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冤种后娘,我被三个反派崽崽娇宠了》 章节目录 001:不要用别人的小牛牛发誓 “哥,她倒下了。” “嗯,被我迷晕的。” “一动也不动,不会归西了吧?” “试试不就知道。” 话音刚落,一盆冷水兜头泼了过来,刚苏醒了意识却还不能动的章碧螺浑身拔凉拔凉的。 “哥,她没醒!” “归西了才好,反正也不是咱亲娘。快收拾东西,以后我燕龙城卖艺养活你和小宝,保证不让你们挨饿。” 说话声渐远,章碧螺慢慢睁开眼,脑子里跟浆糊似的。她想起刚才听到的名字,一个激灵,立马精神了。 燕龙城?三个崽崽?被迷晕的娘?这情节昨晚熬夜看过…… 她忍着头疼强撑着坐起来,看了看周围环境:古代的逼仄小屋,透风的窗格子,桌上不甚明亮的油灯……这还有什么不明白? 穿书了呗! 《容缨赋》是当下很火的大女主古言小说,讲得是名门闺秀容缨策马江湖,挥斥方遒,帮心上人夺得帝业的故事。 书中与章碧螺同名的炮灰原主,全部戏份加起来不到五章。虽台词不多,却是书里若干反派的黑化源头,看得人义愤填膺。 原主干得那些事儿让章碧螺气得睡不着,作为炮灰女配,没脑子缺心眼是剧情需要,可她的名字跟自己一样,这就严重影响阅读体验了。 当年咱爷爷取了章碧螺的名字,是因为咱家有茶山,而书里炮灰叫这名,纯是作者的恶趣味罢了。 她忍不住跑去评论区留言:[我要是书里的章三娘,肯定好好养娃,文能教琴棋书画,武能教横刀立马。让他们顿顿吃美食,月月有新衣。] 刚点击发送,下一秒就多了条评论:[你要说话算话。] 章碧螺以为谁在开玩笑,没想到睡着之后再睁开眼,就是当下的状况了。 好吧,别问我为什么眼中带泪,这都是昨晚脑子进的水,当初在评论区装的比,跪不跪都得装完。 她拎起自己的枕头,一摸,里面的东西果然不见踪影。她起身走到临屋,大宝二宝正往包袱里塞东西,见她出现全都傻眼。 “你、你、你怎么醒了?”大宝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章碧螺笑笑,倚在门边,静静打量三个崽崽。 原主的相公是信安侯嫡次子燕北辰,三个孩子都不是亲生。燕北辰阵前失踪后,她和孩子被婆婆算计,流落到此处。 三个崽崽虽穿得破烂,却个顶个漂亮。大宝燕龙城,二宝燕明月,这俩孩子五岁,是龙凤双生。小宝叫燕玉鞍,还不到三岁,正忽闪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 章碧螺心里清楚,别看现在萌哒哒,以后都是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而且是杀人无数不能善终的那种。 章碧螺挑了挑眉,问出第一句话:“连包袱都打好了,想离家闯荡?” 燕大宝傻了,这女人应该蹦着高骂人才对啊,她这么慢悠悠地说话,让人怕怕的。 大宝特别识时务,嗖地把包袱扔到一边儿,“娘,屋子太乱了,我们正打扫呐。” “呦,这样懂事?我枕头里有个绛色钱袋,你们可曾瞧见?” 燕大宝眨巴眨巴眼睛,“娘,大宝没看见呐,二宝也不知道。小宝,是不是你拿了?” 章碧螺瞥了眼老三,小崽正忘我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甲。章碧螺道:“小宝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别往他身上甩锅。再说了,那枕头缝得好好的,就你弟弟这手脑协调能力,能拆得开?” 虽然个别词不太能理解,但是燕大宝能够领会精神。他心里极其紧张,面上却嘻嘻笑着,“娘再找找看,说不定放在别处了。” “真没拿?” “我要是拿了,就让小宝没有小牛牛。” 章碧螺淡淡道:“你既然赌咒发誓,就别用旁人的牛牛,有本事用你自己的。” 燕二宝不明就里,“哥,我不抠,我的牛牛给你用。” 章碧螺扶额,“燕明月你给我闭嘴!” 燕大宝见势不妙,一步挡在弟弟妹妹面前,敛了脸上笑意,“坏女人,你要打要掐冲我来,别碰我妹妹!” 大宝二宝以后再厉害,此时也不过是五岁稚子。两个孩子眼里有惊惧,小手紧紧握在一起,显然是经常面对原主的歇斯底里。 章碧螺心里叹了口气,孩子被霍霍够呛啊。大宝这么小就能嬉皮笑脸地周旋,还不都是原主逼出来的! 章碧螺没理两个大的,把小宝拉过来,蹲下身问:“是不是饿了?屋子让他们俩收拾,娘带你找吃的去。” 燕小宝下意识后退一步,就听“哗啦”一声,从他身上掉下件东西。章碧螺一看,笑了,正是那个绛色小荷囊。捡起来,里面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燕大宝吓得变了脸色,“你别打小宝,是钱袋自己跑他身上的!” “几个铜板而已,就算你们拿了,又能走出多远去?”章碧螺睨了大宝一眼,收好钱袋抱起小宝,“老大老二好好收拾屋子,一会儿我来查验。” 她正要去灶间,外面突然有人敲响院门:“章三娘,陈家兄弟来收猪崽了。” 收猪崽?对哦,还有这事儿呢。章三娘和三个孩子连夜失踪,可不就在今晚? 原主家徒四壁,哪有猪崽可卖?她想卖的,是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三个孩子罢了。 外面说话的人姓张,是个屠户,他带来的陈家兄弟是流窜于各地的拐子,做这勾当已多年,最是穷凶极恶。在原本的故事里,张屠户和陈家兄弟叩门不开翻墙而入,抓住刚收拾完包袱的仨孩子,又发现被燕大宝迷晕的原主,给一锅端了。 就在这晚,三个崽崽的人生就此改写,逐步走向黑化的道路。 章碧螺暗自思忖:孩子是绝不能交出去的,但是跟拐子说反悔,对方肯定不会罢休。万一对峙起来,自己分分钟给辗成渣渣。这种情况下,扯开嗓子喊倒也可以,可原主人缘差得很,左近邻居不见得愿意帮忙,即便来了,看见三坨肌肉男也得吓回去。 此时来不及多想,章碧螺回屋找到原主的胭脂,用小指蘸了,往自己和小宝脸上狂点一通。外面敲门声越来越大,章碧螺道:“快,大宝二宝躺下。” 两个孩子不明就里,章碧螺一手提起一个按到塌上,端起刚才熊孩子泼水的盆,舀了几瓢水进去,猛地一扬手,两个孩子被淋得透透的。 章节目录 002:大郎,忽悠你我是认真的 燕大宝一骨碌爬起来,捏着小拳头,“你这恶毒妇人!我饶不了你!” 章碧螺上前一步,一把按住大宝,“五岁大的小屁孩,还以为自己能支棱起来?饶不了我?就凭你?” “放开我哥!”二宝不乐意了,气鼓鼓地瞪着章碧螺。 情势紧急,章碧螺没时间废话,“你们俩给我听着,不想被外面的人领走,就给我装得像一点!等他们走了,我再给你们讲来龙去脉。” 说完她抱起小宝,借着月色推开房门走到院中。平复了一下情绪,细声细气地问:“是大郎吗?” 那张屠户在家排行老大,一听这女子叫大郎,心里隐隐有几分得意,“章三娘,哥哥我敲了半天,怎么才来开门?你可是想反悔?” 章碧螺心道:老娘可不就是反悔了?但我不能这么说呀。 她微微一笑,隔着门道:“大郎,三个小崽子,我肯定是要交给你们的。” “那还磨蹭什么?迷药用了吧?都已经晕了吧?我们兄弟特地弄了辆马车来,这就把人带走。” 章碧螺犹犹豫豫的,“可是……这几日出了些麻烦。” 张屠夫很是不耐,“能出什么麻烦?有人拦着你不成?” 章碧螺欲言又止,一副瑟缩畏怯的模样,最后仿似下了决心,一跺脚说道:“前几日大宝和二宝起了红疹,我以为叫虫子咬了,也没放在心上。结果昨日他们浑身打寒战,高热不退,我和小宝也开始起疹子。你看,这脸上都是。” 张屠户吓了一跳,迅速和陈氏兄弟交换眼色。三人借着月光看去,可不是嘛,章三娘和怀里的小宝,满脸都是红疹,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什么情况?张屠户慌了,“难不成是……” 章碧螺上前一步,指着小宝的脸蛋:“你们快帮我瞧瞧,这是不是水泡?哎呀都破了,淌了我一手。” 张屠户嗖地蹦出好远,“离我远点儿!别冲着我说话!水泡里的水别嘣我身上!” 相较于张屠户,陈大还算镇定,问道:“你家的双生子现在如何?” “今儿个一整天,他们嘴角流涎,面色如纸,呕吐惊厥。我去请大夫,大夫连门都不肯进,让我自己想办法。可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法子?这会儿……孩子都凉了……” 什么?! 张屠户不由后退一步,“症状如此明显,连大夫都不愿诊治,这一定是……” 陈大眯了下眼睛,极为不甘,“你怎知这妇人不是信口雌黄?总要看个究竟才行。” 张屠户不肯,“陈兄弟,我上有八岁老母猪,下有刚出栏的小猪崽,你们要进去别带上我。” 陈大冷声道:“少废话,不敢去就马上滚,一个铜板都别想拿。” 说着,陈大不知从哪儿掏出个黑色面巾,把整张脸都蒙住。陈二依样画葫芦,也把脸蒙了。张屠户有心丢开手,又有些不甘,万一里面两个孩子没事儿,自己岂不损失一大笔?于是他咬咬牙,也将自己脑袋蒙上。 拐子三人话,被她传染了可怎么办!张屠户迈开大步狂奔,陈大陈二紧随其后,三人一溜烟消失在巷子口。 看来吓得不轻,章碧螺见他们彻底没了影,终于安心。这时,住在隔壁的李芸娘好奇地从门后探出头,问道:“章三娘,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门?” 章碧螺道:“收小猪崽的,找错人了,我给他们指指路。” 李芸娘最瞧不上章碧螺,哼了一声道:“这么巧?怎么偏去了你家,你不会是想卖孩子吧?” 章碧螺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李芸娘这洞察力,不去办案太可惜了。 她这一走神,刚才那句就没接上,李芸娘觉得自己摸到事实真相,愤怒的小火苗蹭蹭往外冒。“平日里懒点儿也就算了,总还能顾着几个孩子,如今你心越发地野,竟然连孩子都不想留!你这样的,以后就得下十八层……” 章碧螺赶忙道:“没你这么冤枉人的,我家三个宝生得那么俊,让我卖我也不舍得呀。” 李芸娘这才缓和了语气,“那你就做个正经营生,挣些银子把大宝送到蒙馆去。他只比我家铁蛋小一岁,铁蛋去年开蒙,你就不着急?大宝精得跟猴似的,不去蒙馆白瞎了。” 章碧螺笑笑,这么夸我们大宝,我可谢谢了!既然你主动挑起话题,那我可就不客气咯。 “芸娘,铁蛋在家练字呢?” 李芸娘提起儿子就眉飞色舞,“那是,练得好着呢!” “唉,每每提起铁蛋,大宝都特羡慕!他长这么大没摸过笔杆子,总是偷偷抹眼泪。是我这当娘的没本事,大宝就这点儿念想,都不能让他如愿……” 说着说着,章碧螺还入戏了,抬手抹了抹眼角。 李芸娘这叫后悔,让你嘴快,让你显摆!她是个心眼实,冷不丁遇上这么茶的,还真招架不住。 “你别给我来这套,你到底想怎么着?” 章节目录 003:识时务者为俊俏 “我想跟芸娘借几页写过的宣纸,再借块铁蛋用剩的墨锭,还有铁蛋用秃的毛笔,好歹让大宝摸一摸,明日就还。” 李芸娘让她给整不会了,“我至于给你那么旧的吗?怎么也得给你找些半新不旧的,是吧?跟我进院拿,不用你还。” 于是,章碧螺手上多了枚半截墨锭,一支据说是写字不怎么顺畅的狼毫,一块缺了角的旧砚台,而宣纸给得却是新的。 古时候孩子上学堂,除了要给夫子束脩,笔墨纸砚也是一大笔开销,有些人家不舍得买笔墨,都让孩子拿着树枝在沙地上练字。李芸娘那么烦章三娘,却能给出这些东西,足见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李芸娘有些肉疼,看了看灯下习字的铁蛋,忍不住又来了一波唠叨:“铁蛋比大宝高出有一头了吧?你就不能给孩子吃点儿好的?” 章碧螺笑了,既然你主动换话题,那我可就接着不客气了。 “芸娘,我家今晚做了粥,稀得像刷锅水一般。本想将就着充饥,却不小心打翻了,我家三个宝,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 李芸娘悔得直拍大腿,让你嘴快,让你显摆! “那行吧,锅里还有俩饼子。” “芸娘,你再给我仨鸡蛋,罐里的大油也给我挖一块,再给我点儿姜。” 就这样,章碧螺手上又多了些吃的。 李芸娘后悔不迭,想赶紧把人送出去,结果一转头,又让章碧螺看见桌上的鞋底子。 “芸娘,你纳鞋底呢?” “这是给铁蛋做的。一提这个我就想说你,大宝那鞋都露脚趾头了,衣服也破,你要是有空,好好给孩子缝补缝补。” “芸娘呀,”章碧螺将厚脸皮进行到底,“铁蛋今年六岁,慧娘八岁,他俩不要的旧衣,给我拿上几件呗?那粥不是打翻了吗,孩子身上全是湿的,唉,你还不知道我家,几个孩子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李芸娘的心在哆嗦,让你多嘴,让你显摆! 给章碧螺找了几件孩子衣裳,李芸娘忍不住数落:“你说说你,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但凡你有点儿用,也不至于一点儿用都没有。” 章碧螺扯了扯嘴角,“芸娘,上次听你这么训我……还是上一次。” 章碧螺满载而归,进门的时候把大宝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跟那三个人跑了吗?” 章碧螺气得够呛,“要不是顾着你们几个,你当我不走啊?”她进屋把东西放下,发现灶台上正烧着水。 “行啊大宝,生火你都会?” 大宝气道:“我们浑身湿漉漉的,不得喝点儿热乎的?” 章碧螺把铁蛋和慧娘的旧衣拿出来,“快去把湿衣服换了。” 二宝虽是小姑娘,比他哥还犟,“我不换,这衣服肯定是你偷的。” 章碧螺都无语了,原主可真是个祖宗,在崽崽们心里都是啥形象啊。 大宝一把抓过衣服,“二宝,识时务者为俊……俊……” “俊俏!”二宝自己给接上了。 “对,识时务者为俊俏,这衣裳不带补丁,穿上就俊俏了。” 二宝最听她哥的,两人换了衣裳,干净清爽,果然很俊俏。桌上有两碗姜汤,俩孩子吨吨吨干了,章碧螺又端出一碟炒鸡蛋。 在穿来之前,章碧螺在省级电视台工作,跟过大火的综艺,后来挑大梁负责儿童板块。节目组去乡下是常有的事儿,家里这种灶台也曾用过,炒菜做饭都不在话下。 三个崽崽眼睛瞪得老大,使劲儿吞口水,鸡蛋太香太香,都好久没吃过了。 章碧螺把蛋和饼子都分了四份,将小宝抱起来,边喂边说:“刚才娘是去隔壁借东西了,这衣裳是人家给的,笔墨也是,蛋啊油啊也没说让咱们还。娘钱袋里只有几个铜板,干什么都不够,硬着头皮把东西拿回来。这情咱们得记着,以后要报答的。” 大宝眨巴眨巴眼睛,“居然这么讲道理,你是个假的吧?” 二宝也说:“你以前偷拿三婶的簪子,三婶找上门都不给呢。” 章碧螺扶额,硬着头皮道:“宝,那是从前的我,如今咱们被扔在这儿,总要想办法自救。从今天起,我就是改过自新的娘亲。” 大宝撇撇嘴,“二宝,赶快吃,万一她发疯咱们得有劲儿跑。” 填饱了肚子,章碧螺让崽崽们去睡觉。这小院有两间房,原主自己住东屋,如今西屋被子都湿了,便让三个宝过来挤一晚。 孩子们都睡下了,章碧螺将大宝二宝的湿衣洗干净晾在院中。在这段时间里,她仔细回忆了书里的内容,把原主和三个崽崽的故事作了一番梳理。 原主章碧螺是商户之女,十六岁嫁给了安信侯嫡次子燕北辰。 按说侯府嫡子,怎么也不至于娶个商户家的闺女,问题出在侯爷的续弦上。这田氏生了侯爷的第三个儿子,心思逐渐活泛,开始盘算起侯府世子的位置来。 嫡长子燕破虏战死沙场,正合田氏心意。没想到燕北辰防着田氏,怕大哥的孩子被磋磨,把尚在襁褓中的大宝和二宝抱到自己院里,只说自己是孩子亲爹。 田氏心里着急,嫡子和长孙凑到一起,哪还能轮到自己儿子?偏巧燕北辰也想沙场立功,出征后人不在京城,这婚事么,刚好可以做做文章。 田氏千挑万选,挑上了章碧螺。章家之女眼皮子浅,没什么见识,一股小家子气。都说娶妻要娶贤,章碧螺在闺中就是个搅家精,到时候老二那边肯定让她搅和够呛。 田氏打着如意算盘,却跟侯爷说:北辰还未婚配就有俩孩子,哪个高门贵女愿意嫁他?章家虽是小门小户,但闺女养得知书达理,恭良贤淑,还有几分豪气,必会好好教导大宝和二宝。 侯爷原本不答应,但这枕边风时不时地吹,考虑到孙子孙女,侯爷点头了。 小将军燕北辰打了胜仗回来,府里已经在准备他的亲事。最为狗血的是,洞房花烛夜盖头还没掀,军令不期而至。小将军扔下夫人孩子打马出塞,又为朝廷拼命去了。 于是,原主连自家相公身高长相都不清楚,晕晕乎乎地成了三个孩子的娘。 是的,三个。 燕破虏阵亡,燕家大儿媳难产去世,留下一对龙凤双生子,都是燕北辰养着。这次小将军回来,又带回阵亡副将的遗孤。 章碧螺不由吐槽,燕北辰这人不太好处,有孩子他真往回捡! 燕北辰一走,田氏马上给亲儿子定下一位名门贵女。婆媳俩手段频出,原主哪里扛得住?这时噩耗传来,因接应队伍出了差错,燕北辰孤军对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半年后,燕北辰依然没有消息,大家已经默认——这个人没了。 信安侯接连折损两个儿子,心中郁郁,有心把爵位留给长孙。田氏急了,寻了个缘由带着儿媳回乡祭祖,路途遥远,又遇到山贼,燕家女眷被冲散。最后谁都不缺,单把原主和仨孩子丢了。 章节目录 004:看,他们信了吧 这中间缘由不得而知,原主带着三个孩子,行李不在身边,府里人也联系不上,一筹莫展。好在身上有些值钱的首饰,当了还能换些银子。 找不到燕家返京的队伍,又不识字,原主只好求人写信。信件到京城要两个月,一来一回要小半年。于是有人给她支招,让她买了便宜房子住下。 原主在信里言明落脚处,苦苦等人来接。半年多过去,别说来人了,连回信都没有。某次在茶楼听人提起信安侯,几位茶客唏嘘不已,说燕破虏燕北辰一生忠勇,家人却落入山贼之手,章氏受辱,几个孩子也不知所踪,太惨了。 在原主慌乱不已时,娘家有了回音。信上说,受辱的妇人回来也是给两家蒙羞,就在外面自生自灭吧,勿回信,勿上门,章家就当没这个女儿。 原主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不仅如此,连名声都臭不可当。 原主委屈。咱是怀着攀上高门的憧憬嫁进去的,好日子没怎么享受就成了寡妇,还带着三个便宜孩子…… 于是她彻底摆烂.,吃穿用度都紧着自己,还跟将要赶考的吴秀才眉来眼去。银子总有花光的时候,于是她在别人的撺掇下把孩子卖了。 剧情梳理到这儿,章碧螺看了看塌上的三个宝,行叭,既然来了,就先把崽崽们养好。算算时间,燕北辰大概半年后出现,这次他不用满世界找孩子,三个崽崽全须全尾还给他。 到时候跟他打个商量,咱拿上和离书,满世界逍遥去! 章碧螺拿定主意,在桌上铺了宣纸,又润笔研墨。试着写了自己的大名,写完后不由叹了口气。 用一个字形容——丑,如果非要体现出丑的程度,那就是——非常之丑。 “你会写字?” 大宝根本没睡,就想看看这便宜娘会偷着做什么,发现对方居然在鼓捣笔墨,忍不住问出声。 章碧螺道:“其实我读过书,只是字写得丑,不爱写罢了。” 大宝点点头,“三婶出口成章,那簪花小楷连祖父都夸,难怪你觉得拿不出手。” 章碧螺气结,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大宝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你今天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知道你想把我们卖掉,张屠户还给了你迷药,让你下在粥里叫我们喝下去。” “所以你换了碗,把我迷晕?” “哼,气死你。” 章碧螺不气,但也不肯为原主背锅,笑眯眯道:“眼见未必为实哦,那碗里若是有迷药,我怎么好好的?” “那你说,你往碗里放得是什么?” 章碧螺编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天凉了,易染风寒,那碗里的东西能加强抗御,让你们不得病。” 大宝不信,“那就是迷药,你之前晕倒了的。” “唉,我那是太操劳,累的。” 大宝听不下去了,这女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一锥子扎不透! “反正你没安好心,你还故意拿水泼我们。” “那是以防万一,但凡那三人里有一个不怕死的,在你们身上查验怎么办?泼水显得我心狠,他们戒心便没那么重,就算他们伸手,摸到的总不能是热乎的。” 大宝气鼓鼓的,“我之前泼你,你成心报复。” 章碧螺笑笑,开始忽悠:“其实吧,最近这段日子我常出门,是去办大事了!” “骗谁呢,你明明是去找那秀才,把我们几个卖了,你好跟他双宿双飞。” 这孩子人不大,心眼却不少,于是章碧螺特别认真地为自己正名:“秀才是什么身份,为娘又是什么身份?就算眼下落魄,咱们也是出自侯府的贵人。那秀才摆明了是哄我的银子,我这么聪明,能上他的当?” “我看你没少上当。” “咱们说正事儿。”章碧螺继续忽悠,“最近总听说有人丢孩子,娘心里不安生。虽身为女子,却有匡扶正义之心,哪里容得下宵小作祟?”她刚看完小说没多久,还在语境里,小词儿甩得蛮顺畅。 燕大宝撇撇嘴,“三婶说你贪得无厌,见利忘义,目光短浅,蠢笨如猪。我虽不喜欢她,但这几句还是信的。” 章碧螺冷哼,“你信她?怪不得被算计还给人家数钱。我问你,侯府的当家主母,也就是你的便宜祖母,当着全府上下是怎么说我的?” 燕大宝想了想,不情不愿道:“章氏女知书达理,恭良贤淑,还有几分豪气。” 章碧螺啪地打了个响指,老田,你这种违心的夸赞,我喜欢。 她继续给小朋友编故事,“作为你们的娘亲,被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确伤心难过。娘颓废了些日子,更疏忽了对你们的教导。但是娘心里有正义,绝不容忍拐子的恶行!” 燕大宝疑惑了,眼前这正义感爆棚的,是那个浑浑噩噩、将他们三个视为仇人的娘亲? 大宝将信将疑,“你都干啥了?” “我去打探了。” “你又不是斥候,也不是捕快,你才不懂怎样打探。” “我虽不是捕快,但是我勇敢啊。我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所以才让他们以为我要卖崽崽呀。为了获得他们信任,我带你出门时非打即骂,逢人就说不想要你们三个拖油瓶,看,他们信了吧?” 大宝眨巴眨巴眼睛,已经给忽悠傻了。“你不怕?” “怕呀,怕得要命。但我不能给燕家人丢脸,硬着头皮也得把戏演下去。陈大陈二平时不出面,都是张屠户负责联络,我带你去茶楼那次,其实是他们要看货。后来我叫你自己回家,悄悄跟在他们后头,终于发现了拐子的落脚处。” 章碧螺说到这儿,看了看正在出神的燕大宝。按照原本的故事走向,他今天被拐子带走,几经周折被卖到天印楼,经历过残酷的大逃杀,被楼主赐名“李玉衡”。那些的操控教众的药,使他忘了真正的名字,心冷似铁,杀人如麻,多年后成为天印楼主,却被亲爹燕北辰剿杀。 未来丧心病狂的大反派,此时正软软地趴在枕头上,被现实逼着早慧,护着弟弟妹妹,学会了生火烧水,还扬言要卖艺养家。 章碧螺突然喊出大宝的名字,“燕龙城,你是家里的老大,未来信安侯府的话事人,遇见这样的事,你会怎样?” “自然是抓坏人,将他们绳之以法。” “那你过来。” 大宝犹豫着走过去,章碧螺把面前的纸推到他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巷子,房子。” “这就是拐子的临时据点,我画了张图,你敢帮我送出去不?你得机灵点儿,别让旁人认出你来。” 大宝抬起头,很认真地说:“我明儿个把脸抹黑,不会让人认出来的。” 章碧螺忍不住揉了揉大宝的脑袋,“你呀,就像故事里那个黑猫……不不不,狸奴捕头。” 大宝眼睛亮了,“猫猫也能做捕头?” “不仅能,还是个又聪明又勇敢的捕头呢。” “娘,你快给我讲讲!” 章节目录 005:是飞将,不是天上飞的豆瓣酱 那是一部年代久远的动画了,章碧螺小时候看过,只记得大致内容。 现在是冷兵器时代,骑摩托开|枪什么的都不合适,想讲给崽崽听,就必须贴合大熹朝的实际改一改。 章碧螺想了想,开始放飞式发挥,把印象中的情节变成一个既有侠义豪情,又有一丢丢探案疑云的少儿故事。 大宝还真吃这套,听完以后眼睛晶晶亮,“骑汗血宝马!用小猫飞刀!小猫飞刀例不虚发,这么准吗?都赶上我的弹弓了!你跟我说说,这捕头叫什么名字?” 章碧螺全程用得都是“狸奴捕头”,还真没考虑过那只奶牛猫该叫什么,于是道:“娘还没想好,大宝给取一个吧。” 大宝哼了一声,躺回到塌上,明明对这故事心驰神往,却坚决不肯让便宜娘得意。“算了算了,你全是瞎讲,猫猫根本不能当捕快,也不可能骑小马。这故事讲出去,别人听了都笑掉大牙,我才不帮你取名字呢。” 个熊孩子! 章碧螺不理他,换了张宣纸开始写刚刚润色的小捕头。大宝故意翻了个身,弄出很大的声响,又使劲儿咳嗽几声,可以说非常做作了。 见章碧螺走笔疾书,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大宝有些着急。眼看着那页宣纸已经写了半张,大宝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叫飞将吧。” 章碧螺瞥了他一眼,故意道:“对啊,你非得跟我犟!” “不是那个非犟!” “哦,天上飞的豆瓣酱。” 啊啊啊啊啊!大宝气死了,大声嚷嚷:“也不是这个飞酱!是我给猫猫取的名字!” 章碧螺假装听不懂,“你又没有猫,取得哪门子名儿?隔壁慧娘的花猫叫旺财,早都取好了,不用你帮忙。” 大宝气得一骨碌爬起来,“你成心气我!” “哎呀,我明白了!”章碧螺把“恍然大悟”表演得相当刻意,笑眯眯道:“你看你,喜欢小捕头就直说嘛,我还能不让你喜欢怎么着?心里有爱就大声说出来,别藏着掖着的不像个爷们。” 大宝:…… 谁不像爷们! 章碧螺觉得再逗这小孩该急眼了,话锋一转,开始给甜枣:“你叫燕龙城,给小捕头取名叫飞将。龙城飞将,这名字真有气势呀,不愧是名门之后,我可没这才华。” 大宝很骄傲,大宝胸部挺得高高的,“不必懊恼,毕竟你没见过世面。” 章碧螺:…… 这么会安慰人,我可谢谢你了。 第二天一早,章碧螺用罐里最后的糙米熬了粥,抱了小宝过来喂饭。 大宝知道今天有重要任务,几口把粥喝掉,二宝警惕地看看哥哥,再看看便宜娘,板着小脸问:“你要带我哥出门?” 章碧螺点点头,“是啊,这是我跟你哥的秘密。” 二宝皱着眉,“哥,你怎么跟她一伙?” 大宝道:“暂时的,等哥回来还跟你一伙。” 二宝点点头,很认真地对章碧螺道:“你要是敢打我哥,我长大了就打你。” 章碧螺被逗笑,她就没见过比二宝更漂亮的小姑娘。二宝虽然年幼,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千金,就算捧着带豁口的碗也坐得端端正正。这么个小人儿,板着脸跟你说以后要揍你,怎么看都萌啊。 心一下子就柔软了,根本没法生气。 对于自我保护这件事,大宝空前膨胀,“妹妹,你不必担心,她不敢打我,她在哥这儿有过一次败绩,昨天被迷晕的可不是咱们,你说是吧?再说了,哥身上揣着小弹弓呢,她最好听我的话,否则的话,哼!” 给他能的!章碧螺淡淡道:“你别叫燕龙城了,你叫龙傲天得了。” “这名字好,我要是姓龙就改成这个!” 小屁孩洋洋自得,一路都不拿正眼看人,快到县衙的时候却突然犹豫,“这信是送给邢捕头的,没错吧?” “你要是愿意,送给县太爷也行。” “那还是邢捕头吧。你说,门口那兄弟能给递进去吗?邢捕头不看信怎么办?” 章碧螺笑笑:“那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跟守门的衙役说,信是邢捕头相好的送来的,他保证会送到,没准还会抢着看。” 大宝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是相好的?” 章碧螺觉得不好解释,于是忽悠孩子:“就是有袍泽之谊,金兰之契的挚友。” 大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拿上章碧螺画的地图,大步向县衙走去。他脸抹得却黑,那色号太霸道,连隔壁铁蛋都认不出他来。孩子学着章碧螺的话将东西交给衙役,一扭头,突然看见衙门口停着的马车。 小孩愣了一下,远处章碧螺在朝他招手,示意他赶紧撤。大宝眼睛转了转,突然扯下腰间的弹弓,摸出仅剩的一颗钢珠,嗖地打了一弹弓,然后撒腿就跑。 此时的马车里坐着一人,穿翠涛色锦袍,面如冠玉,形容俊美,正优雅地喝茶。 马车外有人道:“公子,打听过了,这县里带着三个孩子的妇人有好几个。” 车内那位点点头,“挨个排查。” “是。” “刚才是什么声音?” “有个调皮孩子,朝马车打了一弹弓,东西捡到了,居然是个钢珠。” 车帘猛地被掀起,车内的公子接过钢珠瞧了一眼,“那孩子长什么样?” “穿着旧衣,黑得好像刚从墨桶里捞出一般。” “他在县衙门口转悠什么?” “跟衙役说了几句话,好像还递了件东西。” 公子坐回车里,道:“去问问他送了什么。再派人跟着,务必找到他们的落脚处!” “是!” 没过多久,前去打探的人又来汇报,“公子,那孩子是给县衙的一个捕头送信,信是这捕头相好的写的。” 那公子嗤笑一声,“真有她的,这么快就有了相好。” “那小孩跟一个妇人在一起,那妇人借了一面锣,正在街口敲着呢。” 公子皱了皱眉,“敲锣做什么?” “她说,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看那架势,好像是要卖艺。” 章节目录 006:别跟猴比,猴比你磕碜 大宝怎么被章碧螺带去卖艺了呢,这事全怪他自己呀。 燕龙城小朋友在县衙门口送完信,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县衙就有一队人带着兵器骑马出去,看这架势,必定是拿到了地图和信件,第一时间赶去捉拐子。 大宝觉得,整个大熹都找不出比自己更勇敢的小公子了,飘了,整个崽膨胀得不行,甚至觉得连天天打骂自己的便宜娘都不需要忌惮。 章碧螺成功举报,知道被拐的孩子势必得救便放了心。她带着大宝在附近找了家客栈,跟小二借了盆子给大宝洗脸。 大宝洗掉锅底灰,又是个干净漂亮的宝宝,看着拿铜板买烧饼的便宜娘,觉得自己可以支棱起来了。 “章三娘,这段日子我也看出些端倪,论挣钱你半点本事都没有,胡花倒是一个你靠不住啊。” “谁靠得住,你?” “我不能指望怂人变成将军,以后呀,全家都得仰仗我这个燕家长孙!” 章碧螺冷哼,“好主意,下回邻里互撕,我就把你派出去。她们要是敢撕扯,你可以倒地碰瓷,我顺便要点儿医药费。” “章三娘,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连娘都不叫,你想说什么?” “哼!我学了不少本事,可以养活弟弟妹妹,不需要你。以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一拍两散。你去找你的秀才,我养我的二宝小宝,等我长大了,也要当上我爹那样的小将军。” 给他能的!章碧螺给气笑了,“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养家糊口?” “你当我一身武功是摆设呀?我要是把摊儿支起来,小锣一敲,这街上的人全都得来看我舞剑。” 章碧螺冷笑,“我这当娘的不发威,你是真能上天。这样吧,别光说不练,咱们就看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挣多少银子。” 章碧螺把孩子带到闹市,看准一个耍猴的,跟人家借了锣,还借了猴儿手里的金箍棒。 侯府侍卫中有位高手,以前跟过大宝的亲爹燕破虏,还真教过大宝几招。不过孩子练得是剑法,可不是猴子用的飘轻的金箍棒。大宝正在试手感,章碧螺拿着锣哐哐就敲上了:“各位街坊,各位乡亲,咱大熹未来的小将军给大家耍个金箍棒,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大宝没整明白棍子怎么用,只能硬着头皮上场。手里捏了个剑诀,把棍子当成剑舞了起来。 “这孩子舞得挺好看,但是棍子不是这么玩儿的。” “还小将军呢,还没那猴子舞得有趣。” “也别这么讲,孩子都冒汗了,比猴子肯卖力。” …… 大宝原本踌躇满志,结果自己被拿来跟猴比,当时就挂不住了,收了棍子想溜。 章碧螺多损呐,哪能让他如愿?她一把将孩子揪回来,“你弟弟妹妹还得仰仗你呢,你得拿出本事跟我路归路桥归桥。来,燕大宝,接着奏乐接着舞。” 围观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们这段是写了本子的吧?演得挺好,我给个铜板!” 大宝把棍子往地上一丢,哇地一声哭着跑了。 看吧,只有挨过社会的毒打,你才知道,能啃老的童年是夺么幸福! 章碧螺达到目的,把东西还给耍猴的,抬脚追上燕大宝。 “你过来,我给你擦擦眼泪。” “不用你!你拿得是啥破锣啊,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你一敲锣我就觉得我是那个猴!” 章碧螺笑道:“那怎么可能,猴比你磕碜。” 大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拉着章碧螺的袖子使劲儿在鼻子上抹了一把,老伤心了。 “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你还是那个大坏娘。” 章碧螺看看袖子上亮晶晶的一道大鼻涕,开始哄:“宝,咱不哭了,咱是未来当小将军的纯爷们儿,你哭成这样,万一让哪个不长眼的画手看了去,把你画下来,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大宝抽抽搭搭,“怕啥呀,咱们都没人管了,谁爱画就画吧。” “那不行,那是黑历史。”章碧螺把袖子递过去,大宝又就着袖子擦了下鼻涕,章碧螺笑道:“其实娘特别想摆烂,可眼下不行,咱们要躺平,也得回到侯府的拔步床上躺,对吧?卖艺赚不着钱说明什么?说明本事还不够,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接着练就是了。我大宝才几岁,要不是兵器不趁手,肯定比猴舞得好。” 大宝气呼呼的,“还拿我跟猴比!” 章碧螺笑道:“儿砸,我给你讲,以后你要真想当小将军,就不能只是一介武夫。光有蛮力、能以一敌十的是武将,又懂兵法又有武力值的才能称得上有勇有谋。” “我自然是要文武双全的。” “那咱说好了,娘挣钱把你送到蒙馆,在家练武艺,去蒙馆学文化,行吧?” 大宝噘着嘴,“打完巴掌你还给枣,就算没一句真的,我也听着高兴。” 章碧螺笑着拍拍他的头,“娘还要去办件事儿,你先回家,这几个烧饼你们仨分着吃。再忍半天,晚上咱们就吃好的。” 大宝知道,烧饼是荷包里最后几个铜板换的,他惦着二宝和小宝,拎着吃的一溜烟跑了。章碧螺正要去书局看看,眼前突然出现几个人,前面那个正是耍猴的大兄弟。 “就是她!她逼着孩子卖艺,那孩子却根本不会使棍!连自家大儿擅用什么兵器都不知道,肯定是拐子!” 章节目录 007:那我可就得寸进尺了 指着这边嚷嚷的是耍猴大兄弟,这哥正义感爆棚,大声道:“哪有慈母逼迫亲儿子卖艺的?那幼童都没我的猴高,这不扯犊子吗?” 耍猴大兄弟说完,两个衙役走过来,一左一右将章碧螺退路堵住。章碧螺不慌不忙,笑笑说道:“你们误会了,我那孩子太过顽皮,不知天高地厚,这才带他出来见识见识。” 一位衙役皱了皱眉,道:“头儿,这女子满嘴胡沁,保不齐就是刚才那伙人的同党!” 章碧螺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人,就是被尊为“头儿”的那位,这人穿着黑色劲装,腰间佩刀,浓眉大眼的很是精神。 “头儿”对衙役道:“凡事要看证据,不能妄下评论。”说完上前一揖,“这位娘子,鄙人姓邢名璟,是衙门的捕头,有些事情想问问娘子。” 哦豁,原来邢捕头叫邢璟,这名真是应景。 章碧螺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姓章,您请问。” “刚才在此卖艺的,是章娘子的儿子?” 章碧螺笑笑,“邢大人,这种事并不难查,我家住青柳巷,有两子一女。跟我出门的是大儿子,这会儿应该刚到家,您差人一问便知。” 邢璟微微颔首,她说得在理,住址就在那儿,是真是假派人问问就知道。邢璟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役一拱手,接了任务查探去了。 耍猴的大兄弟暗自琢磨:这事儿八成是自己搞错了,如果这女人是拐子,早就吓跪了,哪能这般镇定? 他挠了挠头,“那小孩儿真是你家崽儿?” 章碧螺笑道:“千真万确。” “我看走眼了?” “要不,你给我些补偿?” “不过问你几句话,你不疼不痒的,要什么补偿!”大兄弟生怕自己被讹,抬脚就跑,“大人,我那猴儿还让别人看着呢,先走一步!” 耍猴大兄弟溜了,章碧螺问:“邢大人,咱俩就在这路边杵着?” 邢璟看看周围,指了指最近的茶肆,“去那里喝盏茶吧。” 章碧螺求之不得,心道:刚才还担心自己穿着旧衣,怕书局的人连内容都不看就撵人,这回好了,既然您老人家送上门,那我可就得寸进尺了! 两人进茶肆坐下,茶博士奉了茶来,章碧螺低声问:“邢大人,你们刚才那一趟,将拐子一网打尽了么?” 邢璟微微一怔,这事除了庞大人和衙门里的弟兄,旁人并不知晓,她是怎么知道的? 章碧螺又道:“那地窖里应该有十六个孩子,一个不少地带回来了么?” 邢璟唰地抽出腰刀,厉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茶肆里喝茶的、下棋的、玩儿双陆的,全都安静下来,怯怯地望着这边。章碧螺微微一笑,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几下,“大人,您看。” 邢璟眼睛一亮,抬手示意茶客们继续玩耍,然后低声问:“这是什么?” 章碧螺笑着抿了口茶,“这是我画的地图啊,今早一封信送到您那儿,其中一页不就画着这个?您带队找到拐子窝点,立下大功,这会儿就全忘了?” “真的是你?”邢璟看了下周围,当即把桌上地图抹去,朝章碧螺拱拱手,“章娘子大义,邢某替百姓谢过。” 得咧,就等您谢我呢! 章碧螺正色道:“大人不知道,我是靠假意卖孩子,才获得这些线索。若不是误被告发,我也不想以此居功。我本是一介寡妇,还带着三个孩子,那拐子若是有同伙,报复上门可怎么办?还望邢大人体谅,帮我保守秘密。” 邢璟点点头,“邢某明白,这一案证据确凿,无需娘子出面也一样定罪。” 章碧螺谢过邢璟,然后戏精附体,幽幽叹了口气,接着低下头来,眼中隐隐泛着泪光,“这些天与拐子周旋,总算为百姓做了些事儿。哪怕饥不果腹,哪怕家里孩子饿得直哭,哪怕邻里误解,也都值了。” 说完十分做作地擦了擦眼角,欲言又止的。 这话邢璟要是听不懂,那他就白当捕头了。邢璟问:“章娘子可是遇到难处?” 章碧螺轻声咳了咳,茶劲儿一上来,味儿可冲了,“也没什么难处,邢大人还有公干,我不便劳烦您。没事儿,真没事儿,我一定会扛过去的!” 章娘子提供了线索却不居功,邢璟这种浑身正气的大好青年,怎么可能不替她着想呢? “无妨,你尽管说,但凡邢某能帮上忙,一定义不容辞。” 章碧螺做作半天,终于肯拿出昨晚熬夜写的《狸奴捕头》,轻声道:“小女子打小就仰慕捕头大人,你们保一方安宁,是百姓的定心丸。” 定心丸被夸得很是愉悦,章碧螺又道:“我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写些话本子,本想拿到书局去,却又怕遭人拒绝。” 邢璟接过那页纸,当即就被章碧螺的字吓了一跳,“章娘子,你这字写得相当不一般呐。” 章碧螺心情大好,“怎么个不一般?” “一般人不会写得这么……难以辨认。” 章碧螺忍! 邢璟很努力地在辨认字迹,磕磕绊绊把故事看全了。他办案是一把好手,对写文章却没啥经验,疑惑着问:“章娘子,小狸猫能用飞刀,这有些夸大了吧?” “这话本子是写给稚童看的,再说了,狸猫怎么就不能用飞刀?那些书生荒野遇鬼狐,还能共度春宵呢!” 章碧螺说完暗忖:看来刚才忽悠得不够,得把小邢的社会责任心激发出来,他才能蹦着高帮咱办事儿,而且是不用扬鞭自奋蹄那种。 “邢大人,我这话本子每个字都是对捕头的敬重。作为三个顽童的母亲,我生怕有一天,自己的乖宝被拐子用糖哄了去,又怕他们分不清是非,更怕他们性格扭曲,成为世人唾弃的鼠辈。因为以上种种,这才生出写稚童话本子的念头。这第一回写得是智取偷仓贼,第二回就写擒获人贩子,就以你们为原型,故事里加上拐子哄骗孩子的各种招法,你看可好?” 章节目录 008:来啊,造作啊 别问邢璟为什么不说话,他已经感动得不能言语。 一个寡妇,能深入虎穴探查情报,还能以地方长治久安为己任,向民众普及防拐的学问,这是怎样一种主人翁精神? 你品,你细品。 想到这里,邢璟啪地一拍桌子,“如此甚好!为人父母者,读了这话本子能引以为戒,讲给家里的小童听,拐子的招法也就不灵了!” 这时,两个去青柳巷打探的衙役回来,在茶肆门口朝邢璟点了点头。 邢璟意会,知道章碧螺家没有可疑之处,便更加推心置腹:“章娘子,你若自己前往书局,恐怕没那么容易。你之前没什么名气,书局不见得收你的本子,就算收了,价格也不会高到哪儿去。” 章碧螺抿了口茶,“我懂,这要看以往成绩,首次投稿人家能收就不错了,不指望有多少稿酬。” 邢璟道:“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去跟庞大人请示。若这本子是县衙责成你写的,价格便不会低,也会有更多人传看。” 邢璟这人能处!有话本子他是真帮着出版! 章碧螺原打算让邢璟带自己去书局,她好拉大旗扯虎皮,把价格谈得高一些,没想到邢大人这么给力,直接给上升到官方刊物了。 此事虽好,却解决不了眼下的难处,章碧螺想了想,问道:“等大人的消息,大概需要多久?” “怎么,章娘子急得很?” “怎么就不急呢?”章碧螺眼圈又红了,再度抬手抹眼角,至于有没有眼泪,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唉,我家里等米下锅,三个孩子还饿着呢。” 邢璟多讲义气啊,垮擦掏出钱袋,拿了二两银子给章碧螺,“章娘子,我身上只有这些,你先拿着用,等书局接了你的话本子再还我。” 章碧螺千恩万谢,邢璟道:“不必谢我,你的本子是极好的,只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你那字啊,真得好好练练。” 章碧螺惭愧,走出茶肆后第一件事就去买文具,想着家里墨锭和砚台可以将就着用,便只给大宝二宝添了两支毛笔,又在掌柜那儿买了本字帖。 呵,人人都说我字写得烂,那是因为咱平时都靠打字,写字少,更别提用毛笔。不就是软笔书法?牟足了劲儿练,就不信练不出来。 兜里有了钱,章碧螺是真不含糊。当初她做节目的时候,大多孩子都穿得整齐漂亮,想想家里那几个,鞋子都露脚趾头了,能忍吗?还节俭个啥? 二两银子着实不少,章碧螺琢磨着,邢璟家里肯定没媳妇。不然的话,他连衙门里的弟兄都不敢这么接济,更别提自己这不相干的人。 章三娘在集市上疯狂消费,将新买的提篮塞得满满当当,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青柳巷这地方,还真不是特别破败的地儿。左近邻居不算大富大贵,可也都衣食无忧。像隔壁芸娘,相公常年在外做生意,家里吃穿用度都拿得出手,还有余力送铁蛋去蒙馆。 当初原主的首饰当了几十两银子,一个小院二十两,眼睛都不眨就买了下来。她不懂开源引流,更不懂细水长流,日子过成这样,都是坐吃山空罢了。 章碧螺走得累了,慢悠悠提着东西回家,老远看见芸娘站在门前,正在给小闺女慧娘篦头发。 “哼!”芸娘看见章碧螺,先哼为敬,然后道:“成天不着家,又跑哪儿去了?” 章碧螺昨天拿了芸娘不少东西,承了人家这份情,被贬损几句完全不在乎。她笑吟吟道:“芸娘,我今天去集市上,给铁蛋和慧娘买了吃食。” 芸娘翻了个大白眼,“干啥啥不行,说大话第一名。不给你点个一甲状元,都对不起你这想拿又不拿、吹了牛又后悔的造作!” 那就造作呗,来啊,谁怕谁! 章碧螺泫然欲泣,默默从提篮里拿出两盒点心,一盒头油,低声道:“昨儿个芸娘不计前嫌,我心里感激,真去买了点心。这头油是特地给你买的,我知道你嫌弃,我……” 她放下东西就走,彻底把芸娘给整不会了—— 章三娘这女人哪根筋不对?怎么突然明白邻里间要有来有往?她居然懂事儿了! 点心和头油包在一块儿的,看来真是送我的,这还让我给气走了,艾玛,哭唧唧的真烦人!章三娘的小心灵也太脆弱了,怼一句就哭几赖尿,以后少怼几句吧。 芸娘心里很是抱歉,有些抹不开脸,朝章碧螺的院子喊道:“你荷包里才几个板子,别硬装大瓣蒜,买这么贵的点心,显你能花钱呀?” 章碧螺隔壁跺脚,“我就知道你嫌弃。” 芸娘:…… 从昨晚到今天,你嫌她不会过日子,她趁机跟你打秋风;你对她说节俭,她跟你扯嫌弃;你看不惯她做派讥讽两句,她跟你玩儿默默无语两眼泪……不敢惹不敢惹,以后有多远躲多远。 章碧螺回到家,大宝在灶台前,拿着一把破蒲扇扇着小火苗。二宝坐在板凳上抱着小宝,一口水一口饼地喂着。 原主太作了,这么好的崽崽说卖就卖,真是丧良心。 原本故事中的小二宝,辗转流落,最后被异国富商买下,从小经受严苛训练,后来被安插在烟花之地。表面上是花魁,其实是敌国细作,引诱、离间、暗杀、为敌方传出许多紧要消息。 这孩子跟大宝一样倒霉,最后死在她爹手里,尸骨都没人收。 谁又能知道,故事里那个心如蛇蝎的花魁红袖,小时候会乖乖坐在板凳上,轻手轻脚地喂着弟弟呢? “你回来啦!”大宝道,“你去干啥了?刚才有衙役来打听你。” “刚才去办了件大事儿,还遇见邢捕头了。” “真的?拐子都抓了吗?” “都抓了,陈大、陈二,还有张屠户,一个都没跑掉。捕快们还救出了十多个孩子。燕大宝,你真了不起!要不是你勇敢地去送信,十个邢捕头也办不成这事儿!” 章节目录 009:隔壁这哥确实俊,就是脑子不好使 大宝一听,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孩子当时就飘了,嘚瑟地又想上天。 “我燕小将军出手,肯定一击必中!娘是靠不住的,我才是家里得就是你这种人!隔壁慧娘八岁,也要扫院子的,要是看不顺眼,你就把整个青柳巷的小院全扫了吧!” 唐晏被怼得一愣一愣的,他深吸一口气,暗忖:这女人果真上不得台面,一言不合就发飙,脾气也太驴了! 忍,我忍,一切等那位来了再定夺。 此时的唐晏无比庆幸——自从燕家女眷遇袭的消息传到京中,他便带人沿路查找,始终没能找到。寻到此地,已经停留了两日,明天就会去别处,若不是大宝打出一弹弓,还真就错过了。 唐晏心道:大宝二宝是我亲外甥,只在小时候抱过,此时也认不出舅舅。这女人对孩子不好,万万不能让她瞧出端倪。反正我就在隔壁守着,护孩子们周全。 想到这儿,唐晏又问:“章娘子,你家就这两个孩子?” 章碧螺冷笑,“你想要几个?” 唐晏:“……” “我刚刚听说,章娘子有三个孩子?” “你听谁说的?”章碧螺指了指唐晏的马车,“你坐着那辆车来,车上就你一个,下了车就跟我说话,哪有第三个人?难不成你车上有个鬼,鬼告诉你我家有三个崽儿?” 唐晏:“……” “唐公子,你这身锦袍价值不菲,搬来的家具也都不是凡品,怎样看都不像能住在这条巷子的人。你如此屈尊,就为了打听我家的孩子?” 唐晏咳了两声,“只是好奇而已。我这人心慈,见不得幼童劳作,要不这样,明儿个我叫家仆来帮你扫院子。” “哦,你没看见我家最小的崽儿,还是不放心,想尽办法来打探是吧?唐公子,你究竟什么来路?为何对我家如此好奇?” 唐晏啪地收了扇子,“我是什么人,你以后自会知道。” “你可别拿自己当大瓣蒜了!”章碧螺正要撵人,小二宝登登登从里面跑出来,手里的扫把直接砸在唐晏身上,掐着腰气哼哼的,大声道:“你一个外男,站我们家门口干啥?” 章节目录 010:夸我的话,每天要说一百遍 唐晏真没想到,五岁的外甥女能对自己连训带削,当时就被打傻了,连扇子都忘了摇。 他想大声告诉小姑娘:我是你舅,是你舅呀! 这时,大宝也从里面跑出来,毫不客气地朝唐晏扬了一把沙子。 唐晏欲哭无泪,再没有哪个舅舅比自己更惨了。上次抱他俩还是燕北辰成亲,那时俩宝才三岁,能指望他们记得舅舅是啥生物吗?现在外甥轮番造次,他还不舍得教训。 其实,唐晏是想常去侯府看大宝二宝的。但燕北辰不在家,孩子在章碧螺手里,一方面要考虑男女大防,另一方面,侯府有些人不愿俩孩子跟外祖家有太多交集。 大宝亲娘留下的物件中带有唐家的徽记,所以孩子看见唐晏的马车,下意识就打了一弹弓。唐晏呢,生怕被章碧螺发现真实身份,来青柳巷之前换了辆马车…… 这大概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甥舅对面不相识。 唐晏在这儿百感交集的,却被章碧螺狠狠瞪了一眼,“这么大的人,都没我闺女懂礼数!” 说完,章碧螺拉着大宝二宝回家,哐当闩上了门。 唐晏低头看看,锦袍上灰扑扑的全是沙土,气得鼻子都冒烟了: 我忍!等我把仨孩子救出来,一定把这恶毒女人掐死! 像话么?给崽崽穿旧衣,让千金大小姐扫庭院,俩外甥被她教得扔扫把、扬沙子,孩子瘦成那样肯定食不果腹…… 章三娘,你等着!我这就给那位飞鸽传书,好好参你几本。 这边章碧螺带着俩崽崽回房,小宝正坐在床边啃果子,吭哧吭哧吃得满脸都是。 章碧螺给小宝擦了脸,又让他漱口。小崽儿吃得开心,水也不吐出来,咕噜咕噜地在嘴里玩儿。 大宝看着弟弟,愁得够呛,“小宝别不是个傻的吧?” 章碧螺笑道:“他可不傻,小脑袋瓜聪明着呢。” “可他还不会讲话。” “我掐指一算,你弟弟四岁才说话,咱都别急,给他点儿时间。” 大宝喃喃道:“没关系,傻的我也认了,大不了以后我养着。” 章碧螺被逗得不行,“对,你就是咱家顶梁柱,全大熹的男子都算上,数我家燕龙城最爷们。” 大宝美得冒泡泡,“刚才那句,你每天要说一百遍。” 章碧螺一巴掌拍他屁股上,“我还一万遍呢!” 大宝嬉皮笑脸,“一万遍我也不嫌。” “别贫了,”章碧螺笑道:“给你们买了些东西,人人有份!” 三个崽崽每人添了一套新衣,一双新鞋。另有毛笔宣纸,草编玩具。除此之外,小竹剑是大宝的,绢花是二宝的,竹蜻蜓是小宝的…… “娘手里钱不多,余下的还要买吃食,暂时给你们置办这些。以后挣得多了,还会给你们添置。” 大宝乐得翻了好几个跟头,一手拿毛笔一手拿竹剑,“娘,你真送我去蒙馆?真让我练功夫?” 章碧螺轻哼一声,“从昨天到现在,只有这声娘叫得最诚心。” 二宝则忧心忡忡,从小宝嘴里抢下啃得全是口水的竹蜻蜓,问道:“娘,你哪儿来的银子?” “借的,过几天我就还上。” “这哪行呀,”二宝愁得不要不要的,拖着小奶音道,“拿什么还呀?” “你才多大,别操心这个。”章碧螺铺好床,喊他们三个午睡,“都乖乖的,睡醒了娘给做好吃的。” 等她离开,二宝睁开眼,凑到她哥耳边小声说:“大坏娘今天不坏了。” 大宝哼了一声,“她让我耍猴棍,还是有些坏的。” 小宝听见动静,一骨碌爬起来,嘴里呜哩哇啦乱叫,也不知要表达什么。 大宝搂着弟弟躺下,二宝手里捧着绢花舍不得放下,笑眯眯道:“我可真喜欢呀。” 开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傍晚时分,饭桌被娘摆满,香得崽崽们哈喇子直往外淌。 大宝狠狠咽了下唾沫,“娘,这是什么肉?” “东坡肉。” “为什么叫东坡?” 啊对,为什么呀?章碧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咱们这是东边,又是上坡,就叫东坡。” 大宝恍然大悟,“赶明儿咱们搬到西边儿,就叫西坡肉了。” 再看桌上,莲藕剁碎拌上肉馅煎成藕饼,滋滋冒着油;带着酱汁儿的烧豆腐,汤汁浓郁,鲜嫩入味;模具拓出来的山药糕,碾得细细的,里面还夹着切碎的果脯;还有一大碗鱼羹,加了火腿香菇竹笋,做得极其讲究。 大宝急得直蹦高,“娘!你觉不觉得我现在叫得这声,比下午还要真心!” 章碧螺笑出声来,率先夹了块肉,大宝二宝这才动筷,吃得喷喷香。 小宝还不会用筷子,哈喇子兜不住了,啪嗒滴在新衣服上。 章碧螺哈哈笑着,将东坡肉细细挑开喂给他吃,小宝吃得眼睛都眯起来,突然勾住章碧螺的脖子,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甜甜叫了声:“娘!” 全家都傻了。 原来小宝在食物面前完全没有节操,给他吃口好的,他就敢开口说话! 大宝嚷嚷道:“娘,你说小宝四岁才说话,你掐指掐得不准!” “你弟弟早一年说话,不是更好吗?”章碧螺抱着小宝狠狠亲了一大口,“乖儿砸,你也太聪明了,三岁就说话了呀。” 大宝觉得,毫无原则的娘简直没眼看。章碧螺笑眯眯的,决心把孩子们养白养胖,亲起来口感更好! 她看了看低着头的二宝,这孩子吃得斯斯文文,情绪不是很高。 “今天做的都不爱吃?二宝想吃啥,娘琢磨着给你做。” 二宝问:“你什么都会做?” “那倒不一定,不过娘闲暇时候最喜欢下厨和养花,还蛮喜欢琢磨的。” 二宝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不是不爱吃,我是发愁,吃不下。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又什么都不会做,借的银子拿什么还呀!” 这孩子可真能操心。 章碧螺认真地给二宝解释:“娘昨晚写了个话本子,专给幼童看的,这事儿你哥知道。过几日书局就会有消息,银子不就还上了?” 二宝更发愁了,“哥哥,怎么办呀,娘做饭的手艺好了,也和咱们亲香了,可是她更能吹牛了呀!” 章节目录 011:娘,你相好的找你来了 章碧螺忙了一天累得很,即便如此,还是在睡前给三个崽崽洗了澡。洗到小宝的时候,熊孩子把水扑腾得到处都是,隔一会儿就要搂着章碧螺亲一口。 晚上睡觉时,二宝突然凑过来,“娘,你今天啥也没给自己买。” 章碧螺心道:不是娘忘我,而是你们原来的娘花钱只顾自己,她啥都不缺!她连胭脂都有好几盒,崽儿却没鞋穿,我哪好意思给自己置办? 她拍拍小二宝的脑袋,“闺女啊,你放心,等娘拿到书局的稿酬,咱们几个一起上街买买买!” 二宝沉默了,这可咋办呀,娘又开始吹大牛。 次日,章碧螺带孩子们吃完早饭,在灶间忙着刷碗。大宝把小宝放到小板凳上,一脸得瑟,“弟弟,哥给你耍个剑!” 他刷刷刷舞了几下,小宝开心地拍巴掌,还冲他哥吹了好几个泡泡。就在这时,院子外有人赞了一声:“舞得不错,有些功夫在身上。” 大宝开心极了,“你真有眼光!我学过!” 那人笑出了声,“这是章娘子家吧?她在不在?” 大宝大声问:“你姓什么?有何公干?我得问清楚了才能开门。” “我姓邢,是衙门的捕头,有事情跟你娘讲。” 大宝撒腿跑到门边儿,“你就是邢捕头?那个那个……”孩子压低了声音,“那封信是我送的。” 邢璟笑道:“原来你就是咱们县的小英雄!” “对对对,但是我娘要我低调,不让我出去乱嚷嚷。” 大宝手忙脚乱给邢璟开了门,然后扯着嗓子喊:“娘,你相好的邢捕头找你来了!” 这一嗓子,左右两个院的人都听见了! 李芸娘正在给女儿梳头,立马把梳子扔到一边,急急地走出屋,贴着院墙听动静,心道:章三娘真是不消停,前些天有个秀才总来,现在连捕头都勾搭上了,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而另一个院子,唐晏气得把手里的书都摔了!这女人居然不守妇道!就算燕北辰挂了,她也不能在这小破地方勾三搭四! 不行,飞鸽传书!这事必须得知会一声! 别说左右邻居,就连章碧螺自己都差点把碗砸了,她擦擦手从灶间走出来,一指头戳在熊孩子脑门上。 “瞎说什么呢?” 大宝一脸不解,“不是你跟我说,相好的就是有袍泽之谊、金兰之契的挚友?咱们帮邢大人破了这么大的案子,那就是战友,就是袍泽嘛!” 章碧螺后悔极了,这孩子,你敢说他不止敢信,他还到处宣扬。 章碧螺很不好意思,“邢大人,孩子不懂事胡沁呢,大人进来坐。” 邢璟并未启步,而是拿出个布包,“章娘子托我办的事都办好了,这些娘子拿着,里面每一笔都有明细。我不便多留,这便告辞。” 章碧螺知道,从来寡妇是非多,邢璟这大好青年怕别人误会,避嫌呢。 原本想多问几句,想想还是算了。这包里沉甸甸的,又说事情办好了,那必然是书局给的银子。反正话本子也需要跟书局的先生沟通,那便不必急在一时。 她叫大宝送客人出门,大宝对邢璟的捕头身份很是崇拜,拉着人家问个不停:“邢大人,您看出我练过剑,那您能看出练了几年不?您平时用什么兵器?能给我看看不?” 邢璟见大宝虎头虎脑的,也挺稀罕这小孩儿,“我看呐,你的剑练了不到半年。我平日惯用腰刀,不过剑术也算拿得出手。” 章碧螺一听,都送上门来了,还跟他客气啥! “邢大人,”她上前一步,每个字都泛着浓郁的茶味儿,“我们大宝送了信,也没求什么奖励。但是孩子有一颗勇敢的心,做大人的不好辜负。大宝立志学好武艺,将来报效大熹,但是我小门小户的,又是个寡妇,哪有人愿意做大宝的师父呢?” 这话虽在自己院儿里说,但左右两边都有人偷听。 李芸娘抓了把瓜子,掇了条凳子坐在墙根底下,边听边唾弃:章三娘又来了,她啥时候学会这招的?跟前天晚上一模一样!只要让她看到一点苗头,一定会顺着竿往上爬。反正她这样的,是真不吃亏呀。 另一个院子, 唐晏把茶碗都摔了:给大宝找师父,就找个捕头?能不能有点眼光?燕家是什么人家,那叫簪缨世家,代代上阵杀敌!燕家的嫡长孙至于这么落魄,就找个捕头? 飞鸽传书!再传一份!我对这女人已经忍无可忍了! 邢璟让章碧螺说的很不是心思:要不是人家孤儿寡母的,怕被那些人贩子报复,至于低调的连功劳都不愿意领吗?虽然县衙给了些奖励,但若是他们底气足一些,谁不愿意做英雄、被世人称颂呢?你说孩子就这么点愿望,又刚好在能力范围内…… 邢璟想到这儿,还是有些为难,“章娘子,教孩子倒是可以,但我不便常来你家中。” “不用你来,在巷子口的大榕树下就好。您定个时间,到时候让大宝自己过去。” 邢璟点了点头,“还是章娘子妥当。那就每日卯时初刻,我在榕树下等他。” 邢璟说完便告辞,大宝一个高蹦起来抱着他妈就亲,“娘,你真是个大聪明!还得是你呀娘!” 邻院的唐晏气得满院子踱步:堕落了,我大外甥堕落了!居然连小地方的捕头都看得上。他不知道他亲爹有多牛吗?他选择跟小捕头练功夫,以后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另一个院儿的李芸娘把树都揪秃了:什么奖励?什么勇敢的心?打什么哑谜?声音太小听不太清,别不是跟人家抛媚眼了吧?不然邢大人怎么可能答应她?臭不要脸的,有捕头教武艺,大宝不就比过我家铁蛋了吗? 李芸娘想来想去,最终跺了跺脚:不管,这就去给铁蛋买一把剑,明早让铁蛋也去学。就不信了,孩子站到树下,邢大人还能往回撵不成? 章碧螺成功地给大宝找了个师父,抱着布包回了屋,打开一看,不由得大声喊:“二宝,你快过来,看娘挣的银子!” 章节目录 012:签了个保底分成 二宝的声音从西屋传出:“娘,我练字呢。” 刚刚两个孩子都在写字,大宝练到一半便跑出去,二宝却始终在屋里照着字帖写笔画。孩子的手腕没什么力度,横和竖都拐了好几道弯儿。 大宝跑回来,看了妹妹的字,笑得直捶桌。章碧螺拿起毛笔示范,“娘给你写一遍,你看好啦。横要写平,竖要写直,要不就跟水波纹似的。” 