“下一关是什么!” 小松也神色复杂:杨元鼎都答对了!而且这一点不带犹豫猜测的样子,多少让人心里有点舒坦啊—— 不过,小松也没心软,直接进入下一题:“那你若是射中那一枚拴在树上的钱,就算过关。” 杨元鼎的表情“咔嚓”裂开了:我就知道,第一题永远都是送分题!真正的难题在后头!小松你这哪里是难题,你这是要我打光棍!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311章 猪队友 不过,杨元鼎的悲愤,根本就没有用,反正小松看见了也会当成是没看见——偏偏今日杨元峰还不在! 杨元鼎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之后,终于痛定思痛,问一起来接亲的小伙子们:“你们谁敢一试?” 结果众人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剩下个憨憨没有动。 杨元鼎看着那个被迫站出来的憨憨,一时无言,摇头大叹:“老天给了我神一样的对手,猪一样的队友啊!” 最后,杨元鼎没要猪队友们帮忙,很直接的自己上了。 然后不出意外的,就直接失败了。 但杨元鼎胸有成竹的上前一步,微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本卷了边的古籍:“小松,你看——” 小松眼睛都直了,伸手就去摸:这可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孤本啊! 杨元鼎在小松触摸到古籍那一瞬间,就又把书收回去,笑眯眯的问:“小松啊,你看这一关,我算过了,还是不算过呢——” 小松终于清醒过来。 然后,在同窗鄙夷的目光里,和杨元鼎奸诈的笑容里,十分清醒地选择了古籍:“姐夫,你是我亲姐夫啊!会不会射箭有什么要紧!我大姐会动刀!你还是要文雅点。不然太血腥气了。” 杨元鼎笑容满面:“这就对了。” 第三关,是小柏和小南瓜设的。 小柏和小南瓜,让杨元鼎跟他们玩丢沙包。要丢到了小南瓜才算过关。 这一次,杨元鼎觉得这道题也是送分题。 他信心满满地撸起了袖子来。 然后,发现这个事情不是一般难。 小柏和小松都掩护小南瓜,根本打不中! 杨元鼎迅速改变了策略,放下了沙包,从背后陈斗那儿取出来两包糖:“小南瓜,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水晶软糖!” 小南瓜没吃过水晶软糖。 所以,毫不犹豫地喊了姐夫。还兴高采烈地。 杨元鼎总算过了三关,势如破竹一般冲进去接亲了。 小松将张司九亲自从屋里背了出来。 本来谁都没哭得,可拜别徐氏张小山他们的时候,杨氏就先忍不住哭了。徐氏和张小山也紧跟着红了眼眶。 然后,张司九也红了眼眶。 小南瓜也不要糖了,扒着杨元鼎的腿问:“要不姐夫你搬过来住吧!” 吓得跟着杨元鼎来接亲的人连忙提醒:“今天还是得过去的,三天后就能回门了!” 徐氏也怕小南瓜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来,赶忙催促:“快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杨元鼎也觉得再晚一点,只怕张家这些人就该不想让他带张司九走了。 看他们那一脸不舍得的样子! 张司九深深一拜:“奶奶,二叔二婶,我出门了。” 杨氏擦着眼泪点头,徐氏强忍着泪花,握住张司九的手:“以后要孝顺公婆,和家里其他人相处也要处处用心。若是有空,常回家来看看。小南瓜你不用担心。” 张司九含着泪笑:“好。” 杨元鼎小小声:“离得近,随时都能回来的。” 等送张司九上了花轿,杨元鼎也意气风发的上了马在前头领路。 后头,则是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 送嫁妆的人,都是张司九和张家的亲朋好友等。 差点,人手都要不够用。 也不得不说一句,张司九的嫁妆是真的多,足足的六十四抬。 抬嫁妆的人都是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只觉得特别有面子。 没办法,就算整个东京城里,这么多嫁妆的新娘子也不多。 不知情的人不仅看热闹,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这是谁家嫁女儿?出这么多嫁妆?是独生女吧?” “是张家。”知情的人解释一句:“不是独生女,张小娘子父母早亡,从小跟着二叔二婶过日子的。” 这下,可把人给惊着了:“这二叔大方就算了,二婶也这么大方?这家人到底是什么家世!” “没什么家世,就是普通做生意的。不过张小娘子你知道吧,是那个开第一医院的张小娘子!给太后都看过病呢!”那个知情者说得洋洋洒洒,忍不住激动:“张小娘子那样大的本事,家里能不给办多点嫁妆?而且,她嫁的人也厉害。是杨家!杨尚书那家!他们家那个杨三郎,做出了好多东西!榨油机就是他搞的!要不是他,我们哪能吃上这么便宜的油!” 这些话,把听热闹的人惊得连连抽气,直呼“怪不得”。 杨元鼎和张司九虽然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坐在轿子里,但也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还忍不住有点小骄傲:我家老公|媳妇,真厉害啊! 而听到这些议论的接亲的或是送亲的人,也是忍不住地具有荣焉。 尤其是那些轿夫和唢呐手,更是铆足劲,完全不惜力。 这下,张司九差点被颠吐了。 还是杨元鼎赶紧喊了一嗓子:“悠着点,悠着点,别给我媳妇颠坏了!” 他这么光明正大就喊起了媳妇,顿时惹来一顿哄笑。 就连张司九脸上都有点儿微微发热,忍不住的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即便如此,等轿子停下来,张司九也感觉有点儿人发晃—— 杨元鼎射了轿门,亲自扶着张司九出来,拉着张司九一起跨火盆,走五谷路这些。 此时,天色已是接近黄昏了。 一会儿拜堂完了,就能直接把新人送入洞房—— 跨火盆时候,张司九那是一点也不慌,快准狠,稳稳当当跨了过去。 倒是杨元鼎有点紧张,生怕燎到了张司九。 张司九压低声音宽慰杨元鼎:“别慌,没那么容易点燃衣裳,一下就过去了。不能迟疑,迟疑就会停留时间久,一久,反而容易烧起来。” 杨元鼎却道:“这个火盆还是太大了,火太旺。好在一辈子就这一回。” 一路走过去,就到了拜堂的地方。 这里设了祖宗排位,父母之位,整个就是庄严肃穆起来了。 周氏和杨修端坐在位置上,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和嫁女儿的舍不得不一样,他们完全只有家里进新人的快乐! 周氏甚至忍不住嘴唇不动地跟杨修道:“三个儿子都成婚了,咱们可算是能轻松轻松了!” 那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12章 不止一回 杨修面上笑得如沐春风,捋着胡子偷偷和爱妻吐槽:“大郎二郎从不叫人操心。” 周氏点点头:“那是,大郎二郎从来懂事。就三郎——现在可好了,九娘进门了。以后咱们可就解脱了。” 反正,周氏就差点喜得念佛了。 大家都很欢喜。 杨元鼎更是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后头去,那一口白牙,闪闪发亮,毫不客气的暴露在空气里。 张司九举着扇子遮着脸,只能悄悄从侧面看。 今日充当司仪的,是杨元鼎的大伯。 也是杨家的族长。 他也是一脸喜气洋洋,充满了激情的开始念祝祷词:“适逢良辰吉日,最宜嫁娶,今我杨家三郎,幸求得张氏之女为妇。特告神明先祖,又请诸位亲朋见证。现请一对新人拜堂行礼,一拜,敬告天地,愿四方神明庇佑——” 于是杨元鼎和张司九就对着四方深拜。 “二拜,敬告父母,愿父母长康宁,家宅永和顺——” 杨元鼎和张司九又对着杨修和周氏深深一拜。 “三拜,夫妻对拜,愿白首同心如比翼,琴瑟和鸣敬如宾,绵绵瓜瓞喜连连,富贵荣华永延延!” 杨元鼎和张司九转过身来,互相面对彼此,深深一拜。 也许是仪式感太强了,所以带来的情绪也格外激烈——这一刻,张司九真是感觉庄严而神圣,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彻底把自己和杨元鼎连接在一起,密不可分。 抬起头的瞬间,张司九看见杨元鼎笑得灿烂,却微微有些红了眼眶。 她也忍不住灿然一笑,又有点感动。 “礼成——”司仪慈爱地看着一对新人,笑得合不拢嘴:“送入洞房!” 众人便起哄起来,嚷嚷着要去闹洞房。 杨元鼎大吼一声:“闹归闹,自己识趣点,不然明天找你们单挑!” 众人哄堂大笑:“这就迫不及待啦!” 众人也看张司九,迫不及待想看新妇羞涩的样子。 可惜,张司九整个人淡定无比,根本没有什么一丝一毫的害羞。 不是她不害羞,主要是,这闹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张司九看他们,总觉得是看一群小屁孩——实在是害羞不起来。 在洞房里,还有一大堆的礼等着—— 张司九听着喜婆欢欢喜喜唱着那些祝词,总觉得今日最累的应该是他们这些主持这些礼节的人。 杨元鼎和张司九并肩坐在喜床上,听着喜婆念叨那些话,悄悄地借着衣袖掩盖,握住了张司九的手。 张司九笑盈盈的,不动声色的,也反握住了杨元鼎的手。 好不容易等到喜婆说可以喝合卺酒了,杨元鼎迫不及待取过来,自己一杯,递给张司九一杯,两人互相敬了一下对方,然后各自一饮而尽——嗯,这年头还不流行交杯酒。 喝过了交杯酒之后,杨元鼎就开始轰人出去。 等人都走了,屋里也彻底清净了,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不用端着了。 张司九对杨元鼎招手:“快,帮我把发冠取下来,太沉了。” 这么一个发冠,少说得有二斤。脖子是真有点累。 杨元鼎就过来帮张司九拆,拆的过程里,他闻到了张司九头发上的香味,忍不住夸了一句:“司九,你今天好香啊,这味道,有点像桂花糕。给我都整饿了。” 他不提桂花糕还好。 一提吧,张司九就感觉自己饿了。 很饿很饿那种。 毕竟一整天几乎都没好好吃东西了。 张司九看住了杨元鼎,踌蹴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饿吗?” 杨元鼎点点头:“其实有点饿。中午也没让我吃多少,怕我要去出恭。到时候有味道,还麻烦。” 张司九:……连这个都不是我一个人受罪,也太平衡了。 “要不?”张司九说了两个字。 杨元鼎心领神会:“整点。” 说完,他就起身去,拉开门来,一本正经吩咐小丫鬟:“叫厨房送两碗面来,还是要来点小菜。别太敷衍。” 还不忘吩咐:“打水,我们要洗脸净手。” 外头还没走,都等着悄悄听洞房的人们:……散了,散了。 小丫鬟也一脸懵逼的去照着吩咐办事。 事实上,张司九最后先洗了脸,和杨元鼎又一起洗了手,就端坐在桌子上,享用起了热乎乎的鸡汤面就小菜。 厨房还是有考虑的,小菜都是没有味的,尤其是没放葱蒜这些。生怕回头影响洞房体验。 吃面的时候,杨元鼎提议:“要不再喝点?我感觉合卺酒度数也不太高的样子。” 张司九觉得也是:“来点?” 这个时候,喝点酒,好像更有氛围? 毕竟也是一辈子一次的洞房花烛呢。 两人喝完了那一壶酒。 喝到最后,杨元鼎脸上红扑扑的,迷茫着问张司九:“我怎么觉得有点热呢?你热吗?” 张司九也觉得热。 她扯了扯衣领,又看一眼杨元鼎,又被他那副面颊嫣红,双眼迷离的样子给魅惑住了。她伸手掐了掐杨元鼎的脸皮:“热就脱?” 杨元鼎乖乖地脱衣裳。 自己的脱差不多了,又来帮张司九脱。 不给,还着急生气。 有那么一瞬间,张司九觉得杨元鼎就是故意的——这就是个套路。 不过,她还是很乐意被套路的。 只是,在感受到体内越来越燥热的感觉后,张司九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据说,合卺酒里,多多少少是要加点料的。这是为防止新人们因为陌生和害羞,导致洞房不成功。 张司九又看一眼杨元鼎那副面如桃花的样子,认命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大意了。 她伸手拽住杨元鼎的衣裳:“过来。” 双唇相触,两人谁也不知道怎么就倒到了床榻上。 龙凤喜烛尽职尽责地燃烧着,散发出一点点晕黄的光,给这春意盎然的屋里,更添几分朦胧暧昧。 双喜和小丫鬟们守着屋子,隐隐约约的,还是多少能听见一点动静。 几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怪不好意思。 双喜还淡定些:“随时准备好水,说不定郎君和娘子一会要用。” 顿了顿,双喜道:“多准备些。” 没准不只需要一回呢?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313章 迟到 结果,两人最后累得一次水都没叫。 张司九又困又累,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配方到底是什么?效果这么好的? 门外的喜梅和小丫鬟们等了一夜,直到动静没了,也没听见屋里拉叫水的铃铛,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颇有点不知所措。 小丫鬟们问喜梅:“怎么办?” 喜梅想了想:“等着吧。万一一会儿叫呢?” 一群人等到了天光大亮,屋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看着都到了去敬新媳妇茶的时候,屋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事实上,熬夜还运动的人,真的是醒不来的。 天王老子来了,也醒不来。 最后,喜梅咬咬牙,跑去周氏院子里,问问周氏怎么办。 周氏一听这话就笑了:“不着急,年轻人,叫他们多睡会。中午之前喊起来就行了,我们不着急。” 喜梅微窘:“是。” 周氏梳洗打扮后,就去了老夫人院子里一起用早饭。 老夫人眼巴巴等了半天了。 一看周氏是一个人过来了,立刻就忍不住噘嘴不高兴:“怎么九娘没来啊?” 周氏笑着扶老夫人进去:“九娘这么早来了,才叫人担心呢。您想,他们两个感情好,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酒里还加了东西,两人怎么不得多胡闹胡闹?” “要这么早起来,要么就是感情不好,要么就是不行。” 老夫人被周氏这话给噎了一下,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那倒是。那就等等吧,反正也不着急。” “嗯,咱们先喝茶去。”周氏笑盈盈扶着老夫人进了屋:“您还先得叫人去各房说一声,叫大家别太早来吧。” 老夫人点点头:“就说我起不来,昨日累着了。” 这句话正和周氏的心意,周氏笑容更深了。 不过,大家都不是糊涂人,一听老夫人这话,就知道老夫人这是给人家新婚小夫妻找理由呢。 大房那边的大娘子低声跟杨大伯嘀咕:“娘可是越来越偏疼元鼎了。” 杨大伯年纪都五十多了,听见这话,眼皮子一掀,警告老妻:“娘高兴就好。而且,小年轻夫妻,难免的。又不是你儿媳妇,不许闹事。” 大娘子吃了两句警告,一时气得胸口发堵,瞪了杨大伯一眼:“我何至于跟小辈计较?我是计较娘偏心!” 杨大伯:“人年纪大了,总是对小辈就格外宽容些。这和偏心有什么关系?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再说,元鼎带着我们家一起赚钱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娘偏心?别说娘偏心,我们几个,都该多多偏心。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都不懂?” 大娘子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想想也是,她也就不恼了,转头让几个儿媳妇也晚一些过来。 等张司九醒来时候,那感觉是很酸爽的。 那感觉不像是洞了个房,倒更像是去爬了山,腰酸腿疼的,感觉都像是散了架,根本动不了了。 等意识回笼,看了一眼天光,张司九就彻底清醒了,然后猛地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不好了,迟到了!” 见亲戚第一次,就迟到了! 张司九感觉头皮都一阵阵发麻,预感到将来自己和杨元鼎会被笑话和议论成什么样——嗯,大概好几年,这个梗都要过不去了! 她扭头想喊杨元鼎,却发现杨元鼎睡得还很香。 怎么说呢,帅气的人就是怎么都帅气的。 比如现在,那睡颜,美得叫人心里人发软,叫人忍不住想占个便宜。 要不,人家会说,天使般的睡颜呢? 反正张司九没忍住,默默地欣赏了三秒钟后,就决定继续躺下:反正都已经迟到了,迟到几分钟还能努力争取下,但是迟到这么多……就所谓了。跟上班一个样的。 张司九躺下后,杨元鼎倒是很自觉的就挤了过来,胳膊和腿直接就都盖过来,把张司九给压得差点喘不上来气。 这一刻,颜值光环彻底失效。 张司九忍耐三秒钟,还是忍不住一脚踹在了杨元鼎小腿上:“该起床了!” 杨元鼎醒了。 但意识还没完全醒,迷蒙地睁开眼睛后,就把张司九一把拉了过来搂住,“再睡会。” 张司九晃晃他:“大家等着我们去敬茶呢。” 杨元鼎还是不想起。 两人拉锯了一会儿,杨元鼎才算是满脸怨念的起来了。 不过刚一下床,他就扭过头来,可怜巴巴:“我腿酸,腰疼,胳膊也酸——” 张司九看着他那副样子,一时之间都产生了自我怀疑:到底我们谁才是娇花? 她迟疑了一下:“那要不一会儿给你涂点活血的药油?” 杨元鼎连连点头,还撒娇:“可以可以。不过我要媳妇亲自涂的!” 张司九没抵抗住,一个心软,答应了。 等换过衣裳,梳洗完毕出门,越走越觉得自己哪里都疼之后,张司九就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到底谁更辛苦啊喂!为什么要答应他啊! 一路到了周氏院子,虽然已经很熟了,但张司九多多少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主要是迟到造成的。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迟到的原因谁不明白呢? 尤其是对上周氏那一脸了然的笑之后,张司九还是红了脸,怪不好意思。 周氏笑问:“没什么不习惯的把?如果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三郎说,让三郎来跟我说。你和三郎虽然有了自己宅子,但刚新婚就搬出去,到底容易被人说闲话,这一年,还是先住家里。可好?” 张司九没有意见,小声道:“我在家时间可能也不多,医院那边还要上夜班。” “那个无妨。”周氏笑容更慈和了:“那是救人性命的正经事,谁敢说闲话,我替你撕烂他的嘴。” 张司九看着自己慈祥的婆婆,既感动又害怕:这样微笑着说要撕烂别人嘴的样子,真的有点吓人啊! 说了几句闲话,知道张司九他们还没吃东西,周氏就拉着小夫妻两个,叫人也去喊上杨元璋和杨元峰两口子,直奔老夫人那儿去了:“你们祖母最爱吃点心,她那儿好吃的点心多!” 下个月!我要奋发努力了!哼!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14章 行不行 周氏和杨修领着自家这房浩浩荡荡的去了老夫人那边。 其他几房基本都在了。 张司九一踏进去,就感觉想退出来。 没办法,屋里乌泱泱全都是人啊! 第一次,张司九感觉到了杨家的人口众多,杨氏一族的枝繁叶茂。 尤其是大家齐刷刷扭过看过来的样子,直接就让张司九头皮都有点发麻——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把人都记住啊! 杨元鼎偷偷握住张司九的手,凑到了她耳边说悄悄话:“别慌,除非是祖母过寿,谁家办喜事,不然也聚不到一起。几个主要的人记住就行。我大伯,二叔,三叔,还有几个婶娘。” 张司九硬着头皮往里走:记不住也得记啊。 接下来,就是敬新妇茶。 新妇茶是由杨元鼎陪着的。 杨元鼎先喊,张司九跟着喊,然后奉茶。 只用给长辈。 长辈喝了茶,就会送点见面礼。 一圈下来,张司九多了两个玉镯子,一个金簪子,一壶珍珠,一把金果子,一只玉如意。 外加老夫人给的一套金头面:包括一只金镶玉的项圈,一对金簪,一对金镶玉簪,一只宝石簪。 那一整套端出来的时候,多少有点儿金光闪闪的味道。 张司九又想捂眼睛,又想多看两眼,纠结得喜气洋洋喊出声来:“谢谢祖母!” 杨元鼎也跟着喜滋滋道谢:给媳妇的,就是给我的!我媳妇有了,我就高兴! 另外,周氏和杨修也一人给了一对金镯子。 张司九感觉,胳膊已经要挂不下了——这么多镯子,变成哪吒也戴不完哪! 长辈这边敬茶完了,那些哥哥嫂嫂的,又给了不少东西。基本也就是不怎么贵重的见面礼了。或是布料,或是什么摆件之类的。 然后,张司九又给了小辈们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按理说是要送针线,但是张司九哪里会这个?直接去找了绣娘赶制了一批。然后里头塞上了一包自己配的避毒驱邪药粉,外加一个造型可爱的银南瓜小盒,里头装了一枚保命丹——这是珍贵药材做成的,避免高热惊厥的药丸。 虽然有些侄儿跟杨元鼎一样大了,但是他们会有孩子啊! 反正这东西是好东西,也没人觉得不吉利。 毕竟,这年头,名贵的药材,那从来都是送礼的一等品! 张司九的礼物,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和喜爱。 而大家的热情,也让张司九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人缘可好了—— 而且,她还找到了一种记住大家的好办法。 嗯,这个看起来肝火旺的是大伯娘。 这个有点肾不好的,是三叔。 这个脾不好的是二叔和二婶。 一圈下来,张司九神奇的就把人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最后,吃饭之前,张司九悄悄给老夫人把了一个脉。 确定老夫人身体康健没毛病后,大家就欢天喜地的吃上了饭。 一顿饭圆满结束,谁也没有提起张司九他们两口子迟到的事情。 周氏领着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其他三房还让周氏有空带着张司九过去坐坐。 等出来了,李氏转头跟张司九说:“你可别去,去了肯定一堆人想叫你帮忙把脉的,烦死了。” 张司九笑了笑:“多谢二嫂提醒。这几天我肯定乖乖在家,哪也不去。” 李氏是个直性子,听见在这话反而觉得自己是吓住了张司九,又道:“也不是哪里都不让你去,只是让你别没事去那边。另外,他们要是真病了,过来请你,你还是得去的,都是一家人。” 白宁娘抱着儿子,笑呵呵地:“不过没事可以来找我和你二嫂玩,我们三个,加上娘,可以搓麻将!” 她两眼放光道:“我叫人雕了一副象牙牌,大小正合适,好摸极了!” 周氏和李氏都来了兴趣:“那回头必须试试。” 张司九:……会不会太奢侈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啊! 不过,扫兴的话还是不能说的,张司九道:“行,等过几天的。这几天我还得收拾收拾东西。” 李氏点点头,竟有些感慨:“可不是,你那么多嫁妆,是得收拾好一阵子。” 张司九给她们出主意:“不如找祖母去打。老年人多打牌,对老糊涂这种病症,有预防作用。” 周氏瞪大眼睛:“真有老糊涂这种病?” “嗯。”张司九跟她们解释:“有一种病,就是会慢慢不记得身边的人和事,甚至上一瞬发生过的事情,转头就忘了。然后人就糊涂了。疯疯癫癫的不记得事和人,连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 “这种病,多发于上了年纪的人。” 也就是海尔兹海默症,俗称健忘症。 周氏当机立断:“那明天开始,咱们就去找你祖母。再把其他人都教会!轮流陪你们祖母打!” 张司九侧头看杨元鼎,用眼神询问:家里不会变成麻将馆吧? 杨元鼎虽然不明白张司九想说什么,但是看她迟疑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于是非常坚定地回答了两个字:“没事。” 这下,张司九彻底放心了。 回了自己院子,杨元鼎顿时就露了原型。直接瘫在那儿了,嚷嚷着腰疼,腿疼,胳膊疼。 非要张司九给擦油推拿。 张司九认命的让喜梅找了药油出来给杨元鼎擦,一面擦一面回忆自己当初听说过看到过的有色霸总文——话说,不都是霸总给小娇妻擦药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油光油光的手掌:霸总? 再看了看人高马大,肌肉不少,躺在那儿享受哼唧的杨元鼎:小娇妻? 张司九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颠倒了。 等张司九给杨元鼎搞完了,杨元鼎非拉着张司九,说要睡午觉。 还把丫鬟们都给打发出去了。 前脚丫鬟们走了,后脚,杨元鼎就脸红红的问张司九:“你疼不疼?我行不行?” 张司九看着他那害羞的样子,缓缓而坚定地伸出了手,直接推开了那一张大脸:“我疼不疼,都没有什么药可用。你没机会给我擦。乱用药,容易妇科病。还有,我昨天黑灯瞎火也没看清楚,不如你现在给我仔细看看?”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15章 要不然 张司九一脸的平静。 就是那种大夫看病人的平静。 杨元鼎猛的捂住了重要部位,一脸惊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张司九歪头,目光往下,看住杨元鼎捂着的那地方:“你这么大年纪了,我看看你怎么了?而且我们不是合法夫妻?怎么,你不想给我看?还是,你有什么缺陷,不敢给我看?” 杨元鼎又惊又怒:“你都说我们是夫妻了!那你怎么还想割我的皮!” 张司九扶额:“刚才不是你问我行不行?我肯定得仔细看看才能看得出来啊。至于割你的皮——我没说过啊!而且你这么大人了,真不是特别必要,就算了吧。” 这个时候,除非是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否则都不会建议割皮的。 不然,会……容易感染!还容易伤口裂开! 杨元鼎半信半疑,捂着小杨元鼎不肯松手,警惕心十足:“那你发誓!” 张司九:……我又不是什么变态,难道我是非看不可吗! 不过,最后在张司九的诱哄下,杨元鼎还是给张司九看了。 张司九仔细检查一番后,很遗憾地说了句:“没事,挺好的。发育得很完美。你根本不用担心。” 这种堪称教科书一样的发育,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杨元鼎涨红着脸被摆弄和观察了半天,差点羞愤而死不说,最主要的是,难受。 他问张司九:“你难道不需要负责吗?” 张司九微微红着脸淡定点头:“负责就负责。” 晚上,杨元鼎借口有事儿,愣是没和张司九去周氏那边吃饭,两人躲在自己院子里悄悄吃的。 没别的,主要是杨元鼎他腰膝酸软,运动过度。 张司九觉得杨元鼎虽然年轻,这也不算什么,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开了点温补的药膳给杨元鼎喝上了。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虽然没有人宣扬,但……周氏他们都知道了。 周氏偷偷摸摸和杨修说:“搞不好下个月就有喜讯了。” 杨修摸着胡子皱眉:“那不行,九娘还是太小了点。而且,三郎这个年纪,也不可沉迷这些——你找个机会,还是劝劝三郎。” 周氏一翻白眼,背过身去懒得看杨修了:“我去跟儿子讨论他房里的事?你这个爹是干嘛得?传出去,我们还要脸不要?” 杨修一噎:“那让大郎去吧,这种事情,我不好张口。” 周氏冷哼一声。 杨修去哄周氏,等哄好了,才压低声音说了句:“你说,九娘给三郎开的那个药膳,我是不是也吃一吃?” 周氏意动,觉得很有必要。 第二天,杨家四房这边,两代男人共计四个,没有一个被漏下。厨房一共偷偷摸摸做了四份! 第三天,张司九回门的时候,大家齐聚周氏那儿,张司九惊讶的发现婆婆和嫂嫂们脸色都很好,一副保养得宜的样子。还想着回头是不是讨要一点美容秘籍。 不过今天是来不及了,张司九和杨元鼎带着大包小包,匆匆回娘家去了。 牛车刚到了街口,张司九一眼就就看到了等在路边上的小柏。 小柏还带着小南瓜。 两人都眼巴巴朝着这边张望着。 看见张司九和杨元鼎马车的一瞬间,两人顿时脸上迸发出惊喜来,更如出一辙的迈开了腿,飞快朝着这边跑过来。 那架势,像是生怕张司九半路被劫走了一样。 等跑到了,小柏还一下就把小南瓜送上了牛车,让小南瓜能去找张司九。 他自己也轻轻一个跳跃,就坐到了陈斗边上,喜滋滋的喊:“大姐,你总算回来了!” 小南瓜已经乳燕投林一样扑进了张司九怀里:“大姐,我好想你呀!” 张司九抱着小南瓜,差点没喘过气来:六岁的小孩,已经很沉了。这么用尽全力的抱住自己胳膊,真的有点儿窒息的味道。 小南瓜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张司九离开家之后,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等到下车,张司九抱着小南瓜下车,杨元鼎拎着包袱一溜小跑跟着。 小柏一看到这个样子,顿时就把到了嘴边的“大姐你过得咋个样,习惯不习惯”咽了下去。 还没进门,小南瓜就已经大声喊起来:“二婶,二婶,大姐回来啦!” 徐氏从厨房里提着菜刀就冲出来了,吓得小松大喊一嗓子:“娘,放下刀,回头吓着姐夫!” 徐氏又折返回去放下刀。 张司九抱着小南瓜进去,一看见徐氏急匆匆从厨房里出来那样子,差点红了眼眶。 来不及表达情感,杨元鼎就已经“嗖”地一声从张司九旁边蹿了过去:“二婶,二婶,我来啦!今天中午咱们吃什么好吃的!” 徐氏喜气洋洋就把杨元鼎塞过去的东西提上,然后领着杨元鼎上堂屋去。 张司九站在原地抱着小南瓜,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说呢,就很……茫然。 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是二婶心爱的小人儿了呢! 还是张小山过来,接过了小南瓜,催促张司九:“愣着干什么?快进屋里去暖和暖和,站在外头不嫌冷啊!” 杨氏也站在堂屋门口喊:“快进屋里来!” 张小山和招银一起去把东西搬下车,然后也回了堂屋。 大家一起在堂屋里说话。 徐氏看着杨元鼎,多少有点儿心疼:“看着脸色有点憔悴,这几日是不是累了。” 张司九:这话说得,我好像是个吸人精气的女妖怪一样!都不需要问问我累不累吗! 杨元鼎嘿嘿傻笑:“不累不累,就是太高兴了,晚上睡不着!” 张司九心头冷笑:才怪,分明是解锁新动作搞得睡不着!而且还非要说我抢被子搞的! 徐氏看了一眼张司九,责怪:“不行给三郎开点睡觉的药吃啊!你怎么能不管呢!” 张司九本来在喝水了,一听这话,顿时一口水喷到了地上去:这也能行? 她似笑非笑看着杨元鼎:“二婶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到。今晚我保证让他睡个好觉!” 徐氏下一句话就说:“要不今晚就别走了,在家睡?”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16章 劝不住 只不过,回门还是不能在娘家睡的。 下午张司九和杨元鼎还是得回去。 徐氏又给张司九带了一坛子的酸菜:“九娘早上吃稀饭,没有这个吃得不香。” 但酸菜这个东西,基本只有蜀地人才喜欢吃。 徐氏是真怕张司九吃得不顺口:本来就瘦,再饿瘦了可怎么办? 杨元鼎是半点不客气,一把接过来抱在怀里:“二婶不提,我差点都忘了。不只九娘爱吃这个,我们一家人也都爱吃!二婶,你回头多做点,吃完了我再来拿啊!” 徐氏顿时高兴极了,连声道:“来拿,来拿!保证够你吃!你爱吃萝卜还是什么,告诉我一声,我好多做点。” “酸青笋壳,这几天正是好吃的时候!”小柏插一句话进来:“弄点茱萸油,好吃得很!” 一个激动,他四川话都出来了。 杨元鼎流着口水把自己爱吃的都说了一遍。 小南瓜看着这一幕,抱着张司九脖子悄悄问:“大姐,奶奶说杨家人多,你肯定不容易,他们是不是要欺负你?” 张司九摇头:“别瞎担心,没人欺负我。主要是人太多了,一时半会认不完。你想想,谁敢欺负我。” 小南瓜放心了:“我觉得也是。大姐手里有苦药,他们不听话,就给他们吃!苦死他们!” 张司九:……我不止有药,还有刀呢! 小南瓜又问:“那我能去看大姐吗?” 张司九简直哭笑不得:“怎么不能呢?你如果想我了,随时都能来找我。我如果不在杨家,就在医院。或者让你姐夫来接你也行。” 小南瓜抱着张司九,舍不得松手:“早知道嫁人就是去别人家一直不回家了,那就该让姐夫嫁过来。” 这话说得小松忍不住都在旁边附和:“其实入赘也不是不行。” 张司九哭笑不得,又有点无奈:“嫁出去也能经常回家的。” 而且,结婚了,肯定和单身是不一样的。 成婚后,就是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那么不管从生活模式还是心态,都应该有一种转变。否则,就是强迫对方来适应你的生活,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回去的路上,杨元鼎半躺在车里,头枕在张司九腿上,问她:“要不要我们搬去医院住?虽然这一年娘想我们住在家里别搬去别的宅子,但是为了你上班方便,去医院多住也是行的。” 张司九不是没住过医院宿舍。 一听这话,就打了一个寒噤:“算了吧,住在医院,彻底就没有自由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被叫过去的!” 杨元鼎一时无言,好半晌才道:“那我跟你去那边上班,下班我们一起回家。” 两人说着话,一路回去,只不过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了跑来传话的喜梅:“九娘,不好了,秦娘子昏过去了!” 秦娘子就是秦玉。 高龄产妇秦玉。 现在,秦玉怀孕也就四个多月。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虽然是高龄产妇,但也总算是身体一直保养不错,没出什么别的问题。 张司九一听这事儿简直都要疯了:“我才不在几天啊,怎么就出事了!” 秦玉可不能出事啊! 不然第一医院的广告怎么办? 张司九都到了家门口了,最终也没能回去,匆匆忙忙跑去了医院。 秦玉已经醒了过来。 但胎像有些不稳。 四个月已经开始有点显怀,只不过秦玉的肚子并不明显,几乎看不出什么来。 她躺在病床上,几乎一动不敢动,看见张司九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张司九去把了一下脉,然后发现,秦玉心率有点快,脉象也的确是不好。 她问秦玉:“有没有头晕,头疼,或者是呼吸不畅的感觉?” 秦玉仔细感受了下:“有时候有点头晕。” 张司九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怀疑秦玉是妊娠期高血压。 看着秦玉胖了一圈的脸,她问秦玉:“这几天你吃什么了?” 秦玉神色不太自然:“没,没吃什么啊。” 张司九几乎化身咆哮帝:“我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回答我的问题!” 秦玉缩了缩脖子,愣是没敢回嘴。 她大儿媳妇忽然说了句:“这几天,厨房多用了好几只鸡,说是爹吃的,该不会都是娘吃的吧?” 气氛陡然沉默。 秦玉一脸心虚那样子,就差点把“对,就是我干的”写在脑门上了。 张司九伸手按住了额头,感觉自己迟早都要爆血管。 她压住怒气,尽量平静地质问秦玉:“我说没说过,你的饮食要清淡?那个鸡你是怎么吃的?只吃的肉,还是——” 秦玉没吭声,她儿媳妇又说话了:“肯定是喝的汤,老母鸡的肉也不好吃。” 张司九的血管彻底爆炸了。 她也彻底失去了温和,冲着秦玉就凶了起来:“说要保胎的是你,现在管不住嘴的还是你!你这孩子到底想怎么生?要不找个人帮你怀帮你生?免得还耽误你喝鸡汤?!” 秦玉儿媳妇们也缩了缩脖子,觉得张司九简直可怕。 至于秦玉——先还有点羞愧,后头就忽然哭了:“可我就是想喝一口啊!天天吃糙米饭,天天吃水煮肉水煮菜,这谁受得了!一口好吃的都不给!我都好几个月没敢吃一口点心了!” 她越哭越伤心。 越哭越委屈。 然后哭的声音就超大声。 张司九看她还有脸哭,深吸一口气,才把怒气给压住。 主要是现在秦玉这个情况,不适宜再激动了。到时候晕过去都算小的,就怕真的爆血管。 所以,张司九不仅得把怒气压住,还得哄秦玉:“别哭了。别哭了。” 她看一眼秦玉两个儿媳妇:“快劝劝吧。” 现在的秦玉,简直就是个豆腐,还是掉灰堆里的豆腐。 拍不得,打不得,看着还着急…… 张司九退出去,喝了一大杯的水,缓了缓情绪,这才重新进去。 秦玉还在抽抽搭搭,但看见张司九,就不敢哭了,小心翼翼解释:“我是真一时没忍住——” 张司九看住秦玉:“你别忘了,我们签了免责协议的。你如果真的出事,我是不承担责任的。今天这个事情,我原本不用对你着急。”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17章 人要自觉 张司九盯着秦玉的眼睛:“我是在为你的命着急。但这件事情,如果你自己一直是这个态度,我再着急也没用。” 她伸手拉过秦玉的手,放在秦玉的小腹上:“现在虽然还感受不到胎动,但是很快就能感受到了。你如果真的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就应该早点下好决心。” 秦玉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但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是真的想生下这个孩子。 不然也不会这么坚持。 今天她也是真的吓了一跳——当时昏过去那感觉,她现在回想都还觉得历历在目。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也许别人家女人怀孕,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孕妇来。孕妇这个时候,可以当祖宗。但你的情况特殊。比起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整个孕期,包括生完孩子一段时间,你都注定是要受苦的。” 秦玉不缺营养。 毕竟生活环境真的是太好了,几乎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小花园里散散步。 所以,张司九不怕秦玉营养跟不上,只怕秦玉她营养过剩,导致自己长胖,变成妊娠高血压,妊娠高血糖,胎儿过大。 一旦到了那个程度,秦玉会发生的问题就更多了:胎盘早剥,心衰,爆血管,大出血,难产…… 这都是很危险,很要命的情况。 但这些,张司九跟秦玉说不明白。 她只能再一次劝说秦玉:“如果,你真的不想吃这些苦,就放弃这个孩子吧。现在……还来得及。再大一点,就真来不及了。” 秦玉毫不犹豫选择了坚持:“我是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我就算死,我也要生。” 张司九哑口无言。 她不明白,秦玉为什么这么大的执念。 秦玉到了这个年纪了,而且儿女也不少,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执念才对。 可秦玉却…… 最终,张司九也只能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管住嘴,迈开腿。你听好,如果再发生一次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你。就算官家来说和也没用!” 秦玉一尸两命的话,第一医院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不接手秦玉,第一医院也会受影响。 如果到了无论如何都改不了这个命运的时候,张司九觉得,还不如自己早点回家享享福。 也好过在这里干生气。 张司九说得很平静,却吓住了秦玉,她也不敢委屈了,也不矫情了,就差指天发誓地说自己一定乖乖听话。 随后,张司九让秦玉住院观察两天,如果没有什么进一步症状,就不管了。但如果情况恶化,肯定是必须吃药的。 张司九叮嘱完了白果之后,这才又重新回家去。 结果杨元鼎已在医院门口车里等着自己了。 看见张司九一脸疲惫,杨元鼎心疼得不得了:“秦玉家里人怎么就管不住她呢?” 张司九也是真疲了,她看着杨元鼎,认真地说:“如果到了我怀孕那天,我可能会因为孕激素的原因导致情绪变化很大,甚至因为一块肉就哭出声来,那时候,你千万别来劝我,让我哭一会儿就行。不吃肉不会死,但难产会死的。” 杨元鼎愣住了。 良久,他忽然问了句:“司九,你做过结扎手术吗?” 这下,张司九愣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杨元鼎的神色平静而坚定。 张司九张了张口,最后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住杨元鼎两个耳朵揪了揪,骂了一句:“傻瓜。” 杨元鼎凑过来,亲了亲张司九的嘴唇:“我听说,最好的避孕方法,就是男的去结扎。比女的吃药或者别的办法都强——” 张司九咳嗽一声:“那倒也不是。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用我们用的那个。不仅能防止怀孕,还能防治疾病。也不疼不痒。” 杨元鼎舒了一口气:“也是。就是麻烦点,每次还要泡一泡。” 张司九:…… 两人回了家,去周氏那边说了一声。 结果周氏却把他们两口子扣下了,着重说了下秦玉的事情:“我叫人帮忙打听过了。秦玉生这个孩子,其实也有原因。她当年生完幺子后没多久又怀孕了,不过那个孩子生下来孱弱,没要三个月,就去了。这次怀孕的时间,和那次,是一样的。” 周氏叹了一口气:“恐怕秦玉是觉得,那个孩子回来了。秦玉丈夫也是因为这个才同意的。” 张司九听完了,有些唏嘘和感叹,但是也实话实说:“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该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和冒险。尤其是这种稍有不慎,甚至会一尸两命的事情。” “我理解她,但我没法赞同她。而且,她如果坚定,能坚持住,听我的也就算了,偏偏还不听话——”张司九捂着额头,把秦玉偷吃老母鸡的事情说了。 周氏憋着笑,跟张司九讲:“你没怀过孕,不知道。这怀孕的人,想吃那一口吃的吃不上时,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而且本来孕妇口味就刁钻——” 张司九虽然知道这个事儿,但真没亲身体验过。 所以不知道什么滋味。 张司九虚心请教:“那一般这种情况,要怎么样才能忍得住?” 周氏压低声音:“就吓唬她就行了。告诉她,吃了这个,小孩会得病——当娘的,最怕的就是这个!” 张司九张了张口,感觉自己忽然就破案了:好么,怪不得流传下来的话都是什么,吃了羊肉会羊癫疯,吃了鸡爪子手指伸不直,吃了兔子就要唇腭裂…… 她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点无奈:“可老母鸡鸡汤,我总不能说她喝了将来小孩身上冒油吧——” 常见的鸡鸭鱼这些,孕妇们都吃啊! 周氏扬眉:“说这个干啥?你就告诉她,她长太胖,年纪太大,肚皮弹性不好,容易把小孩憋死。你看她怕不怕?” 张司九目瞪口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编起瞎话骗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怪不得自己小时候会上当受骗! 不是小孩子单纯,纯粹是大人套路多啊!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18章 真实有效 不得不说,在周氏出了这个主意后,经由张司九十分正经的胡说八道一通之后,秦玉老实了。 真真切切的老实了。 她家两个儿媳妇都松了一口大气,就差送锦旗来了——毕竟天天盯着婆母,防备她偷吃,这个事儿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不拦也不是,拦着也是一样要挨骂的。 其实张司九也是松了一口大气,毕竟秦玉这个身体,不好好管住嘴,真是不好弄。 一晃眼就到了过年。 张司九毕竟是新婚,因此今年过年,做排班表的时候,大家都很默契地没给张司九排班。 不过,到了年三十晚上,张司九还是被强行叫走了。 还是在年夜饭上被叫走的。 没别的原因,出了个大型事故。 放烟火的地方,发生了焰火爆炸,众人惊吓之余,发生了踩踏事件。 各种摔断腿的,跌破头的,擦伤的,还有被踩伤的,甚至还有跌进了河里的。 第一医院和各大医馆都不够用了。 尤其是第一医院,他们的马车救护车,一次能拉好几个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张司九一听这个事,立刻放下了筷子,然后起身就对大家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得去一趟医院,扰了大家,对不住。” 老夫人也放下筷子,忧心忡忡摆摆手:“别多想,快去吧。这是救命的事情。” 杨元鼎也起身,送张司九去。 周氏叮嘱丫鬟赶紧给张司九穿上大氅,天寒地冻的,别冻着了。 张司九一路到了医院,发现医院里乱哄哄的,尤其是急诊科,更是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 有些轻伤的,完全就是站着坐着排队等处理,当然,大多数更轻一些的,直接都回家了。 能站在这里的,肯定也是有了点皮外伤,或者是轻微的扭伤。 除了伤者,还有听说了消息之后来找家里人的。 张司九一到,就被送到了手术室那边做准备。 张志清正在净手做准备,看见张司九,趁着洗手的时候说了一句:“太惨了。我手里这个孩子,腿被踩断了。而且是戳破了皮肉。才八岁。” 张司九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话,白果就过来:“九娘,你快点,孕妇已经快不行了,脉象不太好,必须尽快手术止血。” 医院里但凡能够做手术的,都被拉到了手术室——张司九看了一眼,几乎每个手术室都亮着灯。 要知道,张司九在建设医院之初,就怕到时候发展壮大了,手术室不够用,光是手术室,就设了十二个!而妇产科那边的手术室,还是单独的,不算在这里头! 张司九光是看见这个情况,就能想象出来,到底这次事情有多严重。 她穿戴好之后,转头去了妇产科专用手术室。 手术室里,李娇已经在做准备了,等张司九一到,李娇就跟张司九说情况:“孕妇怀孕六个月,将近七个月,受了惊吓后胎动不安,又被人推倒摔了一跤。现在血流不止,用了止血汤药,也不管用。而且,孩子已经没有胎动了。” 李娇轻声道:“先用了保胎药,但是不管用。宋大夫摸过脉了,说孩子保不住。让尽快生出来。可灌了催产药,也不管用。” “孩子是什么位置?宫口开了吗?”张司九确定最后一遍。 李娇摇头:“我摸过了,没开。” “剖腹产准备。”张司九点点头,也没废话。 不过,剖开产妇腹部之后,张司九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子宫破裂。大出血!” 这一切开,腹腔里全是血和血豆腐! 怪不得产妇脉象这么凶险!也怪不得脸色那么蜡黄。 “针灸止血!”张司九喝了一声,同时指挥护士抽血并用生理盐水冲洗。 这种情况必须找到破裂点,立刻进行处置。 否则,就好像是水龙头的管子破了,水一直哗哗哗往外流。 张司九很快找到了出血点。 子宫破了将近一厘米的口子——那血流得就像小水流一样。 张司九立刻开始止血。 同时切开子宫,取出孩子。 让人意外的是,孩子虽然浑身青紫,但并没有死亡,反而还有微弱的心跳。 看发育程度,可能也是已经有七个月了。 张司九飞快断脐,又把孩子羊水掏干净,弹了弹脚心,让他哭出声来,就直接交给了护士:“交给助产士处理。” 本来都以为孩子死了,加上这会儿太忙,所以这边并没有配备助产士。 好在产房就在隔壁,距离不算远。 但即便如此,张司九再回头去处理产妇的伤口时,还是感觉浪费了好多时间。 止血方法根本不管用。 出血点依旧还在出血。 时间不等人,而且人手也不够,张司九看了一眼产妇的脸,当机立断:“准备切除子宫。” 李娇一愣:“她还这么年轻,如果切除子宫,以后怎么办?还有……” 刚才出生那孩子,虽然还活着,但……月份毕竟太小了,谁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如果活下来还好,好歹也有个还在了。可如果活不下来呢? 张司九已经开始准备切了:“不切,止不住血,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娇说不出话来了。 张司九干脆利索的做了子宫切除术。 只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即便是做了这个手术,产妇最终还是死了。 出血太多,造成的心衰。 张司九做了心肺复苏,也没抢救回来。 产妇就这么走了。 宣布产妇死亡后,张司九甚至没有机会去处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又被拉去做别的手术。 直到天光大亮,张司九一共做了四台手术。 一个接生,三个骨折手术。 其中一个最复杂,是脸部骨折,送进手术室时候,已经全完是猪头一样,看上去格外恐怖。 这个手术足足做了两个时辰。 主要是这里和腿那些地方不一样——脸上神经很丰富,一刀下去,很可能切到了神经,直接就会导致面瘫什么的。 所以必须小心又小心。 好在这个虽然肿得特别厉害,但其实伤势不严重,所以排在最后的。 得知后头也没别的病人了,张司九才敢放下心来去慢慢做。 章节目录 第319章 整容 毕竟是脸上的手术,张司九除了考虑神经等位置,还要考虑一下美观的问题。 这是个年轻男子,听说才二十岁,还是为了救一个小孩,才没站稳,倒在地上,磕到了后脑勺,一下昏迷过去。 然后再醒来,就毁容了。 他脸上被踩了好几脚。 鼻骨断裂,整个鼻梁都歪掉了。 然后,下颌骨也骨折了。 整个脸塌进去一块。 反正,送来时候,人虽然还清醒着,但据说心如死灰,一个劲念叨自己还没媳妇,本来定好正月十五去相看的。 张司九做手术时候,发现这个男子有点轻微的唇裂。 想着反正都已经是这样了,干脆也帮忙处理一下,毕竟实在是不算复杂的唇腭裂,就是嘴唇有点裂开了,但是内里骨头没问题,也没有深入到口腔里。 说白了,就是皮肉的事情。 张司九给缝合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只需要注意一下长度,美观,还有影响不影响张口这些。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年轻人的情况不严重,可能也就是几毫米的样子,并算厉害,算很轻微很轻微。 但凡再严重一点,张司九都根本不敢动手。 毕竟,她这纯粹是当成一个外科伤口去处理,而不是专业修复。 做完了这个手术之后,张司九终于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等睡醒了,那名年轻人也醒了。 不过他现在整个脸都疼,根本感觉不出来自己嘴唇的变化,只是看到张司九这个主治医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大夫,我是不是更难看了?” 他的脸还肿胀着,说话时候像是嘴里含了东西,有点含混不清。 张司九看着他那张脸,注意到他说的是“更难看”。 于是笑了笑:“本来也不难看。何必这么说自己?等过两天消了肿,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放心,没有什么变化,骨头都给你接上了,只要注意休养,不要让骨头再移了位,都能恢复的。” 张司九说得轻描淡写,信心十足,年轻人也就信了。 随后,张司九去巡了一下病房。 昨天晚上一晚上,医院一共收治了骨折病人一共二十多个。 那些扭伤的,还有皮外伤的,如果都加起来,少说就有一百多个。 毕竟,光是昨天因为受惊早产的孕妇,就有两名。还有那一名没能抢救过来的,子宫破裂大出血的。 越是看这些病人,张司九心里就越是震惊。 昨天晚上的事情,场面一定很惨烈。 而这大过年的,受这么重的伤,还要住院,病人和病人家属们一个个也是郁闷无比。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有些低迷。 张司九又去了一趟产科。 昨天晚上,一共出生了四个孩子,有一个是原本就要来医院生的。两个是受惊早产的,还有一个就是张司九剖腹接生的那个早产儿。 其他孩子都挺好的,毕竟,即便是受惊早产的,也没有特别早,只是提前了半个月一个月,不算什么。 只有那个剖腹接生的孩子,既是早产太多,又没了母亲。 好在孩子能自主呼吸,也能自主吞咽。 根据观察,宋子英也觉得,可能是产妇自己记错了时间,孩子应该已经七个月,或者是快要满七个月。 还是有活下去的可能。 但问题是,他的母亲没了。他的父亲为了保护母亲,也受了挺严重的伤,目前,他其他家里人都没能赶来。 他父亲伤到了脑袋,还肋骨骨折,腿骨骨折,人到现在都还没脱离危险期,根本不敢告诉他,他妻子已经没了,只留下个早产儿。 宋子英问张司九:“虽然有活下去的可能,但他们家未必负担得起。早产儿多孱弱,需要精心照顾,而且后头还要调理身子——咱们这么不遗余力治下去,他们家万一到时候结不起账怎么办?” 不是宋子英一把年纪没有同情心,而是从前见多了这样的例子。 张司九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官家提过,想设立育婴堂。我觉得,如果到时候他们家不肯要这个孩子,我们医院先养一养,等身体健康点了,可以正常喂养了,再申请交给官府。” 现在的大宋,经济实力空前发达,官家又是个有仁慈心的人,这些都是能办起来的。张司九一点不怀疑。 宋子英张了张口:“那咱们也得付出不少。” “那也没有办法。”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就申请一下,看看官府能不能给点补贴吧。” 不过就算有补贴,也不多。 张司九心里清楚,她轻声道:“这个孩子自己都那么努力想要活下去,我们总不能拖后腿。如果实在是没人要,我们也可以帮忙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愿意收养孩子的人家。” 宋子英看着张司九,捋了捋胡子,笑着摇头:“九娘是个心软的人啊。也不知他们积了什么福,竟能遇到你。” 张司九听见这话就笑了:“那可不是我心软。我就算心再软,没钱,也干不成。主要还是咱们杨院长,心软又有钱。咱们也是积德行善多了,才能遇到他啊!” 巡完了房,张司九回去办公室,听云也正好回来。 张司九一把拉住了听云:“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情?巡逻的衙役兵丁,难道没管?” 说起这个事情,听云顿时露出了一副“我有好多话想说”的样子:“怎么没管,这还是管了的结果呢。没管的话,只怕还得死好几个人呢。昨天直接踩死了两个人。” “官府已经把那做焰火的匠人给抓了。” “听说还要问责呢。” “说起来,其实就是那焰火忽然炸开了,声音特别大特别响,而且还炸伤了好几个人,当时就血流如注,围观的人一看这个情况,就吓得要跑,结果推推搡搡的,就这样了。” “可惜那几个炸伤了的人,没送到咱们这里。送去太医署了。” 听云怂恿张司九:“要不,你去一趟太医署?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这次这么厉害。我还听说,那是有人蓄意的。” 大家明天见哇~ 章节目录 第320章 修复 张司九瞪大了眼睛:“故意的?不至于吧?” 听云轻哼:“听说是那做焰火的匠人,遇到了一些事,他就做了这样的事。毕竟,这是个做了好几十年的老手了,闭着眼睛都能做好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问题?” “你都不知道,昨晚齐敬都忙死了。连陆寻安他们几个,也都勉强上了手术台!”听云咋舌:“可是忙坏了大家。要不是护士学院的学生们主动过来帮忙,昨晚人手是真不够用。” 说起这个事情,张司九就无奈:“要不是情况这么危急,我高低得说他们两句,胆子这么大呢。” 可情况这么紧急,就实在是没办法了。 好在没出什么岔子。 最倒霉的,还真是张司九接生那个孕妇。送来的时间晚,没赶上齐敬他们几个老手,偏偏这样的手术,新手又不敢上,这不,就耽误了一点时间。 正说着话,忽然李娇跑过来:“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张司九的心沉了下去。 她站起身,直接冲了出去。 妇产科那边离得不算近。 但她过去之后,才发现孩子已经是浑身青紫色,心跳,呼吸都没了。 “抢救了吗?”张司九问了一句。 “抢救了。做了心肺复苏,依旧不行。”白芝摇摇头:“发现的时候就没心跳和呼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我们就查了房。” 张司九摸了摸孩子,发现孩子已经开始冰冷了。 她用小襁褓把孩子裹起来,轻声道:“不怪你们。实在是他在娘肚子里呆的时间太短了。” 而且没有各种仪器帮助他活下去。 没有发育好的婴儿提前出生,呼吸供氧是最大的难题。 张司九把孩子裹好后,就道:“孩子父亲脱离危险后,让他看一眼吧。然后把孩子和他母亲放在一起。是孩子舍不得和母亲分离,所以去找母亲了。” 白芝和白果都红了眼眶。 一直以来,第一院的妇产科都是整个医院最欢乐祥和的地方。 毕竟,这里迎接的都是生命,是生的希望。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让大家心里开心的。 很少很少会遇到这种伤感的时候。 尤其是这次的情况,更是让人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难受。 谁能想到,就是去看了一个焰火,一家人会这样就阴阳两隔了? 本来,还有两三个月,他们一家,就该是迎接新生命的时候了。 白芝答应了一声,眼泪还是掉下来。 张司九也是心里难受地回了办公室。 回去时,齐敬也来了。 他昨天比张司九还忙,今天也起得晚。 看见张司九,他张了张嘴巴,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不过,他眼下眼白里都是血丝,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样子,多少有点儿惨。 两人默默无言对视,都为对方的凄惨感同身受。 最后,张司九出声表扬了一句:“昨天晚上你辛苦了。” 齐敬却低下头去,神色有些颓然:“我忽然领会到了你和元鼎为什么拼命的做那些花里胡哨的器械了。” 张司九微微一愣:所以,大家一直管这些医疗器械叫做花里胡哨?我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齐敬叹一口气:“人力有穷尽,但若是有更好的,更趁手的工具,至少能抢回来一些时间。” 张司九咳嗽一声:“不止,还可以做到人力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呼吸机。 比如体外循环。 比如射线治疗,腹腔镜,血管支架,心脏起搏器—— 可惜,这些她和杨元鼎一个也做不出来。 齐敬点点头:“九娘,你是对的。好大夫固然重要,可好工具,也很重要。” 张司九点点头:“那咱们以后一起推广。” 齐敬没有再说这个事情:“我想去一趟太医署,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司九当然要去的。 要出发的时候,赵闻卿也来了。她也是一样的熬夜憔悴脸:“我也去。” 上了马车后,张司九和赵闻卿道谢:“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带头,带着大家过来帮忙的。” 赵闻卿打了个哈欠:“应该的。护士不就是要救人的?你们大夫能救人,我们也很重要的!这种时候不上,什么时候上?” 她说完,忽然又认真看住张司九:“我能不能也来医院上班?” 张司九:……不敢答应! 她停顿了这么一瞬间,赵闻卿其实也就明白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心照不宣。 赵闻卿笑了笑:“没事。我身份毕竟特殊。” 张司九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啊。” 人家一片雄心壮志,自己却这么不给力,张司九都有点唾弃自己。 一路到了太医署这边。 太医署也是忙了一夜。 甚至烂摊子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们这边没有任何护士,只有自己亲自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效率也比较差,人看起来也更狼狈。 张司九没笑话他们,但真心地同情他们。 任谁忙了个通宵熬到现在,还要继续做这样的事情,谁都会崩溃的。 陈深严不在,听说是进宫去跟官家回禀去了。 方静寿带的队。 他一脸的憔悴和晦气:“昨天,送来了好几十个,死了七八个。” 张司九张了张口:“这么严重?不是死了两个?” “是当场炸死了两个。”方静寿无奈摆摆手,“可送过来,不治身亡的,七八个。你们那边呢?” 齐敬看了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两个。其实也算一个。是个孕妇。她先走,孩子出生后活了半日。” 出生了,就算是个人了。 方静寿又叹了一口气:“太惨了。” 顿了顿,方静寿问张司九:“如果脸被炸没了,你能修吗?” 好家伙。 这话问得张司九瞬间磕巴了:“炸,炸没了?怎么个没了法?” 方静寿就带着他们去看了看。 只看了一眼,赵闻卿就扭头惨白着脸冲了出去。 齐敬也是一脸的咬牙坚持。 怎么说呢,那是真炸没了。 半边脸皮没了。 眼睛还好,从眼睛底下,半个鼻子没了,腮帮子没了,露出了里面的牙来。 脸上还有烧伤的痕迹。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1章 怎么处理 张司九还好点。 毕竟看多了这种。 有时候大半夜送来的,很多都是车祸患者,那惨烈程度是很刺激人的承受力的。 所以,张司九转头问了方静寿一句:“那掉下来的皮肉呢?” 方静寿挠了挠下巴:“没啦。不知道炸去哪里了。人多混乱的,估计也没人捡,现在去找也不能用了吧。” 张司九看了一眼患者,有些无奈:“那就不能修复了。” 如果只是皮肤受损,还可以考虑植皮。但现在是肉也缺失了。 方静寿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惜了,还是个小女娘。” 看上去,还是个年轻女子。 听到声音,那患者似乎是醒过来了,眼睛艰难地睁开了。 看见方静寿,她抬了抬手腕,用两个手指头,捏住了方静寿的衣裳下摆,轻轻地摇了摇。 这个动作,哀求的意思很明显。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这种方式求救。 方静寿捏住衣裳,轻轻抽回来:“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你的。” 然而,对方却不肯,坚持伸手来抓方静寿,甚至还很努力想要张开嘴说话。 可哪里说得出来? 张司九揣摩了一下对方心思,轻声开了口:“你是不是想问问,你的伤怎么样了?是的话,你用手代替点头。” 患者果然是用手做了点头动作。 方静寿看着患者脸上的伤,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张司九也开不了这个口。 最终,齐敬说了句:“伤有些严重。我们还在想办法。” 患者的眼睛里,立刻就流出眼泪来。 她自己伤在哪里还是知道的。 一个女子伤了脸,又是这样严重的伤,肯定会留下疤。即便治好了,又怎么样? 她的眼睛几乎一下就暗淡了。 张司九他们几个退了出来。 其他的病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甚至还有两个截肢的。 张司九感觉,他们不是被焰火炸了,而是直接被炸弹炸了吧! 齐敬也感觉到了不对,疑惑地问方静寿:“怎么会如此严重?不是焰火吗?而且,除了点的人,谁会凑那么近?那就更不至于这样了。” 方静寿苦笑:“是九连珠的焰火。一个接一个的炸,足足九个。” “而且,原本该冲上天,第一个炸到了人,那东西就倒了,开始朝着人群炸。还转着圈炸。” 方静寿叹了一口气:“不然也不至于导致人群这么惊慌失措。” 张司九和齐敬唯有沉默。 赵闻卿惨白着一张脸,更是不知道说什么。 跟太医署这边说过,让太医署这边有需要尽管去叫他们之后,张司九和齐敬他们就回去第一医院了。 赵闻卿喃喃地问:“那个工匠,他知道自己做出了这样恐怖的东西吗?” 齐敬轻叹了一口气:“知道不知道,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些人身上的伤,很多都是不可能好的。” 赵闻卿垂下眼眸,却忽然说了句:“我觉得,这个工匠,必定是知道的。” “如果只有一个炸了,可能还是火药调配问题。可九个都如此均匀——”张司九轻声说出了真相。 那个工匠,真的是知道的。 齐敬忽然一拳砸在了木板上:“这种人,真的该下十八层地狱!” 