讲完要点,一笔写下去,二宝笑出声,“娘,你这也勾勾巴巴的。” 大宝笑得噗嗤噗嗤的,“诶呀,咱娘真是好才学,画得一手好蚯蚓。” 又菜又爱玩儿的章碧螺放弃挣扎,拿出邢璟送来的小布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摆给崽崽们看。 “娘写的字就此揭过,谁都不许再提,现在让你们看看娘的本事。这是银子;这是书局昨天下午雕版,连夜印刷的,印得就是娘写的话本;这是邢大人写的明细,给你们念念:提供拐子线索,县衙奖励纹银十两……” 哇!几个孩子兴奋异常,开心地拍起巴掌。 十两啊,能买半个小院,普通人家能衣食无忧地过上两年呢。 大宝一高兴,跑到院里连翻了几个跟头,又疯跑回来问:“这回给蒙馆的束脩有了吧?” “那必须滴。” 二宝道:“娘,你省着点儿。你以前的首饰、哥哥的玉佩、我的金麒麟、小宝的金锁全当了还不够花,唉,大手大脚的可怎么办呐。” 章碧螺震惊,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想想也正常,虽然书里没写,但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原主的确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 这事儿孩子不计较,但她计较! “娘接着念哈:稚童话本《狸奴捕头》第一回:纹银二两。” 哇! 哗哗哗,崽崽们又鼓掌。 二宝小心翼翼地摸摸书,薄薄的一册,却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成就。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我还以为娘吹牛呢,真写了话本呀。娘在我心里头,是,您境况窘迫,急需银子救急,提前替您支了去。” 章碧螺在心里给邢璟点了个赞:邢大人义薄云天,真是大熹好捕头! 管事又问:“章先生,按照文书所示,您过几日便要交新的书稿还是小捕头么?” “小捕头第二回涉及防拐的学问,故事雏形已经有了,还需润色,且先放一放。这次写个独立成章的短篇,小蝌……不是……,大宝啊,池塘里的蛙,生下来的崽崽叫什么来着?” “娘连这都不知道?前些天铁蛋还抓了一些,叫虾蟆子。” “对对,这次的故事,就叫《虾蟆子寻娘亲》。” 大宝那张嘴可烦人了,“真是可怜,虾蟆子肯定让他娘给卖了,还找什么呀,就算找到,他娘也不要他。” 章碧螺无语,赶紧把熊孩子领出书局。 兜里有银子便有底气,娘四个去置办六礼束脩,好让大宝二宝开蒙求学。 东西买齐了,章碧螺又领着崽崽们去了趟县衙,她带着二宝和小宝坐在大树下休息,给了大宝二两银子。 “燕龙城,这是娘跟你师父借的。他今早送钱来,提都没提,但咱们得赶紧还上。这事儿交给你办,能成吧?” 大宝拍胸脯保证,“我可是邢大人的徒弟,一准儿办成,娘就请好吧!” 没过多久大宝回来,道:“银子给师父了,师父告诉我,今日审出拐子有同党,已经逃了,他得带队前去缉拿,明儿一早出发。” 章碧螺点点头,“明早这剑学不成了是吧?” “也不是,”大宝笑嘻嘻的,“师父问我晚上怕不怕,他可以夜里在榕树底下教我。”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做弟子的不挑时间,师父什么时候教,我就什么时候学。” 章碧螺老怀欣慰,只要我宝有正事,嘴欠一点儿无所谓。 母子四人大包小包拎东西回家,刚进青柳巷,一眼瞧见唐晏摇着扇子等在门口,满脸写着不高兴。 “呵,出门置办束脩了?这是要给小公子找先生?” 章碧螺冷笑,“怎么着,派人跟踪我们?” 唐晏的脸微微一红,咳嗽一声抖开扇子。 章碧螺才不惯着他,“咳嗽也不能掩饰你的心虚。” 唐晏猛地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 大宝一步抢上前,挡在章碧螺面前,“娘,别理他,他就是挡路的臭狗屎。” 章节目录 013:小唐的自虐闭环 唐晏眼睛一翻差点没厥过去,咬牙道:“章三娘,这小县城的夫子只是个秀才,能教大宝吗?” “你什么意思?”章碧螺看唐晏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蒙馆的夫子不行,谁行?” “我行!” “你什么文凭?参加过科举?金榜上有名?” 唐晏扇子摇得哗哗响,“本公子当年考得二甲第一,你家大宝和二宝还算聪颖,邻里邻居的算是有缘,我就勉为其难收两个学生。” 章碧螺笑了,“唐公子,你这是上赶子给我家当老师啊,你愿意当,我还看不上呢。” 唐晏气得鼻子冒烟,“进士出身,还比不过那老秀才?” “那又如何,我以后还是享誉大熹的话本大家呢!”章碧螺开门、进院、闩门一气呵成,“以后别在我家当门神,你不懂避嫌,我还要名声呢。” 唐晏带着一肚子气回去,飞鸽传书!那位再不来,这女人就压不住了! 章碧螺一共准备了三份束脩,当晚亥时初刻,大宝提了一份去大榕树下,足足练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章碧螺始终没睡,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找到原主的当票。当掉的东西是仨孩子亲生父母留下的,如此贵重的东西,却只当了五十两,而且很快就花光了。 先定下一个小目标,攒银子把崽崽们的东西给赎回来。 二宝和小宝都睡了,章碧螺边在灯下写大熹版《小蝌蚪找妈妈》,边等着大宝。 这院儿有什么动静,唐晏是知道的。自己的亲外甥,他能不派人护送吗?不仅如此,他还暗戳戳派人考察,随时汇报大宝的学习情况:扎了多少个马步,姿态是否标准,邢璟的要求是否严格,教授的内容是否超纲…… 唐晏这出,属于沉浸式暗中保护。没想到的是,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他派出的人腿上扎着飞镖回来了。 唐晏在家里拍桌子:邢大人可真行啊,用我的人祭天,让你徒弟开眼,你看给大宝崇拜的! 这晚,邢璟给徒弟布置好武学日课,带人出任务去。次日清晨,章碧螺给大宝二宝穿上新买的青衿学服,拿上两个小书箱,到蒙馆交了两份束脩。 唐晏又在暗中观察,并去了趟蒙学馆,美其名曰“捐赠物资”,好实地考察大外甥的学习环境。 看到俩孩子桌上的文房四宝,唐公子再度破防! 那女人能不能给我外甥用点儿好的?这毛笔能写字吗?破墨锭发墨这么慢,墨迹灰扑扑的,能忍吗? 唐晏不淡定了,当晚就派人送去上好的笔墨纸砚,理由极其牵强:这些东西放在库里发霉,你家孩子帮我用用,不然浪费。 小唐如此做作,章碧螺要是再看不出什么,可就白活这么多年。她回忆书里的内容,不记得有唐晏这么个人。 她把原主的经历仔细盘了一遍,盘到中后期,突然一个激灵。 原主愚蠢,却实在美丽,虽是寡妇,却也只有十八岁。拐子把她卖给一户殷实人家当婢女,老爷想抬她做姨娘,却被人大价钱买下。 之后的日子痛不欲生,被当成玩物辗转与高官富商之间,最后遍体鳞伤,被一片片削去血肉。临死前听到有人说:本公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这一切,不过是你的报应罢了。 原主没看清那人的脸,但他手里拿着把扇子! 章碧螺不由一抖,不是吧,每天上杆子挨骂的邻居,居然是个隐藏大佬? 这个人必定跟大宝和二宝有很深的羁绊。章碧螺想到这里,极力回想细节:扇坠是玉质的,上面似乎有家族的标记,作者特意请画手画了出来,自己还去论坛上瞧了一眼。 章碧螺依照大概印象把标记画出来,大宝正好跑进来喝水,见了那图案,差点儿把碗摔了。 “娘,你怎么知道我外祖家的徽记?” “你外祖家?” 大宝点点头,撒腿跑回西屋,拿出他的宝贝钢珠,“你看,这上面就有。” 这下,章碧螺彻底明白了! 原来,书里被一笔带过的大宝亲娘姓唐。 侯府当家主母想让嫡长孙消失,而唐家却始终没放弃寻找。唐晏定是血脉极近的亲人,原主把孩子卖了,偏巧买走大宝二宝的都不是一般人,唐晏满世界找不着,最后两个孩子不得善终,他能不恨吗?能不黑化吗? 别看唐大公子每天被气得冒烟,以后心狠起来也是个变态! 章碧螺心道:小唐,你用得着这么迂回吗?找到孩子又不相认,还搬到我隔壁窥视,气死你也活该! 这种情形,唐晏必有后招。行叭,你不说破,我也不说,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章碧螺拍拍大宝的头,“娘出门的时候看见过这标记,早知道是你外祖家的人,娘就追上去了。” “我也瞧见过。”大宝把衙门口打弹弓的事儿说了,章碧螺暗笑:好家伙,原来小唐就是你招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相安无事。唐晏每天重复着不满、挑衅、挨骂、送礼物,形成了一个自虐闭环,并乐此不疲。 右边院子不消停,左边也奇奇怪怪。章碧螺发现,这些天李芸娘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地幽怨了。 这天又在巷子里遇见,章碧螺笑着打招呼:“芸娘,你这黑眼圈挺严重啊。” 李芸娘道:“还不是气的!也不知哪个龟孙,约好了却不守信用。物件都买了,孩子都送去了,却在冷风里等了半个时辰!” 章碧螺不知道,李芸娘买的物件是小竹剑,地点是凌晨五点的榕树下。芸娘本打算让铁蛋蹭课,结果人家邢璟改了时间…… 章碧螺不晓得龟孙就是她自己,还好心劝呢,“你想让铁蛋学艺啊?只要交得起束脩,定能请到好老师。” 李芸娘气哼哼地,“不找了,有那工夫不如给铁蛋买几本‘茗章先生’的稚童话本。你还没给大宝买吧?唉,养孩子得用点儿心,不是送到蒙馆就完事儿了!” 章碧螺心里暗笑,也不说破,继续写话本养孩子,又给书局交了几次稿。 其中有《狸奴捕头》第二回,还有短篇的《虾蟆子找娘亲》、《寒鸦喝水》、《狸奴钓鱼》……书局的管事大赞,说茗章先生的故事新奇,现在每出一本,书局都提前写告示,第二天一早就抢购一空。 章碧螺翻开自己的小账本,这四次的保底稿酬有八两银子,但是分成却多达十一两!只要不像原主那样大手大脚,吃穿是不愁的。她拿出当票看了看,嗯,再努力一段时间,崽崽们的东西就可以赎回来了。 这天傍晚,章碧螺正在做粉蒸肉,在院里练剑的大宝突然喊:“娘,有客人。” 章碧螺出去一看,门口居然是个坐轮椅的! 章节目录 014:老娘要发飙,谁能不挨削? 轮椅上的青年英气逼人,虽不良于行,却不见半分萎靡。他坐在那里,上身挺拔如松,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仿若谈笑间便能樯橹灰飞烟灭。 夕阳光华赤如血,在他身上镀了金色。似乎他身下是战车,只要场景转换,他就可以长缨缚苍龙,踏破贺兰山。 就算是章碧螺,也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声,这位称得上雄姿英发,比后面推轮椅的唐晏顺眼多了。 “请问,您是?” 对方还未回答,唐晏抢先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姓……姓姬,名紫微。” 紫微?我还尔康呢! 章碧螺淡淡道:“有何贵干?” 唐晏再度抢答,“姬兄以后跟我同住,作为邻居,特来拜访。” 章碧螺冷笑,“那你们真有礼貌。” 这时,二宝牵着小宝从里面出来,将刚写满的一页宣纸递给章碧螺,看见大门口的陌生人,默默行了礼。 章碧螺赞道:“二宝写得真好,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帮娘抄手稿啦。” 大宝也凑过来看了看,笑嘻嘻道:“妹妹写得比我工整。” 章碧螺接着夸:“大宝也棒,大宝剑舞得好呀。” 娘几个在这边其乐融融,坐轮椅的姬紫微目光闪烁,望着手提小竹剑的燕大宝,突然问:“燕龙城,你的剑法练了多久?” 大宝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那人又道:“刚才在门外听剑声,发现你的剑招两派杂糅,曾经跟两个人学过,却不能融会贯通。你脚步虚浮,手腕无力,空有招式不能一招制敌。” 太狠了,大宝“哇”地一声哭了,唐晏急得够呛,拍了拍椅背,低声道:“过分了过分了。” 章碧螺怒气腾腾往上冒,拎起身边烧火棍就要撵人,没想到那人又盯上了二宝:“燕明月,字写成这样就可以洋洋自得么?你已经差成这样,燕龙城却仍不及你工整,可见他的字更差!” 这一刀补上,大宝更加伤心,哭得惊天动地,二宝咬着嘴唇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两个大的哭,小宝也慌了,扯着嗓子开始嚎。 唐晏心疼坏了,“怎么连二宝都训?早知道不让你来!” 从章碧螺穿过来那天开始,崽崽们就没哭这么惨过,她气得拎起烧火棍,上去就抽,边削边骂: “你们是来拜访的,还是给我家添堵的?你一个不能直立行走的陌生人,我家崽儿写字练剑关你屁事?别人的努力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是吧?啥都没付出就特么知道喷,你霍霍你自己孩子去,少特么在我家门口碍眼!” 唐晏被抽得嗷嗷叫,“粗鄙不堪!俗不可耐!” 姬紫微也挨了好几下,却一声不吭,连眉都不皱一下。 “那个……三娘?” 旁边传来弱弱的一声,章碧螺回头一看,门边站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目光游移,好像随时准备逃跑。 “你谁?!”章碧螺发飙被打断,极其不爽,吼出一嗓子。 “我……我是吴庸啊。” 章碧螺内心一片茫然,觉得这人眼熟,就是想不起是哪位。大宝抽抽搭搭道:“娘,你怎么忘了,他是吴秀才,每次来都跟你要银子。” 卧槽! 章碧螺忍不住爆粗口,最近过得太顺,把这个瘪犊子给忘了! 唐晏揉着被打得却青的胳膊,愤怒中带着鄙夷,“毫无眼光!不知廉耻。” 章碧螺扬手,烧火棍嗖地飞出去,咣当砸在唐晏头上,当时就起了老大一个包。 唐晏捂着头蹲下,这女人太彪悍了,母夜叉啊这是! 章碧螺挽了挽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对吴秀才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吴庸觉得不太对劲,本想撤退,但是考虑到即将参加乡试,路费还没着落…… 如果这次能考取,从此便是举人老爷,现在稍微说几句软话也没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嘛!等中了举,再不跟这女人来往就是。 于是他挤出一个笑,“昨个在书局见三娘跟掌事说话,这才知道那稚童话本是三娘写的,心里欢喜,特来向三娘道贺。” 章碧螺点点头,“这会儿贺道完了,可以滚了。” 吴庸讪笑,硬着头皮道:“三娘,我小名就叫狸奴,你那故事难道不是为我写的?” 噗,唐晏刚从家仆手里接过茶喝,一口就喷了出来。 章碧螺简直了,她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大宝特有眼力劲儿地跟她搬了个凳子。 这种时候不是不能绿茶,但是茶味儿再足她也觉得不爽。反正今天已经崩了人设,索性完全放飞! 章碧螺坐下,慢慢说道:“你叫狸奴,公的,一看就是渣猫,你知道会如何吗?” 吴庸怯怯的,“愿闻其详。” “你这种狸奴,四处留情、招蜂引蝶、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为了防止你们霍霍小母猫,一般惯用的手法是把蛋割了。” 章碧螺的手凭空劈了一下,“咔嚓,一了百了。” 吴庸吓得一哆嗦,还下意识捂了一下。 章碧螺冷笑着又道:“为了便于辨别,还会剪掉你的耳尖。从此你便无欲无求,心如止水,不久后就会心宽体胖。如果你专注求学,没准就中举了。” 吴庸被她说得汗毛竖起,相关部位极度不适,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走。 大宝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泪,“娘,你这次没给他银子。” 章碧螺道:“娘的银子只给你们花,他算老几?” 一旁的唐晏都看傻了,“章三娘,你、你太粗鄙了!” 章碧螺走上前,一脚踹在轮椅上,轮椅轱辘轱辘倒车,唐晏吓得连忙跟上,只听砰砰两声,章碧螺把大门关上了。 “虽是邻居,但你们着实令人生厌。以后我管我的崽儿,你们享你们的福,最好连面也不要见!” 那俩人终于滚蛋,章碧螺赶紧哄孩子,“大宝二宝不生气,别听那男的瞎说,我家崽崽个个厉害,不是寻常孩子能比。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还敢到咱家指手画脚!” 二宝噗嗤笑了,抱住章碧螺大腿,“不气啦,要吃肉肉。” 大宝给小宝擦擦眼泪,“弟弟你哭啥呀,嚎得比我都大声?别哭了,快闻闻,蒸肉味儿是不是出来了?” 孩子虽然哄好,章碧螺却一直不能释怀。那姬紫微什么来路?为什么对大宝二宝指指点点?他的名字为什么由唐晏来说?是真名吗? 隔壁这家哪儿都透着怪异,而且今天的举动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来看孩子。 这里天高皇帝远,京中的人和事,传到这边都没有参考价值。章碧螺想了想,第二日去了书局。 掌事迎了上来,笑问:“章先生又有新话本?” “今儿没有,我随意瞧瞧。想找找有没有当朝名人传记之类的,写话本做个参考。” 章节目录 015:公公在左,班房在右 掌事吓了一跳,低声道:“你写的是稚童话本,就别惦记针砭时弊了。听我的,一点儿都别沾,不然话本被封得不偿失。” 他生怕章碧螺乱写,又道:“你想找的那书没有,原本也是闲人乱传,正经书局不会有这种东西。章先生还是打消念头,用心写文章才好。” 章碧螺道:“您多虑了,是我考虑不周,见谅。” 她默默拉了个大纲,故事编得脸不变色心不跳,“原是我有个亲戚,近日会来县里。他是京中唐家的,因离得远,不知有什么忌讳,生怕怠慢了人家……” “唐家啊,你有这种担忧也是应该。京中唐家代代出才子,祖上出过几任状元,上一科有两人参加殿试,一人中了榜眼,另一人考取二甲第一。” 章碧螺点点头,二甲第一是唐晏,小唐没吹牛。 “你和这姓唐的亲戚相处,最好不要打听唐家的姑娘,尤其是四姑娘。” 掌事一把年纪,讲起八卦欲言又止的,他看了看左近,压低了声音,“那四姑娘虽然嫁到信安侯府,却是个没福的。” 章碧螺知道,这四姑娘就是大宝亲娘,于是又问:“那位考取二甲第一的公子,跟这位姑娘可有关系?” “章先生问着了,他们是如假包换的亲姐弟!” 原来是舅舅呀,跟孩子们关系还挺近,黑化以后是变态,没黑化之前就是个神经病。 掌事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儿多,于是道:“我去那边看看,章先生请便。” 章碧螺应了一声,在书局里随意逛逛。这里有几排大书架,书籍分门别类摆放着,很有条理。章碧螺在稚童开蒙的书架前翻看,突然发现一本《百家姓详解》。 她一时兴起,在里面找出章姓。 章姓出自于姜姓,书中从姜尚写起,洋洋洒洒一大篇。 章碧螺觉得有趣,又翻找几个孩子的“燕”姓,第一句话就是:燕姓来源于姬姓。 哦,姬紫微的姬! 章碧螺脑子里开始推演: 已知姓姬就是姓燕,北斗星的别称有北辰和紫微,求姬紫微和燕北辰的关系。 姬=燕, 紫微=北辰 由此得出:姬紫微=燕北辰! 好家伙,还以为谁那么臭不要脸对别人孩子指指点点,原来是崽崽们的爹! 不对,按照原文的时间线,燕北辰应该半年后才出场啊? 章碧螺很快就想明白,不出场不等于不存在,肯定在那个犄角旮旯躲着养伤呢,如果没猜错,他一定用了化名。 这人没按原书的情节走,肯定是唐晏招来的。 章碧螺将书放回去,心道:我管你是谁,打击孩子的自尊就是不行!我娃各项技能才学了不到半月,燕北辰居然用训练士兵的标准要求,该说他直男,还是缺心眼儿? 打他一顿不是应该吗?说出去都没人同情。 既然你们都在隐瞒身份,那我可就装作不知道了。反正一个爹一个舅,不折腾岂不浪费?在崽崽们的成长里,你们已经缺失了好几年,不当牛做马对得起你们这番做作吗? 章碧螺拿定主意,正准备跟书局掌事告辞,前面突然闪出个人来。 “三娘,是我。” 呦,吴庸。 “我昨晚回去仔细思量,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曾说海枯石烂心不变,你还说此生不离不弃,只要我勤学不辍,哪怕砸锅卖铁,也一定助我考上举人。” 何止砸锅卖铁,孩子都被原主卖了好吧。 大庭广众之下,章碧螺肯定不会像昨天那么彪悍,冷声道:“以前就资助过不少,你都花完了?” 吴庸一看,有门啊,于是把姿态放得更低,“读书做学问,哪能不花银子呢,我去书院学习,各样用度都不少……” “我替你说了吧。你欺我是女流,是寡妇,觉得我没见识,于是屡次诓骗,从我这儿哄去不少银子。吴秀才,我以为我昨天说得很清楚,既然你没听懂,那我就再说一遍:如今的章三娘,只会助你两件事,一是做公公,二是进班房,你选一样吧。” 吴庸气急败坏,“你若撕破脸,那我也索性丢开手,你与张屠户私下见面,我可全看见了,你想卖孩子没错吧?我若去县衙击鼓,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去?” 章碧螺皱了皱眉,吴秀才和张屠户并无交集,他怎么知道张屠户是拐子? 看他的样子,不仅了解这件事,还暗中窥探过。 不对!张屠户是突然找来的,之前素未谋面,怎么知道原主家有三个出挑的孩子,又怎么知道原主特别想搞钱? 但如果有这么个人,他了解原主情况,又心怀不轨,引拐子注意到原主,这事儿就说得通了。 从自己穿来,过了这么久吴庸才出现,想来也是跟拐子落网、他不敢轻举妄动有关。 章碧螺想到这里,更加不理吴庸的威胁,“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你最好自投罗网,县里也少个祸害!” 此时,青柳巷的某个院子里,被烧火棍招呼过的两位男子正在喝茶。 “北辰,你听我的,真实身份不能让她知道。” 燕北辰坐在轮椅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迟早她会知道,何必现在瞒着?” “这女人自私贪婪,言行无状。如果发现你就是她夫君,一定会张口要银子,闭口要名分。呵,她也配?” 燕北辰道:“我跟她拜过堂,她跟燕家车队走散,并不是她的错。” “那又怎样?”唐晏急道,“你看她昨天的样子,既不是贤妻也不是良母,咱得让大宝二宝看清她的真面目!等你的腿养好了,咱们就将三个崽儿带回京城教导。至于这个女人,直接休了便是。” 燕北辰手里转着一把小匕首,“怎么,你都替我部署好了?” “具体如何,还要你自己做主。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说你,你对孩子不能太严苛,刚跟他们见面就不遗余力地贬损,我要是大宝二宝,被陌生人如此数落,一定烦你!” “我是陌生人么?我明明是他们的爹。” “你这是无效当爹,孩子根本不认识你。你听我一句劝,身为他们的父亲,应该和善可亲才是。” 燕北辰不置可否,刚从战场厮杀归来的小将军,怎么会被别人左右情绪? 章节目录 016:跟这兄弟学,下盘算是废了 “罢了罢了,”唐晏叹了口气,“咱们这便出门,我外甥被那女人蛊惑,越发不辩是非,还需你我点醒才是。” 燕北辰笑笑,“有必要么?” “你不去也得去,轮椅我推着,可由不得你。” “也好,只当散散步。” 这边,章碧螺骂完吴秀才,去集市买了食材和各样调味品,先回家烧上水,又去隔壁李芸娘那儿接小宝。 “芸娘,多亏你照应,不然我还得背着小宝出门。” 李芸娘道:“行了,别跟我来这套。章三娘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可假了。” “有吗?” “难道没有吗?” 章碧螺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客套。以后但凡我出门,小宝都归你管,饭得给我喂饱,觉得让他睡足,衣服脏了给洗,天热得给打扇。” “你脸可真大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李芸娘哈哈笑出声,倒也不生气,指着坐在小板凳上啃食物的小宝,笑道:“在我这儿睡了一下午,醒了以后就没停嘴,这是第三块红薯干。” 八岁的慧娘小声说:“都是抢我的,从手里往外生抠。” 章碧螺愁死了,“儿砸,咱不能这么吃,也不好抢慧娘姐姐的。” 小宝一听不让吃,扑过来猛蹭,嘴里“娘”啊“娘”地不停叫。章碧螺抱起崽崽正要回去,小宝突然扭过头,着急地指着桌上的簸箩,呜哩哇啦地喊。 李芸娘笑出声,给小宝抓了两把红薯干,用油纸包了塞在孩子怀里,揶揄道:“章三娘,你不给孩子吃饱啊?一出来就跟饿狼似的。你总紧着两个大的,别亏了小宝。” 章碧螺懒得争辩,李芸娘又道:“对了,我跟你说的事情别不往心里去,那茗章先生的话本,你别不舍得买。不然别的孩子说起,大宝和二宝心里不难过吗?” “知道了,你是大熹卷王,教育孩子一等一地用心。” 李芸娘很是得意,“我不管你如何,反正我是尽心了。你看我家慧娘,女红好得很,现在又学管账,以后必定能找个好人家。再看我家铁蛋,该买什么绝不含糊,别人有的一定不会短了他。唉,你自己带孩子不易,没有可傍身的本事,或许,找个不嫌弃你的相公,境况会好一些。” 章碧螺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时,铁蛋提着小书箱从外面进来,看见章碧螺猛地顿住脚步。 他慌忙放下书箱,恭恭敬敬地行礼,“章……先生。” 什么?李芸娘眼睛瞪得老大,“辛似铁,你说什么?先生是乱叫的么?你得叫章婶婶。” 铁蛋没理他娘,快速翻开书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薄册子,恭恭敬敬双手呈上,“先生,请留下墨宝,这书上有了您的名号,学生必定好好珍藏。” 李芸娘一脸不可思议,“你们在说什么?铁蛋,这不是娘给你买的话本子吗?” “娘,你总说大宝二宝赶不上我,因为他们连话本都没有。我今天特意把《寒鸦喝水》拿给他们看,没想到人家倒背如流。我一问才知道,章婶婶便是茗章先生。” 李芸娘一指头戳在铁蛋头上,“这话你也信?” “先生姓章,名字是碧螺春茶,可不就是茗章先生?” “章三娘,你不是不认字吗?” “芸娘,你不够了解我。” 正说着,铁蛋已经润好了笔,双手呈上。李芸娘的表情甚是精彩,眼睁睁看着章碧螺在铁蛋的书上写下“茗章先生”四个字。 铁蛋拿到签名,内心无比激动,“娘,读了先生半个月的话本,故事都要背下来了。今天拿到墨宝,明儿个那些同窗指不定怎么羡慕呢。不过他们应该更羡慕大宝才是!” 李芸娘捂着心口,“别说了,娘心里堵得慌。” 铁蛋一脸天真,“怎样才能不堵?” 李芸娘气道:“你考中状元,燕大宝排在你后面,娘就该不堵了。” 章碧螺哈哈笑着,牵着小宝的手回家,推开门一看,大宝和二宝没在。 奇怪啊,俩孩子跟铁蛋一起放学,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的燕龙城和燕明月,正围着巷子口的货郎,想给娘挑朵花戴。 唐晏推着燕北辰过来,看着可爱的大外甥,眼里充满了属于舅舅的慈祥。 唐晏道:“大宝,你那武学师父教得不行,我帮你找个更厉害的,如何?” “谁说的?”大宝挑好了一朵,反驳道:“我师父厉害得很,他第一次教我的时候,有人不讲江湖规矩,在树上偷师。我师父一个飞镖过去就扎腿上了,那人哭着走的。” 唐晏:…… 那是我的人!派去保护你的! “大宝,我找的人更加厉害,你师父也得跪下叫爹。” “谁呀?” “轮椅上这位啊。” 大宝翻了个白眼,“拉倒吧,走路都费劲呢,跟这大兄弟学,我这下盘算是废了。” 燕北辰:…… 唐晏气道:“他的腿是受伤,没折!能好!不耽误教你练下盘!” 大宝切了一声,“谁信呐,我一会儿回去就告诉娘,说你总想摆布我。” “那我重新帮你们找个夫子可好?” 这次是二宝拒绝,“不好,我娘置办束脩花了好大一笔,不能再花银子了。” 唐晏语塞,二宝,咱是燕家大小姐,至于这么节俭吗?崽儿啊,舅舅对不起你,让你们受苦了。 “那这样,束脩我来出。” “那也不行,你不像好人。” 唐晏气结,本公子到哪儿都备受赞誉,风流倜傥、贵气天成这种形容词一抓一大把,结果到了外甥女这儿,就成了“不像好人”? 唐晏弱弱的,“孩砸,我是好人。” 二宝也选好了礼物,拿出几个铜板买下,然后没好气地说,“你没知会我娘,就在放学路上拦我们,这是好人干的事儿?” 大宝猛地反应过来,“他俩不会是拐子吧?” “对哦,你师父说那群拐子有漏网之鱼。” 大宝大声说:“我们不会跟你们走!我师父是县中第一高手,要是让他知道了,你们会被打死的!” 燕北辰突然笑了。 唐晏倍感无奈:我有一颗诚挚的心,我爱我的外甥,我想好好地跟他们交流,结果他俩认为我是拐子! 唐晏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大宝,若有一天,你爹爹回来,看到你文不成武不就,他会失望的。” “罢了罢了,”唐晏叹了口气,“咱们这便出门,我外甥被那女人蛊惑,越发不辩是非,还需你我点醒才是。” 燕北辰笑笑,“有必要么?” “你不去也得去,轮椅我推着,可由不得你。” “也好,只当散散步。” 这边,章碧螺骂完吴秀才,去集市买了食材和各样调味品,先回家烧上水,又去隔壁李芸娘那儿接小宝。 “芸娘,多亏你照应,不然我还得背着小宝出门。” 李芸娘道:“行了,别跟我来这套。章三娘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可假了。” “有吗?” “难道没有吗?” 章碧螺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客套。以后但凡我出门,小宝都归你管,饭得给我喂饱,觉得让他睡足,衣服脏了给洗,天热得给打扇。” “你脸可真大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李芸娘哈哈笑出声,倒也不生气,指着坐在小板凳上啃食物的小宝,笑道:“在我这儿睡了一下午,醒了以后就没停嘴,这是第三块红薯干。” 八岁的慧娘小声说:“都是抢我的,从手里往外生抠。” 章碧螺愁死了,“儿砸,咱不能这么吃,也不好抢慧娘姐姐的。” 小宝一听不让吃,扑过来猛蹭,嘴里“娘”啊“娘”地不停叫。章碧螺抱起崽崽正要回去,小宝突然扭过头,着急地指着桌上的簸箩,呜哩哇啦地喊。 李芸娘笑出声,给小宝抓了两把红薯干,用油纸包了塞在孩子怀里,揶揄道:“章三娘,你不给孩子吃饱啊?一出来就跟饿狼似的。你总紧着两个大的,别亏了小宝。” 章碧螺懒得争辩,李芸娘又道:“对了,我跟你说的事情别不往心里去,那茗章先生的话本,你别不舍得买。不然别的孩子说起,大宝和二宝心里不难过吗?” “知道了,你是大熹卷王,教育孩子一等一地用心。” 李芸娘很是得意,“我不管你如何,反正我是尽心了。你看我家慧娘,女红好得很,现在又学管账,以后必定能找个好人家。再看我家铁蛋,该买什么绝不含糊,别人有的一定不会短了他。唉,你自己带孩子不易,没有可傍身的本事,或许,找个不嫌弃你的相公,境况会好一些。” 章碧螺偷偷翻了个白眼,这时,铁蛋提着小书箱从外面进来,看见章碧螺猛地顿住脚步。 他慌忙放下书箱,恭恭敬敬地行礼,“章……先生。” 什么?李芸娘眼睛瞪得老大,“辛似铁,你说什么?先生是乱叫的么?你得叫章婶婶。” 铁蛋没理他娘,快速翻开书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薄册子,恭恭敬敬双手呈上,“先生,请留下墨宝,这书上有了您的名号,学生必定好好珍藏。” 李芸娘一脸不可思议,“你们在说什么?铁蛋,这不是娘给你买的话本子吗?” “娘,你总说大宝二宝赶不上我,因为他们连话本都没有。我今天特意把《寒鸦喝水》拿给他们看,没想到人家倒背如流。我一问才知道,章婶婶便是茗章先生。” 李芸娘一指头戳在铁蛋头上,“这话你也信?” “先生姓章,名字是碧螺春茶,可不就是茗章先生?” “章三娘,你不是不认字吗?” “芸娘,你不够了解我。” 正说着,铁蛋已经润好了笔,双手呈上。李芸娘的表情甚是精彩,眼睁睁看着章碧螺在铁蛋的书上写下“茗章先生”四个字。 铁蛋拿到签名,内心无比激动,“娘,读了先生半个月的话本,故事都要背下来了。今天拿到墨宝,明儿个那些同窗指不定怎么羡慕呢。不过他们应该更羡慕大宝才是!” 李芸娘捂着心口,“别说了,娘心里堵得慌。” 铁蛋一脸天真,“怎样才能不堵?” 李芸娘气道:“你考中状元,燕大宝排在你后面,娘就该不堵了。” 章碧螺哈哈笑着,牵着小宝的手回家,推开门一看,大宝和二宝没在。 奇怪啊,俩孩子跟铁蛋一起放学,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的燕龙城和燕明月,正围着巷子口的货郎,想给娘挑朵花戴。 唐晏推着燕北辰过来,看着可爱的大外甥,眼里充满了属于舅舅的慈祥。 唐晏道:“大宝,你那武学师父教得不行,我帮你找个更厉害的,如何?” “谁说的?”大宝挑好了一朵,反驳道:“我师父厉害得很,他第一次教我的时候,有人不讲江湖规矩,在树上偷师。我师父一个飞镖过去就扎腿上了,那人哭着走的。” 唐晏:…… 那是我的人!派去保护你的! “大宝,我找的人更加厉害,你师父也得跪下叫爹。” “谁呀?” “轮椅上这位啊。” 大宝翻了个白眼,“拉倒吧,走路都费劲呢,跟这大兄弟学,我这下盘算是废了。” 燕北辰:…… 唐晏气道:“他的腿是受伤,没折!能好!不耽误教你练下盘!” 大宝切了一声,“谁信呐,我一会儿回去就告诉娘,说你总想摆布我。” “那我重新帮你们找个夫子可好?” 这次是二宝拒绝,“不好,我娘置办束脩花了好大一笔,不能再花银子了。” 唐晏语塞,二宝,咱是燕家大小姐,至于这么节俭吗?崽儿啊,舅舅对不起你,让你们受苦了。 “那这样,束脩我来出。” “那也不行,你不像好人。” 唐晏气结,本公子到哪儿都备受赞誉,风流倜傥、贵气天成这种形容词一抓一大把,结果到了外甥女这儿,就成了“不像好人”? 唐晏弱弱的,“孩砸,我是好人。” 二宝也选好了礼物,拿出几个铜板买下,然后没好气地说,“你没知会我娘,就在放学路上拦我们,这是好人干的事儿?” 大宝猛地反应过来,“他俩不会是拐子吧?” “对哦,你师父说那群拐子有漏网之鱼。” 大宝大声说:“我们不会跟你们走!我师父是县中第一高手,要是让他知道了,你们会被打死的!” 燕北辰突然笑了。 唐晏倍感无奈:我有一颗诚挚的心,我爱我的外甥,我想好好地跟他们交流,结果他俩认为我是拐子! 唐晏觉得还可以再挣扎一下:“大宝,若有一天,你爹爹回来,看到你文不成武不就,他会失望的。” 章节目录 017:拿捏得死死的 拿爹爹压人对别人或许管用,大宝却根本不吃这套,“便宜祖母跟我说过好几次,说我爹回不来了,让我们夹着尾巴做人。三婶也说,以后见了他们家燕寒光,让我恭敬着点儿。” 咔嚓,轮椅的把手裂了。 大宝二宝吓了一跳,二宝虽然特烦轮椅上那人,但小姑娘心地善良,说道:“太不结实了,回去别忘了修。” “好。”燕北辰应了一声。 唐晏已经出离愤怒,大声道:“别听这帮妇人胡沁,我认识你们爹爹,他是大熹的英雄,一定会回来的。” 大宝道:“回来又能如何?他以前也会来过,是保护我娘了,还是保护我们了?” 二宝也一脸严肃,“我爹没什么用的,连串糖葫芦都没给我买过。” 所以,爹就被他俩忽略不计了? 唐晏试图挣扎,“燕龙城,你也不能一直没爹呀。” “你说得对!”大宝捏紧小拳头,“二宝,我想了个主意,咱们让我师父当爹爹好不好?他英俊,武艺超群,勇敢又讲义气,你同意不?” “同意!”二宝道,“他借钱给咱娘,眼睛都不眨,夺大方!” “对,给咱们送银子,压根不提还钱的事儿,夺大气!” “答应教哥哥武艺,只要人在县里,肯定风雨无阻,夺讲信义!” “明明是我练得不好,他却说是他没教好,夺爷们!” 大宝和二宝一唱一和的,相声说得特别顺溜。 绝望的唐晏还在努力,“你爹爹比邢捕头强多了……” 燕北辰轻咳一声打断唐晏,问道:“大宝二宝,那货郎挑担上的面人可喜欢?” “还行吧。”二宝一脸警觉,“哥,他是不是要给咱们买面人?娘的话本里写了,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要!” “对,《狸奴捕头》第二回写的。” “拦住小孩子套近乎,拿好吃的好玩儿的哄骗,冒充是爹娘的朋友,哥,都对上了!他们越来越像拐子了是不是?” “二宝你真警觉,咱俩快回家。” “好可怕呀,话本里写到的都应验了。” “妹妹,我们又一次击退了拐子!” 燕北辰:…… 两个孩子手拉手跑远,唐晏无奈地叹了口气,“姓燕的都这么难斗吗?” “你知道就好。” 二人只好往回走,因为接连挫败,一路上气氛沉闷。青柳巷有那刚及笄的小姑娘,看见如此英俊的男子,不由得羞红了脸,有两个胆大的跑过来,朝他们丢手帕丢果子。 燕北辰把果子递给唐晏,唐晏平素有些小洁癖,这类东西在他这儿统统被划分为不洁食物,此时却接过来咔嚓一口,边吃边道:“这才是正常女孩子看见本公子的反应,章三娘她不是个女的!” “你想让她怎样?” “倒不用像这些小姑娘这般,一见我就含羞带怯。她怎么也该对我和气点儿吧?” “劝你别指望。” “也是,她手持烧火棍,不打我就不错了。” 两人路过章碧螺家,发现那女人正在门口削竹子,手下小刀一顿一顿的,削得不太顺畅。 “大宝,过来帮娘削竹子。” “什么?”唐晏当即破防,“大宝年纪这么小,割到手指怎么办?” 章碧螺微微一笑,将小唐的心理活动拿捏得死死的。看不下去是吧?那就对啦! 她低下头,委委屈屈道:“我想给崽崽们做些好吃的,工具却不够,唉,没了丈夫,怎么就这么难呐。” 唐晏差点没吐了,“章三娘你别装了,本公子要是没见过你昨天的夜叉模样,没准儿还能信你。” 章碧螺幽幽叹气,可柔弱了呢,“唉,你信不信与我何干?我家的竹签,原该我相公来削,可我家压根没这个人,不就得让长子动手么?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作为寡妇,我太难了。” 好的,压力给到燕北辰这边。 燕北辰很上道,“你要什么样的?我来削。” 孩儿他爹,就等你这句呢! 章碧螺指了指门外空旷处,“你们不能进院,你把轮椅停那边。听我指挥,倒倒倒……好的,就停那里。” 她拿了竹签交给燕北辰,“这些是我削好的,你按这个尺寸来做,至少要一百根。你想办法磨细一些,不然会把孩子们嘴划伤。” 章碧螺给的小刀极不顺手,燕北辰拿出削铁如泥的匕首,唰唰唰削得可快了。 章碧螺笑眯眯地看着,又瞥了眼唐晏,扬声道:“大宝,来给娘劈柴!” 唐晏心疼啊,赶忙拦住,“他还不到六岁,你居然让他劈柴?” “唉,”章碧螺一声叹息,用指尖擦了擦眼角,委屈巴巴的,“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家大宝命苦。他亲娘去得早,我又被家里放弃,他连个能帮他劈柴的舅舅都没有……” 唐晏:“……” 他咬咬牙,“斧头给我,我替大宝劈柴!” 大宝老大不乐意,“娘,你不怀疑他们吗?他们是要拐走你大宝贝的臭拐子呀。” 章碧螺低声道:“大宝没看出来么?娘在摧残他们的意志,折磨他们的心灵,剥削他们的劳动!” 大宝恍然大悟,“还是娘厉害,谁都不是对手。” 章碧螺依然不让唐晏进院,只让他在大门外劳作。于是,章三娘家门口成了一景,腿脚不好的削竹签,翩翩公子在劈柴。 唐晏心里苦:我这写锦绣文章的修长的手,怎么可以抡斧头?怎么可以? 可他被章碧螺道德绑架了,他怕以后揭露身份那一刻,大宝和二宝比今天还要嫌弃。 ——连柴都没给孩子劈过,何谈舅舅的爱? 唐晏越干越憋屈,手臂酸痛不说,额头上被烧火棍砸出的大包更疼了。 章碧螺特别缺德,她搬了凳子出来,带着孩子边嗑瓜子边看劈柴。 燕北辰手里削着竹签,突然低声笑了。 “笑什么?”章碧螺一记眼刀飞过去,半点不客气。 “没笑什么,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就觉得好?削完竹签你帮我切肉,菜板我给你搬出去,就垫你腿上切。” 章节目录 018:热闹是她们的,我俩什么都没有 唐晏好不容易劈完柴,累得快瘫了。他手上起了俩大水泡,汗顺着脸颊淌,锦袍有好几处挂了丝,整个人十分狼狈。 而旁边的燕北辰,已经学会穿串了! 唐晏吨吨吨喝茶,章碧螺笑眯眯道:“大宝,如果要你做文章,写现在的唐公子,你会怎样写?” “这还不简单,”大宝当场写小作文,“唐公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可见平时游手好闲,好逸恶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章碧螺笑得哈哈的,“宝,有几个成语用得不对,晚上要罚写的哦。” 唐晏气死了,他不停问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小破地方受罪?为什么劈了柴还要被羞辱? “北……紫微兄,你倒是坐得安稳。” 燕北辰手里忙穿串,淡淡道:“就我这腿脚,不坐着,难不成站着?” 章碧螺一看,哎呀,他舅舅都有时间说话了呢,看来还是太闲了。 “一会儿要用些炭火,大宝,你去烧点儿炭。” 燕大宝多精啊,最会配合了,大声应道:“好嘞!我这就去!本小爷虽没烧过炭火,但是为了我娘也要试试,烧出水泡也没关系,烧坏衣裳也不打紧。” 唐晏的心都抽抽了,“放着我来!本公子连柴都劈了,索性再烧一次炭。” 小唐如此自觉,章碧螺满意极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可没逼你,你不要怪我哦,我一个小寡妇承受不起……” 唐晏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寡妇”这两个字了。 燕北辰道:“何苦呢,你回去歇着,我叫人来烧。” “你没看出来么,那女人在指使大宝。” 燕北辰笑笑,“你听我的回去,你前脚进院,她马上就会听从我的建议,同意找人烧炭。” 唐晏咬咬牙,“本公子豁上了,烧就烧。” 章碧螺冷眼看着,见他们商议完仍按原计划进行,笑着继续嗑瓜子。 燕北辰很快就把串穿好,章碧螺点赞:“姬兄,你上手很快,学习能力非常强。如果你的腿就这样了,你也别抱怨,别沮丧,命运夺走你直立行走的能力,但是给了你穿串儿的本领,你是最棒的!” 饶是燕北辰,也被她恶心得够呛。 没过多久,炭火弄得旺旺的,章碧螺不会亏了孩子,买得是了声谢,两个男人闻着空气中的串香,落寞地回到小院。 刚进门就听见章碧螺大声喊:“李芸娘,快带孩子过来撸串!” 燕北辰和唐晏不由对视,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三分幽怨、三分不甘、四分郁郁寡欢。 为什么李芸娘啥都没干,却能坐在院里撸串?我们累死累活,就换回一句“你们回吧”,连个口头表扬都没捞着! 唐晏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燕北辰点头,“她就是故意的。” “若告诉她我是大宝的亲舅,她还会这样?” 燕北辰笑笑,“只会变本加厉。” 唐晏不解,燕北辰道:“大宝亲舅怎么了?更应该为孩子鞠躬尽瘁吧?至于亲爹,恐怕还不如亲舅呢。” 唐晏觉得这个思路没错,不由气道:“毒妇!章三娘个毒妇!” 两个男人对坐用膳,吃得毫无滋味。就听李芸娘在喊:“三娘,咱俩要不要喝黄酒?我拿些过去吧?” “喝呀,赶紧的,你酒量行不行?别被我干趴下。” 呵,男人不在家,她们能把房盖掀了。 “来,芸娘,一曲新词酒一杯,今晚不醉不能归。” “哈哈哈,干!” “再来,劝君更尽一杯酒,你有我有全都有。” “哈哈哈,满上!” “芸娘,你家洗砚池边树,喝多了不许在那吐。” “三娘,你可太逗了。” 燕北辰和唐晏:热闹是她们的,我俩什么都没有。 两个女人和五个孩子,闹腾了两个多时辰,撸串局终于到了尾声,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烧烤的香气。 章碧螺带着醉意,大声道:“大宝,娘留的串,你一会儿别忘了送去。” 唐晏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还能给谁送,一定是给我们送! 果然,就听李芸娘道:“我都瞧见了,那二位帮你做了那么多,又是劈柴又是切肉的,理应给他们送些。” 唐晏隐隐有些小激动,这还差不多,算她有良心! 章碧螺嘿嘿直笑,“芸娘,你慢点儿走哈,下次咱俩还喝。” 铁蛋临出门时依依不舍的,“先生,你今晚写不写话本啊?我能不能跟大宝一起睡?” “不能,”章碧螺果断拒绝,“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唐晏抓心挠肝的,李芸娘倒是快点儿啊,她到家了,章碧螺才能让大宝给这边送宵夜。 燕北辰虽不动声色,其实也隐隐有些期待。 这应该属于执念,今晚没吃上,总觉得少点儿什么。 等啊等,等得望眼欲穿,终于听见隔壁的动静,“大宝,你提着灯小心脚下,这些串拿稳了。” 唐晏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了,终于来了! 不行,一会儿大宝敲门,我不能开那么快,好像一晚上都在盼着似的。 等了足足一盏茶,唐晏急得直踱步,出门不就到了吗?怎么还没来?难不成孩子也喝多了?在门口睡着了? 他出门去看,没有啊,大宝呢? 这时,燕北辰的暗卫来报,“小少爷去了榕树下,此时正练剑呢。” 砰!唐晏愤怒地回房摔门,章碧螺留出来的串是给邢璟的,等了一整晚,还是没吃上! 章节目录 019:拿捏,继续拿捏 热闹了一晚上,小院儿终于安静下来。章碧螺在灯下写话本,同时等着夜间学艺的大宝回来。 二宝还没睡着,小声问:“娘,我给你挑的花你还一直戴着呐?” 章碧螺边写边道:“我闺女孝敬我的,不睡觉都不舍得拿下来。” 二宝把脸蒙在被子里偷笑,没多久又探出头来,“娘,唐公子和姬公子真的不是拐子吗?” “他俩?”章碧螺撂下笔,“二宝觉得呢?” “他们跟话本子里写的拐子一样,但是今晚干活很卖力气,二宝又觉得不是拐子。娘,我有点儿不高兴。” 二宝说完还叹了口气,章碧螺被逗笑,问道:“你盼着他俩是坏蛋啊?” “对呐!咱家不是按年龄做大勇敢吗?上次的信是哥哥送的,第二次才能轮到我。这这天也没啥事儿,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大勇敢呀。” “这还不容易,娘刚好又发现个混蛋,明儿个蒙馆休沐,娘你去送信。” 二宝开心地直蹦,“真的呀,那我可睡不着啦。” 章碧螺指指旁边,二宝两只小手捂住嘴。小宝睡得实,只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串儿!” 章碧螺笑喷,二宝气道:“臭弟弟,一共就会说俩字,第一个是娘,第二个是串,就是不叫姐。哼,原是我不配。” “那你教他呀。” 二宝气呼呼躺下,“教了,学不会,一次都没说过。” 小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二宝,突然凑过去亲了一口,“姐姐。” 啊啊啊啊,二宝激动得抱住小宝,俩孩子说看,为什么咱俩的活计不一样?” “这是主动和被动的差别,你被她牵着鼻子走,自然都是苦活累活。” 唐晏扇子不在手边,只好啪地一拍大腿,“懂了!明儿我就主动抢活干!” 燕北辰有些看不下去,将小几上的册子递过去,“你还没看过吧?” 唐晏嫌弃地别开脸,“那女人写的文章,能看么?” “这是《狸奴捕头》第四回,我正在追看。再过两日,第五回就该面世了。” “燕北辰,你是越来越不挑了。一只会扔飞刀的猫,很好看么?” 燕北辰拿回书,翻开一页念道:“那老鼠夺命而逃,捕头燕飞将扬手,一道银光飞出,正中那老鼠头顶,耳朵生生被割了下来。虽侥幸逃脱,却从此落了个诨名:一只耳。” “等等,那只猫叫什么?” “燕飞将,燕龙城的燕,龙城飞将的飞将。” “这名字是拿来哄大宝的?” “那倒不是,章三娘自己透露过,燕飞将是大宝给取的。” 唐晏当即坐不住了,“大宝取的名字!我外甥真是人中龙凤!不行,我得去买个几十套,回京给亲朋发上一圈。” 章节目录 020:这该死的胜负欲 唐晏对燕北辰负责的工作很是眼热。 燕兄只是雕雕棋子画画棋盘,未免太惬意。这些活儿都比较精细,可以慢悠悠雕上些时日,期间还不误品茶聊天。 唐晏搞不懂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分配给自己的都是些粗活?整天挥汗如雨不说,锦袍也毁了好几件,都累瘦了。 “北辰,我觉得,我是着相了。”唐晏道。 燕北辰手上雕着棋子,随口道:“终于察觉了?” “我又不蠢!”唐晏摇着扇子,“章三娘用大宝胁迫我劳作,我猜,她肯定发觉我对大宝的情感非同一般。” 燕北辰淡淡道:“这不显而易见的么?巷口那家的黄狗都能看得出来。” 唐晏气道:“我跟你谈章三娘,你跟我扯狗!” 燕北辰失笑,“说说看,你觉得她瞧出了什么?” “她察觉到我要抢孩子,”唐晏一脸笃定,“她不可能知道我真实身份,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觉得我要认大宝当儿子,所以天天给我使绊子!” 燕北辰的刻刀差点没割了手,这货的书都读哪儿去了?没救了。 “那你打算如何?” “我不受她摆布!” 燕北辰笑笑,“我不信。” 果然,燕北辰的判断是正确的。 且不说劈柴和箍浴桶这种丧心病狂的活计,章碧螺就连换窗纱和床帐也要喊大宝,这不拿刀往舅舅的心上扎吗? 唐晏冲到邻院的时候,章碧螺还不太愿意呢,“你一个外男,到我家换床帐,这像话吗?” 把唐晏气得呀,“放着我来!窗纱我都包了,床帐我只给大宝换,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自己乐意的哦,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寡妇,可没逼迫你哦。” 于是,唐晏学会了换纱和换帐。 “庇佑外甥”是他的信念,在这个意愿驱使下,他已经慢慢放下贵族少爷的身段,越来越接地气。 连章碧螺都觉得,就唐晏这种钻研精神,要不了多久,下田耕地都能学会。 新窗纱虽不及软烟罗那般名贵,却也是全新的银红色。章碧螺笑吟吟道:“窗纱这般漂亮,如果能有满院繁花……” 大宝推开窗,从屋里探出头,“娘,我给你种花。” 唐晏急了,“还是我……” “不用你,我给我娘种!”大宝非常认真,“娘,我说真的,不用外人插手。” 外人:…… 章碧螺心里很是感动,她想了想,笑道:“宝啊,娘觉得这院子还是太小,等娘挣够银子,换个三进带花园的院子,那时候大宝再给娘种花,好不?” 二宝在屋里喊道:“娘,我们给你买院子,我和哥哥在攒钱呐。” 大宝也道:“娘给的零花钱我俩都留着呐,这些日子只给娘买过花,其余的都给娘攒着呢。” 唐晏一听心都碎了,真想跑到隔壁揪住燕北辰的衣领吼上几声:你好好听听,燕家长孙过得是什么日子?这女人都教了些什么,孩子们都变得这么抠了! 两个孩子的话,让章碧螺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零花钱该花就花,其余等你们长大了再议。不过,不管咱们在哪儿,花都归大宝种,这样行不?” 二宝不乐意了,“我也能种呐。” “好,还有娘的小二宝。” 唐晏气得直哆嗦,“你怎么如此大言不惭?他们还是稚童,你、你究竟能不能善待孩子?” 看吧,刚想饶了唐晏,他就自己往上撞,不折腾一下都不对不起他。 “唐公子请留步。”章碧螺款款走来,面带微笑。 唐晏立刻警觉,心里隐隐不安,又来了,又来了,不要靠近,不要开口! 章碧螺笑道:“近来我家大宝学武艺,进展有些慢。” 唐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能不慢吗?也不看看找的是什么老师?本公子要帮你们换个信得过的师父,你们非是不听!” “跟邢大人没关系,大宝停滞不前,是因为没人做陪练……” 唐晏的警钟哐哐地敲,危险!千万别被她绕进去,千万别点头,什么都不能听,什么都不能答应。 “唉……”章碧螺的套路又开始了。 唐晏最怕她叹气,后面的话他已经背得熟熟的——我一个小寡妇,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个人带孩子太难了。 唐晏深吸一口气,大声道:“陪练的事,你想都别想!” “啊呀,唐公子不愿?那可怎么办?” “别看我,本公子拒绝!” “唐公子,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本公子的时间是用来陪练的么?我还要劈柴挑水!” “唐公子宁愿做这些都不愿陪大宝练剑?”章碧螺疑惑极了,“按说你应该一口答应的啊。” “章三娘,本公子绝不会让你如愿!” “奇怪,原本挺容易拿捏的,怎么不好使了呢?” 大宝又推开窗,“娘,你别找他了。我有名师指点,他心知打不过我,这才不肯的。” 章碧螺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宝,虽然唐公子不济,但咱们不能看不起他。有些人生来体力差,连剑都拿不动的,唐公子不肯陪练,定是这个原因。” 唐晏忍不住开口,“谁说我不济!本公子体力好着呢!” “我不信,你肯定不行。” 唐晏急了,“身为男子,怎可说不行?本公子虽不擅兵器,却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不就是练剑?我有姬兄在,随便指点我几招,陪你家小公子总是能陪的。” 章碧螺眉开眼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我一个小寡妇,可没逼你哦。” 唐晏突然反应过来,啊啊啊,这该死的胜负欲。 章碧螺心满意足,以前不晓得坐轮椅的是孩儿他爹,现在知道了,放着不用岂不浪费?燕北辰在疆场纵横驰骋,是大高手,随便指点几下大宝就会突飞猛进。 燕北辰有伤,暂时无法舞刀弄剑,让孩儿他舅做陪练再好不过。他们不是好朋友么,就应该整整齐齐的嘛。 唐晏这舅舅虽然烦人,但他对外甥有着深沉爱,章碧螺很想对他唱首歌: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章节目录 021:孩子不错,就是有点儿费舅舅 唐晏垂头丧气地回去,浑身上下都写着“我特么又上当了”! 看见安静雕着跳棋的燕北辰,唐晏从对方脸上硬生生找出几分幸灾乐祸。 “你笑什么笑?” “你觉得我在笑?” “你刚才嘴角向上挑着的,分明笑过。” 燕北辰瞥了他一眼,“与其跟我较劲,不如好好反省,为什么每次都主动送上门?” “还不都是那个女人。”唐晏抖开扇子狂摇,“章碧螺名字取错了,她哪里是茶,分明是藕,浑身上下全是心眼。” “没错,跟她一比,你的确缺心眼。” “还有一条,我对外甥满怀怜爱,这叫关心则乱。”察觉茶盏没那么烫了,唐晏拿起来猛灌几口,又道:“燕北辰,你虽在嘲弄我,那又能怎样?你有勇有谋,还不是被人暗算?你能在万军中取敌人首级,如今也只能仰仗轮椅。反正咱们在一根绳上拴着,总要相互照应。你教我跟大宝拆招,哼,是时候让燕龙城对我们尊敬爱戴了!” 燕北辰指了指墙角,“既然如此,先去扎一个时辰马步。” 一听要扎马步,唐晏就开始后悔,觉得自己草率了。 “我刚换完邻院的窗纱,不扎不行吗?” 燕北辰沉着脸,在后面推轮椅的燕六道:“唐公子,这要是在军营,临阵逃脱的早就被军法处置了。” 唐晏认命地站到墙角,再一次扪心自问:为什么要来这小破地方?我要做木工,要伐薪烧炭,甚至学江湖游侠扎马步,这不是找虐吗?我在京城参加雅集、赴赏花宴,随便出个场就能掷果盈车,做美男子不好吗?做我的文人骚客不好吗? 再精致的人生,也经不起这般粗糙的折磨啊! 燕北辰解释了为什么要扎马步:“如果下盘不稳,章三娘使个巧劲儿都能把你打趴。无论墨客还是游侠,都讲求一个信字。没人帮你做决定,但是既然你答应了大宝,你就得做好这个陪练。” 这一个时辰实在难熬,唐晏的腿像灌了铅一般,如果不小心动一下,燕北辰做“木雕”的边角料立刻就砸在他腿肚子。 “燕六,去我的案上拿枪谱。” 要练枪,燕家枪。 唐晏每天都在高负荷运转,今天换了窗纱床幔,蹲马步一个时辰,如今还能抡得动枪。这种节奏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忍不了这种羞辱。 燕北辰拿着一根盘到包浆的哨棒,跟训孙子似的。动作僵硬要敲,不到位要敲,胳膊伸不直要敲,溜号更要敲。 枪法招式一个都没记住,人倒是快被敲晕了。 唐晏欲哭无泪:我这用来握管城子的手,为什么拿起了铁锯,又为什么拿起兵器?一定是我爱大宝爱得深沉。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燕六就去敲唐晏的门:“唐公子,该起了,隔壁小公子已经在抻筋扎马步了。” “这么早?”唐晏不想被小瞧,再不情愿也得起床,他被自己的外甥卷得痛不欲生。 这回隔壁没拦着他,唐晏头一次被迎进去。扬眉吐气的感觉连五秒钟都没享受到,就要面对章碧螺的无情数落。 “这么大的人了,还没大宝起得早,自律性约等于零。” “本公子这是头一回晨练。” “你读书的时候难道不早起吗?真是懒惰。来陪练也不换身劲装,你这身又不打算要了?” 唐晏怎能一味挨打,开始反击:“章三娘,你也太懒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家院子还没扫,水缸也是空的。” 章碧螺打了个响指,“感谢提醒,一会儿你跟大宝练完,顺手扫个院子哈。” 唐晏沉默,这可是跟外甥亲近的大好时机,不能因为吵架浪费,忍! 大宝对这位陪练很是好奇,两个人一起活动筋骨。 东屋的窗开着,章碧螺从银红的窗纱后探出头来,一只手托着下巴,毫不做作地打了个哈欠。 唐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看,哪有高门贵妇的仪态可言?白在侯府住了那么久,还是上不得台面! 准备活动做完,两个人各自拿起武器。大宝道:“你都已经是陪练了,咱们之间就不要那么生分。” 唐晏心里一喜,到底是血脉相连,大宝开始跟舅舅亲近了! “大宝说得是,我们以后亲密着些,要羡煞旁人才好。” 大宝点点头,“那行,既然你同意了,你以后就叫我燕小将军。” “那我呢?你叫我什么?” “你比我老那么多,就叫你老唐吧。” 说完也不管讨唐晏同不同意,大声问道:“老唐,你为什么使枪?” 唐晏想都没想,随口吧燕北辰的话复制粘贴了一下,“长|枪大剑正当时,我使枪,一寸长一寸强!燕小将军,你为什么使剑?” “一寸短一寸险。” “小将军,请多指教。” “请!” 两个人有模有样的,一刻钟以后,左右两边的院子墙头都趴了人。 一边是李芸娘,另一边是自己的侍卫。 李芸娘连饭也不做了,乐呵呵地嗑瓜子看热闹,“三娘,你们家的叫声也太凄厉了,我还以为你家杀猪呢,” 章碧螺看着院中被小剑扎腿的唐晏,后悔不迭,“真的,早知道唐公子笨成这样,我才不找他,我都比他强。” 唐晏是打不过大宝吗?当然不是,他是舍不得下手。 他惯着大宝,但是大宝不惯着他呀,小竹剑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扎。 孩子虽然小,但全部力气透过竹剑传导,也够唐晏受的。 唐晏看着姿态标准、但招招都不客气的大宝,不由得老怀欣慰:这孩子成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儿费舅舅。 “啪”,一颗石子打过来,击中唐晏手腕,那杆削得特别草率,远不如斗兽棋精致的小破枪掉到地上。 “唐晏,你若是草率对待,趁早回京城去。” 看着被燕六推进院的燕北辰,唐晏咬了咬牙,捡起小破枪跟大宝对打。 大宝吃了一惊,马上开心起来,“老唐,你终于支棱起来了,那我可就认真打你了啊!” 章节目录 022:你得学会自己找爹 这次,两个人算是真正交手。 唐晏属于体育学渣,枪法刚学了个皮毛,本来就记得不熟,实战起来更是忘得干干净净。 唐晏心里急,越急就越没有章法,越没章法就越狼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的武器绊个跟头。 唐晏快崩溃了。 作为文人雅士,就算手拿兵器,仪态也要端正,姿势也要优雅。可自己呢,在这么多人的视线里手忙脚乱,差点绊倒可还行? 大宝收了剑势道:“娘,这人也不行啊,手比脚都笨!” 章碧螺叹了口气,“罢了,唐公子,原是我傻。我怎么能相信一个连柴都劈不好、桶都箍不圆的人能陪练?这事儿到此为止吧,咱们就不互相折磨了。” 唐晏面临人生最大的挫败,脸臊得通红,正不知如何是好,燕北辰突然开口。 “这套枪法,舞时如梨花摇摆,又称‘梨花枪’,是当世最上层的枪法。哪怕只学了一招,也要谨慎对待。” 大宝听了这话眼睛瞪得老大,“真有这么厉害!唐公子你过分了,既然学了,就不能糟蹋这枪法。” 唐晏可伤心了,刚才老唐叫得好好的,这会儿又回到最初的称呼,可见外甥对自己失望透完,燕六推着燕北辰回去。唐晏对自己的武学天分深感羞愧。燕家梨花枪并非密不外传,军中就有梨花枪阵,令敌军闻风丧胆。 当然,这枪招也不是谁都能学,历年选拔都十分严苛。燕北辰不拿自己当外人,咱也不能给他丢脸啊。 唐晏决心今天加练,章碧螺突然道:“大宝,娘给你买的小竹剑已经很不正规了,唐公子的小破枪比你的还要粗糙,娘内心惆怅,感怀神伤。 唐晏大声道:“停!我知道你后面要说什么!姬兄的枪我拿不动,幼童的又太轻,临时削了一个,我回去做个新的,你可别念了!” 章碧螺面带微笑,“好的,我们大宝该吃饭了,你请回。” 唐晏也没指望她能有什么好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芸娘在墙头看了一早晨,心里疑窦重生,“张三娘,大宝不像第一天拿剑,跟邢捕头学的?” “对呀。” “在榕树下?” “你怎么知道?” “那这个时辰大宝应该在学剑的呀,你怎么没让他去?” “谁跟你说的?我们明明是晚上去。李芸娘,你是不是又动了歪心思?想跟着蹭一把?” 李芸娘瞥了瞥嘴,“以前确实动过心思,今儿个见了大宝跟别人拆招便改了主意。我只求铁蛋儿才学过人,整天汗么流水的,衣裳都换不过来,臭死了。” 说完又觉得没有结束语,于是加了一句,“这件事我不跟你争,你赢了!” 章碧螺都被气笑了,“那我谢谢你。” 李芸娘想了想,拉低了声音,“你跟隔壁二位别走太近,他们非富即贵,居然会舞刀弄剑,想必来头不小。你的脾气适时收一收,别将人得罪了。” 说完也不知想起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大宝,你眼睛擦亮些,你娘拉扯你们不易,你得学会给自己找爹。” 大宝特别愉悦地回应,“我是家里顶梁柱,我能不懂这个吗?爹已经找好了,我每天跟他套近乎,天天跟他说娘的好话。” 李芸娘哈哈大笑,回去忙活孩子去,而另一个院子的燕北辰和唐晏面面相觑。 “大宝来真的?燕家的孩子行动力都这么强吗。” 燕北辰把刻刀和棋子一股脑丢在桌上,“没记错的话,邢璟是吧?” “对,就是他!张三娘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到处勾三搭四!” 燕北辰睨了他一眼,“嫌今天丢人不够?还不快去练!明日若不能将燕大宝打哭,你趁早回京吧。” “哥,那是你亲儿子。” “败在燕家梨花枪下,他没什么可遗憾的。” “哥,你这样会孤独终老。” “大宝要强,这样才能激起他的胜负心。” “哥,他还不到6岁,你真的下此狠手?” 燕北辰嫌他话多,寒着脸指了指墙角,唐晏哭着脸扎马步去了。 章节目录 023:最北的星辰 大宝边吃饭边想着今早的事,说道:“娘,他们有一招叫摇花枪,你听说过吗?” “摇花枪没听过,娘只听过摇花手。” 二宝咯咯直笑,非要让章碧螺给摇一个。 大宝的心思却全在对打上,“不行,唐公子有人指点,我没有,我得让师父多教我几招。” 亥时初刻,大宝又去了榕树下。邢璟提着灯,缁衣如墨,如青松般挺拔。 “师父,”大宝道,“我今早跟陪练打过啦。” 邢璟笑问:“是你昨日说的那人?” 大宝点点头,“个子挺大,奇蠢无比,开始也不跟我正经练。要不是有人指点,我能一直用剑扎他。” 邢璟笑出了声,“那你说说看,跟人家怎么切磋的?” 大宝比比划划,将今天的对练复盘,邢璟越听越心惊,“他使的是梨花枪?用了凤点头和白蛇舞?” “师父你不知道,他们特别不要脸。跟我一个五岁小孩儿打,还要派个人在场外支招。唐公子反反复复只用三招,都是经那人指点的,我听得真切,就是凤点头和白蛇舞,还有一招是摇花枪!” “他只会三板斧,你应该很快想出应对之法。” “没有啊师父!每回次序都不一样,我毫无办法呐!” 邢璟找了根长树枝,“来,你模仿他的样子,就使那几招。” 唐晏的三板斧使了太多遍,大宝记性好,舞得还挺好看。 邢璟皱了皱眉,“大宝,你确定这叫梨花枪?” “是轮椅上那位说的,反正肯定不是桃花枪、杏花枪。” 邢璟眉头拧得更紧,道:“梨花枪全名是‘燕氏梨花枪’,出自信安侯府,极为霸道生猛。你娘给你找的陪练,使得就是这套枪法。” “信安侯府?”大宝眼睛瞪得老大,不就是自己家? 从他记事开始就被原主养在身边,原主从不曾有过好好培养的念头,所以大宝都好几岁了,硬是不知道燕家的绝学。 “对,”邢璟道,“京中燕家,跟你同姓。” “可是,那个人不姓燕。” 邢璟笑道:“这不奇怪,军中不少高手练过这枪法。我今日再教你几势,应该可以应对他的枪招。” 大宝怕输,学得格外认真,第二天果真占了上风。 但是第三天,邢璟的剑招不灵了。 又过一天,学了新招的大宝又能将唐晏逼退…… 就这样几天过去,邢璟越教越心惊。 大宝在进步,对方也同样在进步,而且是逐级递进,总能让双方交替着压对方一头。 既能保持争胜欲,又不会让暂时落败的一方失去信心,这是高人啊! 又过了几天,大宝照例给邢璟示范对攻经过,“今天他用了缠枪,后来使出十面埋伏、铺地锦和朝天阙,要不是我机灵,剑都得给挑飞了。” 邢璟本在石头上坐着,腾地站起来,“铺地锦?朝天阙!” 他在树下来回踱步,心里惊诧万分。 燕家枪法虽在军中盛行,但是作为枪法的最高境界,有一部分招法不是谁都能用,其中就有铺地锦和朝天阙。 这是燕家嫡系的标志! 对方究竟什么来头?为什么祭出燕家绝学陪大宝练功?而大宝刚好姓燕! 邢璟知道对方姓姬,不能走路,整日坐着轮椅。 不姓燕,那就还有一种可能——他隐去了姓名。只是,坐轮椅的特征如此明显,燕家的嫡系里,却没听说这么个人。 将今日的剑招教完,邢璟交待了几句:“大宝,那拐子的同党狡猾得很,上次倾尽全力也没能捉住。我怀疑有人通风报信,你们近日要当心,出门一定要结伴而行。” 大宝眼睛转了转,笑嘻嘻道:“那你去我家保护我们好不?我娘做饭特别香,吃过一次就没法不想第二次。我娘长得还好看,她一笑你就忘了吃饭那种好看。 邢璟无奈,这孩子又来了! 大宝回家将邢璟的话学了一遍,章碧螺并未惊慌。平日两个大的有人暗中保护,小宝天天在家,隔院就住着他爹,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有一样,自己去书局时当心些就好。 第二天一早,燕北辰和唐晏出现的时候,邢璟也来了。 看到大宝和唐晏对打,邢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俩能打得有来有往: 不比内力只比招式,这是年龄相差悬殊的两个人得以对练的根本原因。 唐公子手长脚长,但是动作总慢上几拍,慢而笨拙,拙而不连贯。 大宝吃亏在个子小,但他身体轻灵,走位飘忽,还特别能浪,闪避和偷袭技能一等一的好。 邢璟看了一会儿,注意力被轮椅上那位吸引——那人口中的招式名字,果然有燕家不外传的部分。再看那人的面容,邢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姬紫微。 就算不晓得姬姓和燕姓的关系,紫微星是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往跟同僚议论时,大家都对那个人无限向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那个名字,是众人心目中的紫微星! 而紫微星,是那最北的星辰。 传闻他在阵前失踪,可能已经马革裹尸,但是眼前这人…… 像,太像了。 邢璟见过画像,那位端坐马上,枪尖挑着敌人首级。当某一天真的见到这张脸,那人却不能骑马,不能使枪,只在轮椅上给别人支招。 邢璟不由得心酸,不停告诉自己要镇定。不能因为自己意愿,就把这些巧合当证据,毕竟仰慕那紫微星的大有人在,取这样的名字来怀念。 这个清晨,邢大捕头内心波澜起伏,而章碧螺看着一院子的人,心里也在琢磨: 孩子搞个晨练,来参观的越来越多,连孩子师父都来了。邢璟又不比别人,总该留他用早饭的。 如果是平时,吃就吃能怎么着?偏巧唐晏这个“封建残余”在,这就有些难办。 唐晏功夫练得不怎么样,管得却特别宽,什么不守妇道、不配做娘、丢人现眼……这类说辞他讲一早晨都不带重样的。 不管了,一会儿把李芸娘也叫来,我们已婚妇女带着女娃在东屋一桌,邢璟和大宝小宝铁蛋在西屋一桌,看谁还嚼舌头? 章节目录 024:我担心小少爷手上有鼻涕 章碧螺打算得好好的,可邢璟却婉拒,“章娘子,大宝练得如此刻苦,我也就放心了。在下不便久留,告辞。” 章碧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不止寡妇晓得人言可畏,人家未婚男子也要避嫌呢。 邢璟先行一步,小宝手里拿了块饼,啪嗒啪嗒从里面出来,一直走到轮椅前,小爪爪举得高高的,居然要给燕北辰投喂。 章碧螺吃了一惊,这可是我最护食的小宝!除了自家人,别人想从他手里要吃的,简直是虎口夺食。 宝啊,虽然那是你没有血缘的爹,你也不必如此谄媚的。你那小爪子洗没洗啊,我看了都嫌弃。 燕北辰看着崽崽,突然笑了,小宝举着饼急得不行,燕北辰欠了欠身,就着小崽的手将饼吃掉。 满院子人一脸震惊。 大宝:弟弟从来没喂过我,却对外人这么好,可见我没猜错,他果然是个傻的。 燕六:爷居然吃了,真吃了!我担心小少爷手上有鼻涕…… 唐晏:大宝什么时候也能喂我一次?让我享受一回外甥的爱! 章碧螺:这就对了,孩儿是他捡回来的,他就该惯着。要是敢伤了我娃的心,大不了再用烧火棍打一顿。 燕北辰对大宝严苛,对小宝却极其温柔,轻声问道:“燕玉鞍?” 小宝抱着他的腿点了点头,顺手把爪爪上的口水擦干净。 燕北辰刮了下小宝的下巴,“胖嘟嘟的,可见吃得不错。” 小宝一听到“吃”,仿佛被按下了开关,张着手奔向章碧螺,“娘,吃!” 章碧螺一把接住,抱起自家崽吃饭去。 早饭过后,大宝和二宝拎起小书箱上学堂。章碧螺送出门,不停嘱咐着:“你们跟铁蛋一起,别走散了。” 三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李芸娘笑道:“大宝真出息,今早上跟小疯狗似的。” “有你这么夸孩子的么?你回头问问铁蛋,说他是小疯狗他愿意不?” “那要怎么说?” “你换成小豹子,我就爱听了。” 李芸娘眨眨眼,“三娘,我有些体己话跟你讲,咱们进院,不能让旁人听见。” 哦豁,还是私密的话题呢。 李芸娘小声道:“你发现没,邢捕头不对劲。” “哪里不对?” “他眼睛一直盯着坐轮椅那位,都快盯出花儿来了。邢捕头老大不小了吧?按说在衙门当差,本事不差,长得也俊,这个岁数却还未婚配,你说是不是……嗯?” “嗯什么嗯?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章三娘,你别不信,那眼神都闪小火花的!” “快拉倒吧,我看你相公不在家,你是太无聊了。” 半个时辰后,被李芸娘想偏的邢璟,去了邻院拜访。 “姬先生,唐公子。”邢璟拱了拱手,豪气干云。 燕北辰点了点头,“邢大人,孩子教得不错。” “您谬赞了,大宝想学剑,在下又略懂一二,这也算是师徒缘分。” 燕北辰微微颔首,“听说邢大人最擅长的并非剑法,用刀更为厉害,似乎是师出名门?” 邢璟心里一凛,果然,这位不是一般人,恐怕连我祖宗十八代都盘出来了。 “在下的刀的确更利。” 燕北辰笑了笑,“燕六,还不快请邢大人赐教。” 在这一瞬,唐晏居然有些委屈,我都这么努力地练习了,都不用我试刀么? 等邢璟和燕六操练起来,唐晏才真正看到差距。 诶呀燕六这枪,虎虎生风啊!跟他一比,自己那两下子跟闹着玩儿似的。诶呀邢璟这刀,舞得眼前一片残影,幸亏没让我上,不然得把我当烤鸭给片了。 院子小,双方点到为止。 燕六是家生子,从小跟着燕北辰,武力值极高。这样的燕六,居然被邢璟逼得一个踉跄。 二人收手,燕北辰颇为赞赏,“你很不错。” “多谢姬先生。”邢璟抱了抱拳,“在下心中有些疑窦,想请先生解惑。” “请讲。” 邢璟道:“今日唐公子对练时,您一直在指引公子出招,在下清楚地听到,有一招叫万国来朝!” “没错。” 邢璟万般激动,“燕家枪谱虽在世间流传,但最后一卷是燕家不外传的绝学,十面埋伏、朝天阙、万国来朝都在其中!燕家二公子燕北辰,舞花枪如行云流水一般,可取敌将首级于千里之外。尤其是最后这一册绝学,他手中长枪一抖,铺地锦如潮水奔涌,朝天阙气势如虹,万国来朝威严赫赫,谁不闻风丧胆?” 燕北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唐晏脸上挂不住了,“这么一本绝学,你为什么要教我?你不怕辱没了它?” 燕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你在给燕家枪抹黑啊? 燕北辰道:“绝学?燕家一代不如一代,早就没人肯练。除了招式名字,还有人记得枪谱的描述么?没人能认出的枪招,我教了你又如何?” 邢璟心道:这一位,果真是有些狂悖的。 唐晏颓然道:“可我使不出行云流水,也使不出气势如虹。” 燕北辰将褶扇抛给他,笑道:“不必对自己太严苛,你只是陪练而已。” “既然是陪练,我用得着学朝天阙?” “反正也没指望你将枪法发扬光大,只要大宝听了心生向往,足矣。” 唐晏气极,心道:章三娘没说错,我就是个工具人。就算最后要分开,他们此时也是夫妻。瞅瞅他俩把我给利用的,一个诓我做陪练,另一个用我激励儿子,关键我还甘之若饴,不仅帮他们数钱,还从自己兜里往外掏。 邢璟在一旁听了半天,觉得自己的判断极有可能是对的。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姬先生是哪里人?为何来到此处?” “京中人,来寻妻儿。” 邢璟心中一凛,脑子浮现燕龙城的名字,不会……这么巧吧? “若是不弃,在下也可帮忙。” “不必了,已经寻到,就在隔壁。” 妥了,种种疑点都有了解释。邢璟不由后怕:燕大宝个熊孩子,成天跟我提他娘,恐怕早有人跟这位汇报过。他如此不加掩饰,这是敲打我呢。 幸亏我没脑抽,要不小命都没了。 得知这些,邢璟又佩服不已。怪不得章三娘敢深入虎穴探查拐子老巢,原来她是燕家的女眷! 章节目录 025:就这么承认了? “姬先生,您的腿……” “无妨,被自己人暗算,伤得重了些。” 邢璟的心狂跳,答案呼之欲出!他豁上了,硬着头皮道:“在下见过燕家小将军的画像。” 燕北辰微微一笑,“哦?画得像吗?” 垮擦,邢璟好像被雷劈中。 他、他居然半点不掩饰,就这么承认了? 真的是燕北辰!真的是!!! 邢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了半晌才哽咽道:“将军百战,却落此下场……在下……” “不妨事,”燕北辰道,“燕家枪可拨云,终有云开时。” 邢璟点点头,心里特别难过。 能被他称之为“自己人”的,一定是极其信任的弟兄,阵前被暗算,兵败不说,连站都站不起来。 邢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看着燕北辰的目光里带着些悲壮,“将军……” “邢大人,”燕北辰提醒,“你所猜测的种种,还望缄口。” “在下省得。” “以后不必拘礼,只如从前那般,每晚去树下带徒弟即可。” 邢璟点了点头,作揖告辞。 回来这一路,他情绪逐步缓和,却始终有些小激动: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德,才教到燕大宝!以后不仅要尽心尽力传授剑法,还要向他大力宣扬燕家梨花枪,让他天天心痒痒,不学就难受! 至于大宝为什么不认识亲爹,燕北辰和夫人之间是什么情形,这不是他该问的。邢璟这人很有分寸,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不要管,不要问,一切都跟从前一样。自己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给燕大宝打下坚实的武学基础。 这天晚上,邢璟像往常那样教了一个时辰,大宝道:“师父呀,您今天格外严厉呢。” 邢璟拍拍大宝的头,“唐公子的新招了不得,咱们得更胜一筹才是。不过,幸亏这招法是他使,若是换成燕将军,这边州府全都得跪。那威力简直了,气冲霄汉,撕云裂帛,气吞万里如虎!” 大宝果然一脸向往,“这么厉害?” 孩子突然小脸一板,“那我也不稀罕,谁让他刚见我就挑了一堆毛病。还是师父好,第一次见面就说我是练过的。” 一炷香后,得知他们全部对话的燕北辰和唐晏面面相觑,唐晏道:“该!让你不好好说话,孩子记仇了吧?” 燕北辰淡淡道:“你倒是每天和颜悦色,可他们依然不待见你。” 唐晏,卒。 榕树下的武学课还在进行,邢璟的心理活动丰富得很:这孩子极有天分,以后十八般武艺都要来一遍吧?不是没想过教大宝刀法,但是孩子不感兴趣,这该如何是好? 邢璟没办法,燕大宝他爹有啊。让燕六试邢璟的刀,不就是在给儿子挑老师吗? 到了第二日,邢璟按时来到章碧螺的小院,发现今天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燕北辰招式说得很快,唐晏居然也出息了,出招比平时快上许多,磕磕绊绊居然勉强跟得上。这让学了新招法的大宝非常不适应,招架起来很是费力。 只一会儿,孩子就快被打哭了。 燕北辰微微叹息:“可惜小公子使得是剑,若是用刀,这几招轻松就能破解。” 燕六赶忙配合,“说来也怪,邢大人是出了名的千里追魂刀,被他的刀缠上,轻易不能脱身。如此厉害的人物,如此厉害的刀法,小公子居然无视。” 唐晏边打边喊:“你们俩是哪伙的?怎么还帮敌人出主意?让我轻松赢了不好吗?” 大宝的眼睛转啊转,李芸娘在墙头急坏了,“大宝你别犯傻,你要是不学,我可让铁蛋学了!” 大宝扭头看他娘,章碧螺道:“使剑俊逸潇洒,使刀大开大合。我剑,我刀,都可以划破长空。大宝,人这一辈子又不是只能用一种兵器,完全可以刀剑两手抓。” 燕大宝悟了! “师父,徒儿有眼无珠,让您的苦心白费。您老别跟我计较,咱们今晚就操练起来?” 燕北辰达到目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章碧螺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少在那儿算计我儿子!” 燕北辰道:“你不是也很配合?” “即便我配合,你也算计了。” “何必纠结过程?既然是你我都想要的结果,那就是好谋算,好计策。” 这两人杠了几句,看在别人眼里各有意味。 唐晏觉得打得再热闹些才好,反正章三娘是肯定要休的,不要给她半点希望;邢璟则跳过抬杠部分,暗忖:不愧是夫妻,配合得就是默契,你看把大宝忽悠的! 这些人只在心里想想,大宝直接说出来了,“你们在说相声呐?赶明儿我开个茶馆,你们说段好的听听。” 章碧螺啪地拍了大宝的屁股,“你想听,娘以后请人给你讲。你娘是写话本子的,这跟说相声是两回事儿。” 大宝嘻嘻一笑,“好呐,是大宝想岔了。娘温柔貌美,怎么能跟那个人一起说相声?” 不觉到了下午,章碧螺哄着小宝午睡。 若只看表现出来的智商,三岁的小宝只有一岁左右的水准。说话只会蹦单字,除了吃,也就勉强记得家人。 章碧螺知道,小宝的娘身体瘦弱,怀小宝的时候反应大,吃不下什么东西。这孩子在肚子里就亏着了,生下来后干什么都慢好几拍。 在原书里,小宝是运气最好的一个,被买到大户人家。那家没孩子,把小宝好吃好喝养着,到了开蒙的时候,孩子突然开窍了。 考取功名,娶妻生子,三个孩子里,小宝的人生算是正常的。 但这孩子对钱财有执念,最后因贪墨军饷被斩。 还好,现在小宝三岁,未来还很长,有得是时间纠正。 章碧螺想到这儿,不由捏捏儿子小脸蛋,“宝,你怎么给那个人送饼啊?” 小宝指了指自己的腿,“腿,腿!” 原来是因为燕北辰的腿。 章碧螺内心一片柔软,我家的崽崽,原本是多么善良的孩子啊! 这边小宝还没睡着,李芸娘在外面拍门,“章三娘,你快去看看,有人指着大宝的鼻子骂呢!” 章节目录 026:翻滚吧,金贵 古时候的蒙馆,从三岁到十几岁都坐在一起,每人一张桌子,各学各的课业。 今日,县中的蒙学馆夫子不在,大的带小的,师兄考师弟,倒也井然有序。 里面书声琅琅,外面廊下却有两个小孩罚站,互相瞪眼,彼此不服。 其中一个头发散了,脚上鞋少了一只,这是大宝。另一个小胖子叫做金贵,这孩子就惨多了,头发乱成鸟窝,两眼被打得乌青,脸上有个巴掌印,衣服也破了好几处,扯出的碎布跟宽面条似的在身上挂着,风一吹四下飘摇。 金贵站着也不老实,咣咣向后踢墙,踢了半天没人理,突然仰着头大叫:“啊——啊——!” 他声音拖得老长,里面背书的被他打断。一位师兄出来训斥:“金贵,你若再出怪声,等夫子回来定将你逐出去。” 金贵一向欺软怕硬,那师兄十五六岁,他可不敢惹。 他霸道惯了,这口气出不来,气得鼓着腮帮子,胸脯剧烈起伏,指着大宝喊:“燕龙城你等着!我娘都没这么打过我!明天我也带兵器,把你抽筋扒皮,然后剁吧剁吧喂狗!” 大宝翻了个大白眼,“吹什么牛?还抽筋扒皮,说不准谁抽谁呢!” “我人多!” “你今天人也不少,不还是都被我打趴?”大宝十分不屑,“我伸腿你就能被绊倒,我伸手你脸就贴过来,不打都对不起你!” 金贵打不过也说不过,突然间放赖,躺在地上打滚,嘴里大声嚎着,“燕大宝打人啦,燕大宝又打人啦!” 他本就狼狈,加上声音刺耳,再这么一滚……能理解吧,就是那种谁见了都膈应,嚎得你血压升高,想上去踹两脚的极品熊孩子。 里面的师兄不堪其扰,“砰”地把门关上。 大宝的手又痒了,好想再揍一顿啊,控制不住麒麟臂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蒙馆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位妇人带着贴身丫鬟下了车,直奔里院而来。听到金贵的哭声,妇人不由紧走几步,“金贵,娘的心头肉,你怎么了金贵?” 金贵听到声音,翻滚得更卖力,“娘!燕大宝打我!快帮我打死他!” 金贵娘一听就急了,骂道:“哪家不长眼的小畜牲欺负到金贵头上?!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金家是好欺负的么!” 金贵停止翻滚,胖手指着大宝,扯着嗓子喊:“给我眼睛两拳,扇我一巴掌,还拿剑戳我!你看我的衣裳!” “我家金贵何曾受过这委屈!”金贵娘提着裙子冲上来,扬起手朝大宝脸上扇! 大宝能老老实实被她打?他每天早上躲长枪,反应特别灵活,嗖地从妇人胳膊底下钻过去。 金贵娘打了个空,差点儿闪了腰,气得抬脚就追,扬着手又往孩子身上招呼,大宝一个拐弯儿,又没打着。她掐着腰正要骂,冷不妨旁边冲出个人,一脚踹在她腰眼儿上! 噗通,金贵娘直接趴了,头上金步摇都甩出好远。 一向骄横的妇人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趴在地上厉声问道:“你谁?” 章碧螺居高临下望着她,笑道:“我是把你踹翻的人。” “没问你这个!” “娘!”大宝瞧见娘亲,突然就有了主心骨,跑到章碧螺身边站着,腰杆挺得倍儿直。 章碧螺拍拍大宝的头,看了看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的金贵,问道:“鞋呢?” “金贵给扔河里了。” 章碧螺一脚踩在金贵娘腰上,“赔!” “还有没有人管了!”金贵娘趴着拍地,金贵一看,赶忙配合他娘翻滚。 章碧螺都看傻了,李芸娘呼哧带喘这才赶到,章碧螺问:“这么泼?谁家的?” 李芸娘小声道:“这是金家的女儿,她当姑娘的时候就这样霸道,要不是金家有田有铺子,哪有人肯入赘?” 章碧螺冷笑,“这撒泼打滚的,教养可真好。” 金贵他娘这么一喊,里面的门开了,上自习的都跑了出来。她觉着趴在地上太难看,挣扎着想爬起来,章碧螺就是不收脚,气得开始人身攻击。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寡妇!你生儿子没屁||眼!” 章碧螺愁死了,上来就整这么不卫生的,太不讲武德。 章碧螺笑眯眯,“对不住,我儿子有,但是不给你看。” 金贵娘愣住,嘴仗还能这么打吗?差点儿给整不会了。 “我不稀罕看!” 大宝被这惊人言论吓到,不由双手在腚后面捂了一下。 金贵娘再战! “寡妇是吧?你男人就是你克的!” 章碧螺挑了挑眉,“你说的不准确,一般来说,谁惹我我克谁。” 金贵娘:…… “看你那狐媚样!” “我就当你是夸我,你看我这眼睛,是不是特好看?” 金贵娘气到吐血,章碧螺脚上用力,“两个小孩儿打架,你连缘由都不问,上来就打别人孩子。要不是我赶到,我家大宝指不定吃多大亏呢。” “你又放脚!”金贵娘大喊:“你们夫子呢?” 众学子正吃瓜呢,这才反应过来,一位少年作揖道:“夫子被主簿大人请去,帮着修几封文书。” “既然夫子不在,那我可就自己问了。”章碧螺松了脚,金贵娘终于从地上爬起,吓傻的小丫鬟这才上前扶住。 大宝撒腿跑到里面,给娘搬了条长凳出来。 章碧螺满意地坐下,四下里看了看,“你妹妹呢?铁蛋呢?” 大宝眼圈一下子红了,“金贵薅着猫尾巴往地上摔,我这才跟他打起来。我被夫子罚站,妹妹抱着猫找大夫去了,有师兄和铁蛋陪着。” 章碧螺这火蹭蹭往上冒,李芸娘也急了,几个孩子去找大夫,跑丢了怎么办? 她有心先去看看,又怕章碧螺在这边吃亏,恨不能学个分身术。 就在这时,门口大步走进一人,正是燕六。 燕六拱手道:“章娘子,爷让您放心,马车在外面,唐公子已经去寻小小姐了。” 章碧螺和李芸娘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底。 既然有人管孩子,那咱就接着掰扯。 章节目录 027:但凡世间残忍,都是从小处作恶 金家的车夫有心撑场面,一看孔武有力的燕六,悄么声地后退了半步——这位一看就知道惹不起,看那胳膊,多粗,搞不都能徒手碎大石! 章碧螺心里清楚,燕北辰之所以派燕六来,主要是怕他儿子吃亏,自己属于“捎带着瞅两眼”的。没关系,这么大一只壮汉杵在这儿,谁见了不得哆嗦一下?咱不挑,能壮声势就行呗。 此时临近放学,来接幼童的陆续到了蒙馆外。眼见着人越聚越多。金贵他娘抢先发飙,“大伙瞧瞧,为一只畜牲将我儿子打成这样,我金多鑫跟你没完?” 好家伙,这女人名字取的,也太有钱了。 此时二宝有人去寻,身边又李芸娘和燕六,外头还有燕北辰的马车,还怕啥呀! 当着众人的面,金多鑫已经足够失态,她虎,章碧螺不能跟她一起虎。没有对比,怎么能造成伤害呢? 她立刻将自己调整到纯良无辜,说道:“这么多人看着,总要说清楚缘由。大宝,你来讲。” 大宝站了出来,“今日院子里来了一只小猫,黑白花色,是一只乌云盖雪。” 金贵跟她娘一样半点不肯示弱,大声抢话:“什么乌云盖雪,就是一只小破猫,在地上打过滚,脏得要命。燕大宝和铁蛋说那是狸奴捕头,呸,没见过世面!” 大宝气得脸通红,章碧螺揉了揉儿子脑袋,“娘在这儿,你慢着点儿说,务必说仔细了。” 大宝点点头,“我和铁蛋想抱回家养着,金贵说这小猫是馆内洒扫婆子家的,我们要是抱走了,那就是人人喊打的偷儿。我们信了他的邪,由着他把猫送回去。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去婆子家一问,猫儿果真不是她的。” 蒙馆的幼童七嘴八舌补充细节:“大宝喊着二宝找猫,我也跟着找啦。” “在院墙后头找到哒,金贵领着胖头他们用石头砸猫!” “金贵揪猫猫胡子,还薅着猫尾巴摔猫,猫猫甩出去老远。” “大宝把猫救下来,金贵几个一起打他。” 章碧螺万万没想到,是自家崽儿先挨了一波群殴。她把大宝袖子挽上去,胳膊肘有擦伤,再看孩子后背,不知被谁掐得却青。 章碧螺这火可就压不住了,大宝知道他娘担心啥,对着娘耳朵小声说:“娘,你还不知道我,他们五六个压不住,全让我打哭了。金贵衣服一条一条的,都是我扯的。” 章碧螺哪会听他的,掀起衣服好一顿检查,大宝急得捂住裤子,“回家再看,别薅我裤子。” 确定大宝没事,章碧螺这才放心。金多鑫自知理亏,但她坚决不承认。 “还以为多大的事儿,用得着这般小题大做?我儿子拿猫当玩具,是那只猫的造化,又不是你家的,你儿子跑这儿逞什么英雄?” 章碧螺说得很慢,但字字有力:“小题大做?你可以不爱,但别伤害。但凡世间残忍,都是从小处作恶!不过你这种人,我也不指望你们会有对生命的尊重。” “讲得好!”外面大步走进一人,众人拱手行礼,齐齐唤了声“夫子”。 夫子道:“这两个小儿已经惩戒过,怎么又生出是非?” 章碧螺轻声道:“金贵他娘要扇我大宝耳光,作为孩子娘亲,总该问问。” “还有这事!”夫子怒了。 李芸娘出来作证:“我们赶来的时候,她正打孩子,幸亏大宝躲得快,不然这一巴掌下去,大宝还不得给打聋了!” 一听这话,围观人等可议论开了: “是不是人啊?这不欺负孩子吗?” “古有云,上行下效,有这样的娘,难怪养出虐猫的儿!” “夫子已经罚过,她还想越过夫子去?既然这样,金家何必将孩子送来?” “幸亏送来了,若是她自己教,金贵怕是连老虎尾巴都敢薅。” “那不能,金贵薅不动。” …… 金多鑫一看,舆论完全不占在她那边,急道:“我又没打着,却是这小寡妇踹我!” 章碧螺一脸无辜,还踉跄着后退一步,“你、你不能信口开河啊,就我这小身板,能踹动你?” 李芸娘轻咳了一声,演!你又演! “我……”金多鑫气极,“你敢踹居然不敢认?” 咱们是被欺负的小白莲,这么强悍的事儿怎么能承认呢?章碧螺将“要被气哭了但是强忍着不哭”的表情拿捏得特别到位,“我一个寡妇,但凡有一点儿出格都会被骂死,护着儿子都是被逼到份儿上,哪里还敢动手?” 可不是,吃瓜群众很是理解,寡妇生存不易,自己养孩子更加不易。你看这章娘子,说话都带着颤音,可见刚才的护崽儿已是极限。 夫子更加生气,“你倒是说说,她在哪儿踹的你?” “就在这儿,她还把脚踩在我背上!夫子您看我这裙子……” 夫子一个字都不想听,“既然在我蒙馆,你们看见了么?” 众学子摇头。 章碧螺太入戏了,默默垂泪,老委屈了。金多鑫气得满脑袋冒烟,情急之下一指李芸娘,“这个女的看到了!燕大宝也看到了!” 章碧螺擦了擦眼角,“芸娘,你看见我踹她了?” 李芸娘摆手,“那肯定是没有。” “大宝,你呢?” “我娘被她欺负得都快哭了,她说我娘生我没屁||眼,还说我娘是克夫狐狸精。” “这几句我听见了。”“我也听见了。” 金多鑫气急败坏,突然从身后拽出一人,“你们别不信,章寡妇真踹了我,我的丫鬟看见了!” 丫鬟赶忙道:“千真万确,她们在扯谎。” 章碧螺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是主仆,如果想串供,一个眼神足矣。” 金多鑫四下一看,连自家车夫都是怀疑的态度,知道这波又输了。 她跺脚,想离开呕不甘心,“你儿子这么喜欢猫,你怎么不供起来?” 章碧螺并不回答,而是问,“金贵,你们金家以后是谁的?” “我的!” “都是你的呀,你娘想花银子可怎么办?” 章节目录 028:为啥要骂你,你又没做错什么 “那是我的银子,我娘要用得给我打借条,至于给不给,那要看我心情。” 众人倒吸一口气,不是吧?半句不提养育之恩,跟亲娘算这么清? 有人道:“金贵,这有些不近人情啊。” “这有什么,我娘对我爹就这样。” 大家恍然大悟,金贵他爹是赘婿,金多鑫又这么蛮横,嗯,那没事儿了。 夫子厉声道:“无视孝道,不懂悲悯,欺凌弱小,这样的学生我可不敢教!束脩退回,你们另觅良师!” 金贵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教就不教,我还不稀罕呢。我娘说了,邻县蒙学馆的先生更有才华!” 啊这…… 金多鑫一把扯过金贵抬脚就走,她怕再多待一会儿,这兔崽子再出惊人之语。 章碧螺带着大宝到家的时候,一眼看见大门口杵着的唐晏。 唐晏用扇柄指了指大门,“都在里边呢,铁蛋和慧娘也在。” 大宝问:“猫呢?” “尾巴断了,大夫给上了夹板,死不了。” 大宝欢呼一声跑进院,“我就说它有九条命!” 芸娘福了一福,回自家做饭。唐晏皱眉道:“章三娘你能耐了,你居然跟一个悍妇撕扯?” 章碧螺一脸诧异,“要不你去撕扯?” “我是男子,我什么身份,怎么能跟妇人一般见识!” “照你的意思,大宝就该挨那一巴掌?” “那不可能!” “你又不出手,还不让我出手?那你说,那女人谁来制止?轮椅上那位?算了吧你,关键时候挺身而出的还得是亲娘,这叫为母则刚!” “砰”大门关上,唐晏今天的挨怼成就达成! 章碧螺直接去了西屋,几个孩子趴在床边,脑袋都拱到了床下。章碧螺笑道:“你们越盯着,它越不敢动,去院里玩一会儿吧,等它熟悉了就会出来巡山。” “娘,”二宝抱着章碧螺的腿,“他好几个地方破了,总想舔。” 章碧螺道:“哎呀,那得给它做个圈。” 她画了草图,直接叠了个纸飞机,攀到墙头扔到右边院子,大声道:“照这图帮我做一个,材料要坚韧些,不能一碰就碎。” 燕北辰在墙那边问:“这是什么?” 章碧螺又不能说这是伊丽莎白圈,便随口诌了一个,“这叫‘猫猫不舔圈’,戴上这东西,猫狗伤口好得快。” 燕北辰应了一声,研究那张图纸,唐晏来回踱步,晃得他头疼。 “说什么为母则刚,本公子当然觉得她制止那女人是对的,但话说回来,她虽然是悍妇,对方更悍……我明明是替她想,她非但不领情,还训了我一顿。” “你停下。”燕北辰道。 “我停不下来!以前我不便去侯府,便多次打听,知道这女人奇蠢无比!他偷拿你弟媳的首饰,还打听我姐姐的嫁妆,整日我们是坏人,如今却要我们带孩子,我们是男人,不是奶娘。” 章碧螺冷哼,“不用带‘们’,根本就没带你,他一个人就够了。” “为什么不带我?本公子好歹是孩子的……邻居。” 章碧螺微微一笑,“你自愿的?你真想跟我家崽崽亲近?这可是小宝,不是大宝和二宝。” 唐晏心道:我要是说不,她马上就得让两个大的知道。小宝怎么了,那不也得跟着大宝叫我一声舅舅? 于是唐晏说:“大宝二宝是宝,小宝也是宝。” 章碧螺啪地打了个响指,“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没逼你哦,我一个小寡妇带着仨孩子,老可怜了呢!” “我知道,你都说一万遍了。” “一亿遍我也要说,”章碧螺笑道,“我家没男人,哪怕是成婚后,我那相公也形同虚设。现在别人都说他死了,其实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有他没他不都一样吗?还是你们重情义,愿意帮我看一会儿,比我那死鬼相公有用多了。” 唐晏气得大声道:“章三娘你别来这套,你骂人呢?” 章碧螺笑的眉眼弯弯,“唐公子,我骂谁啦?” 章节目录 029:你是我的串 书局对面有家茶楼,名为“静心”,常有读书人来坐。因此,茶楼内多是吟诗作对、击节而歌的气氛,茶客有时高声议论近日新章,有时铺就纸张泼墨挥毫,反正都是文艺青年的赏心乐事。 最近几天,总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出现在这里,每次都到二楼临窗而坐,一坐就是一天。茶博士十分不满,这二位每次只要一壶茶,从上午开门喝到夕阳西下,茶点不要,饭食不用,他俩就干喝水! 那茶水能喝出花啊?能喝出饱腹感啊?你们占着位置不花银子,能在这儿坐出个美好未来啊? 茶博士也只能暗地里腹诽,来者都是客,他还真不能上前撵人。 那两位被冠上“抠搜”“小气”“吝啬”的茶客,此时正喝着早就没味儿的茶,一边低声聊着,一边往楼下瞄着。 其中的小胡子叫金碗,道:“金盆,你说咱们在这儿盯好几天了,那寡妇真的会出现?” 金盆下巴上有颗痣,语气十分肯定:“府里派人打听过,书局的先生说,稚童话本就在这几日送稿,咱们警醒些就是。” 金碗摸了摸小胡子,有些惋惜,“真没想到,这般貌美的小娘皮,竟然是写话本子的。唉,也是可怜,得罪了咱家姑娘和小少爷,怎么也要脱层皮。” “你说怪不怪,”金盆倾身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咱们这儿凡是认字的,都只知茗章先生,却不知先生真身。偏巧咱们金家大姑娘得了封信,她按上面的时辰地址赴约,回来后就万般笃定,派咱们在这茶楼守着。” “这是有人指点啊。” “什么指点,我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以咱家那位的暴脾气,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 正说着,金碗突然瞪大眼睛,“你看,是不是那章娘子?” 二人一溜烟冲下楼,以最快的速度回金家报信。 茶博士一看,真没猜错,一天比一天抠,以前好歹还知道付账,今天居然打算白嫖? 必须抓住! 他刚堵住门口,那两个人越过他瞬间没了影,只留下句话:“我们是金家的人,回头自然有人来结账。” 有那写字的茶客,墨汁都被撞翻了,气道:“这是什么人?喝霸王茶的?” 茶博士没好气地说:“是金家的人,难怪这么吝啬,茶钱肯定不会给了。他们点的茶叶最便宜,才一个铜板一壶,咱们也没法上门去要。” 金盆金碗匆忙回去报信,青柳巷这边,两个大男人围着吃手手的小崽崽,满目慈祥地散发父爱。 唐晏揉揉小宝的头,“这小玩意儿怎么不会说话呢?叫舅舅,快叫声舅舅!” 燕北辰瞥了他一眼,“别乱认外甥。” “先叫两声让我过过瘾。” 燕北辰捏了捏孩子的脸,笑道:“不用理他,燕小宝,叫爹。” 小宝瞪大眼睛看看他,突然大声说:“串儿!” 什么意思? 燕北辰和唐晏面面相觑,唐晏突然懂了,“他说的是串儿,那天是你削的竹签。所以,你,他亲爹,在他眼里就是串儿。” 燕北辰头一次被人以食物命名,也颇觉好笑,“燕小宝骨骼清奇,将来必定大有可为。小宝,你是不是饿了?” 小宝狂点头。 燕六赶忙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小少爷烤上!” 院中随从立刻忙活起来,切肉的、调酱料的、烧炭的、削竹签儿的…… 唐晏见小宝圆乎乎的着实可爱,也学着燕北辰掐一下小胖脸,道:“你爹是串儿,我叫什么?” 小宝突然大喊:“啊!” 怎么了? “啊!啊!啊!” 燕北辰道:“好像是在模仿谁?” 唐晏点了点头,“叫得还挺凄惨。” 俩人一顿分析猛如虎,就是谁也没听懂。小宝顺着他爹的腿出溜到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假装往腿上扎,然后大叫一声“啊!” 接着又往胳膊上扎,再喊一声,“啊!” 燕北辰脑中灵光一闪,“你最近跟大宝对练,每次被击中,都是这样喊的。” 唐晏啪地一合扇子,“小宝的意思是,我就是被他哥扎疼了的那个‘啊’!” 燕北辰道:“当时专注招式不觉得如何,现在回想起,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燕北辰,你再说一句,我就跟你绝交!” 一个是“串儿”一个是“啊”,两个人都不太甘心,燕北辰指着燕六问:“这个人是谁?” 小宝愣头愣脑地仰头看着燕六,眼中一片茫然。 得,这孩子的智商大概还不能记住三个“外人”。 就在燕北辰以为没戏了的时候,小宝突然指着燕六,大声说:“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唐晏表示,这门外语他想放弃。 燕北辰却听明白了,“这是轮椅的声音,他知道燕六为我推轮椅。” 唐晏极不平衡,“为什么咱俩都是一个字,燕六却能有四个字?” 燕北辰笑笑,“你应该想,小宝从未一口气说这么话,第一次就让你听到,你赢了章三娘。” 燕小宝玩了吃,吃了玩,嘴里“串”“啊”“轱辘轱辘”乱叫,燕北辰正沉浸式体验当爹,有人来报:“爷,夫人在书局被围攻了。” 唐晏吃了一惊,“章三娘?她是真能惹事儿啊!” 章碧螺没想到,金家的报复来的如此之快。 今日书局里人并不多,她先是在外面书架随意翻了翻,然后轻车熟路地摸到后院找主事。 县里书局虽然不大,但该有的一样不缺。这一路上,雕版的、校对的、誊抄的,各司其职,有小厮来回奔忙,一会儿传递书卷,一会儿取个印章。 章碧螺边走边看,一一记在心里。 主事正忙着,听说茗章先生到了,忙迎了出来。 章碧螺拿出稿子,主事赞道:“章娘子的字大有进益,如今不用逐字辨认了,可喜可贺!” 章碧螺心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主事拿着稿子边看边笑,“《小守宫借尾巴》,真是新奇有趣!这一本一定又是大卖。” 章碧螺刚谦虚几句,外面突然响起喧哗声。 “这书局的幼童话本如此不堪,孩童都跟着学坏了!” 章节目录 030:这书少儿不宜 说话的是个女子,章碧螺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书局主事皱了皱眉,“何人在此喧哗?” 外面的小伙计跑来,气喘吁吁道:“门外来了一群人,举着大幅纸张,上面写有口号,说咱们书局印的话本荼毒幼童。” 章碧螺道:“这么说,是冲着我来的?” 小童苦着脸,“想来是了,除了您,别人都写才子佳人。” 章碧螺腹诽:怎么着,写童书不如些言情?小伙子格局没打开呀。 这时,外面那女子再度开口,声音特别尖锐,“读书识字,本是为了长见识知礼数,谁要给家中孩童读这破烂!书局收了多少银子,竟然连这种坏书都肯印?!” 章碧螺心道:这人挺会带节奏,让她这么一闹,从话本作者到书局没一个好东西。 她和主事一起到前面,大门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一群人围在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为首一人穿得金灿灿的,外面阳光正好,折射在她身上,仿似一只金色的大扑棱蛾子。 章碧螺一看,哦,金多鑫金大姑娘。 金家在县里是有些分量的,毕竟有商铺、有土地、住大宅、仆役成群的生活令大多数人羡慕。金家唯一的遗憾是没儿子,亲戚虎视眈眈,想把儿子送来让金老太爷认下,金家偏不,硬是让金多鑫招了上门女婿。 虽然儿子金贵已经好几岁,但是人家有金家继承人的名头,大家还是尊她一声金大姑娘。 可惜这位不学无术,蛮横娇纵,又抠门又记仇,让人不免为金家未来担忧。 扯远了,此时的金多鑫掐着腰站在正中,毫无仪态可言。在她身后,有不少人壮声势,甚至拿着六尺宣纸,上面写着硕大的口号: [稚童无罪,何以喂屎?] [誓将狸奴赶尽绝,世间再无假捕头] [茗章封笔!] [谢绝荼毒!] 哦豁,闹得挺大呀。 这一波声势浩大,打击精准。章碧螺和金多鑫交过手,不认为对方有这个智商,应该是有人给她支招。而且自己刚一过来,他们就出现,盯梢也应该盯了很久。 外头这么乱,着实让人看不下去,既然你们找上门,那就正面刚! 章碧螺刚要出去,被主事拦住,“章先生,他们人多势众,你出去难免有口角之争,先生稍安勿躁,待老朽出去问问。” 主事走出去,对着那群人拱手作揖,“老朽见过诸位,请问有何指教?” “指教?今天怕是有不少指教!”金多鑫太夺目了,晃人眼睛而不自知。她大声道:“我们这些人今天来此,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你们书局可还有良心?” 主事很镇定,“我们一直很有良心。” 金多鑫撇撇嘴,“我后面这些人,家里都有总角小童,最近,大家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儿。” 见众人都竖起耳朵听,金多鑫很是得意,“这书局印了一套稚童话本,叫什么《狸奴捕头》,这是给幼童看的吗?动不动就出手伤人,你们不觉血腥吗?那捕头还会扔飞刀,不暴力吗?其中还有螳螂夫妇,洞房之事也是能给小童看的吗?” 书局不远处就是闹市,有不少人赶来瞧热闹。其中没买过话本的人成功被带了节奏,脸色也跟着鄙夷起来: “这话本每次有新章,都提前贴告示,第二天开门瞬间抢光,没想到内里竟这样不堪!” “那些买书的都不看一遍么?这种东西读给家中小童,没人觉得不妥?他们还能称得上是为人父母?都是些能生不能养的!” “戾气这般重,竟然还连着出了这么多回,这书局哪里有良心?” 当然,这里面有一些是托,拿钱办事,总是格外卖力。 金多鑫见效果不错,继续煽风点火,“乡亲们,我说得话句句属实。这话本残暴、冷血、每一回都充斥着污人耳目的东西,怎么能给小童看?这书局不要也罢!那写话本的茗章也不能放过,要在县衙大门口跪上三天三夜谢罪!” 章碧螺都想给她鼓掌了,这次的稿子背得不错,准备得挺充分,战斗力比上次明显高了一个台阶,大有不把《狸奴捕头》撕下架绝不罢休的气势。 那么,自己就是茗章先生这件事,是谁透露给金多鑫的呢? 其实除了芸娘家铁蛋,大宝没跟任何同窗说过。李芸娘爱攀比不假,但是爽利善良,不至于。 燕北辰? 这人始终憋着坏,抢孩子的手段之一不就是抹黑孩子娘吗?不过,金多鑫巴掌都要扇大宝脸上了,燕北辰能跟她合作? 不至于不至于。 章碧螺懒得再想,这事传出去并不奇怪,光是书局就不止一个晓得内情的,只口头说保密,又没签协议,当成谈资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她正想着,主事道:“你们莫要闹事,茗章先生的话本是县衙责成,邢捕头亲自来书局详谈,并非这位娘子所说。” 文绉绉的管事哪里是泼妇的对手,金多鑫双手掐腰,鼓动道:“书局不能造福百姓,任意践踏孩童父母心愿,这种地方留他干啥!众位乡亲,咱们把它砸了!” 章碧螺皱眉,这事不对! 如果只是对自己报复,把书撕下架,让自己再不能做这营生就好。可眼前的架势,是拼命把事情闹大,要连书局一块端了! 什么仇什么怨,要下这种死手? 她还没想通其中关节,外面闹更凶,先是推推搡搡,然后动起手来。 “咱把这书局烧了!”金多鑫振臂一挥,还真有响应的,拿起火折子就要点火! 书局里全是纸质物品,一点就着。这帮人好像知道自己在里面,这是要赶尽杀绝! 还是那句话,什么仇什么怨? 章碧螺一咬牙,大步走出门去。一人做事一人当,书是自己写的,金多鑫是自己踹的,在里面做缩头乌龟是被烧死,出来没准被削死,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出来呢。 只要能拖上一会儿,就一定会有转机! 章节目录 031:来的都是托,全凭嘴一张 章碧螺走到门外,金多鑫愣了一下,手一抖,火折子没打着。 章碧螺笑道:“你们不是叫嚣着找我算账么?我出来你怕什么?” “我们人多,怎会怕你?”金多鑫指着章碧螺道:“话本子就是她写的,谁家的娃不对劲,就找她!” 周围骚乱起来,有人大声道:“我家崽子看完《狸奴捕头》,昨晚在家磨刀,你们说吓不吓人?” 啊?这也太可怕了! 前排的托们表情都特别夸张,“果然,看了那话本便不学好。” 后排被带节奏的吃瓜群众纷纷咂舌,这可怎么好?我家崽儿也看了,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章碧螺冷笑,“这镇上原本有两家屠户,不久前张屠户做拐子被抓,仅剩你一家,少了对手,最近生意应该不错。你们家是祖传的庖丁术,男孩自小就练磨刀,不磨反倒不对,这也能怪上我的话本?” 节奏又被带了回来。 对啊,他家崽要练就庖丁绝学的,不能跟普通孩子相提并论。 “那我家的怎么说?”又有人道,“我家小郎君天天想着练飞刀,根本不读书。” 章碧螺瞧了那人一样,笑道:“我家二宝爱吃桂花糕,糕点铺子隔壁便是酒坊,没记错的话,你是那儿的掌柜。虽没说过话,可并不意味着我不认识你这张脸。” 酒坊掌柜没想到章碧螺居然记得他,只能梗着脖子道:“那又怎样?别扯开话题,我跟你说话本,你跟我说生意?” 章碧螺挑了挑眉,“又不是你的生意,那酒坊是金家的,你不过是个稍微有点儿脸面的伙计。自然是家主说什么,你听什么。” 酒坊掌柜嚷了起来,“讲这些有什么用!你那话本不还是个祸害?” “其实我只是想说,你家明明是个女儿,我买点心的时候还遇上过,你所说的小郎君,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人群里一阵哄笑,“连自己生得什么崽儿都能弄混,估计酒坊这账也是一塌糊涂。” 又有人说,“金大姑娘,您带了这么多人来,合着都是作假证的。” “废物!”金多鑫气得往人堆里一指,“你来说,给我好好说。” 那人从后面挤出来,“我家三郎看了《狸奴捕头》,不读书也不练字,把正经都撕了。” 章碧螺问道:“您贵姓?” “免贵姓……银,银盆!” “你家三郎多大?” “三岁半!” “三岁半呀,”章碧螺笑了,“这倒是个很多话本写手喜欢的年纪。” 她不可能所有人都认得,而三岁半呢,就算不认得几个字,听故事总是能听的。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驳回这人才好,突然最外圈有人大声道: “就你那抠样,还能舍得给孩子买话本?” 众人都往后看,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是对面的茶博士,茶楼最便宜的茶一文钱一壶,没什么正经茶叶全是碎渣,给路过的脚夫喝的。就这茶,这人天天来喝,一壶茶喝一天,从早坐到晚。今日连茶钱都没给就跑了,大伙儿说说,一个铜板都要赖账,他能给家里的崽买书看?打死我也不信!” 人群哄笑起来,又有人道:“今早我也在茶楼,亲耳听他说,他是金家的,回头有人来送茶钱。这才多大会儿工夫,人跑到书局来,竟变成姓银的!” 茶博士补刀:“姓金姓银咱不管,反正金盆银盆都能洗手。金大姑娘,既然是你金家的,总不能放任他们在外面赖账。一个铜板我不好意思要,您可别不好意思给。” 金多鑫的脸色极其难看,章碧螺却明白了! 这事儿不是偶然发生,而是蓄谋已久。金家派人在茶楼守着,瞧见自己来书局便马上发难,刚才意图烧书局,其实是把自己逼出来,金多鑫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章碧螺想了想,道:“金大姑娘纠集这么多人来此,只是为了声讨我的话本,难为您了。请问,这《狸奴捕头》您买了几册?” 金多鑫掐着腰道:“都买了,我家金贵一本也不爱看。” 章碧螺笑笑,“这套书不是一起出的,每本之间要相隔好几天。一本都不爱看还能追着买,这是怎样的一种奉献精神?” “呵,我金家万贯家财,还在乎你这几本破书?我们每册都买,只是为了看你这话本究竟有多毒!” “既然这样,您都读过了?” “那是当然。” “既然看过,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第二回里的螳螂夫妇案不过是虫类科普,没有什么不能读的,并非你说的那般不堪。” “谁说的!稚童话本里出现‘新婚夜’这样的字眼,就是不行!” 章碧螺瞪大了眼,“不是吧?小孩子连‘成亲’‘完婚’这样的词都听不得?难不成你们金家的子弟成婚,都把金贵关在屋里,连个红包都不能讨?” 金多鑫把心一横,“对,我家金贵从不参加婚宴,所以你这第二回,就是不该这样写!” 章碧螺突然又笑了。 金多鑫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那天在蒙馆她就是这样笑的…… 果然,章碧螺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写的话本内容不当,又信誓旦旦地讲,你是通读了全篇才作此判断。可是金大姑娘,我第二回写得是识破拐子伎俩,螳螂夫妇在第三回啊。” “你刚才说得快,我听岔了,我怎会不知道那是第三回?” 人群哄笑起来,书局主事道:“金大姑娘,第三回是《追捕一只耳》,螳螂夫妇是第四回。” 金多鑫脸涨得通红,“对对对,是第四回,你们何必纠缠这些?” 章碧螺笑道,“我这章回体话本又不是百八十回,一共只印了五回而已,你连这都能搞错,只能说你根本没看。既然没看,为何大放厥词说我内容不当?金大姑娘,谁给你出的主意?许了你什么好处?” “我堂堂金家,还需别人给好处?” 章碧螺冷笑,“你金家有什么了不得的?有几间铺面几亩地,不过是在生意场上周旋的土财主罢了,你虽招了赘婿,但以你的资质做将来的话事人,好多人不服吧?金大姑娘,你想要的,多着呢!” 这话太过扎心,金多鑫恼羞成怒,“你不过是个寡妇,我要的东西还用你换?” “这话说的,”章碧螺笑笑,“你尊贵清高,现在又是在干嘛?” 金多鑫情绪陡然失控,咔擦点了火折子! 章节目录 032:痛痛快快一拍两散 小火苗已经点起来了,书局的人赶忙上去抢,这次金家来了不少人,都挡在金多鑫前面拼命向外推搡。 金大姑娘疯了一样,扬起火折子作势往书架上扔,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的手臂却突然转了个方向,火折子径直向章碧螺飞去。 章碧螺下意识挡住脸,心道:完犊子了,这娘们真是个疯子!我一定脑抽了,怎么能跟她硬刚呢?我一个小寡妇哪里有靠山,刚才就应该装可怜的!还以为拖延时间,孩儿他爹能带来转机,章碧螺你太天真了,你被干掉,人家正好抢孩子! 眼见着那小火苗飞到面前,只听“嗖嗖”两声,两支箭矢破风而至,一支将火折子打落,另一只直接扎进金多鑫手掌。 “啊——我的手!” 金大姑娘发出一声惨叫,疼得满地打滚。章碧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归位,并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恍惚间马蹄声近了,邢璟带着人赶到,把金家一干人等带走。章碧螺、书局主事以及茶楼的茶博士作为人证也被带到县衙。 县太爷庞大人并没出现,更别提升堂了,甚至连书写证词都很草率。 章碧螺被邢璟请到一边喝茶压惊,问道:“邢大人,书局是官府督办而非私人所有,金家大姑娘言行无状,衙门会如何处置?” 邢璟长叹一声,“说来惭愧,这金家和庞大人关系匪浅,金老爷子刚刚来过,庞大人的意思,这次书局无碍,也没有人受伤,权当是口角之争。” 章碧螺抿了口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如此肆无忌惮。” 邢璟想起一事,又叹息一声,“章娘子的话本,恐怕以后也不会再印。若您不嫌弃,我帮您拿书稿去邻县,以章娘子的本事,一定有人收的。” 邢璟这个人百分之百能处! 章碧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邢大人如此费心,多谢!” 邢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止”了。他虽知道燕北辰和章碧螺身份,但这事得咽在肚子里。 他憋到爆炸也不曾讲给别人,燕将军伤还未好,这里不是京中也不是军营,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会有危险。 邢璟不往外说,不代表他没劝过庞大人。燕北辰这尊大佛是老庞能得罪的么?禁了燕夫人的话本,回头不得把这县衙给平了! 可是,老庞非是不听呢。 章碧螺哪儿知道邢璟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再次表达感谢:“邢大人,今日多谢救命之恩。” 邢璟再次惭愧,“我接到消息就赶去,还是晚了。若不是那两支利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章碧螺愣住,那两支箭不是邢璟出手,那会是谁呢? 这时候,书局主事和茶博士的证词都已收录完毕,谁也不愿多待,签字画押后赶紧离开衙门。邢璟亲自送章碧螺回青柳巷,离老远就看见燕北辰抱着小宝坐在轮椅上,正在门口等她。 邢璟远远作了个揖,然后告辞。 “姬先生,您有事儿?”章碧螺问。 “进去谈。”燕北辰道。 章碧螺开门进院,燕六随即把轮椅推进来,然后从外面关上大门并守在门口。 “姬先生,今日怎么有兴趣跟我聊?” 燕北辰淡淡道:“何必装模作样?你明知道我是谁。” “难道不是你们先装的?”章碧螺搬了条长凳坐下,“既然话说开了,那就把和离书签了吧。棋子你雕好了没?大宝等了好几天,一拍两散之前你可不能撂挑子。” “一拍两散?”燕北辰皱了皱眉,“你以为我要跟你和离?”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休妻抢孩子,这就是你的目的。前些天还暗戳戳地抢,如今终于按捺不住了吧?” 燕北辰皱了皱眉,“你我之间,还真是没有半点信任。” “居然好意思跟我说信任?成婚这几年你在哪里?对我们娘四个可有半分庇佑?于国而言你是不二忠臣,可是于家,你不过就是个名字,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用处。我章碧螺指不上你什么,我也知道你看不上我,不离还等什么?” “看来你是铁了心和离。” “早就等着这一天呢!不愿凑合的不止你一个,我也向往自由的好吧?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孩子我不能给你,只要他们愿意,我就一直带着三个崽,不离不弃。” “你都说我是来抢孩子的,怎么可能轻易给你?” “燕将军,如今侯府主母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若以后你娶个面甜心苦的,大宝他们可就遭了殃。