认识齐敬这么久,说真的,张司九虽然见过齐敬生气和自己争辩的样子,但还真的没有见过齐敬如此失态的样子。 张司九和赵闻卿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点吓了一跳,又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劝。 “好在这次官府出钱给这些人治。否则的话,他们就更惨了。”张司九最终也只能说了这么一句话。 赵闻卿苦笑一声:“这不是应该的吗?国库那么多钱,不干这些事情干什么?” 齐敬没有再说话。 回去之后,张司九就听说,那名孕妇的丈夫,已经见到了孩子,也知晓了妻子的死讯,当时就哭出了声。 一边哭,一边咒骂那个做焰火的匠人。 这下,几乎是惹来了一片附和的。 好些这次焰火事件受害人,都跟着一起骂人。 一时之间,医院里一片骂声。 尤其是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病人,骂得最凶。 齐敬听着这些动静,只觉得脑子疼:“真不管啊?” “管什么呢?他们内心的愤怒总是需要发泄的。骂该骂的人,总比对护士发怒强吧。”张司九拿出两团棉花,熟练地堵住耳朵,并且友好地给了齐敬两坨:“有个发泄的渠道,也会让他们心情好很多。” 齐敬认命地接过。 张司九没多久,就收到了陈斗送来的餐饭——虽然食堂的好吃,但毕竟也是大锅饭,周氏让陈斗送了家里做的。还特地给张司九熬了一锅鸡汤。 张司九有些奇怪:“三郎呢?三郎怎么没来?” 这可不符合杨元鼎的脾气。 结果陈斗一听张司九问这个,顿时就成了苦瓜脸:“三郎被叫进宫里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半夜叫走的。” 张司九顿时感觉闻起来香喷喷的鸡汤一点也不香了。 这个时候被叫进宫里去,只怕是因为昨天晚上的踩踏事件。 可杨元鼎根本就不会救治。 他会的只是制造。 张司九感觉,那个工匠,十有八九,是不会死了。 这个杀伤力强悍的技术…… 应该是被看上了。 也是,朝廷不可能不觉得稀罕。自古优良武器,永远都是立国之本。 可这个东西,只怕要制作出来,也是很危险的。研究的过程中,搞不好就会出现伤亡。 杨元鼎…… 张司九忽然也很想跟着医院那些患者一起去骂人了。 这个人,真的该死啊! 陈斗看张司九脸色不对,忙轻声宽慰:“没事的,没事的,九娘,如果三郎回来了,我让他立刻过来。” 张司九声音苦涩:“怕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这种事情,十有八九还要保密的。 保密怎么保?那就是一群人直接封闭式搞研究,谁也不让出,谁也不让进就完了。 能叫人回家去跟家里人说一声自己去办差了,都算是好的。 怕就怕是直接拉去封闭。 什么都不知道。 只能自己瞎猜。 大家明天见啦~明天周末,所以休息半天~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2章 一口气 那个少女死了。 被炸没了半边脸的少女死了。 齐敬叹着气把这个事情告诉张司九他们的时候,脸上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既像是觉得她解脱了,又似乎有些怒其不争,竟如此轻易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赵闻卿的神色也很复杂:“其实走了也好,这样的情况,她以后就算活着,也必定是日日痛苦。如果是我,若非要那样活着,我倒宁可自己死了。” 张司九不做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听云唏嘘:“天杀的匠人。” 人人都觉得那个匠人该死。 可直到现在,那个匠人也没有死。 甚至宫里一直没能传来消息。 正月初三,张司九回去换衣裳。 周氏已经完全不能淡然处之了,拉着张司九商量:“咱们要不要进宫去,想办法问问官家?” 张司九摇头:“现在还不能。没有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到了初五,还没有消息,我就进宫去求见。” 五天,是张司九给的极限。 周氏连连叹气:“家里男人,竟没有一个在的。” 那天之后,家里几个男丁陆续被叫走,如今,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而且,外头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这其实才是让周氏最焦虑的地方。 张司九宽慰周氏几句,便又回了医院。 没办法,医院现在太忙了,病房几乎都是满的。 而且杨元鼎也不在家,她去医院,忙碌一点,反而还没那么焦虑。 正月初四。 杨元鼎一脸憔悴,胡子拉碴地出现在了张司九面前。 张司九愣了一下,随后就忍不住冲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冲进了杨元鼎怀里:“你怎么才回来!” 那嗔怪的语气,整个儿就是一个带着怨意的小娇妻。 直接就把众人都看傻了:这还是那个切肉不带皱眉的张小娘子吗?这分明是杨家的小新妇啊! 下一刻,张司九转过头去,怒瞪围观众人:“没事干?看什么看?回去忙去!” 众人:……张小娘子原来有两张脸皮。 不过在张司九的驱逐之下,众人顿时做鸟兽散,根本不敢停留。 唯有听云远远地冒出个头来,悄悄地张望,倔强的继续围观。 杨元鼎拉着张司九的手,目光十分殷切:“有热饭吗?”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张司九:……怎么感觉不是进了宫,这是去逃荒了?给孩子都饿得眼睛快要冒绿光了。 张司九赶忙带着杨元鼎去了食堂。什么快来什么。 徐氏今日也在,看见杨元鼎这个样子,眼眶都红了:“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饿成了这样?” 张司九摆摆手:“先让他专心吃饭。” 看着杨元鼎狼吞虎咽的样子,张司九就知道,只怕真是饿狠了。 不过,等杨元鼎吃到一半,张司九就不让他继续吃了,按住筷子:“好了,慢点吃,先说两句话。” 这么龙卷风一样把饭吃进去,对胃口十分不友好。 吃两口,肚子里有点食了,不至于那么饿得心发慌了,就得赶紧缓和缓和,细嚼慢咽。 杨元鼎苦笑一声:“炸弹知道吧?” 张司九心里一颤。 太知道了。 杨元鼎继续苦笑:“被一个戴了绿帽子的工匠给做出来了。” 张司九张大了嘴巴:“什么?” “当场被炸死的那两个,是奸夫淫妇。”杨元鼎言简意赅:“工匠是祖传的手艺,做烟花爆竹很有一手。挣钱也不少。前年刚娶了个么美娇娘,正是稀罕的时候,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结果发现了他那媳妇出轨的事情。”杨元鼎露出一种佩服的表情:“他也怪沉得住气的。愣是一直憋着,然后做了这个烟花出来。送给了自己的媳妇和那个奸夫——你猜,那奸夫是谁?” 张司九想了想:“邻居老王?” 杨元鼎摇头。 张司九再接再厉:“隔壁老张?” 杨元鼎继续摇头。 眼看着张司九还要往一个方向猜测,杨元鼎鼓励一句:“你大胆一点猜。” 张司九沉吟片刻,“该不会是他兄弟吧?” 杨元鼎点点头:“不过不是亲兄弟,是堂兄弟。他这个媳妇,和自己堂兄有一腿,可是不能结婚,所以就约定好,即便各自成婚了,也要继续在一起——” 张司九这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是他媳妇的堂兄弟?这不是……这不是……” 好家伙,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杨元鼎也反应过来:“所以你说的是这个工匠的兄弟啊。” 听云从旁边冒出来,幽幽的:“别纠结这个,快点继续往下说。这个工匠怎么做到,同时炸死这两人的?” 杨元鼎和张司九:…… 最终,杨元鼎还是说下去:“说起这个事情,的确是有些厉害。那工匠做了很厉害的烟花,送给了自己媳妇,说自己过年得加紧做焰火挣钱,不能陪她,就做了这个,让媳妇回家去过年,到时候放着玩。” “可想而知,这两人带着焰火去放,刚一点燃,直接就炸了一个,当时就炸死了这两个离得最近的人。” “后头几个,威力没那么大,他原本想着是怕万一第一次没炸死,在补几下的。可没想到,那一下炸了,焰火就倒了,开始冲着人群——他做得还是不够精密。毕竟不敢试,这不,就不太行。” 杨元鼎一脸惆怅:“这人就是个疯子。我问他,万一不成功怎么办?他说,无所谓,下次继续做。” 听云也是目瞪口呆:“不是,他就想不出什么好的杀人办法了?非得要从这个上头去想办法?也不怕把自己炸死了?” “他还真不怕。”杨元鼎神色更复杂了:“他说,不管他自己死了,还是那对狗男女死了,总归都是个结局。” 张司九没忍住:“那他知道,他这个结局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吗?又造成了什么局面吗?” 杨元鼎苦笑:“他才不在意,他说,这样正好,所有的账都算到了那对狗男女身上,最好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死了也受折磨!” 大家明天见啦~周末愉快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3章 阻拦 听云忍不住幽幽地说了句:“这样的人,就是凌迟也不为过啊。” 完全丧失了人性! 张司九也喃喃:“这是个疯子。” 杨元鼎叹一口气:“最可怕的是,朝廷里有些人,想要将这个连珠焰火,用到战场上去。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在研究,这件事情可行不可行。” 张司九本来还觉得人太多,不好问炸药的事情,没想到杨元鼎就说了出来。 她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然后直勾勾看住杨元鼎:“那结果呢?” “我们研究了这么几天,也争论了这么几天,连饭都顾不上吃。现在基本就是分成了两派,一个是支持这个事情,另一个是反对这个事情的。”杨元鼎放下筷子,兴趣乏乏:“官家还是有些心动的。” 谁还没个热血的梦想呢。 张司九“啊”了一声,她记得仁宗时期,一向不主战的,宁可给钱,也不想打仗啊。 杨元鼎一针见血:“官家毕竟还年轻。” 年轻人嘛,难免热血点,都这种事情,也热衷点。 “那最后被劝住了吗?”张司九是真有点心慌,一想到打仗可能直接会导致乱世来临,她就害怕。毕竟,虽然是和平年代长起来的孩子,可那么多年,牺牲了那么多人才打赢的仗,还是从小就听说,从小就在电视里看见的。 打仗这种事情,她几乎是本能的不愿意。 杨元鼎神色有点微妙:“最后还是被劝住了。我爹说,国库没钱。然后,兵部倒是跃跃欲试的,被户部给撅了,说人口刚起来点,一打仗又得好多年才能休养过来。然后,宗室那边,也说了几句话,提起了刚办完太后娘娘的丧事——不宜打仗。” 张司九一噎:“官家就不打了?” 杨元鼎点点头,同样神色复杂。 张司九干巴巴笑了笑:“挺好的。就是感觉这个事儿,他们都没考虑清楚呢?” 一会儿想打一会儿不想打的。 杨元鼎咳嗽一声:“事出突然,谁也没想清楚。官家估计也是脑子热血了那么一下。而且,熬了将近五天了,谁还有精力搞这个。” “不过,最关键的是,对那工匠的处置。”他再度叹一口气:“这个事儿,现在才是争论最大的。” “原本犯下这么大罪,按律是当斩的。而且是斩立决。可他手里这个技术实在是牛逼——”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这个技术的确是牛逼,如果不是主动打仗,只是拿来防备他国,谁不动心呢? 就是她和杨元鼎这样知晓历史的人,也会忍不住动心——如果没有后头的战乱,该多好?是不是大宋就能多存留一些时间,是不是百姓就不会经历那些战乱,是不是,历史都要被改写? “现在,就看程琳他们这些人争论的结果了。”杨元鼎重新拿起筷子:“反正暂时没有我什么事儿了。就把我放回来了。” 张司九瞬间就明白了杨元鼎的意思:如果要制作这些,杨元鼎肯定会被抓去做这个。 这件事情,是逃不掉的。 张司九想了了一下午,越想,越觉得,这个东西还是不应该提前出现的。 所以,晚上和杨元鼎回家后,她就和杨元鼎商量起这个事情。 杨元鼎扬眉:“你怕打仗?” 张司九点点头,又把自己的担忧和盘托出:“不仅担心打仗,也怕你有事。这毕竟不是你的专业。而且,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了,又没有很好的防护。” “我不想你出事。也不想有朝一日,我会治疗这样的病人。” 张司九叹一口气:“有些去做过国际志愿者的医生回来,描述过那样的情景,太惨烈了。” 杨元鼎沉默片刻,才轻叹一声:“司九,你知道吗?我这次,是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利用自己这些东西,去做一个重臣。” 他很被看重,但他的话,并没有任何重量,起不到什么关键性作用。 张司九点点头:“所以我想到了另外两个人。” 杨元鼎一愣:“谁?” “陈琳。还有陈深严。”其实也不是这两人有多厉害,主要是张司九就认识这两人。 杨元鼎又是一愣:“程琳也就算了,陈深严在这个事情上,根本就插不上话啊。” 张司九轻声道:“可是他认识的人多啊。” “我想过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炸药做不出来。那就是让该被绳之以法的人,被绳之以法!”张司九声音更轻了:“唯有民意相逼才可。” 杨元鼎却没有如同以往一样支持张司九,他喃喃道:“这个事情太大了。我觉得我们都得想清楚。你也知道,靖康之难——如果有了炸药……” 张司九看住杨元鼎,缓缓皱眉:“所以,你也支持制作出炸药,以备不时之需?” 杨元鼎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头。 张司九抬手揉了揉眉心:“元鼎,炸药不是别的东西。你想想,那些会无辜死去的人。” 杨元鼎轻叹一声:“作为男儿,我总也还是有些要保家卫国的热血的。而且,我二哥……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他战死沙场。” 如果有了压倒性的武器,那就不一样了。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有些焦躁:“不是的。如果这个东西,我们有了,对方也不会落后很久,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一身本事都无法自保,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谁也躲不过。” “简陋版的炸弹尚且有如此大的威力,你真做出了威力巨大的,你让这个世界怎么办?” 她有些无奈:“元鼎,你去看看这次那些受伤的人,你就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有多恐怖。” 杨元鼎却没有立刻退让,反而轻声道:“我想一想。司九,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对,怎么样才是错。” 张司九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点点头:“那你先好好休息,也尽快想一想。” 杨元鼎迟疑了一下:“司九,你会不会不高兴?”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4章 不高兴 这个问题,让张司九忍不住笑了:“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元鼎,我们会有意见分歧,这很正常啊。” 杨元鼎松了一口气,挠了挠脑袋:“那就好。” 张司九是真的觉得这个事情,没有什么的。 毕竟,杨元鼎又不是自己的附属品,他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也很正常的。 她顿了顿,说了句宽慰杨元鼎的话:“我们的感情,不会受这个影响。我理解你的想法,毕竟,即便是我,也会心动。只是我是一个大夫,职业使然,我更不愿意看到这种大面积杀伤武器出现。” “它会摧毁很多个家庭,带走很多条生命,也会让很多很多的生命,从此失去健全的躯体,留下永久的伤疤。” “如果最终我们的意见不能统一,我们也可以朝着各自希望的方向去努力。最终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不去责怪埋怨对方就好。”张司九看住杨元鼎,最后也轻声说了句:“抱歉啊。” 不能并肩作战,意见统一。 杨元鼎却咧嘴笑了:“好,那如果最后我们意见不统一,就各自努力。最后不管是什么结果,都坦然接受。其实,我们两个能做到的影响,是真的微乎其微。” 根本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张司九点点头,陪着杨元鼎一起睡下。 说起来,这些日子,她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这一觉,两人都起迟了。 起来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天晚上讨论的话题。 结果,吃早饭的时候,陈斗过来禀告:“今日,程琳程府尹进宫去了,同时带着万民书——” 张司九和杨元鼎一起放下筷子,震惊脸:“万民书?” “请官家将那匠人转交给开封府依法惩治的请愿书。”陈斗有些咋舌:“程府尹的意思,是要斩立决的。” 杨元鼎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程琳他头这么铁的?这个关头,这么刚——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啊。” 张司九却若有所思,转头看向了杨元鼎,别有深意的说了句:“看来我们果然是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 根本就不用他们做什么,就有别人做了。 程琳现在做的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张司九想做的事情。 她本来也计划今天就去找陈深严和程琳,将所有病人和病人家属动员一下,做一个请愿书,用民意相逼—— 结果,没想到程琳先做了。 杨元鼎听完了张司九的话,反而是如释重负一样笑了,他重新拿起筷子:“那就好好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既然历史有自己的节奏,或许就不该多插手吧? 他给张司九夹了一块泡的酸姜:“多吃点吧。这次事情挺大的,在宫里,我就想好了,还是得去募捐一笔钱,用来抚恤安顿治疗这次的受害者。一会儿我就去。能多帮他们一点是一点。” 张司九咬一口脆生生的姜,酸得赶紧吃一口白粥:“快去快去。多刮点。” 然后她说起今天的安排:“我今天要做一台手术,给一个连体人做手术,切除他多出来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杨元鼎直接就惊呆了:“现在医院都有这种病人来治疗了?” “是啊。这不是免费吗。”张司九吃一口包子,被里头的卤肉馅香得忍不住愉快眯了眯眼:“好多疑难杂症,奇怪的病,都来了。这个人,虽然是连体人,但那条胳膊和腿并没有长大,还是小孩的样子。他虽然挺健康的,但是这多出来的胳膊和腿让他很困扰。所以考虑再三,他还是想切了。” 杨元鼎送张司九到了医院后,就去忙活自己打算做的事情。 张司九换过衣裳,就去查房。 那名连体人,叫陈世海。 陈世海今年二十五了,至今没有娶妻。 没办法,他这副样子,谁也不愿嫁。而且他自己也很自卑,并不愿意和人过多接触。 即便是用宽大衣服遮盖住了身体的怪异,旁人多看他两眼,他还是觉得是在看稀奇,是在笑话他。 甚至,为了这个,陈世海从老家搬了出来,跑到了东京附近一个小镇子上,靠种菜的手艺谋生。 不得不说,陈世海种菜还是有点技术的。大冬天的,他能种出韭黄和青瓜——也就是嫩黄瓜。 这种反季节蔬菜,让他多多少少还是挣了点钱,攒下了娶媳妇的底子。 可惜,因为身体的缘故,他根本不敢娶媳妇。甚至也不敢和人过多接触,生怕暴露了自己身体的缺陷。 本来,他也不觉得张司九能解决他的烦恼。 可奈何随着第一医院治好的人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陈世海就越来越心动,这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张司九和齐敬,还有骨科那边,一起会诊的。 怎么说呢,大家其实还是都很震惊的。毕竟一个人怎么会长三只手,三只脚呢? 而且还都长在了腰上…… 就是小了点,也就是婴儿的胳膊腿那么大。 鬼手柳摸了一遍,确定并没有骨头相连,就是通过一层皮肉连接着,如果要切除,应该也是可行的。 齐敬没见过这种病例,连夜回去查了太医署的资料,才找到了一个相似的。不过那是一名连体女婴,只活了三个月就去世了。 张司九知道这多出来的手和腿,应该是陈世海孪生兄弟的。 这种类型的畸形,多半都是胎儿时期,双胞胎之间融合,内嵌,吸收造成的。 有些只是简单的皮肤相连。 有些是共用内脏器官。 有些,是彼此拥有独立的意识,是完完全全两个人。 有些,只是单纯的变成了一个寄生瘤。 因为没有查看技术,所以,现在张司九根本就不能判断,腹腔内部还有没有寄生部分。 之所以还是答应手术,觉得可以试试,纯粹就是因为,陈世海的腹部平坦,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大概率,可以认定即便是腹腔内还有一部分畸胎瘤,但也不会很大。 而且这个地方,避开了大血管。 所以,可以试试分离取下来。 虽然之前做过了一次畸胎瘤手术,但那个比这个还要简单一点,更像是一个剖腹产手术。 这次这个,更为复杂和精密一些。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5章 痛哭 进手术室之前,张司九他们几个大夫,都去陈世海病房查房。 让人唏嘘的是,陈世海这次手术,并没有家属陪同。 他的老家太远了,一来一回都得要好几个月,他就没送信回去,而且说老爹老娘年岁太大,不想叫他们担心,甚至连说都没说。 只道:若是命大活下来,自己就攒攒钱回去看他们。若是命不好活不下来,他目前那些房子和地,都由朋友帮忙,找他已经找好了的买家,直接去卖掉,然后再请商行帮忙,把钱捎回去给爹娘。 而陪他来做手术的,正是那个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也是邻居。 一起住了七八年,情分也很深厚。 不然不会如此托付。 张司九他们过去,陈世海和他的邻居郭云正在等着。 郭云家有牛车,还有地,家境也算殷实,长得三五大粗,却很是宽厚有礼。 看见张司九他们,郭云连忙站起,拱手行礼:“张小娘子,柳大夫,齐大夫。” 陈世海也一起行礼打招呼。 张司九问:“准备好了吗?今日可要手术了。术前准备都做好了吗?禁食禁水了吗?洗澡擦身了吗?” 陈世海连连点头:“做了。昨晚在医院浴室洗的澡,真是又暖和又方便!另外,昨晚子时后,就没有再饮水吃东西。” 顿了顿,陈世海又道:“手术同意书我也签了,免责书我也单独写了一份。交给白护士了。我还有些交代,写了遗言,也留好了。” 一面说着,陈世海一面笑了。 笑容有些腼腆,倒不见苦涩。 可他不苦,张司九等人反而心里都觉得有些苦涩心疼,只觉得陈世海真是太孤苦了。偏偏,他又如此周全,周全得令人心疼。 郭云比起陈世海显得紧张多了,说话时候都忍不住一直搓手:“手术一定能的,对吧?人会没事的,对吧?” 齐敬立刻肃穆道:“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张司九也笑:“是啊,这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几个大夫了。我们都会尽全力的。” 郭云还是紧张:“一定要平平安安啊。世海太苦了。如果不是他说起,这个事情我都不知道!” 其实陈世海之所以说起这个事情,主要还是因为第一医院里面,做手术是必须要亲属陪同的。 这是为了防止医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世海原本无论如何都不想叫人来,但齐敬他们坚持,所以这才不得不喊了郭云来。 郭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甚至于,他还有点不信。 陈世海要给郭云看自己畸形之处证明,郭云这才连忙拒绝,只说自己信了。 到现在,郭云也没有看到陈世海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是为了陈世海考虑,怕自己看了,陈世海心里难堪,到时候以后反而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情分。 查完房,张司九他们就去准备手术了。 手术主刀还是张司九,本来该是齐敬的,毕竟,他也开始做手术将近一年了,是个很成熟的外科医生了,只不过,他自己不是很有信心,所以还是让张司九来。 其实,张司九本来是打算让齐敬练练胆的。 如果只是皮肉相连,没有特别大的血管,那么这个手术是真的不复杂。 给齐敬正好。 可齐敬却缺点信心。 张司九也没勉强——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否则,上了台,齐敬只会更紧张。人特别紧张时候,就容易出错。 等真进了手术室,陈世海已经昏睡,畸形处也完全暴露出来。 张司九捏了捏畸形的胳膊和腿,清楚看见皮肉变白又再度缓慢恢复血色,轻声道:“能一直存活,说明一直有血气供养。所以切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血管。” 大血管如果意外破损,会造成大出血。 这是手术里的大忌。 齐敬连连点头。 除此之外,在切割时候,还要考虑皮肤问题——切掉的这个截面,必须也是要用皮肤覆盖好的,否则总不能以后就露出这么大片肌肉吧?因此,留下多少皮肤,也是需要经过计算的。 大了好说,修修一下就行了,小了可怎么办? 手术切割的范围,留下的皮的大小,张司九用植物颜料画了上去——还是昨天就画上去的。这种东西,没有毒性,但是很难清洗,十分适合手术里使用。 现在,张司九就只需要按照画好的线来进行第一步的皮肤剥离。 然后就是脂肪层和肌肉,再然后就是血管截断和缝合,等到完全切除后,再进行皮瓣缝合。 再然后,就是另外一条腿的切割。 手术一步步的进行着,所有人都是有条不紊却处处紧张小心。 当那条腿也切割下来的时候,张司九就松了一口气:“最后的缝合,谁来?” 陆寻安第一个蹦出来:“我我我!” 齐敬看了陆寻安一眼,默默地让开一条路。 张司九也点头:“那就你来。” 不得不说,陆寻安还的确是个小天才的。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学起了东西来,那是又快又好。 齐岚的眼光还是不错。 张司九也挺喜欢这个傲娇小天才。 她也给陆寻安让出位置。 陆寻安激动得都快不行了,肉眼可见的亢奋。 张司九沉声道:“冷静,如果出一点错,三个月不许进手术室。” 就这么一句话,陆寻安瞬间冷静下来。 张司九和齐敬对视一眼,忍不住会心一笑。 手术进行到了这一步,基本就算是顺利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抗感染大关。 从手术室出去的时候,郭云立刻上前来:“怎么样?” 齐敬笑着点点头:“手术做完了,人应该很快就能出来。好好照顾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 至于切割下来的手和腿,已经封存起来,到时候让陈世海自己处置。 也是陈世海自己要求的,不给任何人看。 郭云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真出点什么事,我妹妹可要伤心了。” 张司九扬眉:“嗯?你妹妹——” 郭云憨厚一笑:“我有个妹妹,今年刚十七,前头说的亲事不好,退了。她对世海有意,却不知为何世海一直回避,本来都说今年过完年重新给我妹妹说亲了,现在知道这个,我想,我那妹妹,怕是还有机会。”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6章 人心 张司九顿时露出个会心一笑:“那还真不错。” 陈世海之前一直因为畸形的身体而不肯和人亲近,如今做完了手术,他的心态应该也会改变。 齐敬说了句:“不过也还是先问问陈世海的意思,别搞僵了。” 郭云连连点头,一个劲儿搓手:“那是,那是。能亲上加亲当然最好了,如果不能也没啥。毕竟这个事儿,也要看他们两个的缘分。” 搓着搓着手,郭云迟疑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问了出来:“那个,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两位大夫。” 齐敬颔首:“您请。” 郭云似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不停的搓手,然后咳嗽一声,才鼓起勇气说下去:“我想问问,世海这个情况,如果将来生孩子,会不会也……” 气氛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齐敬脸色都有点儿僵。 张司九笑着开口:“不影响的。这种情况,是不会遗传的。反而他出现这种情况,说明他们家应该有双胞胎的先例,将来谁和他成婚,还是是有一定几率生双胞胎的。” 虽然学医的都知道双胞胎的危险。 但是也不阻碍大家一听到双胞胎,就觉得是双喜临门。 郭云有些惊奇:“真的啊?” “嗯,其实他身上的那个腿和胳膊,就是他的兄弟在娘胎里没发育好,最后就和他连在一起了。”张司九也不说那么复杂,只是言简意赅解释一句。 郭云却上了心:“如果是双胞胎,那还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张司九大概知道郭云这是担心自己妹妹,当即沉吟一下后,决定胡诌:“其实只要营养跟上,孕期保持心情愉快,不要劳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这种情况,万分之一吧。 张司九就不信,陈世海就这么倒霉。 反正双胞胎怀上的几率也很小—— 郭云一听这话,立刻就松了一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张司九和齐敬就走了。 郭云继续守着。 直到走远了,齐敬才开口皱着眉头道:“他们不是好友吗?” 之前郭云看起来挺靠谱的,结果没想到…… 张司九听见齐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生活圈子有多单纯了。他们是好朋友不假,可人家也是自己妹妹亲哥哥啊。” 关心朋友和担心自己的妹妹,也不冲突吧。 而且,心里有疑虑,能直接问出来,还算是光明磊落的。 就怕心里有疑虑,但却还不肯直接问,只是在心里嘀咕,然后直接否定了这个事情的。 齐敬还是皱眉:“但他这样,总归还是不好。”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张司九笑笑:“就是你我,难道没有个自私的时候?” 都是人啊。 人就是这样不完美的。 齐敬叹了一口气:“好在这个事情,陈世海不知道。” 不然该多伤心。 张司九笑了:“人家也不会告诉陈世海的。你也别多嘴。毕竟,能有这样的情分,其实已经很好了。” 齐敬点点头。 晚一些时候,陈世海醒了。 齐敬过去看了看了。觉得情况还不错。 傍晚时候,杨元鼎过来接张司九下班,还带来了许多钱——这是给医院拨的善款,用于这次炸药事件受害人的医药费和伙食费。 其他的,他已经让人送去太医署那边了。 除了这种贴补,那些人人家,到时候还会直接领到一笔募捐款。 这头,杨元鼎和账房们弄这个,那头,那个一尸两命的孕妇家里人终于来了。 孕妇的爹娘兄弟,当场就哭出声来。 尤其是孕妇的娘,哭了一声“我的儿啊——”之后,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吓得白芝她们连忙来喊人抢救。 张司九离得近,飞快赶过去,摸了摸脉,发现是过于激动导致的,连忙喊人来给扎了两针。 不过,人是很快醒过来了,醒来之后也是忍不住的一直哭,伤心至极。 那孕妇的丈夫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艰难挪下床,给自己岳父岳父跪下了,磕头道歉:“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出门的。我不该听说热闹,又怕她在家闷坏了,就带她去看。” 他一面认错,一面疯狂的扇自己的嘴巴。 好几个人才算是把他按住了。 齐敬这么好脾气,都发了火:“你要是想死,出门直接死去,我说没说过,伤口没长好之前,不能大动作?你这条命要是不要了,赶紧走!别在这里浪费床位!” 最后还是孕妇的兄弟连声保证:“我们一定把人看住了。不敢再动。” 这才把齐敬给劝住了。 齐敬冷哼一声,检查了一下伤口,见伤口没裂开,直接冷哼一声,就走了。 张司九连忙解释一遍:“他这条命,也是鬼门关抢回来的。当时为了保护他妻子,他直接被人踩断了两根肋骨,腿也断了,骨头都扎出来了。而且,肋骨那还差点扎进肺里,差点就死了。我们的大夫,忙活了两个时辰才把人抢救回来。现在看见他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所以才这么生气,你们也别介意。” 几个家属连忙都说能理解,不介意。 可转头,第二天张司九过来上班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一家子的八卦。 听云讲得眉飞色舞的:“那一家子,昨天走的时候,知道有好心人的募捐抚恤金,已经在讨论,这个抚恤金,到底是该谁去领。” “还有,当初他们小两口成亲的时候,他们家准备了挺丰厚的嫁妆,也打算拿回来。说是女儿没了,外孙也没了,以后两家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也不会走动了,不能便宜了别人。” 听云长长的,转了十八个弯的叹了一口气:“人性哪——” 张司九听得也是心情一阵阵的复杂。 可以理解,但不赞同。更不支持。 就算要钱,也该等一等,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提这些事情。 这对那名丈夫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他已经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心中正在自责愧疚,可一转头,岳家只想着来跟他争夺抚恤金。这不是伤口上再来一刀是什么? 大家明天见。看到了最近大家的留言,怎么说呢,你看九娘和元鼎的意见都是不一样的。其实很多时候大家都希望女主是完美的,但在我的思想里,她是一个人。人就会有缺点,会被自己思想认知局限。九娘有,三郎有。甚至他们意见不统一。但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同样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思想也会局限,会有自己的偏颇认知。所以很多时候,我写出来的东西也是会有缺点的。总之谢谢大家的意见和讨论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7章 可笑 现在,就看那丈夫的岳家,是什么时候开口。等不等这丈夫缓和一点,好歹等到出院吧? 然而,让所有人都大跌眼眶的是,总归还是没等到。 事实上,也就是第二天,他们就忍不住问起了抚恤金的事情。 丈夫一下就愣住了,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大舅哥,不敢相信这是他们说出来的话。 听云默默地从门口悄悄挪了进去,假装给另一个病人检查伤口。 不过,掀错被了,人家断的是另外一条腿。 那病人看了一眼听云,默默地掀开了另一边被子,然后眉毛眼睛一阵乱动,示意听云赶紧听。 当然,他自己也忍不住听。 要不是怕听云一个马虎弄伤了他的腿,他还真的是一点不想分神。 那丈夫开口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筠娘都还没下葬哪,你们怎么就问起了这个?” 既然不小心说漏了嘴,而且看他也没有想要交出抚恤金的意思,当即就撕破了嘴脸,露出了不耐的样子:“下葬那是你家的事情。那人都嫁给你,总不能我们拉回去办丧事吧?但这个抚恤金,你想独吞,门都没有!” 丈夫哆嗦得更厉害了:“你们就不怕筠娘在天之灵伤心吗?” “常大郎,你少来!你要是想着筠娘,早就提起这个事情了。你现在一个字也不提,算怎么回事?”那大舅兄冷着脸,不耐烦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你想拿着这个钱,到时候好再娶一个。” “你也不想想,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嫁给了你,如今她死了,你还要用她死的钱,去娶别人,过快活日子,那不能够!” 大舅兄指着丈夫鼻子骂:“要不是你,筠娘也不能死!” “好了好了,都是亲戚,少说两句!”那岳母流着泪,两头看,无助地劝。 可那干巴巴的样子,显然也知道她这几句话,是绝对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果然,大舅兄说了句:“娘,你别说话了行不行!我当初就说这人不合适,让你把妹子价格镇上的屠夫,你们不同意,现在好了吧!” 这话不亚于是戳了大家的心窝子。 反正那岳母一愣,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却死活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常大郎也是气哭了——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今天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别怪我不客气!”大舅兄往病床上一坐,丝毫不管常大郎的腿刚做了手术接上,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常大郎怒极:“那钱还没给呢!别说没给,就是给了,我全拿去给筠娘办丧事,也绝不给你一个子!” 大舅兄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抓常大郎。 听云咳嗽一声:“这是医院,你们干什么呢?” 听八卦是一回事,但是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保护病人的安全! 反正现在,就是他听云出场的时候! 听云一脸肃穆地走到了常大郎跟前,训斥众人:“你们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大家都需要休养,你们这样是想做哪样?” “还有,抚恤金是刚统计上去,还没发呢。你们这样,我干脆去申报一下,别给你们发了。” 他看了一眼常大郎,又看了一眼大舅兄:“昨日不是还好好地,感情深厚着呢,今日为了几个钱,就这样了?” 大舅兄倒也振振有词:“我妹子都死了,以后两家都不来往了,我不要这钱,不是我白白便宜了他?” 常大郎眼泪直流:“谁想要这个钱了?我好好地媳妇孩子——” 说起妻子和孩子,常大郎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筠娘和我出门时候,还商量着孩子叫什么呢!那孩子,我就看了一眼啊!那么小,那么皱巴巴的,愣是没让我抱一抱——” 听云一下下拍着常大郎宽慰,把其他人轰出去了。 常大郎屋里其他病友也来宽慰,甚至还有出主意的:“回头你出院的时候,偷偷走,别让人他们看见!” 听云哭笑不得:“快别瞎出主意了。到时候再闹出别的事情来。要我说,这钱,还是要给一部分出去。” 其他人比常大郎还激愤:“凭啥?就冲着这个态度,也不能给他们!” 常大郎此时情绪平静了点,苦笑道:“其实他们要是没有闹这一出,我原本是打算把钱给他们一大半的,剩下的一部分,就给筠娘和孩子办丧事。捐给道观,请道观给她们多做法事,让她们母子两个早日去投胎,下辈子能享享福。” “这钱,我宁可不要。如果能换她们平安,别说这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愿意。” 听云点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所以,也没有必要置气。这钱呢,该有老两口的一部分,你们两家一人一半。那一半,就当是替你妻子尽孝了。” “不过可千万别给你大舅兄。他要是拿了钱,估计很快就花光了。” 丝毫不会在意这是妹子的命换来的。 听云轻声地劝:“回头我把你丈母娘喊进来,你们好好说说,别让他们再来闹了。这毕竟是医院。丢人不说,也影响其他人休息。” 常大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这么一闹,他也是精疲力尽了。 不想再折腾了。 接过,听云刚出去喊人,就听见有人大喊一声:“有人自杀了!有人自杀了!天啊,有人自杀了!” 听云一愣,下意识就狂奔过去。 一看医院荷花池里,那上头冰愣是被砸出个窟窿来! 那水扑腾出冰面一些,但人影已经看不见了。 常大郎的岳父和大舅兄站在岸边上,一脸着急,尤其是那大舅兄伸长了脖子对着冰面喊:“娘?!娘!” 听云看着那架势,简直快要气死,忍不住就伸出脚一脚踹过去:“不跳下去救人你就给我起开!挡道了你!” 一面骂,听云一面飞快脱了外头的大衣裳,然后直接就冲进了池塘里! 现在已经立春了,冰面早已经薄了许多。 稍微一使劲儿,冰就碎了。 其实吧,那整个池塘的水,最深的地方,也没有一个人高! 听云一面破冰,一面奋力朝着冰窟窿走过去。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8章 孝心 虽然天气暖和了许多,但水依旧冰凉刺骨,听云很快就感觉浑身的热量似乎都流失了,骨头都被冻透了。人也哆嗦起来。 不过,在冻得失去知觉之前,他就在水里摸到了跳下去的人。 听云猛的将人拖出水面。 在水里还好,可真想要把人托出水面的时候,却只感觉沉得要命。 没办法,冬天都穿棉袄,棉袄吸饱了水之后,沉得要死。能不吃力吗? 听云一个人有点费劲,简直把吃奶得劲儿都使出来了。 他转头怒喝:“都愣着做什么?不知道过来帮忙的?” 一群人就在岸上那么看着! 结果那大舅兄喊了一嗓子:“我也不会水啊!” 最后,还是医院的一个保安跳下来,跟着听云一起把人给拖上了岸。 听云也顾不上自己,先给那湿透了的棉袄扒下来,然后就给那老妇人做急救。 老妇人显然不会水,跳下去后,一个劲儿呛水,人也很快昏厥过去。 这会儿拖上来,那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听云把人从地上拖起来,海姆立克也用上了,每一下,那老妇人都喷出不少的水来。 而且荷花池底下都是稀泥,老妇人估计当时挣扎时候把水弄浑了,吐出来的水,都是带色的。 等到人不再吐水出来了,也咳嗽着醒过来,能自主呼吸了,听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感觉到了刺骨的冷。 尤其是浑身都是湿透的,被风一吹,简直魂都要被带走一样。 听云捡起自己的大衣,赶忙裹住自己,这才能哆哆嗦嗦开口:“都愣着干啥?还不赶快把人送去治——回头没被淹死,反而被冻死了。” 他是年轻人,还好点,老妇人这都冻得嘴皮子发青了!回头再一感冒肺炎……想活都难! 围观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抬着老妇人往急诊那边跑! 听云拉着那保安,哆哆嗦嗦的狂奔去浴室洗热水澡。 对着大椎穴冲了半刻钟热水后,听云感觉浑身发冷的感觉好了许多,也不再有寒气冒出来的感觉后,这才仔细洗了个澡。洗完了之后,又拉着保安去食堂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这才有了功夫关注起刚才的事情。 今天急诊的当家人,是齐敬。 齐敬已经安排护士赶紧送人去洗热水澡了。 这会儿脸色正不好的训斥家属呢:“你们就没拦着点?” 那大舅兄还一脸委屈:“谁也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时候摸过去的啊。我听到掉水里的声音才发现,怎么拦啊?” 齐敬板着脸:“她情绪不对,你们就没感觉到?” 大舅兄嘀咕:“我情绪也不好,我也没去死啊。谁知道她忽然想不开。” 看着这一幕,听云忍不住出声:“请问,你是亲生的吗?” 气氛陡然僵硬了一瞬间。 听云却无惧无畏,一脸真诚:“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不担心,也不伤心呢?这肯定不是亲生的吧。” 大舅兄捏起拳头,粗声粗气:“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听云自顾自凑到了老汉跟前:“原来是亲生的啊。那你当年怎么不把他溺死在尿桶里算了?” 老汉被羞臊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舅兄忍无可忍,当即就要动手。 然而齐敬却上前一步,挡在了听云面前,冷冷道:“交费了吗?先去把费交了。” “你让开!我今天非要打他不可!”大舅兄不依不饶。 齐敬冷笑一声:“殴打医护人员是重罪。你一拳下去,少说赔十两。你有多少家当?” 大舅兄一愣,完全没想到遮这么贵。 偏偏听云还从齐敬身后探出头去,笑眯眯地挑衅:“来,先给我来两下,我又能休假,又能挣钱,太好了。” 他这样,大舅兄反而不打了:“我不打,便宜你了!” 听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遗憾的意思。 齐敬再度催促大舅兄去交费。 大舅兄却张口就来:“这个事情因常大郎而起,找他要钱!我没钱!” 众人都惊住了。 且不说这个逻辑对不对,只说自己老娘都那样了,他一点不担心,还在计较医药费,这是个什么儿子哪! 那老汉大概都觉得丢人,长叹一声,转头慢慢出去缴费了。 走了几步,众人就看他抬起头来,擦了一下眼眶。 虽然背对着众人,看不清是不是哭了,但看这个样子,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 齐敬连连摇头,看向大舅兄的目光更加冰冷了。 大舅兄却浑然不在意。 听云简直被这个人给气笑了。 他头一次不想看八卦了,转头回了自己的病房继续上班。 结果刚回去,反倒是常大郎问起了这件事情:“刚才自杀的人,是哪个?” 他还挺担心。 听云叹了一口气,把那情景说了。 常大郎默默地听着,最后才叹了一口气:“我那岳父岳母,就这么一个独子,以前就娇惯,后来就养成了这样混蛋性子。筠娘之前总和我说,心疼她爹娘。觉得自己大哥不会孝顺。” “没想到,现在竟然这样过分。”常大郎说着说着,竟然又有点儿自责。 “肯定是因为我的事儿,才闹成这样。早知如此,我何必置气。一口答应下来就是了。筠娘如果知道这个事情,也不知要怎么样伤心。” 常大郎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叹。 听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时半会也只能叹一口气:“这件事情已经这样了,说到底还是和你没关系,你也别太自责。” 常大郎却还是自责。 听云想了一想,忽然冒出来一个馊主意,于是心里一动,压低声音道:“你家里人呢?” 常大郎叹气:“我只有一个爹,娘当年生我时候难产走了。后来爹娶了新妇,生了三个孩子。我的事情,他就是想管,也力不从心。” “这样啊。”听云点点头:“你看,你爹娘等于没有,你又对筠娘挺好,筠娘父母缺一个儿子养老——” 听云止住了话头。 常大郎一愣:“这不行吧。我岳父岳母——” 他本来想说不会同意,可想起今日岳母竟然自杀的事情,就又住了口。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29章 一口气 最终,那老妇人的医药费,竟然就这么拖欠下来。 那老丈人脸上羞臊得通红,嗫嚅着道:“钱都在老婆子手里,我手里,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有。实在是……” 齐敬简直都要气笑了:“那你找你儿子去要啊。他总不能也没有吧?” 老丈人脸上更加羞臊得厉害了,头都抬不起来。 那背脊,也如同被大石头压弯了,根本抬不起来。 齐敬就算再怎么样无语,也没法去为难一个老人家。更何况还是刚经历了丧女之痛的老人家。 最后,走的医院的绿色通道,先赊账,先救人。 那老妇人洗完了澡,却还是扛不住寒意,当时就开始流鼻涕,说头疼,人也是萎靡的。 带着她去洗澡的白芨都无言了,忍不住说了句:“您啊您,让我说点什么好呢。多大的事儿啊,这样想不开?” 老妇人一声不吭。 白芨看她这样,也不忍心多说,当即就叹着气将人领回去,准备开点药吃上。 老丈人凑过来,拉着老妇人,也是心疼又责备:“你啊你,怎么就跳下去了呢——哎……” 两位老人,此时相顾无言,唯有默默垂泪。 路过的人,几乎都不忍心多看。 常大郎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还是被轮椅推着过来的。 听云就是那个推轮椅的“好心人”。 常大郎远远地,就看见老夫妻的样子,心里一酸,想起了自己媳妇前几天还说抽空要回去看看爹娘,给买些什么东西带回去。 谁曾想,竟就这么天人永隔了。 常大郎本来还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 但现在看着两位老人如此模样,心里一咬牙,就拿定了主意。 “爹,娘。”常大郎轻声开口。 老夫妻二人一愣,不敢相信地抬头看过来。 老妇人更是连忙道:“你怎么下地了?大夫不是说——不是说——” 她此时已有了鼻音,显然是逃不过这一场病了。 常大郎问老妇人:“您为何寻短见?” 老妇人一下住了口。 脸上涨红,几乎不敢看常大郎,最后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们对不住你。你对筠娘好,我们都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我们不该找你要钱的。” “筠娘如果知道这个事情,也要怨我们的。”老妇人哭得颤抖:“我张不开这个口,张不开这个口啊!可他逼得紧,我们也是没法子啊!” 老妇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都透出一股子绝望来。 老丈人也哭了,悄悄地抹眼泪。 常大郎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一个冲动,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口:“不然,我给二位养老吧。” 这话一出口,两位老人都愣住了。 其他一直直愣着耳朵偷听这边情况的人,也悄悄摸摸围了过来,就想看看后续怎么样。 常大郎看着二位老人,神色动容:“筠娘虽然不在了,但这辈子在我心里,她都是我妻子。您二位是她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如果是不嫌弃,从此以后,我给二位养老,如同侍奉亲生父母一样!” 老两口惊讶极了,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傻眼:这…… 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出声:“这多好的女婿啊!要我说,就赶紧答应了吧!” 老两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大舅兄就忽然跳出来了,指着常大郎鼻子就开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就是想这样把钱都扣在自己手里!”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脏话输出。 那架势,那仇恨,好像比被刨了祖坟还要恨得咬牙切齿。 在场的人,没有不懵逼的。 常大郎也气得够呛,高声怒喝:“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爱钱!当年我给筠娘的聘礼,一大半都被你拿走了,说是要娶媳妇,可实际上呢?” “你都拿去吃喝了!还有给那花街柳巷里的姑娘了!”常大郎冷哼一声:“到现在你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成日不务正业,你也好意思!” 这可真是戳到了大舅兄的肺管子了,当即就又暴怒起来:“好哇你个常大郎,我就知道你还记恨着这个事儿呢!那是我问我妹子借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那是做生意,做生意懂不懂!我要不是运气差——” “啊呸!你有个屁的运气!就你这样的还能发财?我十三岁就出来挣钱,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这样的能发财,财神爷怕是金身都保不住!”常大郎丝毫不客气,句句都往三寸招呼。 周围的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不过都还保持着基本的良心,看着常大郎还伤着,所以没有哪个敢怂恿两人动手。 甚至好几次大舅兄都打算动手了,又被拦回去。 大舅兄是被逼急了,转头看向自家爹娘:“行行行,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是不是也嫌我挣不到钱,没出息,巴不得跟着这个姓常的走?!今天给我来句准话!” 老两口气得不轻,脸色很难看。 常大郎显然也出了真火,索性也把话挑明了:“今日咱们当着这么多人面,我也问一句,爹,娘,我愿意给你们二位养老,筠娘的抚恤金,我除了办丧事剩下的,我分文不要,都给你们自己拿着。可如果你们还是要跟着这个人走,问我要钱,那我一个钱也不给!那是筠娘的命换来的,用来给你们二位养老也就算了,要是养窝囊废,那是不可能的!” 大舅兄和常大郎,就这么僵持住了,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肯想让。 难题就这么抛给了两位老人。 周围人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女婿——说是女婿,其实也是前女婿。毕竟女儿都死了,将来还能是他们女婿吗? 听云也有点傻眼:自己是这么建议了一嘴,但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不过,根据他多年的经验看来,这个事儿反而不会有好结果了。 两位老人为难了半天,最终,老丈人还是说了句:“大郎,你是我们的好女婿,筠娘在天上,看见你有这份心,也一定是高兴的。只是……只是……” 常大郎明白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0章 有心了 常大郎明白了。 众人也都明白了。 老丈人说不下去,深深地低了头。 老妇人也是没脸见人的样子,却轻声开了口:“我们不能连累你。你若给我们养老,以后你咋办?我们两个还能动,能种地,能养活自己。” 常大郎点点头,也不废话:“那以后我经常去看二位。即便筠娘不在了。我也是你们女婿,有事儿……也只管来找我。” 说完,他便面色不好的拍了拍听云,那意思很明显:他根本不想多待了。 听云就推着轮椅送常大郎回病房。 他估摸着,常大郎是有点失望的。 结果,那大舅兄根本不让常大郎走,跳过来就拦住了常大郎:“那钱你说不给就不给了?问过我了吗?” 他那一脸横肉的样子,怪吓人的。 常大郎却似乎是失了火气,反而很平静:“吴大,你不用吓唬我。你要真敢把我怎么样,我能让你以后一家赌场都进不了,你信不信?而且,我和筠娘成婚不到两年,你借走了多少钱?要不要我给你算算?” 此时的常大郎身上,竟透出了一丝丝的狠劲。 他就这么看着大舅兄:“我婆娘死了,我儿子也死了。我孤家寡人一个,你看看,到底是我怕你,还是你怕我?” 说完,他甚至笑了笑。 那笑容吧,怪瘆人的。 大舅兄多少有点被镇住了。 听云抓紧时机,推着常大郎走了。 走远了之后,常大郎松了一口气,忽然就抬手捂着脸,啜泣出了声:“希望将来筠娘地下莫要怨恨我。” 听云宽慰:“放心吧,就是筠娘今天在这里,她也只有生气的份儿,比你还生气呢,哪里可能怨恨你。” 常大郎没说话。 倒是听云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起来,你还真不怕他动手啊?” 常大郎静默片刻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其实怕死了。就是装样子。人家告诉过我一句话,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怕死的。每次别人要欺负我,我就装出这样,他们反而就怕了。” 听云没了话说,半天才只能道:“这话没错。真实有效。” 常大郎被听云的语气反而给逗笑了,末了又跟听云道谢。 听云只问他打算怎么办。 常大郎的语气有些落寞:“还能怎么办,给筠娘办丧事后剩下的钱,存着,时不时给二老送些去。贴补贴补他们生活。给了钱,要不了三天,就被搜刮走了,根本留不住。” “有时候,我真羡慕他。”常大郎最后这么叹了一口气。 听云笑了笑:“人嘛,总有些缺憾。” 不过,老两口的选择,也不太稀奇。 那毕竟是血脉至亲,如果能放手,他们早就放手了,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 其实出主意的时候,听云就知道,大概率这件事情是不会成的。 只不过想试试看,能不能用这个作为一个突破点,把事情解决了。 现在,事情也算解决了? 常大郎再回病房的时候,忽然问了听云一句:“那个钱,大概有多少呢?” 听云一愣,随后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也不会特别多吧。” “其实少一点,反而好。省得他们惦记。”常大郎如此说了句。 听云觉得也是这样的。 不过,这个事情,他也不好议论,就笑了笑,将常大郎安顿好了之后,就去忙别的。 只是转头跟杨元鼎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听云还是没忍住:“你们到底打算给多少钱?” 杨元鼎摆摆手,往后一靠:“其实没打算给钱。死了的人,给贴补点棺材钱,受伤的人,都是贴补医药费。又不是别的,还能贴补多少啊?无非是为了让死者能体面地走,受伤的人,能治得起伤。” “世界上的人,多的是见钱眼开的。我们又不傻。”杨元鼎“嘿嘿”一笑:“而且你看着吧,等真发钱的时候,能有好多人当场打起来。” 听云狐疑地看着杨元鼎,总觉得杨元鼎一点也没有感慨和同情的意思,反而是在等着看热闹。 杨元鼎和听云对视,压低声音:“到时候你记得去休假啊。” 听云:……我果然没猜错。 不过,他搓搓手,还是没抵抗住诱惑:“那你提前告诉我。” 杨元鼎给听云比划了一个“ok”手势。 抚恤这边一时半会落实不了,但程琳那头却有了效果。 朝议结果也很简单,就是先问出了那配方之后,再将人交给程琳处置。 也就是说,朝廷是必须要留下这个配方以备不时之需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修将这件事情说给了家里人听,神色肃穆道:“以后离这些烟花爆竹远一些。家里也不许燃放了。” 谁能想都啊,节日里增加气氛的东西,会造成这样恐怖的伤害? 而且现在朝廷主张研究这个,就怕私底下也有人想要邀功,去搞这个。 周氏连连点头:“以后不弄这些了。看别人家放也一样的。” 反正他们家也很多年没买过了。杨元鼎小的时候都不玩这些。 现在宁娘的儿子还不会走路,更不用玩这些。 而张司九最担心的是:“会不会让三郎去研究这些?” 杨修沉默了片刻:“三郎应该不会去。他这些年弄的都是农事上的东西,并不沾边。” 听到这句话,张司九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后才问:“那会让哪些人去?” “那些做烟花爆竹的匠人去。”杨修叹了一口气:“最开始可能是悬赏。等悬赏也没人去,就是强征。” 虽然如果出了事故,死了人,抚恤肯定有,但这个事儿……总归是很危险的。 一时之间,大家多少都有点食不知味。 唯有李氏,淡淡说了句:“纵是身死,也是荣耀。而且,只要撬开那人的口,不是就有了配方?” 没人接话。 杨元峰看了一眼妻子,语气有些凝肃:“有些人觉得是荣耀,但不一定人人都如此觉得。” 李氏看向杨元峰,不解道:“若有了此物,何惧蛮族?总比你们这些将士们用刀剑搏杀来得好吧。咱们甚至可以做到兵马无伤,就能打得敌人丢盔卸甲。”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1章 局势 她甚至有点向往。 杨元峰轻叹:“这样一想是好。可怕就怕,这东西也落入了敌人之手,到时候……我们城池和将士们,也一样的危险。” 李氏蹙眉:“怎么会让敌人有这个呢?” 不等杨元峰回答,杨修便道:“好了,不必再议这件事情,就此打住吧。吃饭,吃饭。” 杨修发了话,众人也就不提起这件事情了,只说些家长里短,吃饭吃菜。 等散了,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张司九问杨元鼎:“咱在咱们这边,很多探子么?” 杨元鼎就浅浅说了一下如今局势:“其实朝廷到了现在,已有了衰败之像。重文轻武不说,镇守的将领更是三年一换,这样的情况,兵不识将,哪里有什么凝聚力?” “再说支持商贾。固然能让经济繁荣,但也同样有个弊端。那就是通商贸易过程中,南北货物来往,商队多如牛毛,不仅买卖货物,也同样贩卖消息情报。哪有那么多爱国的人啊。” 他嘲讽一笑:“所以,即便是我们将配方保密得再好,只要这东西有了,外族得了情报,难道不可以自己研究?” 张司九成日醉心于医疗这些事情,根本没怎么关注过外界,此时听见杨元鼎这话,沉默了两个呼吸后,反而道:“那如果这样,我觉得,倒是该研究,然后大量囤货——总不能敌有我无吧?那不就是被动挨打了?” 杨元鼎噎了一下:“你变得好快。” “难道这不是随机应变么?”张司九微微迷茫。 杨元鼎悄悄跟张司九说:“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想火药的配方。你要不也一起想想?” 张司九面露为难:“那你还不如让我去想想,怎么制作双氧水,高锰酸钾呢。” 杨元鼎:……好的,知道你也不记得了。 他摊了摊手:“那就没辙了。谁让我们都想不起来了。只能看到底能不能问出来了。不过,等研究出来了,我倒是可以提点小意见。” 比如,加入铁砂,造成大范围伤害等等。 张司九无奈:“要不,你先想想,防弹衣?防炸衣?” 杨元鼎点了点头:“肯定要想想的。” 不过,这些事情也急不得。 至于张司九,第二日被请去了太医署。 很快太医署新一级的各地考上来的医者,都要来报到了。 从今年开始,陈深严打算开疡医课。 思来想去,这个老师的人选,除了张司九之外,竟然没有别人。 但是直接用张司九,大家还是有点不太愿意的。 所以,陈深严就请了张司九过去,商量这件事情。 他的意思是,不行的话,就让张司九推荐一个人选。 为此,陈深严还召开了一次大会。 太医署里大小官员几乎都到了。 面对大家的目光,张司九挺了挺胸脯,神色肃穆地咳嗽一声:“如果是疡医课的话,我还真有个人可以推荐。” 众人看张司九这样认真,一时之间都忍不住侧耳倾听,好奇极了:是谁能得到张司九这样大的认可? 结果张司九咳嗽了一声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的老师,顾青舟。他是当之无愧的疡医之首。大家承认吧?” 众人面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懵逼。 懵逼过后就是愤怒:让你推荐人,你提一个死人,是几个意思? 有人忍不住嘲讽起了张司九:“我们承认又如何,你能把顾青舟从坟里挖出来给学生们授课?“” 张司九笑了笑,一点不恼怒,反而神色还有点和气:“那是不能了。但,只要大家承认他的能力,就好办了。因为,我,是他亲口承认,青出于蓝的徒弟。亲传徒弟!” 众人:……饶了一大圈你又说回了自己身上! 张司九环顾四周,看着大家不想搭理自己的表情,从容淡定的开启了炮轰模式;“我师父的手册,给你们都看过了吧?这两年,第一医院没少给你们带实习生,手术什么的,我瞒着你们了吗?” “从第一医院到现在,两年了吧。两年了啊!!!”张司九连连冷笑,一点面子也没打算给这些人留:“两年了,你们都没试图培养出一个比我强的人吗?” 这下,别说其他人,就是陈深严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尴尬来。 怎么可能没试过?齐敬是摆在明面上的,那还有暗处的—— 可两年了,愣是一个能比得过张司九的都没有! 