没错,大宝是你们燕家的,可是你有亲生儿子后怎么办?你未来的夫人、你的弟媳、你的继母,会容得下燕龙城这嫡长孙?燕将军,我不以为你天真,但我认为你不懂后宅。” “如果我既不抢孩子,也不休妻,你又当如何?” “得了吧,”章碧螺笑了,“我有自知之明,门不当户不对,虽是夫妻却从未举案齐眉,又有我被山贼掳走的传言,我不认为你容得下我,燕家更是容不下。 如此一来,不如痛痛快快一拍两散。我以后自立女户,我大宝不做小侯爷也会惊才绝艳,二宝不做侯府千金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小宝即便说话比别人晚,不耽误以后满腹经纶风流倜傥。我的孩子,武可横刀立马,文可冠绝天下,又何必由侯府养大?” 燕北辰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叩几下,又问:“可你若再嫁,又当如何?” “整个大熹,没有人能跟我情投意合。没有人愿意懂章碧螺,我也不愿迁就自己去迎合,所以理论上,我应该不会再嫁。” “若是和离,你没娘家没靠山,大宝他们受了欺负怎么办?” “如果是蒙馆那种水准,我大可自己去撕,若是我惹不起的……”章碧螺睨了眼燕北辰,“好歹也是孩子们名义上的爹,如果遇上事儿,你不伸手帮一把好意思么?” 说着,章碧螺突然低头垂泪,“我都这么难了,我一个寡妇……” 燕北辰扶额,“别造作了,我还没死,眼下你不是寡妇。” “那咱们痛快点,现在就写和离书?” “这么急?”燕北辰笑笑,“章三娘,咱们不妨做个交易?” 章节目录 033:传说中你有很多死法 章碧螺闻言,不动声色顺手捞起正蹭着腿的乌云盖雪,给猫儿挠着下巴,小宝见了,从燕北辰身上爬下来去逗猫。 章碧螺随手取了自制的逗猫棒给他,小宝和猫玩儿得不亦乐乎。 “燕北辰,”章碧螺直呼其名,“我不觉得你会跟我做什么正经交易。” “本将军看上去不正经?” 瞥了眼燕北辰的腿和轮椅,揶揄道:“不能直立行走的将军,还指望他有什么阳谋呢?” 燕北辰不置可否,笑笑说道:“我在军中的时候收到消息,因我姑姑的原故,圣上对你我婚事极为不满,并有意撮合我和长宁郡主,待我归朝便会赐婚。” 章碧螺都听傻了,“那得先干掉我吧?若是我没跟着祭祖,好好待在京中,会赏白绫还是毒药?” “也许二者让你选一样,也许都没有,只准你做侧夫人。” 章碧螺嗤之以鼻,“幸好我没打算回去。不过话说回来,对你来说是好事啊,郡主娶到家,再给你生个大胖儿子,府里谁还敢跟你斗?” “不能娶,这其中关联复杂,以后再讲给你听。”燕北辰突然笑了,“几个月前,燕家二夫人和孩子被掳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说你一头撞死的,有说你跳河的,还有的说,你给自己和几个孩子灌了毒药……死法各不相同,每日花样翻新,叫人叹为观止。” 章碧螺服了,古人真闲啊! 燕北辰一声叹息,“你看,无论有多少种死法,你都是不堪受辱,真可怜。” 章碧螺敲桌子,“说重点。” 燕北辰唇角勾起,一双眸子宛若深潭,“若是和离,你洗不清谣言,我拒不了赐婚,你我得不偿失。你说这辈子不再嫁人,我暂时也不想娶,你我相看两厌,不若凑合两年,在一个院里各自为安?” “说了半天是想拿我挡枪?”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 章碧螺冷笑,“你图我什么?” “图你会装可怜,图你脾气爆,图你对三个孩子还算尽责。”燕北辰道:“我本在暗中养伤,此行恐怕露了行迹,朝中各势力很快就有反应,此处不能久留。我不以为你天真,但你对危险一无所知。” 章碧螺虎着脸,“你自己的事儿,我凭什么要卷进去?” “大宝是侯府嫡长孙,他注定不能流落在外,不然一定会被别人拿来做文章。你我拜过堂,这个身份也让你无法完全置身事外,你说呢?” 见章碧螺若有所思,燕北辰趁热打铁,“即便我拿出严密的防护,也无法做到像铁桶般牢固,万一出了意外,我恐怕分身乏术。但侯府不一样,内宅虽有些问题,但我至少可以确保你们的安全。” “以前都不能保证,现在又拿这个唬我?” “我这腿脚,一年半载不会出门。我人就在府里,别人能将你们怎样?更何况现在的章三娘,文能写稚童话本,武能踹金大姑娘,田氏也好,林氏也罢,会是你的对手?”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你说的这些并不能说服我。” “若我再加些筹码呢?回到侯府以后,为大宝开蒙的夫子不可能仅是个秀才,教导大宝武学的,可以有好几个师父。府里会请最好的嬷嬷教导二宝,等她长大,会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他们在现在的年纪就可以出入宫中,也可参加望族集会。我自然相信,你带着他们能够衣食无忧,可是回了侯府,却另有一番天地。” 章碧螺皱皱眉,“不愧是燕将军,我就挺能忽悠了,比起你自愧不如。你这番放大梦想,连我都心动呢。” “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回京。” “我只说心动,并没说行动。无论如何,我不愿大宝他们再被田氏算计。”章碧螺站起身,淡淡道:“燕将军,您请回吧。” 燕北辰走了,章碧螺抱起小宝,问道:“崽儿啊,你今天在隔壁都干什么了?” 小宝两只手比划着,嘴里“biubiu”地喊个不停。 章碧螺问了半天,孩子也说不清,于是又道:“小宝,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什么没?” 小宝眨着大眼睛想了想,非常响亮地说了一个字,“爹!” “他教的?” 小宝点点头。 “臭不要脸的!”章碧螺气不打一出来,“小宝,还有另一个男的呢?他有没有教你什么?” 小宝摇摇头,他很想告诉娘,那个姓唐的每次都被哥哥扎脚,这样一个笨笨,无论教什么小宝都不会学的! 这天傍晚,大宝和二宝是被唐晏接回来的。两个孩子刚跑进院,唐晏就忍不住鄙夷,“真能惹事儿,没一天消停,谁娶谁倒霉。” 章碧螺会惯着他? “我可比不过你,明明第一天就能让孩子叫舅舅,偏偏脑子不好使,玩儿暗中窥视这套。孩子不搭理你吧?搬石头砸脚了吧?” 唐晏顿时气结,“你说什么?” “快别演了,你戏又不好,落到权谋局里,头一个被灭的就是你。” 唐晏气得转身就走,回到院里直奔燕北辰,“你都跟她挑明了?” 燕北辰点点头。 “你疯了?她会跟你要名分!” “名分原本不就是她的?” “她还会跟你要银子。” “她的嫁妆还在侯府,要银子不是应该的么?” “咱们查过,这巷子里很多人都说她对孩子不好!” “你观察这么久,觉得什么才是实情?” “不是吧燕北辰,你居然替她说话?” 燕北辰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样对她尚有怀疑,不过此番回京,不知有多少暗流潜藏。权衡利弊,还是保持现状的好。” 唐晏的声音不由大了些,“也不看看她现在什么名声,配得上你么?” “那些传言不必信,若真落到山贼手里,哪会好好地在这镇上。” 唐晏在地上来回踱步,“不是吧兄弟,你想把她带回府?” “她本来不就该在府中么?” “我服了!”唐晏绝望,“我就不该让你来!这下子,那女人得意忘形了吧?” “恰恰相反,她好像并不稀罕。” 章节目录 034:面对夜袭的现场教学 “她还不愿意?”唐晏的音调不由得高了些,“她没有自知之明么?不照照镜子么?” 燕北辰道:“这次谈不拢,下回再谈就是。” 唐晏因为章碧螺的事耿耿于怀,到了晚上,燕北辰喝了药正在闭目养神,突然眸光一闪,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燕六,外面有客人来,务必好好招呼。” “是!” 那边章碧螺刚带崽崽们吃完饭,巷子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有人在外面大喊:“主人的拂菻犬就在这儿丢的,给我挨家挨户找!” 说是挨家挨户,却直奔章碧螺的院子而来,把门拍得山响,“开门!找狗!” 来者不善啊。 章碧螺还算镇定,扬声道:“你们丢的狗不在我家,请大人到别处找找。” “你说不在就不在?那拂菻犬珍贵无比,谁知道是不是被你藏起来?快开门,不然一把火烧了你这屋子!” 这声音太过凶悍,小宝放下碗就爬到章碧螺腿上,死死抱着娘亲的脖子,二宝也拱进章碧螺怀里,大宝却拎起小竹剑跃跃欲试,大声道:“不必惊慌,有我燕龙城在,没人能动你们一根头发!” 章碧螺愁的呀,腾出一只手把孩子薅过来,“你现在的本事也就能跟唐晏练练,还得是不使力气只过招那种,这次你先老实待着,下回娘再让你保护。” 大宝觉得自己可有本事了,还想再支棱一下。就在这时,空中传来箭矢声,夺夺夺钉在门板上、墙壁上,再抬头时,房你奇蠢无比,看来他认知有误。” 章碧螺轻嗤一声,“就他?我现在都怀疑,他那二甲第一是怎么考的。” “看来,他并不能学以致用。” 在挖苦唐晏这件事儿上,他们很有共同语言。 章节目录 035:我就是显摆一下腿脚好 “那我们说正事,”燕北辰道,“还是白天的话题,你可以不犯人,但他们定会来犯你。章三娘,如今见识了对手凶悍,你跟我回侯府才是最妥当的。” 章碧螺摇摇头,“今天的人是你惹来的,只要你离我们娘几个远一些,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燕北辰笑了,“真是幼稚。你以为挑唆金家的是谁?你误打误撞到这小县城,以为别人永远找不到?放着你和大宝在外面,田氏能安心?” 他这样一讲,章碧螺便清楚了。 “我和大宝仍是威胁,他们可能早就来了,或许暗中监视,或许拐弯抹角引我堕落。我身边能出现拐子,想来也不是偶然,他们引我卖掉孩子,犯更大的错。可我一直不上当,他们就挑唆金大姑娘去书局……” “金多鑫急于立足,只需答应帮她扩大经商范畴,她什么都能答应。” 章碧螺摇了摇头,“她敢在书局门口放火,还真是有恃无恐。看来这庞大人,平日里没少收好处呢。” 燕北辰剑眉微挑,缓声道:“就算我离得远远的,仍有人威胁你们的安适日子,还是那句话,跟我回府。” 章碧螺似笑非笑,语气中满是戏谑,“燕将军,你有那么信任我?” “自然没有。”燕北辰道,“我问过邢璟关于拐子的口供,也多方打探过你是否善待孩子。似乎一夜之间,你对孩子的态度就判若两人,这怎能不令人疑惑?我甚至觉得,你真有过卖孩子的念头,只是不知什么缘由遏制住了。” 卖孩子的事儿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章碧螺道:“将军不要自以为是,你的判断又不是没失误过。谁都不是圣人,不可能每次都对,反正被算计、被围攻、被害得坐轮椅的又不是我。” 燕北辰:…… “好,这件事揭过。”燕北辰又道,“近日住在邻院,发觉几个孩子吃得好穿得暖,有事情你会为他们出头,甚至愿意把大宝取的名字用在话本里,这些不似作伪。本将军这才觉得,你我可以合作。” “对不住,燕将军。”章碧螺道,“我对回侯府没兴趣,不管怎样,今晚的祸事是你带来的,房子因你毁了,你得赔我。” 燕北辰眸光闪动,问道:“只赔你一个院子就满足?你的嫁妆可都在侯府,恐怕已经被田氏归入私囊。章家虽是商户,你也是娇养着长大,当初怕你在侯府抬不起头,精心备了十里红妆。这么一大笔钱财,你就甘心落到别人手上?章三娘,原来你这么好拿捏?” 卧槽!! 章碧螺愣住,不是真正的书中人,果然不懂书中事。自己穿过来就是个穷的,总以为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就行,却忘了原主本就是个富婆。 章碧螺,你格局还是小了呀! 想到自己的大笔财产,章碧螺不由得心痒,凭什么便宜了府里的女人,就应该把嫁妆抢回来! 还有,“容易被拿捏”,这是讽刺吧?是的吧?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稍安勿躁,不能让这个家伙带了节奏。 燕北辰星眸微眯,不动声色循循善诱:“这次祭祖,表面上是我三弟燕冰河的主张,其实是田氏和林氏的算计。本以为你了解真相会愤然反击,想不到你居然忍了,不打上门去,反而选择躲远,也难怪,你本就弱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况且跟她们交锋也需要勇气。你不必自惭形秽,你的心境,本将军能够领会。” 弱小?没见过世面?没勇气?自惭形秽? 燕北辰可真行,这刀让他扎的! “燕将军,你在阵前没少用激将法吧?” 燕北辰很大方地承认,“的确如此,你可满意?” 章碧螺:…… “如今不管哪方势力,都已知道你我的存在。你自立门户,恐怕不出半月便销声匿迹,你觉着呢?” 章碧螺叹了口气,事态的确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章三娘,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何必执着于和离?不若你我联手,等渡过眼下危机,再商量一拍两散,如何?” 章碧螺有些焦躁,穿过来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没了主意。她站起来踱着步,燕北辰说得对,自己无法保证崽崽们绝对安全,再一个就是,原主固然做错许多事,可是让别人算计的部分,她也的确不甘心。 燕北辰笑道:“三娘,你不必焦灼,慢慢考虑。” 章碧螺坚决不承认自己心乱,“我没焦灼,就是跟你显摆一下我腿脚好。” 燕北辰:…… 章节目录 036:姬先生,你是否有很多小鸡崽? 燕北辰能跟她计较吗?那必须不能啊。 章碧螺想清楚其中关键,便不再迟疑,坐下说道:“如今算是达成共识,那就痛快点儿,把各自的要求说清楚。” 燕北辰点点头,“你先说。” “最重要的一条,我们母子需要绝对的安全保障。虽然这是你说服我的理由,可我必须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这是当然,若连妻儿都不能保护,何谈治国平天下?” 章碧螺嗤之以鼻,“算了吧,你妻儿都流落在外很久了,你真不必吹此大牛。” 燕北辰不打算跟她吵,说道:“我带你回府,是因你对孩子尽心,回京之后,大宝他们三个更要用心教导,不可敷衍。” 章碧螺道:“在管孩子这件事儿上,我很有胜负欲。不说别的,李芸娘就算离我十万八千里都会跟我比个高下,更别说你那弟媳!你放心,我的崽崽绝对全部碾压!” 燕北辰微微颔首,“暂时约定两年,如何?世人看见的,是燕将军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离了人,怎样都随你,在人前需做足姿态。” 章碧螺笑道:“不就是秀恩爱?你可以永远相信戏精。两年时间也没问题,那时候我二十出头,万一遇上个老乡,长得英俊,思想上有碰撞,又愿意跟我一起养崽,那也挺不错。” 燕北辰突然觉得,虽然是在谈协议,但是这女人迫不及待的样子,看着真是不爽。 “在府里争世子位,在外襄助太子。你虽是妇人,但需谨言慎行。” “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分寸。”章碧螺想了想,又道,“燕北辰,我们之间是合作,而且是你求着我合作,没错吧?” “你想怎样?” “分手时你得大方点儿,来,财产分割商量一下。” 燕北辰:…… 洒金的小笺越写越满,章碧螺心满意足,最后说道:“两年后和离,分手那天孩子想跟谁,都由他们选,没意见吧?” 燕北辰笑笑,“好。” 文书拟完,两个人已经暗自较上劲。各自签字画押,章碧螺细心叠好放入贴身荷囊,然后推开门,举步走了出去。 邢璟和唐晏正在寒暄,几个崽崽在旁边吃着零嘴儿。见她出现,大宝撒腿跑过来,大声问:“娘,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燕北辰的轮椅就在身后,章碧螺觉得,是时候让崽崽们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了。 “大宝二宝小宝,叫爹。” 大宝两眼放光,跑到邢璟面前大声喊:“爹!” 我了个去!邢璟差点儿没跪了。 “爹!”小宝会说的话不多,但下午跟燕北辰培养过感情,知道这个字的归属。他啪嗒啪嗒跑到轮椅边,仰着头甜兮兮叫了一声。 “乖。”燕北辰总算找回些面子,欣慰地拍了拍小崽儿的头。 这下二宝懵了,疑惑着问:“娘,为什么有两个爹?” 邢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解释:“大宝别乱叫,姬先生就是燕将军,是你们的亲爹。” “他?不可能!师父你被骗了!”大宝伸出右手,做出个“八”的手势,“我爹能夜行八百,你看看他,连路都不会走。” 二宝眨了眨眼睛,稳稳走到哥哥身边:“娘,我们虽埋怨爹爹,但是也知道他是个英雄。蒙馆的夫子爱说故事,我就常向他打听我爹的事儿。夫子说,燕将军白马银枪,舞起来如漫天梨花。那么厉害的爹爹,怎么可能教出那么笨的唐公子?娘,你果真是被他骗了。” 唐晏欲哭无泪,“北辰,是我拖了你后腿。” 燕北辰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他抱起小宝,拿了块糖糕给他,小宝吃得欢实,大宝气不打一处来,“小宝果然是个傻的,一块糖糕就投降了!” 燕北辰解释道:“爹爹不良于行,是被奸人算计,受了伤。爹教不好唐公子,也实在是因为无法站立,不能给他更好的示范。” 大宝将信将疑,“娘,他不是假的?是我爹燕北辰?” 章碧螺点点头,“的确是的。” 二宝一眼不眨盯着燕北辰看了半天,对大宝说:“哥哥,能被奸人算计,他脑子也不好使啊。” 大宝深以为然,“住在隔壁,还能让别人把咱们房子毁了,他也不行啊。” 二宝:“刚才教咱们射箭,我还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现在想来,是故意卖弄。” 大宝:“明明是爹爹却说是姬先生,可见他不真诚。” 二宝:“对呀,‘姬先生’并不好听,我还以为他在乡下有许多小鸡仔呢。” 唐晏震惊了,“章三娘,你是不是送他们去学了相声?” 章节目录 037:刚开始合作就内讧 “我看你像相声!”章碧螺道,“宝啊,不管你们心里怎样想,这个人的确是你们爹爹。咱们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以后回了府,得同仇敌忾。” 大宝问,“他能行吗?以前都不管我们的。” 章碧螺瞪了眼燕北辰,不想帮他说话。燕北辰微微一笑,“大宝,爹爹是怎样的人,你娘最清楚,是吧,三娘?” 那尾音萦萦绕绕,听得章碧螺一抖。她捏了捏拳头,咱是成年人,既然说好了,互相拆台就没意思,更可况唐晏和邢璟也在。 “你爹不是不管咱们,他出征在外鞭长莫及。如今他知道咱们受了苦,特地来接娘和几个宝宝回京。” 唐晏又震惊了,他们俩怎么回事?居然会互相维护? 二宝平日里没大宝话多,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她想了想,走到燕北辰跟前,“若丫鬟像以前那般掐我,你会怎样?” 燕北辰当时就怒了,“她们敢如此对你?剁了手喂狗!” 章碧螺嗤笑一声,“丫鬟敢如此,想必有人背后指使,你只剁丫鬟有什么用?” 燕北辰冷哼,“能让下人欺负到头上,你也真是个好娘亲。” 唐晏舒坦了,对嘛,你们互相瞧不上才是正常的嘛。 燕北辰和章碧螺刚开始合作就内讧,都觉得汗颜,于是各自打住。 二宝此时倒是信了,拉着大宝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都叫了爹爹。 二宝嘱咐燕北辰:“我和哥哥弟弟都听娘的,您也要听娘的。” 大宝点点头,“你若跟娘意见相左,我们三个站在娘这边。” 燕北辰头疼,这还是孩子吗?这是人精啊!照这样下去,两年后自由选择,估计没一个选爹的! 没关系,只要回了侯府,定不会输给章碧螺! 唐晏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父慈子孝,心道:燕北辰决定带那女人回京已是事实,而眼下,章三娘点了头,崽崽们才肯认亲…… 他咳了两声,不自然地摇开了扇子,“章三娘,你看,我这个舅舅……” 章碧螺白了他一眼,“这都是我的亲儿子亲闺女,我又没有兄弟,他们哪来的舅舅?” 唐晏吐出一口老血,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柴都劈了,炭都烧了,桶都箍了,也被大宝用兵器扎了,现在跟我说你没有兄弟? 唐晏望向燕北辰,“我现在认姐来得及不?” 燕北辰笑道:“三娘,唐晏也不容易……” 章碧螺瞪眼,“见面第一天就隐瞒身份,天天瞧我不顺眼,一有机会就讽刺打击挖苦嘲笑,现在想起我来了?” 邢璟在一旁擦汗,尽量降低存在感,心里直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及时告辞?大宝那声爹就够我喝一壶了,现在还要听他们吵架,我一个当捕快的,对家庭伦理道德真的没兴趣啊…… 燕北辰朝章碧螺招了招手,“三娘,过来。” 章碧螺冷哼,“别给我使糖衣炮弹,没用。” 燕北辰愣了一下,“你是说,裹着糖的霹雳火弹?这说法倒是贴切。” 她不过来,他可以过去。燕北辰把轮椅弄到章碧螺附近,低声道:“唐家在朝中不可小觑,除了你我,孩子们多个靠山,不好么?” 章碧螺立刻转头,“大宝二宝小宝,快叫舅舅。” 虽然燕北辰声音不大,但唐晏听得真真切切,心里气死了:这个女人,果然见风使舵唯利是图! 尽管如此,他依然美滋滋地听几个孩子叫舅舅。小宝可会了,攀到他身上“啪叽”对着脸亲了一口。 唐晏的心都要化了,燕小宝就算不是我姐生的,就凭这一下,那也是我亲亲的外甥! 燕北辰由着唐晏臭美,对邢璟道:“邢大人义薄云天,燕某十分感激。此处山高庙远,不利长远打算。若是有意,可随行回京,本将军愿为你在刑部谋个差事。” 邢璟拜倒:“谢将军!在下不愿去刑部,只愿追随将军左右。” 燕北辰点点头,“大伙今夜收拾东西,明日辰时初刻出发。” 章碧螺想了想,说道:“可以晚半个时辰么?我还有件事,需带着孩子们一起去。” 因院子被毁,屋道:“刚才的确有些冲突,我这边房顶也破了。” 李芸娘表示很怕怕:“这些人越发不受管束,可见青柳巷不安全。我这就收拾行李,带铁蛋和慧娘去驿馆住,你去不去?” “我还有别的打算,不去了。” 李芸娘咬了咬嘴唇,“左思右想,还是得跟你告个别。我相公捎了信回来,这次归家要带我们娘几个去州府,不在这小地方了。如今这巷子不安全,我是要去见大世面的人,怎么能立于危墙之下?今晚去驿馆便不再回来,等我相公到了,自然有人来收拾东西。” 章碧螺愣住,刚才还想着要不要跟芸娘道别,没想到她倒先跑了。 李芸娘又道:“我不在这边,你一个人多加小心,莫要轻易相信别人。还有,隔壁那两人也少招惹,记住了没?” 说着,李芸娘拿出件东西,幽幽叹了口气,“只是以后呀,大宝见的世面可就不及我们铁蛋了。你放心,铁蛋出息了,定会照应大宝的。这个簪子你收着,以后有难处尽管找我。” 章碧螺心道:我可谢谢你了! 她想了想,也将腕上镯子褪下来塞到芸娘手里,“既然告别,那我也得送你样礼物。两年之内若你有难处,可以去京城信安侯府,找小将军夫人。两年之后我说不准,但是京城若有能印《狸奴捕头》的书局,定能找到我。” 李芸娘有些嫌弃,“你这么个破镯子,还能送到侯府去?人家府里丫鬟戴的都比这镯子强吧?” 章碧螺气道:“这还是我写话本子买的,成色是差了点儿,你爱要不要。” 李芸娘笑着收起玉镯,“罢了罢了,我收着,好歹留个念想。” 章节目录 038:娘,我没笑! 将玉镯小心放好,李芸娘又道:“这镯子成色虽然差点儿,但这是你最好的东西,可见你念着我。” 章碧螺道:“这还是蒙馆考试放榜那次,我想到同去的都是家长,怕太寒碜给大宝二宝丢人,这才买了它。现在我只有这个,你要是能晚走一天,我给你更好的。”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就那么点儿银子,明天就能变出新首饰了?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跟我比。刚刚我说要去州府,你就扯到京城,好像随口胡诌一个亲戚,就能压我一头似的。” 章碧螺心道:咱俩倒底谁爱比! “真没骗你,我也要动身去京城,明儿就出发。” 李芸娘噗嗤笑出声,“不是吧,你不会还要跟我说,你就是侯府小将军的夫人吧?” 章碧螺声音弱弱的,“我倒是敢说,那也得你敢信啊。” “哈哈哈章三娘,你真是个妙人,临别还能给我说个笑话,这段子我能乐上半年哈哈哈!” 章碧螺没招了,默默回去收拾东西。最近靠写话本挣了些银子,家里物件也多了起来,只是山高路远的,倒也不必都拿着。 她挑紧要的收拾了一些,巷子里传来车轮声,李芸娘隔着院墙喊:“三娘,我这便走了。若是我相公脚程快,没准儿过几天就能回来,到时候我再来看你。” 章碧螺送出门去,铁蛋跑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先生,辛似铁就此别过。” 章碧螺点点头,“辛小公子,山水有相逢,咱们有缘再会。” 芸娘和慧娘上了马车,挑了车帘朝这边摆手,章碧螺也笑着挥了挥手,“再会啦,李芸娘。” 第二日一早,章碧螺带着三个崽崽出门。 如今已是深秋,早上风凉,孩子们都换了新衣。当然,这都是燕北辰派人准备的。 大宝头发束起,穿一身霜色锦袍,外面罩了夹棉的银色锦缎披风,兜帽边缘围了一圈银狐毛。这孩子不到六岁,却身姿挺拔,他负手而立,跟个小大人似的。 大宝迎上来,有板有眼地作揖行礼,“儿子燕龙城见过娘亲。” 章碧螺立刻眉开眼笑,“哎呀我大宝,真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大宝一本正经道:“娘,我没笑。” 再见! 章碧螺目光转向二宝,小姑娘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一张小脸羊脂玉般白皙,项间一圈金螭璎珞,看上去灵气逼人。 二宝盈盈一拜,“娘亲。” 章碧螺笑得嘴都合不拢,“哎呀我二宝,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还是如娇花照水。” 大宝叹气,“娘你词穷了。” 这熊孩子! 章碧螺再看小宝,小崽儿太小了,扎了两个小揪揪,脖子上戴着八宝璎珞,跟年画娃娃似的。 “小宝快过来,娘稀罕稀罕。” 小宝张着小胳膊就跑来,章碧螺一把接住抱在怀里,小宝搂着娘的脖子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 燕北辰坐在轮椅上看着,很是羡慕。 章碧螺朝他点点头,“弄得不错,这才是簪缨世家的哥儿姐儿。” 燕北辰轻笑,“他们这段时间跟着你,着实吃了不少苦,如今不过是恢复原状罢了。” 章碧螺冷哼,“这还没出发呢,就拿话怄我?想打一架是吧?” 燕北辰指了指路边马车,“让燕六跟着你,不要耽搁太久,速去速回。” “得嘞,您老安心等着,不会误了时辰。” 章碧螺带着崽崽们上车,大宝道:“娘,这车我跟二宝坐过。” 可不是,唐晏接过两个孩子放学呢。 小宝拍着座椅,“爹,介!”说完又换了个地方拍,“小宝,介。” 大家自动翻译:爹是坐在这里的,而小宝坐在这边。 章碧螺想起来了,燕北辰昨天带小宝去书局附近,还当着孩子射箭来着。 大宝笑道:“娘,你还是头一次坐爹的马车。” 章碧螺瞪眼,“燕龙城,你就不能张嘴,你一开口,芝兰玉树散了个干净。” 大宝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管他什么树,反正我是你的宝。” 马车驶出巷子,唐晏一脸疑惑,“燕北辰,孩子们都有新衣,却没有章三娘的,她站在旁边哪像娘亲,根本就是个管事嬷嬷。这女人这么市侩,居然没跟你闹?她是毫不在意,还是打算在没人的时候找你要?” 燕北辰笑笑,不置可否,“她如今是我千辛万苦找回的夫人,不劳你琢磨。” 唐晏气得直翻白眼,“没我你能找着吗?你个卸磨杀驴的!” 章节目录 039:是不是特别大树? 马车前往闹市,燕六带着一队人护在左右。 这还是头一次护送夫人和小主子,人人都十分警觉,觉得务必把差事办好,不能有半点闪失。 燕六从小跟随燕北辰,爷在哪儿他在哪儿,来这个小县城之前,他甚至没见过章碧螺,更谈不上了解。 所以燕六以为,夫人定是觉得走得匆忙行李太少,要带着孩子们再置办一些,好风风光光回去。他心里有些不爽,女人真是麻烦,将军又不会亏待你,你却为了这点儿虚荣将启程时间推后。 做邻居这么久,燕六觉得这位夫人心眼子特别多,能把唐公子指使得跟自家杂役似的,能是个好相与的么? 看吧,前面都是铺子,卖胭脂水粉、首饰衣物、蜜饯点心,她还不敞开了买买买呀。 没想到的是,章碧螺始终没让马车停下。燕六又不懂了,她不买首饰,不选衣服,究竟想做什么? 马车终于停了,停在当铺前。 章碧螺带着崽崽们下了车,周围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孩子,都伸着脖子远远地看。 “看见没,有侍卫跟着呢。” “这是谁家的小公子?金家的?” “金家昨晚毁了一个酒铺,说来也怪,烧成那样,旁边的赵家的点心铺子却好好的。” “那——会不会是庞大人的家眷?” “庞大人儿子十岁了吧?再说,他就算用县衙的衙役充数,也骑不上这么好的马,赔不了这么好的鞍。要我说,指不定是哪位贵人路过这里,让咱们涨了见识。” “那小小姐旁边的丫鬟也挺俊俏。” “怪了,瞧着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这么贵气的人物,怎么跑到当铺来?” “哎呀,我来讲。贵人当年流落在此,卖了马,又当了身上值钱的东西。不久后,他几经周折,终于峰回路转,于是派家眷前来赎回东西。很好猜,是不是?” 围观群众你补充一句,我挖掘一个细节,硬是脑补出一个可歌可泣的大男主小说。 这时候,他们眼中的“丫鬟”走上前,拿出几张当票。 当铺掌柜认识章碧螺,他瞧见跟进来的崽崽和铁塔似的燕六,心知要少说少问,殷勤服务。 掌柜笑容可掬,“这位娘子,您总算来了。若是再拖些日子,这些物件就成了死当,那时候可就没地儿寻了。” 章碧螺叹了口气,依次交付当票:“这三件当初当了五十两,我要攒七十两来赎。再加上这几件首饰的赎金,要一并给您一百多两,攒这些银子都快吐血了。” 掌柜呵呵笑着,清点好银两,叫人从后面拿了两个盒子出来。其中一盒是首饰,里面几样都是原主从侯府带出来的,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章碧螺心道:真应该让李芸娘看看,我没说大话吧,今天真有像样的首饰吧? 章碧螺将盒子交给燕六,然后打开第二盒。 二宝的眼圈立马红了,“娘,你还记着这事儿呐?” 章碧螺拍拍小姑娘的头,“是啊,娘一直惦记着,如果不拿回来,这辈子都不安心。” 二宝啪嗒啪嗒掉眼泪:“娘一开始大手大脚,后来都不肯花钱了,原来一直攒着呢。” 章碧螺给孩子擦眼泪,“如今攒够了,定要带着你们一起来。” 这盒子里放着三个崽崽的贴身物件,都是他们亲娘留下的。当初原主说当就给当了,这些珍贵的东西,孩子们再不曾拥有过。 章碧螺蹲下身,将玉佩挂在大宝腰间,大宝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是不是特别大树?” “那叫芝兰玉树!” 章碧螺又将金麒麟和金锁挂在二宝和小宝璎珞上,二宝笑道:“用娘的话说,更娇花照水了。”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惊人地说了五个字! “小宝更宝了!” 章碧螺笑着带孩子们出来,本打算回青柳巷跟燕北辰汇合,然后整队出发。没想到刚出了当铺就看见自家的另一辆马车。 有人过来道:“夫人,将军和唐公子让您在后面跟着,说要带小公子和小小姐去个地方。” 马车稳稳前行,燕北辰挑起帘子静静望着后面,唐晏在一旁道:“真是没想到,章三娘居然把玉佩和金麒麟给当了!” 燕北辰道:“想来,当初她带着孩子,一定是极难的。如今赎回来了就好。” “那是我姐姐留下的,算她有良心。” 章节目录 040:算你有良心 燕北辰有新的安排,章碧螺并不反对,既然人前称夫妻,互相配合还是要有的。 她刚要带崽崽们上车,就见唐晏从后面走过来,这厮用扇子挡着脸,鼻音有些重,“章三娘,你我换换,我跟大宝他们坐一辆,你去另一辆马车。” “理由?” 唐晏急了,“你跟你相公一辆车,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还要什么理由?” “那我们一家五口坐一起更是理所应当,大宝二宝小宝,跟娘去后面,让唐公子独享一辆车。” 唐晏为之气结,“他有话单独问你。” “早说不就得了,”章碧螺瞪了他一眼,“磨磨唧唧的玩儿什么迂回?一句话而已,直说烫嘴啊?还想在肚子里盘出个山路十八弯怎么着?” 唐晏:…… 气死了,自从燕北辰认下这娘们,她就更加有了底气,说话越发噎人。 章碧螺刚要走,突然看清了唐晏的脸,“唐公子,你眼圈怎么红了?” 唐晏慌忙背过身去,“你走!不用你管!” 这时,几个孩子都被燕六抱到车上,唐晏忙着上车,没头没脑丢下一句,“章三娘,算你有良心!”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章碧螺翻了个大白眼,慢条斯理上了燕北辰的马车。车里很暖,弥散着淡淡药香。燕北辰倚在那儿,拥了件墨色大氅,鬓若刀裁,双目朗若流星,优雅中更有轩昂气度。 章碧螺脑子里自动出现一组形容词:雍容徘徊,隽朗都丽! 这个原书里连外貌描写都没有的炮灰反派,居然有这等颜值,估计连作者都想不到。 心里虽然赞叹,落实到嘴上,好话是绝不会好好说的。 章碧螺笑了笑,“还以为做将军的都是胡子拉碴的糙汉,没想到燕将军不同凡响,竟是个病西施。” 病西施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 章碧螺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指了指后面:“刚才唐晏抽什么风?” 燕北辰放下书,“他应该是——睹物思姐。” 原来如此,大宝的玉佩和二宝的金麒麟都是唐氏留下的,难怪引得唐晏难过。 燕北辰道:“这条街铺子不少,路上想带什么就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去办。” 章碧螺也不客气,扳着手指头开始数,“李记的糖炒栗子来几份,他们仨都爱吃;云记的点心得给二宝备上,她就好这口,离了这县城可就吃不到;出发之前最好有一碗老杨家的胡辣汤,大宝最喜欢那个味儿。还有啊,蜜饯、脆枣、糖冬瓜、茯苓饼、烤地瓜,这些零嘴儿都要买上一些。衣物什么的你备得都挺好,我就不啰嗦了。” 燕北辰奇道:“你说的都是大宝和二宝,小宝就没什么偏爱的吃食?” 章碧螺莞尔,“你问小宝?他还用得着偏爱吗?他哪样不爱吃?我催二宝多吃的时候都得背着他,一个看不见就全炫进去了!” 燕北辰忍俊不禁,往香炉里添了丸香,又问:“你自己不要些什么?” 章碧螺道,“如果是我的亲相公,我会欢欢喜喜拿着银票,不花光不回来。但你和我顶多算是同僚,在金钱上还是分清楚些好。该是我的我不矫情,不该我的我也不贪。你我之间除了要做给外人看的,想买什么我自己去挣,不劳您费神。” 燕北辰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爽,“你刚刚赎了东西,身上恐怕没几两银子。” “有啊,谁说没有。”章碧螺掏出绛色小荷囊,解开系绳炫耀,“你看,明明还剩三两!” 燕北辰戏谑道:“怕是连府里的丫鬟,家当都比你多。” “不可能,我还有一笔嫁妆呢。” 虽说签了文书,燕北辰倒是觉得不必苛刻待她,只要她不贪,他也不会吝啬。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谈条件时极力为自己争取的章三娘,竟然跟他分得一清二楚。 燕北辰想了想,说道:“在这里你只是过客,那小院还是卖了干净,我会着人处理。这是五十两银票,你先拿着。” 这回章碧螺没客气,欢欢喜喜将银票放进小荷囊:“燕将军,你这人还是挺讲义气的。” 燕北辰道:“你带着孩子的确不易,本将军不至于连这点小钱都要计较。” 正说着,马车停下了,章碧螺往外瞧了一眼,奇道:“到县衙来做什么?” 燕北辰低笑一声,“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们没靠山的时候,做事难免畏手畏脚。如今孩子的父亲在,该受的褒奖怎么能落下?” 章节目录 041:娘,我燕龙城跟着你长脸啦! 不远处,唐晏已经带着仨孩子从马车上下来,燕北辰道:“你去吧,我不便下车。” 章碧螺收起公事公办的态度,笑嘻嘻道:“腿脚不好真是可怜,将军放心,在约定的两年里,就算你一直坐轮椅我都不会表现出半点嫌弃的。” 燕北辰:我刚才一定是脑抽了才会认为她有可取之处。 此时,县衙门口敲起了锣,百姓闻风而至,都聚到告示栏下。 邢璟站在高台上,朗声道:“近日有拐子流窜,在县内劫持、诱骗、买卖幼童,百姓受其滋扰,苦不堪言!” 围观群众频频点头,有人大声道:“邢捕头,你说得可是那拐子案?据说他们很是狡猾,捕快找了很久都没结果,突然有一天就端了拐子老巢。虽然案子破得痛快,咱们却不知其中缘由!” “哎呀你别说话!”另一人嚷道,“邢捕头说了半天,不就是要给百姓交待?还用得着你提醒?” 众人看得直乐,大宝和二宝不明就里,紧张地抓着章碧螺的手。 章碧螺想到燕北辰的话,把三个崽儿都拢到身前护着,安慰道:“放宽心,你爹把这事儿翻出来,肯定不是让咱们出丑的。” 大宝点点头,“台子上的可是我师父,他不会让我吃亏。” 就听邢璟又道:“因拐子作乱,多少父母悲痛欲绝!谁不想要子孙绕膝,谁不愿意共享天伦?失去幼子,那是利刃剜心之痛啊!” 台下静得出奇,都被带动情绪,有人感同身受,有人已经开始抽泣。 接着,在这桩案件里,幼子失而复得的妇人嚎啕大哭! 邢璟又道:“那日接到消息,邢某便带队前往,在拐子的地窖里发现了十几名幼童!”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有人大声道:“邢大人真是神捕,为我们百姓守护一方安宁!” “这并非邢某一人之力,”邢璟朗声道,“今有燕门章氏,携幼子燕龙城、燕明月、燕玉鞍,以身作饵深入虎穴,数次陷入危险境地,不断与拐子周旋,这才得到重要线索!” 众人激动万分,女子带着幼童找线索,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 “燕家小公子和小小姐,年纪尚小却一身正气。他们兄妹将消息送到县衙,邢某才能有所行动。如今拐子和同党都已落网,有功之人断不敢忘,特此昭告百姓!” 哗哗哗,又是一片掌声。 邢璟松了口气,又道:“县丞梁大人下令,连夜做匾,以示嘉奖!” 啊呀,要送匾呢,这是一辈子的荣光啊! 梁大人走上高台,身后两个衙役抬着块匾,上面罩着红绸。梁大人将绸布一掀,那匾上写了四个大字——义薄云天! 台下群情激昂,一个个都翘着脚,想看看赢得如此荣耀的究竟是何人。 章碧螺笑笑,“来吧,你爹说得对,这是咱们应得的。” 她抱着小宝,领着两个大的,缓步走上台子。大宝胸脯挺得高高的,无比骄傲,二宝稳稳当当跟着,面对这大阵仗丝毫不怯。 别问小宝,小宝在他娘怀里啃红薯干呢。 台下一片哗然,这几个孩子太俊俏了!不仅人标致,衣着也华贵,想必不是来自普通人家。 他们的娘亲虽穿得差些,但是难掩倾国色。这几人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居然为了百姓端了拐子的老巢,果然当得起义薄云天! 燕六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侍卫上前接住匾额,大宝踌躇满志,大声道:“娘,我燕龙城跟着你长脸啦!”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梁大人道:“章娘子原本住在青柳巷,那院子由县衙接管,改为‘燕门草堂’。还会将章娘子义举写成文章,刻在石上!”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歌谣,简单几句朗朗上口:龙城在,明月生,巧送信,幼子归! 大家听得激动,有人大声说:“章娘子把孩子归还我们,这是大善,不如修个庙供奉。” 好多妇人赞成,其中一位思维很是跳脱,“还回孩子,就是送子啊,就叫送子章娘娘!” “对对对,就是送子!” 我滴个天!章碧螺吓得赶忙带着孩子撤,谁啊这是,把大伙全带偏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有侍卫护送,走得倒也容易。章碧螺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邢璟,笑道:“那稿子背得不错。” 邢璟苦着脸道:“将军昨晚突然给我的,我背了一夜,差点儿忘词。” 章碧螺笑出声,回头看了看高台,那里依然喧闹,议论着燕龙城的燕是不是京城的那个燕。 这次荣耀来得太过及时,随着大宝他们长大,有关原主的青柳巷痕迹会消失,而这表彰和匾额,会成为他们回忆里最深的印记。 章节目录 042:快看我,我笑得可假了 这一早晨去了趟当铺,又去了县衙,离开时已经是巳时二刻。 马车没有回青柳巷,而是直接出城。早有侍卫带着行李候在城外,连那只叫做燕飞将的猫咪都没落下。 队伍正式向京城进发,这一天无事发生,晚上在驿馆落脚。 这是结盟的首日,章碧螺和燕北辰都懒得刻意秀恩爱。因为除去随从,只有唐晏和邢璟这两个“外人”而已。 邢璟从不多话,能真正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是极让人放心的。至于唐晏,他巴不得这燕北辰离章碧螺远点儿,他好撺掇好友休妻。 不觉夜色深沉,二宝和小宝都睡了,大宝却不知累,坚持在院子里练功。 用大宝的话讲,咱以后是要做小将军的人,一刻都不能松懈。 章碧螺披了件斗篷下楼,远远望见大宝辗转腾挪,剑花舞得正欢,邢璟抱臂看着,时不时出言指点。 等走近了,发现唐晏坐在回廊边儿,摇着扇子喝着小酒望着大宝,荡漾出一脸慈父的笑。 瞧见章碧螺,唐晏“切”了一声然后假装没看见。 章碧螺自然也当他不存在,道:“大宝,今儿都累了,练一会儿就回去好不好?咱们也得让邢大人早些休息,你说是不是?” 大宝应了一声,“娘,我把两套招法练完就回。” “夫人。”邢璟远远作了一揖,章碧螺点点头,道:“邢大人,你到了京城,还做捕快查案吗?” “回夫人,以前是没法子,只能在县衙混日子。捕快虽被百姓尊一声大人,其实也就比杂役强些,只有月供粮食,没有银两俸禄。再者,一人做了捕快,子孙三代不得科举,在下既然遇到了将军,是万不会再做这行的。” 原来是这样。 “师父!”大宝收了剑,问道:“今天在县衙,授匾的是县丞梁大人,那庞大人跑哪儿去了?” “大宝问庞县令?”唐晏放下酒盏,起身走了过来,“他常收金家贿赂,证据确凿,已经被收押。所以县衙事务,暂由梁县丞处理。” 章碧螺吃了一惊:“我还以为庞大人是个不错的官,居然这么经不起推敲。” 唐晏哼了一声,“你没远见,自然只看表面。” 他没个好脸色,大宝可不乐意了,“舅舅,你要是对我娘不敬,我可就不认你了。” 唐晏赶紧变脸,“章三娘,你快看我,我是不是在对你微笑?” 大宝叹气,“舅舅你笑得太假了。” 唐晏见自己勉强过关,生怕再被外甥逼着表现友善,赶忙又道:“舅舅接着给你讲庞县令,这个人极能摆谱,又喜欢沽名钓誉,仗着天高皇帝远,非要在县里开个书局,这不是别有用心么?” 大宝打了个哈欠表示不感兴趣,“我还是练剑吧。” 唐晏正要高谈阔论一番,结果外甥不听,实在有些憋得慌,恰好章碧螺想问个究竟,催促道:“你接着说。” 唐晏嗤笑,“就知道你不懂其中关键!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读书的能有几个?这些读书人中,买得起书的又有几人?你可知道,一本书的印刷成本至少要十几两银子,这么个小县城,能有个小书肆就已经很了不得,他居然办书局?居然还敢印稚童话本?” 章碧螺着实吃了一惊,冷不丁想起李芸娘,反驳道:“哪有你说得这么贵,我的话本很多人都买了,芸娘给铁蛋买了好几本,一册也就几个铜板而已。”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不对,我给铁蛋签过字,他那是个手抄本。” “这就对了,装模作样印上一些,卖得是手抄本,账册上却记录雕版的价格,这样一来,那些见不得人的钱财便有了正当来路。” 章碧螺震惊,“庞大人一个小县令,能贪那么多吗?需要办个书局来洗?” “非也!”唐晏得意洋洋地摇着扇子,“你求我,求我就给你讲。” 大宝虽在练剑,但孩子耳聪目明的,唐晏又没刻意压低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大宝气得挥着剑就过来了,唰唰唰,唐晏的扇子碎了满地小纸片。 “哼!我以后不叫舅了!” 面对外甥,唐公子无比卑微,“别生气,我给你娘好好讲还不行么?” “哼!”大宝挽着剑花就走,不给舅舅眼神。 被儿子宠了一把的章碧螺很是受用,“唐晏,你这不是贱皮子吗?” “我乐意!”唐晏端正了态度,把事情解释清楚,“姓庞的上面还有别人,他在帮更大蛀虫洗呢,别看现在嘴硬得很,迟早都得供出来。” “这事是你们捅出来的吧?” 唐晏手边没有扇子摇,便把酒满上,得意地喝了一盏,“金家那女人差点儿打了大宝,还到书局闹事,姓庞的居然揭过!章三娘,燕北辰可不是给你出气,是给大宝出气!” “哦。” 章碧螺又想起件事,“那金家的酒铺着火,也是他干的?” 唐晏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鼻子,“是我。” 哦豁! 章碧螺心道:最近大意了,以为他又笨又傻脑子不好使,差点儿忘了这货下手可黑了。 唐晏如果知道,他自己是某本书里的路人甲,而且是作者连名字都懒得起的那种,估计能把扇子摔地上踩好几脚。 这几件事的信息量不小,章碧螺琢磨了一番,感慨自己对古代的常识了解不够。比方说捕头并不威风,比方说买一本印刷的书需要好多银子。 原来县衙的书局是个笑话,而自己一向自诩聪明,却因为无知被人利用了。 “这事邢璟不知道的?” “他昨晚才知道。姓庞的曾帮他葬母,他死心塌地没半分怀疑,所以说,他这样的人不适合做捕快。对了,”唐晏突然坏笑,又不肯好好说话了: “你跟燕北辰分别住两间啊,一定是你不上台面,他不肯跟你圆房。” 章碧螺不尴尬不窘迫不脸红不生气,笑道:“唐公子,这你就不懂了,荒郊野外的,气氛不好,环境也不好,他哪儿舍得委屈我?他说要等到回府再圆房呢,这是对我的尊重,记住了没?” 呕,唐晏差点儿没吐了。 章节目录 043:唐晏又被忽悠了 这要是不怼回去,唐晏今晚都睡不好! 他眯起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大宝,扇子一摇,坏笑道:“看我这大外甥,每一招都虎虎生威,不愧是燕家的儿郎!这孩子长得这么俊,越看越像唐家人。都说外甥像舅,血浓于水,这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章碧螺冷笑,“快别陶醉了,你说出花来我也是他娘。只有我点了头,他才肯叫你声舅舅,我要是不同意,他瞧都不瞧你一眼。” 唐晏气得放狠话,“章三娘,别以为燕北辰带你回京就高枕无忧,依我之见,那就是权宜之计。侯府如同大树,你就是树缝里的杂草,迟早要被清除!即便大宝他们叫你母亲,最后还得跟燕家亲近。” 章碧螺听得直皱眉,唐晏这样讲,肯定不知道自己跟燕北辰的协议,但是这家伙潜意识里觉得孩子最终是燕北辰的。 章碧螺笑了笑,“我一个商户之女,哪有唐公子见识广,虽然觉得是这么回事,可偏是想不通呢。要不,唐公子帮我分析分析?” 唐晏顺着这话题就分析上了,“你能做的,不过是送孩子上学堂,讲话本哄孩子睡觉,无非都是些女人的做法。你再想想燕北辰,遇到夜袭你束手无策吧?他却能镇定自若教孩子射箭,就算你把东西赎回来又能怎样,他转头就让大宝二宝受了嘉奖!你比不过吧?自惭形秽了吧?” 章碧螺心道:你说他夸大其词吧,好像还有那么一丢丢道理。原本还觉得,燕北辰做这些益于崽崽成长,但唐晏也算提了个醒,这也是暗戳戳地竞争啊! 敌人来势汹汹,两年后孩子的抚养权,还有得争呢! 切,来日方长,谁怕谁呀! 想通了这些,章碧螺索性把“婚内竞争”丢到一边,开始琢磨“出版行业”。 自己还是太想当然,高估了这个年代对纸质印刷品的接受度。现在卖书的书肆并不多,书局更是少之又少。书太贵,按照眼下的价钱换算,相当于现代社会一千多块钱一本,谁买得起啊! 除去庞县令的洗|钱书局,想再印那些稚童话本便没那么容易。 倒是还有个办法,写出故事找人抄写,也能卖出去一些。 但这解决不了根本! 纸贵,书贵,束脩贵,教育便难以普及。想让更多的孩子捧起书册闻墨香,任重而道远。 她在这儿一脸凝重,唐晏反倒不自在了。怎么着?让自己一番说辞给打击得没信心了?觉得迟早要被燕家扫地出门,开始苦恼了? 自己也是的,堂堂风流才子,跟一个无知妇女较什么劲! 唐晏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那个……章三娘,你也不必过于苦恼。要是真离开燕家,燕北辰不至于一毛不拔,怎么也能让你衣食无忧过完一生。” 章碧螺白了唐晏一眼,“你还能替燕北辰安排?你是他祖宗啊?” 她站起身去接大宝的剑,又拿出帕子擦大宝额头的汗,大宝问:“娘,我舅舅有没有惹你生气?” 还没等章碧螺说话,唐晏赶忙抢答,“刚才舅舅在夸你呢。” 大宝拿起旁边的茶壶,吨吨吨灌了几口,“那这会儿我闲了,你快跟我夸夸我娘。” “这个……”唐晏摸了摸鼻子,“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出发,咱们回去睡吧。” 大宝气得哼了一声,“不想夸直说,燕家侍卫这么多,以后也用不着你陪练,我练功也不用你看。” 唐晏脸都黑了,这是要跟舅舅划清界限啊! “呃……你娘……貌美如花、知书达理、豪爽仗义、严于律己,虚怀若谷、德才兼备!” 大宝使劲儿鼓掌,“舅舅夸的好,就喜欢这样的舅舅!” 一道暖流顿时涌上唐晏心头,眼眶潮湿的他仰头望着天上星:姐姐,我忍辱负重,又重新赢得了大宝的爱! 队伍在驿馆稍作休整,考虑到这一路不会太平,决定扮作商队掩人耳目。 燕北辰还不能正常走路,这个特征太过明显,平时不能露面。章碧螺又是一介女流,于是“商队的大老爷”这个头衔就落到唐晏头上。 燕北辰微笑着拿出为唐晏准备的行头,章碧螺当时就笑喷了。 唐晏炸了,“燕北辰你成心的!我一个潇洒倜傥二甲头名的京中才子,怎么能穿这种衣服!” 这一身怎么说呢,一看就觉得这人特别特别有钱。 赭色的锦缎,上面是吉祥如意的福寿纹,帽上金镶玉,腰间挂玉带,另有十个不灵不灵闪着光的大戒指,非常爆发、非常豪横。 “燕北辰,你这是生怕我不惹眼啊?” 燕北辰打量一番,也觉得不太满意,抬手喊来燕六,“唐公子这张脸太嫩,不够土豪。” 燕六会意地点点头,马上拿来一套“设备”,给唐晏贴了络腮胡子,还在下巴上粘了一颗大痣。 崽崽们笑得哈哈的,大宝脸都酸了,二宝笑得肚子疼,抓着章碧螺的手揉啊揉,小宝正啃着栗子糕,直接喷了。 唐晏气道,“我这还是富商吗?我直接做媒婆得了!” 燕北辰点点头,“倒也不是不行。” 唐晏接受不了,唐晏浑身写着拒绝。 章碧螺突然道:“崽儿啊,你们的舅舅是多么俊逸的人,有句诗写得好,‘已见风姿美,仍闻艺业勤’,说得就是你们舅舅。这样一个才华横溢清雅矜贵的人,却愿意为了你们放下身段,放弃英俊的皮囊,扮成一个大胡子富商,这是怎样的一种牺牲精神!” 大宝:“舅舅,你为我们做了太多!” 二宝:“舅舅,大胡子也难掩你的才子气度。” 小宝:“舅!@¥%&¥%#” 唐晏幸福感爆棚,觉得帽子也顺眼了,十个大戒指也是那么的可爱。 燕北辰心中暗笑,忽悠,她又在忽悠! 唐晏也意识到不对:她在用孩子诓我!可是三个崽崽那么可爱,我愿意为他们做一回大胡子! 搞定唐晏,燕北辰招了招手,“快来看,棋子雕好了。” 几个孩子一起围过去,一套跳棋几十个棋子,个个一般大小,都精心打磨过,一点儿不划手。另一套是动物棋,有的雕老虎,有的雕大象,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章碧螺心里立刻敲起警钟,这厮又在抢好感度呢! 章节目录 044:将军,你也不行啊 对于“崽崽的好感度”这件事,章碧螺很想得开。 燕北辰对崽儿们好,这有错吗?当然没有。 他跟崽崽们亲近,为他们做玩具,给他们好的教育,这不是为人父的本分么? 自己没必要阻挠,对吧? 至于会不会把自己比下去,开玩笑,这点儿自信都没有,上辈子不是白接触那么多孩子? 她找出早就画好的跳棋盘,游戏规则一讲,连唐晏都跃跃欲试。 “相邻的地方有棋子,而下一个位置是空的,就可以跳,本公子说得没错吧?” 章碧螺难得地竖起大拇指:“唐公子梨花枪学得不怎么样,在玩儿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唐晏刚要反击,大宝在旁边提醒,“舅舅,我娘知书达理!” “谁?”燕北辰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谁知书达理?” “我娘啊,这一句是我舅舅夸的。” 燕北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唐晏,“燕六,回头给唐公子配个西洋镜,听说那东西很管用。” 这俩人一个嘲笑武功,一个讥讽眼睛不好使,唐晏很想拂袖而去。但这从未见过的跳棋让他心痒,于是咬咬牙忍了。 棋盘只有一张,虽然可以六人混战,考虑到大家都是新手,章碧螺便将人分作两组,燕北辰和大宝对战,唐晏和二宝厮杀。 燕北辰丝毫不留情面,对儿子下手特狠,嘁哩喀喳就把大宝给赢了。大宝揪着娘亲的袖子眨巴眨巴眼睛,硬是忍着没哭。 章碧螺气道,“你下棋挺利落啊。” 燕北辰抿了口茶,“行棋如行军,该出手时绝不能含糊。” 章碧螺划重点:“你在陪孩子玩儿,不是跟敌军争个你死我活。” 燕北辰郑重其事,“所以我格外严谨,没有半分马虎,也绝不放水。” 章碧螺服了! 大宝道:“娘,你晚上再教我一遍。” 章碧螺咬牙道:“行,娘陪你好好练,回头把你爹杀个片甲不留。” 两口子拌嘴,唐晏难得没掺和,他一直琢磨规则,连身上富贵大老爷的行头都顾不得卸。 燕北辰和大宝那局刚结束,唐晏就迫不及待坐过来,二宝一边下一边噗嗤噗嗤地笑,最后倒在章碧螺怀里笑个不停,“娘,你快让舅舅把胡子扯下去,还有那十颗大宝石,把我眼睛都晃瞎了。” “赶紧的,”章碧螺瞪唐晏,“你穿奇装异服扰乱对手,这属于盘外招。” 唐晏赶忙扯胡子摘戒指,二宝总算能正常下棋。结果这家伙为了逗外甥女,气质什么的都不要了,挽着袖子大声道:“二宝,你看舅舅这招,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三个崽崽笑得哈哈的,脸都酸了,其他大人都觉得没眼看,连邢璟燕六都低下头装作不认识唐晏。 那边玩儿得热闹,章碧螺坐到轮椅旁边,问道:“你觉得这棋怎样?” “还算有趣。” 章碧螺心道:这人纯是bking啊,不装不会说话吧?今天不该问他的,就算问唐晏都能有个满意答案。 没想到燕北辰又补了一句,“棋盘画少了,若是这会儿跟你来上一局,应该不会太枯燥。” 此言一出,大宝气得捏紧小拳头:跟我下棋赢得太快是吧?觉得枯燥是吧?我爹果然不如我娘可爱。 章碧螺非常欣慰,你看,都不用我挑拨,他好不容易拉起的好感度,会被他自己打回去的呢。 “那我跟你下斗兽棋。”章碧螺拿出另一张棋盘,规则讲明,二人博象斗狮。 这时候,唐晏和二宝结束战斗,居然打了个平手。唐晏没玩儿够,又想试试三人玩法,于是叫上大宝,三个人各据一方,玩儿得不亦乐乎。 和章碧螺的斗兽棋结束,燕北辰道:“这棋也还好,不难。” 章碧螺咬牙,“我还有别的,你等我做出来的!” “是么?到时候我来试棋。” “你试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好好说话!” 燕北辰皱了皱眉,“章三娘,你究竟想听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这些游戏可以普及不?” 燕北辰认真思考片刻,微微颔首,“不管哪里的茶肆,都从来不缺棋戏,思虑深沉的下大棋(围棋),寻常百姓有六博、格五、双陆,就算是地头田间,也有人用树枝画棋盘,石子做棋子。你这两种棋都容易上手,推行起来应该不难。” “行,那我就有底了。还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燕北辰淡淡瞥了她一眼,“装腔作势的,不就是想问?” “那倒也是。”章碧螺很是坦荡,“我那话本子想要多印,就得想办法多产纸张,多做油墨,但是大熹目前的格物水准并不能满足。你知道的,我家做生意总会遇到西洋商人,他们有一些秘方,我虽记得不全,但是可以试着写出来……” 燕北辰冷哼,“这样的秘方若是被章家知道,早就产新纸做新墨,会等到现在?” “你是不知道啊,”章碧螺微微一笑,拿出点满的忽悠技能,半真半假地讲故事:“我祖父跟一个西洋商人是好友,曾让他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他带着媳妇,跟他一样高鼻子大眼睛。我常往他们哪儿跑,一来二去的,就学了门外语。” 说到这儿,章碧螺笑得越发灿烂:我可真是个大聪明,我在为以后做铺垫呐! 她做过那么多儿童节目,其中不乏科技类,曾带着孩子们做过肥皂,去过钢厂,玩过无人机,上过热气球。当然,这些科学道理并不是她的专长,很多都是一知半解,但是记住了要点,就可以试试! “哦?”燕北辰挑了挑眉,“你能听懂西洋话?” “略懂,略懂。”章碧螺笑眯眯的,继续忽悠,“我刚才说到的秘方,他们才不肯拿出来。但是谁让我那么聪明,在他们书架上发现一本书。” “恰好是秘方?” “嗯!” “会有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怎么就这么巧!”章碧螺大萝卜脸不红不白,“我那时候小,也看不太懂,但是把最关键的记了个大概。将军,你若认识大熹的格物人才,我把诀窍讲给他听,是可以试试的。” 燕北辰手指在扶手上轻叩,道:“本将军认识的大多是武将。” “这样啊,”章碧螺无比失望,“你也不行啊,人员也太差了。” 章节目录 045:要不咱们摆烂吧 这女人一言不合就挖苦人!“人缘差”的燕北辰不想说话。 燕六小心打圆场,“将军说认识的大多是武将,但是并非没有工部的朋友,尤其是少府监,常与将军来往的。” 章碧螺在记忆里搜寻“少府监”这个名词,好在原主虽然啥也不是,却认识少府官员的家眷。 少府是工部掌管手工业制造的单位,主官为监,称作少府监。 章碧螺满意了,“既然将军有门路,定能帮我找到能人。” 燕北辰问:“章碧螺,你图什么?” 章碧螺想了想,认真说道:“不图别的,就图大熹的孩子人人都有学上!” 燕北辰沉默半晌,缓声道:“好。” 这一路,“唐老爷商队”都很低调,但每每遇到关卡问话,便扯虎皮拉大旗,只说运得是京城贵人要的瓷器丝绸,万不可耽搁。 若要检查,十几车物品货真价实,若问为何这么多健硕的随行,这也很好回答:我们运送如此贵重的物品,找个镖局押镖不过分吧? 若要查看载人的马车,便说后面那辆需小心着些,那里躺着个痨病鬼,每日咳得人发慌。 一般到这时候,车里的人会配合着咳嗽数下,声音凄厉撕心裂肺,谁听谁起鸡皮疙瘩。 痨病谁不怕?那是会传染的,是不治之症! 只要祭出这个大招,这车就没人敢查看,车里的一家五口又能成功隐身。 每每到驿馆休整,“商队”也都异常小心。对方连夜袭都搞出来了,能不沿路追踪吗?好在路上不止一个商队,“唐老爷”遇见一波往京城运珍禽的,据说有一大半珍稀鸟类要送进宫里。 别看唐老爷练武不行,但他有社牛属性啊,偶遇几次便称兄道弟,十个大戒指舞舞玄玄,不停在人家眼前晃。 两队车马前后脚走着,表面上都没有“残疾人”和小朋友,被夜袭那帮人判定为“没有货”,又去别处搜寻。 撑了十多天,终于到了水路。 这就更不怕了,咱有船,比在陆上还能掩人耳目。 于是,尽管不止一路人追踪,燕北辰一行硬是在对方眼皮底下消失,然后溜之大吉。 三个崽崽极喜欢坐船,船上可跑跳,还可舒活筋骨抖擞精神,下棋时便下棋,玩耍时可放肆。 只是最近,大宝对他爹的情感略显复杂起来。 燕北辰这个爹不是不好,就是对大宝格外严厉。 便宜爹看见小宝,说话声音都变轻了,看见二宝,恨不得捧星星捧月亮。单单到了大宝这儿,功夫没练好要罚蹲马步,字写得不好看要罚三百遍,无论玩儿什么棋都痛下杀手…… 是大宝不够可爱吗?是大宝不够英俊吗?孩子有点儿疑惑。 既然想不通,那就找亲娘。 章碧螺干啥呢,她在写作业。自从到了船上,空间比马车大多了,燕北辰便天天灌输——“你要支棱起来,不能让人看扁。还说让话本子卖遍大熹呢,那笔字拿出来谁不笑话?” 自此,章碧螺过上了每天交作业的日子,哪个字写得不好,也是要罚三百遍的。 不服还不行,燕北辰让她给孩子做表率…… 大宝找来的时候,章碧螺正在罚写“螺”,笔画太多心好累,她叹了口气道:“崽儿啊,你爹为啥对你这样,你仔细想,你往深里想。” 大宝托着下巴,“娘,我就是往海底想,我也想不通。你说,我不招人稀罕吗?” “招啊。” “我不是娘的好大儿吗?” “是啊。” “那怎么到了我爹那儿,就成了鲛人公主变成的泡沫了呢?” 章碧螺放下笔,她很想说你爹就是能装,情商低不说,还不跟咱们一伙! 唉,孩子太小,不能这么引导。 作为一个大忽悠,章碧螺安慰人特别有一套,“你想啊,他不把你当成未来的小将军,能这么磨炼你吗?” 一句话,大宝立马开心,表示暴风雨再猛烈十倍他都没问题。 前脚调整好大宝的心理,章碧螺回头就找燕北辰算账。 燕北辰刚喝了药,正拄着拐尝试走路,复健之路苦且漫长,刚挪了一会儿,额头上就全都是汗。 章碧螺闯进来,跟在他后头一顿数落,最后道:“燕将军,你再这么对大宝,以后没人给你摔盆!” 燕北辰慢慢坐下,擦了擦汗,淡淡道:“没关系,他亲爹走的时候,他也没摔。” 章碧螺:…… 走了两个多月,终于快到京城。 这天,一家五口带着舅舅正吃晚饭,燕六说有新消息,然后呈上一只信鸽。 燕北辰打开飞鸽传书扫了几眼,神色凝重,“信上说我爹——萎靡混沌。” “什么意思?”唐晏急道,“我离京的时候拜会过侯爷,精神明明好得很。” 燕北辰眉头皱紧,“看来那些人越发心急了。” 大宝腾地跳起来,抓起自己的小破剑,虎着脸大声道:“我去跟他们拼命!” 章碧螺愁得够呛,“儿砸,你快把那玩意儿放下,咱们还没下船呢,你打算飞回侯府啊?” 二宝重重叹了口气,“娘,我还是太小了,没什么本事,现在想学都来不及。” 章碧螺问:“你想学啥呀?” “我这小身板也打不过他们,下个毒总还是可以的。” 章碧螺气道:“燕北辰,你们家孩子怎么养的?一个个都这么虎?” 大宝纠正,“娘,我不止是燕家的,我也是你的。” 二宝也划重点,“娘,我们不是别人养的,都是你养的。” 小宝听不太懂,懵懵懂懂站起来大喊,“虎!我也虎!” 章碧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祖宗! “既然都是我的,那乖乖吃饭哈。娘得跟你爹和舅舅商量个章程出来,不然一个瘸的,一个女的,三个小的,还不任人宰割啊?” 小宝吓得连连摆手,“不宰,我臭。” “对,你就是娘的大臭宝,快把这鸡爪子吃掉。” 仨崽崽终于安静,唐晏道:“北辰,要不你们来唐家住段日子,等你的腿好了再说?” 燕北辰缓缓摇头,“不行,必须马上回府。” 章碧螺思忖片刻,道:“要不,咱们干脆摆烂吧?” 章节目录 046: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田氏万万没想到,燕北辰会突然归家,并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她刚用过午饭,正在贵妃榻上歪着,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说燕二携回府了。 田氏当时就是一激灵,劈手一个大耳瓜子扇过去,“胡说!他早就没了,别人尚且有块马革包着,他怕是连骨头都拼不齐,怎么可能回来?” 来报信的小厮捂着脸,带着些哭腔,“回夫人,二爷确实回来了,只是身上有伤,是抬回来的。唐公子送到门口,燕六也在一旁伺候……” “真的?!”田氏震惊,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快!随我出去看看!” 她提着裙子,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矜持,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口,看到匆匆赶来的儿媳妇林氏,突然镇定下来。 “慌什么,就算真是燕二又能怎样。吩咐下去,二爷回府,阖府迎接!” 报信的小厮去各处传话,林氏道:“母亲,儿媳派人看了,那燕北辰坐都坐不起来,不足为虑。” 田氏点点头,冷笑道:“既然如此,他就永远躺着吧。” 婆媳二人到了府中厅堂,其余人等已经到了。 孙姨娘笑得颇有深意,“二爷回来,真是家中大喜,想必夫人已经乐开了花,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田氏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同喜。” 正说着,外人传来喧哗声,“二爷抬过来了!” 田氏表面镇定,却不由得微微欠身,眼睛也描向门外。 果不其然,有四人将一顶软轿抬进来,上面那位,可不就是燕北辰?! 软轿放下,燕北辰倚在那里,看上去几乎不能动。 “北辰!”田氏踉踉跄跄走过去,一脸痛心疾首,“为娘日盼夜盼,终于将你盼回来了。” 燕北辰面色惨白,看上去非常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母亲,北辰行动不便,不能见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燕北辰微微抬眸,“父亲呢?” 田氏擦了擦眼角,“儿啊,侯爷身体抱恙,正在休养。你不在,侯爷有这般光景,府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期期艾艾的,田氏又道:“娘对不住你,龙城、明月、玉鞍他们三个,还有你那新娶的媳妇,都在祭祖的路上丢了啊……” 这话像打开一道闸,厅堂里的燕家女眷全都开始抽泣,林氏道:“我们遇到山贼,队伍都给冲散了。母亲疯了似的找了好久,吃不好睡不下,听说让山贼掳走,生死未卜。” “是啊,”田氏哭道:“娘亲对不住你……” “无妨。”燕北辰道,“回来之前我已经将他们找到,这会儿正往这边来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 田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连哭都忘了。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二夫人和小少爷小小姐回来了!” 所有人都吓傻了,一脸不可思议,目光死死盯着门口——居然真是章碧螺!真带着那三个崽! 只是,既然是一起回来的,为什么要前后脚进门?生怕我们心跳得不够快是不是?章碧螺为什么也是抬进来的?人家是夫妻双双把家还,你俩是夫妻双双坐软轿? 最气人的还不止这些,那三个小崽子都趴在他娘旁边,一起抬进来的,怎么着?你们全家整整齐齐,全都不能动了? 燕北辰轻声道:“这一路路途劳顿,三娘和大宝他们连吐了几天,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只是不能跟各位见礼。” 田氏快气岔气了,燕北辰回家这么大的事儿,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燕北辰全家进门不曾跪拜,这不擎等着让人笑话么? 虽然想把章碧螺脖子拧下来,表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碧螺!我苦命的孩子!是母亲的不是,把你给丢在路上,你受了大委屈啊!” 章碧螺心道:这娘们戏不错,看来常演,本茶遇到对手了呢。 她鼻子一酸,眼泪也噼里啪啦往下掉,声音虚弱,每个字都透着委屈。 “母亲,碧螺不怪你,碧螺只怪自己没有一身武艺,没能好好陪伴守护。”她把脸转向一边,大宝拿着帕子默默帮她擦眼泪。 田氏强忍着没吐血,马上要爆炸了。 从没想过章碧螺还会这个?她以前不是一点就炸吗?丢她一回还给她丢出心眼儿了?这眼泪让她流的,一嘟噜一串儿,比我的还利落,这哭腔让她拿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 还有,你至于这么羸弱、单薄又无力吗?至于连个眼泪都擦不了吗?还得让燕大宝给你擦? 不对!田氏心里一凛,章碧螺跟燕大宝在福利单时候,从来都跟敌人似的,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措手不及,心里已经相信这是事实,但还怀着一点侥幸, 田氏和林氏都没戴几样珠翠。 是否是不洁之身 章节目录 047:是时候拼演技了 她们在观察章碧螺,章碧螺也在研究她们。 一身紫檀色织锦,指尖捻着赤玉手串,端坐在正中的是当家主母田氏。站在田氏一侧着莲灰色,眉眼清丽的是林氏——林莺时。 林莺时比章碧螺先进门,嫁得是田氏亲生的燕家老四燕冰河,林氏肚子争气,第一胎就是男孩,只比大宝小一岁。 田氏和林氏头上都没几样珠翠,她们素来有午睡的习惯,想必是被刺激得够呛,都没来得及戴。 另一边是刚才高呼“恭喜”的孙姨娘,这位别看是妾,却是十二三岁就在侯爷院里伺候的,后来做了通房,侯爷大婚后抬了姨娘。仗着侯爷念旧,没事儿就给田氏添堵。 再后面,是孙姨娘的儿子媳妇,年幼的主子被丫鬟们抱着,都愣愣地望着这边,有的都快吓哭了。 这一家子人口不多,但是没一个省油的! 处于极度震惊的田氏慢慢缓过劲儿来,问道:“你们都看清了吧,这真的是我那苦命的儿媳。碧螺,我苦命的孩子!是母亲的不是,你受了大委屈啊!” 说完以袖掩面,悲从中来。 这演技,连章碧螺都不禁佩服,看来便宜婆婆对哭戏驾轻就熟,不用说,本茶遇到对手了。 田氏刚哭了个开头,突然听得一声轻笑,唐晏摇着扇子,带着几位贵族少年信步而来。 唐晏先是行了礼,然后“咔”地合上扇子,“侯夫人,燕将军归来本是好事,何必哭哭啼啼?莫非夫人心中不喜?” 此言一出,唐晏觉得自己彻底抖起来了,这才是哥的领域!终于可以不被燕北辰和章碧螺拿捏,是时候找回自信了! 心中不喜?田氏疯了才会承认!再说唐晏找来的是普通人么?抱猫逗狗斗蛐蛐,哪有热闹往哪儿凑,个得哪里话,几位公子都是贵客,能来我们府上,可谓是蓬荜生辉,府里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赶客?只是今日确有不便,侯爷在病中,家中有没有能出面款待的男子,这才……” 孙姨娘噗嗤一声笑了,“这说得什么话?除了老四家里就没男人了?” 言下之意,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我儿子虽是庶出,那也是燕家的爷们。 唐晏满脸笑意,扇子摇啊摇,“原来如此,既然这样受欢迎,那我们可就留下了。长河兄,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孙姨娘的儿子燕长河大声道:“唐公子一路护送我二哥,今晚理当相陪!” 林莺时的帕子都要拧碎了,哦,我客气几句,你就顺杆爬呀?你看不出来我们多嫌弃么?哪有这样的,还赖着不走了? 几个纨绔哈哈大笑,小胖纨使劲儿拍了拍东珠纨,那大珠子不停乱颤。 “发现没,燕将军全家进门不曾跪拜。” 哈哈哈哈哈哈,几个纨绔笑得好大声。田氏的脸有些挂不住,燕北辰回京这么大的事儿,很快就会传遍京城,可是一家五口没有一人拜见自己这位主母,这不擎等着让人笑话么? 若是关上门还好,偏偏唐晏带了这么几个人来,这不是成心让自己难看么? 谁知让她难看的还在后头,章碧螺突然期期艾艾道:“夫人,刚才我回去看了一眼,我那嫁妆连张纸都不剩,都跑哪儿去啦?” 章节目录 048:单纯善良不做作,我的嫁妆还给我 田氏的眼角狂跳,今天是怎么回事?原本很顺利的,可就在这个中午,所有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她向来自诩冷静,多年隐忍也能步步为营,可燕北辰一家出现得太过诡异,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田氏深吸一口气,觉得手中还有牌,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张就是林莺时。 林莺时在闺中就芳名在外,知书达理、才兼文雅,嫁进侯府后更是田氏的脸面。每每参加赏花宴、春日宴,不仅进退有度,还能大展才华,令其他贵妇人羡慕不已。 最关键的是,每到紧要时刻,她总能为田氏解围。 接收到婆婆的眼神,林莺时也急得不行。如今这情形,哪怕能拿出一少半,她都不愿承认这笔嫁妆没了。但是没办法,自从跟田氏一起算计着将原主扔掉,她们便得意忘形,一口气改建了两个院子,又修缮了后花园。 这笔嫁妆,拿是拿不出来的,既然要承认花掉,话就得说得漂亮些, 林莺时不负田氏期待,紧迫之下生出急智。 “嫂嫂,”她轻唤一声,上前一步道:“你们失踪后,府里从未放弃寻找,在各地雇人搜索,耗费不少人力物力。为了修福集德,母亲在各处施粥做善事;因为思念你们,又开始修院子……不瞒各位,府里中馈早就捉襟见肘,不得已才动用了……” 言下之意:你问嫁妆是吧,这不都用在你身上了吗? 似乎觉得力度不够,林莺时又加了一句:“好在终于感动上天,把你们全须全尾地送了回来!” 这一手,连章碧螺都给震住了!就没见过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的,把人家嫁妆花了个精光,还能把自己说得品格高洁,跟朵莲花一样! 章碧螺强忍着没从软轿上跳起来,心里万般后悔,早知道嘚瑟啥,燕北辰给的一百两留着多好!现在嫁妆没了,兜里就三两…… 她压下暴打林莺时的冲动,幽幽道:“原来……这一招叫原汤化原食。” “噗”小胖纨绔喷了。 燕北辰心中冷笑,正琢磨着怎样帮她把嫁妆讨回来,就听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章碧螺小小声地说,“夫人,碧螺对不住您,若是我出身再好一些,嫁妆再多一些,您花着就更开心了。” “噗!”这回,小胖和大东珠一起喷了。 旁边小厮手忙脚乱擦袍子,田氏脸色大变,这不知好歹的,说得这叫什么话? 唐晏嗤笑一声,轻轻放下茶盏,“偌大一个侯府,出去找人竟然要动用儿媳的嫁妆,说出去也是一桩奇事。” “对呀,”小胖笑得直捶桌,“居然把家当全给霍霍没了?诶呀,诶呀呀,侯夫人这得多败家!” “这样的家风可不妙!唉,可怜侯爷和燕将军一生戎马,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 “只是不知道呀,是真的捉襟见肘,还是寻个由头占人家东西。” 田氏觉得喘不过气来,这些话怎么说都不好听,左边是自己管不好中馈,右边就成了传言中的恶婆婆。 如今这年月,婆婆动用儿媳的嫁妆,是极其招人唾弃的。她之所以肆无忌惮,一是笃定章碧螺回不来了,二是章家一个商户,根本不敢上门来讨。 田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们为什么突然冒出来,怎么就没死在外头呢! 还有,唐晏为什么要带外人来?为什么!这招太损了! 权衡了一番,田氏咬牙说道:“如今碧螺回来了,这笔嫁妆自然会慢慢找补回去,不会亏了她的。” “真的?”章碧螺带着小颤音,“我就知道,夫人对我最好了!几位公子,你们千万莫要误会夫人,她说了给我补回来,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小胖和大东珠默默对视一眼,瞧瞧,怪不得叫人欺负呢,原来这位少夫人如此单纯、善良、不做作! 燕北辰闭着眼倚在软轿上,想起当初章碧螺拿着烧火棍削唐晏,觉得此时她应该忍得很辛苦。 唐晏则用扇子挡着脸,心道:这几个傻子都被蒙蔽了双眼,快收起你们的同情吧,那女人诓人不眨眼睛的! 虽然结果并不是田氏和林莺时想要的,但这事总算勉强揭过,田氏撩了撩眼皮,刚要赶唐晏他们走,章碧螺居然又说话了! “我最敬重的夫人呐,我还有件小小的事情,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田氏的眼皮突突突地跳,咬牙道:“你还想怎样?” 章碧螺心里乐开了花,哎呦我这婆婆破防了呢! 表面上,她却是紧张兮兮的,话也说得结结巴巴。对,这是演员的基本素养。 “我想问的是,我那嫂嫂,也就是二宝的亲娘,她的嫁妆总还在吧?” !!!!! 田氏几乎要拍桌子了,她在说什么?她还想干啥? 章碧螺擦了擦眼泪,眼里一片真诚,“原本还想着,二宝叫我一声娘,今生就是我亲闺女,我那嫁妆给她留着便是。但是万万没想到,嫁妆没有了呢……想来想去,只好豁上脸讨了她亲娘那份,不然……我愧对小二宝呀……” 这眼泪让她流的,没等田氏拍桌子,小胖先拍! “二少夫人真是宅心仁厚,敢问一句,不会连大儿媳的嫁妆也花没了吧?” 唐晏有些恍惚,没想到章碧螺还记得这份嫁妆。涉及到自家苦命的姐姐和小二宝,他必须冲在最前面。无论章碧螺怎样打算,都得先从老虔婆那里抢回来再说! 然而没等唐晏开口,燕北辰突然道:“嫂嫂临终前给了我本册页,是唐公子笔迹,正是唐家的嫁妆单子。” 唐晏非常默契地打着配合,“本公子精心抄了好几遍,一笔写坏都不行。侯夫人,这一份总应该在吧?” 田氏和林莺时脸色惨白,章碧螺的嫁妆拿不出来,唐氏的要是再说没有,以后真不用出门了,能被唾沫星子直接淹死。 万幸的是,这份嫁妆在。 不幸的是,林莺时觉得尘埃已定,跟田氏说好给自己的儿女留着。那库房去过一次,唐氏的每件东西都又贵重又雅致,真不是章碧螺那样的暴发户可比。 这也是为什么她俩先花掉章家嫁妆的原因。 可惜,已经收入囊中的,如今竟要飞了…… 章节目录 049:反复鞭打,往死里锤 林莺时心痛到无法呼吸,愤怒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望向章碧螺的目光越发复杂。 田氏也没好到哪儿去,椅子扶手都快被她掰断了。 可顾及身份,这两个人无论如何要保持一份体面。 让步到如此程度还是头一次,田氏无力地摆摆手,贴身大丫鬟芳绣默默退下去,不多时呈上唐氏的嫁妆清单。 田氏道:“这上面的东西都在库房里,一件不少,回头便叫人送去你们院儿。” 这总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没想到的是,章碧螺居然还不算完,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小鹿一般无辜,“夫人,碧螺不敢劳烦您的,我们带了人手回来,个个身强力壮,这就去搬吧。” 咔嚓,椅子扶手真的断了。 “我滴天!”小胖惊呼,“侯夫人竟然有如此神力!” 田氏心道:神力个屁,老娘手指甲都掰断了! 她着实有些装不下去,板着脸道:“碧螺,你们院子还乱着,搬回去哪有地方放?” 章碧螺连咳几声,又喷出一口血,把几个纨绔看得直皱眉头。大宝二宝赶紧拍后背,她强撑着坐直了些,燕六立刻拿了软垫让她靠着。 大宝又拿帕子擦娘亲的嘴角,章碧螺双目含泪,声音断断续续,“碧螺不敢让夫人操心,都提前安排好了……夫人放心,我们的人……先收拾的库房……” 我谢谢你,你可太叫人放心了! 田氏硬撑着道:“罢了,随你。” 当家主母虽然发话,但底下人却没有行动的意思。 章碧螺小心翼翼又问:“夫人,您是想让芳绣姑娘带路吗?” 田氏简直烦死她了,这就好像两个人下象棋,对方频频跑来将军,自己左躲右闪,却怎么也跑不脱。 于是老田放弃挣扎,疲惫地使了个颜色,芳绣应了一声带燕六去取嫁妆。 首次交锋打到这个地步,唐晏觉得结果非常令人满意,不由得对章碧螺高看了几分。心道:虽然章三娘无利不起早,但姐姐嫁妆能拿回来,她的确出了不少力。罢了,姐姐的东西坚决不能让她动,但是可以和北辰商量一下,给她些银子就是。 几位纨绔少年也意识到大戏已结束,正要起身告辞,就听章碧螺慢慢悠悠说道:“夫人啊,我病得这样厉害,今晚怕是要一边吐血一边抑郁呢,终究……还是意难平……” 田氏连装都不爱装了,冷着脸道:“北辰,她又在这儿胡言乱语,你不管管?” 燕北辰比章碧螺还要虚弱,“让她说吧,反正说一句少一句了。” 田氏差点儿把手串砸过去,咬着牙道:“你还有什么意难平?” 章碧螺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想来想去,还是惦记我的嫁妆。为什么嫂嫂的能留下,我的却没了?” 啪,田氏的手串真甩了出去,方向没控制好,直接拍在林莺时脸上。林莺时哎呦一声捂住脸,只觉得头晕目眩,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田氏的牙都快咬碎了,“你究竟想怎样?” “不若……您给我写个借据?”章碧螺潸然道:“碧螺怕打扰夫人,不敢常去询问,若有了借据,就不用问了呀。” 田氏气得直哆嗦:“北辰,你也是这个意思?” 燕北辰有气无力道:“三娘丢过一次,我总得哄着她些。” 好家伙,话里话外又在指责! 田氏心道:今晚一边吐血一边意难平的是本夫人才对,他们回家令人不备,两笔嫁妆又被拿出来反复鞭打,按住了往死里锤。你们不知道见好就收么? 这时,本欲告辞的纨绔们把腚又坐了回去——这信安侯府能处,有戏他们是真给你演! 唐晏也笑了,扇子又开始摇,“写一份借据,言明归还日期,这可比败光儿媳嫁妆好听多了。” 田氏已经麻木,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扎心的欢迎仪式。她喊人拿来文房四宝,然后给了林莺时一个眼神。 林莺时明白,这是要自己出手了。这份借据,务必要写得有技巧,表面上挑不出毛病,但以后章碧螺拿来深究,却得让她占不到便宜。 她忍着脸上的疼,开始打腹稿,谁知唐晏欠儿欠儿地站起来,“本公子不济,没能考上状元,但是二甲第一也勉强可用。若是侯夫人不弃,这借据我就帮忙写了。” 田氏还能怎么办! 今天已经屡次跌穿底线,也不在乎这一哆嗦了,老田冷哼一声道:“唐公子不妨连签字画押都一并代劳。” “这不行呀,又不是我花的。”唐晏说完,对林莺时拱手道:“麻烦让让。” 林莺时咬着嘴唇后退一步,唐晏执笔蘸墨,刷刷刷开始写借据。那当仁不让的架势,让林莺时极为难堪——再有才华的女子,在金榜题名的进士面前根本不够看! 一向被誉为进退有度的林莺时,瞬间破防了! 她走到软轿前,脸上笑意盈盈,话里却全是暗刀子:“嫂嫂,咱们祭祖之前,你身体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听说你被山贼捉去,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林莺时也知道说这些着实难看,但她实在装不下去了,今天接二连三遭受打击,要是不回击一下,她也会吐血的。 纨绔们听到这个话题,耳朵都支楞起来。对呀,京城里都传遍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呢? 章碧螺好似受了极大刺激,连咳了几声,燕北辰抬起眼,冷声道:“怎么,连弟媳也学人嚼舌头?” 林莺时的脸爆红,却依然盯着章碧螺看,想从对方脸上看到屈辱,看到愤怒。 二宝突然说话了:“那天的确遇到山贼,娘背着小宝,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哥哥。冷不防我踩空掉到桥底下,娘和哥哥跑来拉我,刚到桥下山贼就返回,却恰好没看到我们。 娘带着我们一直躲到天黑,有拉着稻草的马车路过,娘给了人家一个耳坠子,那马车拉着我们走了好几天。 娘从来都没被山贼抓走过,说这话的人没安好心!” 小姑娘逻辑清晰,字字句句清楚明了。林莺时杀红了眼,依旧不依不饶,“保不齐,是二宝记错了呢?” 章节目录 050:谁心里有鬼,谁就头秃长褶子满脸包 自从嫁过来,林莺时还是头一次这么沉不住气,连田氏都不不禁皱了皱眉。 一直看热闹的孙姨娘突然笑了,“四少夫人一向稳重,今天居然闹了个大红脸,这可真是少见。” 刚才林莺时咄咄逼人,章碧螺似乎被吓住,缓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弟妹言外之意……是二宝没讲实情?这可……不兴乱说,让有心人拿去做文章,会说我信安侯府的女孩子……不可信的。这关乎人品大事,你也是有闺女的人,这帽子……不能自己往头上扣呀。” 她一边咳嗽一边说,这么大一段,厅里这些人都快跟着她上不来气儿了。 林莺时顿觉血气上涌,她没想到章碧螺还会这招,现在全府女孩子的声誉摆在你面前,就问你怕不怕? 无奈之下,她只能找补一下,“嫂嫂,我是觉得咱们明月岁数小,没准儿就记岔了。” 章碧螺还没说话,二宝不高兴了,非常认真地问:“婶婶,你说我脑子不好使?” 大宝撇了撇嘴,斜睨着林莺时道:“我妹妹说得句句是实情,她脑子要是不灵,那燕寒光就是个大傻子。” 小宝点点头,“燕寒光,傻!” 林莺时脑子嗡嗡的,章碧螺怎么回事?看着马上就要咽气儿了,怎么这么难斗呢!还有那三个孩子,为什么会如此维护她? 章碧螺特想抱着三个崽挨个亲,但现在她非常“虚弱”,做不了这样的“大动作”,她还得接着演,要把话说得时断时续,时有时无。 “弟妹,你是不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我……章碧螺在此立誓……” 纨绔小胖急得心都要蹦出来,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本少都呼吸不畅了! 大东珠也急得不行,“要立誓你就快点立,快立呀!” “我若是被掳去受辱,我……胖五十斤……” 小胖嘎地一声笑喷了,本想说这誓言骨骼清奇,没想到章碧螺还有更清奇的,“我们娘几个被扔下,这屋里谁心里有鬼,谁就……两个眼角多五道大褶子,长满脸大包,每天掉头发一直掉到秃……” 唐晏正在那儿写借据呢,手一抖差点儿写废了。心道:章三娘有毒,绝对有毒! 纨绔们眼界大开,少夫人这叫板称得上绝绝绝,不出去喝顿酒学几句,都对不起纨绔这个名号。 许久没出声的燕北辰突然道:“找到三娘时,她正一个人拉扯孩子,大宝二宝去了蒙馆,小宝白白胖胖。三娘含辛茹苦不忘燕家门风,还带着孩子们一起帮捕快捉了拐子。” 要说章碧螺没有落到山贼手里,大家还是信的,但是捉拐子未免太扯,那根本就不可能! 燕北辰早就料到会如此,话音刚落,邢璟带人抬着匾进来,那匾上明晃晃四个大字:义薄云天! 田氏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北辰莫要唬人,不过是一块匾,怎么就是她们娘四个的?” 邢璟那可是背过小作文的人,当即把授匾那天的文章又背了一遍,并且掏出印有县衙大印的公文给大家朗读。 邢璟办事极其认真,授匾的盛况描述得非常详细,包括天气情况、到场人数、鼓掌次数、男女比例,以及住处变成“燕门草堂”,并立传刻碑! 最后,邢璟还背出那首童谣:龙城在,明月生,巧送信,稚子归。 这一番演说,满堂皆惊! 章碧螺真的做了普通人不敢做的事,真拿了匾回来,连孩子的名字都被编在歌谣里传颂! 以后莫说是燕家,在京城也没人能置喙! 林莺时血气上涌,嗓子突然一甜…… 章碧螺硬撑着伸出胳膊,“弟妹,你怎么了弟妹?吐血怎么也会传染?你以后千万离我远一些,不然……保不齐会闹什么毛病……” 她不说还好,一说林莺时又吐一口。 田氏在那边扶着额角,头疼欲裂,好在唐晏终于把那份借据写完了。 二甲第一不是盖的,写完还高声朗读,大意是:信安侯夫人田氏,动用儿媳名下资产若干,用于府内基建等等。经过协商,将在半年内陆续归还。 半年? 章碧螺服了!原以为跟燕北辰分道扬镳之前,田氏能还上就不错了,没想到唐晏一下子把时间整到了半年! 章碧螺心知肚明,不管归还期限定在什么时候,田氏都不会立刻答应,少不得要扯皮一番。唐晏这么写,给讨价还价留出极大的余地,当着这么多人,你田氏屡次要求延期,还要不要脸面了? 别说,唐晏这人还是有些用处的。 果然,田氏觉得受到极大冒犯,气道:“有在座的诸位作证,这归还的时限哪里协商过?” 唐晏笑嘻嘻,“没有不要紧,你们婆媳可以马上协商嘛。” 田氏想了想,硬是憋出几滴眼泪,“碧螺,你就这么逼迫为娘?半年啊,哪里还得上?” “你别哭啊夫人,碧螺会心疼的。”章碧螺恶心田氏眼睛都不眨,你的强项不是会哭吗?咱哭得更动情,还能哭出一脸愧疚呢。 章碧螺抽抽搭搭地说:“要不……九个月?” 田氏差点儿厥过去,这有区别吗?有吗? 她埋怨起林莺时来:怎么就这么笨?居然让唐晏抢了先?这个时候怎么能退让?若是自己动笔,那就有了先手,大可拖个十年八年,怎么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她咬牙道:“九个月,也是不行呢。” 章碧螺嗫嚅着,终是下了决心,“看夫人这样为难,碧螺于心不忍。夫人已经捉襟见肘、寅吃牟粮、疲于奔命、千疮百孔,我不能看着您衣不遮体啊!” 那几个纨绔都听傻了,“这有点快,本公子没跟上,侯夫人怎么就千疮百孔?怎么就衣不遮体了?” 噗,田氏也吐血了。 章碧螺满脸写着同病相怜,“碧螺独自带孩子,也是这般左支右拙,夫人,我懂你!那我便再让一步,一年为限,如何?” 田氏心里大骂,总结起来就是——我特么不用你理解! 章碧螺信任地、笃定地点点头,“一年肯定行,毕竟我那些嫁妆,半年多就花完了呢。” 田氏彻底躺平,“借据拿来,本夫人这就签字画押!” 章节目录 051:我是大郎,我要吃药 田氏吃了大亏,但是眼下的情形不适合恋战。直觉告诉她,再跟这帮人耗下去,说不定会有更大的幺蛾子。 来日方长,今天受到的羞辱,改日定统统还到他们头上! 田氏再不纠缠,拿起笔签字按手印,开始说起漂亮话:“北辰,你们都病成这样了,还是赶快安顿下来。唐公子,今日府里还有诸多事情,改日定当设宴,感谢一路相助。几位公子,请便。” 一场大戏终于落幕,燕北辰一家五口被软轿抬着回到住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田氏当真好好修缮了一番,换了更挡风的窗,门廊上的柱子涂了新漆,添了些湖石假山,连院子里的水流都重新引过。 说是院子乱,其实只剩少量的碎石木板,稍微规整一下就能住人。 如今已到初冬,刚刚落了雪,梅花开得正好。章碧螺进了院就喊人,“霓夕,快找个瓶子,折上一枝梅。” 章碧螺目前就一个丫鬟,这还是船行到半路,唐晏带着大家到好友家里叨扰。主人是位心怀天下的诗人,得知随行的是燕将军一家,激动得无以复加,连家里的千年老山参都拿了出来,生怕将军耽误治疗。 这礼物太贵重,燕北辰自然不能收,那诗人便选了几个机灵的丫鬟,好在路上照顾少夫人和宝宝们。 章碧螺观察了几天,启程的时候只带走一个。这丫鬟眉眼清秀,气质干净,手脚麻利,话不多却很有主意。 章碧螺重新给取了名——霓夕。 如今这院儿里,田氏和林莺时的人都送了回去,剩下的全是燕北辰的侍卫,还有这唯一的丫鬟。 霓夕听到吩咐,赶忙去帮少夫人折梅,燕北辰道:“怎么,三娘也要附庸风雅?” 章碧螺白了他一眼,那协议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只要不是夫妻独处,那就得秀恩爱。 “二郎~~”这一声喊出来,尾音儿还拐了好几个弯儿,燕北辰当时就是一抖,这会子已经到屋里,观众少,不必演得这么卖力。 章碧螺刚要说几句土味骚话恶心他,就听小宝在一边怪声怪气地学了一句:“二郎~” 这可坏了,把大宝新世界的大门给打开了! 熊孩子两眼放光,大声道:“娘,我掐指一算,燕龙城应该是大郎!” “嗯嗯,你是大郎。” 恰好霓夕抱了梅瓶回来,温声道:“少夫人,给小少爷和小小姐的防疫散已经煎好。” 章碧螺道:“刚才路上小宝直打喷嚏,快端来让他们喝。” 大宝还沉浸在新的称呼里,整个人美滋滋的,“我是大郎,我要喝药。” 章碧螺翻了他一眼,“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说点儿有精气神儿的?” 大宝点点头,“我是大郎,我卖过艺!娘,这回有精神不?” 章碧螺气道:“反正你卖啥别去卖烧饼。” 她把小二宝抱到自己腿上,双手捧着小姑娘的脸蛋,“宝啊,你不是总问我什么时候能变成大勇敢吗?你今天为了娘,不惧你祖母和婶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帮娘说话。那么一大段,说得丝毫不乱,燕明月,你现在已经是大勇敢啦。” “真的?”小姑娘被她娘夸得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躲进章碧螺怀里,“那下回我勇敢的时候,你还要告诉我。” 霓夕托了三盏防疫散进来,二宝喝得时候还皱着眉头,小宝啥都不抗拒,吨吨吨干了。 “我还饿。”小家伙现在能几个字几个字地表达,大都是跟吃有关。 章碧螺哈哈笑出声,拿出了唐氏的嫁妆清单,郑重说道:“大宝二宝,这是你们亲娘的东西,娘先帮你们收着。这清单回头给你们誊写一份,也好知道都有哪些物件。等你们长大了,娘帮着分成两份,大宝二宝一人一份。” 唐晏刚好挑了门帘进来,听了这话,心里垮擦一下,长期以来的警惕和不屑突然就松动了。 章碧螺继续道:“等你们长大的时候,娘肯定也不少挣,到时候你们人人有份。等二宝出嫁,让我闺女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 大宝眼圈红了,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大声说:“娘,我挑要紧的留个一两样,有个念想就好,其余的都给你。” 二宝也道:“我跟哥哥一样,只挑几样留着。娘,你自己的嫁妆都没了,大宝二宝给你补上。” 唐晏听得着急,心道:我这两个傻外甥,这么重要的东西能随便给人么?给出去不就打水漂了?而且连个响都听不着。这章三娘刚才虽表现得仗义,但她最会顺杆爬,一定不会拒绝。 谁知章碧螺笑道:“你们以后挣了银子给娘花,娘会开开心心地收下,但你们亲娘的嫁妆,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动的。” 唐晏忍不住问:“章三娘,你真的假的?” 对唐晏,章碧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你爱信不信!” 燕北辰也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走?” 唐晏气道:“燕北辰你别卸磨杀驴,本公子不得回来复盘么?” 章碧螺让霓夕带孩子们去吃东西,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燕北辰道:“这次回来,田氏确实很意外,也完全没有准备,不会是夜袭的那波。” 唐晏嗤笑一声,“就田氏?内宅使使伎俩罢了,哪有夜袭的实力?” 章碧螺道:“我这便宜婆婆道貌岸然,弟妹端庄自持,都是演戏的好手。” 燕北辰笑笑,“论唱大戏的道行,显然都不及三娘。” 章碧螺又道:“没有一个人提起话本子,说明金家大姑娘也不是他们指使的。她们能力也不行啊!看来还得从别处查。唉,二郎,我今天吃了大亏。” 燕北辰笑问:“你哪有吃亏?分明是那婆媳俩让你来回磋磨。” “这府里女眷随便哪个都是丫鬟成群,我呢,关键时刻连能打配合的都没有。原来院里的几个都让恶婆婆遣散了,霓夕还让我留在这边收拾屋子,早知道应该带上她的。” “这是嫌人手少了?” “只要是能真心对几个小崽儿的,做事明理周到的,有那么两三个就足够。” 燕北辰问门口的燕六,“十七到了么?” “路上就传了信,已经候着了。” 章节目录 052:霓夕葆福,逆袭暴富 章碧螺看到燕十七的时候,惊讶于世界上竟会有这般英气勃勃的姑娘。燕十七个子比普通女孩略高一些,眼睛明亮而又有神,站在那儿姿态挺拔如青松。 燕北辰道:“十七他们都是我哥哥四处寻来的好苗子,个个忠心赤诚,以后就让她跟在你身边吧。” 章碧螺一听这话就精神了,坐直了问道:“姑娘,你有什么特长?” 燕十七想了想,认真答道:“胳膊特长,入水憋气的时间也特长。” 行吧,咱换个问法:“你擅长做什么?最拿手的是什么?” 燕十七下意识看了看燕北辰,燕北辰微微点头,她便走到桌前,不知从拿出个匣子,打开之后随手鼓捣两下,变成个小老头。 章碧螺眼睛瞪得老大,她前世见过倒模,那是科技时代的产物,是利用技术和设备创造奇迹。但她没想到,在古代真能看到精湛的易容术,不免有些小激动。 她指着匣子里那些薄薄的东西,小心地问:“这……不会是人皮做的吧?” “回夫人,这是小猪皮,经过九十九道特殊工序秘制而成,薄如蝉翼,不易破损,贴在脸上也不会难受。” 章碧螺放心了,不是人皮的话,以后可以浅用一下。 见她露出满意神色,燕北辰又道:“十七会用药,功夫也不弱,应该可以帮到你。” 章碧螺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早干什么来着?你早把她派给我,我至于让山贼碾得到处跑?我和几个孩子在府里吃苦,跟你没心没肺有直接关系!” 燕北辰深刻检讨:“是我的疏忽。” “下次注意!” “谨听夫人教诲。” 唐晏眼睛都看直了,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燕北辰认回章三娘。领回家也就算了,用得着这么惯着吗?虽然章三娘今天挺仗义,没有预想的那么贪财,但是当大宝和二宝的娘亲,她还是有些不够格。 所以他最烦这俩人互敬互爱举案齐眉,没好气道:“燕十七这名字太不像丫鬟,还是另取一个吧。” “早都想好了,我第二个丫鬟就叫‘葆福’,草木茂盛那个‘葆’,福气的‘福’。” 唐晏喃喃道:“一个霓夕,一个葆福,名字取得还算凑合。” 当着唐晏这个“外人”,燕北辰自然会全力吹捧自家媳妇:“那是自然,我家三娘可是写过话本子的人。” 章碧螺心里暗笑:你们懂什么,霓夕葆福,逆袭暴富,这是每一个穿越重生者的终极理想! 葆福立刻就接受了新名字,也马上进入角色,福了福说道:“谢少夫人赐名。” 章碧螺笑问:“你以前是跟着将军的,现在做丫鬟难免不适,你希望本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主子?” 葆福笑道:“少夫人怎样都好,只是……您是不是先把嘴角擦擦?” 章碧螺愣住,一把抓过镜子,铜镜里映着的那张脸,嘴角有好大一块血迹,看上去特别地惨。 光想着跟田氏斗法,怎么就把这事儿忘了!在那边吐了好几次血,连袖子和前襟都喷上了。 怪不得霓夕好几次要自己洗脸,偏偏自己就是没理解上去! 章碧螺气得把镜子拍在桌上,“你们俩能不能行了?也不提醒我一下!” 燕北辰笑笑,“本将军看了一路,习惯了。” “你觉得好看?” “挺好的,很合适。” 章碧螺气道:“真会聊天,原来你打心眼里觉得,我就适合这种破马张飞的形象?” “那倒没有,无论夫人什么样,本将军都觉得像天仙。” 没招,这人太入戏,这嗑没法唠了。 章碧螺又瞪了眼唐晏,唐晏笑着抖开扇子,“章三娘,本公子不说,是想多瞧几眼,好画上一幅将军夫人呕血图。” 说完冲着燕北辰直笑,“画完送你,你就挂在这中堂,保证谁来谁夸。” 燕北辰一扬手,“夺”地一声,一枚小飞镖扎在唐晏椅背上,“你不画我横刀立马,你画三娘吐血?” 唐晏一蹦五尺远,“脾气怎么这么暴呢,一言不合就撇飞镖。” 章碧螺乐得看他俩互相怼,接过葆福递来的帕子将嘴角擦干净。 就在这时,燕六来报:“将军,燕八回来了。” “快叫进来。” 燕八进来就做了个简要汇报:“在下混进侯爷房内,侯爷一直昏迷,屋里燃着异香,伺候的人不少。” 燕北辰问道:“那香带出来了么?” “带了,还拿了些药渣。” 燕北辰点点头,“葆福,你先看看这药渣可有异样?” 葆福查看一番,摇摇头道:“仅是安神的药,并没有异常。” 燕北辰道:“我回来得突然,田氏没有准备,按说这就是惯常用的药,应该在别处有蹊跷,需盯紧些才好。” 燕八应了声“是”。 “今日我和三娘都不能动,田氏乐得不提父子见面,如今只怕日夜盼着我们入土,以后恐怕会另有动作。” 章碧螺表示同意,“今天时机太好,我实在没忍住要了嫁妆,她们肯定有所警觉。” 燕北辰笑笑,“那三娘可怎么办?” “只能继续装有病,装到她们不怀疑为止。” 到了晚上,因田氏心情实在不好,连面子活儿也懒得做。只说身子不适,燕二一家也要将养身体,以后再接风洗尘。 章碧螺乐得如此,唐晏在这边用了饭,还是觉得院里都是糙爷们太过违和。 “我再送几个得用的丫鬟过来。” “不用,”燕北辰道,“已经着人去选了,明儿个让三娘自己挑。” 章碧螺倒是不客气,“你是舅舅,给大宝他们挑几个心细的嬷嬷也是可以的。” 唐晏这回没反对,他告辞后,章碧螺单独叫来葆福: “你是将军的人,我和他有分歧的时候,你必定不会听我的。那咱们先说好,但凡我跟意见一致,你不能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如果遇到危险,你先紧着大宝二宝,我会尽量学会自保。” 燕北辰目光中带着诧异,食指在椅背上轻叩几下,道:“葆福,你跟了少夫人,就要完全站在她的立场。” 葆福道:“是!” 抬抬手让她下去,燕北辰问:“为什么对她说这些?” 章节目录 053:不吃就下桌,别哔哔 燕北辰道:“想必田氏还会有动作,小心潜伏,继续探查。” “是。”燕八领命退下。 临近傍晚,田氏连面子活儿也懒得做,只说家中人不齐,侯爷身体不适,不宜大摆宴席。 理由够充分,话也说得冠冕堂皇——燕二和碧螺都需要卧床,等他们一家五口将养好身体再接风洗尘。 章碧螺乐得如此,真搞家宴的话自己还得装病,不如在自家小院鼓捣小厨房。 当然,田氏对燕北辰是不是真病持怀疑态度。作为当家主母,即使不便接风,也是要做出一番姿态的。 她先是派丫鬟来送被褥床帐,又派人送食盒送药材,表现出十足的关心,其实是想进院子看个究竟。 只是,燕二的院子守得跟铁桶一般,送东西可以,到了门口就得放下,人是别想往里进的,连探个头都不可以。 丫鬟和小厮想表达不满,可他们不敢呐。门口守着的几位都快赶上门框高了,肩膀又宽又厚,皮肤黝黑黝黑的,还有一脸络腮胡子。这一个个长得跟钟馗似的,谁见了不哆嗦? 燕来不服气,抻头往里瞅,门口大哥一把薅住他脖子,差点儿给拧折了。燕来吓得撒腿就跑,后来叫同伴一看,好家伙,脖子后面一个大手印,都肿了! 燕来心里的阴影面积老大了,连着几天做噩梦,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 几次铩羽而归,田氏当然不甘心,又挑了几个身手好的翻墙越瓦打探,刚飞上墙头就哀嚎着摔下去。平均每人身上扎五个飞镖,两枚袖箭,十余根梅花针。 末了燕六还去跟田氏知会:夫人啊,咱们府里不安全呐,我们已经打跑好几波偷袭的了。少夫人派我给您传个话,来找事儿的杂碎特别凶狠,您老人家务必加强守卫,千万别被伤到。 田氏越听越生气,这拐着弯儿的又骂人呢! 折腾了几次,田氏暂时偃旗息鼓,而章碧螺已经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了。 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大家要隐藏身份,就得尽量不露脸。崽崽们经常一整天在马车上,饭食都在车上吃。大人尚且熬得住,孩子真心受不了,大宝和二宝都瘦了! 别问小宝,这孩子体重、体积和横截面的数据始终稳步增长,章碧螺都快抱不动他了。 菜品一道一道端上桌,小宝光是闻味儿就开始淌哈喇子,要不是章碧螺教得好,早就忍不住开始造了! 脆皮五花肉、蒜蓉粉丝虾、椒麻牛柳、松鼠鳜鱼、糯米蒸排骨,章碧螺又炒了道腊肉冬笋,蒸了名为“蒸蒸日上”的鸡蛋羹,并自己调酱,用虾仁和鲜果做了道沙拉。 最后,又端上来一道解腻的素烩汤。 章碧螺让燕六喊了邢璟来,邢璟坚决不敢跟将军同坐,只说跟燕家数字党处得好,在一起同吃同住更为自在。 三个崽崽炫得特别欢实,大宝边吃边说,“我燕龙城最爱我娘做的饭,香得我鼻子都抽抽了。”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比喻,反正章碧螺听得很开心就是了。 唐晏和燕北辰都是第一次享受“亲人级待遇”,唐晏还挺傲娇,摇着扇子就是不动筷,“大宝别急,别呛着。你娘做的东西都算不上精致,能吃么?” 章碧螺没好气道:“你要是不吃就下桌,别哔哔,别耽误我们一家五口用饭。” 唐晏想再支棱一下,还没等说话,大宝把他面前那碗饭直接端走,“舅舅不吃给我,省得一会儿再盛。” 啪嗒,小宝喝汤的勺掉地上了,孩子也没客气,直接抓了舅舅的勺子舀了汤就往嘴里炫。 燕北辰默默地吃,姿态优雅地干到第二碗饭。见唐晏还在别扭,劝道:“别挣扎了,再过一会儿连筷子都没了。” 唐晏嘟哝道:“本公子为你们全家鞠躬尽瘁的,不吃饱多不划算,就勉为其难将就……” 燕北辰直接一个牛柳扔他嘴里,再多说半个字,章三娘一准儿把他撵下桌。 唐晏咬住牛柳,觉得牙可疼了,燕北辰至于么,不就喂口吃的,为什么要用撇小匕首的手法! 咬住那块肉,微微咬了一口,唐晏的眼睛登时亮了,“庖童呼我食,饭热鱼鲜香。” “舅舅,你吃的不是鱼。”二宝毫不留情地指出他舅乱用诗词。 唐晏美滋滋的,“二宝聪慧过人,舅舅别想蒙混,她林莺时算什么,我二宝以后必定才名动京城!” “你快吃吧。”燕北辰受不了了,这货要是再这么聒噪,以后不留他吃饭。 八菜一汤造了个精光,燕北辰和唐晏加三个崽崽全吃撑了。 唐晏没控制住打了个嗝,红着脸接过葆福端来的水漱口,然后道:“章三娘竟有这厨艺,以前倒是没听说过。味道算是不错,就是菜上得有点儿慢。” 章碧螺冷哼,“八菜一汤,就我和霓夕葆福三个人做,你还想多快?” 唐晏被数落,却还挺开心,“晓得了,不就是人手不够?赶明儿我再送几个得用的丫鬟。” 章碧螺不跟他客气,“要知根知底的。” “那是自然。” “要机灵可靠的。” “这你放心,我还给你挑厨艺好的。” 章碧螺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帮厨的丫鬟我都送了,以后来蹭饭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燕北辰烦死了,摆摆手道:“你出门这么久,不想你娘么?你快回府吧,我这儿真没你住的地儿。” 唐晏一脸诧异,“你那腿又不行,还能圆房怎的?咱俩凑合凑合同塌而眠呗?正好我还有许多事情……” 燕北辰指着门口,“你已说了一路,我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想听,快走,不送。” 唐晏还有些不甘心,“大宝,跟舅舅回去玩儿啊?” 章碧螺气道:“大宝以后要去,得正经选个日子,带上礼物,齐齐整整地去!现在还在‘病中’,‘病中’!” 唐晏没招了,走得三步一回头的。他觉得,他一定是全天下最爱外甥的舅舅。 章节目录 054:咱俩这熊样,同房又能怎样? 唐晏磨磨唧唧终于走了,章碧螺表示不理解,“大宝,你舅舅不是自诩风流倜傥吗,怎么变成粘糕了?居然赖着不走?” “娘,这都是我和二宝小宝的错,”大宝一脸自责,“我舅舅看见我们就稀罕,一刻也不舍得分开。娘,我们稍微烦人一点儿,他都不至于这样。” 章碧螺心道:得,尾巴又翘上了。 二宝摇摇头,“我觉着咱们只占一半,另一半是想在咱家混吃混喝。” 大宝问:“娘,让他混不?” 章碧螺故意逗几个小崽,“你们让不让?” 二宝分析得头头是道:“偶尔来一次还行,天天来肯定受不了。娘手里本来就没钱,还得养我们几个,养不起舅舅了。” 大宝一听是这么个理,挠着头想了想,一脸严肃地嘱咐他爹:“这事儿交给你了,我娘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往外撵人。他又是我舅舅,我也不能往外撵。” 燕北辰一脸好笑,“大宝的意思,让我撵人?” “不至于不至于,”大宝笑嘻嘻的,和二宝咬了一阵耳朵,达成一致意见后说道:“我和二宝发现了,你俩吃得都不少。我娘穷,养不起我舅也养不起你。爹以后给娘交饭钱吧,顺便把我舅舅那份也交了。” 燕北辰一脸震惊,究竟是谁不至于?我一个将军,在家吃饭要给夫人额外交饭钱?说出去谁信? 章碧螺乐得看他吃瘪,笑得哈哈的,“大宝二宝,你俩太有才了,娘没白疼你们。” 燕北辰心道:虽然叫一声爹,但是大宝他们和章三娘是抱团的,自己和唐晏属于外面那圈。 时辰不早,到歇息的时候,这种“抱团排外”更加明显。 如今的院子跟青柳巷不可同日而语,三个崽崽都另有住处,霓夕将他们带走洗漱安置,燕北辰道:“已经回了府,就得以夫妻姿态相处,所以这晚上……” 章碧螺大大方方道:“我懂你的意思,不就是演同塌而眠?我不介意。” 燕北辰点点头,“那就好。” “嗯,就你那腿,估计也告别人类本能了。” 什么叫“告别人类本能”?!瞧不起谁! 燕北辰着实被她气着了,沉着脸道:“此后在旁人眼里,你我可就真如夫妻般亲密了。” 章碧螺噗嗤笑了,“外人都以为你重伤我重病,咱俩这熊样,同房又能怎样啊?” 燕北辰服了,原以为她会扭扭捏捏,还斟酌着词句劝慰,结果人家比自己还要坦荡。 等到睡下,他更坚信这一点,因为章碧螺居然说:“太好了,你动都不能动,肯定不能挤我。” 燕北辰沉声问:“你就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章碧螺哈哈笑道:“看见我身边的燕飞将没?” 燕北辰当然看得见,那猫让她宝贝的,每天花样层出不穷。今天说怕跑丢给做个溜猫绳,明天说怕应激给编个拎猫箱,她自己又不做,手工活全都扔给他! 这猫硬是从青柳巷带回京城,现在正蜷缩在她枕头边儿呼呼大睡。 “在我眼里,你跟燕飞将没区别,都是弱小生命。” 燕北辰:…… “我就像只猫?” “不对,”章碧螺认真思考了一番,“你还不如猫,它可以离我这么近,可以趴身上可以睡枕头,你不行。你跟我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床头和床尾。” 说完她还哈哈笑,“燕将军,你是不是翻不了身?” 燕北辰冷声道:“本将军迟早翻身。” 章碧螺快乐地坐起来,对着燕北辰哼歌,“唉~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哎,是谁帮咱们翻了身哎,是谁……” 燕北辰气得不想理她,且不说这曲调怪异,里面的词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这不就是成心的? 气死了,就不应该跟她搭话,果然没心没肺。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洒脱,两年后倒是可以分得干干脆脆。 燕北辰正想着,章碧螺打了个哈欠,嘟哝道:“累死了。”说完躺下抱着她的乌云踏雪就睡。 身边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燕北辰不禁笑笑,看来真是累坏了呢。 他想起她今日唱念做打,不仅夺回一份嫁妆还逼着田氏签了借据,想起她将田氏和林莺时气抽,想起她做作地喷血,不由笑意更浓。相信这两年里,她会是个非常默契的搭档。 夜已深,燕北辰刚有了睡意,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借着烛光一看,从床底下爬上来个小人儿。 燕大宝?这崽子大半夜跑来干啥? 燕北辰也不说话,打算暗中观察。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又一个崽崽爬上了床。 “哥,你怎么也来了?” 大宝道:“我越想越害怕,咱俩不是让爹交饭钱吗?我怕他记恨娘,半夜揍她可怎么办,不放心就来看看。” 二宝特别着急,“那爹揍了娘没?” “应该没有,爹睡得死猪一样。” 燕北辰:…… 好你个燕龙城,你就这么形容你亲爹? 二宝凑到章碧螺那边瞧了瞧,“哥,你快看看咱娘,睡得这么香,一点儿都不警觉。” “就是,”大宝拄着下巴看章碧螺的睡相,“愁死了,爹要是一拳打过来,她都没处躲。” “若是咱娘对上咱舅,我是不怕的,舅舅笨,每次都被娘训。但爹不一样,他多高呀,拳头多有劲儿啊,射箭多有准头啊,咱娘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厉害呢。” “可不,愁死了,还得靠咱俩保护。”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啪嗒啪嗒走路声,随后,吭哧吭哧又爬上来一个崽子。 “小宝?”二宝薅住弟弟,小宝咯咯咯笑了几声,拿出一个鸡腿。 “不许吃!”二宝赶紧把吃的抢下,“你要是胖成小猪,就是圆小宝不是俊小宝,咱娘可就不喜欢你啦。” 小宝吓得不吃了,二宝问:“你怎么也来啦?” 小宝指指大宝二宝章碧螺,“找哥,找姐,找娘。” 这床大,章碧螺和燕北辰中间又空了好大一块,三个崽崽躺在中间居然不挤。 带着“今天成功保护了娘”的成就感,三个崽崽一本满足地进入梦乡。 燕北辰反倒睡不着了,这仨孩子没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章碧螺都彪悍成什么样了,在他们眼里居然又弱小又傻乎乎!看看这形容词,说出来章碧螺自己都不信。 照这样发展下去,两年之后,几个小的都不会选自己啊! 章节目录 055:放轻松,不然尿不出来 章碧螺哪知道自己入睡都有人保护,睡得老香了。然而对田氏和林莺时来说,这却是个不眠之夜。 她们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一切尽在掌握,怎么就突然失控了?而且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那章三娘仗着有外人在,哭哭啼啼做足姿态,竟让她生生扯下两块肉来。 田氏和林莺时的心能不痛吗?加上又相继吐血,赶紧请了大夫。段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给婆媳俩开了方子调养。 二更鼓已敲过,屋里仍摇曳烛光。田氏拢了拢手炉,问道:“咱们的人还没消息?” “没有,自从那封信传回来,就再无音讯,许是出了意外。” 田氏缓缓吐出一口郁气,“信上明明说,无论大的小的都不会再出现!既然都回来了,理应是出了岔子。” “定是那燕二作祟。” 田氏微微颔首,这时,燕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睡下了么?” 田氏给芳绣使了个眼色,芳绣把人叫进来,燕来道:“刚才二少夫人的丫鬟出了院子,传了一张药方出去,二爷的人跑出去不少,正满京城敲药铺的门呢。” 田氏捻着南红的手停下,音调也高了许多,“可有派人跟着?” “跟着了,每个药铺抓得药都不一样,想来是怕咱们知道详尽的方子。二爷的侍卫腿脚快,但咱们也不慢。”燕来说着拿出一张单子,“所有的药都在这儿了,请夫人过目。” 田氏接过扫了几眼,“在找千年参?这可有趣了。快,去请段御医。” 段御医下午刚来过,这会儿刚进被窝就被请了来,心情不是很愉快。 看了那药材单子,段御医皱了皱眉,“用这些药的话,估计快了。” 田氏心里一喜,“快了的意思,是将行就木?” 段御医打了个哈欠,“差不多吧,具体如何,还要当面诊断。” 田氏给芳绣使了个眼色,芳绣立刻明白,去拿了银票来。田氏道:“段大人,我那儿子病重,您亲自看过才能放心,劳烦您明日再来一趟。” 看在银票的份儿上,段御医便不计较养生被打扰,坐上小轿回去睡觉。 林莺时不由一喜:“母亲,那燕北辰的伤看着不轻,夜里买药,怕是……” “也不能尽信,一切等段御医的诊断再做计较。”田氏继续捻着珠子,“你回去睡吧,冰河去接孙儿,三天后才回来,到那时候,咱们应该已经有了章程。” 林莺时福了一福,“是。” 窗外透进晨曦,燕北辰只觉胸闷气短,抬眸一看,眼前一张放大的猫脸。那乌云踏雪趴在他胸口发出呼噜声,见他睁眼,呼噜打得更响了。 一偏头,一只小脚搭在他枕头上,紧贴他的脸,这一转头正好怼在鼻子上。 燕小宝! 燕北辰把小宝的脚丫子挪走塞在被里,大猫见他动了,快活地喵了一声,跳下床等饭。 燕北辰低声道:“葆福,给猫儿喂些吃的。” 葆福低低应了一声,进来将燕飞将抱走。燕北辰用手肘支起上身,正要喊燕六,就听章碧螺在旁边好奇地问:“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晚上起夜怎么办?” 燕北辰:…… 这都问得出口,她不知道害臊吗? “有燕六。” “哦,”章碧螺坐在床上来回活动几下手臂,又问:“那你现在憋不憋?” !!! 在战场上杀敌不眨眼的燕北辰燕大将军,居然让“形婚”的老婆给问了个大红脸。 他快速冷静下来,沉声问:“怎么,夫人想要帮忙?” “可以扶一下下。”章碧螺给几个孩子盖好被,下床拿了拐杖来,“其实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会搭把手的,更可况咱们是同盟战友。” 