尤其是张司九的剖腹产,现在做得简直是又快又好,满东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张小娘子的! 反正,张小娘子现在已经是神医的代名词。 谁不知道张小娘子,那都是要被嘲笑的! 张司九还在继续喷:“这么久你们都没比过我,现在还怎么好意思说出不想用我这话的?有脸吗?为什么医术传承这么难?咱们太医署发展这么难?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技术不行,还死要面子的人!” “承认我就是疡医第一人,有那么难吗?你们不想承认,去把我师父从坟里挖出来啊!”张司九傲娇地一扬头:“我办了护士学院,你们信不信明天我就去办个疡医学院?” 众人:…… 陈深严脸皮抽了抽,给张司九使了个眼色:行了,行了,别过了! 张司九咳嗽一声,也觉得该见好就收了,她改成苦口婆心:“我又不和你们抢职位,也不要你们自掏腰包发薪水,接受我有那么难吗?” 有人忍不住出了声:“你一个女流,有什么资格——” “因为我办了第一医院哪。因为我是顾青舟唯一的传承人哪。因为我做手术最厉害哪。因为我给太后看过病,是官家盛赞的女大夫,还是杨家的儿媳妇,你们轻易不敢动我啊。”张司九笑盈盈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么你们别开疡医课,要么,就让我上得了——反正最后功劳还是太医署的。” 张司九心里的小人儿叉腰牛逼轰轰:老子穿越时候带了金手指的!你们干得过我?! 众人无话可说。 主要是实力不够,嘴巴就硬气不起来。 唯一一个攻击的点,还是性别——可这个真的就很牵强了啊!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2章 野心勃勃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张司九含笑看着他们:“这样吧,我也不想说废话。你们可以试试,让我带一年。如果你们觉得不好,撤了我就是。另外,只要你们随时能找到比我强的人,我随时让位!” 就当是一年一度的工作考核就完了。 只要业务能力足够强,谁怕谁呢。 张司九的表情太过诚恳了。以至于当场就有人脸上松动了几分。 没办法,他们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啊! 想起那段被张司九在门口摆摊踢馆的日子,众人就麻了,根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陈深严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盒子:“这样吧,一人发一颗红豆和绿豆,若是同意的,就把红豆扔进盒子里,不同意的,扔绿豆。这样,谁也不知道谁扔的是什么,但又可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 张司九点点头:不记名投票啊!也是个好主意啊! 事实上,也有嚣张的——齐敬头铁,当着大家面把红豆扔进箱子里,然后就告辞了:那头病人还等着他看病呢。 张司九被齐敬给惊呆了:这还是平时那个谨慎的少年吗? 陈深严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这么的嚣张,一时都愣住了。 这一刻,他深深地反思:自己把齐敬送去第一医院,是不是做错了? 张司九同情地看着怀疑人生的陈深严,并不是很想安慰他,反而有点想笑:齐敬现在,这分明是活泼多了啊! 虽然齐敬是一点不带怕的,但其他人显然谨慎多了。接下来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让人家看见自己丢进去的是什么豆。 张司九自己当然是没有投票资格的。 所以百无聊赖等着大家都丢完,又看着陈深严倒出豆子来给大家数。 六十个人,最后支持张司九来上岗的,竟然高达四十三人。 这就…… 张司九憋了很久,才把笑容憋回去了:这算啥?口嫌体正直? 陈深严也是有些无言,看着这个结果摆摆手:“好了,谁也不必说什么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 众人脸色复杂,但都没有人再吱声的。 陈深严宣布散会。 等人都走完了,陈深严对着张司九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回去好好准备,切莫辜负了我们。” 张司九指了指投票箱,压低声音问他:“你没作弊吧?” 陈深严:…… 张司九顿时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来。 陈深严忍无可忍:“多大个事情,我还至于作弊!而且这种事情能作弊吗!” 张司九这下是真惊讶了:“没想到大家这么支持我?” “你这一身本事,谁不服气?”陈深严笑了,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但要支持你,却得考虑很多东西。就算心里想支持,嘴上也未必敢。” 张司九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回去之后,张司九就开始准备起了教案。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现在只需要稍微整理一下,尤其是第一堂课,总是要讲一些什么的。 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杨元鼎后,杨元鼎比张司九还高兴,差点一蹦三尺高,抱着张司九就开始转圈圈:“太好啦!太好啦!这么多年的努力和梦想,就要实现啦!” 本来张司九还能忍一忍的,但被杨元鼎这么一搞之后,哪里还忍得住? 她抱着杨元鼎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是啊,多谢你,我终于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从乡野到东京,从人人不信,到太医署的授课老师—— 一步步走着的时候,没觉得多难多辛苦,可现在回头望去,却真是步步艰辛啊! 如果没有杨元鼎,张司九很肯定,自己也走不到今日,至少不会这么快这么轻易就走到了这一步。 张司九想到这里,又狠狠地亲了两口杨元鼎:“你就是我最大的恩赐。” 杨元鼎眼睛亮晶晶的:“亲得好,再亲两口!” 于是张司九又狠狠地亲了杨元鼎几口。 喜梅她们几个丫鬟,简直是一个个脸上通红,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宁娘本来正好有事儿过来找张司九,她儿子这两天有点不太好好吃奶,怕积食了,想来请张司九看看来着,结果刚一进院子,还没等到让丫鬟进去通报呢,一抬头,就看见了小两口在那儿亲热。 白宁娘根本没见过这个阵仗,直接就羞了个满脸通红,脚底下旋风一样打了个转,飞快就跑回去了。 说实话,白宁娘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 张司九只感觉一个眼花,好像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她问杨元鼎:“刚是不是有什么过去了?” 杨元鼎漫不经心:“可能是飞鸟吧。你再亲几下。” 喜梅大着胆子说了句:“是长房大娘子。”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了一眼,然后从杨元鼎身上下来了——嗯,这种被大嫂看见了,还是怪羞耻的。 杨元鼎咳嗽一声:“谁还没年轻过,大嫂会理解的。” 张司九:……大概? 不过,两人总算是冷静下来。 杨元鼎和张司九说起正事儿:“我估计,老陈头想要在这个时候开设疡医课,多半也因为这次的火药事件。他这是未雨绸缪呢。” 做大夫的,别的管不了,只能管一管伤员。 现在太医署的大夫们,疡医少得可怜。 现有的几个,要么是矮子里挑将军,要么是张司九第一医院实习回去的。 但总归还是太少了。 杨元鼎轻叹:“其实也的确该早做准备。毕竟……” 他的话没说完,但张司九明白他的意思:太平日子不会太久了。一旦打起仗来,军医肯定很缺。 张司九点点头:“那咱们就多支持老陈头,另外,护士学院也办起来,至少,真到了那个时候,能多救一个,是一个。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国家做的。” 杨元鼎看着张司九,想了想,还是没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学医,恐怕还是救不了国啊! 当然,真到了那一步,该做的,能做的,还是必须要做的。轻言放弃,那是绝不可能的! 大家明天见哇~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3章 酷烈 怀揣着这样的忧心忡忡,张司九备课内容又调整了一下。 把对外伤的处理,直接就放到了前面去。 而另外一头,杨元鼎也开始倒腾生意去了。 他说他要赚钱,支持科研项目。 至于是什么项目,他没说,张司九也没问,主打一个都心知肚明。 这日上班呢,张司九和齐敬都被请走了。 请他们的人,是程琳。 程琳看着很是憔悴。 跟陈琳一起来的,还有陈深严。 张司九看着陈深严凝重的表情,心中猜测是什么事儿,但实在是有点猜不出来。 陈深严看了一眼张司九,皱眉:“怎么把九娘给请来了。” 程琳叹一口气:“九娘是最好的疡医,请她来,保险一些。” 接着,程琳就把齐敬和张司九带去了一间密室——确切的说是一件邢房。 邢房里有一个人,那人身上血迹斑斑的,奄奄一息。 张司九扬眉,大概猜到了对方身份:“这是烟花匠人?” “嗯,周六郎。”程琳应一声,面色复杂:“你得救他。” 张司九“啊”了一声:“他怎么了?看这个样子,是收了外伤?但救他做什么?” “此人嘴硬,议论刑下来,愣是没吐口。现在交给我了,让我来审讯。一要那焰火的配方,二要他活着受审行斩,告慰百姓。”程琳言简意赅。 张司九明白了:这是要治好这个人,然后好继续用刑,等他招了,再杀了。 听起来有点残忍。 但好像也没毛病。 谁让这个周六郎害了那么多人呢? 齐敬也是神色平静地说了一句:“那就吊着一口气,让他苟延残喘,自然有他受不住的那一天。” 张司九想了想:“吊着一口气不行,容易死。这样吧,在他身上剜上几个口子,深一点,等过一段时间,那伤口就会红肿流脓,再然后,那皮肉就发白了,流出黄绿色的脓液来,味道也很臭,还会长蛆虫。” “那种蛆虫你们见过吗?白白胖胖的,一扭一扭的,从伤口里钻出来,又钻回去,运气不好的掉到了地上,一脚踩上去,‘啪叽’一声,还爆浆!” 大家万万没想到,张司九说出了这么恐怖的事情。 而且还如此生动。 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人忍不住大脚趾头都动了动,总觉得已经是踩死了一条蛆虫。 鸡皮疙瘩那是更不要说。 而绑在那里的周六郎,本来一直低着头的,这会儿也忍不住动了动,艰难抬头看了一眼。 张司九冲着周六郎“友好”一笑:“没事,到了那个时候,不太疼的。” 周六郎又把头低下去。 张司九继续说:“等烂得差不多了,再把那腿或者胳膊截下来,放在他面前,让他继续看着。我想想,蛆虫完全吃掉皮肉,只剩下骨头,得要多久来着——” 程琳有点作呕:“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司九想了想:“有啊,凌迟你们听过没?凌迟完了,人就死了。我们可以玩个新花样。这样,每天取一块皮,没了皮,人还是能活的,就是一直流血水,哪里都不能沾。因为沾上了,就得撕下来,一撕,那肉可能就会撕下来——” “撕开的时候,能听见一声轻微的‘刺啦’声哦。” 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寒噤。 程琳忍不住问:“人会死吗?” “不能,能活好久呢。半年起步吧。”张司九笑了笑,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众人又打了个寒噤。 偏偏张司九却要说上一句:“有时候呢,死不是最恐怖的事情,活着才是哦。” 陈深严看向张司九的表情都有点不对了。 张司九却跃跃欲试的样子:“要不,让我试试?我还一直想试试呢,都没机会。” 她那副期待的样子,程琳后退了一步,下意识都想要拒绝了:这是什么恐怖的小娘子啊! 周六郎也忍不住又吃力抬头看张司九。 张司九摸出了自己的宝贝手术刀,然后走到了周六郎身边,在空气里比比划划的,像是已经在思考从哪里下刀。 这画面,多少有点恐怖。 周六郎脸色都有点变化。 程琳当然关注到了这一点,立刻就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试试。吧。毕竟,他一直不说,迟早也是个死。死之前,让你试试也挺不错。” “放心,我是大夫,最知道怎么让人痛苦,又不让人死去的办法了。” 张司九笑眯眯的打包票:“忘了告诉你们,曾经有个医女,她被丈夫背叛,怒极之下,连捅了那男人三十多刀,刀刀避开要害,最后只能算个轻伤!” 此情此景配合下,这话显得格外恐怖。 程琳看向张司九的表情更加不对了。 张司九却一脸平静地微笑。 周六郎忽然就出了声:“我说。” 这句话来得实在是太突兀了,以至于大家都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周六郎说话了,也才反应过来,周六郎到底说了什么。 程琳猛的转头看住了周六郎,多多少少有些惊喜:“你说什么?” 周六郎似乎也有些后悔,不言语了。 张司九笑了笑,声音轻柔地劝:“别说啊,说了就得死了。落在我手里,还能活好久呢。” 周六郎的表情凝滞了那么一瞬间。 然后,他的表情坚定了:“我说。让她走!” 张司九:……大可不必如此。 程琳在这一瞬间,简直是大喜过望。 然后连忙把张司九给请走了。 张司九和陈深严,齐敬只能退出去。 走远了一点后,齐敬忍不住问了句:“皮剥了真的能活下去?还有那伤口长蛆了,真的不会感染高热吗?还有,身体虚弱的人,能承受住截肢的手术吗——” 面对齐敬的十万个为什么,张司九面无表情看住了齐敬。 齐敬眨了眨眼睛,莫名有点慌张。 张司九随后就开了口:“齐大郎,你跟我两年了,这些话你怎么问得出口?你对得起你学到的东西吗?” 陈深严:……不是,到底谁是齐敬的师父了!你当着我的面,训我徒弟,合适吗?!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4章 到底能不能 不过,陈深严最后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能说出个啥来。 反而等到快分道扬镳的时候,悄悄拉住了齐敬:“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张司九不疑有他,先走了。 她一走远,陈深严就问齐敬:“到底人会不会死?” 齐敬茫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师父到底问的是啥。 他有些无奈:“师父,当然会死。九娘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陈深严:……果然! 可不得不说一句,张司九这是骗住了所有人啊! 面对齐敬想笑不敢笑的表情,陈深严把脸一板,冷哼一声训诫道:“成日里都学了些什么?竟然还问得出这种问题!我看九娘一点也没骂错!” 齐敬:……为何受伤的总是我? 当天晚上,杨元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好消息:“那个人招了。” 看杨元鼎眉飞色舞那样子,李氏立刻追问:“是那个烟花匠人?他不是死也不吐口?怎么招了?” 杨元鼎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招了!” 张司九低头数饭粒,一声不敢吭:我知道,但是我不敢说,我怕你们吃不下饭。 李氏也高兴极了:“太好了,明日我出钱,买只香酥片鸭回来吃!” 杨元峰失笑:“他这样一说,那我们进程就快了,到时候,便可用这个震慑四方!” 杨修和杨元璋却都叹了一口气:“说得容易,今日官家便要户部拿钱出来,这东西,烧钱哪!”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要想拿这个震慑四方,不得要花钱做?钱从哪里来? 杨元鼎是最宽心的人了:“钱嘛,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张司九点点头:“东拼西凑,总能有一点。做出一点,是一点。” 杨元鼎笑得灿烂:“这个东西,这几日就要做一点出来,试试效果。二哥,到时候要不要跟我去看?” 张司九惊讶:“这样快?” 杨元峰毫不犹豫:“自然要去看看的。” 李氏一脸期待:“我能不能也去看看?” 众人:……怕是不能。 周氏无奈的打住儿媳妇话头:“还想去看这个?多吓人啊。还是在家里打牌吧。” 李氏当然也知道自己估计是不能去的,一时之间也没算太失望,只是看向了自家丈夫:“二郎,等你看了,回家来仔细跟我说说。” 白宁娘也忍不住看向自己丈夫:二郎三郎都要去,那大郎去不去? 杨元璋便也道:“我也去瞧瞧。” 张司九叮嘱一句:“到时候离远点,注意安全。” 这可不是闹着玩看热闹的事情。 不过,回家之后,杨元鼎悄悄地问张司九:“九娘,你想不想去看?想去的话,换身装扮,我带你去啊。” 张司九还真的很心动,不过也怕给杨元鼎惹麻烦:“万一被人发现了,不好交代吧?” 杨元鼎摇头:“那不能。有啥不好交代的?再说了,都在看炸弹,谁有功夫看咱们。”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司九肯定就不会再迟疑,当即约定好,杨元鼎提前跟她说一声,她好调班。 一晃眼,五天便过去了。 杨元鼎带着张司九去了郊外。 那地方是个校场,是军队用来练兵的地方。 周围也有农田,不过村庄却离得远。 也不怕在这里试炸药会误伤了谁。 张司九他们远远地,在看台那边,炸药试验地方少说离了有一百米。 看到张司九那一瞬间,杨元璋和杨元峰都愣了一下,随后才看向了自家弟弟:能带媳妇你不早说? 尤其是杨元峰,李氏那期待的样子…… 杨元峰默默决定,回去之后,把弟弟打一顿。 张司九穿着一身男装,不好意思地朝着杨元璋和杨元峰笑了笑。 不过,也没工夫打招呼,试验就要开始了。 炸药是放在一个木桶里的,桶子不算大,封了口,一半埋在土里,一半在地上。 有士兵举着火把,提着盾牌,一步步蹭着过去点引线。 那引线少说得有一米长。还很粗。 士兵点燃引线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了。 那速度,绝对是掏出了百米赛跑的速度。 众人看着,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引线粗,爆出来的火花也就粗,那效果看着,多少有点儿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效果。 这下,看得人就更紧张了。 甚至,有人忍不住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来张望。 然而,就在即将烧完的时候,引线忽然没了动静。 场面一度安静。 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声音。 等待了十几个呼吸那么长时间之后,期待中的爆炸声并没有如约而至。 张司九转头看杨元鼎:怎么没动静了? 杨元鼎脸色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说了句:“也不是我做的,我就设计了外头那个木桶。” 张司九:……好吧。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个哑炮了。 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即便是个哑炮,那也得去检查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去呢? 今日负责试验的,是兵部侍郎。 此时兵部侍郎脸色很不好看,转头吩咐亲随,让亲随去找个工匠查看。 又稍等了片刻,众人就看见一个工匠打扮的人,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那一步步颤颤巍巍的样子,看得人也忍不住紧张。 张司九忍不住握住了杨元鼎的手。 杨元鼎拍了拍张司九:“没事,没有火星,现在也不会炸的。”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如果是要炸,早就炸了。 果然,等到工匠将东西拆下来,也没炸。 众人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一枚运走之后,很快下一枚就运上来,依旧是埋进去,依旧是长长的引线。 所有步骤重复来了一次。 这一次,引线倒是烧完了,也炸了,动静很大,现场直接就看不清了:硝烟加上炸起来的黄土,直接把所有视线都遮挡完了。 虽然看不清,但大家也都努力抬头去瞧。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大喊一句:“不好了,有人受伤了!” 大家明天不见,后天见~又到了周末,阿音要放假陪我家小馒头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5章 暴露了 张司九听到这一声喊,顿时认命。 她扭头看一眼杨元鼎,小声嘀咕:“以后还是别喊我了。” 这种自带别人受伤buff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医院上班。 这样才能保证他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杨元鼎也怪纳闷的,一时之间也小小声:“这也的确是有点巧。” 随后,两人认命地往那边一起跑—— 杨元峰和杨元璋也跟着去了。 那边已经围起来一个人圈。 将伤者团团围住了。 受伤的人是个普通工匠,他们的距离比张司九他们要近很多。 但也隔了一二十米。 他受的伤也不轻,是一片木片,被炸开了只后,有个锋利的茬子,直接崩过来,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然后,刺进去了…… 所以现在的画面,看着极其恐怖。 一个人血流如注,脖子上一片木头扎着,给人感觉就是:怕是要凉了? 张司九一看这个画面,也是头皮一麻——这要是伤到了动脉,一拔就得死啊。 她冲上去时,也来了个军医,一看她上去了,立刻大喊起来:“别动他!别动他!你想出人命啊——” 张司九还没吱声,杨元鼎就已经转头大喊了一声:“这是张小娘子!第一医院张小娘子!” 顿时,那军医不吱声了,飞快凑过来,问张司九:“张小娘子有办法吗?” 张司九已经仔细看了看那伤者的脖子。 伤者这会儿自己比谁都害怕,紧张得一动不敢动,两个眼珠子乱转。 毕竟,这事儿谁能不害怕?! 张司九声音沉静:“别慌。没伤到要害,差点扎到气管而已。” 周围人一听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叫没伤到要害,差点扎到气管? 这要是扎破气管,人还能活命吗? 军医也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很幸运。差一点就不好救了。” 他看一眼张司九:“张小娘子以为,直接拔?” 张司九点点头:“如果不想送医院,就直接拔吧。止血药你那里有吗?生理盐水这个呢?” 军医笑道:“都准备了。就怕有人受伤。” 盐水这个东西,太医署人人都知道。 军医也属于是太医署麾下,自然也知道的。 今日准备试验这个,他们就早早准备了。止血的,清洗伤口的,应有尽有。 张司九一听有盐水,立刻就道:“那准备拔吧。” 吩咐人将病人抬到了军医准备的“医疗室”,军医拿出了一系列止血药粉什么的,就看向了张司九。 张司九很坚定:“你的病人,你做主。” 她又不是做手术有瘾,这个时候就别非要上了!而且弄一手的血,到时候去哪里洗? 军医似乎还有些失望,“哦”了一声,然后就自己洗了洗手,上去快准狠一下拔了那根木头。 说是木头,其实更像是一根巨大木钉子。 拔出那一瞬间,脖子上几乎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洞。 张司九快准狠的把两根银筷子捅进去,再把伤口撑开——倒盐水冲洗—— 反正一气呵成,半点迟疑也没有。 众人看着血洞里冲出来的血水,以及偶尔隐约看见的,翻卷的肉,顿时一个个都有点儿想作呕。 没办法,虽然大家都见过血肉,但是这种活生生的伤口,这样翻动着往里冲水,多多少少有点儿视觉冲击效果太强烈。 更何况,那伤者还在哪儿一动不动的惨叫呢——这没打麻药,当然还是疼的。一疼还想挣扎,可又不敢,只能硬生生忍着,一动不动地,于是叫得就更凄惨了。 张司九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动容和迟疑的。 军医也没有丝毫的心软。 等到张司九收了生理盐水,看他一眼的时候,军医直接就撒药粉,然后掏出了针——是的,还是得缝针。 毕竟伤口那么深,很容易裂开的。 军医的缝合针,跟缝衣服的针差不多,但很粗。 寒光闪闪,那么粗的样子,多少有点让人心惊胆寒。 而且,军医还不给吃麻药,就这么愣缝了——张司九都看愣了。一针一个后背发凉:不是,这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不过,人家缝合呢,张司九也不敢出声打扰。 而且,她身上也没带麻药。 于是,军医是在激烈的惨叫声里缝合完成的。 缝合之后,又撒了药粉在上头,而后才用纱布包上伤口。 张司九这才敢出声问一句:“军中都是这么生缝?不吃麻药的?” 军医笑了笑:“刚才那药粉,就有点麻沸散的效果,能减轻疼痛,麻痹皮肉,而且消肿止血。十分好用。在军中,受伤就是一批人受伤,挨个儿等着,慢条斯理的处理,那后头人血都流干了。” 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这药粉,张司九记住了,悄悄地问:“是不是太医署研究的?” 军医一愣,摇头:“那倒不是,这是我琢磨着弄出来的。毕竟,真是一点止疼效果也没有,太疼了。” 张司九眼睛都听亮了。 她差点就一个冲动上去,握住军医的手喊“亲亲,卖不卖”了。 不过,她硬生生克制住了。 转头就找起了杨元鼎,脸上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老公,我看上这个男人了! 杨元鼎差点就醋了。 所以,他飞快上前来,拉住了军医,替张司九问出了她的心声:“这位郎君,你手里的这个药粉配方,卖吗?我愿出重金买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署的人过来,赶紧拉开了杨元鼎,一脸捉急:“你研究出新药了,怎么没上报?这可是有功的!” 被强势拉开的杨元鼎:宝宝不开心,宝宝很愤怒,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竟敢抢我的人——啊,不,东西! 小军医今年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今天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也纯粹是被人排挤的,把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给了他。 这会儿看着上司热情的态度,小军医也有点懵。 他甚至还有点无措:“也不算新药,还没确定呢,就是试试看——” 其他人听见这句话的感觉还好。 但是,伤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惊得直接就怀疑人生的样子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6章 有兴趣吗 张司九满脸笑容,艰难挤上去:“新药好啊,新药好,你这个配方,卖不卖?不卖咱们换也成——你想不想到第一医院来看看?” 太医署的人脸上简直是臭得无以复加——谁挖墙脚当着人面挖啊! 他忍无可忍出了声:“这是我们太医署的人。” 张司九特别诚恳:“我要是拿到配方,我肯定和你们太医署分享。毕竟齐敬就是太医署的人呢。” 反正她就是知道,太医署得了配方,肯定不会跟她分享! 虽然这话张司九没有说出来,但是,太医署那人,却脸色更加难堪了:他还真的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这种事情,根本不是他能做主的!那得层层上报申请! 太医署的人,此时此刻,竟然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被欺负了感觉! 呜呜呜,太欺负人了! 而被两头争抢的小军医,这会儿简直是惊喜又忍不住骄傲,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上去。 最终,他笑盈盈地劝架:“别吵了,别吵了,真做好了,我两头都给!” 张司九觉得很满意。 但太医署的人差点一蹦三尺高:“你别忘了你是太医署的人!” 小军医笑容腼腆:“还有三个月,我就要回家去娶亲了。到时候继承家里的医馆。” 太医署的人噎住了。 张司九格外遗憾:“这样啊——那你要是将来家里医馆不想干了,可以来我们第一医院。” 众人:……你这不是诅咒人家干黄了吗? 小军医笑容更腼腆了:“我家是祖传的,四代了,已经七八十年了,在我们县城里,独一份。” 众人:……得。 张司九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起了吴幸来:如果把吴幸派过去的话…… 好在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张司九就打住了这个邪恶的念头。 杨元鼎笑呵呵地跟小军医商量:“那也是可以来我们医院多多参观,交流的嘛。互通有无这种事情,多好啊!” 小军医这下倒是真心实意地眼神一亮:“那就太好了!能跟着张小娘子多多互通有无,是我们的荣幸。” 眼看着就要变成攀交情大会,伤员实在是忍无可忍地问了一句:“我这个,用吃药吗?” 张司九点点头:“要吃药的。回头我叫人把药给你捎过来。” 这么严重的伤,不吃消炎药,那还是有点危险。 主要是伤口太深了,厌氧菌繁殖起来。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噗通”一声。 众人回过头去看,就看一个人直接扑倒在地,双眼紧闭,竟像是昏过去了。 张司九和小军医立刻就冲过去,就连太医署那人也一起过去了。 张司九和小军医一人摸了一只手,太医署那人只能在旁边排队。 排队的同时,观察张司九和小军医的表情。 张司九和小军医的表情都比较严肃。 太医署那人就慢慢皱起眉头。 一般来说,大夫摸脉是这个表情了,那情况就有点严重。 张司九和小军医最后一起松开手,对视了一眼之后,张司九立刻道:“快施针吧。是中风。” 小军医看了一眼那人面容:“的确是中风之兆,但……这么年轻……” 张司九也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神色更凝重了:“按理说的确不应该是,但人体精妙,谁也不能说死了。脉象是如此,那就只能照着这个治。” 脑血管畸形这种事情,张司九没法解释。 “刚才发生了什么没有?”张司九问周围的人。 总不能看了个热闹,就给看得脑出血了吧? 有人小声地说:“他脑袋好像被砸了一下,我看他摸了好几次脑袋。” 张司九瞬间变了脸色:“被什么砸了?砸了多久?” “就刚刚,火药炸了的时候,飞过来好几块木板。有大有小。”那人很笃定:“我都被打了一下。” 张司九简直不想说话了。 这种爆炸,冲击力是很强的! 一块木板,飞了这么远,还能把人喉咙给扎穿了,就算再小,撞脑袋上,也不能一点事都没有啊!这怎么就不上心呢! 小军医已经手脚麻利地散了那人头发,开始在头发里摸了起来。 很快,小军医就摸到了异样:“找到了!这里,肿起来了。” 张司九也过去看。 一看位置更无语了——后脑勺还是! 她真的想把这人喊起来问问:这种情况下,是怎么伤到了后脑勺去的! 这不是来看炸弹试验吗? 你不是应该正面对上这个木块吗! 为什么是后脑勺! 张司九看到肿起来的地方范围还不算小,而且看样子,当时那一下,估计也挺有力的。皮下都出血了。 这种力度,又是后脑勺—— 怎么说呢,说是给了这人后脑勺一榔头也差不多。 众所周知,磕到了脑门,大多数都是不会有太大事的,脑门骨头很硬。 但后脑勺,是万万不能磕的! 就是走路摔一下,都可能会引起脑震荡! 稍微重一些,引起颅内出血也不是不可能! 而颅内出血……这就很严重了。 轻一点昏迷,重一点……人就得走! 而且,现在这个医疗水平,张司九绝不敢给人开颅啊! 华佗敢,张司九是坚决不敢! 一则没有那个技术,二则,没有那个科技。 所以遇到颅内出血病人,张司九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只能止血,然后针灸。 但这种,就看运气。 运气好,发现早,止血药也起作用,那出血范围小,后期自己吸收一点,影响可能很小很小。 可运气不好的,就只能看着病情一点点恶化。 反正现在,张司九只能让位。 小军医显然对这方面也不擅长。 两人齐刷刷看住了太医署那一位。 结果那位沉默了一下,摇头:“我也不擅针灸。” 三人齐刷刷看住地上那位,都沉默了:看来,这位兄台,就是运气非常不好的那位。 可即便是这样,总不能见死不救。 灌了止血药下去后,张司九直接就让人赶紧送太医署——这种病人,还是交给太医署保险! 太医署的那人都快气死了:“怎么不送第一医院了!” 有好事你就抢,坏事你就推! 张司九实话实说:“我们医院针灸不太行。”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7章 不吉利 张司九说完这话,太医署这位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家医院不行,你还能说什么? 太医署这人,一脸晦气跟着众人护送这倒霉蛋回去治病。 但不管是张司九,还是小军医,那都是心知肚明,只怕这么远回去之后,情况好不了。 可没办法,针灸这种东西,必须跟用药一样精准,但凡有一点偏差,可能那就不是治病救人,而是杀人要命了。 等到太医署他们几个人走了,张司九立刻转头看向了其他人:“你们还有谁被砸到了?” 这也就是木头,如果但凡是个铁片什么的…… 事情会严重更多。 小军医也道:“这个时候了,就别瞒着了,也别不当事,这种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这不,例子在这里摆着了。 刚才这个,但凡早点说出来,这会儿可能也只是晕在半路上,总归会比现在得到救治的可能性大得多。 也正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张司九和小军医这话刚一说出口,就有不少人争先恐后说自己被砸到了。 杨元鼎稍微数了一下,发现还不在少数,大概十几个人。 这就很让人无语了。 只能说,这个炸弹的攻击范围比想象的大。 威力大是好事。 可第一次试验就搞伤了这么多人,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等到张司九和小军医分别将这些人看完了,杨元鼎更无语了。 没办法,还是之前的例子太惨烈了,以至于这些人心里太害怕了,被落下来的泥巴打到了,也来检查。 最后,真被木片什么的砸到,情况不算轻的,只有四五个。 这个结果,让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忍不住有点无语。 误伤可真太多了。 一时之间,杨元鼎想的,里头加一些铁砂或是碎铁片,多多少少就有点儿不敢搞了。 没有搞清楚有笑范围之前,可不敢加。 加了就怕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误伤了太多人。 反正,回去看台的路上,杨元鼎,杨元璋,杨元峰,还有一个张司九,并肩而行。 杨元璋说起了这个事情:“这个东西,还是太危险了。” 杨元峰见识到了炸弹的威力,却反而改了态度:“这东西如果运用到战场上,真是能有很大的作用,甚至可以起到关键性的,扭转战局的作用。” 他转头看杨元鼎:“这个东西,能造出来吗?什么时候才能造出来,彻底用在战场上?” 杨元鼎实话实说:“看今天这个样子,炸是炸了,但效果不尽如人意,想要运用到战场上,估计还需要时间。但应急用,是够了。” 张司九则是只说和自己专业有关的事情:“不过,要把这个运用到战场上,还是得多配军医。” 杨元璋听了几人的话,一时皱眉沉思,不再言语。 但从表情也能看得出来,他内心还是十分纠结的。 眼看着快要走到看台那边了,忽然背后有人声嘶力竭地喊:“要炸了,要炸了!快跑!快跑!” 所有人听见这么一句话,都忍不住要回头先看一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杨元鼎反应最快:“快跑,快跑!” 说完一把拉住张司九,拽着她就往外跑! 张司九猝不及防就被拽了出去,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杨元峰也反应过来了,拖着大哥就跑。 不过,两人都没有跑上几步,就感觉背后像是被狠狠地推了一把,直接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倒。 无一人幸免,都摔了个狗啃食。 同时还听见背后“轰”地一声好几声巨响。 是爆炸的声音。 这样大的动静,绝不是一个两个炸弹炸了! 张司九感觉耳朵里只剩下了尖锐的耳鸣声。 什么也听不清了,脑袋还有点晕眩。 张司九艰难半跪着爬起来,回头望过去。 炸平了。 房子炸平了。 那边作为库房的几间屋子,都炸平了。 尘土飞扬,浓烟滚滚。 有人形在这些尘土和浓烟里奔跑。 虽然耳朵里依旧只有耳鸣声,但张司九却从那些人形的姿态里,“听”到了惨叫和哀嚎,以及惊慌恐惧。 张司九却来不及感慨,就想起了杨元鼎,立刻朝着旁边一摸。 杨元鼎的手还在旁边。 他显然也还没缓过神来。 但两人的手这么一接触,杨元鼎就反应过来了。 不再看后面,而是看向了张司九。 两人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 那一下摔得毫无防备,脸都贴了地,有的地方擦伤了,有些地方没擦破皮,也是沾满了尘土。 而那些飞扬起来的尘土,落在了他们身上,以至于头发上都是灰扑扑的。 杨元鼎在说话。张司九根本听不见。 她怕杨元鼎自己也听不见,喊破了嗓子,伸手就把杨元鼎的嘴巴给捏住了,然后用手指了指耳朵,摇头:听不见。 同样,她也知道杨元鼎肯定是听不见的,所以也不张嘴,直接就动手摸,确定他受伤没有。 还好,没有受伤,就是摔这一下,摔破了脸皮和手心。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然后看一眼旁边的杨元峰和杨元璋。 见二人身上并无血迹什么的,她这才又松了一口气。 检查完了身边的亲人,张司九就爬起来,往回跑——这个时候,一定有很多人需要医生! 不过,跑了两步,张司九就被杨元鼎拉住了,杨元鼎拼命摇头,然后指看台那边,示意张司九去那边等着。 毕竟,库房那边现在都冒出了浓烟,显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怎么能让张司九过去! 而且,谁知道炸没炸干净?万一张司九一过去,又一次炸了呢! 反正杨元鼎是不打算松手——大夫的天职是救人,但是他的天职就是保护张司九! 张司九也不是圣母,也没打算豁出命去,杨元鼎一拉她。她就知道杨元鼎的意思了,一点不带反抗的,就去了看台那边,等着旁人送伤员过来。 而此时,杨元璋和杨元峰,以及一些其他人,都迅速朝着那边跑过去了。 他们都是男人,这个时候,不去救人,那算什么男人!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8章 危险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朝着那边跑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 炸了,又炸了。 离得远的人,眼睁睁看着有人被炸得飞起来,然后再重新落到了地上。 原本那人还在跑。 可现在,一动也不动了。 甚至,手也飞到了另外一边。 刚才没看到这一幕,还没有那么大的震撼,这会儿直接看到这一幕,顿时所有人都动不得了。 太恐怖了。 恐怖到人双腿忍不住的发软,颤抖,觉得无力反抗,觉得不敢靠近,本能地想要转身逃跑。 恐怖到心里从头彻尾的发冷,发凉。 张司九现在,也感觉自己身上,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这样的情况,绝对比过年时候出现的爆炸事件要惨烈。 这么多的人…… 张司九忍不住喊:“快回来!别过去!” 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她不想杨元鼎过去,一点也不想。 可杨元鼎他们还听不见,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杨元鼎转过头来,朝着张司九摆摆手,然后就又往前冲了。 和他一起冲的,还有杨元璋和杨元峰。 两人跑得比杨元鼎还快。 杨家这三个年轻男人,愣是没有一个怂的! 张司九又着急又骄傲——我男人,真的好勇! 此时此刻,整个试炼场,犹如炼狱一样的恐怖。 张司九看着看着,都觉得眼眶发热发涩,心里也像是被手狠狠地攥住了,揪成了一团。 可以说,只要是看见这一幕的人,绝对做不到没有任何动容。 毕竟,那种感觉,真是恐怖极了! 有生之年,经历这一次,就足以留下深深地阴影,绝对不会想要再经历一次! 很快,第一个伤员就被带了过来。 张司九顾不得再揪心,迅速投入到了急救里去。 这个伤员并不算伤得很厉害。 只是头部被撞击,不知道是磕的,还是什么东西打到了。 反正是血流如注。 张司九迅速地清理了一下伤口,确定没有骨折骨裂,给了一块纱布,让他自己按压住止血,就投入到了下一个人的救治中去。 能自己跑过来的,基本都只是轻伤。 被抬过来的,却都是重伤。 最重的一是怎么样的呢?胳膊和腿都失踪另一部分,脸上,头上,后背上,都是伤。血肉模糊的伤。 还有灼烧伤。 送到张司九面前的时候,张司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人活不成了。 失血过多。 没法救。 这里没有手术室,也没有足够的药品,基础止血都做不到。 她有些不忍,却也只能用最平静地语气道:“有什么话想带给你家里人,就赶紧说吧。” 伤口还在大量失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张司九这句话一出,那几个抬着伤员过来人,就红了眼眶。 明明外头是我各种喊叫嘶吼,惨烈得让人听不下去,但……张司九这里,却静默了那么一瞬间。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伤员。 伤员比谁都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毕竟,自己身体,自己还是清楚的。 伤员艰难地开始跟旁边的人交代后事,包括要对家里人说的话。 有人转过头去悄悄抹眼泪。 张司九也想哭,但也只能转过头去,继续冷静处理其他伤员。 小军医就是这个时候顶着一脸血过来的。 他还背着个大箱子。 过来之后,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只把箱子里东西往外拿——盐水,止血粉,纱布…… 最后,他拿出了一对烙铁。 是的,烙铁。 他让人把炭火升起来。 然后把烙铁放在火上烧。 小军医朝着张司九投过来一眼的时候,勉强笑了笑:“你肯定没见过这个吧。在军中,手脚断了,止不住血时候,就用这个。” 张司九瞳孔一缩。 但随后释然:是了,极端条件下,这种方法,虽然会留下很多隐患,但用烧红的烙铁去烫伤口,至少是能止血的,也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杀灭细菌的。 紧急情况下,可以先用这种办法止血,等到有条件了,再进行进一步的清创,缝合治疗等等。 但这样的办法,也很残忍就是了。 首先对伤者来说,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其次,还有视觉的心里的冲击。 经历过这种情况,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场噩梦。 转眼间,烙铁烧红了。 张司九死死地低下头去,几乎不敢看。 小军医按住了伤者的腿,盯着他的眼睛,问:“准备好了吗?” 伤者用还好的那一只手,将小军医递过去的软木片咬在了口中。 “刺啦”一声响,混着皮肉烧焦的味道,迅速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头抽搐,却不敢多看一眼。 张司九没敢看。 其他人更不要说。 而伴随着这股肉糊味,伤者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声,也响起来。 小军医抽回烙铁的时候,那伤者脖子上青筋都鼓得老高了。 可这还不算完。 还有胳膊。 小军医就这么重复了一次。 那伤者又是一声嘶吼。 最后重重地跌回去躺着,双眼迷离而空洞,脑门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 甚至,他嘴里都全是血迹——那是用力过度,导致的牙龈毛细血管破裂出的血。 但至少,他又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毕竟,这样一下,血是止住了。 小军医神色冷峻,重新把烙铁放回了火里。 这东西需要重复使用,每一次必须烧透了才可以。否则,伤口会烂得更快,而且,还会没办法把伤口烫透,达不到止血的效果。 需要用这种办法止血的人,自觉地拿起软木,塞入口中,配合着小军医。 这一刻,这种情景,甚至有点像是流水线上盖章——这一个好了,就下一个。一个又一个,好像没有停止的时候。 即便是四下里通着风,可棚子底下,依旧是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和一股浓浓的烤肉糊了的味道。 难闻得令人想作呕。 没有一个人敢大口呼吸。 也没有人敢张嘴。 因为这个时候一张嘴,真的很可能会吐出来。 就是张司九,也头一次感觉到恶心想吐。 她机械麻木地处理着伤口,不敢深想,不敢乱看。怕自己心理能力承受不住这人间炼狱的景象。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39章 炼狱 这样的人间炼狱,却好似没有尽头。 伤员一个接一个往这边送。 肉烧糊了那个味道,已经浓郁得一过来的人都忍不住先干呕一下。 张司九和小军医却根本还是救不过来。 没办法,只有这么两只手。 遍地都是哀嚎声。 张司九中间问了一次,有没有去通知城里派人来,得知已经飞鸽传书,并且快马回报之后,就没有再问过一句这个事情。 毕竟,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东京城里的人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是需要不短的时间。 杨元鼎他们一直在运送伤员过来,每一次过来,都会问张司九一句:“司九,你还撑得住吗?” 每次张司九都点点头:“撑得住。” 然后跟杨元鼎说一句:“注意安全。” 多余的话,甚至都没有时间说。各自都又继续奔忙。 两个人现在干的,都是救命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张司九感觉自己都麻木了的时候,援军终于到了。 太医署和第一医院,得到通知后,立刻带着各种药品来驰援了。 第一医院甚至带来了一些简易手术设备。 然后用帐篷快速搭了一个战地医院出来。 当他们冲过来那一瞬间,小军医一屁股跌在了地上:“不行了,我不行了。我撑不住了。” 说完,他就艰难地爬到了一边去,下一刻,“哇哇”地疯狂吐了起来。 太医署这边一个年长一些的大夫,接过了烙铁。 张司九连忙开口:“人来了,不到万不得已,别用烙铁。” 用过烙铁,后面想要治疗,光是清创就很难,而且也很容易感染。 那老大夫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张司九迅速加入了手术组。 被炸断肢体的伤口,断口并不整齐,会有很多碎肉,也没有足够的皮肤来覆盖住断面,所以,清理伤口,再缝合,是个不太容易的事情。 比较复杂。 但现在情况紧急,这样的人太多,所以只能抢时间,一丝一毫都不能迟疑。 张司九面对这些自己带出来的手术精英,深吸一口气,叮嘱一句:“记住,一定要快。往里挖,实在不好清理的,重新截!一定要快!” 否则,后面的人,就是在等死。 齐敬等人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没有再说话,每个人都投入到了手术里去。 一个人一台手术简易手术床,一人一把手术刀,一把小锯子。 嗯,那台脚踩锯也带过来了,大家轮流用,用一次,换一次锯条。 好在,锯条是管够的。 而且用过的马上就有人拿去大锅里煮,煮上两刻钟后,再用火烤一遍,就可以重复利用。 每一个人都忙得不行。 听云这个护士长,简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人手调度,伤员分送,指挥那些士兵们去做一些不需要技术的事情。 小军医缓了一缓之后,又重新投入进来。 他也是正儿八经的疡医,所以缝合小伤口这些,根本不在话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伤员再抬过来。 杨元鼎他们几兄弟也回来了,就像难民一样。 脸上都是一条条的黑黄道子,那是烧出来的灰尘和黄土混合的颜色。 每个人的神色都很疲惫,坐在那儿,几乎是一动也不动。 甚至于每个人的肩膀,都还在轻轻颤抖。 从废墟里刨人出来,最费的就是胳膊。 又是抬,又是搬,又是挖的。 杨元鼎抬手抹了一把脸:“大哥二哥,你们先回去吧。跟爹娘报个平安,我在这里陪九娘。” 杨元璋和杨元峰也没拒绝,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估计家里都快急死了。 甚至很可能已经派人过来打听消息了。 只是这边乱,也未必能碰上,倒不如赶紧回去,让爹娘看一眼,他们也就放心了。 而且,他们各自还有官职,明日肯定还要去衙门,更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现在这边也已经派了专人来接管,一切也都井井有条了,他们走了也无妨。 杨元鼎其实也可以走的,不过张司九在这里,他怎么可能放心走? 杨元璋和杨元峰走之前,叮嘱杨元鼎:“遇到危险别逞强。还有,歇一会,吃口东西喝点水,看见九娘了,也提醒她一句。我们先回去,叫人给你送干净衣裳来。” 杨元鼎应一声,把杨元璋和杨元峰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们上车。 只是等马车走远了之后,杨元鼎却反而慢慢的垂下肩膀,脸上也逐渐出现了茫然来。 他抬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皮,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太吓人了。 太残酷了。 他忽然开始痛恨起战争来。 从前虽然也明白战争酷烈,也厌恶打仗,但毕竟生在了和平年代,离那些似乎还是太遥远,心里从来没觉得,或许有一天自己要去面对战乱。 即便是过来了,知道未来不远,世道就会乱,战争也会来,可毕竟还有这么多时间,足够他找一处合适的避难场所,让家里人可以从容避难。 可现在,战争还没来,但看见这样的情景之后,杨元鼎就真真切切地痛恨起了战争来。 他一步步往回走,步伐沉重无比。 回去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守在张司九的手术室门外。 虽然看不见人,但是手术室里的光从帐篷缝隙里透出来,照在他面前的地上,驱散眼前浓郁的黑暗,也会让他感觉到心安许多。 还好有司九。 黑暗中,杨元鼎坐在地上,如此想着。 如果没有张司九,也许穿越过来第一天,他就已经心理崩溃了。 也不是没绝望过,但是一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老乡,他心里就会悄悄的松一口气。 好像,也没有那么孤独了。 好像,还有人陪着自己。 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什么时候动心的呢? 也许是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忍不住对眼前的人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那种情况下,保持绝对的冷静,如此快就接受了现实呢? 杨元鼎胡思乱想着,倒是少了些惆怅,也不觉得多难熬了。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0章 结束 张司九做完了最后一台手术,走出手术室的时候,被蹲坐在那儿的杨元鼎吓了一跳。 怎么说呢,就让她瞬间想起了……大狗? 杨元鼎抬起头,看见张司九,满肚子都是委屈:“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了好久了。” 张司九拉他起来。 杨元鼎可怜巴巴的:“腿麻了。” 张司九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就掐了他耳朵:“谁让你在这里等着的?帐篷里不知道去?屋子里不知道去?现在倒春寒,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冷了?” 杨元鼎当然知道冷的。 但他更迫切地想看张司九。 这会儿被张司九责备,他更委屈:“可我想第一时间看见你。” 今天,差一点,差一点,他们两个人就很可能都得死了。 只要一回想到这个,杨元鼎就感觉身上冷得厉害,也怕得厉害,不在这里等着,他觉得不安心。 张司九拉着杨元鼎去休息的帐篷里。 那有热水和吃的。 看他脸上都黑灰,张司九更无奈了:“也不知道先擦擦脸?” 杨元鼎抬手抹了一把:“很脏吗?” 张司九不让他抹了:“一会儿用水洗一把脸吧。” 这一擦,反而擦得到处都是。 不仅是他,张司九自己也是要洗手洗脸的。 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现在浓浓的,都是血腥气,还有烤肉味。 打了一盆热水,两人掏出肥皂片,泼水洗脸和手,这才能坐下喝一口热水。 坐下后,张司九捧着热水喝了两口,就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出现这样大的爆炸?” 不说起这个事情,杨元鼎还没那么气,一说起这个事情,他就气得两眼发红:“有人进去仓库,觉得太黑了,摸出火折子来吹,结果没拿住,掉进炸弹框里了。” 张司九一愣,有点傻眼了:这……是什么事故原因?到底是人犯蠢,还是天意太巧? 杨元鼎点点头,面无表情吐槽:“我们当时就三令五申,不许在里头点灯,不许用火把,结果还真有不怕死的——我真的是服了。” 张司九想起那一声喊:“所以,那人也炸死了?” 杨元鼎更咬牙切齿了:“那倒没有,他根本就没事!他跑出来了!头也不回,跑得老快,跑出来之后才想起来喊一嗓子,其他人根本没来得及跑。” 除了像他们这样离得远的,侥幸躲过一劫,其他的人,库房里的,把守库房的,还有库房附近,就是匠人工作间,还有就是第一次被砸伤那几个人的事儿,引去了不少人在那边看热闹—— 一个都没躲过。 只是轻伤和重伤的区别。 “也就是我们运气好,处理完了伤出来了。不然,我们估计也跑不掉。”杨元鼎深吸一口气,心头涌上来的,全是后怕:“真的,再晚一点,我们都得被炸。” 即便是运气好,这还脸上手上擦伤呢。 张司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人的无知,害了几百人。 “全都炸了。”杨元鼎叹了一口气:“存的东西,材料都炸了烧了,短期之内,想要再研究这些,怕是难了。” 市面上能买到的材料,基本都在这里了。 重新准备,需要时间。 “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光是调查这个事,责任划分,处罚官员,都需要时间。”杨元鼎有些郁闷:“说实话,我都没想过,会出这么大的岔子。这可真是……真是……” “天意吧。”张司九轻叹:“估计这下,那些反对的人,更加反对这件事情了。” 可不是么。 杨元鼎自嘲:“人真是干不过天意啊——” 谁能想到,会出这么个乌龙事情? 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搁谁会觉得是个意外? 三令五申强调火的重要和危险,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用火折子—— 杨元鼎压低声音:“现在是查出来了,可是谁也不信这个事情。都觉得,这十有八九是另有隐情的。” “就是报上去,官家估计也不信。”杨元鼎嘲讽了一下:“所以,必定会大查特查。” 张司九喝完了一杯水,也不说这个事情了,只拉过杨元鼎的手来仔细看了看。 做手术之前,张司九已经清理过自己的伤口,但没机会给杨元鼎清理。 这会儿想起来这件事情,只看了一眼,张司九就心疼了。 杨元鼎一直是金枝玉叶一样养大的。就算会打铁,会去试验各种设备,但是手上什么时候都是细皮嫩肉的。 可这会儿,这双细皮嫩肉的手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伤口。 基本都已经干了,甚至开始愈合了,但是密密麻麻的,却让人心疼。 张司九还辨认出来,有些是擦伤,有些是扎伤,有些是划伤,还有磨破皮的水泡…… “疼不疼?”张司九忍着心疼问。 杨元鼎自己不太在意:“不疼了。就没感觉出疼过。” 他回想起在废墟里找人,时常看见一只胳膊一只腿,但是一刨才发现,真的就是一只胳膊一只腿。 那种感觉,才是欲哭无泪,疼到麻木。 张司九拿来盐水,给杨元鼎清洗了一下伤口,然后洒了点药粉。 别的,那就没了。 其实要不是怕伤口感染,都没有必要处理什么——毕竟好多都快愈合了。 两人在这里处理伤,齐敬他们也陆续做完了最后一台手术回来了。 其实,许多伤者还被转移回了东京城里的。 这里,只剩下了一部分伤者。 要么是必须紧急手术,要么是不好挪动。 齐敬也洗过脸和手,一进来,人就瘫在了椅子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眼神空洞地坐着,不知道想什么。 听云跟进来,苦口婆心:“你别躺着啊,去喝点水,一下午也没喝一口水,铁人也受不住。你也别太伤心了,这都是命,能怎么办?你已经救了不少人了。这还不够吗?” 张司九问听云:“你就不喝口水?” 听云倒了水喝,还往齐敬的手里塞了一杯,强制让他喝两口。 然后才说了缘由:“刚才那个小工匠,才十六岁,为了挣钱娶媳妇来的,被炸掉了一条腿,死活不让我们救。说不如死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1章 救了吗 张司九问齐敬:“那最终,救了吗?” 齐敬叹了一口气:“救是救了,但我觉得,情况不容乐观。” 救得了伤,但却救不了命。 他如果一心求死,等到麻药过去,人醒了,还是会求死。就算一时看住,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看得住。 齐敬将头埋到了手掌中间,语气十分茫然:“九娘,你说,我到底是救了他,还是害他?如果他一心求死,那我这样,是不是勉强他多承受痛苦?” 那这样的话,就不是积德,而是造孽。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本来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够让人心头痛苦。 而这几句话,就成功让气氛彻底滑落到低谷。 就连多话的听云,此时也只剩下了同样的茫然。 显然,他也被问住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做好事,还是让人徒增折磨的造孽。 张司九叹一口气,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怎么说呢?反正做大夫的,迟早都是要经历一番这样的自我怀疑? 因为就是有人不想活了,会觉得活着也是一种强烈的痛苦。 最终,张司九说了句:“有的时候,我们分不清,他是真的想死,还是只是一时的冲动。” “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他有冷静下来,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大多数的人,想死,就只是那一时之间的冲动而已。只是很多时候,并没有反悔的机会。” “人的本能还是想活着。” “齐敬,听云,我们只是大夫。我们不是神。我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要去妄图做一个判官。去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司九勉强笑了笑:“但如果有一天,因为一些天灾人祸,自己的同袍落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就……帮他一把。” 那才是真正的少受罪。 齐敬和听云茫然:“太平盛世,怎么会有这样的时候呢——” 张司九和杨元鼎看着他们两个,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说不出口:怎么说呢?告诉他们,未来的多少年后,就要打仗了?而且会打败仗? 现在提醒,算什么?未卜先知? 所以不能说,要说,也只能临近的时候,再去提醒,只说觉察到了一些东西就是。 所以,面对两人茫然的样子,张司九轻声道:“只是今天这样的情况,让我有些感触罢了。” 听云恍然,然后冷哼一声:“如果真有了那一天,我就投身军伍,研究制毒去,研究不出来,我也可以杀人!给老子的,老子才不怕那些龟儿子!老子不可能让他们来杀我们的人!” 说这句话时候,听云多少还有点杀气腾腾。 齐敬有些无言:“难道不是应该去做军医?” 张司九说了句实在话:“那也不耽误制毒,不耽误我们每个人学一点防身杀人的技巧,万一遇到敌人呢?”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有点儿傻眼:“不是,我以为,你们大夫都是菩萨心肠,看见伤者的时候,也不考虑对方是什么人——” 张司九就跟杨元鼎讲了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大夫,也是打仗,他被俘虏了,让他给敌军一个将军治病。他把那个将军杀了。说了句很有名的话,说,医术或许是没有国界的,但大夫是有的。他宁可死,也不会给敌人治病。因为救一个人,很可能自己的兄弟姐妹就会被杀一个,甚至几个。” 齐敬已经陷入了思考,最终痛下决心:“那我也不做大夫了!只要杀得多,咱们士兵受伤的就会少。比做大夫更救人。” 听云一勾齐敬的肩膀,乐乐呵呵:“那到时候咱们两个一起去!” 张司九用一种无语的目光,看着两人并不粗壮的身躯——你们这么激动干啥?你们以为自己拿得动手术刀,就拿得动战刀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让他们幻想一下也挺好。” 好歹情绪没有那么低迷。 太医署已经接管了这边,张司九他们这种支援来的,留下一部分人之后,其他人就撤了。 其实这种情况,也是当时最缺人。 伤情处理完了之后,后续就是护理的事。 张司九和齐敬他们这些做手术的,就在回城那一批里。 回去路上,他们几个都睡着了。 一个醒着的人都没有。 到了第一医院门口,一个个都还睡得深沉呢。 没办法,太累了。 车夫喊了一嗓子,众人才醒过来。 一下车,徐氏她们就迎上来。 招银上前来,一把拉住张司九,心疼坏了:“怎么累成这样了?我抱你去吃饭吧。” 她还真抱得动。 张司九赶紧往后缩:“不用不用,真不用,就是困,走还是走得动的。” 徐氏看看张司九,又看看杨元鼎,也是心疼极了:“快快快,先吃口东西去。我准备了些饭菜。” 张司九低声说了句:“素净些,别上肉菜了。” 今天经历了这个场面,估计他们好几天都不想吃肉的。尤其是块状的肉。 徐氏点点头:“放心,用高汤煮的汤泡饭,热热乎乎吃一碗,炒菜也都是素的。大部分都是鸡蛋炒的。” 在医院开食堂久了,徐氏可太有经验了。 刚做完手术的,见了血的,那血豆腐什么的,坚决不能上的。做了截肢的,那一定是不太想吃肉块的。 徐氏今天虽然没看到现场是什么样子,但也明白,一定不会比初一那天更好。 所以,她就没有准备肉菜。只是炖了点骨头汤和鸡汤,拿来泡饭和煮面用。 众人洗了手,漱了口,去食堂吃饭。 其实累了这么一天,谁都饿了。 可心情却低落,所以看到这一桌子的饭菜,却都有点儿胃口缺缺,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劝道:“快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医院里病人这么多,还得用你们呢。” 张司九率先拿起筷子来:“来,尝尝这个泡菜,我二婶做的泡菜是最好吃的。尤其是这几天的芦菔,最好吃了。” 泡菜酸爽,开胃。 最适合这个时候先吃一口开开胃。 昨天鸽了一天,是因为小馒头太粘人了嘿嘿嘿~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2章 怀疑 不管如何,时光都是不会有任何的停滞。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东京城里依旧一片繁荣景象。 虽然街头巷尾免不了对昨日巨响有各种猜测,但并不影响大家日子照旧过,饭菜照旧吃。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火没烧到身上,那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东京城里虽然是一片安宁。没有丝毫影响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会儿朝堂上,官家听着底下大臣们的争论,简直一个头两个疼。 对那个粗心大意工匠的处罚是什么,没人在意。 现在讨论的,到底这件事情,是不是一个意外。 毕竟,这事情的扯淡程度,直接让大多数人都没法相信,那人真是脑子犯了抽,才掏出的火折子。 他们更相信,这是一场阴谋。 所以,那名工匠现在被关押起来,仔细审问。 不仅他,就是他的亲眷邻居,都是被带走审问的。 杨修听着那些争论,一声不吭。 同样,昨日在现场的杨元璋和杨元峰,也没有开口。 父子三人主打一个沉默是金。 直到官家点名:“杨大郎,杨二郎,你们说说,昨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元璋上前一步,仔细描述了当时情况。 杨元峰负责附和和补充细节。 虽然已经知道事情整个过程了,但官家并没有听到如此详细的现场描述。 此时听来,官家也是久久地沉默,等再开口,倒没有继续纠结是否是阴谋,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些受伤和死掉的人身上:“抚恤金增厚二成,尽量照顾其家人,伤者除去治疗的费用,抚恤金加厚三成。” 顿了顿,官家又道:“负责库房的管事,斩立决。负责那边的官员,降二级。” 底下有人回报:“管事昨日就炸死了。” 气氛有些凝滞。 官家最终叹了一口气:“那也就罢了。” 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呢? 说完又看向了杨元璋和杨元峰:“你们昨日也受了惊吓,又奔波救人,休息两日罢。” 顿顿,又问句:“三郎呢?他没事罢?” 到底是经常一起玩的玩伴,官家还是很惦记杨元鼎的。 “三郎在第一医院,帮忙安置伤员。”杨元璋说起弟弟,多少有点儿骄傲的意思:“三郎昨日一起抬了不少人出来,昨天夜里也没回来,跟着他媳妇一起救人呢。只可惜我们才疏学浅,实在是帮不上什么了,只能回家。” 官家听得连连颔首:“三郎和张娘子都是宅心仁厚,救苦济世的人。” 转头便看向自己内侍:“你一会儿去替朕看看他们,给他们带些补品。让他们若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朕说。” 这下,就有不少人羡慕眼红了。 在其他人都吃了斥责,面临降级的情况下,唯有杨家,受了嘉奖。 尤其是杨元鼎夫妻两,更是大出风头。 从宫里散了后,有人忍不住偷偷和自己交好的官员说起这个事情,语气颇有些酸。 结果就被好友怼了一句:“人家杨修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以身犯险,还搭上一个儿媳妇。真有什么事情,那是灭种的境地!我反正是不羡慕。” 他就一个儿子,那是决不能出事的。 这话一出,那人也不羡慕了,改而酸道:“杨修也真豁得出去。算了,这份好处,也就只有他能得。我们还真要不起。” 谁家没儿子? 可谁舍得自己儿子冒那么大险? 想想昨日那动静!啧啧—— 杨修这会儿也和杨元璋和杨元峰叮嘱:“最近低调些。莫要引火烧身。” 杨元璋神色肃穆:“爹放心,我们省得。” 杨修到底还是担心小儿子,回家路上,绕去第一医院,看了看杨元鼎。 见杨元鼎脸上的擦伤,杨修多少还有点心疼,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关心的话,反而是叮嘱一句:“最近低调些。” 杨元鼎却看出了老爹的担心,笑呵呵一勾老爹肩膀,拉到了角落里去:“放心吧,我啥时候不低调了。倒是你,位高权重的,到时候说不定有人嘲笑你,豁出去三个儿子搏功名。你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反倒是叮嘱一句:“爹,这次这个事情,你少掺和。” 杨修一愣,上下打量杨元鼎:“你知道什么了?” 杨元鼎叹了一口气:“本来不出这个事情,咱们家支持也好,反对也好,都好说。关键是现在出了这个事情,就不好说了。” 支持,恐怕被人说别有用心,反对……将来一旦战事上不利,那今日反对的人,都要被拉出来攻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言语。官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杨元鼎压低声音:“爹,我觉得这次这个事情,不管是意外还是阴谋,最后总归会被定到阴谋上去。” 这么大的事故,谁也不愿意相信,真的就是一场意外。 杨修看着杨元鼎忧心忡忡的样子,最终就只有一声叹息。 拍了拍杨元鼎的肩膀,杨修点点头:“爹知道,你跟九娘好好的。” 临走之前,到底没忍住,又看着杨元鼎说了句:“脸上的伤,记得擦药。” 杨元鼎摸了摸,咧嘴笑了:“没事,这点小伤算个啥?” 说完锤了捶胸口,夸下海口:“你儿子我壮得跟牛一个样!” 不知是不是岔了气,杨元鼎忍不住咳嗽起来,杨修一脸无语。 咳嗽了半天,杨元鼎感觉喉咙里咳出痰来,往旁边一吐,父子两人同时就变了脸色——那痰,几乎都是粉红色的! 杨元鼎懵了:啥情况? 杨修声音都有点哆嗦:“三郎,快去,快去喊九娘。” 咳血了!这可不是小事! 杨修想着想着,甚至觉得腿都有点软:回去可怎么和老妻说! 张司九冷不丁听见杨元鼎咳血了,也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放下病历本就跑了。 跑的过程中,难得冷静不下来,只剩下惊慌。 等看见杨元鼎一脸茫然糊涂站在那儿的时候,张司九的理智才渐渐回笼:肺炎的话没有那么快,而且之前也没感冒咳嗽,至于别的伤也不至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好好的…… 大家明天见~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3章 凶险 张司九给杨元鼎诊了一下脉。 脉象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张司九只能把杨元鼎拉回去,掏出听诊器来。 杨元鼎还好,稍微淡定些。 杨修的反应就很大,一直紧张地盯着张司九,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很爱孩子。 张司九被杨修注视着,硬生生的被看紧张了。 更有一种在儿科的感受。 不过,听呼吸声,却实在是听不出什么问题。 肺部呼吸的声音很正常。 张司九让杨元鼎咳嗽了两声,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最后,张司九只能问杨元鼎:“喉咙有没有什么不适?” 杨元鼎摇头:“没有。” 刚才喉咙里还有痰,这会儿咳嗽出来了,真是没什么感觉了。 张司九陷入了沉思。 不是肺炎,不是喉咙咳嗽导致毛细血管出血,那就只能考虑是支气管或者肺泡出血—— 那口痰在张司九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出颜色,完全渗入泥巴里了。 所以其实张司九并没有看到痰到底是什么颜色,也没办法判断出血的情况到底多严重。 这会儿也只能问问。 杨修抢着就回答了:“是淡红色,不算深。” 张司九问杨元鼎:“有铁锈味么?” 杨元鼎摇头:“没尝出来。” 他颇有点好奇地看着张司九和杨修,心里不着急,反而有点美滋滋:媳妇和老爹都好爱我的样子! 最后,张司九检查了一下杨元鼎的牙龈,怀疑是牙龈出血。 但并没有。 这就怪了。 张司九想了想,最后有点恍然大悟:“应当是昨天的爆炸造成的。那一下,我们都被推了一把似的,就是受到了震荡。这种震荡可能就会造成内脏震荡磨擦,这种磨擦可能会造成挫伤。” “肺挫伤又是最常见的。” 她看了一眼杨元鼎,有些后怕:“如果当时严重一点,可能还会出现更可怕的情况,比如当时就会气短、胸痛、憋气、咯血及呼吸困难等等。” 不只是肺部,其他脏器受损也是可能的。 比如心脏:心包出血,心肌裂伤等。 脾脏和肝脏,也会破裂出血等。 张司九问杨元鼎:“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过头晕想吐没有?还有腹部坠胀想上厕所呢?” 头晕想吐是脑震荡。 腹部坠胀,是腹腔出血会有的症状。 毕竟杨元鼎出现了肺部出血的情况,那其他地方受到了震荡波损害,也是可能的。 杨元鼎都摇头,但听了张司九的解释之后,他反而更担心张司九:“司九,那你呢?咱们两当时并排跑的。” 张司九摇头:“我没事,如果身体出现这种情况,我自己会立刻反应出不对的。而且,这种震荡挫伤,多见于男性。” 杨元鼎舒了一口气,心想媳妇没事就行。 等送完了这口气,就听见杨修紧张问:“那大郎和二郎呢?会不会也出现这种情况?” 张司九点点头:“那是很有可能的。叫他们密切注意一下吧。有问题随时来医院。” 杨元鼎也想起了自家两位兄长,一时之间有点儿愧疚,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悔过:光想着媳妇,忘了哥哥们,这是不对的。 他问张司九:“那这个病怎么治?” 张司九被问住了。 她叹了一口气:“情况轻微,不用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吃点养肺养肝的就行了。” “那情况严重呢?”杨修听见张司九叹气,就紧张。 张司九张了张口,神色严峻:“情况严重的话,没法治。” 或者说,来不及治。 脾脏破裂出血,必须马上开腹探查,然后缝合止血。 但在战地上,哪有这个条件?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发现自己内出血。 而肺部出血严重,也需要立刻手术——这也是战地上没有的条件。甚至是现在医疗都不会有的条件。 心肌裂伤,心包出血,也是需要立刻手术的,而且还是很复杂的手术——这就更没办法了。 张司九越想,越觉得后怕,甚至于手脚都有点发冷。 如果昨天距离爆炸点再近一点,那是不是这种震荡伤就会更大?那杨元鼎如果发生哪一种严重的震荡伤……都是来不及救治的。 而且,现在最好的外科手术医生,还是她。 可张司九却知道,如果是给杨元鼎做手术,她自己未必会冷静得下来。 手术的话,亲属都是需要回避的。 医者不自医,做手术也不给家里人做,尤其是大型手术,这是行规。 因为心会乱。 因为会害怕。 在这些因素下,手可能不稳,做出的判断也会是错的。 张司九第一次感觉到吓得腿发软是什么情况——万幸,真的是万幸! 与此同时,张司九更坚定了要培养其他外科手术医生的信念。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她自己和家里人,在生病的时候,都能够有人给治病! 没人知道,短短的一瞬,张司九到底想了些什么东西。 但看着张司九那副紧张又严肃的样子,杨元鼎却内疚起来:“司九,你别担心,也别害怕。我没事的。以后我也不去凑这种热闹了。” 杨修从杨元鼎和张司九的反应里面,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是后怕得腿发软。 一想到三个儿子昨天面临如此险境,杨修就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就该把他们关在家里,不许出门!这种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差点被人一锅端了! 张司九最后都没自己开方子,而是去了内科那边,找到了许文祥,让许文祥给开了养肺的药,喝个几天。 当然,也给杨元璋和杨元峰带了一份。 杨元鼎悄悄问张司九:“同样距离下,是不是都会受伤?那其他伤者呢——” 本来就有外伤,如果再加上这种内伤的话…… 张司九摇头:“受伤不是一定的,只是距离爆炸点越近,震荡波越厉害,就越容易发生这种情况。而且,同样距离,也不是一定会受伤。毕竟每个人身体都不一样。运气也不一样。” 谁也说不好,谁会谁不会。 只能通过检查,或者自己观察发现。 但张司九明白杨元鼎的意思:“我这就去跟其他人说一声,让他们给伤者查一查。你也叫个人,去跟太医署那边说一声。” 杨元鼎点头。两人就分道扬镳。 杨修愣愣看着儿子儿媳说话办事一条龙,都好似忘了他的存在,心情略复杂。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4章 噩梦 杨修一方面觉得儿子长大了,不仅娶了媳妇,而且办起事情来看着还挺靠谱。 不仅如此,他们夫妻两人也看着很相配: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想干什么。 可问题是,他们把自己给忘了。 杨修怀揣着这种心情,回了家。 还不忘给杨元璋和杨元峰带了药。 周氏看着杨修带着药回来,就紧张了起来:“谁病了?你病?” 杨修摇头:“是给大郎和二郎的药。” 周氏腿一软:“这是什么药?大郎二郎生了病,我怎么不知道?”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周氏都怀疑到阴谋上去了。 好在杨修解释得快。 不过,听完了缘由的周氏,还是忍不住后怕得抹眼泪:“这种事情,怎么这样凶险!” 周氏也油然而然生出了干脆不让三个儿子出门的想法——但也清楚那不可能。他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一家人了,自然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管着。而且,他们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长长的叹气:“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这样凶险!” 这武器还没做出来,但周氏已经油然而然生出了深深地抵触感。 一想到三个儿子都差点出事,周氏就恨不得那把刀剁了那个发明这个东西的匠人。 杨修看着老妻这样,少不得又劝说了好一会,才算是让周氏心情平复了些。 白宁娘和李氏拿到这药的时候,反应也没比周氏好多少。 就是一向支持这件事情的李氏,这会儿也有点抑郁。 东西是好东西,可没杀着敌,先把自家人给害了,那谁受得了? 杨元璋和杨元峰两人少不得还反过去安慰一下妻子,这才有了功夫去问问自家弟弟的情况。 一想到昨天杨元鼎拖着伤体,还跟他们一起出神入死的从废墟里抬人出来,不停地小跑着,呼哧带喘的,两人都一阵阵后怕——这要是严重点,那么一搞,不得更严重吗? 反正一时之间,各自心情复杂。 对于这次新武器的事情,也都有了更深的认知。 再说回太医署和第一医院这边,一排查,又查出来好些个受了震荡伤的。 少不得又是一顿忙活——能活下来的,都是不严重的,严重的,昨天就死了。 不严重的,熬药吃药,还是很必要的。 所以,两头一顿忙活后,陈深严才有机会坐下来,写了折子,将这件事情上报上去。 他们还送了一个人去张司九那边——就是那个小军医。 小军医受了不轻的伤。就是这种震荡伤。 太医署那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所以陈深严做主,送到了张司九那边去。 张司九看到小军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太医署那边好心送来了支援。 但是转念一向:一个支援?太少了吧? 结果一问,才知道,小军医是过来治病的。不是过来支援的。 爆炸时候,小军医离库房那边的距离很近,被拍在地上后,当时还晕了一小会,等醒了,看见那情况,到处都是伤员,还有断胳膊断腿,肠子都炸得到处飞的,也没敢耽误,强忍着头晕,收拾了东西去找的张司九。 然后就顾不上自己了。 一夜过去,小军医萎靡了很多。 他肺部的不适还不算什么,只是稍微有点气短胸闷,也没有咳血症状,但关键是有坠胀感,想拉肚子。 张司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内出血。 这种事情,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张司九赶忙安排了各种检查,又请来了几个大夫一起诊断。 小军医颇有点稀奇地看着众人围着他忙活:“我还以为是昨天累着了,又吃坏了肚子,这才这样呢。原来是受伤了?” 张司九有点无语:“怎么会怀疑自己吃坏肚子?” 不提起这个事情还好,一提起这个事情,小军医简直是眼泪汪汪:“你都不知道,昨天太医署里,连一口热饭都没有,饭菜都挺好吃的,就是送到跟前了,只剩下一个温乎劲了。再忙了一下耽搁了,最后吃的是冷饭!” 张司九:……太医署这么抠,连个双层食盒都舍不得! 这样一看,还是第一医院好。 徐氏送饭,都是用小背篓,里头是棉被,上头也盖着棉被,送到每一个人手里,都是热乎的。 而且,品种齐全,有菜有汤的。 虽然是大锅菜,但也很好吃。 张司九再一次说起跳槽的事情:“不行还是上我们这边来吧。你去打听打听,真的,我们这里别的不说,饭菜绝对好吃!” 小军医摇头:“不了,我还得回去继承医馆呢。我爹年纪大了,不好让他一直操劳。我又是家里的长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司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打住。 一系列检查会诊下来,不管是张司九,还是许文祥他们,得出的结论都不太好。 所有人会诊结果都是,觉得该手术。 小军医腹部微微发硬,按压有疼痛,而且体温也比旁人稍微高一点,这些都不是太好的迹象。 开腹探查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把这个事情告诉小军医的时候,他自己还有点惊讶:“这样严重?” 又有点好奇:“是把我肚子切开看看?我还没见过呢——” 张司九怕他下一句问出“我能不能看看”,就赶紧说起手术流程来:“到时候先给你喝一点麻药,喝了之后你就睡着了,然后我们会开腹探查,找到出血点,止血,然后缝合——” 小军医毕竟也是大夫,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点上:“凶险吗?” 这个问题,张司九却没有办法回答。 凶险吗? 自然是凶险的。 内出血这种事情,从来都凶险的。 一是手术中失血过多引起一系列问题,二是难以找到出血点。 尤其是这个时候,没有先进的医学影像作为支持和指引,开腹之后,找出血点全凭眼睛和运气。 运气好一点,很快找到,那就好办。 运气不好,找得慢……那就很难办了。 小军医看着张司九的表情,就知道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拿个纸笔来,我把我那个药的配方写给你们。” 大家明天见啦~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5章 凶险 小军医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很从容。 但是张司九他们却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心头有点发堵。 最后,小军医自己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免责书,还写了配方下来。 听云领着小军医进手术室的时候,还笑:“没事,比你这个严重的,九娘都救治过。” 小军医有些遗憾:“可惜我不能看了。不然我还想看看呢。” 听云就趁机挖墙脚:“那等你好了,来咱们第一医院?哪怕做一段时间实习生呢?你就能看到九娘动手术了。你是不知道。九娘做手术的样子,可让人大受震动!” 小军医被听云这样一说,多少有点儿向往。 甚至,他都松了口:“那我到时候来试试?” 听云扬眉而笑:“保证你不会后悔!” 小军医从容喝了麻药,从容睡了过去。 张司九他们开始有条不紊的手术。 打开腹腔那一瞬间,张司九他们就发现不对来:腹腔里全部都是血块。 张司九当时脸色都凝重起来。 这种情况,就要先把血清理干净,然后再用生理盐水冲洗,找出血点。 但是这么多血,清理起来也不容易。 尤其是现在只有一个踩踏抽吸器,管子是金属的,口径不算大,抽吸起来并不算很好用。 一顿操作后,总算是将血块血水清理出去,那血块放在陶盆里,竟然也不少。 看这个出血量,张司九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出血量不小,但还算可以。毕竟这都过去了一天一夜了,才出这么点血,人都没休克,说明要么出血点很小很小,要么……出血点自己止血了。 如果自行止血了,只需确定没有出血点,就可以关腹。 张司九用生理盐水灌入腹腔,仔细观察,寻找出血点。 不过,还真没有出血点。 这样的情况,让人有点儿惊喜。 但就在张司九高兴的时候,听云却喊了起来:“他没有脉搏了!心跳骤停!” 这种情况,属于手术风险之一。 张司九立刻喊了一嗓子:“急救!心肺复苏!” 听云和许文祥轮番上阵,一起配合着进行心肺复苏。 张司九默默地在数着。 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可这种时候,焦急也没有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祈祷心肺复苏有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张司九仔细感受小军医的脉搏。 然而,始终没有恢复。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张司九的心也一点点彻底沉下去。 到了一定的时间,即便是抢救回来,大脑也会因为缺氧,而受到损伤。 听云和许文祥两人都是一头的汗。 可谁也不敢停。 时间到了。 两刻钟已经过去。 张司九张了张口,艰涩叫停:“好了,停吧。宣布……死亡。” 听云和许文祥却异口同声:“再试试!” 两人不肯停。 张司九知道他们很难接受,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不过,最终两人还是停下来了。 因为随着时间过去,他们终究还是会认清现实。 醒不来的人,再怎么都是醒不来了。 两人茫然住手,神色是如出一辙的无法接受。 张司九也无法接受。 毕竟刚才还是活生生一个人,笑着跟他们说要回去继承医馆。 可现在却躺在这里,再也不可能醒过来。 谁能接受呢? 听云用力眨了眨眼睛,分不清楚眼睛里的潮湿,到底是汗,还是眼睛自己冒出来的水。 他开口,声音都有点儿哑:“我们怎么跟他家里人说呢。” 许文祥则是问了句:“是不是不做手术,反而好点?好歹能等到看家里人最后一面。” 张司九说不好。 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好? 别说许文祥怀疑,就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自己都怀疑。 张司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云已经缓过神来:“不,不会的。他这样的情况,继续出血,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而且,他已经有点发烧,说明继续发展下去,即便不是失血过多,也会腹膜炎。” 腹膜炎之后,人虽然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很久。 张司九听着听云的分析,却只觉得无力。 她轻声道:“好了,关腹吧。” 总不能让人这样腹部大敞地去见亲人。 听云和许文祥都压下自己的情绪,配合张司九一起给小军医关腹。 做好一切之后,张司九他们给小军医盖上了白布,亲自推了出去。 小军医的家里人根本没来得及赶过来。 所以等在外面的,是太医署的人。 看见张司九推着人出来,但是脸上盖住了,太医署的人脸色都变了:“怎么回事——这怎么就没了?”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手术还没做完,半途心跳骤停,采取了针灸,按摩穴位,以及心肺复苏的办法,却都没有作用。人还是走了。” 太医署的人还是不能接受:“这下怎么和他家里人交代?!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送来!” 这是怀疑张司九他们的医术。 虽然听云也觉得很难受,但别人质疑张司九,这是他根本不能忍的事情。 听云上前一步,怒瞪对方:“你们但凡有把握,能送我们这边来?而且手术之前,我们是不是把风险都告知了?!” “别一出事,就怪我们九娘!”听云冷哼:“出这样的事情,谁想?难过是一回事,但是你要把责任都怪到我们头上,不可能!” 太医署那人噎得没话说。 张司九抬手拦住了听云:“好了,别说了。出这样的事情,谁心里都不好受。还是先把人好好安顿了吧。等他们家里来了人,我再去亲自解释。” 顿了顿,她看一眼太医署那边:“你们要是真的觉得悲痛,就想想,怎么补偿他的家里人,以及怎么给他争取些尊荣吧。他是带着伤救的人。也算是因公牺牲。” 如果不是小军医提着烙铁过来,那些人,说不定都要死。 张司九当时就完全没想起来还有这样的办法。 听云也跟着点头:“我要是你们,就赶紧上报,看看能不能争取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以及能不能下葬时候,风光一些——人是没了,但是他家里人都还在呢!” 也只有用这些,稍微去告慰他的家里人。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6章 最后一面 太医署的人说不出话来,最终一甩袖子匆匆走了,回去上报这个消息。 至于小军医的尸身,他也没带走。 张司九亲自和听云他们一起,把小军医的尸身给送到了停尸房去。 一直到第二日,太医署那边才来了个人。 说是小军医的老师。 不是师父,只是老师。 他也算和小军医家里有些交情,听闻了这件事情,匆匆赶回来的。 小军医老师姓兰,叫兰君才,还算年轻,才刚四十岁。 赶过来的时候,连衣裳都没换,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过来就要见张司九。 见了张司九,第一句话就问:“阿岩呢?” 阿岩就是小军医的名字,全名叫陆岩。 张司九放下手里的事情:“我带您去。” 兰君才看着张司九,忽又问了一句:“阿岩走之前,说没说什么话?” 张司九一面带着兰君才往停尸房走,一面将昨日的种种仔细说了一遍,半点都没有遗漏。 说起陆岩将方子默下来的事情,张司九顿了顿,心头有些难过,几乎要说不下去。 兰君才四十多岁的人了,抬手就捂住了自己的脸,哽咽到:“他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人对自己身体,哪能没点数呢?就是冥冥之中,可能也会有那么一丝丝的预感。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大夫。 好与不好,总有些感应。 张司九没接话,唯有沉默。 不管是否觉察感应到了什么,总归是个让人难过的事情。 等了片刻,兰君才的情绪才算是平复了一些,也才跟着张司九继续走。 一面走,他一面说起了陆岩。 “他是从三岁开始,话刚说利索点,就被带着认穴位,背药典。他也聪慧,不偷懒,他父亲表面上看着对他严厉。可私底下跟我喝酒,不知多得意。每次都要夸上好几遍。” “有时,我都妒忌他爹。” “后来,十七岁,他考入了太医署。” “只是奈何我没有什么关系,他家里也没什么关系,又不肯拿钱出来,他就被分配到了军营去。” “这是个苦差事。” “可他从未抱怨过。” “反倒是说,在这种地方最锻炼人了。反正也只是历练几年,最后都要回去接手医馆的。” “就这样,阿岩就在军营里扎了根。几年下来,倒是凭着自己本事,一路调回来。” 说到这里,兰君才面上似有些笑意,而且那骄傲之色,更是明显。 但是这些情绪,也不过一闪而逝,最终都化成了悲痛。 “他还未说上亲。” “这辈子,竟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兰君才眼眶又一次红了。 他只反复感叹四个字:“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张司九也带着兰君才到了停尸房。 比起以往的冷清,今日停尸房还是挺多人的。 这次爆炸事故送来医院后死去的人们,基本都在这里等着家属来带他们回家。 如果最后没有人来,十日后,就会送去城外义庄。 看到这么多尸体,兰君才愣了一下,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问了句:“这些是——” “没有救回来的人。”张司九轻声回答,也有些情绪低落。 这么多条生命,都没有救回来。 而且,都是年轻或是壮年人。 他们这样的年纪,都是家里的主力。 骤然离去,对他们的家庭来说,也都是不小的打击。 兰君才也叹了一口气。 到了陆岩的跟前,兰君才几次犹豫,都没能掀开那一层薄薄的布单子。 张司九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最终,兰君才掀开看了一眼。 然后,他彻底红了眼眶,甚至别开头去,不忍多看一眼。 其实,陆岩和生前的区别不大。 毕竟不是生病,不存在什么病痛折磨,显得枯瘦。 他只是闭着眼睛,脸色呈现出死亡之后才有的灰白。 更像是睡着了。 兰君才颤抖着手,重新盖上了布单子,“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来接他回家了。” 从停尸房出来后,兰君才又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问起了陆岩治疗时候的情况。 张司九实话实说:“喝了麻药后,人就昏睡过去了,本来一切都还好好地,就在找出血点的时候,人忽然不行了。可能与失血过多有关。但谁也说不好。这种情况,手术过程中是有可能发生的。原本就属于手术风险。” 兰君才转头看张司九,看了很久才道:“听说你是顾青舟的徒弟。他的本事,你学了多少?阿岩的情况,你一开始,有多少把握?” 张司九听出里头的责难意思。 她和兰君才对视,并不心虚:“我是顾青舟的徒弟。我师父教我时,没有留下半分余地。但我资质鲁钝,到底还是没能学全。至于陆岩的情况,一开始,谁也没有把握,只是硬着头皮试试。” “但凡是这种危重病人,谁敢说有很多把握?” “我没有,我也如实告诉了陆岩。” “陆岩自己签的手术同意书,风险告知书,您要看看吗?” 她是难过,但并不心虚。整个手术操作过程,她都是没有任何疏漏和过错的。 惋惜是一回事,懊恼自己医术不够好是一回事,可是,手术不成功,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有时候,手术成功不成功,不仅要看大夫医术,还得看运气。 陆岩缺的,就是那一点运气。 张司九如此态度,兰君才倒是态度缓和了些,轻声和张司九道了歉:“对不住,我心情不好,说话伤人了。” 和死者家属,张司九是不会计较的,点了点头后道:“您节哀,我还有别的事情,先去忙了。” 爆炸事故第三天了,许多人已经出现了伤口感染的情况。 张司九的土霉素甚至已经不够用了。 所以,许多事情都需要她去处理和安排。是否用上土霉素,用量多少,这都是旁人无法帮忙的。 张司九走后,兰君才没走,半晌找了个地方,坐下去,背也佝偻了,人的精气神也像是被抽空了。好半晌都没能再缓过来。 不仅是因为陆岩,也为和陆岩躺在一起的那些人。 原谅我刀了你们,我也忍不住哭了。大家明天见呀~ (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47章 敲竹杠 现在医院忙得团团转,地方根本不够用。 为了腾地方,张司九他们挨个儿检查了一些之前留下来治疗的伤患恢复情况后,有些能出院的,就让他们出院了。 陈世海就是其中之一。 他来切那条连体腿和胳膊的。 手术很成功。 现在虽然也没到出院时间,但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 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特地找到张司九他们告别:“多谢张小娘子。多谢各位大夫。” 陪着陈世海的,还是郭云。 张司九笑着道:“回头娶媳妇了,别忘了给我们吃喜饼啊。还有,媳妇怀孕要生孩子了,别在家里生,到我们这里来。从怀疑怀孕就过来。安全。” 陈世海喜气洋洋的:“好,好,好,绝对不会忘了各位大夫的!生孩子的事儿,我也一定来第一医院!” 郭云也挺高兴的:“估计要不了多久了!” 陈世海虽然有点害羞,但也表示很期待。 腾出了床位后,张司九他们又紧锣密鼓地将那些还在急诊打地铺的病人们挪进病房。 这一天忙活下来,脚后跟都是疼的,嗓子也干得冒烟。 杨元鼎接她回去,张司九回去路上就靠在杨元鼎肩膀上睡着了。 于是,杨元鼎吩咐陈斗多在路上转两圈,绕个路——回家了,少不得家里人还要多问几句,张司九不得打起精神来回应?还不如在外头绕路呢。 于是,陈斗就慢慢悠悠绕路回去。 而周氏她们在家等着张司九下班,左等右等也等不到。 白宁娘忧心忡忡:“不会是出什么事耽搁了吧?” 李氏搅着帕子也忧心忡忡:“没准是医院事情太多,绊住了脚。再等等。” 周氏心里是有猜测的,当即也不点破,只让媳妇们都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天早上再问。 白宁娘和李氏都拒绝了。表示多晚都愿意等。 周氏也有点无奈。 也只能随她们去。 张司九睡了一小觉,一睁眼发现还没到家,只以为自己没睡多久,结果一看外头,就发现已经黑透了,灯都点上了。 她转头看杨元鼎。 杨元鼎咧嘴一笑,大白牙特别灿烂:“我想让你多睡会,所以一直绕路呢。” 张司九哭笑不得,但也感念杨元鼎的用心,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下次别绕路了,回去了早早完事,早早洗个澡一起躺着。” 她又问杨元鼎:“今天还有咳血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元鼎摇头:“没了,放心,我要有什么,肯定立刻喊人送我去医院。” 他可不敢想,没了自己,张司九一个人在这个世界打拼的凄惨样子。 更不敢想,张司九万一再婚,和别人快快乐乐生活的样子。 所以,他觉得自己是要好好活着的。 回了家,白宁娘和李氏都还在周氏院子里等着呢。 见了张司九,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就差走两步,迎出来了。 等张司九坐下,周氏吩咐丫鬟送饭菜过来。 趁着这个当口,白宁娘和李氏都问起了自家丈夫的情况。 张司九宽了宽她们的心:“没事,如果今天也没有什么症状,那就是没事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白宁娘问起了爆炸事故:“那些伤员怎么样了?缺什么少什么没有?要人手吗?” 李氏也连连点头:“对对对,要什么缺什么,你跟我们说,我们能筹到的,肯定弄来。” 周氏也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笑了笑:“目前还不缺药材这些,就是缺人手。另外就是纱布——包扎伤口和换药都用量太大了。” 这年头的织布机,还是效率太低了,所以产量就那么一点。 平时还不觉得,现在一用量太大,就感觉出来库存的不够。 李氏直接就道:“我家里有布庄,明天就给你送去。” 杨元鼎笑着接了话:“先送到我那去。这些都得先处理过,才能用的。不过到时候,我肯定也表明了,那是二嫂和娘家捐赠的。” 白宁娘也道:“我明日也让我爹去问问。” 杨元鼎笑容更加灿烂了:“那就太好了,有二位嫂嫂帮忙,一定事半功倍。” 一面说,一面用眼睛看着周氏。 周氏气笑了:“你看我作甚?我又没开布庄,难不成你让我变出来?” 杨元鼎笑容满面,一脸谄媚狗腿:“娘这个路就走窄了呀,您是没布庄,但您有钱啊!有了钱,我去买也是一样的!” 饶是这种敲竹杠的事情,张司九和杨元鼎一起做惯了的,这会儿也是死死地埋着头,根本不敢和杨元鼎一起打配合——那可是婆婆啊!婆婆啊! 不过,杨元鼎是丝毫没有顾虑的。 他那殷切的目光,几乎要化成热情的小火苗。 张司九都没眼看。 周氏眼光都快能刀人了:“你倒真好意思开口。你赚得还少了?” 杨元鼎义正言辞:“那都是心意嘛。难道我和司九捐了,您就不捐了?您那钱放在库房里,久不久的还得搬出来晒晒,多麻烦,不如捐出来!” 周氏:…… 白宁娘和李氏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异口同声表示,“那我们捐一点钱也。” 不说别的,给丈夫博一个美名也是好的。 最后周氏也表示捐钱。 三人各自说了数目,周氏最多,白宁娘和李氏几乎一样,但都比周氏低。 杨元鼎掏出特制炭笔和纸记下来。 张司九也跟上脚步:“我们夫妻两也捐一份。跟两位嫂嫂的一样就行了。” 吃过饭,夫妻两人回了自己院子里。 张司九悄悄问:“二嫂就罢了,嫁妆多,大嫂出这么些,会不会有些吃力?” 杨元鼎摇头:“不会,别看大嫂陪嫁都是书,可她嫁妆铺子也有好几个。” 一年下来,钱也不少。 而且,他做生意,哪能不带着大哥二哥一起发财?股份也是分了的,每年也有一定的分红呢。 所以,这两口子,不会缺钱的。 张司九点点头:“明日你把这个名单带着,去各处逛逛?” “不用逛,明日我大张旗鼓买成东西送去,钱也送去,保管接下来有的是人踊跃参加!”杨元鼎“嘿嘿”笑着搓手手:“还得争先恐后呢!” 章节目录 第348章 面对 第二天,杨元鼎的确是大张旗鼓地送了家里的善款来的。 因为他全部换成了纱布,浩浩荡荡十来辆牛车装着送过来的。 你想,本来东京城的道路就不算宽,加上摆摊的商贩——路就更窄了。 而这么十来辆车慢慢悠悠的一走,直接就变成了堵车大现场。 偏偏不管怎么堵,杨元鼎的牛车队还就快不起来。 问就是牛走不快! 这么一路走来,又是这么大阵仗,见到了这个情景的,不得都问上一句? 如果是人家窃窃私语也就算了,偏偏只要有人一问,负责押送这批纱布的管事就喜气洋洋地解释一句:“这是杨家和白家,李家三家给第一医院捐赠的纱布!给伤者用的!诸位家里要有,也可捐赠!” 这个管事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嗓门大。 等到了第一医院门口,卸车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是交接清楚了。 不到一个时辰,这个街头盛况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东京城。 就连皇宫内院,都知道这个事情了。 郭皇后简直哑然,冷哼一声,“这个杨家,惯会装腔作势!弄这些宣扬自家的事情!好名声都被他们家占完了!” 官家站在门口,目光有些冷,语气也有些不善:“你若想你也能贤名在外,也可做。” 郭皇后一回头,看见官家站在那儿,顿时吓得三魂飞天,脸色大变:“官家,官家怎么来了?” 官家却没回答,反而是一甩袖子就走了。 郭皇后看着官家冷漠的样子,气得咬牙,转头就忍不住哭了:“对旁人都是宽容仁厚的温和样子,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样了?到底我哪里让他不满意?!” 宫人们吓得一个个低着头,根本不敢说话。 这头,官家出来之后,就去了苗氏处,对苗氏抱怨道:“本想和她商量一下,宫中捐多少,结果就听见她在那说闲话!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心,还要嘲讽三郎一家!说他们那是为了占好名声!” 苗氏是官家奶娘的女儿,两人也算是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见官家烦躁,便柔声相劝:“她也是不了解杨家那一家。尤其是三郎。这样大张旗鼓的,分明是想逼着其他人家也一起捐钱捐物呢。” “可不是么?”官家叹了一口气:“身为皇后,不能以身作则也就罢了,却连仁慈之心都无!倒不如让位算了!” 苗氏赶忙相劝。 这种事情,不是小事,真要废后,那还不得在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 最终,在苗氏的劝说下,官家倒没有继续抱怨。而后和苗氏说起自己打算从私库里拿出些钱财来,作为抚恤之用。 苗氏也道,自己和其他妃嫔,也愿捐赠一些,数量不多,但也是个心意。 官家连连点头:“还是你们有仁慈之心。” 郭皇后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兀自抱怨着,可惜也无人敢劝解两句。 而此时,宫外各家,不管是抱怨还是不抱怨,反正东西和钱都是准备出来了。少不得还要打听两句,别人家准备了多少,莫要落于人后,惹人笑话。 几乎没等到第二天,就有人陆续往第一医院送东西。 那络绎不绝的样子,简直是让人惊叹。 杨元鼎作为院长,这会儿和账房那边一起清点东西,笑得合不拢嘴。 没处理过的纱布,还得杨元鼎拉回去处理。 而那些钱,也拿去买器械等物。 于是,杨元鼎含泪赚了一点点处理纱布和器械的钱,最后愣是没亏本不说,还有点余钱,给熬夜加班的工人们发了加班工资和红包。 最伤心的,应该是太医署。 太医署这边,人人都很疑惑:为什么捐钱捐东西,都没有太医署这边的份?反倒是第一医院,听说仓库都堆不下了?! 有人把这话学到了陈深严的面前。 陈深严冷笑一声:“人家治伤员,那是赊账自己贴钱治着呢,我们治伤员,那有朝廷兜底,能一样?” 捐给太医署,不等于是给了朝廷? 可捐给第一医院,那是实打实直接给了伤员! 百姓们能不感恩吗? 能不急着他们的好吗? 而且,第一医院医有张司九,杂务有杨元鼎——这两口子,说一句双剑合璧,那有人敢反驳吗? 陈深严唯一庆幸的是,自家没有被那两口子坑上就不错了。 来学舌的人,被陈深严这话给骂得一脑袋尴尬地退了出去。 这下倒好,没有人敢说闲话了。 陈深严也乐得清静几天。 不过,陆岩的父母终于过来了。 陆岩父母下车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差点走不稳。 还是兰君才陪着他们过去第一医院。 本来是想把陆岩尸体带回来的,可是太医署这边并没有保存尸体的地方。 而第一医院那边不同,是专门的地下房子,里头还存了许多冰块,尸体放在里面,久久不腐。 所以,陆岩还是一直停尸在那边。 去接待一行人的,还是张司九。 看见陆岩父母和弟弟妹妹,张司九与他们对上目光,就忍不住轻声说了句:“抱歉,我们实在是能力有限,尽力了也没有将人救回来。” 陆岩弟弟妹妹也都才十五六七这样的年岁。 但他父母却年岁已经不小了,尤其是父亲,鬓发都斑白了。 看着他们,张司九更觉得心痛,所以行礼之后,几乎都不肯起来。 如果早点想起来内出血这件事情,或者多分点心思在陆岩身上,也许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张司九这样一句话后,本以为还是会听到责怪或是发泄怒气的话,结果却被陆岩母亲扶起来:“不能怪你们。情况我们都听说了。” 她的声音是哽咽的,可却十分通情达理:“内出血,脏腑受损,神仙难救。不怪你们,怪只怪阿岩命不好。” 陆父也叹了一口气:“我听说过你,张小娘子。阿岩在写给我们的家书里,也屡次提到了你。说你医术了得,是当今第一女大夫。” 换成以往,张司九可能还会开句玩笑,反问是不是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大夫的缘故。但现在,唯有哀痛。 她勉强笑了笑:“我带你们去看看陆岩吧。” 他们是带着棺材来的,今天就会把陆岩带回去。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349章 大度 他们见到陆岩的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哭。 但却都很克制。 虽然哀痛,但也平静的办完了所有的手续。 张司九将遗体交接清楚之后,又给了他们一个小箱子:“这里头,是陆岩进手术室之前写下来的配方,我们已经誊抄清楚,这份就留给你们做个纪念。” “另外,里头还有几张方子,一个是盐水配比,一个是止血药,一个是骨折包扎方法,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方子,都是我这些年收集起来的,当时答应和陆岩交换。” “那一根小金条,是别人捐赠的,属于陆岩的抚恤金,因怕不好带,所以换成了金子。” “如果以后你们家孩子,不管男女,想要做大夫,或是做护士,都可以来第一医院。” 张司九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陆岩的妹妹。 陆岩弟弟应该会留在家里继承家里的医馆,但陆岩的妹妹是可以来医院的。 陆父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听到金条,下意识就要拒绝,然后又听见了做大夫这件事情,也看到了张司九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儿。 他明白张司九的意思—— 能培养出陆岩这样的年轻人,对方子都没有藏着掖着,陆父也不是那种默守陈规的人。 他私底下也教了女儿很多东西。 即便知道不好出去行医,但至少将来家里人或是自己有个什么,也知道如何调理,知道如何治疗。 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又看了看张司九,陆父忍不住就问出了口:“何为护士?” 做大夫,肯定是不够资格的。而且天赋上也差了点。 张司九就轻声解释一句:“就是辅助大夫完整治疗的护理人员。手术过后,大夫是没有办法一直盯着病人的,这个时候,就需要懂医的护士帮忙盯着。随时看着病人有没有异常。也会帮忙做一些手术准备。手术里也是打下手的人。” 陆岩的弟弟迷惑起来:“那不就是跟学徒一样?” 陆父他们几个神情,也说明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张司九笑了笑:“不是的。护士只是没有大夫学得那么多那么深,但比如轻伤,只需要简单处理,都是护士来。护士的确是大夫的辅助,但并不是大夫的徒弟。护士也会起到监督和提醒大夫的作用。互相成就。” 她指了指两处院子:“这边是门诊部,那边是住院部。门诊部是看完了大夫,拿了药,就可以回家去。但是一些需要手术和病情严重的,就去住院部住院,根据病情不同,三天起步,住院部那边,大夫大多数要忙着做手术,所以护士更多,跟病人接触也主要靠她们。” 陆父好似明白了一些:“大夫一般是从儿时学起,学个十几年都有的。护士不用?” “对。”张司九点点头,“但一样都是治病救人。” 陆父看了一眼小女儿:“她今年十五,一直在家里跟着我们学医,她能留下来吗?” 张司九仍然点头:“可以的。这种我们是很缺的。即便有些不适应,但只需要有人带一带,很快就可以上手。” 陆岩妹妹有些忐忑,但也明白了陆父的意思:“爹——” 陆父轻声道:“那你自己做个决定吧。想留在东京城,还是回去相看人家,成婚生子——” 张司九忙道:“不要紧,你们离开应该还有一两天,想好了随时来第一医院找我们就行。我,齐敬,或者是听云都行。对了听云就是医院里的护士长。统管所有护士。” 陆岩妹妹点点头,低声道谢。 听云也上前一步,憨厚一笑:“你慢慢想,考虑好了。再则就是即便留下来,如果随时想离开,也是可以的。” 陆家人离开了。 听云悄悄问张司九:“你觉得,陆家妹妹会留下来吗?” 张司九压低声音:“应该会的吧。他们家和别人家看着还是不大一样。” 至少父母是愿意的。 而这种态度,也会影响到孩子。 听云感慨:“希望能留下来吧,真的太缺人了。” 护士学院的,现在都还没毕业,虽然也会过来实习,但也只能做一做最基础的,护理病人上还是欠缺点火候。 张司九也衷心地希望。 不过,也没等很久,第二天一大早,陆岩的妹妹,陆灵就过来了。 还带着自己的小包袱。 她说,父母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哥哥的灵柩回去了,却让她留在东京城里。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灵的眼眶都是红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听云看着,心里一软,柔声道:“如果想一起扶灵回去,我给你找一匹快马,肯定能追上的。你等丧事办完了再回来上班,也一样的。” 见听云主动将人招呼了过去,张司九笑了笑,也就没过去多说什么。 留下陆灵,的确是因为陆岩。 但陆灵能不能适应这里,最终留下来,还是要看她自己。 张司九一点不想让医院觉得陆灵特殊——撕开了这个口子,将来,就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况,人员管理上,就会出事。 她是衷心希望第一医院能够大展宏图,而不是折戟沉沙。 不过,当天下午,朱疡医过来了。 踌蹴了半天,都没能支支吾吾出个屁来。 张司九有点无奈,主动开了口:“你是想说你和招银的事情,还是想说你师兄张二海的事情?” 朱疡医一愣,下意识就从嘴里说出来了:“你怎么知道?!” 张司九捂着额头无奈:“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呢?刚发了工资,福利待遇你是最好的那一批,所以肯定不是为这个。能让你这么忐忑的,除了招银,估计就是别的让你觉得很为难,张不开口的事情。” 朱疡医叹一口气:“九娘你料事如神,我佩服。其实不是为了招银,是为了我师兄,张二海。” 张司九点点头。 朱疡医脸上升起一丝丝希望,觉得这个事情谁有八九还是能成的——不然怎么会这么淡定? 下一刻,却听张司九说了句:“回来就不必了。现在科室不缺人,不过,我可以介绍他去别的医馆。” 章节目录 第350章 坏了情谊 张司九话说得很坚决。 朱疡医愣了一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本以为…… 朱疡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九娘是介意当初的事情?可为何还要帮他介绍——” 张司九笑了,看住朱疡医:“在第一医院最难的时候,他走了,我理解。毕竟谁都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可正因为如此,我才越感激你们这一批没走的人。” “有了你们,第一医院才能发展起来。才没被那些医馆挤得开不下去。” “但,现在第一医院好了,又和太医署有了合作,根本不愁没有人才。你说,我为什么要留下一个在我最难时候离开的人?” “给他找活,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文祥,还有志清。” “你们是师兄弟,如果只有你们好,他一人混得不好,你们心里不好受不说,在师父那儿也没法交代。所以,我给他介绍别的工作。” 朱疡医惭愧低头,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动容—— 油然而然地,他就生出一股冲动来,毫不犹豫许诺道:“九娘,你放心,其他人我不管,但我这辈子,都在第一医院!绝不会走的!” 张司九笑了:“好。回头我让齐敬去其他医馆问问。你等我信。” 朱疡医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也没走,又踌蹴起来了。 张司九见状,扬眉问:“怎么了?你和招银还有事儿?” 朱疡医咳嗽一声:“招银不肯答应我的提亲。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司九终于放下了手里备课的笔,正式腾出功夫来:“你跟我仔细说说。” 朱疡医垂头丧气:“招银总算是答应跟我好,但我提出成亲,她却没应。甚至这几天还有点冷着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些哀怨:“招银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张司九看着朱疡医那张挺好看的脸,心道招银也不算亏。随后,她问朱疡医:“你知道招银以前的事儿吗?或者说,她有没有提起过,她家里的事情。” 朱疡医点点头:“提了,说她娘早早没了,是在你们家长大的,所以,你们就是她的亲人,是她的救命恩人。让我不许对不起你,否则,她拿杀猪刀砍我。” “那别的呢?”张司九再问。 朱疡医摇头。 张司九陷入了为难。 这种事情,当然还是招银亲口说最好。可是以招银的性格,未必会跟朱疡医说。 迟疑了一会儿后,张司九问了朱疡医一个问题:“不管招银是什么样,你都能保证你不会动摇吗?” 朱疡医挠头迷惑:“为什么要动摇?招银挺好的啊。我觉得,我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家里。”张司九轻叹一声:“招银吃了很多苦,才有了今天。具体里头我不好跟你说,你应当等她自己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她不答应你,应当是怕拖累你,以及对成婚有些……抗拒。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别的缘故。” 俗称恐婚。 因为父母的失败婚姻,所以一点也不期待,反而很恐惧成婚这种事情。 张司九叹一口气,有些心疼招银,心想今天不然就回娘家去,去开解开解招银。 朱疡医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不太明白,若有所思地走了。 张司九继续备课。 太医署的疡医课已经要开班了。 张司九多少有点紧张。 不过,让她没预料到的是,也许是压力太大,加上连轴转,她忽然病了。 而且颇有点病来如山倒的意思。 中午睡了一个午觉之后,起来就感觉不对。 浑身酸软,还有点发热的感觉。 张司九懵了片刻,然后老老实实去挂号——医者不自医,这已经不是普通感冒,所以还是找别人挂号看看比较保险。 许文祥给张司九开了三天假,又给开了三天药,恨铁不成钢:“作为大夫,难道不知如何保养自己?别干了别干了,回家去好好养着吧。” 张司九老老实实去休假养病了。 杨元鼎担心坏了,忙前忙后的张罗,整个院里就没有不忙的人。 就是路过的猫,都差点被他骂两句。 张司九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着,渐渐发起热来,只觉得浑身烫。 后来开始迷迷糊糊地背起了专业知识。 杨元鼎在旁边听着,差点掉眼泪:学医真的是…… 而张司九对此一无所知。 周氏过来看了看,没让白宁娘和李氏过来。白宁娘那边有孩子,李氏这边疑似怀孕,都怕过了病气。 看着杨元鼎那样子,周氏欣慰的同时,难免有些吃醋,趁着杨元鼎送出来,酸溜溜说了句:“要是将来我病了,你也有这么心疼就好了。” 杨元鼎一脸不解:“您是我爹的媳妇,要心疼也是他这么心疼啊。” 顿了顿,他斩钉截铁道:“如果他真敢不心疼您,我和哥哥们就一起训斥他!” 周氏:……道理没错,是我错了。我和儿媳妇吃什么醋! 于是周氏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倒过来:“你有空在这里干坐着,不如回去一趟,让你二婶过来,帮忙给做两顿饭。她病了,肯定想看到亲人,肯定想吃一口爱吃的。” 杨元鼎这才想起来这一茬,告别都顾不上,火烧屁股似地跑回张家去找徐氏。 看着自己儿子这样,周氏更无奈了,转头想着想着,却笑起来:“他这样,将来婚姻必是幸福美满的。” 有了这一份疼媳妇的心,就不怕将来出什么岔子。 陪着周氏一起来的嬷嬷也笑:“那是。咱们三郎最会疼媳妇了。” 周氏感叹:“杨家儿郎,都是疼媳妇的。果是家传的。” 嬷嬷笑得更厉害:“那是,郎君和您成婚这么多年,就没和您红过脸。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谁不羡慕您?” 一番话,愣是给周氏说得心花怒放,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 可周氏很快就又忧心忡忡地:“修郎一天比一天回来晚了。这一次,也不知最后是什么结果。他最后会不会受牵连。”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351章 没有定论 不管朝堂上争吵如何激烈,不管事情最后要如何定论,反正,太医署这边的开班是没耽误。 张司九还没好利索,但也只能带病去。 杨元鼎幽幽地问:“这个课,是非上不可吗?” 张司九被他逗笑了:“今天不去,以后估计就想去也去不了了。而且,我是太医署第一个女老师,开天辟地头一回,这第一次,如果就请假,那不知道多少人要在背后说闲话。” 而且已经快好了,不妨碍。 但杨元鼎不放心,所以,最终张司九去上课,他也跟着去,旁听! 张司九第一节课,还是老一套,海姆立克等急救法。 毕竟不是正经太医,张司九没有官服,只选了一套颜色最为庄重的深色衣裳穿上,头发也只梳最简单的一窝丝——其实就是丸子头,只是用发簪固定好了之后,又用头巾给裹上了。 她也没佩戴任何首饰,唯一一个,还是头发上的银簪子——里头有机关,空心的,扭开之后,里头是几根粗银针,必要时候可以用来放血,或是刺激穴位。 张司九提着自己的诊疗箱。 里头装的是自己的家伙事儿:一整套的外科手术器具,仅限于轻便能携带那种。 嗯,手锯都有。 必要时候,可以用来截断骨头。 当然,情急之下,也可以用来锯木棍,用来给骨折的地方上夹板。 除了诊疗箱,张司九还带着一本教案,那是她自己写的。还有一摞教科书。 教科书是定制的。 很贵很贵。 光是雕木板的匠人,就请了十个。 可即便现在,也就只有薄薄的二十多页——没办法,时间太仓促了。 倒是顾青舟的手札,这些学生们都人手一本。那是太医署自己印刷复刻的。 张司九是掐着时辰进的教室。 二十个学生,二十张桌子。 但张司九一进去,就发现教室里空了小一半。 而她一进去,已经来了的那些学生们,抬起头来看她的神色也格外复杂。 张司九明白他们这会儿心底里在想什么:真的是个女子啊!这么年轻!她行不行?! 杨元鼎悄悄地坐到了后头去。 张司九走到属于自己的桌子前面坐下,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笑了:“看来,还是有很多的人,觉得跟我学怎么做疡医是浪费时间。” 学生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作为反抗和抵制。 愚蠢得有些可爱。 张司九扬起大大的笑容:这些人啊,大多数都跟那刚进大学的大学生似得,身上真的会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呢。这样大学生,最好忽悠了—— 被张司九点破了心思的学生们,即便没有走,这会儿也忍不住心虚低头。 张司九笑盈盈地:“可惜,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今日没有到的,以及以后迟到和早走的,不来的,我都会记在小本子上,一起给陈院长。” 也就是陈深严。 这一招还是很好用的。 毕竟,辛苦考进来,谁不是想混个官身呢? 陈深严那儿如果没得好印象,那以后想要升上去,可不是就难了? 几乎所有学生都变了脸色。 而这个时候,张司九也骤然冷了脸:“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天赋过人也好,傲骨铮铮也好,到了我的课上,最好老老实实,用心地学。七日一考,若是考试不合格,累计三次以上,便不用来学我的疡医课了。” 你们看不上我张司九,未必我张司九就一定看得上你们?笑话! 气氛骤冷,学生们都神色一凛,有点慌张。 唯有杨元鼎在内心尖叫:御姐,御姐!好御姐!要不今晚…… 他感觉心跳有点加速,也有点心虚,还有点小期待。 张司九浑然不知。 她已经开始授课了:“来吧,我们今天先学一个很重要的急救办法。” “首先一个,是呼吸道梗阻时,应该立刻用的急救办法。比如噎住了,比如溺水后——痰迷也可用。”张司九朝着杨元鼎招招手:“三郎你来。” 杨元鼎一脸懵逼上去了,他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但是万万没想到,张司九同意他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发现真相的杨元鼎,眼泪差点掉下来。 张司九就开始认真示范:“从背后抱住患者,然后双手在患者腹部这个位置——” 她不仅自己讲解,更让学生们两两一组学习动作。 然后,当那灵魂一击之后,杨元鼎没事,但是有三个学生吐了。 真吐了。 张司九知道效果,没怎么用力,所以杨元鼎没感觉。 但学生们不知道收着点,于是…… 吐了的学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感觉一股冲击力,不由自主就喷了。 这种不由自主的喷射,覆盖范围那是相当广。 也就是张司九和杨元鼎站的远,所以没有被波及。 一共十二个学生,幸免的不足五个。 张司九嫌弃地看着学生们:“你们是学医的,不是做屠夫的,现在只是试试,都不知道收力?愚蠢至极——” 呕吐的和导致同伴呕吐的,都羞愧地低头,感觉有点没脸见人。 不过下一句,张司九话锋一转:“不过你们看到威力了吧?这样来几下,大多数卡在喉咙里的东西都能出来。” 学生们看着地上的呕吐物,若有所思。 也有人迷惑问:“那要是还出不来呢?”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住了张司九。 张司九也神色肃穆地开口:“记住,如果是噎住,或是别的原因阻塞气道导致的窒息,呼吸不畅,急救时间很短。除非立刻手术——但通常都是来不及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冲击,迫使东西喷出来。” “如果是背后位抱着不行,还可以让壮一点的男子,将人抗在肩膀上,使劲颠,倒挂着继续冲击那个部位——你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这个时候不要考虑肋骨断裂的问题,因为只要东西出不来,那就是没了命!伤可以养,命没了就只能拉去埋了!当然,做这些的时候,也同时也准备好切开气道的准备。” 又有人考虑一下,问了句:“如果是婴儿呢?” 章节目录 第352章 问到点上 张司九不得不夸一句,这个人问问题真的到了点上。 她嘉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就解答道:“婴儿和幼童,因为身体太小了,这样的方法的确不适用。所以针对他们,是用另外的办法。只不过现在没有道具给你们演示,容我准备一下。” 所有人都以为是把张司九给问住了。 也以为这个准备是需要准备很久。 结果没想到,张司九让杨元鼎脱下的外衫,现场团了一个婴儿大小的衣服团出来:“这是正面,这是反面。” “第一种办法,是让婴儿趴在自己的腿上,固定好头,让头微微抬起——其实是让喉咙固定好,不要弯折,影响东西出来。另外一只手,用手掌去拍打婴儿后背。力度一定要把握好,太大力,会导致婴儿骨骼和内脏受伤,力太小,会导致东西出不来。” 做完了第一种之后,张司九又把衣服图反过来:“第二种办法,让婴儿平躺好,用手掌根挤压腹部,让东西出来。但最好用的,还是第一种。” “你们平时可以多练一下,被噎住的人会很多,就算不是为了病人,只是为了身边人,也要多练一下。” 演示完了之后,张司九把衣裳还给了已经一脸木然的杨元鼎—— 此时此刻,杨元鼎已经开始怀疑,如果要是学肌肉和和关节课的时候,自己还得做一回人体模特。 他想了一下那画面,默默地打了一个寒噤,并且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跟张司九来上课了。 没道理老婆做老师,还搭上一个老公做道具的…… 海姆立克教完了之后,张司九又开始教心肺复苏。 这一次,大家明显学得认真多了——毕竟还是很实用? 普通心肺复苏教会了之后,有个学生忽然提了问题:“张娘子,那如果是肚子破了,或者你做手术的时候需要做这个呢?那一压,不是把内脏都挤出来了?” 张司九注意到,这个学生,正是刚才提问婴儿海姆立克的学生。 她又是赞许的目光投过去,随后笑道:“好问题。不过我不打算立刻回答,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你们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做?原理我告诉你们了。” 举一反三的学生,才是好学生。 