燕北辰被她扶起,多少有些不自在,章碧螺倒是一脸坦然,把他扶到门口喊燕六。 临走她还拍拍燕北辰肩膀,“放轻松,不然尿不出来。” 燕北辰:…… 等他洗漱完,燕六将他推到院子,大宝已经跟着邢璟在院里练功,二宝领着小宝绕场跑步。 章碧螺捂得严严实实的,靠在柱子上看孩子们晨练,燕北辰问:“小宝也要练?未免太小了吧?” 章碧螺道:“我发现你最偏着小宝!他都胖成啥样了,你不能惯着他,你对大宝多严,就得对他多严。” 燕北辰看着那不停倒腾的小短腿,觉得胖乎乎的小宝更可爱了。 “那二宝呢?这么冷的天也要跑?” 章碧螺笑道:“她是坚决要做大勇敢的人,不用扬鞭自奋蹄。得,我也别闲着,我就……打一段太极吧。” 她哪会打太极,她那是第三套广播体操《七彩阳光》。 燕北辰见她做得热闹,也跟着做了几节——不带腿纯上半身的。 到了上午,田氏终于上门了。 昨天她是实在气极,不肯拉下脸。但燕北辰一家病得重,有足够的理由不出门,寻常的丫鬟小厮又进不了这个院,想来想去,还得亲自出马。 长辈来看你,你还能拒之门外?要不要名声了? 果然,燕北辰这门开了。 两个大丫鬟迎了出来,模样举止都挑不出毛病。田氏到了卧房,里面帘幕重重,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儿。 咳咳咳,章碧螺撕心裂肺地咳。 田氏皱了皱眉,霓夕道,“夫人请坐。” 田氏淡淡道:“总要看看你们二爷和少夫人才好。” 霓夕道:“回夫人,少夫人咳得愈发厉害,千万别过了病气。” 田氏便作罢,坐下说道:“碧螺身边就你们俩?芳绣!” 芳绣应了一声,站出来道:“夫人怕这边缺人手,特地选了人送来。” 章碧螺正躺着吃蜜饯,不由翻了个大白眼,对燕北辰小声说:“这是送人手吗?明明是送细作。” 说完大声咳嗽,然后虚弱地回应:“多谢夫人。” 田氏又道:“你们病成这样,我这做母亲的也不能干瞧着不作为,今日特地请了段御医上门。段御医医术高超,定能妙手回春。” 哎呦,她居然有这招! 章节目录 056:特别贵的贵人 原主在府里的时候,田氏就特别信任段御医,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去请,这次果然还是找他。 段御医咖位不小,但还远没到达最高处。他便用行医之便与达官显贵结交,好为自己拓展人脉。 燕北辰昨夜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料到田氏一定忍不住打探。你来,是在我们计划内,但是想进来,暂时还不可以。 霓夕奉了茶,温温柔柔不卑不亢,“夫人,我们二爷刚接到消息,贵人马上就到,这会子不便诊病。” 田氏冷笑一声,“我刚到就有贵人?哪里来的贵人?” 霓夕微微一笑,“回夫人,奴婢也不知晓。” 田氏愤怒的小火苗噌噌往上冒,这时候,同样作为大丫鬟的芳绣黑了脸,“刚进府的就是不懂规矩,夫人问话,你竟敢语言不详?” 霓夕依旧客客气气,“夫人莫怪,奴婢这就去问清楚。” 说完便行了礼退了出去,田氏喝完一盏茶,霓夕还没回来,里面章碧螺不停咳嗽,葆福早就进去伺候,把田氏一个人扔在外头。 田氏气得脸都青了,但是当着段御医的面不好发作。被小辈冷落这种事,一旦掰扯起来,只会是自己更没面子。 但是干坐着也很丢脸啊! 芳绣毕竟是田氏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很会及时找补,“这院里果然缺人手,多亏有夫人记挂着,不然二少夫人病重,肯定顾不过来的。夫人今天送过来这些,规整一番后,明日就能有模有样。” 她这样一讲,田氏舒服多了,正要拐弯抹角贬损章碧螺几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声道:“太子殿下到!” 田氏大吃一惊,赶忙迎了出去,还没到大门口,就见林莺时也匆匆赶来。太子莅临,应该早就候在门外的啊,传出去又该让人诟病。 段御医跟在后面直抹汗,人家没唬人,说有贵人就是真有!还问是哪里来的贵人,普天之下就没有比他更贵的好吗! 田氏一行疾步走向侯府大门,远远瞧见唐晏陪着太子说笑着走近,心里涌上一股无名火。 这次燕二回来,怎么还把唐晏招来了? 我们家来了贵客,该你迎接么?臭不要脸的,你又不是燕家的人,往前凑什么? 但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一句“恭迎太子殿下”,呼啦啦拜倒一大片。 太子夜祯刚下朝,换了一身常服,大步走进院子。 殿下说“平身”,林莺时搀扶田氏起身,田氏道:“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 “无妨,”夜祯道,“从昨日起,燕将军回京的消息传遍朝野,父皇既高兴又忧心。将军伤重无法觐见,孤便来探望。” 田氏这人,最惦记的是他儿子能不能做世子。太子亲自前来,是对燕北辰表示慰问,她这心里可就不是滋味儿了。 “北辰这伤在家养着便好,劳烦殿下实属不该。北辰孝顺,刚刚臣妇去瞧他,他都不肯让臣妇进屋,怕过了病气。” 唐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要不怎么说田氏见识短呢,她就盯着后宅那点子事儿,寻到机会就使绊子。她也不想想,没有燕氏兄弟镇守边疆,没有侯爷的赫赫战功,你和你儿子谁会搭理啊? 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懂么?非要故作聪明地蹦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么! 对田氏的话,夜祯不置可否,淡然一笑继续往里走。田氏心里咯噔一下,殿下怎么充耳不闻呢?刚才说错了? 没毛病啊,太子殿下是什么人?万一真被传染那还了得?更何况燕北辰动不了,连礼数都不能周全。 她心急火燎的,又道:“殿下不妨去厅堂坐坐,让段御医先去看诊,若是没有大碍,殿下再与北辰见面。” 她这几句,连林莺时都尬住了。婆婆平时挺沉得住气啊,这会儿怎么上头了?殿下做什么是你能置喙的么?殿下背后是圣上的意思,你跑出来给安排啥呀! 段御医吓得直冒汗,你提我干啥呀,我特么是私下里来的…… 林莺时赶忙给田氏使眼色,就听夜祯道:“父皇关心燕将军身体,孤便带了御医来,既然侯夫人也请了人,不妨共同诊治。” 段御医吓得冷汗直流,就不该答应这老虔婆,这不让太医院给抓现形了么! 太特么倒霉了。 这时,从太子夜祯身后闪出个人来,穿太医院服饰,正是院内首席杜无疾。杜无疾冷声道:“我还道是谁,原来是老段,今日不是身体不适告了假么?” 章节目录 057:娘脑袋上全是脸 老段硬着头皮道:“卑职今早腹痛难忍,这才告假。侯夫人派了人来,说是要给燕将军诊病,卑职痛死也要来!” 杜无疾一向面冷嘴毒,寒着脸道:“如今侯府请人看诊,都不经过太医院了么?” 局面一下子尴尬起来,田氏和林莺时都不知如何是好。说我们侯府跟老段比较熟?还是我们觉得老段的医术好?或是说你们太医院的规矩没人重视,大家暗地里都这么办? 怎么答都不对,这特么是道送命题! 唐晏笑着摇开扇子,因为太子殿下在,抖扇子的幅度都变小了。“杜大人莫要生气,如今侯爷病着,将军伤着,府中没有主事的爷们,难免乱了规矩。” 林莺时扶着田氏,只觉得自己的手背婆婆掐得生疼。也难怪,这话怎么听,都是田氏擅自做主、无视规则。 田氏又开始焦躁,现在越找补毛病越多,只怕太子会生厌。接下来,殿下怕是要下令,让自己在他面前消失了。 罢了,反正怎么说怎么错,还不如躲起来呢。 “既然如此……” 听到太子说这四个字,田氏心道:果然来了。 “杜卿还是先去给侯爷诊治,孤去看北辰。” 什么?!!! 田氏当时就傻了,不是来看燕北辰的伤么?为何拐到侯爷那儿去了?我没漏掉什么呀,这剧情究竟怎么走的? 老段擦了擦汗,赶忙道:“杜大人,卑职和您同去。” “不必了,”杜无疾冷哼,“段御医既然痛成这样,还是回家歇着吧。” 太子夜祯带着皇帝的大笔赏赐进了燕北辰的院子,章碧螺早有燕北辰的授意,在太子进门时带着三个崽崽行了礼。夜祯的目光在大宝脸上停留片刻,故意问道:“你是?” 大宝道:“信安侯府嫡长孙、来日的燕小将军——燕龙城!” 夜祯哈哈大笑,“好,不愧是燕家的种!” 章碧螺带着崽崽们退下,门关上,谁也不知太子和燕北辰说了些什么。 大宝带着些兴奋,“娘,大宝给你争脸了吧?” 章碧螺点点头,没想到小姑娘吃醋了,“二宝没多说,是不能随便插话。” “对对对,我二宝的仪态简直了,给个娘娘都不换。” 这回二宝高兴了,“娘,那我也给您争脸了吧?” “争了!” 小宝突然停下不走了,仰着头盯着章碧螺看。 “娘没忘咱小宝,小宝吃了那么多,刚才连个嗝都没打!你们每一个都给娘争脸了!” 大宝的嘴又开始欠,“争了三张呢。” “可不是,娘这脑袋上,全是脸!” 三个崽崽笑得哈哈的,连跟在一旁的霓夕都笑出了声。 “少夫人,今日送来的丫鬟怎么办?” 章碧螺道:“先把唐家的带进来。” 这次唐晏一共带了八个丫鬟来,章碧螺特意知会他,主要是贴身照顾三个崽崽,务必挑背景干净信得过的。 唐晏把这事儿当成头等要务,一回家就跟唐老夫人言明厉害。老夫人一听是给外孙子选丫鬟,连觉都没睡好,反反复复斟酌,最后选了八个最出挑的来。 章碧螺打眼一看,果真是唐老太太训导出来的,个个目不斜视稳重端方,心里很是满意。 “你们来我侯府,可是心甘情愿?” 最右边的丫鬟是个敢说话的,道:“回少夫人,能得老夫人教导是婢子们的福分,能来侯府是婢子们的造化。” 章碧螺笑问:“你叫什么?” “回少夫人,奴婢叫彩霞。” “那你仔细说说是怎样的造化,我听听是不是客套话。” “那……奴婢就讲实话了。”彩霞道:“不说别的,小少爷是如假包换的嫡长孙,这府里谁也盖不过这个名头去,前途无可限量。小小姐和小小少爷也是贵不可当,我们来了就是贴身大丫鬟,不用跟别人抢着露脸,也不必担心被哪个不着调的看上做通房。” 章碧螺笑了,这孩子有一句算一句,全是大实话。 彩霞又道:“少夫人,来之前老夫人特地嘱咐,让您也选两个得用的。” 章碧螺点点头,对崽崽们说:“你们仨自己看,喜欢哪个姐姐,就叫哪个去陪你们,好不好?” 大宝答应一声,背着手踱了两个来回,“这两个姐姐骑上马就是女将军。” 二宝也不客气,挑了两个最好看的,章碧螺再一看,小宝牵着的小姐姐最圆润。好家伙,他们仨挑的都不重样。 彩霞偏巧被剩下了,和另一个叫彩云的站在原处。 章碧螺笑了,本来就挺稀罕这小彩霞,这也算缘分吧。 章节目录 058:都很有取名天赋 章碧螺的养娃原则是,只要崽儿能自己搞定的绝不插手,所以谁的丫鬟谁自己取名。 大宝属于热血崽,脑子里想得全是上战场,“娘,两个姐姐一个叫金戈一个叫铁马,你看怎么样?” 章碧螺头疼,但是大宝都取好了,她不能直接说不好,她迂回滴提建议: “大宝呀,我怎么听着这名字像你兄弟的。你想想,燕寒光,燕铁衣,跟金戈铁马有啥区别?再说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是不是有点儿太硬朗?” 大宝欣然接受,“那就叫子龙和公瑾,这是大熹史上两大名将,不能再改了!” 行吧,再听听二宝的。 小姑娘认真思考了一番,道:“舅舅教二宝下大棋(围棋),二宝喜欢得很。大棋有小飞定式和大斜定式,就给两个姐姐取名小飞和大斜吧!” 章碧螺扶额,放手让你们自己搞,你们是真放飞啊! 没办法,大忽悠还得上线! “宝,这两个名字很有特色,娘老喜欢了!” “真哒!” “娘记得二宝说过很多种定式,咱们再找找,肯定有更好听更出色的。” 二宝啪地拍了下小手,“我想起来了!还有双飞燕和大雪崩,那就叫双|飞和雪崩!” …… 这名字,压根就联想不到围棋呢。 “娘想起来了,围棋子黑白两色,又叫什么来着?” “叫乌鹭。” “一下围棋便忘俗,好像能惑人心魄……” “所以也叫木野狐!娘,二宝找到了更好的,就叫乌鹭和野狐!” “二宝太厉害了,这么雅的名字怎么想出来的!诶呀,还得是我闺女,天资聪颖虽也比不了。” 章碧螺看了看小宝,这孩子笑眯眯仰着小胖脸,让她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鸡腿!蹄髈!” 我特么就知道! 章碧螺无比后悔,怎么就想不开让他们自己取呢?他们的第一版没一个能用的,金戈、铁马、小飞、大斜、鸡腿、蹄髈!我滴个天! “娘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小宝早上吃了碗啥来着?” “糖蒸酥酪。” “好像还往兜里抓了把什么……” 小宝拎出自己的零食袋子,扒拉开一看,“蜜饯!” “宝啊,要不你考虑一下酥酪和蜜饯?” 小宝使劲儿点头,“好呀好呀,又香又甜!” 崽崽们的大丫鬟终于敲定了新名字,把章碧螺累出一头汗。还行,都有强烈的个人特色。 轮到她自己,脑子已经不好使了,那就延续霓夕葆福的风格,敢说话的彩霞改名锦鲤,另一个叫娇聪吧。 逆袭暴富,娇宠锦鲤,多么美好的穿书生活! 人选刚敲定,章碧螺便让她们各司其职,分别带三个崽崽读书习字玩耍。 章碧螺每天都为了崽崽忙得团团转,突然闲下来,有了暴发户的满足感! 咱出门也算得上丫鬟成群前呼后拥了,三个孩子各有各的屋子,身边都安排了人,大户人家的体验就是不一样。 霓夕帮她换了茶,轻声提醒,“少夫人,廊下还站着一群呢。” 差点儿把这茬忘了! “都叫进来吧,总要有所安排的。” 霓夕应了一声前去喊人,没过多久,屋里又站了十多个。 田氏下了血本啊,一口气送来这么多,生怕监视力度不够啊!有一半的人眼睛偷偷乱庙,暗地打量霓夕她们,还有的居然盯着章碧螺看。 锦鲤小姐姐虽然刚上岗,迅速进入角色,一见这些不着调的,眼睛都立了起来,“你们看够了么?” 新来的这一波有个叫迎霜的,自诩容貌出众,又是夫人送过来的,说话显得很有底气,“我们一早便来了,苦苦等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呢。” 章碧螺又做出病歪歪的姿态,好像喘气都费劲似的,慢条斯理地说,“我这院里人手太少,想喝水得自己烧。既然你那么容易渴,你就负责劈柴烧水。” !!! 迎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少夫人,奴婢从未做过那些,应该是您屋里的一等大丫鬟。” 章碧螺咳咳咳一顿咳,霓夕气道:“你浑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 章碧螺好不容易咳完,慢悠悠喘气慢悠悠说话,“不行啊,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怕你勾搭将军呢,派你去烧水最合适了。” 迎霜气得直抖,你那将军都啥样了,还当个宝呢?勾搭他前提是他得是个健全的人! 迎霜试图挣扎,章碧螺根本不惯着她们,有的负责洒扫,有的去抬泔水,有的负责洗衣…… 总而言之,全都是不能进内院的粗使丫鬟。 感谢田氏,我们看美人干活,整个人都精神了呢。 章节目录 059:秀恩爱没难度,就是有点儿费手 章碧螺连名字都懒得给改,给霓夕使了个眼神,霓夕道:“愿意留下的,一会儿给你们安排住处,有干不惯这些活计的,大可回到夫人那边。”她微微一笑,“若是没有异议,就跟我去前院。” 迎霜对未来是有憧憬的,怎么能容忍自己在这边做粗使?这内院和外院别看只隔着一道门,却把守牢固,跟设了结界似的,根本进不去! 反正燕四马上就回来了,不如回到夫人那儿从长计议。 她说要回,一下子带走好几个,一看就是极其爱俏、只想端茶不想扫院子的。 章碧螺赶紧叫霓夕把这帮人打包送走,正歇着呢,锦鲤疾步走了进来,“少夫人,杜御医给侯爷看诊,夫人闹起来了!” 什么?太子还没走呢,田氏想干啥?! 锦鲤口齿伶俐,很快将事情说清,“杜御医诊了脉,说病因不详,侯爷最好换个地方医治,最好是去他师父那儿。夫人大哭,说这是判她的罪,世人会说府里照顾不周,这名声她要背一辈子,不如撞柱!” 章碧螺皱了皱眉,“那她撞了没有?” “撞了,真撞了,头上老大一个包,哗哗流血,让杜御医就手给包上了。” 章碧螺心道,要问这府里谁最不愿侯爷清醒,那肯定是田氏。 侯爷跟以往那样精神矍铄,最喜欢的儿子和大孙子都回来了,还能让燕冰河继承爵位? 田氏格局不大,但是在为儿子铺路这件事上汲汲营营多年,谁要是断了她这条路,她真拼命。 估计杜御医愁够呛,面对老娘们撒泼肯定束手无策。他也是太心急了,运走侯爷这么大的事儿,那得太子开口啊,一道旨意下来,你田氏撞死也没用! 唉,这种专注学问的大直男,搞不清这些弯弯绕绕啊。 章碧螺叹了口气,“把那小软轿抬来,我去瞧瞧吧。唉,我这身子骨,为侯府操碎了心呐!” 锦鲤噗嗤一声笑了,“少夫人敷点儿粉,这脸还是得惨白惨白的才好。” 正说着,在燕北辰那边奉茶的葆福回来了,“少夫人,杜御医回到将军那儿看腿,请您过去一趟。” 章碧螺很是诧异,“已经回来了?那撞柱的事儿怎么处理的?” “殿下传了口信去夫人那边,说是不会强行送走侯爷,让她稍安勿躁。” 章碧螺点点头,心道:老田这招挺狠,若是有心的,都能参太子一本了。让你去看望将军,你差点儿整出人命,还能不能行了? 得,侯爷一时半会儿挪不了地儿,想查出病因更是难上加难,万一田氏狗急跳墙,那彻底完犊子了! 章碧螺站起身,“既然杜御医召唤,那得赶紧的。” 她带着丫鬟过去,杜无疾正在诊脉,太子端坐着,神情很是焦急:“杜卿,北辰伤势如何?” 杜无疾道:“殿下放心,将军恢复得很快。老师已经告诉卑职怎样施针,针灸半月,必有奇效。将军的药已经重新配过,平日交给师妹便好。” 葆福恭恭敬敬接过方子,章碧螺心道:这葆福虽说是燕北辰他哥捡回来的孤儿,却花了大力气培养,杜无疾都要叫师妹的,燕北辰居然让她给我当丫鬟! 听我说谢谢你…… 章碧螺正想着,被杜无疾点名了。 “少夫人,将军需要每日按摩两次,手法并不复杂,您看。”杜无疾说完就开始演示手法,章碧螺猝不及防,不是吧?每天要给他安腿?两次! 章节目录 060:万以上面有人…… 太子殿下和杜无疾并未久留,章碧螺把推拿技法全部学会,他们就告辞离开。 临走时老杜不停嘱咐:一天两遍绝不能少,手法忘了去找葆福,师妹年幼不太懂事,万望夫人好生管教。 阖府恭送殿下回宫,章碧螺终于能够喘口气,揪着燕北辰耳朵问:“杜御医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偏偏让我学推拿?” 燕北辰笑道:“三娘,你扯疼我了,仗着我不能动你就欺负我。” 正喝茶的唐晏毫无准备,一下子呛到,气得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彩霞,以后他俩都在的时候别给我奉茶!” “公子,奴婢如今叫锦鲤。” 唐晏气道:“取得这叫什么名!原本好端端地在天上,一下子被扔进河里,你这都下凡了知不知道!” 锦鲤笑道:“我们少夫人说了,我这名字是无敌幸运。” “别听她的,满嘴胡沁。” “可是老夫人说,我们来了之后要听主子的。” 唐晏:…… 行叭,以前的丫鬟已经倒戈了,那俩人还拉拉扯扯地碍眼,我出去找小宝总行吧?我要和小宝一起等饭。 唐晏背着手出去,锦鲤把门关上,屋里就剩燕北辰和章碧螺。 章三娘立刻歪到一边,“累死我了,老杜是魔鬼吗?我就像他徒弟似的,一按错他就瞪眼睛。” 燕北辰笑道:“这是因为三娘学得太好,你若不是这块料,他也不会勉强,反正他每日要来针灸,大不了多跑一趟。” “什么?”章碧螺气死了,“我受这份累,居然因为我是好学生?” “能不好么?不仅有札记,还画图标注。”燕北辰说着,指指旁边的枕头,“三娘帮我拿来,我够不着。” “够不着就别够。” “可我坐了那么久,腰疼。” “你还像个将军么?你都快成娇滴滴了。”章碧螺把靠枕丢过去,燕北辰接住放到身后,这回舒服了。 他眯起眼睛道:“三娘,你按摩的力道正好,还挺有劲儿的。” 章碧螺凶巴巴道:“你等着,今儿晚上我揉不死你!” 哐当,回来取扇子的唐晏刚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这么劲爆的一句,直接撞门上,眼冒金星。 唐晏揉着生疼的脑袋,一把抓起扇子,用扇柄指着章碧螺:“你!有伤风化!” “唐公子,你这就不懂了,”章碧螺调侃道:“像你这种老大不小的,别总往我家跑,去找个美娇娘眉来眼去腻歪一番,到时候你也有伤风化。” 唐晏闹了个大红脸,我说她言行不端,她就让我找红颜知己腻歪,她不害臊的吗?章三娘的脸皮赛过城墙,打不过打不过。 唐晏遁了,世界又安静下来,章碧螺问:“你跟我说实话,葆福只是杜御医的师妹?” “没错。” “那么护着她,真的不是杜御医失散多年的女儿? 燕北辰忍俊不禁,“当年机缘巧合,薛神医发现葆福有学医的天分,破例收为关门弟子。杜无疾不过是谨遵师命,好好照应小师妹罢了。” 章碧螺暗忖,老杜对葆福像春天般温暖,对将军夫人像对徒弟一样严苛,以后不要叫杜无疾,叫杜双标得了! “三娘,有件事跟你商量。”燕北辰坐直了些,“你过来。” “过去干什么!你直说不行吗?” 燕北辰指了指房漏了嘴,不慌不忙地找补,“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有杜御医针灸,有我推拿,你又是个不怕吃苦的,咬牙坚持复健,养好身体很奇怪么?我还觉得半年保守了呢!” 燕北辰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道:“三娘想岔了,我是说,皇太孙开蒙,是要找伴读的。” !!! 章碧螺立马精神了,腾地站起来,“要找年岁相当、家世不俗、聪慧机敏的,对不对?” “正是。” 章碧螺想了想,正色道:“不行,他们兄弟阋墙,难免波及,大宝还太小,我不想让他卷进去。”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直打鼓:太子和太孙都定下来的情况下,夜老三还能夺了皇位,这不令人担心吗? 虽然自己来到这儿,蝴蝶的小翅膀一扇,燕北辰提前回到京城,唐晏也没到处找外甥。他们都是太子可以仰仗的能人,的确有可能改变剧情。 可是“有可能”,不代表“一定能”,万一这世界的结局不可逆转呢? 想到这儿,章碧螺又咬紧牙。不改变?那我三个崽怎么办?虽然跟燕北辰以后各走各的,那也是有队友情谊的,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变成炮灰反派。 她的表情一会儿一变,燕北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道:“你可知我四弟为何不在家?” “他不是接儿子去了?” “燕寒光拜了个师父研习兵法,在老师那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接回来?” 章碧螺脑子里灵光一闪,“他们想让燕寒光给皇太孙伴读!” 章节目录 061:三娘,多谢 “没错,就是这个目的。”燕北辰撑着身体往后靠了靠,“我那侄儿燕寒光,祭祖归来后学了不少东西,看来,他们早就在做准备了。” 章碧螺笑道,“用燕冰河取代你,用燕寒光取代大宝,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所以,你还是不想让大宝去么?” “我让大宝自己拿主意。” 燕北辰颇有些诧异,“这么大的事儿,你让他自己做主?” 章碧螺挑了挑眉,“他若是个没主意的,你以后敢让他领兵?” 燕北辰轻声笑笑,“章三娘,你果真跟别人不一样。” 章碧螺瞪他,“你都没怎么跟姑娘眉来眼去过,怎么知道别人什么样?” 不多时,大宝跑了进来,“娘,你找我?” 章碧螺几句话讲事情说清楚:“宫里要给皇太孙选伴读,燕寒光也参选,你去不去?” 大宝一听燕寒光三个字,眼睛瞪得溜圆:“燕寒光要是不去,没准儿我还犯懒。既然他去,我若不露脸,娘不就被四婶比过了?” 章碧螺笑道:“娘可不在意这些,再说去了也未必能选上,林莺时不见得就能得意。大宝,娘必须告诉你,进宫伴读的确有诸多便利,但是也相当于上了小夹板。皇太孙犯错,太傅罚得是你;皇太孙学问不好,你有直接责任;皇太孙若学了坏毛病,你责无旁贷。” 大宝眨眨眼睛,“那也有好处的吧?不然的话,娘肯定不会问我。” “自然有好处,我大宝既要文韬又要武略,太傅是当今大儒,若你用心,定有大成。” “那我要去!”大宝捏了捏小拳头,“舅舅总笑我,说我的启蒙先生仅仅是个秀才,我非要比过舅舅不可,让他羞愧!让他汗颜!让他内疚!让他不好意思!” 章碧螺没想到,让大宝下定决心的居然是燕寒光和唐晏,她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准备准备。先说好了,选不上没什么大不了,但若是选上了,不许叫苦,不许半途而废!” “知道了!”大宝过来牵章碧螺的手,“刚才师父教我新刀法,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娘去看我练。” 章碧螺回头问:“他爹,你去不?” 燕北辰笑道:“劳烦三娘扶我起来。” 章碧螺将他扶起,又把轮椅推过来,带他出去看儿子练功。大宝习武也有段时间,招式逐渐飒爽,看上去虎虎生威。 章碧螺美滋滋的,一脸老母亲的微笑,要多慈祥有多慈祥,“下个月大宝和二宝就六岁了,个子都长了不少。” 燕北辰望着雪中舞刀的燕龙城,轻声道:“若是你没给大宝开蒙,没让他学武,他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三娘,多谢。” 章碧螺愣住,他似乎是第一次郑重道谢,向他这只有名义的妻子。 “不必谢我,这只是一个母亲该做的吧?” 燕北辰但笑不语,把手炉塞到她手里,“我身子骨没那么弱,你拿着。” 大宝正练着,邢璟过来道:“将军,在下有一事禀告。” 燕北辰点点头,“请讲。” “今晨还有一拨人来打探,在下跟其中一人打了个照面,觉得眼熟,却一时没能想起。” 邢璟是做过捕快的,凡事总会多想几步,把其中关系和逻辑盘上几盘。所以,这番话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 燕北辰眉头蹙起,“在京城地界,居然有你觉得眼熟的人?” 邢璟点点头,“在下也觉得纳闷,一直在想这事儿,这会儿突然有了头绪。我们在县里捉了拐子,又去拿拐子同党时,抓住一个在附近鬼祟探头的。 他百般争辩,那些拐子却一口咬定是同伙,因为有口角,所以在下记得他的脸,跟今早来袭的人一模一样。他中了我一镖,打在左臂上。” 燕北辰信得过邢璟的眼力,叫人立刻去查。 邢璟的发现可谓是一大突破,京城的人竟然和千里之外县城的拐子有关联,这说明什么?细思极恐啊! “三娘,看来拐子的出现并不偶然,有人故意引你遇见他们。” “不仅如此,还撺掇我卖孩子呢!” 燕北辰道:“那般境地下,三娘仍坚守本心,好好护着孩子们,没让他们手委屈。三娘,多谢。” 章节目录 062:烂桃花 他又说谢! “你今天已经说两次了。” “怎么,表达谢意有次数限制?” “不是,”章碧螺道:“自打跟你们认识,每天要么试探,要么讥讽,你突然这样正儿八经地说话,我不习惯罢了。” “哦?”燕北辰揣摩着章碧螺的意思,“这么说,三娘希望我不好好说话?” 章碧螺哈哈笑出声,“算了,你想说什么便说,我不矫情就是。不过你别光口头谢,来点儿实际的。你不是有个少府监的朋友?你答应为我引见的,什么时候请他来府里坐坐?” 燕北辰道:“若是平日,现在就可以派人去请。可我在家静养,圣上下旨,任何人不得打扰,这便有些麻烦。” 章碧螺表示理解,“那就等等再说,我可以先做别的事。” 燕北辰笑了,“我答应的事做不到,你不生气?” “生气呀,但我能跟一个腿脚不好的人计较吗?” “三娘,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 章碧螺眼睛登时一亮,“你是说,咱俩一起出去?” 燕北辰笑着点点头,“没错,我悄悄递帖子约见,然后找个机会带你出门。” “那好呀,”章碧螺喜形于色,“不过府里这么多人,又时常有来打探的,就你那腿,能行吗?” “燕冰河带燕寒光回家那天,就是个好机会,到时候你跟我走便是。” 章碧螺将信将疑,燕北辰出门得有人抬着,就算燕老四回来能吸引注意力,但是怎么可能大摇大摆出门? 大宝一套剑法练完,快乐地跑来,“娘,快夸我,好好夸。” 燕北辰不由皱眉,刚要说话就被章碧螺打断,“大宝的剑招气吞山河、虎步生风、势如破竹!” 大宝非常满意,对燕北辰说:“爹,您可以告诉我哪里不足了。” 燕北辰要求多严啊,挑毛病真是毫不客气,“气势不足,脚下不稳,动作也不甚利落。” 大宝挠挠头,“爹,你每一句都跟我娘反着来,真不是故意的?” 章碧螺敲敲轮椅的扶手,“多说点儿,想好了再说,这关系到晚上的推拿是否尽心。” 燕北辰想了想,说了句中肯而又不违心的:“你还不到六岁,不必心急,放眼整个京城,六岁左右没几个人比你舞得好。” 大宝欢呼一声,快乐地跑去找舅舅,章碧螺十分满意,“早这么说话多好,他再怎样也是个孩子,每次都盼着你夸他。有问题是要指出的,但是一句都不鼓励,那也太狠了。” 说完凶巴巴地问:“记住没?记住了就去用饭!” 有丫鬟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章碧螺不用哄孩子午睡,头不抬眼不睁地趴在桌上写字。 燕北辰远远瞥了一眼,知道她又在写话本子,便拿了本书看。 两人各做各的事情,燕六突然来报,“将军,长宁郡主来访。” 燕北辰淡淡道:“搬出圣上旨意,不见。” “郡主是特意请了旨来的,说不会久坐,瞧您一眼就走。” 章碧螺笑眯眯放下笔,“二郎呀,人家心心念念惦着你呢,总不好拒之门外。你自己的烂桃花自己解决,我回避了哈。” 章节目录 063:果然是个疯子 章碧螺在路上没少补课,长宁郡主这些故事都是跟唐晏打听的。 倒不是她八卦,毕竟夜孟商是必须直面的对手,跟田氏和林莺时还不一样。田氏怎么也要顾忌人言,至少面上不敢闹得太难看,但这位郡主却是个不在乎名声的! 夜孟商宁愿被说成倒贴,也要到处宣扬对燕北辰的一片痴心,试问哪个大家闺秀敢这么整? 要不是田氏抖了个小机灵,抢先定下原主,燕北辰这婚姻还真不好说。 章碧螺心里清楚,燕北辰带她回京,究其根本是为了挡箭。燕将军携正妻归来,妻儿还得了一块匾,谁还能逼他们和离怎么着? 夜孟商不便纠缠,也让圣上歇了赐婚的心思。 燕北辰倒是舒坦了,章碧螺却拉满了仇恨,估计长宁郡主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章碧螺收好笔墨,问道:“田氏要你娶亲,你半点没反抗,是不是正合心意?” “当时也是不愿的,但现在看来,的确合心意。” 章碧螺呵呵,“我这挡箭牌是不是很好用?” 燕北辰非常实诚地点点头,“原本死马当成活马医,只求你能好生对待几个孩子,但是经过昨天一战,发觉赚了!三娘唱念做打样样俱佳,抢嫁妆眼都不眨、骂妯娌拐弯抹角、婆婆被你气到吐血还签了借据文书!一桩桩一件件,干脆利落一挥而就,真是好用至极。” 章碧螺气得将桌上废稿扔过去,燕北辰随手接住,看清内容后一脸震惊,“你写得这是什么?这东西能给稚童看?” “当然不是,这要是念给孩子听,他们父母还不得提刀来砍我!这是专门为你那继母写的,你就瞧好吧。” 她将书稿妥善放好,扬声道:“葆福快来,给我和将军捯饬捯饬。” 葆福拎着小箱子进来,章碧螺言简意赅:“这会子不用艳压,把我弄得丑点儿。将军脸色要惨白惨白的,看着就剩一口气那种。” 葆福小手飞快,都弄出残影了。章碧螺对镜一看,五官还是那些五官,但是眼皮耷拉一些,眼睛稍微肿一些,点几颗斑,颧骨突出,颜值立马拉低了不少。 而另一边,侯府终于将长宁郡主迎了进来。 夜孟商一身银红色,头上金爵钗,腕间约金环,皮肤白皙,朱唇一点,行走间带起一阵香风。 当她看到躺在塌上的燕北辰时,眼圈不禁红了。 “北辰哥哥,七月来看你来了。” 站在旁边的章碧螺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本以为自己那句“二郎”挺有杀伤力,结果夜孟商还可以更肉麻。 比不过比不过。 “北辰哥哥,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夜孟商心痛不已,一脸决绝,“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报仇!谁害得你,我夜孟商定不会让他在世上苟活!” 在一旁极力降低存在感的章碧螺有些诧异:郡主挺正常的啊,也不是唐晏形容的那样啊,唐晏言过其实了?这妹子长得漂亮,有情有义,燕北辰怎么还看不上人家呢? 不对,就算唐晏戴着反向滤镜,燕北辰可是眼睛雪亮,这夜孟商肯定不是善茬。 果然,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长宁郡主补了一句:“让我查出是谁害你,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再来个炮烙镬烹,让他渣都不剩!” 我去!她这套词儿甩得眼都不眨。章碧螺心道:不用这么多花样,你那堂兄一样都抗不过。 夜孟商放完狠话,终于发现了章碧螺的存在,一脸骄傲斜睨着对方,“你就是章碧螺?” “正是。” “滚出去!” 哦豁,非要这么没礼貌么? 章碧螺福了一福,因为“身子弱”还踉跄了一下,“郡主,我还病着,滚不动呢。” !!! 夜孟商震惊了! 这女人真听不懂还是装的?太侮辱人智商了吧? “北辰哥哥怎么就娶了你!”夜孟商咬牙道:“丑成这样,你配吗?” 章碧螺甩锅,“可我婆婆喜欢呀,只见了一次就定下我了。夸我知书达理,恭良贤淑,还有几分豪气。” 夜孟商气死了,这话不是一般扎心——你是郡主不假,身份尊贵不假,可侯夫人就是看不上!田氏对章碧螺尚有几句违心的评价,你呢,一句都没有! 想到这些,夜孟商对田氏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章碧螺,本郡主听说,你昨个是躺着进府的,这么快就能走了?你昨天是装的吧?你想怎样?有什么目的?你是不是敌国细作?” 章碧螺可不吃这套,“郡主明鉴,我要是细作,燕将军能看不出来?能留我到现在?实不相瞒,昨日真就剩一口气了,就一口。” 夜孟商脱口而出,“那还留着那口气干嘛?你就咽了呗。” “咽不下去。杜御医给我开了药,用完顿觉有了力气,都能给将军侍疾了呢。再过几日,应该就健步如飞了。” 夜孟商冷笑,“少拿杜无疾搪塞,你当他是神啊?一剂药就能让你下床?” 章碧螺满脸真诚,“我昨日怎样,今日又是怎样,全府上下都瞧在眼里。真真是一剂药就见效的,可见杜御医当真是神医!” 夜孟商不听她胡扯,狠狠瞪了一眼,又对躺着的燕北辰诉衷肠:“北辰哥哥,我不想跟这个女人说话,你让她在我面前消失好不好?” “我也不想在这儿碍郡主的眼,可是二郎喝了药就一直昏睡,没法说话,我只能在旁边照看。” “是么?他现在听不到也看不见?”夜孟商眼睛转了转,绕到章碧螺身前肆意打量,“果真是个狐媚子,脸虽然丑,腰却这么细,不怕我咔擦一下给你拗折了?” 她一步一步逼近,“你虽喝了杜无疾的药,但病去如抽丝,想必现在也是没什么力气吧?” 夜孟商说着,突然出手,将章碧螺推在椅子上,居高临下掐着脸,另一只手里多了一颗药丸。 章碧螺心里警铃大作,这女人果然是个疯子! 夜孟商眼里闪过一丝狰狞,“你占着位置挺碍眼的,不过,你消失不就好了吗?” 章节目录 064:咽下去了……下去了…… 她怎么敢! 当着燕北辰的面就敢动手? 那药丸已经近在咫尺,章碧螺来不及细想,拼命挣脱夜孟商的桎梏。 只听“当”地一声,有金属撞击的声音,章碧螺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跌在地上!而夜孟商突然一个踉跄,手上力道松了。 电光火石间,章碧螺一把夺过药丸塞进夜孟商嘴里! 我管你是什么身份!我管它有没有毒!我管你死不死!你要喂给我的,我原封不动一个渣都不少地给你! 夜孟商当时就傻了,章碧螺一不做二不休,“咔吧”合上郡主的下巴,夜孟商来不及反应,咕噜一声咽下去了。 她咽下去了……咽下去了……下去了…… 夜孟商眼睛瞪得老大,慢慢转过头望着地面,那里有一只断成两截的金镯子,是她手腕上的。 还有一柄小匕首,锋闪寒芒,锐利无比。这匕首来自—— 燕北辰! 章碧螺脑子转得飞快,猛地把头一歪,晕了。 ——我特么把药喂给夜孟商,不晕还有活路么?老娘不特么伺候了,燕北辰自己招来的女变态,他特么自己解决吧! 燕北辰更绝,身体猛地向后跌落,跟着晕了。 夜孟商大声尖叫,外面的丫鬟一股脑涌进来,康王府的忙着安抚郡主,侯府的急着给主子掐人中。 夜孟商疾呼:“有没有大夫?快让我吐出来!” 葆福上前一步,“郡主,得罪了。” 她一把薅住夜孟商,手掌在其后背连击数下,啪啪|啪的声音可清脆了。夜孟商哇地吐出来,有中午吃的蒸羊肉和佛跳墙,在诸多食物中,有一颗圆滚滚的药丸。 众人松了口气,好在这东西刚刚落肚,还没开始融化,不然麻烦大了。 夜孟商的丫鬟率先发难,“大胆!竟然对郡主不敬!” 葆福以前跟燕六混,身手可不是盖的,她连夜孟商都不见得放在眼里,还能让一个丫鬟唬住? “敢问这位姐姐,我哪里不敬?” “你使那么大力气,郡主娇嫩,怎么能受得了?” 葆福冷笑,“嫌我力气大?那行啊,塞回去你自己重拍。” 塞……塞回去? 夜孟商哇地一声又吐了。 霓夕不由扶额,葆福这个祖宗啊!这脾气,比少夫人也不差啥了。 刚才虽在门外,里面动静那么大,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霓夕深知,这种时候主子们晕了最好,不然怎么办?掰扯少夫人为什么把药丸扔郡主嘴里,还是质问将军为什么扔匕首?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大丫鬟必须顶上,不然就擎等着被动吧。 霓夕正想着怎么摆平这场面,葆福突然转过身,朝她和锦鲤、娇聪使了个眼色,并做了个口型,“让我来。” 霓夕点点头,就见康王府的丫鬟气急败坏,“当着郡主的面,居然敢自称‘我’,活得不耐烦了!” 葆福能吃她这套?“我救了郡主,康王府不仅不领情,却倒打一耙。那药丸入口时间虽短,但是吧,它在肚子里走了一遭,定然会留下些什么。” “那怎么办!”夜孟商吓得脸色惨白,比燕北辰还白。 葆福微微一笑,“我虽是丫鬟,却是会解毒的丫鬟,” “那快给本郡主解毒!” “不行啊,我手段粗鲁,您的丫鬟不让呢。” 夜孟商哑着扇子问,“你究竟想怎样?” 葆福挑了挑眉,拽得一批,“郡主,您是明白人,这种情形下,她得跟我赔不是呀。” 夜孟商哐当一脚踹过去,她贴身的丫鬟噗通一声跪了。 “冬梅,道歉!” 那冬梅老憋屈了,低声道:“这位姑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葆福嗤笑一声,“康王府是谁教得规矩?来到我们信安侯府,丫鬟居然也腆着脸自称‘我’?” 冬梅没招,低下头又道:“请姑娘别跟奴婢计较,赶快为我们郡主诊治。” 章节目录 065:害羞怎么写?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但这些重要么?当然不重要。 在侯府众人这里,只要将军和少夫人脱了干系,夜孟商怎么说都行。 葆福达到目的便不再纠缠,“既然主子们没有冲突,那我可就帮郡主排毒了。” 她正要上前,霓夕突然道:“等一下。” 夜孟商气得冒烟,侯府的丫鬟有完没完了! 霓夕声音温柔,却坚定得不容置疑:“这里人多,别让不懂事儿的乱嚼了舌头。把话传出去,郡主误食康王府的丸药,身体不适,信安侯府帮忙诊治,安全送回!” 这话十分得体,连夜孟商都不免高看一眼: 只说是药丸,这就保全了所有人的脸面,不至于撕开了难看。 可是,既然都“安全送回”了,以后有问题还能来找麻烦么? 章碧螺大逆不道,对长宁郡主大不敬,本可以寻个由头治罪,但这丫头抢先一步占领舆论制高点!她这番言论传开,章碧螺哪有半点罪名?康王府还特么得领侯府的情! 夜孟商看了看霓夕和葆福,心情有些复杂。再看看自己这边的冬梅,不由长叹,同样是丫鬟,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葆福从娇聪手里接过一个方匣子,快速拿了些东西出来,搅和搅和,拌吧拌吧,配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喝吧,喝下去就没事儿了。” 葆福还是不太有礼貌,但夜孟商实在顾不得这些,吨吨吨干了。 “郡主放心,这药喝下去,半月之内余毒定会排干净。只是郡主要立刻回去静养,躺足三天方可下床。” “还等什么,还不快走!”夜孟商一声令下,康王府的人呼啦啦地往外撤。 临走前,夜孟商仔细打量了葆福一番,阴恻恻问道:“你这丫头不错,叫什么名字?” 葆福一脸天真,好似不明就里,“回郡主的话,我叫杏雨,杏花微雨的杏雨,是在侯夫人身边伺候的。” 夜孟商气得直咬牙,原来不是章碧螺的人!那田氏处处跟本郡主作对,不收拾她实在意难平! 杏雨是吧,记住了! 葆福甩锅给田氏,深藏功与名。 人都散去,几个丫鬟长舒一口气。锦鲤从屋里出来,心有余悸,“多亏了葆福,我在里面都吓死了。” 霓夕问:“将军和少夫人怎样了?” 锦鲤道:“晕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所有人都被葆福引出去了,他们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打算。我想来想去,就把少夫人搬到将军旁边,给他俩盖好一床大被,方便主子们交换晕倒的心得。” 几个丫鬟都笑开,霓夕戳了锦鲤一指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娇聪笑道:“可不止她机灵,你们猜葆福配的什么药?”她扬了扬手里的小匣子,“这里边全是下厨的调料,我眼睁睁看着葆福往碗里下香辛料、芥辣粉,你们当那黑乎乎的是什么?那都是醋!” 锦鲤咂舌,“不是吧?郡主尝不出来?” 葆福笑着扬了扬眉毛,“她急着保命,哪会在意碗里是什么。” “那……这碗东西真的能解毒?” “我管它能不能解,她敢把毒丸掏出来,有什么后果就自己担着呗。我已经帮她把丸子拍出来,还要怎样?” 霓夕想来想去,依然很担忧,“虽然用了假名字,却也无法完全避开。郡主若是找到夫人那边,或是下次遇见你,那可怎么办?” 葆福道:“夫人那边真有个丫鬟叫杏雨,几年前放出去了,出去后回老家改了名,康王府掀开地皮也找不着。以后遇见长宁郡主也不用怕,我改一下脸,她认不出来的。” 几个丫鬟叽叽喳喳,原本都不熟,结果一战破冰。 她们在外面交流完心得,都各做各的事儿去,章碧螺在屋里小声道:“燕北辰,你有没有点儿出息?我晕你也晕,你好意思么?” 燕北辰缓缓睁开眼,“好意思。” “……”章碧螺一句话噎住,硬是没接上。 燕北辰道:“我若不晕,她第一句话就是:北辰哥哥,你老婆害我,你快把她捅死。” 章碧螺震惊,“这还真是她能说出来的,你了解得如此透彻,看来没少被折磨啊。” 燕北辰叹了口气,“她还有第二句。” “快讲来听听。” “北辰哥哥,你冲我扔匕首,我不能扔你,但是我得……” 燕北辰说不下去了,章碧螺倒是蛮有兴趣地在那儿猜,“她是不是要亲你?” 燕北辰忍无可忍,“章碧螺,你知不知道害羞怎么写?” “知道呀,”章碧螺在被面上写了俩字:害羞。 “这不是写得挺好的?” 燕北辰无奈,“你说,我腿还没好,躲都躲不了,不晕还能如何?” 章碧螺十分同情:“这疯子怎么就看上你了呢?但凡是个正常人,怎么会在别人家里动手?而且一上来就是毒药这么狠的?她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你们身份悬殊,她仗势欺人罢了。” 章碧螺叹了口气,“也对,我一个商户之女,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没了就没了。她有太后娘娘庇佑,拿人命当草芥,最后不过是不疼不痒的责罚。” 说完,她咬牙切齿地点评了一句:“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燕北辰轻声道:“我就在旁边,却让你受委屈,是我的不是。章三娘,不管以后如何,至少这两年内,我给你撑腰。” 章碧螺翻了个白眼,“别吹了,你腿没好之前我可不敢指望。” 大概是离得太近,她觉得有点儿热,将胳膊从被里拿出来,“燕北辰,葆福是薛神医的徒弟,杜御医的师妹,做丫鬟委屈了。她若是不在侯府,大可成为名动一方的女医者。” 燕北辰道:“我们不拘着她,但她学成后主动回来,说当初如果没有我大哥,她都不知道被丢在哪个乱葬岗呢。她哪儿也不去,就想当她的燕十七。” “唉,这事儿闹的,还让我给改名了。” 燕北辰笑出声,“如果葆福是亲戚或是闺中密友,有些场合她未必能和你同去,但如果是丫鬟身份,反倒有诸多便利。”燕北辰声音顿了顿,又道:“三娘,我倒是觉得,你选的人的眼光不错。” “你是说霓夕?” “嗯,”燕北辰道:“不急不躁,沉稳且能压得住阵脚。葆福没想到的,她及时补救,很不错。” 章碧螺点点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太累了,上午练推拿,下午跟夜孟商打架…… 燕北辰偏头看了看,这就睡了?她不知道身边是个成年男子吗? 还是,根本没拿自己当有威胁的成年男子? 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 这腿得赶紧好!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唐晏在门口问:“本公子陪大宝写了几行字,这边怎么就出事儿了?他们现在如何?” 锦鲤的声音传来:“回公子,正歇着呢。” 唐晏推门就进,刚要说话,猛地捂住眼睛,“大白天的!你们钻一个被窝,知不知道廉耻!” 章节目录 066:燕燕,站起来! 燕北辰淡淡瞥了唐晏一眼,抬手拎起章碧螺的袖子,将她胳膊塞进被里。 “如今不比从前,进出不能如此莽撞。” 唐晏自知理亏,却还给自己找面子,“燕北辰,你个忘恩负义的,谁把你从边疆运回来的?谁找到了你的老婆和儿子?为这么点儿事儿就教训我,你个卸磨杀驴的!” 燕北辰点点头,“再这么冒失,离驴也不远了。” “以后我还不来了呢。” “真的么?我不信。”燕北辰说罢,又道:“你一个二甲传胪,告假很久了,不回你的翰林院么?” “我这就回!你以后别找我帮忙!” 燕北辰笑笑,这话怕是连唐晏自己都不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准儿飞奔而来。 燕北辰将自己移到床边,拿起拐杖,咬着牙撑住,然后一步一步往外挪。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走得极慢,不由已是满额的汗。 他在门口稍歇了歇,将门打开,唤了声燕六。 燕六立即出现,拿了帕子给将军擦汗。锦鲤和霓夕赶忙去取轮椅,却被燕北辰拦住,“不必拿了,慢些走便是。” 他拒不用扶,燕六亦步亦趋跟着他,两人穿过回廊,走到尽头才坐下赏梅。 檐角那梅开得甚好,点点殷红覆了雪,更显傲然姿态。 燕六压低声音道:“将军,咱们的人回来了。长宁郡主并未回康王府,而是去了三殿下那里。” 燕北辰缓缓点头,“知道了。” “郡主行事太过诡异,按说她吃了那么大的亏,哪怕去宫里告状都不奇怪,偏偏去找三殿下!” 燕北辰望着那梅,轻声道:“戏台就搭在那儿,人人都画着油彩。真真假假,兵不厌诈。” 他话锋一转,“燕八那边如何?” “他昨儿个差事办得不错,夫人很满意,允他晚上在侯爷那儿守夜。” “如此甚好,随我去书房。” “是。” 燕北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那枝梅不错,给三娘折回去。” 章碧螺睡了一下午,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眼瞧见插着新梅的瓷瓶。燕北辰坐在桌前,正在摆弄一个雕花盒子。 她指指梅瓶,“你给我摘的?” 燕北辰气道:“我飞上去啊?” “你们不是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吗?” “那得是腿能发力。” “也对,”章碧螺揉揉眼睛,“怎么突然为我折梅?” 燕北辰笑了,“雪胎梅骨,最衬你。” “好好说话。” “因为你昨天吵着要。” 章碧螺点点头,做作的人生里总要有几句真话的,不然谎言说太久,拍忘了初心。 外面传来更漏声,她想起杜无疾留的日课,跳下床去扶燕北辰:“时辰到了,快躺下。趁着我还有劲儿,把你腿按完。” 燕北辰依言躺好,章碧螺一双小手开始揉,没有感情全是技巧。一番推拿完成,章碧螺又想躺平。 “三娘,你帮我桌上的盒子拿来。” 章碧螺把东西给他,燕北辰道:“三娘素来跟我分得清楚,不愿多有瓜葛。但回府后这么多事,只是口头言谢未免太没诚意。这两间铺子给你,做书肆也好,做茶坊也罢,随你怎么折腾。” 章碧螺愣了半晌,幽幽说道:“你这人,最知道别人的软肋在哪里。原本我都打算好了,我那嫁妆里就有铺面,正好拿来用,谁知竟然没了。这铺子我先用着,等要回我自己的,再还给你就是。” 燕北辰皱了皱眉,“拿都拿出来了,你还要还?我堂堂一个将军,不要面子的么?” 章碧螺想了想,笑道:“那我就收着,每年给你分红就是。不仅是这两年,还可以给很多年,到时候你的正室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燕北辰不置可否,一家人吃过晚饭,娇聪在章碧螺指点下做了一道姜撞奶。 这姑娘极爱下厨,每每得到新菜谱都激动得不行。这会儿榨姜汁熬牛乳,忙得不亦乐乎。 章碧螺道:“这是南方吃食,京中不多见,给各处送上一份。霓夕,你亲自去孙姨娘那儿一趟。” 她将霓夕叫过来好生叮嘱一番,霓夕指了外院几个洒扫丫鬟,让她们提着食盒去田氏和林莺时那儿,自己则前往孙姨娘的小院。 不多时,几个丫鬟都回来了。田氏阴阳怪气,说不劳儿媳记挂;林莺时送了几个火晶柿子做回礼;霓夕带回了孙姨娘的口信回来。 原主在府里生活过一段日子,她虽然又傻又白不甜,却也知道孙姨娘很小就跟着侯爷,在她心里,阖府上下谁都不如信安侯燕震重要。 最近这段日子燕震卧床不起,田氏仅让孙姨娘去看了一回,后来就以各种理由阻止探望。 孙姨娘心里着急,恰好燕北辰一家回来,这让孤立无援的她有了盼头。 她看着燕破虏和燕北辰长大,总是有几分信任在的。只是章三娘像变了个人,以往蠢而不自知,这次却一进门就给了田氏下马威。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孙姨娘认为可以理解。都说逆境让人成长,大概这次被丢下,让章三娘懂得了生存之道。 章三娘借着姜撞奶的由头,这么快就找上门,也算一拍即合了。 孙姨娘同意合作,这让章碧螺省了不少力气,毕竟孙姨娘进出田氏那里,可比自己容易多了。 这一晚,章碧螺给几个丫鬟开了个小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提前规划好才行。 这天晚上,三个崽崽都有丫鬟照顾,没再过来挤。 屋里烛光明明灭灭,重重帘幕后,章碧螺和燕北辰还像昨晚一样,中间能塞下好几个人。 想到章碧螺的全然不在乎,燕北辰还是有些介意,看着两人之间呼呼大睡的猫咪,不由想起她昨天说的“弱小生命”、“告别人类本能”这些扎心的话来。 “我今天多练了一个时辰。”燕北辰道。 什么意思? 章碧螺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望着他,烛光摇曳下的燕北辰仅着中衣,墨发长垂,五官俊郎的不似凡人。 还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我行动虽慢,但不是完全不能动。” 一时间,她脑子有点儿不好使,“那你自己动。” 说完马上反应过来,“不是不是,你想怎么动?” “我是说,你完全不介意床上多个男人?” 章碧螺扶额,“燕北辰,这成了你的‘每日一问’吗?别闹了,赶快睡觉!” 她转回去背对着他,不由笑笑,多练了一个时辰呢!燕燕,站起来! 章节目录 067:不用演得那么认真 燕家四郎燕冰河回府那日,天又下了雪。 侯府门口有不少人候着,丫鬟打着伞,田氏和林莺时皆披着斗篷立在伞下。 一辆马车渐行渐近,不多时就到了门前,燕冰河带着儿子燕寒光下了马车。 燕冰河姿容中等,却带着一股迷之自信,燕寒光倒是秀气些,五官长得极像林莺时。 “母亲。”燕冰河只说了两个字,就引得田氏老泪纵横。若是前几日冰河在,怎么可能吃那么大的亏! 和大宝同岁的燕寒光叫了声祖母,田氏更是心酸,不管怎样,自己的底气回来了,可以好好地跟燕二郎过过招了! 这一家人回到田氏的院子,商量起皇太孙选伴读的事情。 田氏把燕寒光搂在怀里,另一边是林莺时的小女儿琪姐儿。田氏道:“这对咱们来说是天大的机会,我半个字都不会透露。但前几日太子殿下奉旨探望,一定跟燕北辰说起过,就怕燕二郎也有打算。” 林莺时显得忧心忡忡,“燕家就算入选,也不可能同时选上两人,大宝是嫡长孙,咱家寒光怕是没那么大胜算。” 燕冰河轻蔑一笑,“怕什么,燕二有谋划又能怎样?大宝在外这么久,章三娘会为他开蒙?会找人教他习武?更别提兵法谋略!还参选伴读呢,怕不是个睁眼瞎?” 每到这个时候,林莺时就会秀一下大家闺秀的气度:“寒光还小,哪懂什么兵法谋略?” 燕冰河轻嗤一声,“娘子,你总是这般谦逊。试问整个京城,有几个稚童能背兵法?咱们寒光能背,本就非同凡响,胜算还是很大的。” 林莺时忙顺着丈夫说话,“寒光背出兵法,岂不是让圣上眼前一亮?连着咱们也面上有光。” 燕冰河洋洋自得,“到时候也让世人看看,不是只有他燕北辰能代表燕家,燕四郎才是继承将门衣钵的人!” 被全家寄予厚望的燕寒光站起身,大声道:“祖母和母亲放心,燕大宝只会打架,母亲总说他粗鲁不堪。只要他去,寒光必定将他比得渣都不剩。” 田氏最爱听这个,搂着燕寒光“好孙儿”“乖孙儿”地叫着。 燕冰河饮了口茶,问道:“我爹那边如何?” 田氏轻声叹气,“要不是为娘拼死撞柱,人怕是已经给送走了。” 燕冰河看着老娘头上的大包,不由捏紧了拳头,“燕北辰最是狡猾,咱们得加强守卫。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多久,儿子的好友是太医院医士,近半年跟随杜无疾左右,儿子给他去了信,他说燕北辰这种伤,就没听说过有站起来的。” “真的?”田氏眼睛一亮,这无疑是近期最好的消息,“杜无疾说的?” 燕冰河点点头,“我那好友还说,杜无疾怕燕北辰自暴自弃,还编了谎哄他,不过吊着口气儿罢了。这样也好,先让他眼睁睁看着咱们寒光当上伴读,再看着我继承爵位,到那个时候,我燕冰河也不介意在府里养几个闲人。” 林莺时笑道:“还是四郎讲情义,顾全大局。” 田氏这几天的郁气完全消散,儿子一回家,生活就再度美好了起来。 他们在这边母慈子孝的时候,侯府后门悄悄开了,燕北辰的软轿堂而皇之地抬了出去。 今天对田氏来说无比重要,人手都集中在前院。后门不是没留人,只是人都被清场——有被支出府的,有被弄去厨房帮手的,还有被派往前院的,有几个人就是不上当,敲晕扔到柴房了事。 章碧螺心道:田氏觉得自己挺能耐,妄想在府里只手遮天,其实是燕北辰没搭理她罢了。不说别的,单说手下人的数量和质量,田氏能比么? 马车踏雪而行,燕北辰并不着急,往往会让车停下来,叫燕六去买两碗热乎的胡辣汤,或是刚出锅的糖炒栗子,亦或是知名茶坊的果子。 “没想到你还挺会吃的。”章碧螺笑道。 “小时候我哥常带我出来,京城里最好吃的零嘴尝了个遍。自成亲后,连街都没陪你逛过,分享些吃食总是可以。” “不用抱歉,我不挑理,这马车里没外人,不用演得那么认真。” 燕北辰气结,“你就当我是……尽地主之谊。” 章碧螺挑开车帘向外看,呼吸间尽是清冽之气。苍山远,絮舞长空,落雪断还连,耳畔不知谁家琴弦。 章碧螺赏着雪景,燕北辰道:“别贪景美,当心着凉。” 她放下车帘,问:“你那挚友性情如何?好相处吗?” “你是说庞珏?”燕北辰笑笑,“性情恶劣,不好相处。” 章碧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自顾自捻了一颗栗子剥。栗子壳硬,上面倒是切了个开口,章碧螺使劲儿一掰,栗子变成两瓣,飞了!落下来时刚好砸了燕北辰的头! 燕北辰将那半颗栗子丢出窗外,“暗器未必能打中我,却被半颗栗子偷袭了。” 章碧螺十分抱歉,“要不怎么说,你的腿脚严重影响了战斗力。” 燕北辰不想说话,摸出个帕子擦手,然后瞥了眼章碧螺剥完栗子的手,实在看不过眼,薅过来给她也擦了两下。 章碧螺愣住,燕北辰一本正经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哦。”章碧螺应了一声,栗子难剥不想再吃,马车摇摇晃晃的,车里暖融融的,不由得打起哈欠。 “你睡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章碧螺点点头,蜷在燕北辰旁边很快睡着。 等她睁开眼时,马车已经停了,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挑开帘往外看,“这是哪儿啊?” “是我京郊的别苑。” 章碧螺笑道:“一不小心探查到将军的私产。” 燕北辰把手炉塞给她,“这会儿雪停了,把斗篷裹严实点儿。” 章碧螺应了一声,又问:“庞少监什么时候到?” “他已经来了,在里面等着呢。” 章碧螺大惊,“让人家等咱们,这太失礼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喊我?” “无妨,这次给他带了几本外邦的天工书,他正看着呢,巴不得咱们别出现。” 章节目录 068:我只是提供个思路 庞珏官拜少府少监,作为少府的二把手,他致力于发明创造,是大熹的科技型人才。 此时的庞珏正沉浸在燕北辰送的天工书里,奋笔记录着心得,有人进来都没发现。 轮椅推到近前,庞珏才抬起头,“稍等片刻。” 燕北辰也不急,叫人奉了茶慢慢等。庞珏记完这一页,终于阖上抬起头。 章碧螺这才看清,庞珏面容清瘦,胡子拉碴,眼中带着血丝,至少昨晚是熬了夜的。 燕北辰道:“庞少监,这是我家三娘。” 庞珏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盯着燕北辰的腿,道:“听说你挺惨,没想到这么惨,以后还能骑马打仗吧?” 燕北辰笑道:“能。” “那我就放心了。”庞珏快速从下抽出几张纸,“这是刚做出来的床弩,今儿不便拿来,你先看看图纸。这弩威力不比从前,射程可达千步之多,只要瞄得准,能直接把敌军首领钉在地上!” “还有这霹雳火球,步兵骑兵都可以用,管教敌人闻风丧胆!”庞珏从袖子里摸出几个乌黑的圆球,垮擦往桌上一放,“我拿来几个,先给你试试。” 章碧螺不由身体后仰,这是武器好吧?能炸的好吧?你居然大咧咧地往桌上拍! 燕北辰并不介意,将那火球拿起来把玩片刻,塞给章碧螺,“乖,去外面扔上一个。” …… 章碧螺瞪他,他却一脸无奈,“三娘,我也想亲自试试,可是你知道,我行动不便。” 他还委屈上了! 