张司九坐下了,不疾不徐的样子。 学生们傻眼了:乱猜啊? 他们面面相觑一阵子之后,还真有人开口猜的:“漏出来就漏出来呗,回头塞回去,也是一样的——” 张司九被惊住了—— 她反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觉得肠子漏出来了,塞回去就行了?用不用捋一下,摆放回原位?” 对方挠了挠头:“不用吧。反正都是装在肚子里——” 张司九按住了额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当老师。 最终,她压下火气,微笑看住对方:“你看过杀猪吗?” 对方摇头。 张司九下定决心,改天买一头猪带过来,给这些学生们搞一次生动的解剖课。 她深吸一口气,跟一脸茫然的学生们语重心长说了一句:“如果你们想当开开方子诊诊脉就能治病的大夫,不要学正骨推拿,也不要学疡医。这些一个要力气,一个不仅要力气,还要能当屠夫的勇气。” 一群学生不服气:“我们也是看过病人的,也不是第一天学医的——” 甚至还有人治疗过病人呢! 张司九点点头,表示欣慰:很好,一个打退堂鼓的都没有! 她继续说起刚才的话题:“人的肠子,拉直了,是很长的,比你人都长多了。如果摆放回去的时候,不摆好,一旦发生了肠子扭曲,扭转,那是什么后果知道吗?” 众人齐刷刷摇头。 “会发生肠梗阻。”张司九叹了一口气:“肠梗阻后,上面食物下不来,就全部堵在打结那儿,那个地方就会肿胀,充血,然后坏死,腐烂——人也就死于高热了。” “这种高热,人很容易死。退不下来热,人越来越虚弱。肚子疼,疼到最后,肚子都是硬的,疼得满地打滚——” 肠梗阻穿孔后,并发腹膜炎。 即便是有抗生素,也非常危险。 已经有学生开始低头记笔记了——这些新鲜词,听都没听过。 张司九看见有人记,就仔细解释一句:“肠梗阻三个字,就是肠道梗住后,肠内东西被阻挡,不能畅通无阻的意思。肠梗阻的原因,就是肠道发生了扭曲,弯折,或是压迫的原因。一旦发生肠梗阻,开腹手术是要尽快做的。如果及时的话,肠道没有损坏,只需要摆放好就可以。如果已经有腐烂坏死的情况,就只能切掉一截肠管,再重新连接。” 那爱问问题的人不由得问:“那人还能活吗?” 张司九笑了:“你们听过顾青舟吗?他当年,就做过一次很成功的肠吻合手术。病人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众人当然听说过顾青舟的。 一时都若有所思。 “当然,到了这一步,是很容易手术失败的,肠吻合没做好,可能会有肠内物漏出的情况,也可能会直接吻合部位坏死,必须重新再做一次手术,但人体的元气是有限的。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一次次手术。毕竟这是人,不是个死物。” 张司九看住学生们:“所以记住,一旦有一天开始做手术,一定要仔细,不要出现人为的,需要二次手术的情况。那样,你们病人的活命机会,会越来越低的。” 学生们几乎已经是不由自主的在点头了。 而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张司九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课吧。对了,我会布置作业,现在选个班长,作为协助我的副手。你们谁愿意来?” 学生们没有一个主动申请的。 这个在张司九意料之中,她一点不恼,反而笑了笑:“没事,那我随便点一个吧。就你了,你问的问题最多。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目瞪口呆,天可怜见,他问题多,是因为他不服气,想刁难张司九啊! 可这会儿被张司九看着,他也只能憋屈道:“沈铁。” “你们回去一人写一篇急救总结,下节课上课之前,沈铁你收起来,一起交给我。”张司九半点不客气,直接布置作业走人。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53章 搞笑 张司九和杨元鼎直到上了马车,才都松了一口气。 杨元鼎松这一口气,是因为再也不用当道具。 张司九松了一口这一口气,是因为真的挺累的——保持这种状态,放在平时不太难,可现在还没好利索,就觉得有点体力被掏空。 杨元鼎倒了水给张司九喝,还是心疼媳妇的:“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睡会儿。” 张司九喝了两口水,然后就靠着杨元鼎,闭目养神。 看着张司九疲惫的样子,杨元鼎心里那点心思都没了,只搂着张司九,让她能好好歇一歇。 回了家,张司九又吃了药,睡了一觉,这才完全缓过来。 只是屋里不见杨元鼎。 叫来喜梅问了一句,才知道,家里出事了。 今日刚传来的消息,杨修被扣下了,原因是因为通敌叛国。 杨元鼎刚得到消息后,出门去了。 张司九听完了这个消息,只觉得荒诞无比:什么通敌叛国?杨县令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这是从何说起? 她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周氏那儿。 白宁娘和李氏也都在周氏的屋里。 周氏眼眶通红,眼皮也是红肿的,显然是哭过了。 白宁娘和李氏也一样。 张司九坐下后,直接问周氏:“现在情况怎么样?元鼎出去打听消息,送回来什么话没有?” 周氏摇头:“什么话也没有。就是大郎和二郎,现在也被扣在了衙门里。” 说着,周氏又想哭了。 白宁娘也低头擦眼睛。 张司九深吸一口气,道:“官家是宽厚之人,不会轻易打杀,估计现在也只是将人扣下,仔细调查。你们先别着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阵脚。” “我之前就觉得心中不安,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周氏连连叹气:“怎么就诬陷到了我们家。而且,今日还来翻找了修郎的书房,带走了好些东西。” 张司九一听这话,也愣了:“带走了好些东西?您可知带走了什么?” 周氏也摇头说不知。 张司九坐不住了,起身说自己去一趟医院。 医院这种地方,也是八卦集散地。 尤其是住院部。 病人和家属没别的事儿,那不就只剩下和人聊天了么? 结果张司九刚走到了大门口,就被拦了回来。 现在,杨家是许进不许出。 也就是说,整个杨家这一房,都被控制住了。 张司九返回去,看了一眼隔壁宅子——杨家在这一片,是买了三个宅子的,分别是三房住着。 老夫人就住在大房那边,刚好就是她们这个宅子的旁边。 平日进出,也可以走两家连通的一个小侧门。 张司九去了小侧门。 这里没有人把手,但出了侧门,是一条小夹道,然后才是大房那边的门。 张司九敲了敲,却无人应答。 要么是那边也被控制住了,要么,就是那边现在想和她们撇清关系。 张司九也没有多做停留,重新回去了。 周氏自然也知道不许出的事情了,神色更加难看,眉宇之间的担忧之色,几乎是掩盖不住。 张司九看着周氏这个样子,就提醒周氏:“现在只不过是调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娘,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出别的岔子。” 周氏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思索张司九的话。 张司九看向白宁娘和李氏:“二位嫂嫂怎么看?” 白宁娘皱眉道:“首先把家里几个书房都看管起来,别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做出什么陷害的事情来。” 李氏则道:“少不得有些下人心不定,想保全自身,或是趁乱偷盗的。也得防着。但凡是大家族,乱起来都是从自己家里先乱了。” 张司九点点头:“二位嫂嫂说得很是。” 周氏将这些话都听进去了——其实原本就该这么办,只是她心里太担忧焦虑,就没想到这些。 当即,周氏叫人传话下去,让人将各处的丫鬟婆子全部召集起来,训诫一番之后,就让她们都聚在一处空院子里,每个院子都只留了必要的人看守,防止外头没乱起来,家里先乱了。 张司九她们几个也没回自己院子,都留在了周氏屋里,大家一起等消息。 至于杨元鼎的书房,张司九让喜梅亲自去守着。包括她的书房也是。任何人都是不许进,更不可能从里头带东西出来,或是放东西进去。 做完了这些,就没有别的可做的了,只能干等消息。 而杨元鼎也一直没有回来。 张司九猜测,只怕也是被控制住了。 一直到了天擦黑,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但家里却来了个客人。 是的,这个许进不许出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客人。 是招银。 看见招银那一瞬间,张司九都有点傻眼了。 毕竟,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关头,招银来干什么?门口没拦? 招银看着张司九,也笑了:“九娘,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张司九一时之间都有点磕巴:“招银,你咋个来了?门口没拦你?” 进来可就出不去了啊! 招银“嘿嘿”笑了几声:“我怎么不能来?我来给你送泡菜来了!二婶刚做的,酸芦菔,脆甜脆甜的,下稀饭很开胃!” 张司九捂着额头,“这个时候,还送啥泡菜啊。” 招银压低声音:“九娘,哪能干送泡菜啊,我又不傻。我给你带了话。” 张司九瞪圆了眼睛,看着招银那轻描淡写的样子吧,忽然就感觉自己是有点儿想哭——不然为什么眼眶这么酸涩?眼前也有点儿模糊? 周氏和白宁娘李氏她们三个也有点傻眼:这……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明知道进来可能就要被牵连,却为了带消息,还是义无反顾地进来了。 这是什么情分? 要知道,隔壁都没能派个人过来呢。 张司九也不废话,握住招银的手,只问了最关键一个问题:“元鼎他们平安吗?定罪了吗?是谁告发了,还是发现什么证据了?” 招银也不犹豫,直接回答了:“平安,只是人都被扣起来了,说是没查清楚之前,不放人。定罪是没定的,告发也不知道是谁,但的确有了证据。” 章节目录 第354章 证据 众人一听这话,当时心都死了半截。 有了证据……这个事情,还怎么说得清楚? 张司九觉得奇怪:“证据是哪里来的?” 招银还真知道:“听云打听回来的,说是元鼎手底下的一个商号掌柜,其实是奸细。” “那个掌柜家里搜查出不少通敌的信件。而且……三郎把不少东西都运出了边境,卖给了那边。其中不少还是三郎的发明。这次那个匠人,也查明白了,和那掌柜也有不少联系。那匠人的堂妹,嫁给了这个掌柜。” 招银越是往下说,越发现张司九脸色难看,最后,她就住了口,先宽慰了一句:“听云和齐敬说,元鼎会平安的。” 张司九笑了笑,只是笑容有点勉强:“恐怕是难。” 即便是故意陷害,想要查清楚,都得要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指不定受什么罪。 张司九觉得身上有些冷。 这里和现代不一样。这里会用刑的。 那不是简单的关押。 本以为这件事情是从杨修那儿出了问题,却没想到,原来是杨元鼎身边。 招银扶住了张司九:“九娘,你别怕,我们都会想办法救人的。” 张司九点点头:“招银,你接着往下说。” 招银就继续往下说了:“现在,外头都快闹翻天了。杨三郎的名气还是很大的,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三郎那些店铺,不少都被砸了。而且,还有不少掌柜跑了。” “也有说三郎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受过三郎恩惠的人,自发将铺子保护起来了,不让人继续抢和砸。” 屋里一片沉默。 光是砸和抢,就已经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了。 “那些官员们也分成两派,一派是要求处置杨家问罪的,一派是坚持要继续详查。” 招银顿了顿,说道:“二婶二叔都很着急,都要利用自己人脉去打听消息,想办法了。二婶说,就是拼着所有家产不要了,也必须救出你和三郎。” “听云和齐敬也在想办法。” “朱三也去找郡主了。” 张司九:……其他人就算了,朱三去找郡主,不合适吧? 她看向招银,招银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当即苦笑一声:“这已经是我们能用上的所有办法了。” 所以,不合适也得去找。 张司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看着招银,最终也只能说出两个字:“谢谢。” 招银灿烂一笑:“谢什么谢?我们之间,根本不用说谢谢。要不是你,我都活不下来。” 更不要说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招银在心里偷偷地说了句:就算是现在就得死了,那也是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没什么好遗憾的。 周氏和白宁娘,李氏她们三个也十分动容:“多谢。” 这个时候,冒着这样风险来传递消息。 招银有些不好意思,难为情的让到了一边,躲到了张司九的身后去:“谢什么呀,大家都抢着来,我也是抢来的机会呢。” 她强调:“真的,差点就打起来了。” 张司九几乎已经能想象出那画面了。 不由得笑起来,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招银来了,出是出不去了,所以,只能留在杨家,跟着张司九。 张司九问招银,知道招银还没吃饭的时候,就让厨房给招银做点好吃的。 招银趁着张司九出来,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轻声说了句:“九娘,实在不行的时候,我可以带着你跑。咱们在屋里挖个洞,只要能通到围墙外,出去之后,我背着你,可以直接跑路。咱们混出城,一路回绵竹县。” 张司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想笑,又想哭。 她看着招银格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招银的小脸蛋:“招银啊招银,你这个想法很好,可是你想没想过,官府会让咱们跑掉吗?还是说,你觉得咱们没有路引,能一路回绵竹县?” 真要是没有路引,也能走,但不能进城。 因为路引就是身份证明。没有身份证明,那就会被当成流民抓起来。 更惨一点,被人发现是流民,直接给你绑了,关在家里做黑工。 女的卖给别人家做奴仆都是好的,更惨一点,卖到那种地方,这辈子都毁了。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不乏黑暗的。 顿了顿,张司九再问:“而且你觉得,我们就算侥幸回到了绵竹县,又怎么生活呢?从前我可以行医,可以后我没了路引,还不能让人发现我是我,整天东躲西藏,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趣吗?” 这样活着,其实和死了区别不大。 因为甚至不能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活着,被剥夺了身份,有朝一日被发现,就是逃犯论罪。 招银被问得沉默了。 张司九再继续往下说:“而且,你觉得,我能抛下元鼎自己走么?” 肯定是不能的。 她和杨元鼎是夫妻。 即便不是夫妻,也是同乡,也是好友。 招银似有些迷惑,她看着张司九,茫然道:“九娘,你好像有些变了。你不是说,要保护好自己吗?” 张司九笑了:“我是跟你说过这话。可这句话还有半句,那就是:为了值得的人,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值得。” 面对伤害,保护自己是必须的。 而面对爱人,付出所有也是心甘情愿的。 招银很久之后才轻声说了句:“我爹和我娘,从来没有过这样。” 张司九拍了拍招银后背:“他们就是个错误的例子。你娘没有底线,你爹也没有底线,你别学他们。人自私是天性,但有的时候,爱是能越过自己的天性的。当然,没有爱,有个好人品也是能的。” 招银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比如,你愿意把你所有的钱都给三郎?” 张司九点点头:“没错。” 招银觉得自己明白了。 她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三郎这次……你会陪着他一起死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张司九给问住了。 她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情,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但现在,好像的确是可以考虑一下? 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55章 选择 张司九认真思考了片刻,郑重回答道:“根据律法,如果真的被认定成了通敌叛国,估计我想不陪着,都不行。” “如果有得选的话,我不陪。我要活下来,替他讨回公道。也要好好地活着,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为人生来这一趟,总还是要为自己活一次的。” “反正如果我要死了,我希望元鼎能好好活着。” 招银又糊涂了。 张司九干脆转移了话题:“那你和朱疡医呢?你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求婚呢?” 招银一个彪悍直女竟然瞬间红了脸,还难为情:“他怎么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他来求助我了。想我帮忙说说好话。”张司九实话实说,笑着打趣招银:“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招银竟然这么大魅力。” 招银脸更红了。 “不过,你对朱疡医,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张司九是真的有点好奇——反正被困在这里,几乎什么都做不了,那不如就分分神。总好过一直担心焦虑。 招银对着张司九,还是很愿意说实话的:“我觉得,他很好。每次跟他在一起,都很高兴。他拉我的手了,我觉得心跳得好快,口干舌燥的。跟以前徐江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听到这里,张司九基本就确定了,招银这的确是喜欢朱疡医的。 也是,朱疡医长得不错,情商也不错,而且最难得是,混江湖,却没有变成一个老油条,圆滑却不油滑。而且事业心也很强,不怕将来不能给招银保障。 最关键的是,思想上新颖灵活。 对招银更是在意。 这就很好。 但下一刻,招银就泄了气,垂头丧气的:“可我不敢嫁给他。他都不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情况,如果以后……我拖累他了怎么办?而且,我怕结了婚,他也变了。就跟我爹似得。我娘总说,男人成了婚之后,就会变的。”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知道招银这是被自己父母影响太深了,于是轻声劝导:“”“不是每一个人都这样的。你娘遇人不淑,自己也愚昧。你和你娘不一样,不会走你娘的老路。如果将来朱疡医欺负你,你就和他和离,他不同意,还有我帮你。” “而且你能自己挣钱,任何时候都能靠着自己活得好好的。不用怕任何事情。即便遇人不淑,你也是有重新来过的资本的。” “就算有一天,你生了三五个孩子,他变了心。难道你养不活自己和孩子们?” 对于这个问题,招银的回答可以说是毫不犹豫:“那怎么可能?我绝对能养活他们!”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张司九微微含笑:“他如果知道从前的事情就走了,这是好事。说明,他根本不是个好人。也不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招银下定了决心:“那我出去之后,我就去找他。让他来提亲!” “好,到时候你从张家出嫁,我们给你当娘家。”张司九笑盈盈地许诺:“到时候,我们就义结金兰,以后就是亲姐妹一样的。或者你认二婶做干娘。” 招银咧嘴笑:“那我两个都要!” 两人都笑起来,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还能不能有出去那一天这个事情。 当天夜里,几乎是谁也没有睡着。 但第二天一大早吃早饭的时候,谁都强打起了精神来。 只是一群人坐着,谁也不想动筷子。 最终还是周氏率先拿起筷子,替每个人都夹了一个小包子:“吃饭吃饭,都吃饭。吃饱了,才好有精神。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养足了精神。保重好自身。” 张司九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于是也提起筷子来。 包子是芹菜肉馅的,还是很香。 如果不是心情的缘故,张司九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吃七八个。 结果刚吃了一口,忽然李氏就干呕了起来,而且是停也停不住的架势。 张司九反应快:“走,去另外一边,别闻到这边饭菜的味就行了。” 白宁娘和张司九一起把人扶着走开。 果然,走开了之后,李氏就渐渐地缓过来了,只不过还是难受,按着胸口艰难喘气:“我这是怎么了?也没吃什么,怎么还恶心起来了——” 张司九拉过李氏的手,摸起了脉。 果然一点没意外的:滑脉! 李氏怀孕了。 张司九问李氏:“葵水多久没来了?” 李氏皱眉想了想:“快两个月了?也没怎么数着,不过一向也不太准……” 白宁娘惊讶瞪大眼睛:“这是——” 张司九点点头:“嗯,这是有了。” 旁边周氏也是一脸惊讶复杂。 这本来是个大喜事。 毕竟,李氏和杨元峰也是成婚多年了。 一直没有孩子。 如果是平时,知道这个事情,周氏不知道多高兴呢。 可现在……李氏肚子里是有孩子了,可杨家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所以,周氏才会神色这么复杂。 就连李氏自己,摸着肚子,既有些不敢置信,又有点难过失落:“如果二郎在就好了。他知道这个事情,一定很高兴。” 张司九拍了拍李氏的手:“别想这些,孕妇就要高高兴兴的。二哥他们都会平安回来的。这本来就是诬陷。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这话,张司九说得很笃定。 周氏张了张口,最终也附和一句:“就是,怕什么?官家不是听信谗言的人!” 白宁娘也点点头:“对,官家仁厚,一定会查清楚的。而且,三郎是什么样的人,官家其实最明白了。” 没有人说,如果证据确凿,就是官家相信杨元鼎,也没有用。 李氏这样的身体,周氏赶忙让她回去歇着了。 这头李氏一走,周氏就忍不住抹了眼泪:“到底是谁要害我们家?” 白宁娘也红了眼眶,轻叹一声:“怕只是因为树大招风罢了。” 张司九却有别的思路:“如果是树大招风,那应该冲着爹和大哥去,咱们家,就他们两人官职最高。” “可现在,却偏偏冲着元鼎来的。你们说,是不是奸细故意陷害?” 章节目录 第356章 仇家 张司九这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周氏皱眉:“那奸细为什么要陷害三郎呢?” 张司九摇头:“不知道。但我想要么就是生意场上的伙伴,要么就是真正的奸细急于推出个替罪羊来。再要么,就是三郎的能力——” 杨元鼎做了太多太多的工具出来。 虽然大部分都是农用,或者是工业上的,但也有过武器——比如改良了一下弓弩。 这种人才,如果招揽不成功,那直接弄死,也算是没让敌人占便宜。 所以,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但这种也是最难证明自己清白的。 张司九轻声道:“我得想办法出去一趟。” 所有人犯了难:这种情况,要出去,何其困难啊? 招银想了想:“翻进隔壁去呢?现在只是守着门,我可以翻墙出去。但得后半夜翻。” 张司九看向周氏:“大房那边,这个时候肯帮我们么?” 周氏几乎没有犹豫:“大房二房两边虽然不至于全力相帮,但这点忙是没问题的。倒不至于出卖我们。” 顿了顿,周氏补充一句:“毕竟,老太太还在呢。” 老母亲还在,就出现出卖兄弟的情况,这不是要气死老母亲么? 真那样,唾沫星子都得把其他两家给淹死。 张司九点点头:“这样吧,招银你悄悄翻过去,找到老夫人,让她装病请大夫。就请听云和齐敬来。然后,你替我带个口信给他们。” 李氏问了个问题:“真的不会有人等着咱们出错么?别一探头,底下就有人等着抓我们吧?” 白宁娘也觉得担心这个事儿。 张司九叹一口气:“那也要试试。” 周氏道:“先寻个忠心的仆人试试。” 这个提议,得到了李氏她们一致同意。 不过,这头还在选人,角门那头守门婆子,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 那神色有点古怪。 周氏扬眉:“是大房送来的?” “嗯,没有人,我听见敲门声一开门,就只有这个食盒放在那儿。”婆子解释一句,也有些紧张:“我也没敢打开看看。” 周氏吩咐打开来看看。 里头就三样菜,一样白菜,一样豆腐,一样山药炖排骨。 几人看着这些个菜,面面相觑。 李氏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周氏和白宁娘答不上来。 张司九迟疑半晌:“白菜豆腐保平安?所以,这是平安的意思?” “那山药排骨呢?”李氏表示不信。 张司九继续猜:“往药上猜?” 即便是如此处境,李氏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这听起来,好像真是那个意思。 白宁娘不愧是白家出来的:“那这句话可有什么典故?” “鱼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张司九被她这么一问,还真想起了这句话的出处,不由得笑了:“老夫人喜欢吃精致点心,还爱吃肉食,我当时用这话劝她的。” “所以这个应该是老夫人让人送来的,就是告诉我们,一切如常,即可平安?”张司九说这话时候,看向了周氏。觉得周氏和老夫人婆媳这么多年,应该更了解彼此。老夫人是不是这个意思,周氏应该更清楚? 周氏迟疑着点了点头,觉得八九不离十。 众人陷入了沉默。 招银问了句:“那还过去吗?” 张司九摇头:“不过去了。再等一等。” 毕竟这都送了消息来了,说明问题不大? 殊不知,这个时候,老夫人院子里,齐敬和听云正从里头走出来。 齐敬还是很迟疑地:“九娘她们能明白吗?” 听云看了齐敬一眼,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你在说什么鬼话”:“九娘是谁?能不明白吗?这意思不就是:我安心吃饭,清清静静等着,肉和汤都会有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是个傻子都能明白吧! 齐敬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反正别轻举妄动就好。这些人,其实就等着抓错呢。” 被冤枉是小事,但关禁闭期间搞小动作,那就是大事了。 等出了杨家大房,上了牛车,齐敬又压低声音问听云:“杨三郎的事情,闹得这样大,真不会有事儿?” 听云白了齐敬一眼:“那是谁?那是杨三!死人都能给说活了,这种事情,能冤枉了他?你说他骗人家钱,我信,通敌叛国?除非官家去把他祖坟刨了。” 想了想又道:“不对,祖坟刨了他也不会通敌叛国的。除非是官家把九娘霸占了!” 齐敬:……夸张了吧! 不过听见听云这样说,齐敬还是觉得心里头安定多了。 官家身边什么美人没有?怎么可能看上九娘! 而且官家是什么样的人品!怎么可能抢夺好友妻子! 此时此刻,杨修和杨家三兄弟在一间屋子里吃饭呢。 说起来也很巧,吃的也是白菜炖豆腐,里头加了点肉片。 四个人吃得还挺香。 杨修感叹:“好些年没这么吃过饭了。” 杨元璋握着筷子,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上一次,还是去绵竹县路上吧。回来时候,多亏了徐二婶的各种菜和卤肉肉干什么的,每一顿饭都吃得不错。” “太寡淡了。”杨元峰吐槽一句。但筷子一点没少伸。 杨元鼎面无表情吐槽:“这群人到底扯皮多久?别耽误事儿了。我的军弩连发机,就差关键一点了,弄明白那一点,就能实验生产了。而且九娘还病着,万一因为担心我,病情反复了,我到时候哪有心思搞别的?” 杨修转头训斥杨元鼎:“还不是你太高调了?我一直跟你说低调低调,这下吃教训了吧?” 杨元鼎瞬间萎靡:“那我也不能不搞发明吧?那我也不能不挣钱吧。” 杨元璋慢悠悠道:“谁让你要发明交子这个东西,动了人家钱庄的挣钱路子。” 杨元峰的筷子愣是比划出了剑的杀气:“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哼哼!” 杨修冷笑一声:“还用你们出手?不过,今晚到底能不能回家了?你们娘身体也不好——” 杨元鼎挠了挠脑袋:“估计难。大鱼还没浮上水面呢。咱们这些鱼饵,还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大家明天见~天越来越冷了,而且最近各种病毒出没,大家都要保护好自己啊。 章节目录 第357章 归家 原本,张司九以为还要继续等着才行。 不过万万没想到,陈深严竟然当天晚上就把她带出去了。 宫里的一位贵人生了病。 因是妇人病,所以陈深严就申请让张司九跟着去看看。 出来的时候,张司九让招银背着箱子跟着自己出来了。 上了陈深严的马车后,张司九第一句话就问:“您知道我们家杨元鼎情况吗?” 陈深严就知道张司九会问这个话,当即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先问病人的情况。” “进宫还有一段时间呢,不着急。我先问清楚自己家的事情,才能安心。这叫稳定自己的情绪,杜绝自己被情绪影响治坏了病人,这叫对病人负责。”张司九一本正经,面不改色的信口就来。 陈深严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做大夫的,首先自己就心要静。平静,平和,中正,才能做到心细如发,观察入微。 否则,如何能确保自己的判断就是对的? 最后,陈深严就说起了杨家的事情:“官家的态度其实还好,现在有一部份官员,主张彻查到底,一部分呢,坚持认为杨家有罪。” “反正沸沸扬扬的。至于研究火药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另外,朝廷里现在还在争论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交子。” 陈深严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有了交子,不少钱庄都受了影响。有人建议取消。有人建议变成官交子。有人支持私交子——” 张司九当知道交子这个东西。 杨元鼎是和她说过的。 时下商人其实并不容易。首先出门得带大量的钱——可不管是银子,还是铜钱,哪怕是金子,都有一个弊端,沉重,不好隐藏。 所以当大宗生意交易时候,挺难的。 如果是比较远的那种,长途运输钱币过程中,还容易被劫道。 所以,交子这种东西,很实用。 交子其实就是银票的前身。 也可以定义为纸笔的前身,或者是大额存单的前身。 交子这个东西,直接交易起来,就很方便了。 尤其是大额交易。 而时下的钱庄模式是这样的:存钱可以,到了地方取也可以。但是得交一笔不菲的保管费和运送费用。 是的,存钱,得给钱庄辛苦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存钱有利息吃。 想想都觉得痛失一个亿那种。 当然,钱庄也有借贷,找担保人,就能借钱。 但利息也很高。 反正只要和钱有关的事,钱庄都能挣一笔。 所以,钱庄可以说是十分暴利。 交子的出现,直接让钱庄的收入大受影响——试问,谁不想只揣几张纸,就能天南海北的到处都能取钱呢? 至于收费——那不是都收费吗?而且交子收的钱还少,只给一点手续费。相比按时间计算的保管费,运送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交子一试点,就直接被大批商户接受了。 虽然现在能用的地方只有东京城里和洛阳,锦官城,徽州等繁华的城市有钱庄可以用交子,但也方便了啊! 尤其是做生意买东西,方便多了! 大客户们一被抢走,钱庄直接收入缩水一大半都不止。 而钱庄背后,又是多有各种势力扶持的。 杨元鼎动的这块蛋糕,直接动的权贵们手里的蛋糕。 当然,这对朝廷还是没有影响的。毕竟该收税的时候,人家也得交税。国库收入是半点不会耽误。 这会儿陈深严提起这个事情,张司九一下就明白了。 做发明,开商铺,开工厂,对权贵们没有任何影响。 可交子…… 陈深严压低声音又说了句:“而且,三郎提出了,官交子。” 这完全就是要实行纸币了。 如果是这样,百姓和朝廷都是得利的。 但,钱庄的利益就会受损。对杨元鼎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 这就是拼着自己不吃这个蛋糕,也不让别人吃了。 这样一来,大家就更恨杨元鼎了。 这些事情,张司九都知道。 但其中的压力,其中的弊端,杨元鼎从来都没有提过。 恰逢成婚后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张司九忙得不行,外头八卦也听得少。加上对杨元鼎能力的信心,她更没想过,这些东西,也会有杨元鼎承受不了的时候。 这一刻,张司九几乎是被深深地自责给淹没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忽略了杨元鼎好多。 比起杨元鼎一直以来对她的倾尽全力相助,处处关心爱护,她回馈给杨元鼎的,少之又少。 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眼看着张司九沉默不言,陈深严宽慰一句:“好在官家的态度很明了,而且也一定会保住杨家,所以也不必担心。” 张司九勉强一笑:“嗯。” 一路到了宫门,张司九和陈深严就下了马车。 只是,到了目的地,张司九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官家。 官家似有些憔悴。 看向了张司九那一眼,张司九也恍惚看到了歉疚的意思。 她上前行礼,官家立刻道:“不必多礼,先去看看。” 出了问题的,是宫中一个小小的御侍。 她的问题,也简单。 就是单纯的先兆流产。 怀孕不足三个月,摔了一跤,直接见了红。 而且用了安胎药也不见效——这一胎,几乎是可以笃定保不住了。 张司九问诊和摸了脉,又看了看出血量,直接就摇了头。 那御侍脸色惨白,痛得额上都是冷汗,看见张司九这个动作,眼泪也下来了。 她伸手抓住了张司九的手:“你救救我的孩子——” 张司九却只能握住她的手:“这个时候,您要静养,心情也尽量平复下来。” 她没有把话说死了,是不想这御侍直接就崩溃了。给她一点时间缓冲一下,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能接受这个现实了。 当然,张司九没忽略御侍脸上的那个红肿的巴掌印——这一定是用了很大力气,才会打出来的伤。 不过,这不是张司九该管的事情。 说白了,这是官家的家务事。 张司九退出去后,又去见了官家。 官家一脸期翼。 毕竟,他现在还没孩子呢。 张司九微微摇头:“这样的情况,别说保不住孩子,就是大人,也有危险的。” 官家一下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8章 人心 官家眼里的光都熄灭了。 毫不夸张的说,真的是熄灭了。 官家最终嘴唇动了动:“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司九摇头。 到了这个程度,即便是勉强保住,接下来就得躺着继续保。但凡是打个喷嚏,都有可能流产,直到孩子重新稳定下来。而且还要服用大量药物——说真的,吃药越多,就可能对胎儿影响越大。 从优生优育的角度上来说,绝对是不建议的。 而且现在官家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没有必要非在这里死磕。 官家扶着椅子扶手,一点点坐了下去,说是坐下去,其实不如说是失了支撑他的力气,根本站不住了。 那架式,让人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 张司九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别的,但……她也有家人。 所以,她还是轻声开了口:“官家,我想求您,让我见元鼎一面。” 官家看了一眼张司九,摆摆手。 旁边的一个小内侍便过来,请张司九跟他去。 陈深严直到这个时候,才轻声宽慰了官家一句:“您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官家却缓不过来:“都快满三个月了。如果早些发现……” 陈深严就没话了。 这位御侍估计也是不确定,所以一直没上报,结果没想到却冲撞了郭皇后,然后被郭皇后命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一下跌倒在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张司九如愿见到了杨元鼎。 根据内侍说,在她来之前,官家就已经是吩咐过了,让他完事后带她去见见杨元鼎。 这一刻,张司九心情更复杂了——官家的确仁厚,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些细节。 杨元鼎见到了张司九,也有些意外:“司九你怎么来了?家里还好吗?” 杨元鼎也是被单独带出来的,这会儿也让很贴心给了他们两口子一间屋。 好让他们能说说话。 张司九几乎忍不住地,一下子扑进了杨元鼎的怀里。 眼泪也是根本忍不住:“吓死我了,一觉醒来,就只剩我自己在家。” 杨元鼎还没见过张司九感情这么外露的样子,一时之间都有点愣住,然后就是愧疚和心疼——至于高兴,有一点,但更多是心疼。 比起感知到张司九的爱意,他更心疼张司九的担惊受怕。 他道歉:“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阴险,竟然想出了这样的绝招。” 不仅要他的命,还要他们一家子的命。 而且,杨元鼎也赶紧给张司九吃定心丸:“不过你放心,真没事。你别担心。叫娘他们也别担心。最多几天,就能结束了。” 张司九抿着嘴唇,拉着杨元鼎看了许久,确定他真是一点没受罪,这才点点头。 紧接着又跟他说了家里的事情。 最后,她才说道:“对不起,元鼎。” 杨元鼎一愣,有点摸不到头脑:“嗯?怎么了?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 张司九说了交子:“如果不是这次出了事,我都不知道你承受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结果杨元鼎更糊涂了:“我经历了什么了?承受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茫然的脸,感觉这个气氛真的是进行不下去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在外头也没少被人针对啊。” “我被针对,被刁难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陪着我,可你……我却只忙着自己的事情。”张司九是实打实的愧疚。 结果杨元鼎更茫然了:“我什么时候被刁难被针对了。这次的事情不是也很突然?做个生意挣个钱,有什么好需要你陪的?再说了,咱们不是一起搞医院?” 顿了顿,他忽然恍然大悟:“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跟你说什么难听话了?” 张司九也懵了:这是什么反应? 杨元鼎说着说着,还皱眉生气了:“等我回去,我好好帮你收拾收拾这些说闲话的人!” 张司九:……不是,我真的很自责的。但是你这样的反应,搞得我觉得我好像多余自责。 她揉了揉额,决定换个话题:“算了,你当我没说吧。对了,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打算推广交子?” 杨元鼎实话实说:“太沉了啊。我去年被劫了两次钱——损失不大吧,它恶心人啊!而且,那群开钱庄的,收费那么贵!我就自己开了个钱庄。” “这一开吧,我发现真的是暴利。本来也没什么。”杨元鼎咬牙切齿:“那帮孙子居然挤兑我,不想让我开连锁钱庄!这还了得?我不得搞他们?” “那我就搞交子啊。”杨元鼎冷笑一声:“老子所有的钱,都用钱庄来运送,然后跟官府军队合作!就跟银行似的。反正跟我合作的是官家,调点兵将护送不是很简单?” 张司九张了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杨元鼎和官家合作挣钱,那他还真吃不到什么委屈。 “但是吧,那帮孙子也跟着学!”杨元鼎又是一声冷笑:“而且他们极度没有信誉,甚至用这个骗钱的都有。而且,各种假交子也很多。” “于是,我就想到了官交子。一旦变成官交子,那就和纸币一个效果了。”杨元鼎“嘿嘿”笑了两声:“带起来多方便?!” 挺好挺牛逼的一个事情,被杨元鼎一说,愣是变成了小孩过家一样的事情。 张司九看着杨元鼎得意的笑脸,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揪住他的两个耳朵,踮起脚尖来亲了他一口气:“你呀你。” 让人说点什么好。 杨元鼎就吃这一套,一下子也不笑了,瞬间转被动为主动,狠狠地搂着张司九亲了又亲——要不是地方和时机都不合适,他是真的舍不得松开。 松开张司九后,他用额头抵着张司九的额头:“乖乖在家,等我回去。然后带你去吃火锅。” 张司九低声应:“好。那我要吃两份牛肉。一个人吃,你不和我抢!” 杨元鼎手一挥,不改霸总本色:“而且咱吃最好的那块!肥瘦相间,鲜嫩化渣!再来一份手打肉丸,弹牙筋道!” 张司九没崩住,笑出了声——(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59章 真相 不过,见过了杨元鼎后,张司九回家路上,就很安心了。 尤其是到家后,将情况跟周氏她们几个一说,就更安心了。 这下,大家是真的可以安安稳稳在家等着了。 至于招银,也是跟着太医署的车走的,留在了外头,回家去跟徐氏他们报信。 看见招银,徐氏也是十分意外,放下手里东西就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了:“解封了?” 招银摇头:“没有,不过,今日九娘出来了一回,我就跟着出来了。” 紧接着,招银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跟徐氏转达了张司九的话:“九娘让二婶你们都别担心。说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跟徐氏他们说完,招银又去了医院,把这个事儿也说了一遍。 这下,齐敬他们也彻底放了心。 虽然之前太医院那边已经传过来消息了,但哪有招银的话有说服力? 听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都好好干活吧。把手上积压的病人都赶紧治一治,尽量别给九娘留下。不然我怕她到时候骂你们不行。” 张司九出了这档子事,齐敬他们几乎是乱了套。 平日不觉得,现在一出事才知道,张司九真的是整个医院的主心骨。 尤其是做大型手术上——除了齐敬还有点底气之外,其他人都有点没信心。 导致听云就成了抢手货。 毕竟听云跟着张司九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情况他没见过! 这个时候,一个靠谱的护士,那就是大夫的安全感啊! 这种情况,以至于赵闻卿她们这一帮护士,直接就对听云的崇拜达到了顶峰! 一个个看听云,都是星星眼。 听云差点就飘了。 又过三日,奸细事件终于有了定论。 那工匠的堂妹不堪刑罚,招了一个事情:其实他们全家,都是西夏人。 从父亲那一辈过来的,彼此也不是亲兄弟,伪装成亲兄弟,一起发展而已。 他们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嫁人,也是早就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杨元鼎,偷学这些器具的制作,这样就可以秘密送回西夏。 但杨元鼎一直弄的都是农具,对西夏帮助也不算大,所以也一直没有动什么杀心。 直到出了交子和火药。 交子是因为杨元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各方势力联手要弄他,甚至给出高额的赏金。 踩踏事件,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火药的威力。 偏偏,朝廷还要研究火药。 于是,他们一商量,就冒充工匠,买了个身份,然后混了进去。顺带弄死杨元鼎,接下一笔赏金。 本想将所有人都炸死。 可没想到,杨元鼎命大。 更没想到,朝廷查到了奸细这条线上,工匠暴露了。 这下,他们全家肯定是不能活了,所以他们家就提前藏匿了掌柜唯一的儿子,威胁他跟着一起陷害杨元鼎。 掌柜也心知不能活了,但为了儿子,也只能昧着良心干这个事情。 不过,这家人不知道的是,掌柜之所以这么配合,一个是为了儿子,另一个也是为了活命。 有人承诺掌柜,只要陷害杨元鼎,就能保住他的命。 如今,这些东西被人一口气全都查了出来。 杨家父子四人总算是被放回家了。 回家是傍晚,四个人都各自搂着媳妇表示,今天就不要凑一起了,要养一养。 张司九和杨元鼎回了自己的院子。 杨元鼎看着精神还好,张司九也给诊了诊脉,又看了看舌苔什么的,最后道:“这几日饮食清淡,倒是对身体有好处。” 瞬间就把打算卖惨的杨元鼎给搞得词穷了。 杨元鼎压低声音:“回来之前,我先进宫了一趟。” 张司九扬眉。 “官家想废后。”杨元鼎声音更低了:“因了孩子的事情,加上这次的事情——官家去训斥了郭皇后,结果郭皇后不服气,把官家给打伤了。” 张司九是真的惊住了:“她怎么想的啊!” 做了错事,反而把丈夫给打伤了? 再说身份,官家那是谁?是一国之君啊!就算官家仁厚,那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吧? 到底是谁给了郭皇后底气啊! 杨元鼎苦笑:“谁知道呢。可能觉得这是刘太后亲自配的婚,郭家又有些实力,自己是元配,所以就不怕吧。而且,官家和郭皇后一向感情不太好。” 夫妻之间,也就比陌路人强一点。 官家如此仁厚一个人,都忍不了郭皇后——这个郭皇后做人方面,还是有点本事的。 两人感情到了这个程度,那就更不要说生孩子了。 不过,官家想废后,恐怕也不太容易。 “官家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杨元鼎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估计要闹一闹。” “官家的伤要紧吗?”张司九作为大夫,倒不关心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还是更关心伤情。 杨元鼎说只是轻伤。 既然杨元鼎回来了,杨家的封禁也解除了,张司九就去上班了。 几天没上班,再回来,倒是让人有点感慨。 然后一问这几天医院的情况,得知还有五个人等着自己手术,张司九整个人都麻了。不禁发出了灵魂拷问:“那我要是一直出不来,难道就一直等吗?” 一个切瘤子的手术,两个陈年骨折没恢复好的正骨手术,还有两个必须开腹的手术。 面对这种灵魂拷问,齐敬微笑:“每天都会有新的,我肯定还是要给你留的。你知道吗,自从你不在,我已经连续八天上班了。” 张司九:……你不好过,所以也不想我好过是吗? 不过,充实的上班生活,很快就让张司九无暇烦恼其他事。 毕竟光是每天能正常下班回家陪老公,就已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奢望。 而且,除了上班,还要去太医署上课。 在家关的这几天,已经停了一次课,所以张司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缺课了。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杨元鼎死活也不肯同去了。 张司九只能自己去。 上课之前,张司九先看向了自己的班长:“作业呢?” 沈铁目光闪烁:“没……没收齐。” 章节目录 第360章 凭什么 张司九看着沈铁那心虚的样子,都有点不想说他了。 毕竟都还知道心虚。 所以,最终张司九只问了句:“为什么没收齐?是你不想去收,还是他们不想交?” 沈铁看了一眼同窗们,说了实话:“他们不想交。” 天地良心,他真的问了! 张司九叹一口气:“那交了作业的留下,没交作业的出去吧。” 沈铁和一众同窗:???就这? 张司九看着大家一个也没有动的意思,扬眉:“怎么,你们还打算让我念名字请你们走?” 有一个学生站起来,大声嘲讽道:“怎么,是不敢让我们听吗?不写作业怎么了?其他的老师,也没有布置作业啊!” “哦,那你去上其他老师的课啊。”张司九平平静静,甚至有点儿欢欣鼓舞:“正好我也嫌人多太挤了,空气都不流通,呼吸也不顺畅。” 比打嘴仗? 张司九表示,自己就没有输过。 那学生看着张司九万分平静的脸,自己的脸绿了。 张司九缓缓笑了,目光在那群学生年轻的脸上扫过:“同学们,你们真以为,我得求着你们来上课?俗语讲,尊师重道。我即便不是你们师父,你们从我这里学了学问和技巧走,难道不该喊我一声老师?” “自古只有求学的学生,你们听过求着教的老师?” “你们不想学,我也不想教。坐在这里浪费光阴干什么?不如出去,外头太阳正好,晒晒太阳,还能扶阳气,壮身体,还能心情好呢。” “或者去别的老师那里,也不算浪费了光阴。” 张司九的表情特别恨铁不成钢:“人生难以再少年啊!现在不珍惜,将来诊金不如别人的时候,那该多痛苦!” 本来大家都以为会听见一句“老了”,结果没想到听见了诊金。 一时之间,所有同学,都缓缓瞪大了眼睛,惊愕无比。 后续,还有些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张司九根本不在意:“你们家里不差钱,就只当我这个话没说。但你们可以想想,哪怕只是闹着玩,人家收诊金一百,你却三个钱都没人愿意来找你的时候,怕丢人不丢人。” 这话很有引导力。 反正想象出那个画面的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出现了一种类似便秘的表情。 课堂上一片沉默。 张司九笑了笑:“好了,快出去吧,别耽误想学的人上课了。耽误人家光阴,犹如杀人啊——” 有人拍案而起:“你凭什么?你年纪轻轻,又是个女人,我们在坐,比你学医时间长的多的是!你凭什么敢让我们喊你老师!” 张司九赞许地看住对方,高喝了一声:“问得好!” 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张司九就笑着反问:“那你今天能坐在这里,是因为你年纪大,资历老,还是个男人?” 对方毫不犹豫地反驳了:“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些,我是因为我的医术——” “那我也是因为我的医术,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张司九看傻子一样看对方:“我能站在这里,当然是凭我的实力。!” 她从箱子里掏出早上准备好的一坨猪五花,拍在案上:“来,大家都是疡医,来,比一比刀上真功夫?” 张司九满脸挑衅:“今日谁输了,谁就脸上写上我输了这三个字,在整个太医院走上三圈!如何!当然,如果不愿意,从此之后,滚出太医院也行!” 空气随着张司九这句话,直接静默了一瞬。 他们不服张司九是真,可也没有人想赌上自己前程。 很久,也没有人敢应一声。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既然没有这个勇气,为什么非要挑衅我呢?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出去。如果这次还是没人出去,我们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但从今往后,谁如果不完成作业,那不要怪我用今日的事情羞辱你们。”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刚才拍案而起的那名年轻学生,就起身了,咬着牙怒喝:“我不服!我倒要比一比!” 张司九看着他年轻的脸,盲猜应该也就十八九的样子,不由得感叹:年轻可真好,热血啊。 但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容易犯蠢啊。 张司九点点头:“那你用自己的刀,还是用我的刀?” 说实话,她还挺欣赏这人的。 张司九对于欣赏的人,从来都是给足了客气的。 对方摸出了自己的背囊:“我用自己的!” 张司九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掷地有声:“冷泉!” 张司九笑了:“好,冷郎君,请上来吧,咱们一起,还是你先?” 冷泉这个时候,倒是谦让起来:“你是女子,自然是你先。” 张司九:……少年郎啊少年郎,总是太情况。我先就我先,一会儿刀都不好意思摸出来,别怪我心狠啊! 沈铁好心好意劝了一句,还拉了冷泉一把:“要不还是算了吧?” 毕竟是太医署认可的人。 而且还开了那么大一个医馆。 治好了那么多病人。 冷泉挣开沈铁的手,死死盯着张司九:“若不能让我服气,我绝不会喊她一句老师!” 随后,他大步走上前来。 张司九掏出了自己的工具箱:“今日就比切开和缝合!” 她在肉底下压了一枚绿豆:“从上切开,取出绿豆后,再进行缝合。谁用的时间短,刀口小,缝合得好,就算谁赢,如何?” 冷泉同意了。 比赛计时,就用燃香来计。 张司九对于这种事情,现在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做的。 所以,切开真皮层,脂肪层,肌肉层,掏出绿豆,那是一气呵成。 而且,她切开的口子真的很小。 等到缝合,那更是一层层缝合,最后收尾打结,剪断,收针,整个过程丝滑无比。 张司九看了一眼,表示很满意。 这个速度之所以这么快,也是因为这仅仅是一块猪肉,不用考虑血管,神经这些问题。 她收好工具后,一炷香都没烧完。 冷泉这个时候,已经是满脸冷汗了。 众所周知,当第一个上场的对手表现得越是完美,就越是会让后面的人压力山大!甚至心理崩溃! 章节目录 第361章 实践诺言 冷泉握着自己刀的手,松开又紧上。 但无论如何都握不起来。 他看着张司九已经缝合完的猪肉,紧咬着牙关,甚至脸面上的肉都在轻轻发颤。 这是用力过度了。 张司九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 这一手技术,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练不出来的。 这群毛孩子,学得更多是药理,手上功夫还不如屠夫。怎么可能干得过? 最终,冷泉还真的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他颓然松开了自己的手,朝着张司九深深一拜:“我输了。” 坦然认输,也是一种气度。 而且冷泉不只是认输,更打算实践:“请老师刺字,我去太医署中走三圈。” 说这话的时候,冷泉羞耻得甚至两眼发红,几乎要落泪。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想离开太医署。 张司九看着冷泉这样,心里那点气,还真散了。 第一,她本来也是为了立威,让这帮学生老老实实地信服自己。 第二,她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跟一个小孩计较那么多。 第三,这孩子虽然心高气傲,可有两个优点。一个是敢于挑衅,一个是认输了知道承认。 兼具勇敢和诚实守信这两个优点。 光这两点,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所以,张司九笑了:“知耻而后勇,以后好好努力吧。字就不写了,你肯信守诺言主动要求,就只当是已经走过了。我原谅你了。但以后如果不好好听课,我决不轻饶!” 冷泉一愣,随后真是眼睛里有了水花,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一拜,良久都没起来。 张司九亲自去将他扶了起来。 冷泉梗咽:“老师。我错了。” 张司九让沈铁扶着冷泉回去坐下,又看了一眼其他人:“想留下听课的赶紧回去坐好,不想听课的,也赶紧走,时间不多了,今天还要上课呢。” 结果没有一个人要走,反而都飞快回去各自位置上坐好,一个个都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这个结果,就让张司九很满意:不枉费我花了这么大力气啊! 张司九出去洗了个手,而后翻开教案,开始授课:“今天,我跟你们讲一下,如何做好清洁。好好学,下一堂课,我带你们去医院,直接现场观摩,如何处理外伤。” 众人一愣:太医署的授课,从来都是在太医署内用书本完成,没有过这种模式。 但,年轻人哪有不爱这种教学模式的?能出去玩,去现场学习,多好啊! 于是,这次彻底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了。 张司九讲的时候,底下记笔记的人很多。 而且,所有人都很认真。 张司九从处理伤口之前,自己先洗手,到生理盐水成功洗伤口,到伤口什么程度需要进行缝合,而后如何上药包扎,都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等下了课,竟然不知不觉就中午了。 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冷泉和沈铁却把张司九给喊住了。 沈铁是陪着冷泉的。 冷泉期期艾艾地看着张司九,声音很小声:“老师,今日的事,对不住,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了。” 张司九看着冷泉这个样子,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这会儿知道认错了?那下次就别那么傲了,更别以貌取人了。啊,不对,以性别和年纪取人了。” 冷泉脸上通红一片,羞愧的低下头去。 沈铁磕磕巴巴打圆场:“不能,当然不能够了。” 张司九冲着沈铁意味深长一笑,直接就把沈铁也笑得红脸低头。 不过,张司九也没忘了问问他们:“你们还有事儿?” 冷泉一听张司九这个问题,竟然一丝丝的迟疑都没有,“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去:“师父,我想拜您为师!” 张司九震惊了一下,以至于就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去扶冷泉起来。 这下反应过来了,只能一边扶一边道:“你先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最后,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 冷泉却跟膝盖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拉不起来,可以说是纹丝不动。 他仰头看着张司九,一脸的狂热:“我家中有个小妹,脸上长了一个小疙瘩。就在皮肉底下,摸得着,看得见。她今年刚十岁,若是现在做手术取出,不会影响容貌。” “刚才我看了您的手法——” 张司九觉得这不是拜师的理由,好心提醒:“在第一医院,最便宜的号三文钱,我的号,也就六十文而已。” 虽然号还少一点,不好挂,但排排队,算好时间,还是能排上的。 “而且除了我,齐敬齐大夫也不错。还有其他几个年轻大夫,也都能达到这个水平了。” 所以真没有必要为了这个拜师。 张司九的话,却没说动冷泉。 冷泉继续往下说:“我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想做疡医。” “除了我小妹,我还见过很多需要好疡医才能治好的病人。”他轻叹一声:“可是我的家乡没有。那些病人,要么拖着,饱受痛苦,要么死了。因此我才考了太医署。否则此时,我便是我们家祖传医馆的大夫了。” 冷泉眼里有些狂热:“我来太医署,就是想学到最好的疡医医术!” 所以,他才在知道张司九的性别和年纪时候,愤怒不已,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被太医署欺骗了。 毕竟,一个女人家家的,看见血腥场面,吓都吓死了,怎么治病? 而且这样年轻,即便是顾青舟的徒弟又如何?学到了几分?又练了几回? 同样都是幼年学医,冷泉对自己的斤两还是知道的。 所以,就更加觉得,张司九根本不是什么好的学习对象。 因此他就想狠狠出一口气,赢了张司九后,直接离开太医署! 可没想到—— 张司九听完冷泉的话之后,沉默下来。 她当然想收徒弟。 带学生,和带徒弟,感觉肯定还是不一样的。一个是上课时候才教,可徒弟,却是可以重点培养的。 张司九这头犹豫着,那头冷泉却以为张司九不肯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冒犯,毫不犹豫就磕了一个头:“我是真心想拜您为师!从今往后,我若对师父有半点不恭,您可以亲自剁了我的手!” 疡医的手,就是疡医的命。(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2章 诚意 光是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足以说明冷泉的诚意了。 张司九叹一口气:“不是我不肯收你,而是我现在,不确定我能不能教好你。” 李娇是吃住都在医院的,只要她在医院,李娇必定跟在左右。 可是冷泉是太医署的人。 冷泉却很执拗:“只要您肯教,又有什么教不好的?我也不是幼童,不必您敦促我。” “你是要在太医署学习的。”张司九实话实说:“我也是要去第一医院坐诊和手术的。不瞒你说,咱们能碰头的时间,太少了。” 冷泉迟疑了那么一瞬间,但很快表情就变得坚定:“我可以离开太医署!” 这下,都不用张司九劝说,沈铁就大吃一惊,连忙劝阻:“你可别瞎说,这是你好不容易考来的!真要离开了,那前几年的苦头,白吃了?” 考太医署需要花费的功夫,和科举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轻易就放弃了? 冷泉灼灼看着张司九,掷地有声:“兴许我来太医署,就是为了能遇到我师父!” 这还没拜师呢,就先喊上了。 沈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也知道自己劝不动冷泉,只能寄希望于张司九:快拒绝他啊!不然这孩子真要离开太医署了! 张司九当然不想冷泉离开太医署,她摇摇头:“我只会疡医。其他方面都很薄弱。其实说实话,我对学医,真是没有什么天赋。” 既不能过不不忘,也没有过人的嗅觉味觉,辨认百草全凭经验。就连对脉搏的感觉,也是因为练多了手上熟了。 她可能能走到今天,纯粹就靠一个胆子大?情绪稳定?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真是我徒弟,我反而希望你能留在太医署,珍惜这几年学医的机会。因为这里的东西,是我学不到的,甚至学不会的。” 这是真心话。 太医署接受她做老师,也让她蹭课看藏书,但却绝不会有老师倾囊相授。 更不可能让她做太医。不管是留在东京,还是派遣往偏远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用这么费劲巴拉创建第一医院了。 大可以等一等,然后背靠着太医署这一棵大树,去开枝散叶,传播医术。 冷泉愣住了。 毕竟张司九之前很嚣张。 让他觉得张司九一身的本事。 可现在张司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冷泉涩然:“您也不必为了不收我,连自己都贬低起来。” “这是真心话。”张司九笑了笑,已经想到了办法:“这样,你也不必着急拜师,你可以利用空闲时间,到第一医院来找我,在我看病手术的时候,都站在旁边学。” “如果一段时间后,你还想拜师,我也觉得你品行不错,就正式收你。” 这是张司九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冷泉一愣,彻底摸不清张司九的想法:这到底是想收自己还是不想收自己呢? 沈铁撞了冷泉一肘子,压低声音催促:“想什么呢?还不快答应?!” 冷泉忙一叠声答应。 随后,告诉冷泉怎么去医院找自己之后,张司九就收拾东西准备走。 还没走呢,对上沈铁期期艾艾的目光,张司九一扶额:“行吧,你愿意来也可以一起。” 徒弟一次带两三个,还是带得过来的。 沈铁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连深拜:“多谢老师,多谢老师!” 张司九终于可以踏出教室了。 然后一出去,就对上了陈深严深沉的脸。 张司九一个哆唆,心虚极了,根本不敢看人家眼睛:“陈太医署令啊,这么巧?哈哈,哈哈。” 挖墙脚被人正主看见了,这种尴尬,谁懂啊! 张司九很想喊救命。 陈深严一脸的深沉,语气也很深沉:“不巧,我特地过来找你的。走吧,一起吃个饭?” 张司九:……完了,跑不脱。 她苦逼地跟着陈深严走了,还不忘对自己两个准徒弟摆摆手:回吧,没事。 陈深严还真是准备好了饭菜的。 就是看着三菜一汤,张司九多少有点儿不敢动筷子。 陈深严难得看见张司九这幅拘谨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边吃边说。边吃边说。” 张司九苦瓜脸:“要不还是先说吧,您不说,我吃不下去啊。” 想想刚才的情况,张司九简直是恨不得陈深严赶紧骂自己一顿。 陈深严看得笑容更深了,那慈祥的样子,也宛如看自家的晚辈,他微笑道:“无妨,你没将人带走,只是收个徒弟,那是私底下你情我愿的事情,太医署管不着。而且,太医署人才辈出,也不至于这样小气。” 既然他都说没事,张司九当然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陈深严说起了正事儿:“其实,今日见你,是为了给后宫妃嫔诊平安脉。” “毕竟你是女子,所以每个月定下一日,你跟我们一起进宫去。”陈深严说到这里,甚至有些歉然:“诊金有,但……” 官职就不可能了。 张司九了然,毫不犹豫点头:“您都不介意我抢人了,我也不会介意这个。” 陈深严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还真害臊。处处用你,却无法替你争取来一个位置。” 这个太医署令,还是憋屈。 张司九笑了:“您官职才多高?上头不同意,您就是说破嘴皮子都没用。好了,不纠结这个了,您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就吃饭?” “有,下午若无事,就进宫去一趟,给皇后娘娘问诊。”陈深严压低声音:“皇后娘娘绝食了。” 张司九扬眉:气性这么大啊? 不过,绝食的原因张司九没问。 这种八卦,还是不要听才好。 吃过饭,陈深严带着张司九亲自去了宫里,给郭皇后问安诊脉。 郭皇后已经饿了两天半了。 众所周知,人不吃不喝,三天就是一个坎。 此时的郭皇后,看着很虚弱。 她直挺挺躺在那儿,面无表情瞪着床上帐子顶,阴沉沉的表情,多多少少有点儿吓人。 而且,郭皇后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下去了。(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3章 可怜之人 有宫人上前去,跟郭皇后说了陈深严和张司九过来的目的。 郭皇后却只有一个字:“滚!” 相当的干脆利落。 张司九看陈深严:咱们滚吗? 陈深严有点心梗:我们要是能滚,我们就不用来了! 最后,陈深严推了张司九上前:“张小娘子有话想要跟皇后娘娘说。” 张司九不敢相信地看住陈深严:原来你是这样的老头?! 不过,她心知是逃不过的,所以很干脆地调整了心态。 外科医生张司九下线,心理医生张司九上线! 张司九走到了床边,看着郭皇后,然后更加的触目惊心:能把自己饿成这样,真的是个狠人哪! 对于郭皇后的无动于衷,张司九转头冲着宫人喊:“让厨房做几个香的菜来!越香越好!” 宫人有点懵:不是劝皇后娘娘吗? 郭皇后也忍不住看了张司九一眼。 张司九把这个反应看在眼里,笑呵呵吩咐:“没事,娘娘不吃,我吃给娘娘看也是可以的。” 有这么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怀疑,张司九是借机蹭饭。 唯有陈深严,还真知道张司九的目的:这是要勾得郭皇后自己开口吃饭! 成与不成,试过之后就知道了。 饭菜很快端上来。 张司九让人把桌子抬到了床边上,又让一个宫女在旁边打扇子,把香味都扇过去! 然后,张司九就开始了现场吃播! “说了这么多话,先喝一口鸡汤来润润喉吧。嗯~这个鸡汤清而有点点透明黄鸡油,闻起来更是香味扑鼻——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喝一口了!” 说着,“哧溜”一声,张司九还真喝了一口。 那声音大得,让看着的人都忍不住地跟着咽口水。 主要也真的是香。 那味道,神仙来了也忍不住抽抽鼻子。 “这个是什么菜?嗯,原来是鱼羹啊!宋嫂鱼羹的做法吧!这鱼片,好薄啊,天哪天哪,夹起来的时候,竟然还会颤!哇,上面挂满了汤汁,看着就好滋味啊。不行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喝一口了。” 张司九“哧溜”一声喝了一口。然后夸张喟叹:“真的好鲜啊!浓稠香滑,细嫩得要命——我能吃三碗!” 所有人都在咽口水。 控制不住地咽口水。 没办法,实在是忍不住。 而且张司九的声音还夸张又生动,吃饭的表情也十分的夸张享受。 不管是听,还是看,都让人忍不住跟着想象,那味道究竟有多绝妙。 郭皇后最开始还是能强撑住的。 但后来…… 人在又饿又渴的时候,真的不能看吃播。 听也不行。 越听越看,就越觉得口渴,肚子里也饿。 那口水更是止不住的分泌。 脑子里更只充斥着一个念头:想吃,想吃,真的想吃。 郭皇后已经忍不住开始频频看向张司九——这是她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了。 偏偏张司九吃得认真又香甜。 只看一眼,就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眼看着张司九就着一盘子牛肉炒蘑菇吃了一碗饭,郭皇后终于还是没能抵抗住身体的本能和思想上的折磨,忽然伸出了手:“扶我起来!” 张司九在放下筷子和吃完了这一筷子的肉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将肉吃掉了。 这一幕被郭皇后看得清清楚楚。 她气恼之余,口水冒得更快了。 郭皇后怒气冲冲:“照原样给我来一桌!” 陈深严出声道:“宋嫂鱼羹来一碗就行了,其他的娘娘现在不能吃。” 饿狠了之后,肯定是想吃东西的。 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胡吃海塞,想吃什么吃什么。 甚至不能吃太饱。 顶多吃到不饿,绝不可以吃撑。 否则便是伤胃。 张司九优雅地擦了擦嘴唇,也点点头:“对,来一碗鱼羹吧。要是不想吃鱼羹,吃粥也行。” 都是流食,好消化的,所以都行。 郭皇后当然不愿意。 但并没有什么反抗的效果。 不过,郭皇后的病算是治好了。 陈深严和张司九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是郭皇后冷不丁地要张司九留下。 张司九只能留下来,让陈深严先出去。 随后,郭皇后又让其他人也退下去,俨然是要和张司九单独聊聊的意思。 张司九也不害怕,就坐在了郭皇后的对面。静静等着郭皇后开口。 郭皇后毕竟还是出身很好,虽然克制不住饥饿本能狼吞虎咽了几口,但吃完了一碗鱼羹,就恢复了神志和冷静。 她看住张司九,忽然问道:“你是因为官家要废后,所以才敢这样对我?” 张司九看着年纪轻轻,却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丝眉心纹的郭皇后,摇头:“没有。这只是一种治疗手段。谈不上什么敢不敢。” 郭皇后嗤笑了一声:“我不信。” 张司九很想翻白眼:你不信就不信,那留下我干什么?浪费时间吗? 但作为大夫,她知道郭皇后的心态应该是出了问题,如果不及时疏导,不仅是精神,就连身体也会受影响。 张司九轻声道:“您应该听过,医者父母心。不管是谁,生了病,在大夫眼里,都是差不多的。” “少拿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诓我。”郭皇后脸上都是讥笑:“你们都在等着看我,看我郭家的笑话。” 张司九觉得,郭皇后是掉进牛角尖了。 她也懒得分辨,直接问了郭皇后一句:“您想问我什么呢?” 沉默了片刻,郭皇后说了句:“听说,你和杨三郎的感情很好。” 张司九瞬间明白郭皇后想问什么:郭皇后这是想要取经!到了这个时候,郭皇后还想和官家修复关系,变成恩爱夫妻! 这……张司九心里很清楚,这不可能。 怎么说呢,感情这个东西,作没了就是没了。 官家对郭皇后,可能从头感情就不深吧。而郭皇后也没能让官家对她保持住最基本的尊重。 但对上郭皇后执着的表情,张司九想了想,说了句:“是的,我和元鼎感情很好。我们幼年相识,这么多年经历了许多事情,彼此就像是对方的手足,轻易不能割舍。” “你们……为什么感情能这么好?”郭皇后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364章 秘诀 郭皇后想直接拿秘诀。 但这个问题,张司九还真得想想,才能回答。 思索片刻后,张司九说起了自己和杨元鼎的一件小事:“元鼎家和我们家,原本是不匹配的。但元鼎从未觉得我们不平等。我想做什么,他都支持我。他想做什么,我也会倾力支持他。前几天,我们吵架。他气得不行了,摔门就走,走了几步又倒回来,问我说昨晚约好了今日吃鱼去,还去不去。” “我也很气,但那一刻,我忽然就忘了我们为什么吵架,我就跟他说去。” “然后他继续生气,我也没理他。但到了傍晚,我们都不约而同穿戴好准备出门。点菜的时候,他点我爱吃的酸口,我选了他爱吃的香辣。” “夫妻之间,彼此心里有对方,肯为对方用心,做得到争吵时候,依旧不会说过分伤人的话,不动如果没嫁给他就好了的念头。不把对方当仇人。我想,就算没有多深的男女之情,日子也是能过得走的。” “如果能做到互相扶持,让对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就更能过到一起去了。” 郭皇后听住了。 但很快,她摇摇头:“官家对我,从来都很冷淡。” “那您做了什么呢?”张司九反问:“是怄气较劲了,还是去主动求和,化解矛盾呢?如果两个人中总有一个要先低头,要去迁就对方,那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是女子呢?” 郭皇后张了张口,有些哑口无言。 她回想自己做了什么,就更哑口无言了。 官家冷淡,她便憋着一口气,也冷言冷语,更针锋相对…… “有的时候,其实没有必要那么计较。”张司九笑了笑:“如果想日子好过,彼此都不能太计较。其实想一想,日子是自己的,他不开心,他已经是难受了。又何必再跟他添堵?还搭上一个自己。” “其实不只是夫妻之间,就是朋友亲眷之间,若想要好好相处,每次怄气之前,便问自己一句:是还想继续来往,还是从此之后,不来往也没关系。” “若还想和对方相处,那少不得自己就要忍让三分。” “这不是懦弱,这是包容。” “只要闹矛盾的事情,不是容忍不得的,道德败坏的,又何必天天念在心里,挂在嘴上?有那个功夫,不如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张司九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想:也许自己真的是因为太忙了,时间根本不够用,所以从来不敢浪费在那些事情上头,反而就容易和别人相处愉快? 郭皇后听了这半天,也不是全然无用,她怔怔地陷入了自己思绪中。 半晌,才听见她轻声问了一句:“那你说,我现在,还有用吗?” 这个问题,却不是张司九能回答的问题。 所以张司九改成反问:“您觉得,还有用吗?” 郭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所以,你看,其实她心里有答案的。 郭皇后垂下眼眸,却又问张司九:“官家要废后,我还不如死了。否则,这辈子都要被人耻笑,郭家也抬不起头来。” “那官家为何要废后呢?仅仅是因为您弄伤了官家吗?”张司九再一次反问。 她还是模糊知道一点的。杨元鼎在他耳边念叨过。 郭皇后看住张司九,目光灼灼,还有些质问:“你既都知道了,为何还要劝我吃饭?难道不该给你家杨三郎报仇吗?” 爆炸案后的陷害案,郭家也在其中。 张司九抿了抿嘴唇:“因为我不是判官。我只是个大夫。郭家也好,您也好,都受到了惩罚。相反,如果我因此而有私心,反而会给我家族带来灾祸。” 郭皇后冷笑一声:“所以你其实心里也幸灾乐祸吧。这些话,也都是说来唬我的。” 张司九不想说话了。 偏偏这个时候,官家从门外进来,回答了郭皇后这个话:“心中所思龌龊,便觉所有人都龌龊。自己不是好人,便觉得所有人都坏罢了。” “三郎和九娘品行高洁,又岂是你可比?” 官家温厚的声音,真的是难掩其中的厌恶和讥讽。 张司九感觉有点神奇:官家是史书和外族都承认的仁德之人,对宫女太监也是十分宽容,可对于郭皇后……宽容和仁厚好像都临时放假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敌冤家? 不过,官家都来了,张司九也就站起身来乖乖站着当花瓶,甚至还想退出去——总觉得接下来有些话,自己还是不听见为好。 官家一出来说话,郭皇后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毕竟这些话都是贬低郭皇后的话,她听了能高兴才怪。 郭皇后声音也变得阴阳怪气:“那官家呢?官家难道是好人?我与官家是结发夫妻,官家却要废后——” 这是说官家是个负心汉。 官家脸色都气得变红了。 张司九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张司九便赶紧出声:“官家,我下午还有病人,可否——” 两人这才想起了张司九还在。 官家当然没什么意见,甚至有些羞臊——夫妻吵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郭皇后却道:“我病还没好,你还是得先给我治病。” 张司九毫不犹豫:“您就是饿了两天,不要紧,偶尔饿一饿,身体还更好些。只是这几天饮食都要清淡点,别太油腻,也别吃太饱。” 郭皇后看住张司九,难掩失望:“连你也不肯帮我?” 张司九无奈:说得我们好像有什么交情一样。可是没有好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啊! 非要说有什么交情,那就只有过节啊! 官家看不下去,让张司九赶紧走了。 张司九出来,陈深严还等着呢,见了张司九,便压低声音问:“没刁难你吧?” 对于陈深严的担忧,张司九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看皇后娘娘情绪激动,就怕她还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陈深严竟然做了个摊手的动作:“那能怎么办?咱们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 官家这次废后的心思异常坚决。 可过郭皇后能愿意吗?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365章 建议 只不过还没有走几步,陈深严和张司九一起被叫了回去。 郭皇后自戕了。 就在官家走后,郭皇后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当场人就昏了过去。 宫人们连忙把二人追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司九他们也吓了一跳。 然后赶紧往回跑。 说实话。 这件事情其实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毕竟郭皇后都能做出绝食的事情。 但实在没有想到的是来得这么快。 张司九一个头两个大。 陈深严更是。 等两人见到郭皇后的时候,郭皇后的头上有一个大口子。 又红又肿。 血也在往外冒。 官家立在旁边,多多少少有些手足无措。 他似乎也有些后悔。 看见张司九他们之后,连忙就喊他们赶紧救人。 张司九和陈深严都带着药箱。 里头就有基础的处理伤口的东西。 先是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 冲掉血迹之后,就能更直观的看出伤口的样子。 不得不说,郭皇后这一下真的是花了大力气的。 伤口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不过众所周知,触柱而亡这种事情多数都不是因为撞破了额头才死的。 一般都是撞击到颅顶,或者是撞断了颈椎才有可能成功。 撞到额头的话,撑死了就是个脑出血。 但是前额颅骨很硬,要想撞成脑出血也有点难。而且即便是脑出血,死亡还需要一个过程。 百分之九十都只会是个脑震荡。 眼冒金星乃至于昏过去,都有可能。 惟独直接死亡的可能性,基本就和买彩票差不多了。 张司九是不太着急——就是觉得宫中这种闹剧,实在是让人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也就是官家仁慈,不然杀了他们灭口,不让这个闹剧传出去丢人,那也有可能。 冲洗完了伤口,撒上了止血药粉,张司九还是把郭皇后的额头包了一圈——看着倒比没包扎之前还要严重一点。 但没办法,额头上的伤,还只能这么包。 包好了之后,张司九还想掀开郭皇后眼皮子看看瞳孔,看看毛细血管有没有破裂,但没来得及,郭皇后就已经醒了。 郭皇后醒来之后迷茫了一下,等到看清楚张司九那张脸,立刻就挣扎起来:“你们救我干什么?!” 张司九被推了两下,差点一屁股摔地上,后来还是宫人把郭皇后给死死按住了。 陈深严好言相劝:“娘娘还是爱惜自己身体吧。” 张司九也来了脾气,干脆看着郭皇后,笑着把她老底子掀了:“皇后娘娘想死,就不会只使出这么点力气了。” “这只是撞破了皮而已。可见娘娘最后一刻,犹豫了吧?” 郭皇后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不理会她,心想官家是个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跟她计较。 所以,她一口气说下去:“其实吧,真想死,也挺难的。投河吧,死得挺痛苦的,憋着气难受啊,忍不住张嘴,张嘴就呛水,一呛水就忍不住咽了,喝到实在是喝不下了,又撑又难受——” “最后捞起来,肚子老大了,胃里,肺里,都是水。关键是死得慢,太受罪了。” 张司九一边讲,一边摇头:“这上吊吧,挂上去那一刻容易,可真到了吸不上来气的时候,人就忍不住挣扎,最后“咔嚓”一下,脖子都断了。最关键的还不是憋气难受,是死了也受罪。因为在临死之前啊,会大小便失禁,那屎尿顺着裤管子往下流——换寿衣时候没擦干净,那就是到了棺材里都臭自己!” 这下,别说郭皇后,就连陈深严和官家等人,脸都绿了:这确实是有点脏污恶心。 张司九看着郭皇后那惊恐的样子,笑了笑:“或者抹脖子吧?其实也挺久的。那血一下就飚出来了,喷得老高,洒得到处都是——这样死法的人,是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在死去的,很折磨的。关键是死了之后也不好看,血都流干了,人就干巴巴的,脸颊凹陷下去,很恐怖的。” 郭皇后咽了咽口水。 张司九继续说:“还可以服毒。鹤顶红知道吧?就是砒霜!见血封喉!这个你以为死得快吗?其实也不快,少说一两个时辰吧,才能彻底死透呢。中间你会经历:上吐下泻,恶心头痛,还可能会吐血。痛不痛的我不知道,反正怪吓人的……” “吞金更不用说了。这个吞少了吧死不了,吞多了咽着难受。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吧——” “你会肚子疼,疼得满地打滚,然后高烧……可能也需要折腾个一两天这样。” 她越是往下说,以官家为首的一群人,脸上就越写满了“珍惜生命,珍爱身体”这八个字。 而郭皇后,则是脸色越来越白。 她甚至还忍不住出了声:“难道,就没有一个痛快点的死法吗?” “那还是有的。斩首。一刀下去,头和身子就分离了,虽然难看点,血也糊了一地,但死得快,痛苦小。”张司九极力推荐:“真的合适,还是这种。” 郭皇后:……我说的自杀。 从郭皇后脸上看出来这一点之后,张司九很干脆利索摇摇头:“自杀都是很痛苦的死法,没有不痛苦的。不过,死都不在乎了,可能也不在乎这个吧?” 她惊讶地问:“娘娘不会是害怕了吧?” 郭皇后:……你要不要看看,满屋子谁不害怕? 反正气急了的郭皇后忍不住骂了句:“贱妇,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张司九笑眯眯:“您看出来了啊?眼力真好。对了,您不是说,我没想给元鼎报仇吗?这不就是么?” 她就不信,听了这些话,郭皇后还敢自杀? 人哪,死了就不痛苦了,活着才受罪呢! 张司九心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郭皇后简直没了脾气——从来只有她嚣张的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让别人嚣张到了自己头上,自己还没有办法! 她恶狠狠地看着张司九:“你就不怕我让人杀了你?” 张司九万分笃定:“官家是明君。”(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6章 明君 郭皇后气得眼睛都红了:“我可治你死罪!” 张司九一脸淡定:“官家是明君。” 郭皇后咆哮帝附体:“我是皇后!我可治你大不敬之罪!” 张司九还是那副模样:“官家是明君。” 郭皇后已经是尖叫了:“我是皇后!!!” 张司九依旧是那句话:“官家是明君!” 郭皇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那模样,是真恨不得把张司九一口咬死算了。 官家看了一眼陈深严,多少都有点儿不忍心。 但是吧,心里又有点儿微妙的痛快。 陈深严一把拉过张司九,直接就带着她出门了。 车上,陈深严忍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训戒:“那是娘娘,你这样,不要命了?” 张司九笑盈盈:“官家就在旁边,她能怎么的?再说了,她陷害我家男人,我还不能气一下她了?而且,我这也是一种疗法。” 陈深严都被这句话给整笑了:“什么疗法?” “论,如何激发轻生病人的求生欲。”张司九一本正经的念念有词。 陈深严不是很想说话了。 说实话,他看张司九分明就是在“消除自己对晚辈的爱护欲”。 心累,不想张嘴。 陈深严越想越觉得累,干脆把头也扭开到了一边去,懒得再看张司九。 张司九“嘿嘿”笑。 这个八卦,肯定不好跟别人说。 但是杨元鼎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杨元鼎听完了,直接吐槽:“这是已经出现心理问题,太扭曲偏激了。” 张司九倒觉得:“其实真的应该和离的。婚姻的不幸福,真的很容易把人逼疯。尤其是女人。” 听了这句话,杨元鼎觉得这是张司九在夸自己,当即一挺胸脯,笑了:“那你肯定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毕竟,他和张司九的婚姻,那是相当的幸福! 张司九:…… 不过,如此好的老公,是要多夸一夸的,于是她笑着夸:“对对对,我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我们家三郎啊,最体贴啦!” 杨元鼎笑了一阵子,说了句实话:“其实和离肯定做不到了,如果郭皇后不想废后,为了保全脸面,还是应当去修行。” “这也是郭皇后最好的结果。否则,磋磨一辈子,也是不快乐。走出后宫,去到山水之间,吃穿肯定也是不愁的。关键的是,自由自在了啊。”张司九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再狠狠心,假死脱身,去做个快乐的普通人,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就是他们自己家的私房话,对外肯定是不能说半个字的。 第二日,张司九去上班,刚到医院大门口,就看见了两个门神——不是沈铁和冷泉又是谁? 两人也不知道进去,就在外头这么等着。那眼巴巴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儿让人想入非非——莫不是有什么故事? 于是,好多排队等着看病的病人,就悄悄地打量他们,并且围观了。 直到张司九过来,两人异口同声那一嗓子嘹亮的:“师父!” 众人皆惊——这两人,看着比张娘子可大多了!怎么还是张娘子的徒弟! 在繁华的东京城,真穷到吃穿都愁的人家是很少的。 所以,大家对八卦的渴望度,是比较高的。 毕竟,保暖之后,人就想寻点乐子——那八卦就是最好的乐子啊! 所以,大家看热闹看得更起劲了。 张司九也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不过,两人倒是一点羞臊的意思也没有。 张司九抬手捂额:这是一下子就把两人给彻底收服了啊! 眼看着围观的人不少,还有熟悉的人上前来要打招呼问八卦了,张司九赶紧带着两人进了医院。 别的不说,再耽误下去,那就要迟到了啊! 张司九自认为身为院长,那是必须以身作则,给大家树立一个好榜样的! 不过,到了办公室,已经早早给张司九做好准备工作的李娇一看见两个陌生面孔,就好奇了:“九娘,他们是——” 张司九指了指李娇,把她介绍给两个准徒弟:“这是李娇,我的大徒弟,你们将来要是拜我为师,她就是你们大师姐,李娇,他们是沈铁和冷泉,你今天带着他们,熟悉一下医院。” 李娇瞪圆了眼睛。 沈铁和冷泉也瞪圆了眼睛。 张司九才不管这些,穿上白大褂,包好头发,就开始准备叫号。 李娇最先回过神来,矜持地跟沈铁他们一点头:“那一会儿九娘进手术室了,我带你们熟悉下医院。” 冷泉问:“那我们不能跟着进手术室吗?我们也可以帮忙。” 李娇一脸震惊:“你在想什么美事?你知道怎么做手消吗?你知道手术室的规矩吗?什么都还不知道,你就想进手术室?” 冷泉和沈铁被李娇这么一个小女孩给训得抬不起头来,但也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想要进手术室,就先学会手消,还要学会手术室规矩! 开始叫号之后,李娇就给他们两个板凳自己坐在旁边学,自己则是给张司九打下手。 张司九负责的,还是疑难杂症。 第一个来的,是烂脚指头症。 顾名思义,这个人的脚指头总是烂。 他脱开鞋子,一股臭味就传了出来。 冷泉和沈铁顿时捂住了鼻子——那味道,真的是很让人无法忍耐啊! 李娇迅速的扯过一个口罩递给张司九,这个口罩,是特殊的,里头加了香料和姜,橘子皮,不能说完全隔绝味道吧,但是能隔绝一大部分的味道。 张司九戴上了之后,李娇也给自己加了一个。 两人本来就是戴着口罩的,现在多加了一层,基本就不受罪了。 真正受罪的,还是沈铁和冷泉——两人口罩都没有一个……可以说是在毫无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直接面对了生化武器。 两人气都不敢多吸,小心翼翼那个劲儿,仿佛空气有毒。 李娇差点笑出声来,最后摸了自己富裕的口罩给他们:“凑合点带吧。” 两人戴上了,但的确有点小。 关键是,李娇毕竟是个小姑娘,那口罩的颜色很粉嫩就不说了,上头还绣了小兔子——(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7章 重要吗 但这个重要吗?! 当然不!!! 在这种浓烈得堪比生化武器的酸臭味熏陶下,别说是个粉的,就是个荧光紫,绣满了朋克风花纹的,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甚至还想再来一个! 毕竟,只有一层的口罩,真是挡不住多少魔法攻击。 而让冷泉和沈铁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是,张司九只是让李娇拿了酒精来,然后用棉球沾满了酒精后,仔细一点点地将患者脚擦拭一遍之后,扔掉棉球,夹子也放下后,她拿起一根头上有棉花的小木棍,按压起了患者的脚。 怎么说呢,那个距离,相信味道一定很浓烈。 可张司九根本连神色都没有变化——当然戴着口罩,就算有什么变化,可能也看不出来? 张司九按压的位置,越来越靠近那患者肿胀得最厉害的大脚趾。 病人也开始不停地倒吸凉气——显然是感受到了疼痛。 沈铁和冷泉情不自禁紧张起来,目光连眨都不敢眨地看着张司九和那只脚。 意外就是在这一瞬间爆发的。 当按到了最肿的地方时,那脚指甲的缝隙里,忽然就冒出了一股乳白色的浆液。有点浓稠,好似牛乳一般。 确切的说,冒出来已经不算最贴切的形容词,涌喷才是。 肉眼可见的,那股脓液喷了一下,只是弧度不大,距离不远,后头的就是涌出来。 病人疼得已经叫唤起来。 张司九无动于衷。她一直按,脓液一直往外冒。 李娇手疾眼快拿着个小盘子接住了,没让脓液直接滴到地上。 沈铁和冷泉在这一刻,是打心眼里佩服张司九和李娇——换成别人,这个时候早就下意识避开了,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反应敏捷? 这样的佩服过后,就是审问自己能不能做到。 然后沈铁和冷泉都在心里给出了否定答案。 脓液和血还不一样。 血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干净多了。 当然,这个话让张司九听见了,当时就要冷笑一声:血干净?血是最脏的!人体所有携带的病毒病菌,全部都就会在血液里。相比之下,宁可喝尿也不要喝血啊!尿比血干净多了! 张司九一直按压患者肿处,直到那地方明显塌陷一点,而且再按压也不往外冒脓了,她才松了手。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了患者一眼:“这个应该是嵌甲造成的化脓,需要简单处理一下。你是想在这里我给你处理了,还是让护士去?她们手法可能比我还好点。我这里,等不及吃麻药,估计有点疼。” 其实要换成平时,张司九就让患者去外头找护士了。 但现在冷泉和沈铁在旁边看着,这个例子有这么经典和考验人,哪能轻易放过呢? 所以选择权直接给到病人就好!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病人就选了:“我就在这里弄了,疼什么的,我能忍的!这么多年都疼过来了,还在乎这个?” 于是,张司九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李娇。 李娇立刻就准备起了东西来。 东西齐备,张司九又看了一眼冷泉和沈铁。 两人倒是挺会看眼色,这会儿就过来,跑到张司九旁边,伸长了脖子看。 张司九对着那张大脚详细讲解:“你们看这个大脚指甲。” 这是一个典型的,走路很多的脚。 脚底子上都是老茧就不说了,脚背上也是晒出来的草鞋印子。竟然一个冬天都没捂回来。 关键是,脚指甲也是懒得修剪的。 脚指甲一个个都挺长,还有好多的泥垢。 所以,脚臭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那大脚趾,就红肿得特别厉害。 大拇指的指甲盖左边边缘,尤其如此。 大拇指的指甲盖当然也是野蛮生长,并不怎么修剪。 里头当然也是黑黑的泥垢。 张司九用细钩针将指甲里的泥一点点的挑出来。一面做,一面解释:“这是为了彻底暴露出脚指甲的指甲和手指尖连接的位置,一会儿修指甲的时候,免得伤了肉。” “而且,这种指甲盖缝底下藏污纳垢,也是容易感染的缘故之一。所以平日你们一定要注意清洁。定期修剪指甲,然后洗脚的时候搓一搓。” 病人脸上闪过一丝丝的不自在。 显然,这些他平时都没做到。 这些话,听得冷泉和沈铁两人是连连点头——不点头也不行啊。 这不,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呢。 谁想脚烂掉? 就是不烂掉,这么一脱了鞋子味道这样大,谁也受不住啊。 张司九清理完了泥垢之后,就开始修甲。 用小刀先把大块的修了,剩下边缘的部分,就小心些慢慢来。 不得不说,张司九每一次下刀都很精准,丝毫也没有颤抖,说修哪里就是哪里,就这么一刀刀的,将指甲修得干干净净。 但最后剩下了发炎甲沟那边的时候,张司九就暂时停了手:“这里,肉已经肿了,一定要小心,不要割破了。” 说完了这话,她才比划几下位置,心里有数之后下了刀。 指甲这个东西,说软不软,说硬不硬,但绝对也是不好弄的。 可在张司九这里,修个指甲,那个丝滑程度——就跟切豆腐没有什么两样! 沈铁和冷泉两个人,眼睛都看直了。 就是李娇,也看得目不转睛。 怎么说呢,世上有几大治愈良事:挤黑头,挤痘痘,修甲,修蹄子,掏耳朵。 不过,很快他们就紧张起来了。 因为,切下指甲后,那块指甲没有掉下来,张司九用镊子夹住,左右晃动了一下,他们才发现,原来指甲不只是眼睛看到的那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已经长到了肉里去了。 这能不疼吗? 能不破吗? 张司九将那片嵌甲拔了出来,然后一挑眉:“原来这么尖,直接戳肉里去了。怪不得这么容易化脓。” 沈铁和冷泉他们已经傻眼了:这么大一片,这么尖,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疼啊!这人是怎么做到毫无感觉,直到肿了,化脓了,才来治? 张司九不用看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解释一句:“嵌甲这种事情,自己是不容易发现的。因为指甲生长并不快,这个过程中,人也不会觉得疼。一点点的,早就适应了。” 这就是为什么,滚水煮青蛙,青蛙一下就蹦了,冷水下锅,等青蛙感觉出不对了,其实已经没什么力气蹦了—— 章节目录 第368章 挤脓 扒出嵌甲之后,就是挤脓。 没了嵌甲的阻碍,伤口深处的脓液出来得就更顺畅了。 张司九一按压就是一大股冒出来。 那过程,看着也挺爽的。 不过,再往后,脓液就慢慢有点粉红色了。 最后,出来的几乎都是鲜血了。 张司九松了一口气:“放脓基本都是要放到这个程度才算干净了。” 有新鲜血液过来了,说明里头真的是彻底空了,而且新鲜血液过来,自己身体也就能够开始愈合了。 但伤口那么深,张司九还是又用镊子翻开了肉,倒了一点酒精进去,腌了一小会儿—— 患者到了这个程度,才开始感觉到了特别疼,斯哈斯哈地,宛如戴上了痛苦面具。 张司九顺带科普一句:“酒精杀毒,是真的很疼,能不用尽量不用。尤其是大型伤口,疼昏过去都有的。” 冷泉和沈铁连连点头,表示看着的确很疼的样子。 用棉球擦了擦酒精后,张司九翻开甲沟,往里头洒了点消炎的药粉,然后包了一下,叮嘱这几天别沾水,就让患者出去了。 等患者离开后,李娇也不着急叫下一个,而是先起身去通了通风。 通风之后,确定没有什么味道了,她和张司九取下第二层口罩,这才开始叫下一个号。 不得不说,着实让冷泉和沈铁涨了见识:这原来做徒弟,要这么有眼色啊!而且,看病的规矩还这样多啊—— 张司九看了一眼两人那没见识的样子,都懒得和他们说话,只又叮嘱一句:“记住,不到万不得已,还有一个规矩是必须遵守的,就是尽量不用手去接触病人伤口。这是为自己好,也是为别人好。” 这话说得沈铁有些迷茫:“医者难道还要怕脏污吗?” 刚才张司九面对那么一个大臭脚,都没有半点嫌弃不是吗? “不是脏污,而是病人血液里,不知带着什么病气,容易传染给自己。二一个,是我们手上,每日接触东西太多,也指不定沾染上什么,又是医院,各种病人都有。这样去摸了病人伤口,伤口是容易溃烂的。所以,不直接接触,是保护双方。” 张司九强调一遍:“一定要记住了,这是很重要的!” 沈铁和冷泉连连点头。 后头的病人,基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多是些陈年旧疾,或是比较少见的,张司九能治的,或是不擅长的,都处理了。偶尔有治不了的,也好言好语,说自己的确本事不够高。 一上午下来,张司九除了看病间隙喝了两口水,上了一趟厕所,愣是一点没有空闲。 沈铁和冷泉,到了这个时候,才算是稍微明白了一点第一医院和其他医馆的不同。 第一医院看病效率,好似更高一点?而且也更精准一点? 一上午,光是分去别的大夫那里的病人,就高达七个。 而且,他们也是真的发现,张司九真的很谦逊。 不擅长就是不擅长,特别大方就承认了,丝毫没有觉得影响了自己的脸面,或者是不好意思。 反倒是病人觉得张司九会不会是故意把自己往外推。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在这里问诊的张娘子,和去太医署给他们上课的那个张娘子,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呢——莫不是什么孪生姊妹? 到了中午,张司九看完了手里的病人,就带着三个徒弟去食堂吃饭。 食堂里的饭菜,又一次让沈铁和冷泉狠狠地动了心:太医署哪有这个待遇啊!这不拜师,也得多过来啊!既能学到东西,又能吃上好吃的! 李娇压低声音:“我跟你们说,有时候徐二婶还会给九娘单独开小灶,那饭菜,才香呢。” 沈铁外向点,这个时候已经忍不住的打听起来:“那什么时候开这个小灶?” 他们好掐着时间来,千万别错过了啊! 李娇言之凿凿:“九娘上夜班的时候~” 上夜班,那个宵夜,别提多好吃了。 有的时候还有杨元鼎送来的宵夜—— 李娇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自从来了第一医院,我长高了,还长胖了好多!” 张司九听了这话,侧头看了一眼李娇,也忍不住笑:“那还真是。都有点脸蛋子了。刚来时候,比现在瘦多了。” 李娇…… 张司九忍不住乐。 听云凑过来,八卦道:“这两位郎君是——” 其实也听到点小道消息,不过听云还是要亲自确认一遍的! 张司九就跟听云介绍了他们。又说自己如果不在,他们也可以过来,跟在听云身边也是可以的。 听云可是整个第一医院的扛把子,跟着他,能学到手的东西也不会少。 听云过来当然也不只是为了八卦,最主要的是来通知张司九:“下午那台手术临时取销了。” 张司九一愣:“为什么?” “家属临时不同意了。反悔了。觉得太冒险了。”听云叹一口气:“毕竟是要把肚子切开,他们怕有意外。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们这里手术的连着死了好几个了,最近风水不太行。” 这种奇葩理由…… 张司九不想说话。 心累。 可没有家属签字,手术就不能进行。 而且这个病人,是齐敬的病人。 张司九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那下午我就先下班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沈铁和冷泉:“我下午回娘家,你们可以回太医署,或者在医院,都行。” 结果两人都毫不犹豫选择了在医院。 只说今日没有别的课。 张司九也不管他们,吃过饭就下班回家了。 不过,是回的娘家。 小南瓜很久不见亲姐,现在一看见,又高兴又生气,先是笑,然后就是埋怨。 杨氏呵斥一句:“胡闹,嫁了人,哪能天天往娘家跑,我教你那些,都忘了?” 小南瓜噘嘴:“早知道就不让大姐嫁人了!” 张司九抱着小南瓜,看着杨氏还要训,就拦了:“她也是想我了,道理她都明白的。不过,我回不来,也不是因为嫁了人,主要还是太忙了。奶奶就别瞎说了,回头元鼎听见,又该反思他自己了。”(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69章 离经叛道 张司九这一番离经叛道之言,直惊得杨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瞪着张司九,半晌才骂:“人家三郎反思什么?” 小南瓜脆生生:“反思为什么大姐嫁了人就不能回家!以后我嫁了人,我想回家就回家,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回!” 杨氏被气得直瞪张司九:看看你教的什么!孩子都教坏了! 小柏从屋里探出头来:“奶奶,将来小南瓜不嫁人,咱招赘!到时候跟我们住两隔壁!怕甚!” 张司九没忍住笑:“小柏连这个都想过了?” 小柏眼睛一瞪,胸脯一挺:“咋没想?我和大哥都商量好了。找那家里兄弟多的,咱们家又不缺钱。而且,大伯家怎么也得留个根,过继什么的不合适,还是把小南瓜招赘最好!也不怕小南瓜被欺负了,咱们一家人也不分开!” 他甚至看了一眼张司九:“到时候大姐也买宅子搬过来,咱们都挨着!有个什么事儿,一声呼喊,都能听见!” 这可把张司九惊着了:“你和小松商量的?” “那可不。”小柏挺骄傲:“我都在给小南瓜相看了。我们学堂有个就不错,不过他娘死得早,爹娶了后娘,估计下旬就不来了。我和大哥打算资助他读书,然后多领他往家里来。我问过他,他说他愿意给小南瓜当童养夫。” 张司九:……童养夫什么的,真是骇人听闻啊! 杨氏也气得发笑:“什么事你们都敢做主!你们两兜里难道有钱?养一个读书人那么简单?你当钱都是天上掉的?” 小南瓜听了半天,眼睛咕噜噜转,忽然冒出来一句:“童养夫是干啥的?他长得好看吗?” 小柏掷地有声:“就是陪你玩,让你骑大马,绝对不会欺负你,你指东他不敢往西,你喊他打狗,他绝对不敢去撵鸡!” 小南瓜“咯咯咯”乐:“二哥说得吓人,这么挨欺负,童养夫多可怜啊!” 张司九:……还好没长歪。在两个哥哥的荼毒下,竟然还能保持住,不容易啊! 杨氏已经虎着脸瞪小柏了:“小南瓜,不许听你两个哥哥的。这事儿是大事,不是闹着玩的!” 小南瓜“嗯”了一声,也道:“我不听。他们两肯定是不想陪我玩,所以找外人来糊弄我!我就要他们陪我骑大马!” 杨氏连连点头,又狠狠瞪了小柏一眼,抱着小南瓜,拉着张司九就往堂屋去,要给张司九拿点心倒水。 小柏也跟着凑过来,凑到了张司九身边,期期艾艾的。 张司九知道他肯定是又事想跟她说,但就是不问。 急得小柏团团转。 徐氏是稍晚一些回来的。 今日她去配香料熬卤汤了,这是张家安身立命的东西,她从不假手他人。 徐氏一身的卤汤味,看见张司九,也不着急换衣裳了,坐下来先喝一碗水解解渴,就打趣张司九:“看来今天是刮了风,可把稀客给吹来了。” 虽然两人也经常在医院见,但张司九的确是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 张司九“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忙么。太医署那头要去讲课,最近都筹备这个呢。加上医院的事儿,就忙得很。” 徐氏白了张司九一眼:“这个事情,我能不清楚?那些炸伤的人,陆续出院了,你才算是能歇一歇。哎,前段时间,真是惨啊。” 连着两拨炸伤的人,听他们说起那些情景,徐氏都觉得心惊胆战。 小柏偷偷看徐氏好几眼,又冲张司九挤眉弄眼。 张司九索性帮他说出来:“小柏,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柏:……我是怕我娘知道,想跟你单独说好不好! 这样一点破,徐氏也看住了小柏。 小柏就算不想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娘,咱们小南瓜养个童养夫吧!” 这一句话,惊得徐氏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还顺手就抄起了鸡毛掸子,瞪着小柏:“你刚才说啥子,你再说一遍!” 小柏一缩脖子,毫不犹豫就窜到了张司九旁边,然后小小声:“我们给小南瓜养个童养夫吧。我有个同窗,长得好看又会读书——” 后面的话,在徐氏的瞪视之下,根本就不敢说出口来。 张司九忍不住乐。 徐氏问:“谁的主意?你的还是你哥的?” 小柏脖子缩得更厉害了:“我们商量的……” 反正他是不会讲义气自己扛下来的。 徐氏冷笑:“到底是想给小南瓜找童养夫,还是你想帮你那同窗?” 小柏焉不拉几:“我想帮他。” 徐氏把鸡毛掸子拍在了桌上,面色倒是缓和了一些:“倒是没骗人。” 所以,可以等一会儿再打。 徐氏让小柏把他同窗的情况说一说。 原来,这同窗叫聂丰,他娘生他时候难产,他奶奶把他带到了三岁,摔了一跤,挺了几天,人还是没了。 他爹又要挣钱,又要带他,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就娶了媳妇,让媳妇在家操持家务带孩子。 原本那后娘对他也算不错,至少没苛待。但自从他后娘怀了孕,生了弟弟,又生了一个妹妹,他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了。他爹最初还和后娘吵架,后头慢慢的也不吵了,只让他忍一忍。 怕他在家受罪,他爹把他送去学堂读书了。 正好跟小柏做了同窗。 聂丰是整个学堂里,念书最用功最认真的。小柏都要佩服他。 可前些日子,他爹病了,不能出去干活挣钱,他的日子就难过了。要不是这一旬的学费已经交完了,他只怕现在都不能来学堂了。但下旬的学费,他后娘已经放下话来,说不会交了,另要给他找个学徒的活儿。 做学徒是最苦的。 师父不给钱,但管饭,可同样的,也是要给师父干活的。让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遇到个疼人的师父,还能少受苦。 遇到个不拿徒弟当人看,不肯吃亏的,那就肯定是要受大罪的。 但好处是,家里就丢开手彻底不用管了,等个几年,还能回家帮扶一把。 他后娘这样做,往外说的时候,也能硬着腰杆说一句自己是为了聂丰好。 章节目录 第370章 造化 小柏说完了,还不忘自己感慨一下:“他读书真的有天分,夫子都这么说的。” 徐氏却没有什么面色波动,等小柏说完了,就只说了句:“这是他自己的造化,你帮,怎么帮?” 小柏小声嘀咕:“做我们家童养夫啊。没准将来考个状元,给小南瓜挣个诰命呢。” 张司九听得都想发笑:真是年少啊,想事情都是这么单蠢。 徐氏也被儿子气笑了:“还考状元?我看在家烤芋头差不多!供你们两个都不容易,还要加一个?而且,你说养就养了?他家里能同意?当学徒,和卖给别人家当赘婿,那区别大了!但凡他那后娘有点脑子,就不能同意!” 送去学徒固然辛苦,但对外说得好听。 送给别人家,对外怎么说? 那脊梁骨都要被戳断! 小柏愣住。 他们两兄弟商量这个事情时候,商量得高兴,倒是忘记这个事情了。 “而且,你们说得热闹。你们就没想过,聂丰自己愿意不愿意?”徐氏瞪着儿子,简直都咬牙切齿了:“在自己家里,好歹还有个亲爹,到别人家看人脸色过日子,你当那么好呢?” 小柏还振振有词:“我们家又不会苛待他——” 甚至,小柏还想举例招银。 毕竟招银这么多年,都在他们家,也没谁苛待招银啊! 张司九主动开口:“他的情况和你招银姐不一样。你招银姐是自己愿意的,而且,你招银姐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并不是靠我们施舍。我们更没有让你招银姐做我们家童养媳。” “你这个同窗,你想帮他可以,甚至想资助他读书,都可以。前提是他自己愿意,而且不给咱们家惹大麻烦。” “当初你招银姐的娘,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咱们家最多听点闲话。没什么大麻烦的。” 徐氏也跟着点头:“对,就是这个理。” 小南瓜听了半天,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听懂了,当即说了句:“那去问问他呗。他好惨呀。人家说,后娘最坏了!我有钱,都给他!” 张司九:……就你那零花钱?养个狗都费劲,还想养人! 徐氏:……看来还是得多花精力教孩子了,这都学的什么! 想到这里,徐氏有点埋怨地看了一眼杨氏。 却见杨氏也哭笑不得:“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 小南瓜:“隔壁王婶子那儿啊,她最喜欢坐在巷子尾的桃花树下洗衣裳,她们一群人都说这些话呀!” 徐氏怒气腾腾:“以后少去听她们说!从明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小南瓜拍掌:“好呀好呀,跟着二婶更好玩呀!我要跟着二婶学做生意!” 众人:……醒醒,这是你二婶不让你瞎玩了!不是要带你去玩啊! 但是小南瓜显然并不这样觉得,自己跑去徐氏身边,亲了亲徐氏的脸:“二婶最疼我啦!” 徐氏生气不起来了,搂着小南瓜抱着放在腿上:“对,以后跟我学做生意去。咱们挣钱钱,以后想干啥干啥。跟你大姐一样!” 张司九的感觉,略有点微妙: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成为别的孩子人生标榜?! 小柏眼看着偏题了,欲哭无泪:“那聂丰到底咋办啊?” 徐氏冷哼:“咋办,自己想去!” 小柏只能看向张司九。 张司九敌不过这种狗狗眼,只能认命:“走吧,我跟你去看看聂丰他爹——治好了他爹,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小柏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 说完,小柏就拽着张司九出门了。 徐氏怒瞪两姐弟:“九娘你就惯着他吧,多大个人了,还没长脑子,就是你惯的!” “就这么两个弟弟,不惯着他们惯着谁。而且,小柏想帮助同窗,也是好事。说明他心善,且知道心疼他人的苦。能力范围内,帮一把也没什么。”张司九“嘿嘿”笑。 徐氏指着张司九“你啊”了半点,最后恼得懒得管了。 小南瓜眼珠子一阵转:“我也去我也去!我还没见过童养夫呢!” 就这么一句话,吓得张司九在牛车上叮嘱了半天,就怕小南瓜到时候一句脆生生的“童养夫”。直接就把人给得罪了。 说起来,其实张家和聂家离得不算远。 到了才知道,聂家的宅子也不小。只是瞧着里头住的人不少。 小柏压低声音跟张司九说:“都租出去了,一家人给租一间,租了四家人。他们一家住三间房。” 张司九算了算账:“那他们家也不至于很缺钱吧。” 小柏点点头,有点儿悻悻:“所以,就是不想让聂丰念书了,不是缺钱。” 张司九心头叹了一声。 不过,也不奇怪。 读书耗费太多钱,聂丰后娘不乐意,也正常。 小柏上去敲门:“聂丰,聂丰!” 不多时,一个跟小柏差不多大的男孩来开门了。 怎么说呢,有那么一瞬间,童养夫这个事情,张司九都有点动心。 聂丰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啊! 搁在现在,那妥妥就是童星! 看见是小柏,聂丰露出个笑容来:“小柏,你怎么来了?” “我带了我大姐过来帮你爹看病。”小柏特别骄傲:“我大姐医术可厉害了!” 聂丰一愣,不由得打量一眼张司九。 张司九微笑:“我是小柏的姐姐,你叫我一声大姐也行,叫我九娘也行,叫我张娘子也行。” 聂丰显然听过张娘子这个名号。他连声问:“是张娘子吗?第一医院的张娘子吗?” 张司九点点头:“是。” 聂丰立刻就把他们往里头请:“我娘出去买菜了,我爹在屋里歇着。你们快进来,我去给你们倒水喝!” 他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雀跃来。 张司九和小柏就领着小南瓜进去了。 还没进他爹那屋子,就听见了咳嗽声。 那种咳嗽声,是撕心裂肺的,是喘息艰难的。 总让人觉得,也许下一口气,对方就吸不上来了。 张司九听得心都微微一沉。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拉住了小柏和小南瓜:“小柏,你带小南瓜去院子里玩吧。” 大家明天见呀~ 章节目录 第371章 怎么办 小柏看了张司九几眼,猜到了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地拉住了小南瓜的手,把小南瓜给带到了院子里去。 随后,聂丰拿着碗,提着水壶过来了,一看小柏和小南瓜不在,还有些纳闷。 张司九笑了笑:“我妹妹年纪小,身子弱。就让她在院子里等我。你也别忙活了,陪我进去看看你爹吧。” 没让聂丰也去玩,一个是因为他是家属,必须在,另外一个就是,如果真是传染病,那聂丰已经和病人呆了这么久了,这会儿再多一会儿少一会儿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反而很可能聂丰已经携带病菌,再和小南瓜他们玩,反而小南瓜他们危险。 聂丰不愧是个聪明孩子,只从张司九这几句话里,就已经读出了很多信息。 他默默地放下了碗和壶,看向张司九张了张嘴,想问一句,可最终还是没问,只是推开门,带着张司九进去了。 张司九把口罩摸出来戴上了。 进去之后第一件事情,也是说:“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通通风。家里有病人,更要注意通风的。” 否则不仅对病人不好,也会导致“病气”浓度太高,更容易传染家里人。 聂丰迟疑了:“大夫说,不可见风受凉的。” “现在这个天,怎么可能凉?”张司九笑了下:“都春日了。倒春寒都过去了。” “就一条小缝。”张司九用食指和拇指比画一下:“就这么大个缝就行了。保证通风,但不会有太大的风吹过来。” 眼看着聂丰还是不信,张司九谈了口气,提醒他:“我是张娘子,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那么大个医院。我还给太后娘娘看过病呢。” 聂丰一咬牙,还是选择了相信张司九。 而这么一番对话,早就被床榻上躺着的男人给听完了,他打量着张司九,本来刚才就要说话的,可是他一张口就又想咳嗽,如今正费劲儿的憋着。 张司九等屋里那股不太好的味道散得差不多了,这才走到了床榻边上——治病也不在乎这多一分钟两分钟的,又不是急诊。 这会儿,那男人也缓过来一点了。不用他问,她就主动开口:“我是第一医院的张司九,人称张娘子,我弟弟和你儿子是同窗,你儿子拜托我来给你治病。” 不治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让两兄弟给小南瓜搞个童养夫? 反正头一次,张司九觉得,这个诊金给不给无所谓,倒贴药费也无所谓,关键是妹妹别被卖了。 那男人看了一眼聂丰,皱眉:“花这个钱做啥?大夫都说了,只能养着。” 聂丰难掩担忧:“没花钱,是张娘子好心。爹,兴许张娘子有办法的。你要是能好起来——” 他说着这个话,眼眶都红了。 这些日子,聂丰心里是真没少担惊受怕。 张司九也笑:“这是孩子心意和孝心,咱们先诊脉吧。” 聂丰他爹闻言,也配合伸出手来: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孝顺,可正因为这个,才更心疼钱。 张司九仔细诊了脉,又看了舌苔和面色,才问起病情:“咳嗽有血吗?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还记得吗?” 聂丰他爹摇摇头:“没有血,就这么咳嗽,喉咙总觉得痒痒,什么时候咳嗽的……上一次做完了活之后吧,受凉吹了风,流鼻涕好几日,就开始咳嗽。” “然后就越来越不见好。” 张司九掏出听诊器,听了听呼吸音。 湿啰音。 典型的湿啰音。 肺里的确有炎症。 “吃了药没有?药方有留着吗?”张司九问了一句。 聂丰他爹点点头:“吃了半个月药了,就是不见好。药方——” “我去拿。”聂丰跑去拿来给张司九看了看。 张司九看了一眼,就知道没用了:就是清肺热的,对肺炎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而且,张司九怀疑,这不是普通肺炎。 “家里还有其他人咳嗽吗?”张司九问了一句。 聂丰他爹摇头:“没有,我也不是被人传上的。我病了不久,大夫也这么问,我就想过了,真是一个咳嗽的都没接触过。” 张司九点点头。 可即便不是肺结核,也又许多肺炎会要人命的。 比如,真菌性肺炎。肺部感染了真菌,抗生素都不一定杀得死。 还有,无菌性肺炎,就是自身的肺功能受损。 甚至除了肺炎,支气管炎等,也会导致咳嗽不止,而且不好治。 这个情况,只能开抗生素。 张司九留下几粒,就够吃三日的,叮嘱先吃吃看,不管三日后见效不见效,都让聂丰再来找她。如果不见效,就要换方子。 如果见效,那就要继续吃。 聂丰他爹看着张司九那轻松的样子,心里一阵激动,本来想说点什么,结果一张口,就是一阵咳嗽,根本说不出话来。 张司九让聂丰给倒一碗水:“喝两口好一点之后,含一口水,就能减轻一点咳嗽症状。” 当然只是减少咳嗽,并不算治好了。 别的叮嘱张司九没说,只是看了一眼聂丰,示意聂丰跟自己出来。 聂丰出来第一句话就问:“我爹是不是没多少时间了?” 张司九:……倒也不是想说这个。 她咳嗽一声,摆摆手:“不是这个。你爹的病得先治着看看。” 聂丰点点头,忽然又道:“我身上没有钱,我给你写个欠条——等我挣了钱,我就还给你。我字也得好,摆摊帮人写信也能挣钱的。” 张司九简直要笑了,她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想逗一逗这个完全没了笑容的小男孩。于是指了指院子里的小南瓜:“那个就是小南瓜了。你和小柏他们说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真愿意当童养夫?” 一句话,就成功让聂丰看着小南瓜涨红了脸——他根本不敢看张司九一眼。 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愿意,我会带孩子,我还会做饭,烧火,别的活我也能学。我还会写字,算账也学了,大一点,我可以试试去找个活儿。也能养家。” 竟然还一本正经的。(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2章 治好了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好笑。 可张司九却笑不出来了。 这孩子聪明。 童养夫的难处,他都知道。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愿意。 张司九不由得问他:“为什么?” 聂丰笑了笑,不见如何难受,只道:“爹要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娘也不容易。我在,娘和爹都没法一心一意过日子,总吵架。我若离了家,至少以后见了面,还能亲热点。” 离了家,再见面,那就好比是出了嫁的女儿回门,不再是家里人,更像是个客人。 就算聂丰爹再想贴补聂丰,总也不会太多。 比养在家里,穿衣吃饭,读书,将来娶媳这些林林总总算下来,那是便宜太多了。 而且,也不会再回来分家产。 如何能不亲热? 真走了,那后娘说不定想起聂丰,反而能想起没生孩子时候两人的相处点滴,心里亲热点。 聂丰想得很对,也很周全。 可正因为如此,才戳人心窝子,戳人眼窝子。 张司九要说话的时候,聂丰后娘梁氏回来了,挎着个篮子,牵着一个,抱着一个。 男孩不过三四岁,女娃看着可能也就一岁多。 梁氏冷不丁看见生人,先是一愣,随后就冲着聂丰训斥:“让你在家守着你爹,怎么竟给陌生人开门不说,还让人进来了?也不怕把你抢了,杀了,或是拍走卖了!” 那样子,也有几分着急。 聂丰低下头,小心解释:“娘,这是我同窗的姐姐张娘子,来给爹瞧病的。” 梁氏顿时柳眉倒竖:“他说你就信?人张娘子是什么人物?凭什么来给咱们家做好事?” 张司九:“我真是张娘子。你要不再仔细看看我?” 当着弟弟妹妹的面,张司九不是很愿意说出那句“黄头发黑皮肤”来。 如果可能,她还是想做个有亲情光环的美貌姐姐,不好打破弟弟妹妹对大姐的幻想的。 梁氏还真仔细看了看张司九。 然后就将信将疑起来:“你真是张娘子?” 小柏毫不犹豫替张司九回答了:“那当然了!第一医院的张娘子,就是我姐姐!我姐姐就是张娘子!要不是聂丰和我要好,我才不会请我姐姐来给看呢!” 他不是很痛快,因为看见梁氏对聂丰的训斥,以及对自己姐姐的怀疑,所以自动就把礼貌客气四个字给抛到了脑后去。 张司九看了一眼小柏。 小柏心虚别开头,默默地拉紧了小南瓜的手。 梁氏尴尬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一改刚才对张司九的态度,反而是特别地热情:“张小娘子快往屋里坐!聂丰,快去倒水,加点糖!别小气!” 小柏很想说一句:你不小气倒是先把诊金给了啊!怎么不问问多少钱! 张司九拒绝了梁氏:“就不坐了,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对了,那药我和聂丰说好了,见效,三日后复诊时再给钱,不见效,就不用给了。” 直接让梁氏给,梁氏肯定不给。 但张司九已经下定决心让梁氏掏这个钱,那就容不得她不给! 梁氏一愣,似没想到张司九还可以这样,但不管如何不情愿,她也只能笑了笑,尴尬道:“行,好。” 张司九拉着小柏和小南瓜就在要走。 小南瓜却忽然脆生生开了口:“婶子,婶子,你家是不要聂丰哥哥了吗?你们要是不要的话,就把他送给我们家吧!我哥哥说聂丰哥哥可聪明了,将来能考状元呢!我还没有过状元哥哥呢!” 她人不大点,话却跟连珠炮似得:“去岁奶奶带我去看状元郎游街了,可威风!” 屋里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 虽然这些话是在院子里,可是就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能隔住什么?那还不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聂丰刚才说话,都压低着声音呢! 小南瓜倒好,一指头就给那层遮遮掩掩的东西直接戳破了! 真的是……真的是……美滋滋! 张司九很想抱着小南瓜狠狠地亲一口,再赞一句:干得漂亮! 聂丰心疼自己爹,不肯说,梁氏更不会说了。没准聂丰爹还蒙在鼓里呢。 就算梁氏记恨,又能怎么的?小柏夸聂丰夸错了? 小南瓜童言童语,难道你梁氏还要计较? 梁氏脸上好似火烧一样难受,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最后只假装关心男人,冲进了屋子里。 聂丰脸上也一片通红,想说点啥,却又不知道能说点啥。 张司九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如果有什么难处,来第一医院找我。我能帮你。不只是你爹的病。找小柏也行。” 小柏一听张司九说这话了,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跟聂丰说:“对,你别跟我客气,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我带你找我大姐!” 张司九:……你倒是会拿我做好事的。好名声你拿走了,力气全是我出了是吧? 不过,当着聂丰的面,实在是不好给小柏下不来台,于是张司九捏着鼻子认了——孩子大了,在外头也是需要脸面的呀! 张司九抓着小柏和小南瓜跑了。 直到上车了,才瞪了小柏和小南瓜一眼:“回家让二婶收拾你们!” 小南瓜是一点不怕张司九,主要是张司九太宠溺她,从来没真把她怎么着,她有恃无恐的,被吓唬了,也不害怕,反而笑着挤到了张司九怀里:“大姐,不然咱们养一个童养夫吧?我少吃点。他真的好可怜呀。” 张司九没好气:“你又知道了!” 小南瓜振振有词:“真的,你看,他弟弟妹妹穿的细棉布衣裳,一个补钉也没有,他的不仅是粗布,还有补丁。而且,我看见了,他弟弟手上黏糊糊的,是吃过饴糖的,但没给他带。他后娘不喜欢他。” 小柏也愣住了:“还有这个事,我都没留意。” 在他们家,他也好,小松也好,在外头吃了什么好吃的,高低得给小南瓜带一口。 就是小南瓜,被杨氏领着去买菜,买了糖葫芦,也得剩几颗回来。 不是大家多缺那一口吃的,可就是会互相惦记着。(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3章 惊呆了 这一番话下来,别说小柏已经惊呆了,就是张司九也惊呆了。 这哪里是小南瓜,分明是柯南附体之小南瓜啊! 张司九看着自家妹子,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现在开始培养,能不能培养出一个大侦探?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张司九揉了揉小南瓜的头:“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少说。咱们说了痛快,可是今天,聂家肯定是要吵架了。聂丰以后的日子,也只有更难过的。” 聂丰爹病了,很多事情,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她后娘想要折磨聂丰,那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小南瓜“啊”了一声:“可是……可是……大姐,就不能真把人领回家吧?他真的好好看。” 这句话直接就把张司九给呛住了,她看着小南瓜,哭笑不得:“你知道什么是好看吗?” 人不大点,说话倒是搞笑。 小南瓜还郑重点头:“知道啊。看着舒服就是好看。” 张司九和小柏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得不说,这话挺有道理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感觉小柏他们真的把小南瓜给带坏了。 一转头,小柏也睁着他的卡姿兰大眼睛,眼巴巴看着张司九:“大姐,你想想办法呗。帮帮聂丰。” 张司九很想说自己没办法。 但看着小柏和小南瓜眼巴巴的样子,张司九想了想:“这样,你们一人想一个帮他的办法,如果有合适的,我就帮。我可以帮你们出钱,但是办法总要你们自己想吧?” 