章碧螺无奈,拿着烫手的火器出了门,不舍得霍霍这儿的院子,于是跑到别苑大门外,按照庞珏的方法点了捻子丢出去,就听咔擦一声,炸了。 果然声如霹雳! 炸完之后,还有一团火在雪里翻滚,是为火球。 这大概,就是古代的手榴|弹吧。 章碧螺暗自好笑:还以为庞珏是个心系民生的,结果这是个兵器狂人。 她回去如实描述一番,燕北辰笑问:“好玩儿么?” “还行。” 燕北辰将剩下几颗霹雳火球推到她跟前,“这几个都给你。” “你不怕我一个不小心崩死自己?” 燕北辰笑出声,“你要相信庞少监,这些东西收在盒子里就好,不点引信不会炸。” 章碧螺点点头,“若是遇到危险,拿出来吓唬人也是好的。” 庞珏对此颇为不满,“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你竟送给她玩儿?你不能这么宠,将来会持宠而娇知道吧?” “又不是外人。” “她一个妇人懂什么!”庞珏颇为不满,“若是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人已经在眼前,章碧螺能让他走?她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古代武器常识,这些知识虽然冷门,但在益智闯关节目里经常用到。她也曾熬夜查资料确定题目,记住的不多,但够用了。 既然“霹雳火球”刚被发明出来,对照历史上有“火球”的时代,她对大熹的兵器制造有了大致了解,笑道:“庞少监,您研究过火炮么?” 庞珏立马精神了,“你竟然知道火炮?!” 章碧螺笑着点头,“恐怕现在的火炮,也就是火石炮或是投石机之类的。我未嫁时家里曾来过一对洋人夫妇,他们书架上有一些关于武器的书籍,我依稀记得几样图纸,画给您看看?” 庞珏一怔,神色立刻恭肃起来。 “先说铳子,我知道现在有铳子,但是那书上的跟咱们的不一样。这是双管手铳,这是掣电铳,这是迅雷铳。迅雷铳是可拆卸的,集铳、斧、枪于一身,看,神奇不?” 庞珏看得两眼放光,激动不已,“嫂嫂,您能否说得详尽些?这光有几张图,不够清楚啊。” 章碧螺微微一笑,“庞少监,我一个妇人,哪里看得懂那么多内容?我就是提供个思路,具体如何,得少监你自己琢磨。” 光有这个思路,已经让庞珏浑身的钻研细胞活跃起来,他控制不住激动情绪,站起来深深一揖,“嫂嫂,庞珏在此谢过!” 章碧螺点点头,“这几样你先回去研究着,要是做得出来,我还有别的。” 居然还有!!! 庞珏赞道:“虽只是几张图,但是常人很难记得住,嫂嫂不愧是将军夫人!” 章碧螺暗笑,态度转变得挺快呀,刚才是谁瞧不起人来着? 燕北辰拿过那几张图纸,半晌不语,最后将东西交给庞珏,“你有几成把握?” “六七成吧,”庞珏声音都在发颤,“虽然图纸不甚明了,但这真的是了不得的思路!” 见他这样,章碧螺也蛮高兴,燕北辰突然拉住她的手,“三娘,我又要跟你说谢。” 章碧螺不自在地把手抽出来,“又不是我发明的,拿来主义而已。庞少监,这次请您来,我有一事相求。” 庞珏一脸严肃,“从今日起,无论嫂嫂有何要求,只要庞某办得到,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章碧螺爱听,笑道:“赴汤蹈火用不着,这是有关民生的。” 燕北辰道:“三娘想降低造纸成本和印刷成本,这样就可以多印书籍,无论富人穷人都可以有书看。庞珏,她不是普通妇人,她心系天下。” 庞珏听闻此言,如同被霹雳击中,望向章碧螺的目光充满了崇拜,突然站起来又拜。 饶是章碧螺脸皮再厚,也被他拜得不好意思。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知识点,针对小学生的文案都不复杂,大体能讲明白。 “这个思路也是从那洋夫妇书里看到的,我理解得浅显,就简单说说。现在的纸张制作比较复杂,要经过浸沤、捶洗、蒸煮、漂洗这些工序,时间也长得很。但洋人书里的制浆不同,他们有机械制浆、化学制浆、半化学制浆三种。” 她边说边画图,讲完以后庞珏问:“就这些?” “就这些啊,磨木机大概长啥样我也画出来了,大致原理也说了。” “可这远远不够啊。” 章碧螺笑道:“之前不是说了,我只提供个思路,具体应该如何,全仗庞少监您啊。” 章节目录 069:家里有我 庞珏悟了! 大佬提供的思路听都没听过,就像天上的一缕神光,指引自己去变通,去创新。这对自己来说固然是好事,对生产和军事当然也是好事。 可她分明在留作业! 用几张草图让你搞研究,难不难? 难! 但你是少府的人啊,整不出来丢不丢人? 丢人! 她说“还有”,你要是拿出不科研成果,后面的图纸肯定不给你了呀。 无妨,咱搞科研的有一腔孤勇,不怕难!就怕它不难! “嫂嫂放心,庞珏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将这些琢磨出来。” “真是期待呀!”章碧螺笑道:“来日举弩铳,架火炮,平定战乱,换得万民安泰;那时承平盛世,到处都是朗朗书声!这画卷,二位可满意?” 一席话,说得两个大男人热血沸腾,庞珏恨不得立刻回去钻研。他整理好书箱,突然想起一事:“嫂嫂,那洋人书架上的书,都是谁译的?读着可晦涩?” 章碧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我看的是原版,不是译本。” 开玩笑,如果说是译本,那就得讲出说是谁译的,在哪儿能买到。而大洋彼岸的洋文原版,你们找不着可不怪我哦。 庞珏再度瞪大双眼,我滴个天!不是译本?! 他结结巴巴问:“嫂嫂看看看、看得懂?” 章碧螺点点头,“略懂。” 噗通一声,庞珏真跪了。 章碧螺吓了一跳,燕北辰也赶忙拦他,“快起来,别吓着我家三娘。” 庞珏激动地声音发颤,大声道:“试问大熹京都,有几个懂洋文的?别拦着我,我要拜师!” 燕北辰道:“咱们俩是挚友,是结义兄弟,你想译书籍,让三娘帮你就是,你想学洋文,三娘也可以教你,不必行此大礼。” 章碧螺也道:“是呀,这不差辈了吗?” 庞珏才不听,“咱们各论各的!若无师徒之礼,庞珏怎敢常去寸莛撞钟?” 这书呆子自顾自行了大礼,又道:“今日匆忙,未备束脩,改日定当奉上。老师,我身上刚好有本洋书,您帮我瞧瞧?” 燕北辰烦死他了! 章碧螺也发愁,庞珏这人,啥玩意儿都往身上放啊!她心里也没底,虽然忽悠得天花乱坠,万一书上的字不认识可怎么办? 那就只能说,当年住在我娘家的老外,跟写这书的老外,不是一国的老外。 庞珏把洋书奉上,章碧螺看了眼书皮,笑了。真是平行的世界,同样的洋文~ “你这是本故事书。” 庞珏的目光老崇拜了,“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里面有段关于琉璃烛台的描述,我找了好几个人,都不能准确译出,正发愁呢。” 的确,有时候通过小说,可以了解作者所处时代的文化、科技、社会形态,有些书说是瑰宝也不为过。 章碧螺翻到琉璃烛台那页,粗略地看了一遍,道:“有几个词拿不准,还要仔细想想,你也别急,我回头慢慢帮你译。” 庞珏点点头,对这种严谨非常赞同。 章碧螺突然道:“我想起件东西,应该比铳子好做,我画个图哈。” 庞珏恭恭敬敬递过去纸和笔,章碧螺画了草图,“这玩意儿精钢所制,叫高压锅,可以快速炖煮食物。有锅,有盖,有阀,还有个胶圈,你看看,就是这个样子的。” “好,徒儿一定不负所托!” 燕北辰笑问,“这东西下厨用?” “对呀,给小宝烀排骨,烀得可烂糊了。” “我也要。” “你跟你儿子抢什么?” “我腿坏了,吃骨头补骨头。” 他们半真半假地说笑,而桌子对面,手握了不起思路的庞珏一刻也待不下去,起身告辞,连午饭也顾不上吃。 临走时放话:“等我下次来,再给老师带一箱霹雳火球玩儿!” 燕北辰:…… 他幽幽问:“三娘,我下回是不是得给你弄个火炮?” 章碧螺笑出了声,“家里放得下吗?” “我叫庞珏给你做个磨盘大小的,放得下。” “那你让我轰谁?轰老田吗?也行,炮筒子天天对着她那院儿,我吓不死她!” 两个人吃过了饭,燕北辰道:“三娘,今儿你先回,我得在这儿住上段日子。” “啊?”章碧螺很是意外,“你不回去,杜御医的针灸怎么办?还有每日两次按摩,都不做了?” “昨日杜无疾针灸发现异状,拿捏不准,于是传了信,薛神医答应出山,今天晚上就到。” 连杜无疾都拿不准,那问题不是一般严重。怪不得老杜出门时额头见汗,原来是遇到疑难。 按原书的时间线,燕北辰的腿是治好了的,不过他在书里是反派,也没有具体描述。他是否完全恢复如常,是否有后遗症,这些都不得而知。 更何况,有那么多事情已经发生改变,他这腿…… 章碧螺不敢去想,于是说:“有薛神医相助,一定会好起来。” 燕北辰笑笑,嘱咐道:“一会儿让燕六送你回城,我不在府里,他会听你调遣。” “好。” “燕冰河这次回家,一定会以探望为由跟咱们过招,劳烦你了。” “这些事儿我能掰扯明白。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把你的腿治好是第一要务,只有你重新变成燕将军,我们娘四个才算真正有了靠山。哪怕你给我找了一堆麻烦,我也不能躲,我就得扛着。” 燕北辰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又中途拐了个弯儿,理了理她的袖口,“你回城后直接去和庆楼,葆福在那儿等你。” “行,”章碧螺点点头,“那你快点儿好起来,家里有我。” 家里有我! 燕北辰胸口一滞,一种不明情绪蔓延开来,溢满,然后再度舒展。 “今天不能陪你回家,下次一定。”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哑,好在她一脸的公事公办,根本听不出来异状。 他又叹了口气,“瞧我,这会儿连秀恩爱都不能。” “你也没耽误就是了。” 他笑出声,“下回这斗篷,我亲手系上才好。” 她切了一声,“现在的燕将军,做戏越发地熟练了。” 章节目录 070:从妙龄已婚妇女,到燕府中年小厮 从别苑离开,章碧螺一路睡回城里,燕六在外面敲车厢时,马车已经到了和庆楼前。 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木质牌楼在最前方高高耸立,气派而又夺目,牌楼两侧挂了成串的红灯,上书“和庆楼”三个大字。 过了牌楼,前方是垂花灯廊。现在已是傍晚,所有的灯都点起,真个是灯海花市亮如白昼,丝竹悦耳衣香鬓影。 再往里走,才是酒楼正店。 这里共有楼三座,皆有三层高,中间桥栈相连。抬头望去,有琵琶女迤逦而过,也有那胆大的姑娘向下抛着手绢。 这京城啊,真是繁华迷人眼。 章碧螺进了预定的雅间,葆福果然在里面候着。 这一次,章碧螺切身体验了一把大熹,”章碧螺压低声音,“能带的我都帮你带。” 大哥脸色缓和了不少,“今儿四爷回来,叫我们加强守卫,以后从哪个门出去的,就从哪个门回,记住了没?” 章碧螺朝葆福使了个眼色,葆福拿了一个木匣出来,“这是和庆楼的果子,您快垫几口。” 大哥点了点头,“我叫魏北,每日早上换岗,一站就是一天,你们在我当值的时候进出就行。” 说着朝远处喊:“不用盘查了,这是我兄弟,没毛病。” 远处守卫见这边说话,以为发现可疑之处,正要过来呢。一听是熟人,他们也懒得盘问,又都站了回去。 最后,大哥道:“你嗓子怎么了?听着怪假的。” 章碧螺:…… 好不容易进了侯府大门,葆福气哼哼的,“什么加强盘查,就是个由头罢了!别的院问都不问,单单盘查我们院的。他们就是欺负将军带着伤,将军若是好好的,什么四爷、四少奶奶,连个屁都不敢放。” 章碧螺笑道:“咱们先忍忍,将军的腿一好,立马全收拾了。” 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章碧螺第一时间给几个大丫鬟开会: “将军约了薛神医治腿,这几天不在府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不论府里还是别苑,一天都别想安生。好在这院子铁桶一般,又有圣上旨意,寻常人等别想进来。咱们只守好家,管好嘴,好似将军还在府里养病一般,一直到他回来。” 霓夕问:“杜御医每日还来吗?唐公子那边怎么办?” “将军凡事不瞒唐晏,他自会知道,也会来帮衬咱们。杜御医放出话去,说将军的腿难治,咱们索性说得严重点儿,说杜御医放弃治疗,只给这边留了些药。” “那小主子那边呢?” “将军这次出门,估计时间不短,他们太小了,怕说漏嘴,就都瞒着吧。小宝应该没事,大宝和二宝要是过来,你们都警醒些。” 锦鲤想了想,说道:“少夫人,万一有人硬要进来,咱们又拦不住,不就麻烦了?这床上总要有个人躺着才好。” 章碧螺微微一笑,“我想来想去,这个人非你莫属。” 锦鲤大吃一惊,我就提个建议,任务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了呢? 章节目录 071:就问你哆不哆嗦? 燕冰河下午出去会友,顺路到外室那儿扎了一头,着实腻乎了一会儿,这才哼着曲儿回来。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卧床的爹和同样卧床的二哥。作为至亲,一定要彰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做也要做个样子出来。更何况燕北辰那边疑点重重,的确应该亲自走一趟。 燕冰河先去侯爷那儿待了一刻钟。只见燕震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言语,比他走的时候严重多了。他假模假样磕了头,又守在床边惺惺作态,挤出几滴猫尿,又说了些盼望父亲早日康复的话。 看着一旁伺候的人,燕冰河皱了皱眉,“只有你们两个贴身伺候?” 燕来道:“回四爷,侯爷仅需喂饭、喝药、擦身,我俩就够了。昨天夫人还夸我们伺候得好,赏了银子呢。” 燕冰河点点头,燕来他是知道的,聪明机灵不说,又是家生子,母亲很是喜欢。侯爷这边要严防死守,不能有半点差池,燕来深得母亲信任,也算担当大任了。 他看了看另一个,“这个有些眼生。” 燕来仗着在主子跟前有几分脸面,笑道:“回四爷,他是刚调到屋里的,手脚特别麻利。昨个夫人还给赐了名儿,叫燕还。” 燕还垂着头,只行礼不说话,一看就是不会来事儿的。这样的人自有好处,活儿干得肯定不错。 燕冰河扔下一句“你们好好伺候着”,就奔燕北辰那院去了。燕来松了口气,道:“夫人最近总说心悸,今晚肯定不会来这儿。我出去玩会儿,你可别说漏了。” 燕还赶忙道:“来哥放心,保证谁都不知道。” 燕来斜眼瞅着他,“总让你一个人干活,你不会暗中恼恨吧?” “哪能呢,”燕还陪着笑,“要不是来哥,我哪儿有机会在夫人跟前露脸,更别说姓燕了。” 燕来得意地拍了拍燕还肩膀,“记着我的好就行,我走了袄!” 确定燕来走远,燕还将墙角的窗打开,然后打了个呼哨…… 燕来说得没错,田氏这几天的确心慌得不行。就在两天前,她的卧房里突然出现了一册话本子,叫《忠义韩卢》。 当时田氏还纳闷,韩卢不就是狗?一只狗有什么好写的? 她以为是林莺时落在这儿的话本,拿起来随便扫了几眼,大惊失色。 这……这是一本志怪小说! 这话本讲得是一只黑狗,亲眼目睹当家主母对女主人不义。黑狗总在主母往来的路上蹲着,主母一看见它,就想起儿媳妇的眼睛。 于是她把狗杀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黑狗再度出现,她再杀,再出现,反复几次,她精神崩溃,疯了。 后半段故事,的确有志怪成分,但是令田氏心惊的是前半段。这本子是谁写的?是不是有人知道当初的事儿?唐氏求自己找大夫的时候,旁边的确蹲着她的狗,那狗是黑的,后来确实被自己给…… 田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急火燎地喊来了林莺时。 林莺时道:“母亲,这不是我的书。我那架子上都是高雅文字,哪会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田氏心道:快别吹了,说得好像你那匣子里没有避火图似的。 既然不是林莺时的,田氏便叫来屋里所有的丫鬟挨个询问,诡异的是每个都说不知道!仔细回忆这几天来过的人,无非是管家小厮,他们也并没落下什么。 田氏越发害怕,屋里贴身伺候的都经过层层筛选,试探过多次也淘汰过几批,她自认没有问题。那么,怎么就凭空多出一本书来? 她吓得出了几身汗,干脆把话本扔到炭火盆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本以为这事儿翻篇,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桌上又多了册话本子! 封面上《忠义韩卢》四个字看的她心惊肉跳,她是颤抖着翻开的,内容跟之前那本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自己折过的那页也有道折痕! 这太可怕了,一个连自己都忘了的秘密突然被揭开,还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天天逼你面对,搁谁谁不哆嗦? 田氏把那本书撕得稀巴烂,又扔火盆里了。 到了今早,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桌子,果然!又出现了! 这次的话本子不仅有折痕,每页上都有很多杂乱的印记,就像是,被撕碎过一样。 田氏大声尖叫,又把书扔进火盆,心里直突突。好在燕冰河和燕寒光回来,让她暂时忘记了这本书。 这几天,她精神不济,注意力都在这话本子上。担心它再度出现,担心这府里是不是有那黑狗的魂儿…… 她甚至偷偷让芳绣给大宝亲妈烧了点儿纸…… 原本一天要去侯爷那儿查看几次,现在只能去一次,到那儿也是匆匆看上一眼,人只要在床上躺着就行。 剩下的时间,她不是捻着那串南红,就是在抄经,以此换个心净。 田氏万万没想到,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她今日用完午饭在院子里赏梅的时候,梅下突然现出毛茸茸黑色的一团。 芳绣颤抖着用棍子挑开,主仆俩吓得面色惨白! 是一张狗皮! 就问你怕不怕? 田氏当时就坐雪堆里,半晌起不来。她哑着嗓子道:“烧!烧了它!” 这张狗皮又被点燃,田氏硬撑着回房,躺在床上叫人去找段御医。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说段御医被太医院革职,在家摔东西呢。一听是侯府来人,痛骂了一顿,说都是侯夫人害自己被院使抓住,还冒犯了太子殿下,现在只能去寻常医馆坐诊。 总之,再也不来了!给谁看病也不给侯府看! 田氏气得够呛,有心找儿子诉苦,儿子出门赴宴,想让儿媳给拿个主意,儿媳只顾着刚回来的燕寒光,哪里还管婆婆? 田氏无奈,又叫人去了较近的大医馆,总算请了大夫来。 那大夫开了些药,说是可以安神镇定。田氏吃了药,果然好了许多。她琢磨着,该找那些降妖驱魔的大佬来,兴许能彻底解决问题。 章节目录 072:燕北辰也有今天 在田氏琢磨着去找驱鬼道士的时候,燕冰河已经来到了二哥的院子。 他心里有数,虽然有圣上旨意,寻常人等不得探望。可自己岂是寻常人?作为亲兄弟,难道不应该了解哥哥的病情? 若是那院的守卫拦着,不正说明里面见不得人? 只不过,他一回来就听了林莺时的描述,心里隐隐觉得,这院大概不太好进。 没想到守门侍卫一见他,立刻往里边请,“四爷总算来了,我们少夫人正等着您呢。” 章碧螺?正等着? 燕冰河心里直打鼓,当初丢下章三娘的情景历历在目,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见,可她怎么就回来了呢? 听说也病得够呛,这会儿盼着自己去,没准儿是留遗言! 燕冰河想到这里,立刻精神了,身上的酒气也散了大半,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果然,章碧螺穿得很厚,脸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硬撑着站起来跟他见了礼。 燕冰河故意问:“嫂嫂这是大好了?” “我觉着是好了。”章碧螺咳了两声,“你看,我都能坐起来了,比刚回府时好了一大截。” 燕冰河心中暗笑:哪里好?强弩之末罢了!可能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得吐血! 章碧螺不住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又眼中蓄泪,“四弟能否去查查,杜御医今日为何没来?二郎还没针灸呢。” 燕北辰又开始思忖:看来消息没错,杜无疾的确编了瞎话安慰燕北辰。至于今天为什么不来,当然是治不好、再也不用来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却点点头,“嫂嫂莫急,我这便去查。” 他走近些,看到床上的“燕北辰”,差点儿笑出声。 好家伙,胡子都长荒了! 再看看屋里凌乱摆放的凳子,还有弥漫的令人作呕的怪味儿,他断定,这位嫂嫂和身边的下人都不愿伺候了。 呵,燕北辰,你也有今天! 他是田氏亲儿子,做戏也是一等一的,泪花不比章碧螺少,还悲悲切切地呼唤:“哥哥病成这样,这可如何是好?” 章碧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道:“四弟还是尽量离得远些,我也不瞒你,他身上有琅赫人下的毒,万万碰不得。” “我听说,你们回来那天,哥哥还说了不少话,短短几日,怎么就……” “夫君跟太子殿下也说了几句呢,已经是……最后的力气了……” 燕冰河:回光返照,我懂的。 “嫂嫂,我那几个侄儿如何了?” 章碧螺擦了擦眼角,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都躺着呢。” 那就是——也差不多了?燕冰河光顾着高兴,都忘了他家燕寒光也睡着呢。 于是他惺惺作态,“嫂嫂,弟弟真是可怜你,以后你在府里也没个依靠,可怎么办?” 章碧螺呜咽一声,哭得更加悲切,却强作镇定,“无妨,我会守着这院子,守好二郎的家产。” 燕冰河差点儿笑出声,他们一个个都去了,你上哪儿守家产去?母亲和莺时太过夸张,还说章碧螺变得多有心计,多会装疯卖傻,呵,都是误打误撞罢了。 就这一心想着家产的行径,不还是暴发户的守财头脑?哪有半分长进? 以前是怎么拿捏她的,以后依然怎么拿捏就是了! 燕冰河此番确定了几件事:燕北辰果然伤得很重,还中了毒,连杜无疾都放弃诊治;三个孩子虽没看到,但是无论他们什么情况,燕冰河都没放在眼里;章碧螺的“好转”是强撑,也没变聪明。 他们一家,不足为虑! 不就是被他们要走一份嫁妆?等选完伴读,这院估计也剩不了几个,到时候慢慢整治就是。 想到这里,自负的燕冰河十分愉悦,“嫂嫂早些休息,明儿我再来看望哥哥。” 燕冰河刚一走,床上的“燕北辰”就蹦了起来,“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明天居然还来?” 章碧螺捋了捋“他”的胡子,“你只需躺着,连话都不用说,有什么可怕的?” 锦鲤也摸自己胡子,笑道:“扎手!”说完笑着去开窗,“葆福弄得这味儿,真让人受不了。” 葆福正在规整桌椅,啐道:“臭丫头,刚才谁说这味道逼真的?这叫衰败之气,我估摸着,咱们受不了,四爷也受不了,要不怎么走得这么快。” 锦鲤跳过来撕她的嘴,“谁是臭丫头,我比你还大半个月呢。”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呵痒,娇聪端了夜宵来,“少夫人,我按您的办法做了酥皮出来,又调了甜的蛋羹,架在铁匣子里烤的,您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章碧螺眼睛一亮,我去,不愧是我大娇聪,蛋挞就这么整出来了? 现在的章碧螺心心念念的事业线是印儿童话本,发展儿童文化产业,对进军美食行业没什么兴趣。她让娇聪研究这些,无非是想多给三个崽崽弄些小零食,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几个丫鬟都是小姑娘,对甜食无法抗拒,一人一个美美吃着。娇聪弱弱问道:“少夫人,小少爷和小小姐都睡了,咱们背着他们吃东西,这好么?” 章碧螺道:“你该吃就吃,难不成还把他们叫起来?明儿再做就是了。” “可是,这应该是主子们吃的。” “你这孩子,”章碧螺笑道,“在我跟前,不必计较那么多。这个社会或许有尊卑之分,但我只拿你们当小姑娘。这两年里,你们喜欢谁,想嫁谁,都可以跟我说,我给你们做主。” 锦鲤嘟起嘴,“那两年之后呢?” 章碧螺笑道:“要是还跟着我,那我就管到底。” 几人正说着,霓夕回来了,“少夫人,燕六送四爷出门,送了一半故意走开,有个丫鬟急吼吼地拦住四爷,说了一会儿话。” 章碧螺点点头,“就知道有人不老实,前院的是吧?” “就是夫人送来那些,走了一大半,这个是留下来没走的,现在天天倒泔水。” “真够忍辱负重的,”章碧螺道,“无妨,她听到那些,都是让她听的。估计这会儿,燕冰河对他的判断更加确信了。” 章节目录 073:是不是你?是不是? 应对完燕冰河,今晚算是安生了。章碧螺在灯下打开庞珏的洋书,找到烛台那页,一字一句地翻译着。 这部分文字并不长,有几个单词实在拿不准,她就先标注出来。好在那不是专业词汇,庞珏拿到译文,应该能看懂做玻璃烛台的程序。 全部译完,她又把自己的字审视了一番。只练了几个月,她已经能很好地控笔,只是结构上还需加强。不过,这字总算能看了。 随后,她又把以往的手稿整理出来,正哼着歌,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手上虽有两间铺子,却没本金去做生意啊! 摸摸兜,现金还是那三两,家底都没有大宝和二宝多。 跟燕北辰借?还是算了。自己起步就有铺子,比起别人,不知高出多少,更何况燕北辰还在养伤,总不能跑到别苑去向他伸手。 要不,学别的女主做些吃的,先挣回第一桶金? 也不是不行,可这和自己原来的想法相悖啊。 她琢磨着自己的家当: 侯爷生病消息没收到之前,燕北辰打算风光进京的,给她置办了些东西,这些暂时不能动。万一参加重要场合,没有拿得出手的行头是不行的。 好在还有一盒首饰,是从县里出发时赎回的,不过太少了,再当一回也不够! 心里有了底,章碧螺觉定还是先去铺子里看看。上辈子没经过商,创业故事却听过不少,做生意选项固然重要,但是周围环境、客流量大小、顾客画像也不能不考虑。 她发现,这不是写几个话本子就能解决的。 章碧螺托着下巴,想得头都快秃了,最后收拾了一包东西,打算实地勘察后再作决定。 次日一大早,侯府上空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又出现了!又出现了!” 这声音是从主母田氏屋里传来的,所有人涌向那里,却被大丫鬟芳绣拦住,只说主母是做了噩梦,并无大碍。而另一边,却赶紧去请燕冰河夫妇。 燕老四火急火燎赶来,田氏用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哆哆嗦嗦指着桌子,“快,把那本书烧了。” “又是这书?”林莺时皱了皱眉,“怎么还在这儿?” “不是那本了!不是那本了!”田氏面如土色,直喊着让儿子赶快把书拿走。 燕冰河听芳绣陈述了大致过程,冷笑一声道:“母亲不要怕,定是有人装神弄鬼,这院里每个都要查!是哪个不长眼的装神弄鬼,咱们查过便知!” 燕冰河当机立断,将田氏屋里左所有人都叫来,审了一上午,却毫无头绪。他气急败坏,连芳绣在内,挨个打了五板子。 为了挽尊,他还撂下一句话,“母亲放心,经过这次盘查,鬼祟之人定不敢再露面。” 田氏点点头,只觉得浑身没力气,等所有人都走了,便躺回到床上,吩咐道:“今儿哪儿也不去,你告诉燕来,侯爷那边好好盯着,药不能停。” 芳绣应了一声,给她盖好被子,田氏突然伸手抓住她,“今晚你不能睡觉,要盯着桌子,一定帮我看好了,一定看好!” 芳绣挨了五板子,正疼着呢,只能点点头,“今晚上我多找几个,一起看着就是。” 这边闹得鸡飞狗跳,章碧螺却扮成二爷院里采买胡周,和二少夫人屋里的丫鬟一起出门。 门口侍卫正是昨天遇到的魏北,大魏一见他们,还上前打招呼呢,“兄弟出门挺早啊。” 章碧螺心道:这还早,都快中午了好吧? 和葆福两个上了马车,在城里东拐西拐,最后拐进个巷子。再从车上下来时,葆福已经扮成小跟班,章碧螺也变成翩翩佳公子。 两个人换辆马车,这回直奔那两个铺子。 章节目录 074:都是女扮男装,谁也别瞧不起谁! 这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沿街逐一看去,有绣坊成衣、胭脂水粉、酒水茶叶、木盆缸瓦……有人挑着担子到处吆喝,或卖面人,或卖风车,或是卖鸡毛掸子。 行人熙来攘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四起,非常有烟火气。 燕北辰的铺子,一间是酒楼客栈,另一间是绸缎庄。章碧螺料到两个铺面不会小,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大! 酒楼名叫“得胜楼”,葆福说是前些年改的名,别说,这取名风格很燕北辰了。 得胜楼规模虽不及和庆楼,却也有三层高。内部是中空天井,正中间圆台上有歌舞表演,周围很多散座,二楼的阁子呈环形排列,三楼是客房。 掌柜知道这是主家,殷勤地忙前忙后,带着章碧螺四处查看。此时已经过了中午,歌舞暂停,楼下散座却仍有很多客人。 绸缎庄就在酒楼对面,名字……就也挺简单粗暴的,叫“得胜锦缎庄”。楼有三层,里面有棉罗纱织,也有绫绡绸缎,越往上越是名贵的衣料。 章碧螺走了一圈,看那络绎进出的客人,觉得每月流水应该不低。 两个铺子看完,章碧螺心里有了计较。 葆福问:“自家的绸缎庄,来都来了,不带点儿回去?” “不着急,现在没空想这些。” 葆福愁死了,“近水楼台啊,先拿为敬啊。您要是不拿,回头六哥去别苑汇报,小葆福不得挨训啊?” 章碧螺被她说乐了,“我不懂,看什么都觉得好,小葆福帮我做主吧。” 葆福真不客气,咔咔咔点了一堆,叫掌柜包好放着,一会儿燕六来取。 做完这些她又问:“咱来都来了,不尝尝自家酒楼的酒菜?” 章碧螺笑道:“那就去吃口茶,歇上一会儿。” 二人在得胜楼的阁子喝茶休息,章碧螺幽幽道:“葆福啊,我发现自己天真了。” 葆福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安慰:“咱们酒楼跟和庆楼比,的确差得远,少夫人别烦闷。” “我是挺烦闷,不过不是你说的那回事。”章碧螺抿了口茶,“我原以为将军拿出来的,是门前冷落面临关店的铺面。我昨晚还做梦,这两个铺子被我改头换面,从此生意兴隆,走向商业巅峰。我万万没想到,这俩铺子在闹市区是日进斗金型的!” “这不挺好吗?那您愁啥呀?” “我没想到将军这么实诚,随便换成任何人,这样的铺面能交给我霍霍么?舍得让我改成书肆么?” 葆福深以为然,“从这件小事儿就能看出来,将军对您一往情深。” 章碧螺心道:快拉倒吧,他可能压根不知道这些产业多挣钱。 “咱们一会儿到别处逛逛,这两间铺子我不能动,再找合适的铺面好了。” “可是,这是将军的一片心呐。” “那也不能败家,你说是不是?” “少夫人跟将军说一声不好吗?将军肯定会帮您另想办法。” 章碧螺缓缓摇头,“我不打算靠他,我自己的事儿,还是自个儿琢磨吧。” 正说着,从楼下跑上个人来,一挑帘闯了进来。 “二位帮个忙,容我藏一会儿。”那俊俏后生作了一揖,然后坐到章碧螺对面,用手挡着脸,生怕外面路过的人看到。 章碧螺敲桌子,“你谁呀?” 那后生“嘘”了一声,“小点儿声,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别让他们抓回去。” 章碧螺最烦这种语焉不详的,“你我素不相识,我凭什么帮你?你最好马上讲清楚,不然我出去喊人了。” “别别别,”那后生道,“外面是我家的侍从,是我娘派出来的,捉我回去练女……练画画。” 章碧螺皱着眉打量了几眼,这人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皮肤又白又细,没胡子,再看耳朵和脖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练什么画画?是练女红吧?” “啊?”姑娘瞪大双眼,两只手捂住嘴,“你怎么知道的?” 章碧螺伸手挡住她眼睛,“别瞪,你本来眼睛就大,一瞪跟俩铜铃似的。” 葆福去门口瞧了几眼,回来说道:“外面是有几个人,看了一圈就走了。” 那姑娘松了口气,“这位公子,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章碧螺笑笑,“你女扮男装能不能严谨点儿?本来就生得俏,你还不贴胡子,身高不够,又瘦又小,耳洞还那么明显。” 那姑娘傻乎乎的,“啊呀,这么多漏洞呐?” “一眼就让人看出来的女扮男装,还不如不扮。” 那姑娘点点头,站起来抱拳:“多谢公子收留,也谢过这位小哥,特意出门帮我打探,我叫顾紫笋,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小女子来日定当重谢。” 章碧螺心道:哪家孩子这么能脑补?谁收留你了,你自己跑进来的好吧,我还嫌你耽误时间呢。 葆福也想:别往脸上贴金,真不是专门为你打探,想让你赶紧走才是真的。 姑娘打听姓名住址,章碧螺肯定不能让她如愿。为了出一趟门,咱造型都改了两次,怎么可能跟陌生人有瓜葛?况且这妹子莽撞得很,章碧螺连化名都不愿意跟她说。 “你我皆是过客,萍水相逢而已,不必留下名字。” 顾紫笋气得跺脚:“可我已经说了名字!” 章碧螺挑了挑眉,“不必介怀,我已经忘了。” “你个大冰块,告辞!”顾紫笋转身就走。 “等等!”这次轮到章碧螺瞪圆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你个大冰块!大冰块!” 我滴个天!这称呼似曾相识啊!章碧螺大声问:“你叫什么来着?” 妹子还知道反击呢,“萍水相逢的过客,不必问名字!” “你刚才已经告诉我了。” “你不是都忘了吗?” 章碧螺扶额,之前觉得这孩子有点儿笨,现在一看,又不是十分笨。 葆福也扶额,你俩说相声呢?大家都是女扮男装,谁也不要瞧不起谁! 章碧螺指了指对面,“你坐下。” 那姑娘弱弱的,“干啥呀?” “赶紧的,我有话问你。” 姑娘坐下了,梗着脖子道:“就这么干喝茶呀?来两个菜,饿了。” 章碧螺给葆福使了个眼色,葆福叫来小二点了四道菜。那姑娘坐着,有点怕怕的。 章碧螺道:“你叫顾紫笋,上面有两个哥哥,你爹是右相顾兆,我没说错吧?” 顾紫笋又一次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怎么知道的?” 章节目录 075:这也是个倒霉催的 章碧螺没理她,低声对葆福说:“去问问小二,是不是有个穿黑衣的男子进来?大概十八九岁,头戴玉冠,拿黑色折扇,腰间系了玉佩。若是没猜错,他就在这二楼阁子里。” 顾紫笋支着耳朵听,听完一脸八卦地问:“按你的意思,这人你还没见过,却知道他穿什么戴什么。他是仇人还是情敌?是不是抢了你的小娘子?” 章碧螺极其无语,板着脸道:“别叭叭,菜都上来了,你除了吃什么都别问。” 顾紫笋赶紧闭嘴,拿了筷子老老实实吃饭。 葆福很快回来,指了指隔壁,低声道:“猜对了,就在旁边的阁子,跟您前后脚进来的。” 妥了! 章碧螺看看只知道专心干饭的顾紫笋,都给气笑了,要不是那句“大冰块”,还真意识到她是谁。 顾紫笋是书里的人物,她本人不算反派,却是个妥妥的炮灰。 作者写她都用“顾氏”,仅有一次写了全名,一般人哪里记得住?章碧螺能说出来,完全是因为这名字跟茶叶沾边儿,而章碧螺祖上种茶,自然会格外留心。 说起来,顾紫笋也是个倒霉催的。 这本书叫什么?《容缨传》对吧?女主就是容缨,男主则是三皇子夜晟。 两个人之间是一场虐恋,虐到肝疼那种。他们相识在夜晟出征那天,一见钟情,恨不相逢未娶时!他喊着“你听我解释”,她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再后来,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既然有“恨不相逢未娶时”的描述,那就说明,男主是有老婆的。说准确点儿是未婚妻,出征前一个月刚被赐婚,虽然还未成亲,但女主想要跟男主在一起,要么甘心做小,要么就等男主悔婚。 可是吧,男主未来老丈人在朝堂上很有地位,这个时期的夜晟还要借老丈人的力,哪里敢得罪?更何况圣上赐婚,谁敢说个“不”字?在婚姻上违抗皇命,还想不想被父皇喜爱了? 所以,悔婚是根本不可能的。 容缨也知道这点,一边帮夜晟培养势力,一边心碎。两个人暧昧、纠缠、痛苦,一天天过得可有破碎感了。 夜晟呢,也同样为了容缨心痛,又担心给不了她未来,又隐忍又暗自伤感,最后还是跟未婚妻如期大婚。 因为有心爱之人,他坚守本心,居然结了婚不圆房! 绝不绝?就问你绝不绝? 合着为了他的爱情圆满和事业顺利,就要牺牲别人的青春,凭啥呀? 男主和女主磨叽了几年,终于把夜晟的正妻熬死,老丈人和两个大舅哥不干了,频频给男主使绊子。当你们是助力的时候,男主自然敬你们几分,既然成了反派,那不好意思了,下场必须是凄惨的。 再后来,夜晟和容缨终于鸳鸯成双,喜结连理。 他俩是幸福了,那个至死还是少女的倒霉蛋是谁呢?你没猜错,就是眼前这位光知道吃的顾紫笋。 章碧螺愁够呛,这孩子心真大呀,对食物的专注和小宝有一拼,他俩要是遇上,指定能成为好朋友。 那么,顾紫笋和夜晟怎么被赐婚的呢?这还得从他们的相遇开始。 那一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顾紫笋拒绝母亲安排的女红培训,女扮男装跑出门,家里派人找她,她慌乱之中跑进一家酒楼,冲进第一个阁子,与夜晟偶遇。 夜晟帮她躲过追踪,自己却被偷袭。对方薅了顾紫笋做人质,夜晟还算有良心,把姑娘给救了回来。在反击的时候,对方放了一把火,趁机逃遁。 夜晟将顾紫笋送回家,对她态度也不咋好,她生气地喊他“大冰块”。 这毕竟是救命之恩,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都会想到四个字——以身相许。小顾姑娘下帖子约见,又制造偶遇什么的,夜晟本不想理,可转念一想,人家老爸是右相啊! 那就暧昧着吧。 小顾傻呀,单方面认为这是双向奔赴。于是某一天,皇帝跟右相聊天的时候,右相说,燕北辰失踪至今没有消息,三皇子可堪大任。 就这样,夜晟被派去打仗,走之前被赐了婚。 章碧螺捋完情节挺无语的,你说自己好不容易出趟门,蝴蝶的小翅膀又扇上了。 谁能想到,男主跟第一任老婆的初见就在今天? 谁特么知道,他们进的是我家得胜楼?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自己早来了几步,误打误撞占了二楼第一间阁子! 所以夜晟顺着往后选了一间! 可炮灰顾紫笋不知道啊,她只走自己的剧情,还往第一间阁子跑。 综上所述,今天的自己帮顾紫笋躲家丁,被她喊“大冰块”,拿得是男主剧本! 能不能行了!!! 章碧螺站起来,烦躁地踱着步。隔壁那个扫把精男主,一会儿还会把人引来打斗,对方还放了火! 当时看书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家,你们烧得是我家! 那帮人很快就会到,章碧螺心急火燎,又不能把夜老三扔出去,这特么怎么办! 不能扔,不能撵,引出去总行了吧? 章碧螺跑到窗边,大声道:“快看,那人帽子掉啦!他头顶都是小辫子,不是咱大熹人!” 葆福多会配合啊,大声问:“不是大熹的?那他是哪儿的?” 章碧螺扯着嗓子喊:“琅赫人!他是琅赫人!” 砰!隔壁阁子的窗户猛地被推开,几个人飞了出去,其中一个黑衣戴玉冠,手里还拿了把折扇。 他们一边追,一边扒拉着路人,见到戴帽子的男子就把人家帽子薅下来…… 琅赫人没找着,路人仇恨值倒是拉得满满的。 顾紫笋没心没肺,可她喜欢凑热闹呀,她扑到窗子前拼命往远处看,大声嚷嚷:“琅赫人在哪儿呢?你真看见了?” “我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 章碧螺喊得嗓子疼,始终关注着夜晟那伙人。命运的齿轮十分玄学,能不能改变事件结果,那全看命运给不给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伙黑衣人从天而降! 章节目录 076:你想歪了 这帮人终于来了,章碧螺松了口气,只要你们不进来打,得胜楼就不会被烧。 她当机立断,“告诉外面把大门关了!能动手的拿上家伙,到牌楼外守着,他们要是打过来,务必给我打回去!” “公子!你太有气势了!”顾紫笋一脸崇拜地望着她。 章碧螺一指墙角,“别捣乱,上那儿站着去!” 我的天,霸气侧漏!挥斥方遒! 顾紫笋可听话了,老老实实去墙角罚站。 果然不出所料,得胜楼就跟磁铁似的,两伙人打着打着就朝这边来。燕六带着弟兄们守住牌楼,不管哪伙人,过来一个扔一个。 突然,远处火光四起,一个炒栗子的摊子点着了,老板被劫持。夜晟眼都不眨,命人继续进攻,眼看那老板就没命,燕六突然掷了一镖,正扎在黑衣人手腕上! 老板受了点儿轻伤,其余黑衣人不敌夜晟手下,狼狈逃散。 夜晟也没好到哪儿去,又酷又帅的黑衣破了好几个口子,玉佩不知道掉哪儿去了,作为武器的扇子也裂开,不能继续耍帅。 夜晟气急败坏,“京城街头出现琅赫人,除了细作还能是什么?若不是黑衣人捣乱,现在已经拿住了!” 唰,下面跪了一地。 夜晟正要走,得胜楼的小二却追了过来,“这位客官,您还没给饭钱呢。还有我们酒楼的窗子,也被您给弄烂了。” 夜晟气得抛给他一锭银子,那小二喜滋滋接住,“谢客官。” 说完又特没眼力劲儿地往路边一指,“那炒栗子的锅都烧没了,你们也不给赔?” 夜晟心道:这特么又不是我放的火,凭什么我赔? 周围瞧热闹的纷纷指责,栗子摊被毁,还有几家被砸,你们跟过境蝗虫似的,不包赔损失就别想走! 夜晟无奈,留下个人来,“谁家缺了什么,逐一赔偿就是了。” 说完,三皇子殿下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章碧螺嗤之以鼻,闹市骑马,不怕伤人么?臭不要脸! 整件事终于结束,章碧螺累得不行,坐下来不停灌茶。角落里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我能动了么?” 章碧螺招了招手,“你过来,接着吃。” 顾紫笋开心地跑过来,章碧螺心道:以这孩子的智商,肯定真把我当男的。这种误会,势必会引发一连串后续,麻烦得很。咱是来养崽致富的,又不是来男女通吃的。 章碧螺道:“我跟你讲,我不是男的。” “啊?”顾紫笋捂住嘴,“真的吗?我不信!” “没骗你。” 顾紫笋一脸同情,“怪不得你声音不够粗,也不太健壮,原来你竟是个太监!” …… 章碧螺气死了! 我特么怕你误会,跟你讲实话,结果你想歪了! 我家葆福精心打造的年轻富商,如此英俊,如此倜傥,你居然觉得像太监?! 行叭,这是上天的安排,只要小顾没有以身相许的念头,太监就太监。 章碧螺一抱拳,“顾姑娘,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咱们就此别过。” 大聪明顾紫笋还沉浸在猜出对方身份的喜悦里,“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办事儿?你能够出宫还有小跟班,想必是哪位跟前的红人。你能一眼认出琅赫人,应该提前接到过线报,这样一想,你不可能是哪位娘娘身边的,那就只能是……”她指了指上面,“只能是那位了。” 见章碧螺面色不善,顾紫笋马上保证,“你放心,本姑娘嘴可严了,一定替你保密。我先走一步,你们多加小心。”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紫笋还拍了拍葆福的肩膀,“这位小公公,辛苦你了!” 葆福:…… 这是哪来的大聪明?能不能行了! 顾大小姐总算走了。章碧螺思前想后,觉得京城的书肆要看一看,了解别人的经营方式,正在出售的店铺也要留心。 她向掌柜打听,掌柜道:“巧了,这条街走到头就有家书肆,掌柜便是店主,近日正在下帖,问有没有邻居买他的铺面!” 这也太巧了! 古人房屋买卖,必须亲戚和邻居优先,如果这些人都没有意向,才能卖给其他人。 章碧螺就属于其他人。 她有些着急,带着葆福赶快过去。 那书肆就在闹市尽头,名曰“百文斋”,门口挂了一幅木刻楹联,上书——樵语落红叶,经声留白云。 于是一整条街的喧哗,突然在此处安静下来。 章碧螺缓步走入,大概是正在出兑的缘故,里面没有客人。老掌柜正坐在案前专心练字,听到人声稍稍停笔,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客官里面请。若是买书,都在书架上;若是取暖,门口就有炉火;若是找文房四宝,那你就得上楼,二楼桌案上有样品,可随便取用。” 呦,原来这里不仅卖书,还卖文具。 章碧螺本着向京城书肆取经的心态,细细地逛了起来。 探店嘛,没准探着探着,就变成自己的。 书肆里最显眼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大书柜,分为手抄本和印刷本两个区域。章碧螺拿起一册手抄本,看了一眼马上放下。 葆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书?怎么把您吓成这样?” 章碧螺虎着脸,“什么书我都不看,我这是羡慕嫉妒!你看看人家这字儿写的,再想想我写的。” “那您别上火,继续练就是。” 章碧螺捏了捏拳头,“迟早要超过唐晏!” 葆福小声道:“唐公子就别想了,将军也不可能。不过,您超过小葆福还是有希望的。” 章碧螺:…… 二人又走到印刷本的书架前,虽然现在已经有活字印刷,但是由于排版不方便,不能灵活地放插图,很长时间内依然使用雕版。 雕版和纸张成本都很高,导致印刷本的价格十分昂贵。 比方说,书肆有售进士的试卷,只是一个卷轴,就要卖上好几百文。一本几十页的书,售价能达到八两银子之多! 八两是个什么概念?想想章碧螺在青柳巷的小院,那才二十两啊! 章节目录 077:头秃也要搞到两千两 章碧螺又去楼上看了一圈,二楼卖得都是书案用品,除了笔墨纸砚,还有笔架、笔搁、笔洗、毡布、砚滴,各类镇纸、书画卷缸、遮风小屏、国画颜料…… 二楼有个小书童,颇为殷勤地介绍,章碧螺越听越心惊,这方砚台要一百两,旁边那个也得六十两…… 章碧螺心中惆怅:一方砚台都这么贵,这店铺怕是买不了。 她看了一圈,啥也不敢买,只说去楼下挑几本书。那书童便陪她下楼,刚好又来了一波客人,有买书的,也有添置笔墨的,书童立刻忙碌起来。倒是那老掌柜头都不抬,仍然醉心于练字。 章碧螺囊中羞涩,印刷本也买不起,就在手抄本的书架旁,边翻书边暗中观察。 葆福道:“这几人刚才坐在得胜楼的散座,居然也到百文斋来了。” 章碧螺点了点头,在脑中画出他们的动线: 这条街人多,品类也丰富,衣食住行几个方面基本都囊括。读书人来逛,通常三五成群的,这个去给娘子买盒胭脂,那个去扇铺选把扇子,兴致一来再写个扇面。 热热闹闹逛上一圈,再去酒楼吃酒行令,最后到百文斋选几本新书,买些宣纸墨锭,心满意足地回家。 这几人进来之后,陆续又来了两波,有书院休沐的学生,也有夫妻。 章碧螺观察了半个时辰,最后选了两册手抄的史书,只花了十文钱。 那书童不以为意,反倒称赞道:“读史使人明智,知古方能鉴今,这位客官果然有鸿鹄之志!” 瞧瞧人家这情商! 再看那老掌柜,依然在练字。章碧螺绕到他附近,转悠了两圈,颇为无奈。大爷你不抬头,我怎么跟你谈事儿啊? 章碧螺试着破冰,“哎呀,您这字真如行云流水,又顿挫有力,让人大开眼界!” 老掌柜放下笔,终于抬起头,“有事儿?” “这是您自己的铺子?” “正是。” “您这生意不错吧?” “你不是都看见了?” 这嗑有点儿没法唠,但章碧螺是谁啊,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就算对方没什么兴致,她也能自己聊得风趣高兴并且有笑声助阵。 “先生,您这店我看了,处处精致,处处用心!俗话说开卷有益,您是真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那架子上的书不仅多,还都是好书。就凭您对书精挑细选的态度,给个夫子都不换呢!” 书童在一旁插言,“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先生原本就是书院的夫子!” 老掌柜虽未说话,却淡淡笑了笑。 章碧螺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撞到点子上,于是又道:“我知道您在这条街发了帖子,想把这铺子卖掉,您是遇到什么难处?” 老掌柜道:“我年纪大了,近日越发有思乡之情。刚好老家来信,说年迈老母旧疾复发,身体每况愈下,于是归乡情切,想尽孝堂前。这铺子又带不走,索性廉售,从此无挂碍。” 原来是这样。 “亲戚朋友和左近街坊可曾有意?” 老掌柜笑了,“来过一些人,有的嫌价高;有的看过之后只要店面不要货品,还想改成杀猪铺子;另有一个卖酒的,还要在后院酿酒。罢了,先将铺子关了,留个老奴看门,若这辈子还能回来,再接着开书肆便是。” 章节目录 078:给爹浇浇水 唐晏上午去翰林院当值,在午时末刻来到信安侯府,并在府里遇见了燕冰河。 明明点点头就可以无事发生,可他们互相膈应啊!一时间剑拔弩张,彼此不遗余力地讥讽。 一个说,你总往我家跑,是家里不够温暖吗?另一个立刻上升为品格攻击——你祭个祖把嫂子侄子都丢了,你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燕冰河气得跳脚,说你那么喜欢燕大宝,赶紧领回家得了,你在家好好跟侄子亲香,别再来我们府上。 唐晏直击要害:你凭啥让我领走大宝,大宝在家是不是让你害怕?燕老四,你在~害怕~什么~ 燕冰河不曾料到,唐晏嘴皮子居然这么利索!他不知道,这是被章碧螺怼过无数次才提升的战力。唐晏对章碧螺是屡败屡战,对付他燕冰河还不跟玩儿似的? 没等燕老四还嘴,唐晏拿出杀手锏:好多天不在家,你干啥去了?听说你儿子也回来了,让我想想,京城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燕冰河瞬间失语,麻溜尿遁,随后就去找了迎霜压惊。 嗯,就是这么个过程。 唐晏打完嘴仗,估计燕老四不会来燕北辰这儿找不自在,放心地在侯府看了一下午孩子。 丫鬟来请的时候,他左手边是练字的大宝,膝盖上坐着等他喂酥酪的小宝,在他对面,是对着围棋盘思考的二宝。 一个人能搞定三个崽,唐晏觉得在孩子们心里,自己肯定比燕北辰有地位。 所以章碧螺请他来,他身后就跟了一串小尾巴。 霓夕见大宝他们也来了,赶紧提高音量报信,“小少爷,少夫人说要考你‘九九’,你可曾背好了?” 听见这声音,原本还在地上溜达的锦鲤嗖地蹦到床上,闭上眼睛继续扮演燕北辰。 她以为跟昨天一样,躺着就完事儿了。没想到三个崽崽进来后,挨个跟娘亲亲,然后扑腾着冲到床前,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爹!” 锦鲤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敢叫,咱也不敢答应啊!他们还手脚并用往床上爬,一会儿过来唠嗑可咋办?亲上一口也不行,能亲下来不少粉和假胡子。 锦鲤好怕怕,锦鲤承受不来! 好在章碧螺及时解救了她,“大宝,你爹刚吃过药,得睡一会儿,你们别吵他。” “好嘞!”大宝答应一声,从床边摸出棋盘,和二宝一起下跳棋。 小宝参与不了这种游戏,便撅着小胖腚爬到“爹”身边,指着锦鲤的脸大喊:“胡胡!快看胡胡!”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换个人还真不知道他说什么,但大宝和二宝马上就懂了。 “没事,”大宝笑嘻嘻道,“今天咱爹的胡子的确长了点儿,也不知道昨晚吃什么了,跟荒草似的。” 二宝特别严肃地给大宝小宝科普:“咱们在县里的时候,遇见过种庄稼的,他们说庄稼若是长得好,那肯定是施了肥。” 小宝似懂非懂,指着“燕北辰”道:“爹肥!” 二宝和大宝笑得哈哈的,“不是说咱爹肥,是咱爹的胡子大概上过肥。” 小宝一脸懵懂,“肥是什么?” 二宝咯咯笑着,解释得特别清楚,“就是恭桶里的东西。” 得!这回小宝明白了,站起来对着“爹”就要“浇水”! 大宝赶紧拦住,“不是这样,不能尿啊弟弟!” 他把小宝抱回来,忽悠道:“现在咱爹睡着了,等他醒了以后,你问问他能不能浇水。爹要说能,你再给他浇。” 小宝表示同意,乖巧地抱着猫看哥哥姐姐下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好家伙,这下把锦鲤吓的!太惊险了,心都要吓出来了,小少爷要施肥,咱也不敢动,只能被迫承受。 这边霓夕端了茶来,大冬天的,唐晏一边喝茶一边摇扇子,章碧螺最烦他装腔作势摆造型,白了一眼说:“上一个使扇子的已经挨揍了,衣服被划得一条一条的。” 唐晏还挺八卦,“谁?谁挨揍了?” “黑衣服黑扇子,长得跟太子殿下有点儿像。” “我知道了!”唐晏幸灾乐祸地说了一个字:“该!” “咱们说正事,”章碧螺道:“毓秀坊那条街,走到街口有家书肆,你知道不?” “你盯上那儿了?”唐晏是知道她想法的,这也是章碧螺为数不多被他认可的地方。 “开店的老先生要回老家,这书肆不打算留了,我想盘下来。” “他要多少银子?” “两千两。” 唐晏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活动时,扇子总会摇得很大力,章碧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事儿我不想麻烦二郎,只想趁他养病的时候偷摸把事情办了。你也知道,我这小荷囊比脸都干净,要是不出奇招,根本拿不出这笔银子。” 唐晏哗哗摇扇子,对面的章碧螺都被他扇冷了。 “你想跟我借钱?” 章碧螺笑道:“向你借和向燕北辰借有什么差别?本来你就喜欢猜忌,我要是张了口,你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么说吧,我的确需要你帮一把,但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你只帮我牵个线,这钱我自己来挣。” “冤种怎么变成我了?” “因为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学识渊博,在京城文化圈有人脉啊。” 这话唐晏老爱听了,终于有了笑模样,“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 “你帮我组织一场雅集行不?一定要邀请全京城最可爱的女孩和最倜傥的男子。” 唐晏睨她一眼,“你这要做媒婆?想给他们说亲?说成一对收一份钱?看不出来啊章三娘,你居然有这等能耐!” “滚蛋!”章碧螺啐道,“你先筹划着,具体该如何,回头我写个策划案给你。” 这个词对唐晏来说太新鲜了,章碧螺笑着解释:“我或许该说,那是一种文体。就像诗词有韵,骈文有骈四俪六,策论要有理有据;策划案吧,就是做事情之前的计划,是目标规划的文字书,这能明白吧?” “听起来很是有趣,”唐晏啪地合上扇子,“那好,我就等你的策划案。” 章节目录 079:小孩子的选择 两个人把事情敲定,唐晏问:“你就那么想做书肆?” 章碧螺笑道:“这只是第一步,我以后还想做书局呢!” 唐晏这回难得说了番推心置腹的话:“你说过,想让全天下稚子都有书可读,本公子对此也颇为赞赏。只是,你又不是工部的大能,想改变制书工艺谈何容易?如今你在燕家吃穿不愁,何必去折腾这些? ” 章碧螺笑了笑,“我在这里,不应该只是为人母为人妻,我也不愿只是着眼后宅,望着高墙上的四角天空。人总要有些看上去不切实际的妄想,总要有个落实起来有难度的目标,只要这妄想和目标有意义,那就不白来一遭,你说呢?” 唐晏呆愣半晌,终是点了点头。眼看天色不早,告辞回家。 章碧螺这才想起里边床上还有仨孩子,这么安静,难不成都睡着了? 她走过去一看,大宝和二宝在下跳棋,小宝早就打起了小呼噜,抱着猫咪睡得昏天黑地。 “大宝二宝,这几天跟舅舅读书下棋,觉得累吗?” “不累,舅舅人傻,但学问不傻,大宝受益良多。” 章碧螺撸了把大儿子的脑袋,又看向另一个。二宝道:“娘,我已不用十三路棋盘了。” “是吗?”章碧螺开心得很,“现在是用十七路,还是十九路?” “自然是十九路!”二宝将跳棋收好,拉着章碧螺道:“舅舅说,二宝天分极高,假以时日,定是闻名天下的女棋童。” “哦?”章碧螺坐到床上,笑着问:“你更想做大勇敢,还是女棋童?” 二宝抱住娘的胳膊,一脸纠结,“娘,很难选啊。” “那娘教你,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可以两个都要。” “啊?”二宝没想到还可以这样,一时间眉欢眼笑的,“我还以为,要么做个大勇敢女将军,要么好好学棋当个大国手,原来可以兼顾呀!” “你可知道,有的将军会把棋道融于兵法,而大国手的一场对弈,极其耗费心力,身体强健者才能战到最后,这二者不冲突。更何况,我二宝也是燕氏梨花枪的后人,学个几招又是什么难事?” 二宝开心极了,蹭蹭蹭爬过去摇“她爹”,“爹你快点儿好,我和哥哥都等你教枪法呢。” 这家伙把锦鲤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章碧螺道:“你爹已经知道了,他会努力好起来。” 二宝松开手,小声道:“爹,你好好睡,别睡过去就行。” 锦鲤:…… 幸亏听到这句的是我! 大宝切了一声,“别跟爹学枪,一天天的,光挨训去了。” 二宝咯咯地笑,“那怎么办呀,全天下只有爹爹的梨花枪得了真传。” 大宝道:“咱们来了这么久,爹光睡觉来着,连眼睛都没睁开过。照这样恢复,梨花枪还远着呢,你还是先跟哥练点儿别的吧。” 说完又问:“娘,二宝都可以兼顾,大宝是不是也得找个什么兼顾一下?” 章碧螺道:“那你好好找,只要你们不累,能学得过来就好。” 大宝和二宝欢呼起来,把小宝都给吵醒了。小胖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见章碧螺,开心地扑到娘怀里。 二宝道:“今晚不走了,二宝都好几天没搂着娘了。” “大宝也不走,大宝不在床上翻跟头就是。” 章碧螺心道,这要是你亲爹在家,睡一晚也没啥,关键床上的是锦鲤啊! 得赶紧把这仨孩子忽悠走,不然三个崽崽迟早会发现端倪。 章碧螺咳嗽一嗓子,笑道:“大宝啊,娘是愿意你在这儿睡的,可娘怕燕寒光笑话你呀。” 