小柏脱口而出:“那就还是让他当小南瓜的童养夫最合适!” 张司九反问他:“那他爹和他后娘要是不同意呢?” 小柏卡住了。 小南瓜挠脑瓜子:“那,给钱?给他们足够的钱,就能让他去念书了——” “这钱也很有可能被后娘克扣,到时候一样用不到他身上。”张司九实话实说,并且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曾经,有人为了资助一个学子读书,每个月给他五百钱。” “本以为这个学子会一直读书。可有一天,他路过学子家乡,心血来潮,去看了看,才知道学子早就做了学徒,还成婚生子。学业早就荒废了。只是他们家里不舍得这五百钱,所以一直谎称他还在读书。” 张司九叹一口气:“有时候,给钱未必是好事。” 小柏和小南瓜都若有所思。 小南瓜更是噘着嘴骂了句:“这家人好坏啊。” 张司九心道:这就是坏得很普通那一波,还有更坏的我没讲呢。而且,这个故事的原型,是一个女学生。家里不仅让她辍学打工去了,还早早地结婚生了孩子,换来的彩礼,给弟弟娶了媳妇。 这比不读书更可怕的是,不仅是失去了最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更是直接把她摁进了烂泥里,死死地压住,灭绝她任何机会。 小南瓜也好,小柏也好,一路上都垂头丧气的。 张司九看着他们这个样子,也不说话,只让他们继续想。 到了家,杨氏和徐氏都挺好奇,多问了两句。 听张司九说完了之后,徐氏欷歔:“的确命苦。” 不过,不是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刻薄能吃饱穿暖就很不错了,还要别人视如己出的话,便算是痴心妄想。 聂丰这后娘,也不算差得离谱。 徐氏看着两小只蔫蔫的,就问张司九缘由。 等张司九说了,她不由得摇头笑:“这才几年啊,他们两个都不记得咱们家最难的时候了。” 不记得也正常。 那时候小柏年纪小。 而小南瓜都还没出生呢。 顿了顿,徐氏自己又道:“不过,他们两个倒是心善。这一点,也不错。” 张司九也跟着笑:“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做不成什么有大才能的人,那么至少做一个好人。 其实好人也不只是非要做多少好事才算是好人,只要不做坏事,便算好人。那就该有福报。 张司九吃着徐氏递过来的莓子,笑问她:“二婶想帮聂丰吗?” 这个时候的莓子还是太早了点,酸味多于甜味,张司九吃了一颗就酸出了表情包,嘴巴里的口水更加疯狂分泌。 徐氏看着张司九那样,就缩回了也想去拿莓子吃的手,笑了笑:“能帮一把也行啊,毕竟也是小柏的同窗,算跟咱们家有缘分。咱们家当年也是遇到杨县令,才能翻身起来。如今咱们有了能力,多做点好事,也算是回报。” 不过,具体怎么帮,徐氏也有自己的主意:“给钱是不能给的,我们可以帮忙交束脩,或者是送些笔墨纸砚之内的。” 张司九连连点头:“其实我想的是,问问他要不要来学医。学费全免,跟在我身边打杂,每个月我再给点零花。” 徐氏一愣:“不是要念书?” “念书的话,还是需要他们家里人同意让他继续念。他爹的病,瞧着不太好,我不是很有把握。”张司九和徐氏交底:“如果他爹病情更严重,就算让他去读书,他只怕都不肯。” “而他如果去做别的学徒,那还不如来学医。既能帮我把医术传承下去,也能帮到他。而且,学医也得先读书,所以,如果他真用功,也的确是读书好苗子,他自己也不是不能走科举的路子。” 徐氏脸上就出现同情和唏嘘之色来。却也摸了摸张司九的手:“你想得很周到。” 小柏和小南瓜商量了很久,两人又来找张司九,说是想到了好办法。 张司九兴致勃勃的听了。 两人的意思是,帮聂丰找个活,名义上是干活,私底下多给点。至于这笔钱到底花销在何处,他念书不念书,那是他自己的决定。 小柏挺着胸脯道:“他若想读书,也可以让我教他。我教他时候,我也能复习一遍,我觉得是不错的办法。” “对,二哥也有好处!”小南瓜当个应声虫。 张司九看着兄妹两个,忍不住笑了:“行,那过两天,复诊时候你们也跟着去,咱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4章 复诊 一晃眼就到了该复诊的日子。 聂丰来找到了张司九。 一见了张司九就说:“我爹感觉自己好了不少,虽然仍旧咳嗽,但总算是又起色。” 张司九让小柏去背药箱,却转头喊上了陆寻安。 今日医院没有别人休班,只有他。 张司九就把他抓了壮丁。 陆寻安很是不情愿,但没办法,被张司九威胁一番之后,还是能来。 牛车一路去了聂家。 时隔三日,张司九再一次看到了聂丰爹。 这一次,聂丰后娘梁氏也在家。 梁氏拉着脸,显然是有些不高兴。 张司九还未进聂丰爹房间,就听见了咳嗽声。 光听咳嗽声,她觉得聂丰爹应该是没有好转的。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梁氏和聂丰,一个阴沉着脸,一个眼含期望。 其实药没见效,只是聂丰不想放弃。 张司九带着陆寻安进去看了一眼。 就发现门窗都紧闭着,屋里味道有点难闻。 聂丰爹靠在床头,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瘦,整个人也更加的有了一种重病之人的苍白和委靡。 那是一种精气神都被蚕食的感觉。 到了最后,其实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这种病人,其实很常见。尤其是在重症监护室。 张司九轻轻叹了一口气,问聂丰:“为何不开门窗?” 明明上次交代了的。 聂丰嗫嚅着说不出来话。 梁氏便主动开了口:“开什么门窗?一开,他的咳嗽就更重。我也问了其他大夫,他们说就是不能见风!” 聂丰爹也摆摆手:“我喊关上的。” 为了这个事情,聂丰顶撞梁氏,头一次挨了后娘的打,聂丰爹自己就让关上了。 他自己也不糊涂,明白不管是梁氏,还是聂丰,都是为了自己好的。 张司九简直想抓狂,她索性拉下脸来,问梁氏:“你自己闻闻屋里的味,好闻不好闻?你一个健康无病的人尚且闻着不舒服,他一个病人,你说舒服不舒服?不好见风,便让他去其他屋里坐会儿,散过了,再请回来。这很难?还是你嫌麻烦,怕被传染?” 这一句话,戳破了梁氏心里最隐秘的东西。 她声音很尖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就算你是聂丰的人,处处向着他,但他爹是我男人,难道我嫌我男人?最近一段时间,端饭送水,倒屎擦尿,哪一个不是我干?我还要做饭,我还要洗衣,带娃——真当我是那么空闲?” 聂丰一阵紧张,下意识护在了张司九跟前:“娘,张娘子不是那个意思——” 张司九看着聂丰护着自己的样子,却更心软,心软之余,就更替他愤怒,自然就没有缓和的意思:“你要忙,也不至于连个开窗通风的时间都没有。聂丰没去学堂,就在家帮忙,难道都不能让你空出个开窗的时间?家里有小娃娃,我已经叮嘱过聂丰,用艾叶水沐浴,洒白醋石灰,多清洁屋子,多开窗,防止过了病气。这屋里,一点艾叶味也没有。更别说白醋石灰水。他绝不会不做,所以,不让他做的人,是谁?” 作为大夫,最不喜欢不遵医嘱的病人! 梁氏声音尖锐:“不要钱啊?你嘴巴一张,就喊我们这样那样,不要钱啊!你好心,你怎么不出这钱!” 眼看着梁氏竟然要和张司九吵起来,梁丰他爹都忍不住了,当即就呵斥一句:“还不住嘴!你真以为我死了?这几天你在家摔摔打打,无非就是恼我喊了你娘家人来,当着他们面,说了你几句!” 他喘息几口气,艰难把咳嗽压下去:“我说了,再难,聂丰是必须去念书的!你也别跟他说那些,他懂事,可我不答应!” 张司九惊讶看了一眼聂丰:所以还不是家里穷,爹娘商量完了决定不让他念了,而是梁氏自己和聂丰说了,让聂丰不念的? 是了,没准梁氏还打的主意是让聂丰到时候自己说不想念书了。 而小南瓜那天那一句,正好戳破了梁氏的打算…… 梁氏忽然崩了,她抬手就开始抹眼泪:“我跟了你多少年了?当初你为了他,相中了我,我是答应你照顾他,绝不刻薄他。可你好歹一碗水端平啊!你不肯刻薄你儿子,但羊蛋呢?甜妞儿呢?你替他们打算过吗?” “难道羊蛋和甜妞儿就不是你亲生的!” 梁氏声音很尖锐,半点也没压着,看样子是豁出去,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左邻右舍听了去,会不会丢了脸面。 “为了他念书,咱们家是节衣缩食的攒钱。家里明明有铺面,有房产,就是你不挣钱去,咱们也能顿顿吃肉。可现在呢?三五天都舍不得吃上一回,羊蛋和甜妞馋得不行!一本书好几百的钱,你眼都不眨,羊蛋想要个耍的玩具,你推三阻四——” 梁氏越哭越厉害。 聂丰爹一面咳嗽一面和他吵:“你胡咧咧个啥子!我那是偏心吗?聂丰是那念书的料子,就算做不得官,去给人做账房,做管家,哪里不好?羊蛋要的那个一百多钱,他买来不过耍三五天就腻了,你满街问问去,哪家舍得这么买给娃儿耍!你把羊蛋和甜妞都养得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咱们家就是有钱,也不是这个造法!他将来要是愿读书,我砸锅卖铁也供他,可要吃喝玩乐,休想——” 聂丰爹一阵剧烈咳嗽,咳得天崩地裂,咳得好似要把肺都掏出来才行。 张司九踢了一脚听八卦听傻眼的陆寻安:“愣着做什么,上去按穴位,帮他舒缓一下啊!” 一点眼色也没有! 看看人家听云!八卦归八卦,哪一回耽误过正事儿? 陆寻安上去一顿忙活,聂丰也反应过来过去倒水,总算是让聂丰爹停下来。 不过也咳出一大团的痰。 本来还没什么,可聂丰却忽然哭了——痰里,有了血丝。 聂丰爹的咳嗽的确没有好,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了。 梁氏看了一眼,也软了手脚,一下扶着墙才算站住了,看着聂丰爹,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他爹,他爹,你别吓我。你要有点啥事,我们娘几个可咋活啊——”(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75章 不奇怪 咳嗽严重,一直治不好,咳出血是必然的。 剧烈的咳嗽时,毛细血管就很容易破裂。 别说毛细血管,但凡血管脆弱点,大血管也有破裂的。 要是咳破了肺动脉——那就是真正的狂吐鲜血了。 这种小血丝,基本都不在张司九的担心范围内。 但普通人不知道。 他们觉得,咳血了就是很严重的事情。 不仅梁氏,聂丰一脸惊怕,就是患者本人,也是一脸的慌乱。 唯有张司九神色镇定:“别慌,这是用力咳嗽导致,并不全是生病的缘故。现在还不到你们慌的时候呢。” 这才哪到哪呢? 张司九这样一说,聂丰他们本来好了点,可听到后头那一句的时候,心又悬了起来:现在还不到慌的时候,那什么时候才到?是远还是近? 众人心里沉甸甸的。 聂丰爹缓过来了,聂丰给他爹倒水慢慢喝着,看着眼前下情况,自己出了声:“爹,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去学医。” 张司九微微扬眉。 时下重文轻武,读书是最好的出路。 而学医,医者地位远远不如普通仕族。 说出这样的话,聂丰也不怕把他爹给气死。 果然,聂丰爹当时就气得要哆嗦了。只不过看了一眼张司九,到底没有开骂——毕竟当着大夫的面说学医是脑子被驴踢了,多少有点不合适? 张司九和颜悦色问了句:“你可知,读书可入仕为官,可让你们一家,乃至一族人都沾光?而学医,除了受累,几乎没有什么好处。” 结果聂丰竟然看着张司九的眼睛,反问了句:“那您当初为何学医?那太医署那些大夫为何不去科举?” 张司九:……你有做熊孩子的潜质。 她含笑回答,却有点咬牙切齿:“我那是不想走科举路吗?那我没给我机会啊。而且,人人都做官,也不现实——” “读书也未必做得了官,倒不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聂丰看了一眼自己气得脸色铁青的爹,和诧异的后娘,轻声道:“我其实从我爹病了,就动了学医的念头。” 他甚至主动道:“先前小柏说想给他妹子找个赘婿,我觉得,我很合适。我会好好学医,也会好好读书,若是考不上,便做个大夫,也能养家糊口。将来,护着小柏妹子平安康健,总是没问题的。” 这个话题一出来,张司九不由得门边默默地挪了两步——她实在是怕挨打。 聂丰爹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又开始惊天动地咳嗽起来。 梁氏目光闪烁,显然是十分心动,不过到底没敢直接说是好事,只训斥了句:“胡闹,孩子家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张司九连连点头,干笑:“对对对,孩子们玩笑话——” 不过尝试收个徒弟是可以的。 聂丰爹直接厥过去了。 张司九觉得是一口气别上来,硬生生缺氧憋的。 一番抢救后,聂丰爹睁开了眼睛。 张司九立刻道:“孩子还小,不懂事呢。我家的不懂事,瞎说话。我回去就教育孩子!” 聂丰没吭声,但看那样子,还是没觉得这个事情就是闹着玩。 陆寻安终于说了句人话:“今日不是来复诊的吗?” 张司九顺势岔开话题。然后说起了聂丰爹的病情:“您这个病,我恐怕也无能为力。我建议您去太医署那边试试。我也认识几个大夫,可以帮忙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谁擅长这个。”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聂丰爹怅然了一会儿,反而自嘲笑了笑:“怕个啥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张娘子就跟我说句实话,我还有多少年可活?” 张司九实话实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要多休息,然后多养肺,多养身体,多晒太阳。” 顿了顿,张司九说了个病例:“其实我也见过好几个您这样的,终生带病,但活到了六十多岁。” 嗯,信口胡诌的。 毕竟目前张司九判断不出这是什么肺炎。 但治病,有一点是很重要的,那就是尽量不要让病人放弃希望。 就跟吊着胡萝卜的驴一样,那个希望是吃不到的萝卜,可却能让人坚持得更久。 果然,说完了这句话,聂丰爹眼神都亮了。 梁氏也松了一口气。 聂丰更是大松一口气。 张司九从聂家离开之前,单独和聂丰爹说了两句话:“聂丰很聪明,你们家庭情况特殊,要我说,嫌隙既生,不如想办法解决。强扭在一起,不过是加剧矛盾。他要学医这个事情,我也可以帮您试试。毕竟学医辛苦,他未必真能坚持下来。” 如果坚持不下来,她也没有必要收徒。 而聂丰也可歇了心思,好好读书。 聂丰爹不是短视之人,从他肯送家里孩子去念书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所以,张司九的话,他也没着急反驳,而是表示会认真想一想,更会跟聂丰商量商量。 张司九他们几个离开的时候,聂丰从自己屋里,拿出了两个草编的蝈蝈,递给了小南瓜:“小南瓜,你拿回去玩。” 又递给小柏一本书:“这是你想要的那本书,我抄下来了。” 小柏立刻珍惜地抱在怀里:“我一定好好爱惜,抄完了,我再还给你。” 小南瓜则是看着两个活灵活现的蝈蝈,爱不释手,看向聂丰的目光,怎么看,怎么稀罕。 结果甜妞儿和羊蛋张着嘴就开始哭嚎,甜妞儿更吃醋地嚷嚷:“那是我!我的!” 话都还说不清的孩子,只知道翻来覆去地说“我的”。 羊蛋还想上来抢。 被聂丰给拉住了。他脸色平静,知道自己镇不住两个弟弟妹妹,所以也不吭声,只拉着,不让他们去抢。 小南瓜冲着甜妞儿做个鬼脸:“略略略”,然后转身就跑,一面跑还一面说:“给我了就是我的了!你追不上我——” 张司九扶额。 小柏假模假样地跟梁氏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妹妹还小。” 气得梁氏脸都歪了:再小也比羊蛋和甜妞儿大! 陆寻安嘴巴一样的毒辣:“人家聂丰一个孩子都还知道给个蝈蝈,投桃报李呢。” 说完一甩袖子就走,半点看不上梁氏。 梁氏:…… 今天腰疼,就这样吧……大家明天见~ 章节目录 第376章 学徒 张司九带着陆寻安回医院的时候,收到了三双哀怨的目光。 分别是李娇,沈铁,冷泉。 李娇颇有点大师姐的意思,一开口就是我们:“九娘你出诊不带我们。” 张司九扶额,直接掏出法宝:“查房了吗?医疗记录写了吗?今天的药清点了吗?” 李娇迅速遁走。 沈铁和冷泉慌乱跟上。 冷泉走了几步,才想起自己和李娇不一样的,忙倒回来,更哀怨了:“师父,你应该带上我们的。” “跟疡医没关系,是家里的亲眷关系,带你们也不合适。”张司九摆摆手。 冷泉却饶有兴趣:“那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那下次带你们去。”张司九没什么诚意地敷衍。 不过,让张司九意外的是,下午,聂丰和聂丰爹就上医院来了。 梁氏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了。 据说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所以,聂丰爹带着聂丰来住院了! 张司九看见聂丰时候,聂丰不好意思地直挠头:“小柏说过,医院这边住院不贵,饭菜也便宜。我爹说,治好了病,养好了身体,才能护着我呢。” 这个念头,就很对。 张司九连连点头,然后亲自给安排了住院。 又去找到了齐敬:“这个肺炎,不好治,但是真的能扬名,你回去太医署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感兴趣。” 齐敬有点奇怪:“你为什么对他们家这么好?” 张司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如果办不好,我妹妹就要被卖了。你说我能不尽心吗?” 齐敬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张司九看齐敬实在是太过震惊,所以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直引得齐敬哈哈大笑,然后连声说是必须要尽心尽力:“纵是不被卖,将来说不定也是一段天定良缘!” 张司九看住齐敬:“那你的天定良缘呢?还不去找?年纪不小了吧?” 齐敬笑不出来了。 听云和杨元鼎从旁边探出脑袋来,出馊主意:“你看,护士学院那么多年轻小娘子——” 张司九瞪了两人一眼。 杨元鼎熟练地拉着张司九回了办公室,压低声音:“郭皇后带发修行了。” 张司九惊讶:“这样快就尘埃落定了?” 官员们竟然一点没反对吗? “反对了,但官家铁了心,如何有用?另外有几人,擅琢磨上头心意,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官家自己的家世,因此倒一直支持官家。不过,郭皇后能软下来,主要还是郭家人自己不争气。”杨元鼎说了前因后果。 张司九难免好奇:“郭家人做了什么?” 杨元鼎压低声音:“具体的不能说,总结两个字就是作死。” 张司九也不问了,转而说起了聂丰他们今天来住院的事情。 杨元鼎听了一耳朵,就摆摆手:“你这个徒弟十有八九是收定了。现在吵得厉害,可毕竟一起生了两个孩子了。能怎么的?” “为了一家人的和睦,总是要有人被牺牲的。” 面对杨元鼎的故作深沉,张司九一巴掌拍过去:“好好说话。” “说是来住院,其实是想和你多接触。”杨元鼎老老实实改了说话风格:“反正你留心点,我觉得这家人,心眼子还是挺多的。办事也不怎么好。诊金都不给。” 张司九说不见效不收钱,结果梁氏真没给钱。 可他们家缺钱吗?不缺的。虽然不富裕,可至少不缺这几个诊金。 从这一点,杨元鼎就瞧不上姜家。 当年张家不比姜家穷多了?张家的做法呢? 可见,这很多东西啊,是不能比的。 张司九叹了一口气:“是啊。可这是小柏的同窗,是他们兄弟两想帮的人,我既应了,怎么也得多用心的。不过这个聂丰,看着还好。” 杨元鼎是知道童养夫这个事情的:“要不,趁他还小,我们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等将来,万一真成了呢?” 包办婚姻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有一点好啊——那就是保险。 你得承认,父母风风雨雨半辈子,那认人还是比你清的。他们选中的人,综合考虑下来,没准真的比你选的强。 张司九看了杨元鼎一眼:“小南瓜还很小呢。” “六岁了。再有十年,就要谈婚论嫁了。”杨元鼎叹一口气,提醒张司九:“自由恋爱,不存在的。” 他和张司九能做到的事情,其他人可做不到。 张司九有些迟疑:“那看看?如果合适,作为潜力股培养下?就算不成……” “多个朋友多条路。”杨元鼎从善如流:“小松小柏,小南瓜都能吃到这个红利。就是我们的孩子,将来也说不定能吃到。” “就算抛开这些不说,你也得多带徒弟。” 于是这个事情,夫妻两个悄悄定了下来。 很快迎来了张司九的实习课。 张司九说到做到,带着学生们浩浩荡荡到了第一医院。 即便是大屋子,好悬也站不开。 一切就绪,就差东风了。 等一个外伤病人。 只不过等啊等,等啊等……也没等到。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李娇口口干舌燥把器械都介绍完了,实在是讲无可讲的时候,终于来了个伤患。 这是一个坠驴伤。 这年头,急诊收到的最多外伤就是坠马,坠驴,坠牛等伤。 没办法,这是主要交通工具,就跟后世的车祸一样。 送来这个人,也挺倒霉的。 他骑着驴子,本来走得好好地,忽然前头的人豆子袋破了,“哗啦”一声,豆子滚了一地。 众所周知,豆子是驴啊马啊,牛车的美味。 驴当时就嗨了。 他这么一拽,驴就生气了。生气就生气吧,偏偏还踩到了豆子。 驴打滑了。 虽然没倒下去,但是驴很惊慌。 他也很惊慌。 然后就被甩下来了。 下来就下来吧,一脚踩到了豆子上……“夸擦”一下直接摔了个仰面朝天。 然后,被自家的驴给踩了一脚。 踩胸口了。 胸口当时就瘪了。 人也昏过去了。 周围的人也吓坏了。 就赶紧送到了最近的第一医院来了。 张司九看着伤患,也是半点不敢耽搁,直接弹跳起步:“愣着干啥,准备手术我!” 没看见胸膛都瘪了!没看见人都要没气了! 章节目录 第377章 热闹 这些学生们吓坏了。 能选来做火种的,年纪真的都不大。 所以,实战经验不够多,空有理论。 现在猛地见到这么震撼的画面,一个个都有点木:这还能活?这都瘪了啊!瘪了啊!瘪了啊! 张司九这么一嗓子,才算是把他们都给喊得回过神来。 但纷纷举起手又放下了——这要怎么救? 不过,还真用不上他们。 李娇已经冲出去喊听云他们准备手术室了。 并且骨科那边的鬼手柳也必须请过来一起会诊! 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犹如巨大而精密的仪器,一个齿轮转动,带起了别的齿轮转动,最后都活动起来。 张司九给那伤患做了个全身检查。 “肋骨骨折,伴随胸腔塌陷,但并没有吐血,呼吸目前也顺畅,说明应该没有严重伤害到内脏。内出血不确定。要开腹探查。”张司九说一句,沈铁就帮着记录一句,倒是很自觉。 冷泉也上来帮着一起解衣裳。 其他人完全没有经验,根本不敢贸然动手。 “手腕扭伤,肿胀,但并无骨折。腿部开放性骨折,骨头暴露,需要手术接骨。”张司九眉头皱得死死地,一面说,一面用布带子进行了结扎止血。 这些做完了之后,还不忘记考了一句:“为什么用布带扎紧?”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根本没想到张司九还会考试。 一时之间,都有点懵逼,根本想不起来回答。 唯有冷泉:“是为了止血,这样捆绑之后,流血会减轻很多,但不可太紧,太紧会导致肢体血脉不通,时间长了容易坏死。也不可太松,太松就没有效果。” 张司九再问:“可不紧的话,血流太多怎么办?” 沈铁也缓过神来,忙跟上:“应当时不时松开一会,让血脉通一会儿,血气运行,再行紧扎。” 张司九很满意:这两个徒弟,还真好好学了呢! 至于其他的,此时也回过神来,一个个多有懊悔和郁闷。 毕竟这些他们也知道啊!就是没能抢答上啊! 这就很让人郁闷不是? 手术室准备好,张司九直接就让送手术室去了。 这么严重的骨折,但凡是稍微迟疑一下,搞不好一个什么动作,就直接把骨头扎进内脏了,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不过,听云他们挪走伤者的时候,张司九教了一句:“这么严重的伤,一定不能轻易挪动。挪动时候一定要轻,一定要稳,防止二次伤害。” 沈铁很好学:“二次伤害是什么?” 张司九解释一遍。 有个学生问:“这样的病人,真能救回来吗?” 他脸上是浓浓的怀疑。 毕竟,大家虽然年轻,但也不是傻子。 一般遇到胸口都凹陷下去的,直接就会放弃治疗,让人抬回家去,好让家里人都见一见,说上最后几句话——嗯,大多数这种是话都说不出来的。 张司九也不会把话说死了,只道:“在别的大夫那,的确是没有办法。但是在疡医手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希望。主要还是看他运气怎么样,再看疡医技术怎么样。” 这话张司九真是谦虚。 但落在一干学生眼里,那完全是装逼:都这样了,你还说他有希望! 张司九准备进手术室。 沈铁和冷泉对视一眼,毫不犹豫:“我们也想跟着去。我们这几天都跟大师姐学了好多了!规矩我们都懂!” 张司九也没犹豫:“行,到手术室里,管好手和嘴,不许挪动。” 冷泉和沈铁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其他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有嫉妒的:“凭什么他们能去,我们不能?张娘子,您不能偏心!” 张司九本来都走到门边上了,听见这话,顿时转过头来,笑着说了句:“就冲着你这个称呼,我就偏心了。” 说完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剩下那些人,气得要死,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沈铁是个厚道人,啥也没说。 冷泉就不同了,他冷哼一声,高声道:“师父,等等我!” 气得一众同窗大骂他们是狗腿子。 李娇去而复返,幽幽提醒:“我听见你们骂自己老师是狗。我会告诉齐敬的。” 骂九娘的人,都不是好人! 进手术室之前,伤者家属总算是来了。 伤者已经从昏迷状态醒过来了,倒是还跟家属交代了两句,然后才进了手术室。 家属哭哭啼啼,伤者倒是很清醒:“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总比死了强。就算活不下来了,好歹也交代完后事了。” 进了手术室,麻药一喝,伤者很快就昏睡过去,张司九他们就开始开胸。 不过不知道骨折情况,断掉的骨头和内脏之间情况如何,张司九也不敢直接动胸口骨头,而是先从靠近腹腔的位置开了口子,确定腹腔内没有出血,确定内脏不会被扎破后,怕才开始开胸。 毕竟,开胸时候一个小小的震动,都很有可能把断掉的骨头给扎入内脏器官里。 张司九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半点大气都不敢喘。 最后看到骨头断裂的情况时,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断裂的骨头茬子真的很尖锐,不过,万幸的是,并没有刺入胸腔,还被软组织给连着。 关键是,五根肋骨都断了,其中三根还是直接断了两处,但凡运气不好一点,真的今天就只能交代在那儿了。 肋骨这头,张司九负责的,腿骨那头,鬼手柳负责的。 两人互不干扰的状态,看得冷泉他们是新奇无比不说,更是心驰神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技术就好了。 而且不仅仅是张司九,一起进来的护士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忙而不乱。 整个手术室,每个人都在忙碌,但看上去异常的和谐和安静。 当然,安静只是暂时的,一阵丁铃当啷之后,骨头接好了,也固定上了,手术室里也热闹起来了。 冷泉咽了一口唾沫:这哪里像是治病救人,像是打铁铺子。还用锯子,凿子,钻子…… 沈铁倒是很兴奋:听起来可真刺激!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378章 满意 每次骨科手术,张司九都能搞出一身臭汗来。 没办法,实在是骨科真的是体力活儿。 更何况,现在还都是人工工具,没有电的,纯靠体力。 单端和陆寻安,一个给鬼手柳打下手,一个给张司九打下手,两人这会儿也是一头的汗,手都有点微微发抖—— 最后的缝合,是让另外两个实习大夫来的。 张司九和鬼手柳负责骂: “哎呀,你这手是控制不好咋的?能不能下针果断一点?照着你这么磨磨蹭蹭,但凡他麻药劲小点,都能疼得嗷嗷叫!” “你能不能缝好看点?看来猪皮还是没缝够!” “你自己看看,你这个伤口,缝得跟蜈蚣有什么样!蜈蚣都比你好看!” 冷泉和沈铁等一众太医署的学子们,都有点被骂得缩脖子了——不敢想,不敢想,这要换成是自己,怕不是两个人唾沫星子都要隔着口罩喷出来! 不过,在一片骂声中,手术还是完美结束了。 病人还活着。 而且呼吸平稳。 没有大出血。 胸膛也鼓起来了。 腿也不扭曲了。 好好养三月,就基本能恢复正常生活了。 这可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踏出手术室的张司九和鬼手柳都如此想着。 冷泉和沈铁心里一片艳羡。 沈铁更是忍不住凑来问:“师父,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能给您打下手?” 张司九叫来单端:“你们认识他吗?太医院上学三年,然后,在第一医院实习打杂了至少三个月,才勉强有了进手术室的资格。他那个锯子什么的用得好吧?至少苦练了一个月!比试结果是第一!你们告诉我,你们哪里比得上他?” 单端憨厚一笑,挠了挠头:“慢慢熬嘛,你们还年轻,不着急。” 沈铁眼前一黑:三年啊! 冷泉也抿了抿嘴唇,多少有点儿绝望。 转头就看见李娇出来:“九娘,我在这里守着,一会儿跟家属交接,你去歇会儿。” 沈铁和冷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两人一把拉住了李娇:“大师姐!” 李娇纳闷歪头:? 沈铁热情道:“大师姐学了几年?” 李娇仔细算了算:“两年啊。从第一医院开起来,我就在这里了。现在正好两年多了。” 沈铁“哈哈”大笑:“我就说,跟着师父,怎么可能和别人一样!” 两人感觉自己浑身又一次充满了力量! 张司九懒得管这两个活宝:“好了,回去吧,我还有课没讲完。” 回去急诊科那边,一大群学生,还在老老实实观摩处理外伤呢。 张司九走后,陆续来了几个外伤——摔跤的,砍柴火砍到了自己的…… 这些都是家里没法处理的伤口,所以都赶紧来医院了。 所以,倒是让学生们开了眼界:那么深的伤口,竟然要扒开冲洗!看着都疼啊!还有那缝合针,好粗啊! 护士们一个个眼睛都不眨。 尤其是今天过来实习的小护士,看着娇娇柔柔的,结果在病人疼得要蹦起来的时候,一巴掌就给人按下去了,怒喝一声:“让你别动了!疼也得忍着!不想腿烂了,就得洗干净!” 给一群学生们看得直缩脖子:好凶啊…… 不过,等缝合完了,小护士就又温柔了,耐心又细心地跟人说什么时候换药来,在家怎么护理伤口,什么情况就要马上来医院等等…… 直接就把学生们给看愣了:这是一个人吗还?前后差这么多? 听云就喜欢看这群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容憨厚地过来了:“你们别害怕,这都是常见的事情。治疗过程中,要用气势压制住病人,让他们乖乖配合咱们。但他们毕竟受伤了,完事还是要尽量宽慰。” “而且,护士们对大夫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温和的。” 有人弱弱地问:“那少数时候呢?” 听云露齿一笑,露出了八颗牙齿,人畜无害:“大夫犯了错的时候,总也是也要挨骂的,对吧?这是人之常情,对吧?” 学子们瑟瑟发抖。 听云笑容更温和了:“当然,不犯错肯定不挨骂。我们护士小娘子们,一个个都是脾气温柔的。” 众人看住刚才那小护士,集体沉默了。 一个附和的都没有。 一个也没有。 没有。 听云也不介意,摆摆手,鼓励道:“你们可以多学一学。有些东西,她们会的,没准比你们都多了。” 尤其是在医院里能用得上的技术。 小护士甜甜一笑:“你们可以随时问我。我会的都告诉你们。” 明明小护士态度很敬重。 但这群学子们,就是感觉到了害怕。 张司九回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气氛。 她也不以为意。 毕竟想要在第一医院混,总是要被刷新几次认知的。 不过,今日的实习课差不多就该结束了,张司九小手一挥:“今天回去之后,一人写一篇感想,然后整理一份外伤处理细节方法给我。互相之间可以借鉴商量。但杜绝抄作业,到时候我随机抽,抽到谁,谁说不出来,那就抄一百遍。” 一百遍! 光是这个数目,就吓死了一帮学子:抄完了,手还能要么? 张司九美滋滋地欣赏学子们的痛苦哀嚎,表示很满意:是谁一开始旷课不尊重我来着?你看,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的呀! 送走了学子们,屁股还没坐热乎,齐敬就过来了。 他找到了一个师叔,和吴幸还有点关系,那人擅长治咳疾。 已经和人约好,明日上午过来出诊。 张司九舒了一口气:“太好了。” 齐敬失笑:“看来你是真怕小南瓜被卖了。不过,其实,也不必如此着急,假以时日,以你的名气,小南瓜必定能找到更好的婚配对象。” 张司九愕然看齐敬:“不是,齐敬,你居然会想这个啊?” 齐敬一愣:“我为何不能想?” 张司九咳嗽一声:“不如,你想一想,我什么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要不,我也帮你寻摸寻摸?” 齐敬:…… 他拂袖而去。 章节目录 第379章 意外 吴幸和那老师叔一起过来的。 路上,吴幸难得没有不幸。 不过,聂风他爹的病,他问了问之后,却依旧摇头:“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养着,扶阳固本。” 聂风他爹一听这话,也只有颓然。 张司九亲自带老师叔参观医院。 老师叔对医院很好奇,问了许多东西后,忽然问了句:“你们可还需要大夫?” 张司九实话实说:“好大夫当然是缺的。” 末了又说笑:“您要是认识好大夫,还请您多多帮我们美言几句。也好有个合作机会。” 老师叔笑了:“放心,是我小徒弟,水平嘛,自是够的。就是缺乏点历练。而且,我听说你们这边,和医馆不同——” 今日一见,就更觉得不错了。 所以这不就动了心? 张司九立刻笑着应了:“若是看得上我们这边,不如过来,我们好好聊一聊,看看彼此有没有这个缘分。” 末了,她又把话题转移回去:“您今日看的那个病人,您以前治过吗?真是以后就如此了?那对寿数呢?” “也不会一直如此,固本扶阳,调理一段时间后,还是会好很多,只是以后不可劳累,不可再做伤肺之事,不然容易复发。”老师叔一面参观医院,一面讲了自己几个病例。 讲完了之后,张司九倒是有了更多收获。 基本可以确定,这肺炎是和自身免疫力有关系的——免疫力这个东西,其实就可以理解成中医说的“卫气”,就是这种东西,保证我们不被病气侵害。 而生病,就因为“卫气”受损。 通俗点,就是免疫力受损,身体虚弱。 因此,这个病虽不能根治,但只要保养好,犯病的机会就不会很多。 老师叔经过这一番聊天,倒也摸清了一点张司九的底子,当即奇了:“你对这些,却是如此一般。顾青舟教得不够多。” 张司九笑了笑:“毕竟学的时间短。而且,我偏科得厉害。唯有疡医一块,学得略精通。” 老师叔大笑:“有所耳闻。都会说你是东京城里第一刀。凡是要动刀治的病,找你准没错。” 张司九扬眉:“原来我还有这样一个外号。” “也很好。十个手指头都有长短,大夫也有擅长和不擅长的。真是全面,那才可怕。”老师叔说话很是豁达,让人喜欢。 送走了老师叔,张司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东京第一刀?那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大宋第一刀呢? 不过,既然聂丰爹的病情没有办法,住了几日之后,张司九就劝着他们出院了。 至于他们家的家务事,张司九也没有掺和。 倒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听见小柏回来看说了句,聂丰爹还是把后娘接了回来,只不过,仍旧总是吵架,。一吵架,他后娘就回娘家。过几日,他爹再去接回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一场大雨后,聂丰找到了张司九,明确表示自己想学医。 甚至,他自己都能背诵一些医典了。 这简直让人惊喜又心酸。 惊喜的是,聂丰的确是有一些天分,也很勤奋,心酸的是,他太懂事。 懂事的孩子,都是苦难和委屈喂出来的。 张司九把他留下了,让他住到医院里来,白天去学堂,晚上在医院学。不管是她,还是齐敬,听云等,谁负责晚上急诊值班,就跟着谁。然后到了时辰再去睡觉。 为了报答张司九,从那天开始,张司九的办公室,李娇再也没有机会打扫。 不管什么时候过去,她的办公室,都是干干净净的。 李娇偷偷跟张司九说:“这个聂丰,真的好勤快!不过,他都不需要睡的?” 张司九捏了捏李娇:“那你可要做好准备,别被他比下去了。” 这日,又下了一场雨。 夏末的雨,就像瓢泼一样,淋得街上行人一个个都受不住。 雨天,最容易出现各种车祸,摔跤病人。 张司九正在医院忙碌呢,张小山一身湿透跑来找张司九和徐氏。 他眼眶通红,分不清是雨还是眼泪:“你们快回去吧。娘不行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徐氏和张司九都懵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徐氏更是喃喃:“这怎么可能?昨日还给咱们做饭吃来着?” 而且气色红润,声如洪钟,看着就康健,怎么可能忽然就不行了? 张司九衣裳都顾不得换:“走,回去看看,什么情况,路上说!” 大雨倾盆,雨滴砸在天地之间,噼里啪啦的声音,气势如虹。 水汽冰凉,带走了暑热,让人感觉凉爽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冰冷。 坐在车里,张司九听着张小山嘴巴动,却总觉得有些听不清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张司九作为大夫,当然知道,生老病死,这是谁都躲不过的事情。 但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太突然了。 在她得设想中,或许是一场疾病,或许是慢慢衰败,总之不该如此突然。 可现在…… 张小山说了情况。 今日大雨,外头晒了衣裳,杨氏一看下雨,就和帮工的婶子去收衣裳。 不知是不是跑得着急,还是下雨路滑,杨氏趔趄了一下,摔了一跤。当时瞧着也没什么,但扶着进了屋后,杨氏就让婶子去喊张小山,说自己可能是不行了。 那婶子才发现,杨氏不知什么时候便溺了。 谁都知道,人到了这个地步,就很不好,那婶子吓得赶忙去喊张小山。 说到这里,张小山抹了一把脸:“娘情况瞧着是不太对了,我已经让人去喊小松小柏他们都回来了。” 徐氏虽然红了眼眶,但这个时候,依旧没乱:“这事儿太突然,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一会儿我回去看看,然后带着招银去准备东西——衣裳得准备,寿材也得准备着……” 张司九听着,听着,眼眶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湿了。 她有些茫然地想:为什么作为大夫,顾青舟也好,杨氏也好,自己身边的人,自己这一身医术,好似都派不上用场呢? 杨氏和张小山商量了几句之后,就觉察到了张司九的不对劲。 大家明天见啦~ 章节目录 第380章 交代 到了家门口,张司九隔着大雨的声音,都听见了小南瓜的哭声。 不等车完全停稳当,张司九就跳下了车,冲进了屋里,连伞都没打。 小南瓜没在屋里,就在大门边上,一看见张司九推门进来,就扑了过来:“大姐——” 她声音里头透着一股惊恐,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怕极了。 毕竟,从出生到现在,带小南瓜最多的人,就是杨氏。 杨氏对小南瓜的重要性,那是可想而知。 如今杨氏忽然倒下,还看着很不好,小南瓜自然害怕。 而且,她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明白什么是生,什么是死,所以更加害怕。 张司九本能想要抱起小南瓜,可没想到,小南瓜却拽着张司九,一个劲儿往里拉,哭得稀里哗啦:“大姐,你救奶奶,你救奶奶!” 她力气大得惊人。 张司九跟着这个力道往里走,心乱如麻。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刚才竟然忘记喊人跟着自己一起回来了,或许还有救呢?自己现在这样的心态,是完全不适合急救的。 正想着,杨元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司九,我和齐敬听云都来了!” 杨元鼎知道消息后,立刻去了医院,一路紧赶慢赶,也没追上,倒是接到了门口等车的齐敬和听云,连忙把他们两个捎上,又一路追了过来。 好在,他的是骡车,跑得还是比牛车快,所以前后脚到了张家。 张司九回头,就看见杨元鼎急匆匆进来,身上几乎湿透了,明明狼狈得很,却莫名让人觉得有安全感。 张司九顾不得和他招呼,立刻喊后头的齐敬:“齐敬,你快帮我看看。” 说话间,杨元鼎已经跑到了张司九身边,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屋里带:“避着点雨,任何时候,还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奶奶也不想看见你这幅样子。” 到了廊下,他用袖子上尚还有没湿完的地方,给张司九大略擦了擦脸上头上的雨水,这才推了她一把:“进去吧。” 擦完张司九,他还顺手擦了擦小南瓜,抱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南瓜:“小南瓜不哭,跟你姐姐一起进去,陪奶奶好好说说话。让齐敬叔叔给奶奶看看病。好吗?” 小南瓜强忍着哭,抽抽噎噎地应了一声。 然后小南瓜也被他推了进去。 杨氏的屋是在里屋,外间是供奉了祖宗牌位的堂屋。 此时路过张家那几祖宗牌位,张司九脚下下意识地停了片刻,然后看了过去,心中忍不住祈祷了一回:若你们真有灵,就保佑奶奶这一回吧。她这一生凄苦,并没有享福几日。好歹,再享几年的福。 祈祷完了,该进去还是要进去的。 杨氏屋里开着窗。 但即便是开着窗,张司九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这是无法控制自己大小便的病人,特有的味道。 这种味道,永远践踏着病人的尊严,折磨着他们,让他们对生活失去期待。 张司九心头一颤,也迅速地沉了下去。 要么,伤到了脊椎,下半身失去了控制。 要么,就是脑出血,压迫到了控制下半身的区域。 如果是前者,尚且还可以努力。 但如果是后者…… 杨氏此时还能说话,但看着精神却很不好了,她冲着张司九招招手,示意张司九过去。 张司九一步步挪过去,眼睛看着杨氏,却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的水汽。 到了床边,张司九弯下腰,喊了一声:“奶奶。” 杨氏笑了笑,面上是一片坦然。 她勉强抬起手来,摸了摸张司九的头发:“我今日也讨人嫌一回。下着这么大雨,却要劳动你们。” 张司九眼泪掉下来了:“奶奶别这样说,不讨人嫌。不讨人嫌。” 张司九握住杨氏的手,给她诊脉。 脉象……很不好。 而且,张司九心是乱的,的确是看不出更多东西了,最后自己手都颤抖起来。 齐敬也过来了,从张司九手里把杨氏的手拿过去,仔细把脉。 最后,齐敬叹了一口气:“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说吧。我先施针,或许能稳得住。” 这个或许,只是委宛的说辞罢了。 前面那句话,才是真正的结论。 张司九心下更加颓然。 小南瓜听懂了。所以忍不住又哭了,拉着张司九的手,喊她给杨氏治病,把杨氏治好。 张司九不知该如何回应。 倒是杨氏呵斥一声:“小南瓜,以前咋个教你的?不许哭了!奶奶不是跟你说过了,不哭?” 小南瓜扑过去,抱着杨氏的手,哭得更厉害了:“奶奶,你别走,别丢下我!我不要你走——” 杨氏替小南瓜擦了擦眼泪:“傻娃儿,哭啥子,奶奶活够了,该走了。你莫哭了。” 却也掉了眼泪。 徐氏和张小山也进来了。 同时还有小松小柏。 原来刚才杨元鼎他们到了之后,小松小柏也赶回来了。 小松是骑马回来的,路上接了小柏。 这会儿两人身上都湿透,甩了不少泥点子,狼狈得要命,但却根本顾不上擦一把。 杨氏目光从他们身上挨个儿看过去,最后自己还笑了:“今天人倒是齐整。都回来了。” 她看一眼张司九:“九娘,扶我我坐起来。” 张司九就扶着杨氏坐起来。 杨氏坐好之后,看着屋里一众子孙后代,竟露出了几分欣慰:“我这辈子,经历事情也不少。最穷的时候,我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生怕饿死了。好在,日子虽然艰难,但还是过下来了。” “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我还以为,这辈子我就没有个享福的时候了,就是个苦命人。可没想到,你们竟然把日子过起来了。”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杨氏看着张小山,忽然开始交代起了后事:“小山,等我走了,你把我送回绵竹。我要和你爹葬一起。我得去跟你大哥大嫂说一声,好让他们两口子,在底下也安心。” 张小山一听这话,本来还强忍着,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娘——你瞎说啥子?你要长命百岁!”(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1章 打算 杨氏听见这话就笑了:“世上有几个人长命百岁?我活到这个年纪了,值了。” “我还来了东京,还看了这么多热闹,还吃了这么多没吃过的东西,还有啥子不知足的?” 她又看向徐氏:“老二媳妇,你是个能干的,没得你,我们这个家,兴旺不起来。小山是个瓜娃子,他不如你聪明。以后遇到事情,你还是管到他。他要是犯胡涂,你就用我留下来的拐杖打他!打醒了为止!” 徐氏也哭了:“娘,你说这个爪子——” “老二现在有钱,他在外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他现在把得住,将来我怕他万一把不住。”杨氏叹了一口气:“男人家,最容易犯错。” 这话说得,徐氏和张小山都没说话。 张司九看了一眼张小山和徐氏,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小松小柏也挺意外地看自己爹娘,尤其是张小山。 众人目光犹如实质,直接看得张小山连忙解释:“你们莫乱想!我可没做对不起婆娘娃娃的事情!就是有个女娃子想勾引老子,老子没上当——” 张司九他们几个小辈直接吓得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个事情!我们竟然都不晓得! 杨氏也不等张小山再解释几句,直接喊张小山发誓:“老二,今天你发个誓。如果有一天,你做了对不起你婆娘娃儿的事情,我跟你爹,都要下油锅上刀山,十八层地狱里头,不得超生!” 这可是毒誓。 毒到不行的那种。 中华五千年,哪一个中华人,身上都是有点儿迷信的。 要是真的发了这种毒誓,只怕张小山以后但凡有点良心,都不敢乱来。 张小山傻了。 徐氏也有点惊着了:“娘,你这是干啥子?我男人还不晓得嘛!他就是有那个心,都没得那个胆!” 张小山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被媳妇说得那么怂好,还是被老娘压着发毒誓好了。 杨氏却很坚持:“老二,你不敢?你心虚?” 张小山直接跪下了,举起手来就发了誓。 看着张小山发誓,杨氏却很欣慰,也很满意。 她又看向了徐氏:“以后小松小柏娶媳妇,照着你这样的找。要凶点,镇得住他们,家里头才兴旺得起来。” 徐氏连连点头,眼泪掉得更厉害。 杨氏又看向了张司九和杨元鼎。这回,倒没有逼着谁发誓,只跟张司九叮嘱一句:“治病救人是好事,但也莫要熬坏了自己。还有,三郎好得很,你莫要欺负他。” 张司九连连点头:“奶奶放心,他是我男人,我只有心疼他的,不得欺负他。” 杨元鼎却道:“奶奶你这就不懂了,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自在勒!” 这么一句话,成功把杨氏给逗笑了:“你就惯到她嘛!” “她是我婆娘,我不惯她惯哪个?”杨元鼎笑嘻嘻的,一把搂住了张司九:“奶奶你放心,我对司九,只有越来越好。如果我对她不好,让她伤心了,别说死了下地狱受折磨,就是活着,也一定不得好死。” 杨氏笑得更厉害了,深深感叹:“也不晓得九娘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遇到你。” 杨元鼎想了想,笑了:“可能也就是救了几千个人吧。” 张司九回想了一下,觉得没准还真有:那遇到杨元鼎,好像也真的说得通了? 杨氏的笑容就没落下来。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舍不得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高兴,她乐呵呵道:“能看见咱们家过到这个光景,不愁钱花,不愁饿死,还能送娃儿去念书奔前程,我下去,要好生跟你们爷爷说一说。” 众人心里都难受,却也都尽量笑着点头。 小南瓜抓着杨氏袖子,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杨氏把小南瓜往徐氏那边推了推:“老二媳妇,以后,小南瓜就托付给你了。” 徐氏立刻擦了一把眼泪,搂住小南瓜:“娘说啥子话,在我心里头,小南瓜和小松小柏也没得区别了。这么多年,跟我生的没两样!就是九娘,也一样!我但凡对她们有点私心,我以后都没脸去见大嫂。” 杨氏笑着道:“是。就冲这一点,你大哥大嫂也要保佑你。以后老二敢做啥子对不起你的,我们一家,都只有找他的。” 张小山都恨不得跺脚了:“娘诶,我也疼婆娘的!我也晓得我婆娘好!我也有良心!” 杨氏接着往下说对小南瓜的安排:“小松小柏我不怕,他们念了书,家里过得也可以,不愁找不到婆娘。就是小南瓜——她以后,婚事不好办。” 没了爹娘的女儿,靠着二叔二婶过活,一怕男方挑没人教导,二怕人觉得小南瓜命硬克死了父母,三怕男方觉得小南瓜没人撑腰,就欺负她。 这是杨氏最不放心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张司九和徐氏倒是很有默契对视了一眼,而后徐氏斩钉截铁说:“以后小南瓜招赘!不招赘,也必须住小松小柏他们旁边!哪个也别想欺负我们家女儿!” “我看哪个敢动小南瓜一个手指头!动了,小松小柏不打上去,就不配做哥!” 徐氏如此掷地有声,小松小柏也跟着表态:“奶奶放心!小南瓜是我们亲妹子,我们肯定护着她!” 杨元鼎这个时候也表态:“不只有亲哥哥,还有亲姐姐亲姐夫!奶奶,你放心,我和司九,绝对不会不管小南瓜。而且我们以后肯定给小南瓜找一个跟我一样好的夫婿!” 这话实在是让杨氏很放心。 杨氏舒了一口气:“该交代的我也交代清楚了。啥子时候走,我也不害怕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存了些私房钱,这个钱,买棺材剩下的,分成四份,小松小柏,小南瓜,九娘,一人一份。丧事不用大办,简单办就是。只是以后,一定要把我送回去。莫要忘了。莫要忘了。” 张小山跪在床边,“娘,不得忘。不得忘!我亲自送你回去!” 小松小柏也跪下了:“我也送!” 小南瓜也抽抽搭搭跟着说自己送。 张司九和杨元鼎对视了一眼,然后也都一起点头:“那咱们家,一起送!”(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2章 询问 见儿孙们如此,杨氏面上露出欣慰笑容。 她轻轻摇头:“不必是现在,等到将来,将来再说。现在,小松小柏要上学,九娘刚成婚,你们也才都刚在东京站稳脚跟,不可荒废。等个几年,都腾出手来,再送我回去。” 顿了顿,她道:“我也想看看家里后头的好光景。” “而且,也不必都送,谁方便,谁送就行。” 杨氏说完,又点了张司九和徐氏,让她们两个给自己擦身子换衣裳。 又说自己想吃泡菜就面疙瘩稀饭,让张小山去弄。 张小山忙红着眼眶去了。 至于杨元鼎他们,也退了出去。 徐氏眼眶红红,不住流泪。 就是张司九,也是控制不住手上微微颤抖——纵见惯了生死,可亲人离世,还是不一样的。 杨氏身下,一片胡涂。她有些难为情,却也只能叹一口气:“给我弄干净点,我想干干净净上路。” 可谁都知道,很难。 张司九勉强笑了笑:“放心,这个我有经验。” 杨氏就笑了:“咱们九娘真厉害。” 徐氏给张司九打下手,张司九帮杨氏擦了身体,换了衣裳,垫上尿布后,徐氏就再也忍不住,趴在杨氏床榻边上嚎啕大哭:“娘啊娘,你咋就不能多享几天福?老天爷咋个就这么着急?” 杨氏摸了摸徐氏的后背,自己很豁达:“人老了,总有这么一回。我也不疼,我也不给你们添麻烦受罪,这就很好了。” 她最怕的,就是老了病了,躺在床上要人伺候,自己受罪不说,也连累后辈。 随后,她让徐氏去看看,张小山怎么还没做好饭。 徐氏走后,屋里就剩了张司九一个人。 杨氏久久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跪在床边:“奶奶,您有什么话,就说,我听着呢。” 杨氏却很久没说话,直到张司九几乎觉得可能是不说了,才听一声叹:“九娘,你是我的九娘么?” 张司九心神都是一震,没想到杨氏竟然会问出这话来。 这个问题,更叫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然而,杨氏好似也不需要她回答,反而自己又开了口:“九娘,奶奶这么多年看着你们,心里总是害怕。” 张司九定了定心神:“奶奶怕什么?” “怕这好日子,就是一场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梦就醒了。”杨氏的声音都带着叹:“怕一睁眼,又是家里穷得耗子进了门,都要哭着出去的光景。” “不会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张司九握住杨氏的手:“二叔二婶开了作坊,很有名气,承包了食堂,如此慢慢积累,不说富甲一方,至少家里不会缺钱花。” “有了这门手艺,不敢说世代相传,但三代之内,都不会穷困。” “小松小柏读书了,倘若争气,将来也能庇佑后代几十年。倘若子孙再出争气的,又是几十年好光景。” 听着张司九的描绘,杨氏笑了,摩挲着张司九的手:“都是因为你,张家才有了今天。” “九娘,谢谢你。”杨氏如此说着,又道:“我要走了,后头那些好光景,我是瞧不见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南瓜。小松小柏有父母,小南瓜却什么都没有。” “我怕她啊,将来受委屈。” “我以前想过,把她过到你二叔名下去,然后让小柏承了你们大房。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只是面子上的功夫,没必要。” “我还是想,留下你爹的血,给他留下后人,将来不至于断了香火,成了无人惦记的孤魂野鬼。” 杨氏说着说着,哭了:“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总想着,老天爷哪怕是让我用命换呢?也别叫他走啊!” 张司九哭得稀里哗啦,根本忍不住。 杨氏自己倒是很快止住了:“算了,说这些干啥子?老天爷又不会听我的。” “我啊,就是放心不下。她还那么小——没了我,她心里也该害怕。”杨氏一想到小南瓜,心疼得就不行了:“我怎么放心得下……” “奶奶放心。”张司九对上杨氏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是小南瓜的亲姐姐,我什么时候都会护着她。我会给她找个知冷知热的好丈夫,给她存下铺子和田产,让她这辈子就算只是坐在家里,也不愁吃穿。” 张司九说一句,杨氏就点一次头,最后等张司九说完,她摩挲着张司九的手,连声的夸:“好,好,好。” “不只是小南瓜,小松小柏,二叔二婶,我都会看顾着他们。只要我在,必不会让家里出问题!”张司九郑重保证。 杨氏脸上有了笑,然后叮嘱了一句:“九娘,你也要好好的。好好的。” 然后,她闭上眼睛:“我困得很了,我眯一会儿。饭好了喊我。” 杨氏靠在软靠上,果然闭上眼睛。 张司九趴在床边,哭出了声。 她摸着杨氏的手腕,感受着那越来越无力和缓慢的脉搏,只觉得无力。 张小山捧着碗跑进来:“娘,娘——饭好了!” 张司九抬起头,冲着张小山微微摇头。 终究,杨氏还是没吃上这一口面疙瘩稀饭。 饭好了,却喊不醒她了。 张小山抱着碗,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去,片刻之后,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哭起来:“娘啊,娘啊——” 徐氏他们的哭声,也在外头响起来。 不多时,杨元鼎带着棺材回来,看见众人如此,就知道杨氏已经走了,于是只能对众人一番宽慰。 虽然大雨滂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但灵棚还是要搭的,尸身也是要入殓的,还要去通知亲朋,请道士来念经做法事。 每个人都忙碌起来。 张司九牵着小南瓜的手,一直带着她。 杨氏的衣裳是换过的,也擦过身上了,所以直接把棺材里铺了之后,放进去就行。 入殓过后,张家众人,除了张小山和徐氏要各处张罗,小一辈的,由张司九带着,都在灵堂跪着。 张司九跪在那儿,看着黑漆漆的棺材,心中一片复杂,直到后半夜,才算是缓过来。(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3章 计划 因为正是大雨,天也热,尸身搁不住,而且杨氏生前也说要简单办,所以法事只做了三天。 就把杨氏的棺材送去了一处有名的道观。 这也是客死异乡,又想将来回家乡入葬的做法。 毕竟,总不好放在家里。 东京城里寸土寸金,家里就那么大,放在家里,一个是不方便,二一个也怕有味道。 道观专门有存放棺材的位置,日夜诵经祈福,香火不断,还消灾减孽。 什么时候家里人方便了,便可带回家乡去入葬。 送棺材上山后,张家人又修整了两日,才算是缓过来。 大家虽然要守孝,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生意要继续做,书也要继续读,班也得继续上。 但是问题就随之而来:小南瓜怎么办? 看着蔫哒哒,振作不起来的小南瓜,众人又是心疼又是头疼。 小松小柏那是有心无力——读书这种事情,没法带家属。 张小山就更不用提了,他就是想带,大家都不放心。 最后就剩下张司九和徐氏。 徐氏和张司九对视一眼后,就开始了抢小孩的大戏。 作为长辈,徐氏率先开口:“我带着!她不跟着我,还想跟着谁?跟着我,食堂也好,卤味作坊那边也好,人都多,保准她很快就开朗起来。小孩子家家,忘性也大。” 张司九慢条斯理,暂且把尊老放到了一边:“都是锅灶的,万一不小心磕碰了,烫伤可不是闹着玩的。二婶你那儿锅还大。万一掉进去,捞起来都不能要了。” 众人面前顿时浮现出小南瓜吭哧吭哧爬上灶头,一下跳进锅里,等徐氏捞起来,只剩下一个红通通的汤掉皮的小孩那画面。 大家齐刷刷打了个寒噤。 就连徐氏都不例外。 张司九这才缓缓一笑:“还是跟着我把,跟着我,虽然我忙,但我身边有两个小徒弟,一个李娇,一个聂丰,都是大孩子呢,能玩到一起去。” “而且,我再把喜梅放到身边,我忙起来,就让她们带着小南瓜玩,也是可以的。” “说不定还能学到一门手艺,将来做个大夫也未可知。” 徐氏立刻反对:“那不行,你本身就忙,还带个孩子,算什么?而且你那儿病人那么多,万一有个心眼不好的——咱们家哭都来不及。” 众人连连点头:这倒也是个问题。 张司九:“二婶那儿人也挺多的。” 徐氏:“你那儿人更多。”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杨元鼎悠悠开口:“都是一家人,就没必要互相攻击了吧?要我说,跟着谁也不如跟着我。我反正在医院也有办公室,再选个小丫鬟,两人一起玩,想二婶了就去食堂,想司九了就去门诊部,谁也不想就跟我玩。多合适。”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开口,只怕两人真要吵起来。 杨元鼎甚至和颜悦色地看向了小南瓜:“小南瓜,你跟着姐夫玩,好不好?” 小南瓜看了一眼杨元鼎:“嗯!” 她可不傻,姐夫钱多脾气好,跟着姐夫有糖吃!二婶和大姐都管着她呢!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的确是最合适的。 张司九迟疑了一下,点了头:“跟着我其实和跟着你也没区别。反正我做手术时候肯定还得找你。” 杨元鼎笑呵呵:“那是。” 徐氏坚持:“那我每天下班时候,来接孩子。你们白天带带也就行了,晚上可不能再带回家。” 张小山也道:“我正好一起顺道就把你们娘两个接回家。” 其实张司九知道,这是徐氏怕杨家那头有人说闲话。毕竟,自己嫁过去,每日出来上班已经够出格,现在还要养妹妹,那就更容易让人说闲话了。 到时候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张司九不说破,只点头应了。 的确,她也没打算带去杨家,偶尔去住一晚,那是做客,天天过去,难免就成了寄人篱下。 到时候没人敢当面说,趁着他们不注意,在小南瓜耳朵边上说几句,那小南瓜也受不住,对她的身心健康都没有好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带小南瓜去医院的时候,小南瓜倒是被聂丰给吸引走了——主要是聂丰也有帮忙哄小南瓜的意思。 他长得好看,小南瓜本来对他就有点新奇,轻而易举就上了当。 杨元鼎看着这一幕,压低声音问张司九:“你就不担心?我看这个聂丰,要么是为了讨好你,要么就是真想做什么上门女婿了。” 张司九笑了笑:“担心什么?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怎么样?什么也不知道呢。至于聂丰,他讨好我也罢,别有用心也罢,也不算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顿了顿,她轻声道:“你也别太娇惯小南瓜。咱们给她再多的庇护,也不如让她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她是个聪明孩子,若是不好,她迟早能自己感觉出来。” 上当越早,能自保就越早,这是好事。 温室里的花朵,一出社会,就容易夭折啊—— 杨元鼎摇头:“你可真是心狠的姐姐。我要是有个女儿——” “你要是有个女儿,也得这么教。”张司九斜睨了杨元鼎一眼,冷哼一声:“慈父多败儿。” 慈父杨元鼎:……算了生儿子吧。不然我怕我心不够狠。看着这张娇娇软软的脸,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心疼死了啊! 不过,两人也都明白,生孩子什么的,先搁置着吧。 一个年纪小,二一个,现在还要守孝呢,三一个,实在是腾不出手养孩子啊! 杨元鼎握住张司九的手,忽然宽慰了一句:“你是大夫,比我明白,生老病死,自有定时。” 张司九靠在杨元鼎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杨氏的死,她的确是感觉无力,甚至会有些自责。 但她也更明白,的确是救不了。 即便是在现代,有现代医学的仪器,药物,也救不回来。 杨氏年纪大了,即便是做手术,也很可能撑不住。 张司九轻叹一声:“好在,她没受什么罪。” 顿了顿,她把杨氏问她的那个问题跟杨元鼎说了:“我总觉得,奶奶她可能猜到了。” 杨元鼎也笑了:“但她也一样疼你。这就行了。”(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4章 好事 年底时候,后宫进了一名妃嫔,姓曹。 张司九跟着进宫问诊时候瞧过一回,是个样貌端庄,性情温柔,情商很高的女子。 杨元鼎和张司九都清楚,这就是未来的曹皇后了。 不过,这是官家自己的私事,和他们没什么大关系,所以两人也不关注。 只是杨氏走了,今年过年就多少觉得有些冷清。 小南瓜尤其如此,刚过腊八,就提了好几次杨氏。 一说杨氏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给她做新衣了。 二说杨氏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了。 听得人也忍不住思念杨氏。 不过,徐氏却振作起来:“越是这样,咱们越是得过得好,不然叫你们奶奶看着,只有不放心的。” 堂屋里新添了的牌位,每次众人路过,都忍不住多看一眼——那是杨氏的。 牌位前头,每日早晚,香火不断,若有鲜果,徐氏就供鲜果,如无鲜果,就供点心。遇到节庆,再添几样,让他们也跟着一起过节。 到了腊月二十三前几日,东京城里到处都是卖糖瓜的,卖各色年货的。 小松小柏也彻底放了假。 不过,徐氏可没让他们闲着,买了新纸,让他们糊上。 医院那边倒是没有这个活——用的碎玻璃镶的,防风保暖还好擦,除了贵,没有别的毛病。 张司九他们开始研究排班放假过年的事情。 毕竟,有些路途遥远的,就要回家过年,一来一回,得有月余。 听云乐呵呵来请假:“我爹娘要来看我了!” 他一个单身狗,一直住宿舍,爹娘要来了,也不租房,直接再申请个套间—— 张司九批了,问他:“是来催婚的?” 这都又过去三年了,听云实在算大龄青年,家里人不着急才怪。 听云“嘿嘿”一笑:“快了快了,若是运气好,今年过年,就能说定。” 杨元鼎的雷达迅速支棱起来:“你有情况!” 听云正要反驳,就听杨元鼎幽怨道:“看来你还真没拿我当好朋友——” 结果听云非但没有扛不住,反而神色一肃:“八字还没有一撇,让你知道了,人家小娘子怎么自处?而且这种消息,都是自己打听的,你不知道,只能说你本事不精!” 听了个全程的众人:…… 齐敬咳嗽一声:“说正事儿,说正事儿,这些东西,一会儿我们单独开小会说。” 张司九差点笑出声:齐敬也被带坏了呀! 不只听云有事儿要休假,就是齐敬也要请假——他就不同了,他是直接去成亲。 这下,一医院里差点炸了。 齐敬微微一笑:“家里给定的。也算世交。等成了亲,少不得要过来拜访大家。” 因了这个事情太爆炸,直接给众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张司九先是不得不超长值班,还要想想该送什么贺礼。 不过,医院里一下要迎来两个大喜事,实在也是让人高兴。 张司九和杨元鼎商量该送什么。 杨元鼎倒是很胸有成竹:“那还不简单,除了正常礼,再从库里挑两样贵重的。将来听云也是。” 成婚礼物是送给新人的,不是送单人,所以就要选既贵重,又有吉祥寓意的。选来选去,最后两人选了一对玉瓜作为贺礼。 瓜瓞绵绵,也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一晃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九——因为张司九要值班,只有这一日假,所以张家这边就提前先团一次年。 除了自家人,还喊来了招银,朱疡医,以及李娇聂丰几人。 对了,还有程万里夫妻并他们小女儿。 是的,他们总算是来东京城了。 他们小女儿现在也有一岁多点,正是牙牙学语,走路不稳,一逗就笑的好玩时候,小南瓜见了一次,爱不释手,恨不得偷回来自己养着玩。 朱疡医和招银也定了亲,婚期定在了来年二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两个买的房子还没修缮好。 说起来,朱疡医也是有钱的,直接就在张家这个巷子里买了一个小宅子,说是招银不想和张家离得太远。只是他钱又限,买不起那个大的,就买了这个小的。 这婚房,朱疡医不让招银出钱。 私底下,徐氏也很满意,说朱疡医确实用心,也看重招银。 朱疡医的父母也不在东京城,都在老家,由兄嫂养老,所以招银也不用担心婆媳问题,就很美滋滋。 因为人多,家里直接就开了两桌——小松小柏他们这些小娃娃一桌,这边就是大人坐。 程万里的女儿叫程玉,小名叫小狗儿,单独给她弄了个竹笼子,让她能站在里头玩。 应小南瓜的要求,竹笼子放在她边上,她负责给小狗儿喂蛋羹。 还别说,还挺细心。 张司九他们看着都忍不住笑。 小南瓜轻哼一声,豪言壮语:“我长大了,就要生好几个小娃娃!至少七八个!” 她的梦想就是当娘亲! 徐氏给她算账:“要是当了娘亲,要给孩子们压岁钱的,你七八个孩子,一个一千钱,就得要七八千,你有么?” 小南瓜一算账吧,就苦了脸,连连摆手:“那算了,还是生一个就行。”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小南瓜眼睛一瞪:“不许笑!我还小,不能挣钱呢!” 徐氏就鼓励她:“那你将来可要使劲儿挣钱。不然可养不活你的小娃娃。” 说到小娃娃,徐氏也鼓励程万里两口子:“你们也使劲儿,再给小狗儿生一个伴。” 说完,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招银,本想催生,临时想起来这两个还没成婚呢。 张司九慢慢悠悠:“大家加油生,赶一波,这样将来等有个一岁多,咱们合伙请两个养孩子的奶娘,等三岁了,再请个女先生,一起开蒙一起玩——” 嗯,这就是幼儿园的雏形了。 只要孩子足够多,不仅幼儿园,小学也可以请个先生一起教,乃至中学——嗯,大学就要自己考了,去国子监。 徐氏笑骂:“又不是请不起,还合伙!” 杨元鼎乐呵呵:“这您就不懂了,孩子多了一起玩,有好处的。小孩越多,孩子们就越长得皮实,也开朗。” 徐氏点点头,话锋一转:“明年你们也就可以准备起来了。你们先做个表率。” 张司九:……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章节目录 第385章 喜事 有了程万里夫妻的加入,急诊科和妇科,总算是没那么忙碌了。 尤其是过年卡鱼刺那一波,差点就忙不过来。 大年三十卡鱼刺,大年初一卡汤圆饺子,铜钱,那可真是一波又一波,完全没有尽头。 忙得程万里大年初一傍晚直锤腰抱怨:“东京城人也太多了,有钱人也多——” 所以一个个才能卡住! 张司九瘫在一边,目光涣散:“这还不算啥,等十五还有一波呢。那天吃元宵,更容易卡住。还有这几天,小孩被糖被枣噎住的也很多。” 这几年,都卡出经验了。 杨元鼎连口腔那一套工具都做出来了! 不过,过年了,来看疑难杂症的人也少了,看病的也少了许多,倒是让张司九他们得以喘息一口。 正月初三,大家知道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听云和赵闻卿订婚了。 订婚了! 所以,听云相亲对象,是赵闻卿?! 这……简直是闪瞎了大家的眼睛。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张司九差点被饺子噎住,奋力吞下去之后,才惊愕地问杨元鼎:“你再说一遍?” 杨元鼎神色也挺复杂:“和听云订婚的,是赵闻卿。就是咱们的郡主——” 郡主啊! 那可是郡主啊! 郡主她姓赵啊!怎么看,也轮不上听云啊! 可听云他不仅轮上了,还成功瞒天过海,骗住了所有人啊! 张司九想到赵闻卿那爽利的性子,喃喃道:“听云逃婚,算是逃对了。” 杨元鼎酸溜溜的:“谁说不是呢。怪不得瞒着我们,估计是怕不成功——” 老赵家的岳父,可不好搞定。 张司九摩挲下巴:“咱们知根知底,没觉得有什么。但其实想想,听云也挺厉害呢。咱们医院,离了他不可行——” 听云大管家,兼任护士长,心理科主任,行政科主任,还有新闻部主任…… 就是医院现在每年给的分红还少了点。 估计养老婆有点困难。 杨元鼎摩拳擦掌:“等我见到了他,非得压在地上好好问问,他怎么说服赵闻卿她爹的?” 晚上,听云带着父母回宿舍,刚进大门,就听见一声幽幽地问:“你终于肯回来啦?” 然后,黑暗中走出了个汉子来—— 听云本来都快吓得退出去了,结果看见杨元鼎的脸,立刻就忍不住大骂一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大半夜不回家睡觉,吓唬我干啥子?!” 一个激动,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杨元鼎上去就用胳膊肘给听云来了个锁喉,又笑着对听云父母道:“您二老先进去歇着,我跟听云说上几句话!” 听云父母也认识杨元鼎,当下乐呵呵进去了。 他们一走,杨元鼎就把听云逼到了墙角。 听云双手环胸,一脸警惕:“你想干啥子?” 杨元鼎冷笑一声:“想安稳回去睡觉?简单,从实招来!你怎么把郡主骗到手的!” 听云立刻不怕了,也不环胸了,也不哆嗦了,昂首挺胸:“什么骗到手!我们那是惺惺相惜,互相爱慕!” 杨元鼎差点没被酸死。 不过,在他的逼问下,听云也很快交代了。 其实也没啥,就是工作上接触多了,赵闻卿被听云强大的人格魅力给俘获——主要是听云情商高,能给赵闻卿提供极其强大的情绪价值,这不,就一头栽进来了。 至于说服赵闻卿她爹,其实也容易。 赵闻卿早就和她爹说过了,并且非听云不嫁。 当父母的,就没有几个能拗得过儿女的。 所以,这不就同意了。 但肯定不会让听云带着赵闻卿回绵竹生活,要求听云必须留在东京城里。 虽然不是入赘,但也和入赘差不多—— 杨元鼎悄悄问听云:“赵家人没为难你吧?没给你脸色看吧?” 听云也压低声音:“哪个嫁女儿的爹能看得顺眼女婿?就那么回事。” 杨元鼎立刻洋洋得意:“我就被司九全家都看顺眼了!” 听云不想搭理他了,扭头就走。 杨元鼎乐呵呵在后头大声恭喜:“恭喜啊——” 听云哼了一声,半晌还是笑着回了句:“多谢!” 杨元鼎立刻就回来跟加班的张司九说了这件事情。 张司九就跟杨元鼎商量:“咱们还是得多帮帮听云。一时之间受气正常,但也不好叫他一辈子受气。不然以后婚姻容易出问题。” 顿了顿,又觉得不至于:“估计闻卿就会护着了。咱们就给听云浅浅的升个职?” 杨元鼎点点头:“副院长我看很合适。” 如今医护人员没那么缺了,但行政管理者就很缺。 不仅是行政管理者,还有能管太医署实习生的人员也要物色起来——这一二年,齐敬就要回去太医署了。 如果不赶紧续上,太医署这帮小崽子们,只怕没人压得住。 一个个的,傲着呢。 到了二月,招银最先办婚事。 招银出嫁那天,是从张家出嫁的。 虽然其实婚房就在同一个巷子里,但朱疡医还是请了正经的吹打班子,弄了花轿,热热闹闹去城里绕了一大圈,这才罢休。 招银这个铁血直女,今日难得有了害羞的时候,面对张司九的打趣,一个小拳拳,差点把张司九给锤趴下。 不过,打趣归打趣,张司九还是给了招银一张嫁妆单子:“这是我和二婶给你准备的。还有,既是从这里出嫁,以后这就是你的娘家,切莫忘了常回家看看。”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过日子难免有个吵架拌嘴,如果实在是委屈,就回来,跟二婶说说。让二婶骂你两句,你就清醒了。” 招银愕然:“为啥是骂我?” 张司九微笑:“我和二婶一致觉得,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你们两闹矛盾,估计十有八九是你脾气爆,不解风情导致的。” 招银:……算了,还是别回娘家告状了,我有拳头和菜刀,这两样比娘家好使! 招银欢欢喜喜的出了嫁,徐氏站在门口,看着小松把招银背出门去,不由得感叹:“她娘要是看见这一幕,也该欣慰的。” 章节目录 第386章 恍然如梦 要不是徐氏提起,张司九几乎都不会想起那么一个人了。 此时,听见这话,张司九笑了笑:“欣慰不欣慰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招银过得好就行了。” 徐氏乐呵呵地:“人这一辈子,要么先苦后甜,要么先甜后苦,招银前头吃了那么多苦,以后就都是甜了。” 说完这话,徐氏又看了一眼张司九,笑得更深了:“咱们九娘也是。” 张司九笑眯眯:“二婶不也是?反正我们家的人,以后都是好日子。” 招银出嫁后没两个月,四月里,听云和赵闻卿也成了亲。 六月里,护士学院进行了结业考试。 这次考试,不仅是对学员们能力的考核,更是关系到这些学员们能不能进入第一医院工作。 本来,大家都觉得赵闻卿就是来玩的。 可万万没想到,赵闻卿直接斩获魁首,以第一的成绩,得到了去第一医院工作的机会。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有听云洋洋得意:“也不看看是谁的媳妇!” 光是他们私底下的补习,就不可能成绩垫底! 有人怀疑,听云是不是提前知道要考的题目,所以给自己媳妇漏题了。 但主考官张司九直接摇头:“没有,题目是我早上起床后想的。听云都不知道是什么。郡主的能力……是真的强。”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司九神色复杂极了。 怎么说呢,不是作弊,就更糟糕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居然是赵闻卿! 赵闻卿作为郡主,肯定不可能直接派到一线去工作。不然,张司九都害怕自己被赵家人嘎了。 可是不派到了一线,多浪费啊! 浪费得张司九心疼得恨不得扎听云两刀。 所以,本着我不好过,那就要别人更不好过的心态,张司九毫不犹豫把问题丢回去给了听云:“那你觉得,我把你媳妇安排到什么岗位合适?” 这个事情吧,听云还真想过。 而且两口子还真谈过。 赵闻卿的意思是:老娘学了这么久,克服了重重困难,当然必须去学以致用! 而听云作为一线护士,最知道其中的艰辛,毫不犹豫就反对了:上辈子没做过好事,这辈子才当护士呢!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了听云面前,听云脸上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了纠结。 张司九仔细欣赏: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 等到张司九欣赏够了,听云也终于做好了决定,毫不犹豫道:“送去急诊科!” 张司九立刻肃然起敬:“你这样做,也不怕被你岳父和大舅兄打出粑粑来?” 听云一脸憨厚坚定:“那也比媳妇掐我好多了。” 张司九:……这骨头够硬气,耳朵也够耙的。 下一刻,听云叹了一口气:“闻卿看着好说话,其实脾气倔,这不让她去,她心里肯定不痛快,就算一时憋着,将来也不会释怀。不如随了她的心愿。不然憋出病来,怎么办?” 就在张司九都要夸听云一句“中华好丈夫”的时候,就听听云下一句说:“反正急诊科又忙又累还脏,没准和病人家属吵两回之后,她就自己乖乖回家了呢?” 听云的声音,多少有点喜滋滋。 张司九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然后扭头就走:听云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就这样,赵闻卿直接分配到了急诊科。 然后归张司九管。 来上班第一天,赵闻卿就跟张司九表了衷心:“放心吧,只要在医院,我只是个赵闻卿,绝不是什么郡主!” 张司九点点头,然后让李娇带着赵闻卿去熟悉业务。 李娇有点小小的纠结,悄悄地凑到了张司九耳边:“九娘,我有点怕。” “别怕,天塌了还有听云顶着。”张司九露齿一笑,鼓励李娇:“反正不用白不用,能用一天,就要可劲用一天!” 用大脚趾头想都知道赵闻卿不会留很久! 当然,赵闻卿虽然成绩第一让人惊讶,但这次考试完了,竟然没有一个选择回家,而是都选择留在了第一医院上班的事情,才是真正让人高兴的事情。 张司九甚至为此开了一个小小的欢迎大会。 庆祝第一医院越来越欣欣向荣。 一晃眼就到了八月。 宫里出了个事情。 朝臣谏言,请官家立后。 官家……不太乐意。 因为朝臣支持的人,是曹氏。 曹氏是开国勋贵家族出身,样貌人品家世都没得挑,但有一点:她也不太是官家喜欢的那一款。 官家对这件事情多少就有点抵触。 于是,立后的事情就这么被官家一而再再而三往后推。 即便各方势力都在逼迫,其实大家都清楚,推不了多久,但官家就不肯松口。 赵闻卿和张司九分享八卦:“不管乐意不乐意,肯定是要立后的。而宫中,除了曹氏之外,再无其他人可以胜任。总不能再出个郭氏那样的——官家流连在尚美人宫中,也没用!” 嗯,家暴皇帝,的确是不太行。 就在八卦完了之后的当天晚上,张司九被紧急召进了宫里。 曹氏见红了。 被官家推的。 路上得知这个事情时候,张司九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是,千古仁君啊!为什么就偏偏和自己媳妇这么不厚道啊! 张司九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但还得去。 如今后宫妃嫔有什么事儿,基本她都得去。 等张司九到了曹氏宫里,孩子已经掉下来了。 嗯,其实说是孩子还不对,确切的说只是个胚胎。 曹氏的日子很浅,不过刚刚一个月多点,四十天左右吧。 她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甚至悲伤都不多——毕竟如果不是比平时疼,而且摔了一下就出血了,她估计都要觉得就是正常来葵水。 从不知道自己有了个孩子,忽然孩子没了,其实从情感上来说,也是不会太悲伤的。怅然有,心痛有,但悲伤…… 张司九开了帮助恢复的药,也就没别的可做的了。 倒是官家在外头等了半天,一头的汗,也没顾上擦。 看见张司九出来,他立刻开口:“可是有人要害曹氏?” 张司九:……那倒真没有。 章节目录 第387章 补偿 对于官家如此提问,张司九也不难猜到是为什么。 人总是在犯错后,会下意识回避自己的责任,期盼着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 越是自己接受不了的后果,就越是容易如此。 官家今年已经二十五六了。 至今膝下没有一个孩子。 是的,不仅是没有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甚至于,怀孕的妃嫔就这么两个——还两个都是张司九处理的流产…… 上一个也是摔的。 这一次,也是摔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 张司九微微摇头,实话实说:“就是摔的。女子怀孕,头三月月份浅,最容易出问题。越早越娇气。” 胎停,先兆流产,也都基本出现在头三月里。 这也是古人为何说怀孕头三个月不能说,得等胎坐稳了才可以往外说的原故。 因为不足三月,不仅容易流产,甚至自己生化了也有很多。 概率还不低。 尤其是古代还没有提倡优生优育的情况下——表哥表妹这么一搞,等于是近亲结婚,再加上生育年龄这个,更容易出问题。 官家听着张司九否定了自己猜测,意识到这个孩子真的是自己那么不小心推了一把之后才没了……他心痛如刀绞。 甚至,官家都有点儿站不住,抓着椅子扶手,慢慢自个儿坐下了。 这个事情,太难接受和消化。 官家好半晌才问:“曹氏呢?她怎么样?” 张司九觉得曹氏比官家情绪稳定多了,当即也就实话实说:“曹娘娘已经喝了药睡着了,她说,这个孩子与她缘分太浅。请官家也不必太过伤怀。终归是她没福气,并不是官家的过错。”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宽慰官家呢,这个曹氏,和之前的郭氏,的确是完全不同。 张司九觉得自己是男子,能得到这么一个媳妇,不知道多高兴。 官家听了这一番话,神色也有些复杂:“她真这么说?” 张司九颔首:“还有宫人可做证。” 官家陡然就这么红了眼眶,他抬起手来,这盖住自己的眼睛,哽咽道:“是我对不住她。她也是好意,我却不耐——” 本来也就是想把她推到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可没想到,她却摔了,还……小产了。 他从娶妻到现在,也有不少年头,也有不少女人,可怀孕者几乎没有。 好不容易…… 官家越想越是难过,几乎不能自持。 张司九就算是不想宽慰,这个时候也得宽慰一句:“儿女福分有先有后,官家尚且年轻,以后机会还很多。” 官家没有说话,摆摆手让张司九离去。 张司九当然没有留下来陪官家难过的冲动,赶紧麻利地走了。 只是离宫的路上,就忍不住琢磨:接连两个孕妇都摔一跤就流产,到底是因为月份早,还是因为这个胚胎,本身就有问题? 大自然是会优胜劣汰的。 本身就有缺陷的胚胎,百分之九十多都会自然流产。 剩下的漏网之鱼,也会有先兆流产,或者是胎停的情况。 只剩下那么百分之一不到,能继续发育,最终被诞下。 但同样,大多数孕妇并不会这样容易流产。只要不是撞击到腹部,普通的摔一跤,或者是动作,大多数不会有问题。 不然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不知道自己怀孕,还继续上班干活做家务,依旧活蹦乱跳的孕妇了。 张司九总觉得,这两次流产,真不完全是巧合。 毕竟,仁宗的确是没有儿子活到成年,甚至子女基本都多夭折。 固然有本来古代小孩容易夭折的缘故,但或许…… 张司九悄悄把这个事情跟杨元鼎说了。 杨元鼎就一脸纠结:“要不,我提前开始吹风,说服他过继一个孩子其实也没什么?” 这个事情不是容易的事情,搞不好就要因为太戳官家心窝子,而得到什么反面效果。 不过,没过几天,刚进九月,官家就立后了。 曹氏正式被立为皇后。 又过两日,曹皇后请张司九进宫去诊脉。 其实,即便是刚有了喜事,曹皇后脸色看上去也不怎么欢喜,反而淡淡的,眉宇之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忧愁。 不过,看脉象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点亏了气血,另外还有点肝郁。 亏了气血就是因为小产。 至于肝郁——只怕还是因为小产。 张司九把脉象说了,稍微劝了一句:“娘娘还是要开解自己。您还年轻,以后有机会的。” 谁知,曹皇后却笑了笑,道:“你猜官家为何立后?你说,这个孩子来着一趟,是不是就是为了成全我?怎么就那么巧呢?官家轻轻一推,我也偏偏没站稳……” 张司九静静地听着。 有时候,倾听病人,也是一种治愈的方式。 曹皇后叹了一声:“以后恐怕再难有了。官家本就不怎么喜爱我,如今出了这个事情……只怕以后看见我,就会想起小产的事情来。” 到时候,两人相处就更加别扭和奇怪了。 曹皇后还道:“我这个身份,真生出个孩子,也不好办。若是公主也就算了,可如果是皇子——” 张司九顺着曹皇后的思路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样。 经历了这件事情,只怕以后官家和曹皇后同床共枕都难。 这个来了匆匆又走的孩子,帮曹皇后坐上了皇后宝座后,也让曹皇后彻底失了宠爱。 张司九宽慰了一句:“其实吧,女人一生孩子就老得快。气血亏损下,面色发黄,皮肤也容易松弛老化——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且,生孩子更是个难关。要我说,不生孩子,也无妨的。” 不得不说,张司九这话听起来真的是……不像宽慰。 倒像是吓唬。 吓唬曹皇后,让她不敢生孩子。 曹皇后看着张司九,一时无言,良久才笑了:“是挺好的。生不生,又有什么?何苦受罪——” 张司九这才觉出一点不对来:嗯?怎么感觉劝到了另一个极端去? 她本来打算再说两句找补一下,结果曹皇后道:“宫里女眷多,我想着,从今往后,每个月定期号脉吧?”(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8章 平安脉 张司九看住曹皇后。 曹皇后含笑看着张司九。 张司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曹皇后: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张司九迟疑开口:“宫中本就有平安脉——” 曹皇后笑道:“以往平安脉也是官家和几位品级高的,才能时常有平安脉,但也通常诊不出个什么。我的意思是,但凡后妃,每月记录葵水,若是遇到延迟或是不准的,也好及时问诊。” 张司九明白了:这是怕后妃有孕或被人暗害,而没有及时发现。 毕竟,现在官家已经二十五,可一个出生的孩子都没有。 群臣们虽然还没着急,但官家自己可能已经有点着急了。而后妃们,也开始有压力。 但这个工作量…… 其实吧,官家还是很喜欢美女的。后妃不少。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几十人是有的。张司九如果是专门负责这个的太医,当然没问题,可是她不是啊! 张司九思考片刻:“这样吧,我那有个大夫,是太医署的,叫齐敬,他也颇有些利害,让他来负责记录入册,然后如需进宫诊治,我再来?” 曹皇后却有些拒绝的意思:“他到底是男子。” “我那还有个护士,叫赵闻卿。想必您也认识,只是记录册子,安排什么时候请脉,他们二人搭配,绝对是能办好的。”张司九还是不松口。 她可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后宫之中。 而且,抢了太医院的工作,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惹来一堆麻烦,可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张司九这样的态度,曹皇后终于松口,点了齐敬。 忽然被加了工作量的齐敬和赵闻卿,在张司九回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时候,都露出了“??”的表情。 张司九笑呵呵喝了一口水,拿出了大领导的态度,对着齐敬劝慰道:“这可是个好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 齐敬现在可不是那个容易被忽悠的愣头青了,把茶杯墩在桌上,冷笑:“这个好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赵闻卿声音凉飕飕的:“可不是,为啥好机会你不要?” 张司九卑微放下茶杯,心道:这届员工太难带了。 她赔笑脸:“嗨,你们看,我这一个白身,抢了太医署的工作,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医署的事情,你掺和得还少吗?”齐敬声音更冷了:“太医学,太医监,你哪个没参合?尤其是太医监——” 太医监的成立,还和张司九有关系呢! 谁说什么了?反倒是平白多了许多职位,大家高兴还来不及! 这次张司九不想参合,为啥? 因为这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嘛! 张司九只能小声辩解:“这不是为了让你露脸吗?你将来凭啥回去接班?还不赶紧刷政绩?这就是政绩!再说了,你们负责排册子,我负责问诊还不行吗?” 齐敬看向了赵闻卿。 赵闻卿立刻回瞪:“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敢把这个事情单独扔给我,我立刻回家生孩子!” 张司九:好厉害的威胁。 齐敬败下阵来。 张司九只能继续卑微地劝,晓之以利,动之以情:“你们看,你们一个是太医,一个是郡主,真有个黑心的,肯定不敢算计你们。我就不一样了。对吧。我就是个白身,别看名气大,可人家能怕我?” “而且,你们一个要回太医院当差,一个是护士学院的活招牌,我是为了啥?这样一来,齐敬,陈老头将来推荐你的时候,是不是硬气?而同时,知道我们护士的人,也就知道我们护士到底多厉害了!” “不是我吹,闻卿,你要去了,那两个医女,肯定就不是你的对手!” 赵闻卿不吱声了。 齐敬也陷入了思量。 张司九再继续诉苦:“我这头,还有医院的一摊子事儿,另外,我还要管护士学院。你们不知道,杨三前几天跟我抱怨,说想看我一眼,还得来医院挂号——” 这话,谁听了不得有几分同情? 于是,齐敬和赵闻卿都不忍心了。 最后,两人虽然还是不情愿,但也算捏着鼻子认了。 但对着张司九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趁机还多要了两天假。 等他们走了,张司九仰天长叹:“领导不好当啊!” 杨元鼎抱着茶缸子溜溜达达过来了,听见张司九这么感叹,顿时笑了:“那就让听云上啊——什么难事,都交给他——” “骗他媳妇多干活的事情。”张司九压低声音:“交给他,他没准一起罢工。” 杨元鼎立刻严肃:“那是挺难的。” 说完这话,他掏出了一个图纸:“你不是说,想要个呼吸机?我利用水车原理,画了个图纸。你看,只要配备一个水箱,水滴下来的时候,会带动水车转动,然后就带动了机关,就会压缩一次,能吹一次风。” 其实说是呼吸机,单纯就是个心肺复苏的辅助工具——毕竟嘴对嘴吹气,一个是不卫生,一个是可能吹得不到位,三一个时间也卡得紧。 张司九想了想:“水箱太麻烦了,除了手术室里留一个,急诊室里全换成脚踩的,或者手压的就行。” “得嘞!”杨元鼎十分干脆的应一声。然后风风火火的去办这个事情了。 张司九则是继续写教案。 现在,该上解剖课了。 但大体老师是不可能有的。 在这种社会风气下,张司九连宣传都不敢,生怕被人扔臭鸡蛋。 最后,她和官府选择了合作——如果有验尸需要,她去,但需要带学生们一起去围观。 所以,现在大家就这么上着理论课,等一个实操课——不,等一个命案。 说实话,等了这么久,张司九都快祈祷赶紧来个无私奉献的倒霉蛋了。 觉察到了自己这种危险的思想苗头,张司九毫不犹豫,自掏腰包,带去了两头猪——然后牵着就去了太医院! 这一天,太医院的大夫们,都惊呆了:那个张娘子,带着两头猪来了!那个猪,在太医院门口拉屎! 拉屎是假的。但猪是真的。 所以张司九遭到了史无前例的围观。(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89章 杀猪菜 面对大家的围观,张司九笑眯眯的摆手:“一会儿别走,留下来看杀猪啊!杀完猪,就地取材,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杀猪菜!” 有人问:“何为杀猪菜?” 张司九言简意赅:“杀猪当天必须吃的菜。” 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最勾人心有没有! 面对张司九的勾引,太医署的人都上当了。 除了真的讨厌张司九的,大多数都选择留下来凑热闹。 而被围观的,除了猪,还有一群学子们。 面对看猪色变的学子们,张司九笑了,和颜悦色的:“你们这就怕了啊?” 一群年轻男子,面对张司九这个年轻的老师,根本不好意思说怕了。 笑死,谁家大男人面对两头獠牙都长出嘴巴,一百多斤的猪会害怕啊! 他们不怕! 张司九就喜欢这种爱逞能的小年轻,当即就美滋滋道:“来吧,也学了这么久了,你们先说说,若要杀猪,该如何做,才能让猪死得快?” 然后,她就在沈铁和冷泉两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了。 不仅坐下了,还开始哧溜哧溜的喝花果茶——开水泡的玫瑰茶,加了点陈皮,香着呢。 嗯,冷泉这个狗腿子,还端来了一碟开口松子。 颗粒大,油润度高,一看就是贵价货。 沈铁一看,就撞了冷泉一手肘子:“啥时候买的?不带上我?” 冷泉被戳破小心思,耳朵尖有点红,压低声音:“路过,路过,顺手买的。” 沈铁压低声音:“下次不喊我,你看我还让不让你进宿舍!” 他们两个住一个屋子。 在医院分到的宿舍也是。 冷泉:…… 他们这点小动作,没逃过张司九的眼睛。作为两个大弟子,她当然要考考两人,当即笑着点了两人的名:“你们两个,如果一会儿写出来的办法,比别人差,那今天杀猪这个事情,就你们两个带头了。” 沈铁和冷泉:!!! 冷泉目光扫过松子:现在我把松子收走还来得及吗? 张司九美滋滋磕起了松子,让沈铁点香——一炷香时间后,就收卷! 收上来的卷子,张司九亲自批改。 然后被这群人才给整笑了。 她抽出一张来:“扭断脊椎这个,你出来,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那学生就站出来,磕磕巴巴说了自己的见解:“如此一来,既不会鲜血四溅,也不会乱跑,也与一般杀猪匠不同,更符合咱们学医之人。我以为,很适合。” 他越说,就越自信。 张司九竖起了大拇指:牛皮!别的不说,这份自信是真牛皮! 她又抽出一张来:“那这个呢?猛击其脑,使其亡。来,说说,怎么想的?” 刚才那个生怕见血。 这个是生怕画面不够暴力惨烈。 被点到的人站出来,竟然是个大块头,看起来就很符合他性格的样子,他自豪道:“只要力气到位,一下就能使其昏厥。再来几下,任是什么猪,都得见阎王!” 张司九竖起大拇指:壮士,你学什么医?你该去学武! 她暂不点评,又抽出一张来:“这个,攻其心脏,使其亡。” 那学生自觉站出来,就是有点紧张:“先生讲过,心脏乃是所有人和动物的重要器官,不可损毁,否则神仙难救。我以为,这就是杀猪最合适的位置,死得快,死得透。” 张司九这一次的大拇指,真心多了。 然后,她抽出两张卷子:“沈铁,冷泉,你们来念念自己的。” 两人念了,然后对对方怒目而瞪:你为啥跟我一样!是不是搞抄袭! 张司九被两人气笑了——好不容易觉得你们两个给我长脸了,结果你们互相怀疑? 她语重心长:“你们两个观念一致,都说说自己想法吧。” 冷泉抢先:“我以为,脖子才是最好的地方。心脏包裹在胸骨当中,并不好找,而且需要的工具也不好找。可如果是脖子,就简单多了用短匕都可杀之。” 沈铁不甘落后:“除此外,还能不浪费猪血。脖子上有颈动脉,乃猪之命脉,用手一摸,就知在何处,只要割断,猪死得快,血也可以接住,既是一道菜,也避免猪肉中淤血堆积,影响口感。” 顿了顿,沈铁靦覥一笑:“师父说过,血液乃是最脏之处,尸体腐败,也从血液开始,所以——放了血,猪肉坏得没那么快?” 众人:……这特么是大夫?这是个厨子吧! 张司九欣慰地吐出一口气:“不错,考虑很周到。有学以致用。” 众人:……不是,你偏心啊!这么无脑夸! 张司九环视一圈,不难从众人面上看出他们心中所想,当即笑了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偏心?那好,我现在来说说,为何我要如此说。” 她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然后直接开喷:“大夫是干嘛的?是治病救人的!不是让你们想当然的!你们只考虑杀,不考虑吃是吧?那对病人,你们只考虑治,不考虑他的实际情况?” “如果一人伤了腿,他是个富人,缺了腿也能活得很好,那就可以不冒险,保命最重要。相信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可如果他是家里唯一男丁,需要挣钱养家呢?你以为,他没了腿,是什么后果?如果只以治伤为目标,在可以冒险试试的时候不冒险,那他整个生活,乃至整个家,都被毁了!” “这就是从实际考虑!” “小到一个伤,缝合手法是从愈合角度来,还是从美观角度来,都是需要考虑实际情况的!” “那个说扭断脊椎的,你去给我试试!你说得轻松,我倒是要看看你做不做得到?!” “还有锤子锤脑子的——你觉得,这个事情它现实吗?锤子它贵不贵?要的力气大不大?你这个方案,你能做到,普通人能吗?能吗!!!” 张司九很想跳起来给这个彪形大汉一锤子:脑子能不能开窍! 不过对方太高了,算了,张司九优雅地坐下来,微笑:“好了,你们抽签吧,两个短签子,谁抽中了谁杀猪!”(本章完) 章节目录 第390章 拍地上了 张司九笑容忽然变态:“用自己写的方法杀哦。” 听着她微微拉长了的声调,众人总觉得莫名就是身上一寒,忍不住想发颤——怎么感觉就不像是好事呢! 反正因为她这句话,抽签的时候,不少人都胆战心惊的。 那个说锤子砸的,捏脊椎的,更是有点心慌。 当然,说锤子砸的那个好一点——毕竟块头大,有把子力气。 但是围观群众们显然没有领会到学子们的恐惧,反而暗戳戳地许愿:抽中那个大块头,还有那瘦皮猴!这两人杀猪一定精彩! 最后,不负众望地,捏脊椎地被抽中了,另外一个被抽中的,是沈铁。 沈铁把袍子撩起来往腰上一扎,“哈哈”大笑:“看我的,看我的!我这还是头一回呢!你们可得给我鼓劲儿!” 张司九看着自己的班长,默默地给他贴上标签:嗯,这是个社牛没跑了。 另外一个就很哭丧着个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头个头挺大的猪,整个人都要疯了。 张司九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清了清嗓子:“抽中你们两个,猪倒是运气不错。” 真抽中了那个锤子砸的,张司九也得阻止——为了医学献身已经很伟大了,总不好再让猪经历惨无人道的折磨和恐惧。 所以,张司九笑眯眯地:“来吧,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当然,为了防止他们受伤,或者是群众受伤,张司九还是让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去把猪绑上了。 这样一来,猪也不至于被误伤。 不过,下一刻,沈铁就傻眼了:“师父,你没准备刀啊?” 张司九眨巴眼睛:“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准备刀?疡医,都应该有自己的刀啊。” 沈铁表情渐渐扭曲,最后发出了爆破音:“师父!那是救人的刀啊!” 张司九看着他这幅样子,反而笑了,然后让陈斗给了沈铁早就准备好的刀:“拿去吧。永远记得今天你的选择,这是一把救人的刀,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刀。” 沈铁愣住。 张司九笑得很欣慰:“我也希望你将来,能用自己的刀去救人。而不是杀生。所以,好好学吧。” 沈铁动容,眼眶都红了,差点哭出来。 当然,另外一把刀,张司九没让陈斗给——徒手捏脊椎嘛,她也很想看! 那位学子叫汪玖,这会儿真的已经很绝望了。 他面露难色,忍不住恳求:“老师,我能不能,能不能——” 张司九微笑脸:“当然可以,你当然可以找帮手。你问问其他同学,有没有愿意帮你的。不过,方法还是得用你说的那个。” 汪玖内心哭声更大了:我不是要找帮手啊!我是想说能不能也给我一把刀啊! 可张司九都这样说了,他自觉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求助地看去同窗们。 可伴随着他目光过去,大家都不约而同做出了一个选择:回避了他的目光。 笑死,谁愿意做这种事情啊! 最后,只有那个大块头学子孙启上前一步,很讲义气:“我来帮你吧。” 汪玖这回真哭了,眼里都有泪花了,他看着孙启,像看着什么英雄:“谢谢,谢谢!” 他这样表现,倒把孙启给看得浑身不自在了,孙启摆摆手:“都是同窗,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不过,我万一做不好——” 汪玖倒是很明白事理:“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肯帮我,就算是搞砸了,我也不应该怪你!” 光是这一点,就让张司九对汪玖有点刮目相看了:学习不怎么样,但是个明白人啊! 还有这个孙启,很有乐于助人的精神嘛! 接下来,就是精彩的杀猪表扬了。 沈铁作为社牛,那不是一般的骚包。 他朝着四下里拱手又拱手,将气氛搞得热烈起来了,这才握着那把杀猪刀,走向了属于他的那头小猪猪。 拍了拍小猪猪的头,沈铁温柔而深情:“猪老兄,你就去吧。我尽量下手快一点,准一点,让你少受罪,早上路。” 然后,沈铁就摸了摸猪的脖子,找到了颈动脉之后,快准狠地给它来了一刀。 刀很锋利。也很尖锐。 这种专门的杀猪刀,其实也是经过设计的,一旦刺破猪皮后,那刀就更容易进去——而且加了放血槽,拔出来也很轻松。 沈铁的动作很行云流水,一点看不出是个新手。 甚至从中,能看出一种暴力的美学来—— 唯一的缺点是,沈铁太用力了,直接一刀到底,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刀几乎脱手。 猪吃痛,死命地嚎叫了起来,那声音,又让沈铁吓了一跳。 沈铁握紧杀猪刀,下意识地给猪又来了一刀—— 张司九:一刀就够了啊,你要这样上手术台,我可要害怕的! 好在沈铁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主要是伤口喷溅出来的滚烫鲜血喷了他一手一胳膊。 他终于有了真切的感受:这是一头猪,一头活猪。自己刚刚,杀了生。 人人都杀生。可有些是直接的,有些是隐形的。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隐形杀生那一波——他们吃的肉,都是别人处理好的,煮熟的。 所以冷不丁杀了生,沈铁的感受很复杂,甚至脸色都有点儿白,低头一看那鲜红的颜色,更是忍不住胃里翻滚。 他往后退了两步。 张司九在此时,高声喝道:“沈铁,不能怕!你以后是要上手术台的人,难道你也怕患者身上流出来的血吗!” 这一声冷喝,直接就把沈铁给喝住,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是啊,怕什么?!难道救病人的时候,也要怕吗! 沈铁也是很头铁,直接就逼着自己看着那血,一步也不肯退了! 猪死命地嚎叫了一会儿,引得另外一头猪也惊恐不已,跟着乱叫。 场面一度混乱。 但毕竟是大动脉被捅了,越是挣扎,血流得越快,猪很快就虚弱下来,陷入昏迷,然后死亡—— 众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终于死了! 有人去拍沈铁肩膀:“沈铁,你真厉害!” 结果这一拍,直接就把沈铁给拍地上了——众人这才发现,沈铁他晕过去了! 章节目录 第391章 你说有没有 众人傻了眼:这啥时候晕过去的? 场面一度有点小小的混乱。 还是冷泉冲过去:“都愣着干啥!救人啊!” 在冷泉的穴位刺激下,沈铁很快就醒过来了。 沈铁醒过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猪死了吗?” 冷泉:…… 沈铁第二句话是:“你离我远点,别弄脏衣裳,不好洗。” 冷泉扭头就走。 沈铁自己坐起来,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我成功了!” 张司九看着沈铁这幅样子,默默地把心理辅导那些话给咽下去了。很好,看来心理承受力很高,自己能调节好。 于是,张司九直接喊道:“下一个!” 有了沈铁的成功,对于孙启来说,无疑是压力给到了他。 不过在孙启想来,这件事情也不太难。他看着自己蒲扇那样大的手,深深觉得自己一定是可以的。 不就是一头猪吗! 孙启如此想着,然后自信满满地走向了那头剩下的猪。 那头猪已经被同类的惨死给吓住了。 而且猪这种生物,从来都是很聪明的一种生物,它其实明白是怎么回事。 孙启一靠近那头猪,猪就死命地挣扎嚎叫起来,比起之前那一头,更加的大力和惨烈。 直接就把孙启给吓了一跳。 不过孙启也很聪明,当即就把两手展示给猪看:“你看,我没带刀!” 猪倒是真被安抚住了。 孙启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伸手抚摸那头猪的背脊,准备找一个合适的下手机会。 他一摸猪,猪就叫唤,他只能继续出声安抚。 而且,猪还一直看着他。 那双黝黑的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孙启的手,渐渐地有些颤抖。 张司九看到了这里,就知道孙启大概率会失败了——不是失败在方法上,而是失败在心态上。 孙启他只怕下不去手。 张司九也不催促,静静等着。 其他人也没催促。 现场一片安静,几乎能听见猪呼吸的声音。 孙启的手停在了颈椎处。 他开始渐渐用力。 孙启一用力,就不只是感受到猪皮的温热,而是开始感受到皮肤底下的肉在在动。 猪不安的扭动挣扎着,小声哼哼着。 孙启用力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他退后一步,垂头丧气:“我做不到。” “猪皮和肉都很厚,想要扭断颈椎,不是那么容易的。”张司九开了口,递给了孙启一根粗针:“但你作为大夫,可以用手边的工具。” 孙启看着这一根粗针,良久接过去。 然后找到了穴位,终于狠心一刺—— 大夫要杀生,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不过,别看孙启之前还说要用小锤锤杀猪,这会儿他颤抖得厉害,看着比沈铁还惨一点。 其他人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全是看好戏的心态,包括围观的大夫们,也都若有所思。 今天这一幕,给他们也上了一课,让他们感触很多。 而众人对沈铁和孙启的同情,并没有维持很久。 因为张司九站起身来,笑呵呵地对着他们说:“好了,他们都把猪杀了,你们来负责分肉吧。” 烫是不可能烫的,所以猪皮张司九没打算要。 但这种皮,就很适合拿来缝合解剖不是! 还有剥离皮肤,脂肪层等等——多好的练习机会! 众人简直傻了:这……还不如杀猪呢! 主要是张司九的要求可不只是把肉分成块而已。 其中穿插了各种的解剖要求。 所以,这是一场解剖。 也是一场分肉。 张司九让陈斗把带来的柴火和锅准备好,一会儿好弄杀猪菜! 当然,血肠是不能弄了。 但是肉骨头,排骨,肉片这些,那都是有的啊! 还有酸菜!虽然不是东北酸菜,但四川老泡菜,也很酸!非常适合做这种酸汤!开胃又下饭! 在张司九的指导下,一群学子,吭哧吭哧干了一上午,外加一下午。 最后,拿刀的手都是颤抖的。 当然并不是吓的,而是累的。 一开始,沈铁和孙启还能坐在那儿看戏,后来,他们也忍不住加入了进去。 围观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是这些学子们,一个也没歇过。 剥出来的骨头,张司九焯水后丢进大铁锅里炖了,这会儿已经老香了——大骨头棒子汤,什么时候都是很吸引人的! 但是闻着骨头汤的香味,看着锅里奶白的汤,再转头看看那些学子们一身的血,一手的油……大家又觉得有点吃不下去,口水也不分泌了。 张司九现场炒了酸菜,放进了骨头汤里炖。 然后又放进了焯水的排骨,猪耳朵,猪尾巴,切得薄薄的五花肉片—— 内脏也没浪费。 肝片,腰花,心片,舌片。 本来还应该有点儿肺片,但张司九觉得猪的肺和人的肺真的很像,于是留下来打算做标本,再单独讲一讲肺部。 天擦黑,太医署的大夫们都没回家吃饭。 而是一个个都跑了到教学楼这边——杀猪菜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很好奇的好不好! 这满满的一大锅杀猪菜,足够他们分的。 主要是两头猪,肉真不少。 就这,还剩下不少呢。 张司九让陈斗把猪蹄送回了张家——这个拿来做蹄花汤,那是一绝啊! 至于其他剩下的肉,一部分存起来解剖用,一部分送回了医院食堂,给员工们搞加餐。 陈深严作为太医署令,这个时候当然是有特权的。 他和张司九,单独用小铜锅盛了一锅,底下用小碳炉子烧着,然后一人一个碗,美滋滋地吃。 其他人,都是各自拿碗盛回去吃。 也可以席地而坐地吃。 陈深严多少也有些年纪了,这会儿吃这种酸的,软烂的口味,很是喜欢:“下次可还有这种课?” 一句话就把张司九给问笑了。她笑眯眯地开口:“那得看您啊,您说有,那肯定就有!所以,您看,到底有没有?” 只差一点,陈深严就顺着张司九的话问下去了。 但是……话都到了嘴边上了,他陡然反应过来:不好,有坑! 陈深严放下筷子,警惕发问:“此话怎讲?” 这两天天津下大雪,家里燃气取暖器坏了,紧急维修……那个费劲啊,大雪封路,师傅们都不愿意来,可费劲了。然后还跑去体检了一回,查出好些个问题……啊,这可真是忙碌的两天啊。 章节目录 第392章 新路径 陈深严这么一问,张司九就知道他不会上当了。 当即,张司九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不上当,可不好啊—— 陈深严被张司九这个表情给逗笑了。 张司九哀怨地看着他:“您真不拨款啊?总不能我一直自掏腰包吧?咱们太医署的工钱,也没太多,这么弄,我受不了啊——” 两头猪也挺贵的。 张司九多少感觉心都有点滴血了。 陈深严笑了:“拨款也不是不行。但有个事儿……” 张司九:……好家伙,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但为了经费,张司九也只能配合他的演出:“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办到,那就一定好好办!” 陈深严道:“我认识的一个人,面上总是长脓疮——” 张司九立刻领会:“是个女子?年轻女子?” “正是。”陈深严笑了:“我是对这方面没办法,你也是女子,便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 张司九没见到病人,也不敢乱保证,因此只道:“我可以先看看病人,试试看。其他的,这会儿都不敢说。” “那明日我叫她上你那里去?”陈深严笑道。 张司九点头应了。 接着,两人商定下次解剖课报销的事情,吃完了杀猪菜,就愉快地分了手。 第二日下午,有个年轻女郎,带着自己的侍女,头上戴着帷幕,过来找张司九了。 张司九一看见她,就知道她是陈深严说的人了,当即只打了个暗号:“陈先生?” 女郎点点头,她的侍女关上了诊室的门,又帮女郎把帷幕给摘下来。 当她摘下帷幕的那一瞬间,张司九差点就破防了,并且在心头大骂陈老头。 女郎看着张司九抽搐的嘴角,一下子就侧过脸去,还用帕子遮挡住脸,小声道:“是不是吓到张小娘子了?我也知道这幅容貌实在是……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请张小娘子救我——” 张司九一听这话,就知道女郎这是误会了,当即说就说了句:“不是不是,不是被吓到了,就是觉得陈先生说得太严重了。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治起来也会容易很多。” 女郎一听这话,立刻就看向了张司九,手也放下来了,脸上是一片惊喜:“真的?张小娘子果真有办法?张小娘子能治好我的脸?” 张司九也不好把话说死了,当即道:“可以试试。” 其实说是满脸脓包,就是青春痘!长了一脸的青春痘!都还没到面部痤疮那一步呢! 青春痘这种东西,主要因为内分泌的原因,还有皮肤受损,发炎造成的。 这种事情,张司九虽然没有治疗过,但是见过听过的,可是不计其数啊! 维a酸张司九没有,但她可以通过中药和饮食调节内分泌! 张司九冲着女郎笑了:“我给你调配个面膜,你敷一敷,然后喝点汤药。最重要的是,自己治疗期间,配合饮食,能做到吗?” 女郎一愣,随后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能!” “从今日起,饮食清淡,烤肉炸肉一类不可碰,油脂大的肉也不能碰,吃豆腐,喝豆浆,鱼可以吃,只能吃清蒸的。炖排骨也可以吃,但不可喝汤。包括核桃芝麻这些,都先别吃了。”张司九笑盈盈地罗列一大堆。 把女郎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侍女更苦着脸道:“那我们家小娘子可怎么活啊。您说的这些,都是寡淡无味的——” 张司九笑了:“还有呢,从今日起,每日睡觉和起床时间也是固定的,然后,不可敷粉上妆,洗脸用什么,擦脸用什么,都我说了算。” 女郎最后走的时候,侍女怀里抱着一大堆药,两人都是一脸的恍恍惚惚。 张司九热情挥手:“明天记得来敷面!” 女郎回身,朝张司九轻轻一福。 她们走后,张司九就去配消炎面膜去了。 为了脸上这点青春痘,就吃抗生素肯定不值当的。 所以,用消炎的药材来做点消炎面膜,就很不错。 不过,这些都得现调才行。而且有几样,最好用新鲜的药材才好。 张司九回头就带上了杨元鼎,直接出城了。 出城干啥?挖野菜——啊呸,挖药材! 比如,其中的野蓟,那个汁液就有消炎的作用。可是这个,还真不是药店里正儿八经卖的药材! 张司九带着杨元鼎,不只挖了一点要用的药材,更是挖了不少这个季节还能吃的野菜。 然后带着杨元鼎回家,做了一会儿野菜馅的包子忆苦思甜——东京城富庶,周围百姓也都家有余庆,所以东京城外的野菜吧,一个个长得是繁茂硕大,很是喜人。 当然,野菜口味肯定不如家养的小菜,但做好了,也别有风味。 张司九和杨元鼎吃完了野菜包子,就开始商量起了赚钱大计:美容面膜,卖起来,多挣钱啊! 自古什么人的钱最好赚! 女人! 杨元鼎当场拍板:“咱们就用你当代言人!” 张司九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是很自信:“用了我当代言人,你确定还会有人买?” 杨元鼎拍着胸脯保证:“司九你长得这么好看,她们肯定争相效仿!” 张司九沉默了。 面对杨元鼎的夸奖,她本来一直觉得是吹捧来着。 但现在,对上杨元鼎真诚的脸,她深深地觉得,也许真的不是吹捧。 而是……眼瞎。 毕竟,镜子没问题。 张司九觉得自己眼神和审美都没问题。 所以惟一的问题,就出在杨元鼎身上。 她摆摆手,决定放弃和杨元鼎合作,换一个合作方:“我觉得,这种生意你就别掺和了,要不咱们找大嫂和二嫂吧?最近二嫂怀孕气色不是很好,我给她弄点她能用的试试。” 杨元鼎立刻满面委屈:“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竟然都不想我发财!” 张司九扶着额头:“我是觉得,有钱一起赚,这才是一家人呢。” 总不好他们两口子发财。亲兄弟,互相扶持是最好的! 最关键的是,杨元鼎这个眼神,她真信不过啊! 杨元鼎委委屈屈同意了。 张司九摩挲自己下巴:美容大夫张司九,万千女性的福音?好像也不错啊——(本章完) bb520.org 81txt.cc 81zw.com.cn 81zw.cc zaidudu.com xiaoshuole.com 81xs.com 82xs.com 83xs.com shuba.org 53xs.com xs520.com 章节目录 第393章 不务正业 听闻了张司九和杨元鼎的意思后,李氏和宁娘都表示了感兴趣。 不过,李氏还是问了句:“你一个救命的大夫去搞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 想想,研究这个,耽误多少时间啊!耽误这么多时间,得少救多少人啊! 张司九连忙表示:“现在第一医院也不是离开我就不行了。再说了,哪个女子不爱美?我帮她们变美,和救命也是一样的。” 宁娘也连连点头:“这倒是,女子的面容,多少人看得和命一样重要!” 当即李氏就掏出了嫁妆铺子。 宁娘掏出了经营的人。 张司九掏出了……还没来得及琢磨的配方。 等送她们走的时候,张司九还给李氏摸了摸脉,确定她的脉象不错,这才放人。 不过,李氏现在已经到了月份,接近临盆了,看着她硕大的肚子,张司九多叮嘱了两句:“这几日就少活动了,心境也平和些,遇到任何事情,都别慌乱,如果是见红破水或者肚子疼,就立刻叫人来喊我。” 宁娘也表示自己在家,多少有点经验,到时候会帮忙的。 说完了这些,李氏还挺好奇地问了句:“年初说的那个火药,到底还成不成?” 提起这个事情,杨元鼎也是无奈摇头。 当初他参与那一回不是失败了吗?整个库房都被炸了。 所以,后来朝堂上很是剑拔弩张了一回,再然后,就连官家也同意了旁人说的,太伤天和,暂缓了这个研究。 怎么说呢,仁慈的君主,有时候也不太好。 杨元鼎私底下提了一回,官家甚至说到了恐怕不吉利这个事情——连着两次爆炸事故,伤人诸多,第二次更是惨烈至极。这已经足够让人警省。 于是,杨元鼎也没法再提了。 他也好,张司九也好,万万没想到,最后这个事情是这样结束的。 他们两口子悄悄地在家里分析了一回,觉得近几年恐怕都不会启动这个科研项目了,就算要继续搞,都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 李氏一看杨元鼎这个反应,一时之间也挺失望的。 不过这种事情,她们也改变不了任何,除了低声骂两句,还能怎么样? 张司九苦思冥想,最后陆陆续续研究出了十几个方子。主要功效都是嫩肤,增加皮肤光泽度,然后配上按摩手法,事半功倍。 所以,她们最后决定不开卖面膜的铺子,改成开美容院! 专门针对女子的美容院! 那个来治疗青春痘的小娘子,坚持了半个月之后,脸上的青春痘是真好了不少——本来也不算特别严重,内服外敷一起来,效果还是很显著。 可把那小娘子给激动坏了。 结果,张司九擅美容的名声,就传到了宫里去。 张司九怀疑,是陈深严那个大嘴巴说的。 但是也没办法,曹皇后让人来请,张司九能不去吗? 结果到了曹皇后那儿,张司九吓了一跳——好家伙,这么多人呢! 十几个! 看着这些美人们,张司九第一反应就是:当官家,还是很不错的呀!这么多美人,看着就养眼! 关键是看着关系好像也还可以的样子。 至少,氛围不错,看着面子上和睦是有的。 曹皇后看着心情也极好——张司九暗搓搓想:如果把皇后当成一种职业,抛开个人感情不谈,那么……其实也挺养眼的。各种风格的美人,看着多赏心悦目! 美好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情更好。 但是下一刻,张司九的心情就不好了。 因为美人太多了。 而且越是美人,就越是在意自己的容貌…… 张司九被铺天盖地的问题给淹没了。 答不过来,根本答不过来。 张司九努力解答的时候,顺带被喂了一肚子的点心和茶水。 宫里的茶水和点心,自然还是口味很好的。 最后,离宫的时候,张司九的脚步都是虚浮的:最难消受的果然是美人恩啊—— 又隔了几日,李氏生产,生了个女儿。 周氏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反而是高高兴兴地摆了酒,逢人便夸。 又隔了两日,张司九的医院大门口,有人趁着夜晚放下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这个婴儿显然是被丢弃了。 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其实不常见。 因为现在家家户户经济实力还可以,不说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到养不活孩子。 关键是,朝廷现在鼓励生孩子。 生孩子,如果养不起,是可以跟国家申请补助的。 没奶的话,还有公共奶娘呢。 所以,遗弃婴儿这种事情,就不应该发生。 张司九知道这个事情,第一时间反应:“是不是有什么缺陷?” 健康的孩子没人遗弃,但是不健康的孩子就说不好了,尤其是还特地丢到了医院门口。 于是,张司九亲自去看了看,给小婴儿做了检查。 从小婴儿的状态来看,这孩子分明就刚出生,胎脂都没擦干净,皮肤还皱巴巴的,显然是刚从羊水的浸泡里脱离不久,最多不超过三天。 而且,从脐带的状态来看,也是顶多一两天。 检查下来,张司九发现孩子很健康。外观上没有畸形,也很壮实。至少有六斤多快七斤。 这个重量,在这个时代来说,是一个比较胖的小婴儿了。 大多数孩子,还是在五六斤左右。 没办法,除非是家境很好,但其实大部分人家,怀孕了的妇人也要干家务,农家还得做些农活呢。 这样大的活动量,加上吃的东西都是相对清淡,所以想胖都没有机会。 天天吃得起肥鸡大鸭子的,还是少。 小婴儿被张司九摆弄半天,有点儿委屈,瘪嘴“哇”地一声哭了,小小的人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大音量。 吓得小南瓜都倒退一步:“大姐,她哭得好大声!” 张司九把脐带重新消毒,然后才把小婴儿包裹起来,抱在怀里,贴近自己胸口,晃了晃。 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听了很久心跳声,这会儿离开了熟悉环境,是非常不安的,所以抱的人,尽量把他们贴近胸口点,给予一种安全感,他们会好很多。 被张司九安抚了一下之后,小婴儿终于不哭了。 但是小嘴巴动来动去。 小南瓜秒懂:“大姐,她饿了!你快给她喂奶啊!”(本章完) bb520.org 81txt.cc 81zw.com.cn 81zw.cc zaidudu.com xiaoshuole.com 81xs.com 82xs.com 83xs.com shuba.org 53xs.com xs520.com 章节目录 第394章 怎么办 这句话吓得张司九直接一个踉蹡:我怎么喂?我哪有奶!你张口就来,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她把孩子交给白芝:“你抱去产妇那边,看看有没有谁奶水多,帮忙喂两顿。愿意帮忙的,咱们医院多给贴补两个鸡蛋。” 白芝应一声,随后就去了。 张司九这才有了时间跟小南瓜讲一讲说话的艺术:“有时候呢,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敢乱说。” 小南瓜歪头迷惑脸:“乱吃东西会中毒的。中毒是会死的!顾老头说的!” 张司九又是一个趔趄,只想骂骂咧咧:中毒还能救呢!话说错了,当时就死了!被打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错话跟中毒一个意思,反正都是不好的事情。比如你刚才那句,让我给小婴儿喂奶,知道的就明白你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是我的呢。” 小南瓜一脸义正言辞:“大姐,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而且,这个时候你不想想怎么救小娃娃,还在这里跟我讲道理,是不应该的!” 张司九愕然。 小南瓜摇摇头,背着手,一副老干部的样子走了。 张司九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我思想太龌龊了?难道真的是我没有同情心了? 小婴儿吃过了奶,就安静多了——这个年纪的小婴儿,除了吃喝拉撒,基本没有清醒的时候。 一大群人,围着这个婴儿发愁:该怎么办? 找回孩子亲生父母?别想了,不可能。 没有监控,没有人看见,怎么找? 怀孕的妇人也不会去衙门备案,更不可能通过这个信息去找。 所以,这一条直接被他们放弃了。 但是留在医院?也不行,医院人多,每个人都很忙,没人能顾上照顾她。 而且万一被有心人偷走卖掉,那更可怕。 这要是在现代,其实就好办了,报警,医院这头最多帮忙照顾一会儿,就有福利院的人把孩子接走。 杨元鼎提出了个:“要不,我们找个人收养她?我去问问,看看有没有想要收养女儿的?” 张司九摇头:“你去问,最多就是问问你的那些工人什么的,他们即便说要养,可能也是想讨好你。养孩子不是小事。不能马虎。” 小南瓜托着下巴,口出狂言:“那我收养她吧。我给她当娘!聂丰给她当爹!” 张司九一口老血喷出。 众人哈哈大笑,听云更是调侃:“你养她?你拿什么养她?人家聂丰好不容易发了点零花钱,一天就被你花没了!” 刚才还口出狂言的小南瓜,这会儿红着脸害羞地躲到了聂丰身后。 聂丰努力把小南瓜挡住,脸上也怪红的。 张司九眯起眼睛,心头警铃大作:“听云你仔细说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 小南瓜心虚极了,不等听云说,自己就招了:“我说,我说,我想买个瓷娃娃,大哥二哥都不在,聂丰就给我买了,剩下的钱,给我买了一包云片糕。” 张司九想捂眼睛,头一次深深地感觉自己教育是那么失败。 要知道,小南瓜可不缺零花钱! 她看着小南瓜,感觉自己做竹笋炒肉的技能正在觉醒当中,并且有点技痒。 下一刻,小南瓜眨巴着眼睛声明:“不过我回来就还钱了!聂丰不要,我还偷偷塞他包里了!我有钱的!我能养娃娃!” 小南瓜甚至逐渐理直气壮。 张司九的技能条顿时停在了读条百分之九十九:哦,这还行,不愧是我妹妹。还是挺会办事的。 小南瓜永远不知道,她当时离挨打是有多么的近。 唯有聂丰,惊讶看了小南瓜一眼,然后表情就有点受伤,并且决定回去翻一下那个包。 话题已经又扭转回来。继续说到了养孩子上。 张司九瞪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南瓜一眼:“你会换尿布吗?你会洗尿布吗?你会喂奶吗?你会给她做衣裳吗?你能抱她多久?她哭了怎么办?病了又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小南瓜据理力争:“我可以学!喂奶可以给她喝牛乳!衣裳可以穿我小时候的!奶奶说都给我收着啦!我抱得动她的!她哭了我就给她吃糖!病了我就带她找大姐!我都想过啊!” 张司九只觉得脑壳疼。 听云笑眯眯夸赞一句:“记性还挺好,你姐问了什么竟然都记得。记性这么好,不如明天就开始背医书吧。” 聂丰打了个哆嗦。 背医书啊…… 小南瓜摆手就拒绝了:“不行,我要养娃娃呢。” 张司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面无表情:“小婴儿直接喝牛奶会生病。吃糖也会。你这都不懂,养什么孩子,一边儿去。” 小南瓜眼珠子咕噜噜转一圈:“那让二婶养她吧。她可以做我妹妹,我也可以带她玩——” 张司九冷笑:“我看你不是想带她玩,是想拿她当玩具玩。这事儿你休想!再说话,我让二婶收拾你!” 小南瓜瘪嘴,一脸不服气,可最终还是被徐氏的威力给震慑,偃旗息鼓了,就是有点恹恹的,一脸不开心,还小声咕哝:“以后我自己生八九个,一个也不给你玩!” 张司九:听我说,谢谢你,我还真的一个也不想玩! 两姐妹吵完架,周围人已经笑得不行了,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人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要不,在医院门口挂个牌子?或许有那喜欢孩子的愿意领养,到时候我们多费点心,帮忙打听打听。后期再去看几次。” 这样,防止对方领养孩子是为了卖掉。以及养了孩子之后,又对孩子不好。 张司九点点头:“这个法子好。不过,谁有空呢?”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杨元鼎。 杨元鼎拍案而起:“谁说我就闲着了!我天天打铁呢!” 那么多的东西,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可是大家一点也没有动摇,都继续看着杨元鼎。 小南瓜还拽了拽杨元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姐夫。那意思,就是想让杨元鼎带着她一起去干这个事儿。 杨元鼎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反正是遭不住。(本章完) lewenw.com zhetian.cc x88dushu.com quanben.cc 58yuedu.com frxsw.com qushuwu.net shushulou.com mingshu.cc txtxz.cc qianqian.cc ky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