大宝不以为然,“咱们自己不说,他又怎么知道?” “可是万一哪天,你们一群男孩比试,比谁睡觉最勇敢,你怎么办?要不,你就说个谎,反正即便胜之不武,大家也不知道真相。只要能赢了燕寒光,大宝就是好样的。” 说个谎?胜之不武?!那不行呀! 咱要赢燕寒光,那必须是全方位的,不仅要胜,还不能“不武”! 燕大宝一甩头,“二宝我先回去了,这局我坚决不能输!” 章节目录 080:史上最穷将军夫人 三个崽崽都乖乖回去睡了,锦鲤一骨碌爬起来,“少夫人,可累死我了。” “躺着还累啊?” “还不如煮茶熨衣裳呢,后背都躺麻了,下次换娇聪来躺。” “娇聪要在小厨房忙活,你让她过来,谁去管内院的三餐?” “那还有……”锦鲤想说霓夕,刚动了个念头就把嘴闭上。少夫人不在的时候,这院里大事小情都是霓夕做主,谁也取代不了啊。 说来说去,还得是自己躺! 刚刚怕孩子们发现,锦鲤一直在装睡,但唐晏和章碧螺说的话,她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少夫人,您要卖下毓秀坊的书肆?” “没错。” “可您又说,荷囊比脸还干净?” “那倒不至于,稍有点儿夸张。” “我就说嘛,您怎么可能比我还穷!” “真不至于啥都没有,荷囊里有二两多呢。” 锦鲤:…… 章碧螺踌躇满志,“两千两听着吓人,无非是个数字。本将军夫人已经成功迈出第一步,很快就能买下铺子了。” “真的?这么快就弄到啦?还得是少夫人您!现在不差多少了吧?” “嗯!只差一千九百五十两,我那点儿首饰只能当这么多。” 锦鲤:…… 一千九百五!还“只差”? 搞了半天她只弄到五十两,还是当首饰得来的! 霎时间,锦鲤有了和葆福一样的想法:这一定是史上最穷的将军夫人! 这段时间,府里对这边视而不见,加上田氏整日惶恐,燕北辰一家无人过问。外院有田氏送来的丫鬟,章碧螺装病不能露馅,所有的管理事宜都交给霓夕,包括派人采买和发例银这些。 所以,少夫人手上真没钱!她嫁妆又让人坑了,只有小荷囊里的家底! 锦鲤满眼都是同情,把章碧螺都看笑了,“这会儿没外人,你不是躺得无聊吗,去找你霓夕姐姐,她给你留了好吃的。” 锦鲤正要去,章碧螺突然想起件事儿来,“燕六拿回来一些锦缎,你们每人挑些合适的,各做两身衣服。” 锦鲤道:“少夫人,这还没到过年呢。” “没过年就不能穿新的了?你是没看到,夫人身边的芳绣穿得比寻常大户的姑娘都好,你们跟在我身边,岂能矮一头?甭去管别人说什么,我想给你们做衣服,谁还能拦住我怎么着?” 锦鲤毕竟是姑娘家,一听有新衣穿,乐得直蹦,跑出去找她霓夕姐姐。章碧螺坐到桌前润笔研墨,开始写她的策划案。 才写了一半,就听屏风外有人叽叽喳喳。 “咱们这样行吗?” “行的行的!” “小点儿声,让我想想该怎么跟少夫人说。” 章碧螺扬声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几个丫鬟从后面绕过来,看表情,一个个都挺纠结。 “少夫人,”锦鲤眨巴眨巴眼睛,做了个开场白,“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人这么问我,我都会说‘不当讲’。但是换成你们,不妨说来听听。” 霓夕道:“少夫人,我被卖去当丫鬟那年,因为饥荒,全村都吃不上饭了。我娘说,你去大户人家,好歹还能三餐不愁。离家时我跟弟弟说,姐姐努力攒银子供你读书,可是……现在也没能够……” 说到这儿,霓夕眼圈红了,“都说三代之积,供一书生,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可我们刚刚知道,少夫人立志让天下稚子有书可读,或许到时候,不止是稚子,所有人都能得益!因此我们几个琢磨着,得为这件事儿做些什么。” 她回头示意了一下,锦鲤把一个小盒子放到桌上,“我们凑了五十两,虽差得远,总算尽了一份力。” 五十两! 章碧螺难以置信,“你们辛辛苦苦攒的月例,都拿出来了?” 锦鲤笑道:“我们的例银都是每月一两,攒下一些也并非不能够。娇聪和我还有霓夕姐姐都拿了十两出来,其余都是葆福拿的。” 章碧螺看向右边,葆福吐了吐舌头,“我有时会给人看诊的!有诊金还有赏钱,自然攒得多些。” 霓夕担心章碧螺不收,又道:“少夫人不愿将军忧心,那我们这点儿绵薄之力,您千万别嫌弃。” 章碧螺笑着摇摇头,然后郑重说道:“这些银子我收下,一年之后,十倍奉还!” 几个丫鬟都自动忽略后半句,锦鲤道:“您刚才说,当了首饰迈出第一步,现在第二步也走踏实了。” “明儿一早我就走第三步。” 这么快? 几个丫鬟都支棱起耳朵,章碧螺笑道:“我这身子骨不是慢慢见好了吗?昨天应对燕冰河的时候已经坐着,明天我就能走!回府这么久,也该去我的好妯娌那儿走动一下了。” 看她一脸的势在必得,四个丫鬟都觉得,林莺时明天一定会气到发抖。 几个丫鬟各自做事,章碧螺拿出小账本,心中十分感动:感谢大熹好丫鬟,离目标只有一千九百两了! 不多时,燕六回到府中。 这已是他出去的第二趟,将章碧螺安全送回之后,燕六拿着章碧螺写的译文去了庞珏那儿,又到别苑汇向燕北辰报工作。 章碧螺问:“薛神医可曾去了别苑?” “昨晚就到了,重新给将军诊了脉,带了医工推拿,连药方都重新配过。” “那将军的腿倒底如何了?” “将军说无妨。” “无妨?就这俩字儿?” “还有别的。将军说既然少夫人不用那两个铺子,书肆那边他自会办妥。” “不用,”章碧螺道,“你现在就放只鸽子出去,说我自有办法解决。” 燕六答应一声,退下了,章碧螺则烦躁地来回踱步。无妨是个什么意思?他不会说得具体些么?是真无妨还是安慰人? 原书没写治疗过程,针灸突然发现异状这种事,是必须经历的过程还是改变了剧情的蝴蝶效应? 燕六出去小半个时辰,又来汇报,“鸽子飞回来了,将军请您明天去别苑一趟。” 章碧螺点点头,“正好我也想去,他不是语焉不详吗,我亲眼看看总行了吧?” 章节目录 081:妯娌情,塑料的 林莺时觉得最近各种不顺。 丈夫回来约等于没回,连着两天不着家,昨晚还喝得烂醉如泥,并带着不知在哪儿沾的脂粉味儿,夫妻之间没半分幸福感可言。 再就是婆婆田氏,最近不知中了什么邪,整日惶恐不安疑神疑鬼,搞得全家不安生。 今天又是这样,一大早就在闹腾。说昨晚喊了两个丫鬟守在桌前,那本书果然没出现,以为没事儿了,却在如厕的时候发现墙角的一坨狗毛。 不是话本子吗?怎么又扯出狗来了?究竟干了啥亏心事儿,至于这么杯弓蛇影? 林莺时甚至不敢回想,她跟着燕冰河去看望婆婆的时候,田氏指着她破口大骂,说儿媳妇不孝,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儿,晚上居然不知道来守夜。 林莺时很委屈,自从她嫁过来,婆媳俩基本都在同一战线。偶尔意见不和,田氏也没对她说过重话,现在居然因为一个话本子和一撮狗毛大声训斥! 最生气的是,燕冰河居然也怪起她来,“这事颇为诡异,莺时的确疏忽了。这样吧,你今晚就在母亲这儿,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林莺时当然不愿意,推脱道:“寒光还有功课要看……” “有先生呢,你虽认得几个字,总比不上先生的学问。”燕冰河一心把她打发出去,又道:“不过一两天的事儿,查出是谁捣鬼,咱们不都安心了?” 林莺时没办法,只好应承下来,心里都气炸了,回去之后自然没有好脸色。“依我看,那就是心里有鬼,不然的话,怎么会被志怪小说吓成那样?” 燕冰河心里有小算盘,媳妇不配合他立马翻脸,“不想去就直说,何必编排我娘!” 林莺时里外受气,干脆扭过身去不理燕冰河。燕老四最近心野得很,哪里顾得上她的情绪,只管拂袖而去。 林莺时憋了一肚子气,正要出去走走,突然有人来报,“二少夫人到了。” 林莺时心里一惊,章碧螺?她怎么来了?她不是病恹恹的,最多在椅子上窝着吗? 这些天光顾着给儿子做选拔前准备,都没留心过那边,她居然猥琐发育!刚回来那会儿都快咽气儿了,前几天能坐,今天居然可以走?! 什么情况啊这是! 勉强将心底的震惊压下去,林莺时敏感察觉到来者不善,打起精神迎了出去。 “二嫂,”她见到章碧螺,脸上顿时浮现笑意,却快速将人打量了一番。衣裳蛮普通,还是那么小家子气,面色比刚回来那天好了一些,却有不太正常的红。 林莺时虽巴不得章碧螺再躺回床上去,却亲热地上前拉着手,“这身子骨可是大好了?” 章碧螺笑笑,“哪有那么快,所谓病去如抽丝,只是才缓上一口气而已。弹了这么多天,才盼来一个步行出门,这对嫂嫂来说,真是天大的惊喜呢!” 林莺时皮笑肉不笑,“那嫂嫂可要当心,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可别受了风寒,再躺回去几个月。” 章节目录 082:你想用金钱折断我的傲骨? 林莺时被说得满脸通红,她自诩端庄自持,从小就被长辈夸赞,仪态上从来都碾压章碧螺的,今天居然被指失态!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莺时紧紧攥着拳,指甲差点掰断,她极力控制着情绪,笑道:“殿下发问,理应如实作答,想来嫂嫂也是如此。” “那必须的,不然就是欺……欺什么来着?” 林莺时暗笑,不学无术的玩意儿,你慢慢想吧。 她心下稍安,从章碧螺带着孩子在小县城落脚,到派去的人没了消息,这中间很长一段时间,燕大宝他们饭都吃不饱,用什么开蒙? 章碧螺说了实话就好,如果非要二选一,谁会认为粗鄙的燕龙城比得过背兵法的燕寒光呢? 饶是那燕龙城精似鬼,那也是我家寒光的陪衬。 这样一想,她立刻舒坦,正眼也不给一个,刚要送客,章碧螺又道:“后来吧,殿下托人送来一张书单,我都忘在脑后了,今儿个才想起。你跟我说说,殿下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事! 林莺时心里大骇,这还用问吗?太子给你们透题呢! 气死了,燕北辰为什么要回来?如果没有这意外,就凭侯府是坚定的太子党,这伴读必有寒光的位置。 凭什么! 虽然心里不平衡,但林莺时同时也在庆幸:幸亏章碧螺没啥文化,什么都不懂,若是换个人,恐怕早就捂好嘴猥琐发育,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轻声问:“是什么书单啊?” “是大宝必读书单,我可不懂这个,你给我分析分析,咱用不用照着买?” “那要我亲眼看过才知道呢。” “我是让你帮我分析的,不是请你看书单的。” “可是二嫂,不看的话分析不出来啊。” “那算了,”章碧螺慢悠悠起来,还用手抵着头表演了一下眩晕,“哎呦我这迷糊,马上就晕了……嗯……不劳烦弟媳,改天我换个人帮我分析。” 换个人?那大家不都知道了?这可怎么行! “这样吧,”林莺时脑子转得飞快,她知道章碧螺的死穴是什么,笃定对方一定会让步。她使了个眼神,丫鬟珍珠秒懂,取了个匣子放在桌上。 林莺时从里面摸出一张银票,“这里有二十两,嫂嫂先拿着。” 章碧螺一脸问号,“你要干啥?收买我?想用金钱折断我的傲骨?” “……” 你特么有个屁的傲骨! 林莺时腹诽着,同时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硬着头皮道:“因为是殿下给的书单,莺时理应顶礼膜拜。毕竟我自小读书,爱书如狂。这书单我拿上,去粗存精,去伪存真,好好造福咱们燕家儿郎。” 章碧螺一脸无辜,“不行啊,我答应了殿下,不拿给任何人看的。” “咱们是妯娌,又不是外人。” 章碧螺犹犹豫豫,“还是算了,”我章碧螺行得正坐得直,应承过的事儿绝不食言。这可是太子殿下,说了不做就是欺……欺什么来着?” 章节目录 083:谁忽悠了谁? 林莺时冷笑:“你以为,我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难道你不是一直被我牵?”章碧螺坏笑道:“不就是一百两银子?这样吧,你跟我说实话,银票我就还给你。” 林莺时充满警觉,“你想知道什么?太子殿下为什么给你书单?那自然是想让大宝好好念书,以后成为栋梁之材。” “谁要问这个,”章碧螺眨眨眼,“我就是想知道,为啥你听见书单就方寸大乱,甚至肯拿出一百两来换。你以为上面是哪些书?你拿去做什么?是你自己用还是给你家燕寒光用?” 林莺时马上否认:“自然是我要用。” “你骗人,你一定有事儿瞒着我。” 林莺时心思电转,章碧螺追着问这些,说明她还不知道选伴读的事儿! 她皱了皱眉,那燕北辰知道吗? 若是像冰河说得那样,燕北辰病得太重,太子极有可能说不上几句话,而章碧螺又是个没见识的…… 不管怎样,一定要将章碧螺唬住。 “二嫂,”林莺时挤出笑意,“谁还没几分虚荣?我一听是殿下给的书单,难免心痒,私心想给自己留着。” “这不行呀!”章碧螺瞪大眼睛,“你怎么能对殿下起了私心?你都嫁人有娃了,可不兴这样,传出去整个燕家都要跟着你丢脸的!” 林莺时:“……”好想打烂她的嘴。 章碧螺边说边往外走,“你满嘴没一句实话,内心又如此龌龊,我得离你远点儿。那些事儿不问也罢,反正殿下说十日之后会派马车来接大宝,到时候什么都明白了。” 林莺时腾地站起身,居然还有这事儿!太子果然有安排! 燕大宝明明还未开蒙,太子却执意给他机会,这说明什么?会不会早已定好了,只要燕大宝出现,伴读就是他的? 不行,坚决不行! 电光火石间,林莺时脑子里闪过七八个念头,她急切问道:“二嫂,大宝不是染了风寒?现在如何了?” 章碧螺心里冷笑,才想起问啊?我们可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呢。 “杜御医给开了药,他们几个都见强,但咳嗽一直不断,也不知啥时候能好。” 林莺时眼珠转了转,“这要好好将养才是。我娘家有个庄子,出城二十里就到,那庄子里有温泉,二嫂带孩子们住上几日,很快就调养好了。” 章碧螺摇头,“我怕你娘家人给我下毒。” 林莺时:“……” “你不对劲!一听太子要接大宝,你就想把我和大宝引出去,究竟打了什么算盘?十天之后倒底有啥事儿?” 林莺时:“……”章碧螺以前大嗓门,动不动就放泼,却比现在好拿捏。现在怎么胡搅蛮缠的?而且时而犯傻时而精明,她的智商能不能保持同一水准,波动太大有点儿招架不住。 “十天之后有个雅集,京城的小少年要去吟诗比武。” 章碧螺点点头,“你总算说实话了,也不知道你藏着掖着想干啥!不过是个雅集,为什么一定让我家大宝参加?” “大概想让咱家孩子多见见世面?” 章碧螺撇撇嘴,“燕大宝?不作祸我就谢天谢地了!他又不听我的,怕是要给全家丢人。” 看吧看吧,你真面目露出来了吧。林莺时心中鄙夷,但是语气却更为亲热,摆出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不若问问大宝,他若想去,二嫂就别拦着。若大宝不想去,咱们逼着他的话,恐怕适得其反,还不如不去。” “你说了半天,也就这句话有用!”章碧螺竖起大拇指,“要不怎么说,林家才女动京城,名不虚传。” 林莺时头一次被章碧螺称赞,抖出一身鸡皮疙瘩。章碧螺没有破口大骂,反倒颇为赞许,这事儿怎么这么玄乎呢? 章碧螺又问:“你家燕寒光可在受邀之列?” “唉,我们哪有大宝的好命。” 章碧螺一把抓住林莺时的手,“大宝若是去了,那就犹如脱缰的野马,谁也治不住,还是换个稳当孩子去吧。我估摸着,找谁都会愿意,毕竟是殿下的马车接走,这得多大的荣耀啊!” 可不是!报名参选和太子派马车接去参选,能一样吗!林莺时大喜过望,“嫂嫂想让谁替大宝?” “就……顾家的金孙吧,听说挺机灵的。” “……”林莺时气炸了,你特么想找顾家孩子,问我家寒光干啥? “二嫂,你想找顾家的孩子,即便他们答应了,也得到咱家门前来。更何况太子要接的是燕家第三代,你给换成别家,殿下必然不悦。不如就让寒光坐车,谁都挑不出什么。” 章碧螺摇摇头,“我认识那顾家妹子,她大方得很,必不会少了我的。到时候我拽上大宝,答应分他几两银子,让他老老实实跟着车坐一路,不就结了?到门口说肚子疼,谁还能非让他参加怎么着?到时候顾家小公子带着光环参加雅集,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莺时气死了,说了半天还是为了那点儿银子! 她强压这怒火,“二嫂,顾家妹子能给你多少?” “她那么爽利,怎么不得二百两?” “我给嫂嫂三百两!” 林莺时脑子轴了,她执着地认为,能被太子接去的孩子,就算原本没被考虑,考官们也会重新审视。 她不想让任何人占便宜,即便她鄙视章碧螺。 “二嫂,”她慢慢诱导,“这样的事情,是不好让外姓人知晓的,搞不好就是欺君之罪。若是换成我家寒光,都是燕家子孙,又年纪相仿,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若是别人问起,你怎么办?” 林莺时心里暗笑,反正接你你不去,太子必然着恼,寒光再挣点儿气,不就齐活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章碧螺伸出手,“银票给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林莺时在心里翻了一串白眼,却还是把银票交了出来。 章碧螺眉开眼笑,“既然你这么够意思,那书单也给你留着玩儿吧,你也看看浸了水之后,显出什么字来,哈哈哈哈!” 章节目录 084:就这? 章碧螺这番操作看得霓夕咂舌,“四少夫人看着挺有心计的,怎么就……” “怎么就让我拿捏了是吧?”章碧螺微微一笑,“因为她瞧不起我呀,她觉得我不可能比她聪明,说白了就是两个字——轻敌。再一个,对林莺时来说,燕寒光的事儿比天还大,她能不上头吗?” 霓夕笑道:“您说得是,没准儿在四少夫人眼里,这番交锋是她占了便宜。” “这样最好,反正我是铜臭蚀脑、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还是那个充满智慧的京城才女,大家各自开心!” 回到自家院子,章碧螺在本子上记了账:首饰当了五十两,丫鬟赞助五十两,从林莺时手里一共抠出来四百两。章碧螺边写边骂,“几百两银子她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看来这大半年花的全是我的!” “对!”锦鲤气哼哼地捧哏,“要不是他们狼子野心,在自家府里,咱们还用得着凡事避人耳目?” 章碧螺点头:“臭不要脸的,等将军养好伤,欠了我的都让她还回来。” 记好了帐,章碧螺又笑了,“小锦鲤,两千两银子,少夫人我完成了四分之一。” 锦鲤疯狂点赞,“全京城的女子,谁也办不成这事儿,还得是您!” 章碧螺被彩虹屁拍得甚是舒服,“今天继续赚,会攒够的。” 锦鲤摸摸自己的大胡子,再看看拎着小箱子进来的葆福,心里直痒痒。章碧螺笑道:“你好好在家扮将军,再忍段时间,以后也带你出门。” 她换了身装束和葆福一起出府,门口还是那魏北,看见他们便快活地招手:“胡周啊,今儿个走得这么早?” 章碧螺随口一答:“早睡早起身体好。” 哈哈哈,魏北大笑,“你看咱俩,跟对切口似的。” 章碧螺也跟着愉悦起来,拱了拱手别过。 这次,马车依然去了毓秀街,下车时分,章碧螺再度变成年轻富商,直奔百文斋书肆。 老掌柜依旧在店里练字,听见门响还是头都不抬。章碧螺作揖道:“先生,在下又来了。” 掌柜放下笔,笑问:“公子对这书肆有意?” “的确如此。昨晚好生想了想,百文斋虽店面不大,但贵在雅致,二楼的文房珍品很是不俗,怎样考虑都很划算,于是今日一早赶来下定钱。老先生,我暂时给您三百两,成吗?” 老掌柜哈哈大笑,喊那小伙计:“去请朱先生来,下定钱总要有个见证。” 两人写下文书,下定三百两,其余钱款十日内付清。 各自签字画押,掌柜赞道:“章碧螺?公子的名字颇为脱俗,带着一股茶香。” 章碧螺笑着打哈哈,心道:身处这个年代,他应该是赞我不是骂我。 办完这件大事儿,章碧螺有了底,文书写了,又有见证,那书肆就不会卖给别人。 接下来的任务,是十天内把钱挣够! 她在街上转了一圈,又带着葆福到了后街。 所谓的后街,其实就是毓秀街后面的一条巷子,店铺的后门都开在这里。另外,这儿还有些手工艺和吃食作坊,虽不及前街热闹,也有不少人来逛。 章碧螺来回溜达了两趟,最后走进一家做木刻的作坊,笑着跟老板抱拳,“穆老板,久仰久仰。” 穆老板见来了客人,也抱拳道:“这位兄弟,幸会幸会。” “在下姓章,立早章,特来向穆老板订货。” 好家伙,穆老板一听就乐了,“您进来瞧,这有雕花窗棂,这有首饰匣子,这边是木刻的遮风屏……” 章碧螺面带微笑,跟着穆老板走了一圈,各种木料和雕工的价格大致有数,而且交流过程中,觉得老穆这人挺实在,这才笑道:“在下不订这些,”她掏出燕北辰刻的跳棋子,“这东西能做吧?” 穆老板的笑容尬住,还以为是个大单子,就这?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您要什么木料?紫檀还是黄花梨?” “那多贵呀,就用最普通的木料,或是你们雕窗棂的边角料。” …… 穆老板摇摇头:“您这东西,我们怕是做不了。” 葆福撇了撇嘴,“公子,穆老板嫌弃咱东西小,用料便宜,不想做咱们生意。还童叟无欺呢,这分明是店大欺客。” 穆老板道:“跟您说实话,我们家的学徒都嫌您这东西简单,练手都不够用。” 章碧螺笑道:“您别忙着拒绝,咱们一笔一笔来算。” 穆老板一听还有好几笔,马上拿出算盘,“那咱就算算。” “这种棋每套六十个棋子,如果算上棋盘,由您的学徒来做,一套多少文?” 穆老板是个实诚人,“就按你说的,用边角料,十个棋子一文钱,六十个就是六文。这棋盘我给你做成个扁匣子,盖儿能抽开的那种,棋子放里头不丢,算下来一套十文钱,您看成不?” 章碧螺点点头,“要两百套。” 穆老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两百套就是两贯,这二两银子的订单,给徒弟做还真不错! 章碧螺又拿出一套棋,“这是斗兽棋,棋子做成小木块,棋盘也做成扁匣子,两百套,您给算算。” 穆老板算盘打得飞快,“棋盘匣也跟刚才一样,棋子才十六枚,简单到闭着眼都能做,一共算您五文钱,两百套就是一两银子。” 章碧螺点点头,又拿出燕北辰雕的“豪华版”斗兽棋,“您看这种工艺的,得多少钱一套?” 穆老板当时就喷了,“这是哪家铺子给您做的?雕成这样也好意思拿出来?我最差的徒弟做得都比这好!兄弟你绝对上当了,你告诉是哪家,我这就帮你把钱要回来!” 章碧螺:“……” “这是我家人自己雕的,我们觉得害行,真有那么差吗?” 穆老板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要是你们自娱自乐,那够用的,这要是同行做的,我一定鄙夷!” 章碧螺小声嘱咐葆福,“回去别说漏了。” 葆福憋着笑点头。 章节目录 085:钱不抗花,头不抗秃 穆老板还在研究燕北辰雕的棋子,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去里面拿了个摆件出来。“公子您看,这是我徒弟雕的,够不够活灵活现?” 章碧螺大为赞赏,“有鼻子有眼儿的,鳞片都闪着光,行,就要这种雕工。” 穆老板犹豫着问:“也用边角料?” “不!太差的对不起这技术,咱得用实话就是。” “是我太心急,练腿练得有些猛。薛神医针灸排淤,又重新配了药,状态一天好似一天。” 章碧螺瞪着他,“真的?” “全是实情,没有半句假话。” 章碧螺放下心来,不求别的,只要按照原剧情,让他的腿半年内好利索就行! “三娘,”燕北辰又拽过她的手,“若是今晚府里有动静,你警醒着些。” “今晚会出事儿?” 燕北辰招招手,章碧螺附耳过去。 “不是吧?你居然、”章碧螺瞠目结舌,“你布置了多久?” “也没多久,是他们太不济。”燕北辰轻声一笑,“也多亏了你,你给田氏写的话本子,让她日日惊恐无暇顾及,咱们才有如此进展。” “那是她心里有鬼,换成别人不一定好使呢。” “今晚若是顺利,他们压根不会发现。若是有意外,三娘也无需理会,我自有办法处理。” 章碧螺点点头,二人一起用饭。刚吃完,燕六来报,“将军,庞大人来了。” 燕北辰皱了皱眉,庞珏?没事儿总往这儿跑啥! 章节目录 086:“那你别急”“那你等我” 章碧螺不想以年轻客商的模样面对访客,于是换了女装出来。庞珏见到章碧螺,不由大喜,“老师居然在这儿!学生本就是想找老师的,但不便去府上,只好来别苑瞧瞧。没想到真遇见了,幸甚至哉!” 燕北辰没好气地说:“燕六,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庞大人铺纸。这会儿他应该作首诗,歌以咏志。” “不作诗不作诗,”庞珏欣喜若狂,“学生准备了束脩,随身带着呢,这就奉上!” 束脩拿到眼前,章碧螺被晃晕了,“二、二十两?” 庞珏低下头,可不好意思了,“学生不才,只拿得出二十两。老师放心,学生以后定当夙兴夜寐,用心探究格物,多拿赏赐孝敬老师。” “不是,”章碧螺缓过神来,“你这是二十两黄金好吧!这也太多了,我不能收。你跟我家将军是至交好友,一定要交束脩的话,拿两条腊肉便好。” “老师,学生跟您学的,是能够整合全天下学识的利器。等学会了,就可以将西洋的格物理论融会贯通,以后便能做出更多的东西。请老师务必收下!” 章碧螺没想到庞珏如此真诚。这人不修边幅,却一头扎进科学研究里,不断完善自我,不断寻求突破。 “收着吧,”燕北辰道,“他最是倔强,你若不收,他必变着法送。三娘做了老师,以后尽心教就是。” 章碧螺点点头,庞珏大喜,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拜师礼数半点儿不含糊。 章碧螺老不好意思了,就算咱脸皮厚,也经不住这个呀。 庞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特别自然地打开书箱,这就要开始第一课。 燕北辰缓声道:“阿珏,三娘好不容易来一趟。” “我知道,”庞珏浑然不觉,“等老师教完,你们聊你们的,我练我的。” 燕北辰没招,眼睁睁看着章碧螺给庞珏写字母,一遍一遍地教,十分耐心。庞珏一时记不住,一拍脑袋想出个笨办法,挨个在字母上标注:诶、必、西、弟、弈、埃扶、季。 章碧螺不由失笑,原来古时候大学霸也用这种法子! 燕北辰轻哼一声,拿过章碧螺的狼毫,在第六个字母下面标注——爱夫。 “该是这两个字才对。” 庞珏探头瞅了一眼,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狗粮,给燕北辰个大白眼,然后闷头接着学。 章碧螺指着那俩字,低声道:“能不能别这么浪?” “此时不浪何时浪?”燕北辰说着,极其自然地挽起她的手,“为夫该锻炼了,三娘陪我走会儿。” 庞珏道:“你们练去,不必管我,我写完这些自会回去。” 燕北辰道:“明儿别来了,府里有些事要办,十日之后等我消息。” 庞珏点点头,“原该如此!我等你帖子。” 燕北辰搭着章碧螺胳膊缓缓起身,一边拄着拐,一边任章碧螺扶着,慢慢走出门去。 外面空气清冽,别苑景致融入银粟,白茫茫地干净。 章碧螺觉得有趣,问:“你刚才跟庞珏说得那么生硬,他居然不生气?” 燕北辰笑笑,“我跟他之间,不用拐弯抹角。” “懂了,这是男人间的友情。” 燕北辰突然站住,指了指前面,“三娘去柱子那儿站着。” 章碧螺不明就里,傻乎乎地站在柱子前面,燕北辰突然松开拐杖,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章碧螺吓傻了,看着他忍着疼艰难前行。只不过短短几米,他额上已全是汗。然而就算再难,他也绝无半分退缩。 章碧螺突然有些恍惚,似乎什么也无法阻止这个男人,似乎那些家国大义,那些丹心碧血,都是由这样的人书写。 “你慢点儿。” “我很慢。” “那你别急。” “那你等我。” 章碧螺笑了,“行,我等着。” 他似乎走了很久,似乎也没那么久,走到跟前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连她带柱子一起抱住。 章碧螺轻轻拍他的背,“别急别急,咱们缓一会儿再回去。” 燕北辰心里涌上暖意,手臂不由收紧,抱得更紧了些。还是头一次,怀里真切地抱着一个女子,淡淡幽香萦绕,让他沉溺迷醉。 这一缓,差不多缓了一刻钟,燕北辰这才慢慢放开手,“三娘,抱歉。” 章碧螺跑去捡他的拐杖,“无妨,咱们是袍泽兄弟,我理应帮着你。” 燕北辰:“……” 章碧螺把拐杖塞到他手里,关切问道:“还能走吗?用不用我叫人把轮椅推来?” “不用,”燕北辰左手撑住拐,右手极其自然地搭在章碧螺肩上,“这样回去如何?” “那个……有点儿近。” 燕北辰低声道:“袍泽兄弟,不必在意那些。再说这别苑有不少我的人,总需给我些面子。” 章碧螺哼了一声,“跟你演心心相印,还是个体力活!” 章节目录 087:不带拿钱砸人的 章碧螺笑道:“原来我做的东西也能入将军的眼。” “有几样从未吃过,三娘也是跟洋人学的?” “不全是,”章碧螺努力扒拉着原主的记忆,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章家人走南闯北,见过各地风貌,自然也尝过各处美食。有那搭伴来京城的商人会在我家小住,我小时候常去蹭饭的,蹭得久了,自然学会了做法。” “可见我上次回京没口福。” 章碧螺明白,他说得是刚成亲就出征那次,心道:不出征你也吃不着,你指望原主给你做?做梦吧。 她想了想,取了一张小笺,润笔蘸墨,“我猜,将军是惦记那烤串。咱们京城晚上没有宵禁,天冷温一壶酒,烧烤吃到半夜都没关系。等到天热,就在路边摆上桌子,夜风沁凉,正好撸串。” 章碧螺突然想起什么,“可有一样,将军务必保证食客安全,尤其是女客!若有滋事找茬的,对女客不敬的,统统打一顿送到衙门。” 燕北辰笑了,“三娘放心,无人敢在得胜楼造次。” “对了,你怎么才想起跟我要菜谱?” “回京之后,琢磨着把得胜楼给你用,便没做他想。如今你另找了铺子,这酒楼的经营也是时候斟酌一番。” 原来如此! 光是烤串相关,章碧螺就写了好几页纸,“你帮我削过竹签,知道规格,这东西得找人专门加工。竹签是一次性的,客人吃完就得丢掉,若是做成金属的签子,就可以循环使用。” “炭火会有烟,一定要在户外烤,食物务必烤熟,食材必须干净,不然吃了坏肚子就很麻烦。” “这一页是可以烤的食材,有句话叫‘万物皆可烧烤’,除了这些,后厨也可以自行琢磨。配料写在这里,这是刷料,这些是蘸料。重点是这个孜然,就是你们说的安息茴香,是最关键的佐料,一定要搞到哦,没它不行的哦。” 说着,章碧螺还吞了吞口水,“怎么办,都写馋了。” 燕北辰道:“等我回家,务必先吃一顿。” 章碧螺又换了几页纸,“我再写一道‘捞汁小海鲜’,原本我还担心京城不靠海,未必能弄到新鲜的海货。后来一想,临近的沽上就靠海,快马一天就到。” “还是三娘想得周到。”燕北辰看着她写字,笑道:“没想到短短几月,三娘的字也写得有模有样了。” “还不是你,每天逼我写字帖,简直噩梦!”章碧螺将菜谱写完,开始划重点:“沽上虽离得近,夏天也得用冰。所以这道凉菜,应该是很贵了。” “反正都要弄烧烤,安息茴香肯定常备,再来个孜然鸡肉小团饼吧。也就点心大小,里面全是鸡肉茸,煎得金黄酥脆,咬一口全是酱汁,还有特殊的孜然味儿,香得呀!” 写完撂下笔,章碧螺气哼哼的,“太折磨人了,干写菜谱又没有材料,这是要馋死谁啊。” 燕北辰显然还不满足,“再来一道,就写你上次做的沙拉。” 帮人帮到底,章碧螺边写边说,“这道菜关键是酱,几种沙拉酱汁的做法都写给你,你让厨子好好参详。对了,得让他签保密文书,不得泄露。别的酒楼拿不到配方,就做不出这个味儿,但是厨子若跳槽就麻烦了,是吧?” “跳槽?”燕北辰失笑,“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你领会精神就好。”章碧螺放下笔,“暂时就这些吧,等厨子都做出来,我再给你写新的。” 燕北辰点点头,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说正事儿了。“三娘写菜谱毫无保留,得胜楼必将更上一层。你可知道,这菜谱若是拿到京中的大酒楼,能卖多少银子?” 章碧螺弱弱地问:“你想干啥呀?” “三娘要做书肆,不愿用我的铺子,也不用我资助,昨晚还特意放了只信鸽告知。那便依你,我不掺和便是。只是这菜谱不能白拿,不然的话,以后怎么好意思再要?” 说着,燕北辰开始往外掏银票,“一份菜谱一百两,一共四百两,不许拒绝。” “不带这么拿钱砸人的。” “胡说,这明明是公事公办。对了,还有件事儿要谢三娘,你可知道,昨天在你旁边阁子的是谁?” 章碧螺当然说不知道。 “那是三殿下夜晟,昨天若不是你喊了一声,他和另一伙人会在酒楼里打起来。若真如此,那把火也得烧在得胜楼。三娘,真是多亏了你。” “我也没干啥,就是眼睛好使,发现了琅赫人。” “那我是不是该庆幸,三娘慧眼如炬?” 这时,外面送进来刚出炉的糖炒栗子,燕北辰叫人拿到跟前,优雅地剥着壳。 “得胜楼和绸缎庄原是我外祖家产业,本是两间小铺子,我不擅经营,还是哥哥的旧部帮忙寻了两个靠得住的掌柜,居然做到此等规模。我虽没出什么力,但是万一毁了,也会深深自责。三娘帮我保住了家当,要我怎么谢你?” 章碧螺道:“燕北辰,我懂你的意思,四百两够多了,再给不要。” 燕北辰:“……”上杆子给居然不要? “我知道你怕我银子不够,不能按时把铺子拿到,我很感谢,但大可不必。我想试试自己的法子,至于结果如何,你看着就是。” “好。”燕北辰笑了,“三娘,你明明可以过自在日子,为什么这么拼?” “我以后要自己带孩子的,侯府纵有金山银山,那也不是我的山。” “我们那文书上写得清楚,两年后是要分一大笔给你的。” “若什么营生都没有,那就是坐吃山空。若能开源,不就活得更好?以后我大宝读书练武,我二宝下棋舞剑,我小宝大吃特吃,吃完还得督促他减肥,这不都得要银子?我还得自立女户,建大宅院,到时候有侍卫管家,有丫鬟婆子,处处都要开销的。” 燕北辰气结,合着她两年后的计划没他啥事儿,而且她是真心甩开他,毫不留情那种。 最气人的是,她笃定三个孩子都跟她走,简直了! 他能怎么办,自己拐的老婆,自己忍着呗。 章节目录 088:幸好我没当真 燕北辰幽幽道:“三娘,你近几日再琢磨琢磨,多给我写几样菜谱,” “行,我缺钱了就写菜谱。” 燕北辰将一盘剥好的栗子推到她跟前,“你今天去做了棋子?” “对呀,我还有事情跟你商量呢。今天是初一,大后天,也就是初四,我想借得胜楼的地方把棋卖出去。” “不必跟我商量,你昨天去过,他们知道你是主家。” “我又不是真的,当然要商量。”章碧螺说了自己规划,“得胜楼要用十天左右,会挑下午食客不多的时候,不耽误生意。争取卖掉棋子的同时,再帮你招揽一波客人。你别嫌我折腾,场地费我会付的。” 燕北辰无奈道:“你想气死我?就算你我签了文书,那不也是袍泽情谊?我至于这么跟你计较?” “你别吼我呀,”章碧螺细声细气的,“那我回头多写几分菜谱,你不用付费的。” 燕北辰气得抬手掐了掐她的脸,“你好歹要做两年将军夫人,把我气死你就守寡吧,也不用和离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燕六道:“将军,唐公子带着小公子小小姐来了。” 什么?唐晏把大宝他们带来了? 门一开,三个崽崽蹬蹬蹬跑进来,扑到章碧螺怀里,一转头看见燕北辰,仨孩子都愣了。 “爹?”大宝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燕北辰应了一声。 “爹你刚才还在家呢,怎么嘎嘣一下跑这儿来了?” 章碧螺笑喷,“你爹飞来的。” “那不能,”二宝一脸严肃,“会飞的都有翅膀,爹没有。” “爹有斗篷。” “斗篷没用,再说爹的腿儿还不利索呢,就算能飞也带不动轮椅。” 两个大的一脸怜悯地看着爹,小宝想了想,冲过来就解裤子。 章碧螺赶紧把孩子揪住,“小宝你干啥?” 小宝指着他爹的脸,“胡胡没了。” 章碧螺、燕北辰、唐晏面面相觑,啥叫胡胡?怎么没了? 大宝给弟弟翻译,“爹,小宝的意思是,你的胡子没了。” 章碧螺赶紧给燕北辰使了个眼神,“你在家不刮胡子,长得那么老长,孩子们都看见了。” 燕北辰会意,说道:“是爹不对,以后一定……小宝你又干啥?” 小宝被娘薅住裤带,不能继续行动,很不开心。仰着头对他爹说:“要浇水。” 啥要浇水?浇什么水? 大宝和二宝突然爆笑,争着给爹娘解释,“小宝以为胡子变长就得施肥,他要给爹浇肥呢。” 章碧螺笑喷,把裤带给孩子系好。唐晏笑得扇子都掉地上了,燕北辰揉了揉小宝的脑袋:“儿砸,爹谢谢你。” “不客气。”小宝说得很大声,“舅舅也没胡胡。” 眼看自己也要被施肥,唐晏笑得都蹲地上了,抓着小宝的小爪爪按到自己脸上,“你摸摸,舅舅是有胡子的,只不过为了俊俏弄干净了。” 小宝很是失望,还是大宝最懂他,“弟弟,我答应了给娘种花,开春了就和二宝种,到时候你帮哥浇水成不?” 小宝笑眯眯点头,“挖个坑,埋点儿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我去,小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这是在哪儿学的?”唐晏问。 二宝道:“娘以前给我们讲故事,有个《狸奴种鱼》,挖坑的时候念叨这句来着。小宝那时候还不会说话,原来全都记住了呀。” 小宝咯咯地笑,又去抱章碧螺的腿,“给娘种花,开一园园。” 大家知道,他是说花开满园的意思,章碧螺把孩子们拢过来,挨个亲了一大口。 “种花这事儿娘早就忘了,你们居然还记着。” 大宝拍拍胸脯,“是大宝应承的,男子汉大丈夫,唾沫落地上都砸个坑!”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砸坑!” 二宝也道:“这叫一诺千金。” 小宝跟上,“金!” 章碧螺笑着抱起小崽,“行了儿砸,知道你最会捧哏,以后跟你哥说相声给娘听啊。” 小宝狂点头,除了吃,他有有了新目标。 二宝坐在椅子上,随意翻着桌上的小笺,突然问:“娘,这是什么?” “呃……这是娘教庞大人的洋文。” 大宝也凑过来,“这勾勾巴巴的,不如我大熹文字方正大气。” 章碧螺笑道:“虽如此,却也是了解其它文明的桥梁,你们说是不是?” “那二宝也要学呢。” “大宝也要,万一以后打仗遇上,我用洋文骂死他们!” 章碧螺笑得哈哈的,养孩子又麻烦又耗心血,可很多时候,他们带来的快乐和治愈是那么令人愉悦。 孩子们跑出去玩雪,章碧螺这才问:“怎么带了他们来?” 唐晏下巴朝燕北辰方向略抬了抬,“那要问你相公,他跟我说今晚行动,从侯府偷偷往外运人,万一有意外怎么办?我要是不把孩子们带出来,能睡安稳吗?” 章碧螺问燕北辰,“大宝他们这几天都在这边?” “就在这儿吧,初十宫里选伴读,直接从这儿出发。” 章碧螺点点头,这样也好,不然小宝天天看锦鲤的胡子,时不时想浇点儿水可咋整。 “邢璟也来了吗?大宝的武学一天也不能耽误。” “放心,都安排好了。” 唐晏悠哉悠哉开始摇扇子,“章三娘,你留下的策划案我看了,有些意思。” “那就拜托唐公子帮我张罗这个雅集。” “本公子今晚就写帖子约人,十日之后刚好是大雪,可以赏雪作诗吃鹿肉。你别弄得太俗了,没得败坏本公子名声。到时候唐家的孩子也带上,跟大宝他们凑在一处玩耍。” 章碧螺点头,“都是亲戚,早该玩儿在一处的。” 燕北辰淡淡道:“你们在说什么?” 哦哦哦,忘了旁边还有这尊大佛。章碧螺把事儿简单说了,燕北辰瞥了眼唐晏,“策划案呢?” 唐晏赶忙把东西掏出来,燕北辰看完后开始训唐晏,“你居然说别弄得太俗?自打你认识三娘,她什么事情做俗过?桩桩件件不都是妥妥当当?” 唐晏欲哭无泪:我错了,你特么是个有了媳妇不要兄弟的。 章碧螺:燕北辰演技绝了,幸好我没当真。 章节目录 089: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燕北辰一看章碧螺的表情,就知道她脑袋里在琢磨什么。罢了,反正无论真的假的,她都当成假的。 这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欢呼,“我师父回来啦!” 如此开心的是葆福,她知道薛神医来了别苑,一到这里就欢欢喜喜去找师父。结果老头上午给燕北辰施完针就出门,独钓寒江去。 葆福便在别苑门口等着,也不管外面有多冷,总算把薛神医盼回来了。 薛神医清瘦矍铄,鹤发松姿,一见葆福就笑了,“你这丫头,大冷天的傻站着,瞅瞅你冻得。” 葆福嘻嘻一笑,接过师父手里的鱼篓,撒娇道:“这不是想师父嘛。” 薛神医哈哈笑着,穿过回廊,燕北辰一家正在檐下等他。薛神医看了眼章碧螺,转头对燕北辰道:“这媳妇比那郡主强,你争点儿气快点好。” 章碧螺:…… 神医可以这么拽的吗?就算他救了不少人,也不能当面做这种品评吧?而且还用这种语气? 燕北辰晓得她误会了,道:“快叫舅父。” 章碧螺一脸懵逼地行礼喊人,唐晏已经乖巧地舅舅长舅舅短了。一群人热热闹闹往里走,章碧螺推着燕北辰,小声道:“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燕家是将门,外祖家却是世代行医。当年父亲出征,母亲扮了男装做随军医士,一个受伤,一个施救,说起来也是段佳话。” “少年将军遇上随军医女,这都能写个话本子了。” 章碧螺突然想起件事儿,“这么说,得胜楼和绸缎庄……” “没错,舅舅给的。” 章碧螺心道:又是个大熹好舅舅。怪不得呢,谁都请不动的薛神医,燕北辰一有事儿就立刻出山!怪不得杜无疾不遗余力,怪不得燕家兄弟敢给神医送徒弟,原来有这么亲密的关系! 章碧螺在此为燕北辰惋惜,将门出身,舅舅又是大熹第一神医,还有唐晏襄助,这样的燕北辰原本应该一身荣光。要不是受伤期间四处找原主和孩子,他能让田氏和燕冰河钻空子?扯淡吗不是! 顺着这个思路想,有燕北辰在,余信安侯府在,太子能完犊子吗?那必须不能啊。 要不是原主拖后腿,燕北辰的腿不用拖那么久的。 从自己穿过来开始,已经有那么多事情变了,自信点儿,三个崽崽必将拥有不一样的剧本,我大宝白马银枪不是梦,我二宝棋盘制胜不是梦! 想到这里,章碧螺还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薛神医瞥了她一眼,“看似稳重,竟然是个疯癫的。” 章碧螺汗颜,赶紧喊来三个崽崽。仨孩子嘴可甜了,舅爷长舅爷短,把老头哄得眉开眼笑。 薛神医还特意捏了捏大宝,赞道:“不错不错,今晚给你泡药浴,以后要继承燕家梨花枪,筋骨务必结结实实的。” 章碧螺赶在晚饭前回到侯府。 从回京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燕北辰的抢爹计划居然布置妥当,今晚就要见分晓。 儿子从自家府上往外抢老子,还有比这更奇葩的么?偏偏燕家就是! 试问这偌大京城,哪个当家主母会以撞柱威胁,不让医者插手病情呢?不得不说,这种威胁某种程度上是有效的,田氏敢这么放泼,就是掐准谁也不敢担上逼死侯夫人的名声。 太子不会,薛神医不会,燕北辰更不会。 只是,田氏在后宅自以为是久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绝对实力。甚至以为燕北辰是纸老虎,她亲生儿子才是世上最优秀的青年,世子位决不可旁落。 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章节目录 090:大兄弟还没就位 章碧螺知道燕北辰的人训练有素,办事靠谱,可事到临头难免心神不宁。为平复心绪打开账本,毕竟资产增加是件快乐的事儿。 庞珏给了二十金束脩,相当于二百两,燕北辰非要买菜谱,又给了四百两。有了这些进账,离两千两目标又进了一大步。 接下来,棋子能不能大卖就看自己的了。 眼看就要到亥时,章碧螺披上斗篷,命人抬了软轿,叫燕六和霓夕守好院子,然后带上葆福直奔侯爷的平琅院。 田氏在院里院外派了不少人手,可最近几天没人管,又瞧见里边伺候的燕来偷着往外跑,也都开始耍滑。一群人喝酒行令,章碧螺到的时候,都已经烂醉如泥。 其中一个还没完全趴下,一听二少夫人到了,硬撑着站起来阻拦:“未经夫人允许,任何人不得……” 章碧螺使了个眼色,燕六一个手刀劈下去,那侍卫彻底趴下了。 就这? 底下人如此没章法没规矩,田氏哪来的自信可以掌控一切啊? 章碧螺接着往里面走,巡逻的侍卫瞧见,又说了一样的话。 章碧螺叹了口气,慢悠悠从软轿上下来,有气无力的,每个断句都停在诡异的地方。 “将军刚……才醒了,说自……打我们回……府,始终没来拜……会,心……里终是不安。” 那侍卫都快被她说断气儿了。 葆福道:“将军好不容易醒一次,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这位兄弟行个方便,少夫人看一眼就回。” 那侍卫一琢磨,这是一天不如一天的意思?他心里有些动摇,却还是不肯放人。“在下职责所在,还请跟夫人知会一声。” 章碧螺道:“大……胆……,夫人睡……下了,怎……好打扰?” “是啊,”葆福道,“夫人这几日精神不济,何必去叨扰一趟?不过是看上一眼,替将军了却心愿。” 看来真到了时候,醒一次少一次了,那侍卫也怕燕北辰以后半夜来找他,于是让开路,“少夫人,请。” 章碧螺终于亲眼看见了信安侯,侯爷闭眼平躺着,气色似乎不错,呼吸绵长,似乎只是睡着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先是有癔症,然后就开始长睡,离上次清醒已经过去很久。如果没能及时赶回来,如果御医杜无疾不曾来震慑,后果不堪设想。 屋里只有一个燕还,章碧螺其实见过,这是燕六的弟兄燕八。 外面传来更漏声,伴着“关门关窗,防偷防盗”的喊声,亥时到了。 燕八掀开床板,正要往里放人,突然有人喊:“还哥,借我二两银子,我翻了本就还你!” 燕八砰地把床板合上了。 门推开,燕来风风火火进来,见到章碧螺不由一愣,“二少夫人?您怎么进来了?外面那群孙子都是干什么吃的?” 章碧螺心知时间紧迫,哪有功夫跟他掰扯这些,上前一步道:“你……你辛苦了。” 什么玩意儿?连燕来都愣住了,说我辛苦,那是要打赏的意思? 他的态度马上大转弯,“少夫人,我和燕还最累了,外面的人守门巡逻就好,我们俩天天擦身洗脸喂药推拿,每天不得几身汗?” “那你这是……打哪儿来?” 燕来当然不能说自己赌钱去了,他眼睛转了转,信口忽悠:“侯爷有几味药急着去抓,在下刚从药铺回来。” “葆福,赏!” 葆福的心在滴血:少夫人书肆的钱还没凑够呢,一个板子我都不想往外拿! 她一百个不乐意,十分不情愿地赏了二两银子。 二两,正合心意!燕来笑得十分谄媚,“谢少夫人!那边药该煎好了,在下去看看。您尽管在这儿,不用急着回。” 他说着退下,然后出了院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葆福问:“他不是夫人的心腹吗?怎么随随便便的,一点儿都不警醒?” 章碧螺道:“应该是个机灵的,只是人一旦成了赌徒,什么原则,什么自尊,什么理智,统统都没了。” 燕八见危险解除,打了个呼哨提醒,然后再度掀开床板。 里面蹦出几个人来,七手八脚将侯爷抬到床下,下面有人稳稳接住。虽然天寒地冻,燕北辰硬是派人挖出一条地道,通往附近的某个小院,侯爷到那儿之后有人接应,一切顺利的话,天亮时分出城。 燕八问:“怎么少个人?” 来人道:“刚才突然把床板合上,我们赶紧发信号,他原地待命。你放心,半盏茶的工夫就到。” 燕八只好先合上床板等着,突然听到两声呼哨,燕八神情严肃起来,“糟了,是四爷!” 紧接着,外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燕冰河已经到门口了! 可扮演侯爷的大兄弟还没就位! 燕八正要迎出去,章碧螺站起身,“我去拖上一会儿!” 她和葆福几步走到门口,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外面廊下没有人,燕冰河身边带着小厮,想着人设不能崩,章碧螺慢悠悠地往前走,却给葆福使了个眼色。 葆福喝到:“都这么晚了,谁这么大胆子扰了侯爷安睡?” 说完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打趴了。 燕冰河喝得醉醺醺,指着葆福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拦老子!” 葆福道:“原来是四爷呀,侯爷好不容易睡着,四爷还是明日再来。” “胡说,我爹明明天天都在睡,他用的什么药我还不知道?那必须只能喘气儿醒不过来。” 章碧螺上前一步,先是踹了一脚,然后一把薅住燕冰河衣领,“臭不要脸的,你再说一遍?” 燕冰河喝多了,腿本来就软,这一脚踢过来,噗通就倒了。他当然不服气,哼哼唧唧骂骂咧咧,“你谁呀?哦哦哦,原来是替别人养崽儿的小贱人,等我收拾你!” 章碧螺伸手,葆福及时给了她,章碧螺拿着劈头盖脸就往燕冰河身上削,”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给侯爷下药!“她一脚踹在燕冰河脸上,踩得他动弹不得。 章节目录 091:倒底是不是做梦啊 若是平时,燕冰河怎么也不会被两个女的制住,但他喝得有点儿多,手脚不听使唤,四肢不受控制。而院内守卫呼呼大睡,巡逻侍卫走出很远,贴身伺候的小厮也不在近前,唯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他想:地上太凉了,老子动弹不得,明天!明天一定把这娘们打死! 与此同时,章碧螺也在拿主意:燕冰河刚才的话非常重要,酒醉情况下吐露的很有可能是实情。但是口说无凭,光凭自己和葆福不能形成有效证据。 她正琢磨怎么办,燕八寻了出来,朝她点了点头。章碧螺晓得里面已经布置妥当,终于放下心,她使了个眼色,燕八薅起燕冰河拖了进去…… 屋子里地龙烧得热乎,不见半分寒意,晨光透过床幔,照着床上两个人影。 燕冰河大声惊叫着坐了起来。 他满脸恐惧,浑身是汗,看看四周,是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再看看身边,是自己的美婢。 迎霜被他吓醒,娇滴滴地问:“四爷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 噩梦吗? 燕冰河一脸懵逼,“我昨晚喝醉了酒?” 迎霜嘟起嘴嗔怪,“可不是嘛,四爷叫了人家来,却又不理人家,讨厌死了。” 燕冰河没心情跟她调笑,只觉得记忆仿佛出了偏差,让他分不清真假。他恍恍惚惚地问:“我昨晚是不是去了平琅院?” 迎霜侧过身,娇笑道:“燕罩传信时是这么说的,可是奴婢来的时候,四爷已经睡在床上了。” “我好好的在床上吗?没有人打我吗?有没有人一脚踹在我脸上?” 迎霜噗嗤笑了,“四爷脸上确有一处淤青,但这府里谁敢打您呀?不要命了么?四爷昨晚喝得那么多,许是在哪里磕的。” 燕冰河不是很信,“我总觉得是二嫂揍我。” 迎霜掩唇而笑,“二少夫人喘气儿都吃力,她能揍人?怕是拳头还没挥起来,自己先晕了。” 也是,揍人那俩女的特有劲儿,她章碧螺打不出那种力道。 燕冰河试图说服自己都是幻觉,但是那一幕幕似乎真实存在。他双手抱头,好像要甩开什么,“你看没看见我爹?我爹没死是吧?没变成鬼来寻我吧?有没有逼着我写什么东西?有没有让我按手印?” 迎霜向后缩了缩,心里有些害怕。四爷这样子跟夫人如出一辙,一个这样,两个还这样,这一房是不是中邪了? 毕竟跟燕冰河还热乎着,她温声安慰:“没事儿的四爷,您一直在床上,侯爷不曾出现过,许是做了个噩梦。” 噩梦吗? 燕冰河大喊:“燕罩!燕罩!” 燕罩慌忙在门外回话,燕冰河道:“去平琅院问问,昨儿个有没有人看见我,快去!” 吼完这嗓子,燕冰河又是一身虚汗,使不出半分力气。迎霜赶忙给他倒茶帮他揉肩为他擦汗,伺候得甚是熨帖。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燕罩回来报:“平琅院的弟兄挨个问过了,昨晚没人看见四爷。” 燕冰河长舒一口气,颓然倒在床上,“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是噩梦,只是个噩梦……” 迎霜小心翼翼道:“四爷,衣裳都湿透了,奴婢帮您换一件吧。” 燕冰河无力地点点头“换。” 这边刚把中衣脱下来,房门猛地被撞开,“好你个燕冰河,怪不得非要撺掇我去母亲那儿守夜,原来趁我不在密会小贱人!” 燕冰河下意识用手捂,结果林莺时看见这一幕,拼命维系的端庄瞬间破防!她歇斯底里毫无形象可言,身边两个丫鬟护主心切,扑上来一个按住迎霜,另一个大耳刮子哐哐地扇。 迎霜哭得都不是人动静了,“四爷救我!快救我!” 燕冰河气得直哆嗦,顾不得自己跟个白斩鸡似的,指着林莺时鼻子骂:“你个妒妇!每日装作宽容大度,却从未替夫君纳妾,老子堂堂侯府少爷,收个丫鬟怎么了?告诉你林莺时,老子早就受够了!我这就把迎霜抬姨娘,一会儿就把外头的阿软也接回来!” 林莺时哪里受得了这委屈,伸手去扯迎霜头发,迎霜暗戳戳还手,还往燕冰河身后躲。燕冰河帮迎霜挡拳头,不小心又招呼到林莺时脸上…… 屋里打作一团,鬼哭狼嚎的。当田氏赶来的时候,燕冰河林莺时迎霜外加俩丫鬟,人人脸上有伤,简直无法直视。 田氏发了脾气,昨晚因林莺时在,那可怕的话本子居然没出现,她打算让儿媳妇连去守几晚,没想到转头就闹成这样。 田氏头疼得厉害,“都顾着点儿脸面,寒光马上要参选伴读,别闹出什么笑话。” 这是整个四房的大事儿,林莺时偃旗息鼓,没想到燕冰河还来劲儿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抬姨娘,就得说话算数!今日不抬,选完伴读也是要抬的!” 林莺时二话不说,忿而回了娘家,还带走被群殴吓傻了的燕寒光。 田氏气得摔了东西,叫人打了迎霜十板子。这小蹄子,要她去二房潜伏她嫌苦,允她回来她又勾搭四爷。必须以儆效尤,否则府上丫鬟都学她爬床,那还不反了?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田氏的眼皮直跳,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发生。 燕冰河气跑了老婆,依然对那个“噩梦”心有余悸。他亲自去平琅院跑了一趟,问过每一个侍卫,都说昨晚没看见他。 他又找来巡逻侍卫,那人不敢承认自己让四少夫人进了院,只含糊地说谁也没瞧见。 直到看见床上躺着的“侯爷”,燕冰河终于安心,他还特地把手放在他爹鼻子下边——热乎的,有呼吸。 看来那真是噩梦,自己不曾被打,也不曾遇见鬼魂,不曾写下切结书,也不曾按手印。 饶是如此,燕冰河依旧心有余悸,跪在老爹床前絮絮叨叨,说老大没了,老二也快没了,自己明明是世子最佳人选,可侯爷就是不肯请旨。他说都是逼不得已,还请老爹不要怪罪。 府里发生的一切都及时报到别苑,燕北辰静静听完,问道:“少夫人说了什么?” 燕六犹豫着,还是讲了实话,“少夫人让将军放心,她绝不会像四少夫人那般小气,将军若有外室尽管接回来。” 燕北辰:“……” 章节目录 092:老郭的评书——狮子象斗 初四这天,毓秀街上的得胜楼格外热闹。 午间饭口过后,要到晚上才响起惊堂木的说书台突然坐上了人,台板一响,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天上星多月不明,河里鱼多水不清。林总鸟多音杂乱,人间心多人不平。心不平怎么办呐?那就得平心静气,若论这静心的好物件,非棋类莫属。如今房间棋戏,无非那么几种,今天说的这回,却是关于咱们听也没听过三棋姻缘。” 啥?三棋是个什么棋?这也能定姻缘? 吊起了看客们的胃口,说书先生便讲了个缠绵悱恻郎情妾意的话本子。“某一日,小娘子和郎君偶然相识,却互相不明心意,这中间又有了种种误会,后来郎君为了挽回美人心,想到小娘子平日最是爱棋,便竭尽思虑,做了三套棋出来。 第一回送去的,便是这斗兽棋。 那棋子专门找巧匠雕的,斗兽棋的棋盘横七列,纵九行,棋子放在格子中。双方底在线各有三个陷阱)和一个兽巢。 棋牌中部有两片水域,称之为小河。斗兽棋棋子共十六个,分为红蓝双方,双方各有八只一样的棋子。彼此争斗,争一短长。 棋理虽简单,但是小娘子一试之下,到还有几分意趣。于是这心里的气便消了一半,跟丫鬟玩了半个晚上。 但是姑娘家要矜持,就说这气儿没完全消,转头还是不理人。 “没办法,这小郎君只好祭出第二套。这第二套是个什么呢?” 大伙齐问:“是什么呢?” “这第二套呀,叫做辗转腾挪棋!” 大伙都笑开,居然是这么个名字,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这是章碧螺重新取的,跳棋太过浅白,重新取的会上口一些。 说书先生又开始讲:“这辗转腾挪棋,源自于太祖皇帝贴身大将所创的黑白棋。可以由二至六人同时进行。” 说着,先生朝旁边招了下手,有人推出个大棋盘来。 往常下围棋,也有这种竖起的大棋枰,如今这个却多了几分新鲜。棋盘为六角星形,棋子分为六种颜色,每种颜色有6个或10个或15个棋子,每一位玩家使用跳棋一个角,拥有一种颜色的棋子。 先生又道:“一局辗转腾挪棋,可以分为开局、中盘、收官(借用围棋术语)三个阶段。开局:一般指的是从双方棋子的出动到子的初步相互接触为止的过程,一般在10步棋以内;中盘:是指双方的子力纠缠在一起,争夺出路,同时又给对方设置障碍的阶段;收官:是双方的棋子基本分开,各自按自己的方式尽快进入对面的阵地。” 哦豁,这又说起棋理了?不讲故事了? “小娘子见了这棋,自然欣喜,那小郎君乘胜追击,又拿了第三种棋出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这就完事儿了?也太草率了吧? 台下一帮人直喊烂尾,却也讨论起这两种棋来。 大熹史上是没有斗兽棋出现的,更别说辗转腾挪了,店里掌柜及时拿了十几个棋盘出来,道:“从今日起,无论用饭还是喝茶,得胜楼都奉上全大熹最新鲜的棋类助兴。” 人家都说助兴了,那还等什么呀,众食客已经被那故事勾得心痒痒,掌柜的这么识趣奉上,自然再好不过。 章节目录 093:你不会是个托吧? 老郭一边演示,一边观察众人神色,发现二楼栏杆后有个人,探出半个身子,不由吓了一跳。 “上边那位公子,您别掉下来。您要是好奇,不妨下来与郭某一战?” 那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燕北辰一家回府那天被唐晏带去捣乱的纨绔——大东珠! 大东珠冠上的东珠特别扎眼,一听老郭邀请,快乐地从楼上跑下来。作为一个专业纨绔,吃喝玩乐自是不在话下,很快就听懂了规则,当众跟老郭玩儿起“狮子象斗”。 最神奇的是,老郭居然输了。 郭先生用帕子擦了擦汗,丝毫不觉得羞愧,笑眯眯道:“看来那周二郎做出的棋,还是挺容易上手的嘛。” 下面笑作一团,大东珠气道:“你一个说书的不讲故事,居然当众下起棋来,亏你还记得周二郎!” “那接着讲。这狮子象斗就如诸位所见,棋理简单,一学就会。齐家小娘子一试之下,觉得有几分意趣,跟家里丫鬟玩儿了半个晚上。 但是姑娘家要矜持,闺誉尤为重要,岂能他说见面就见?齐小娘子思忖一番,回绝了见面的请求,却寻了张古画回礼。” 座下又开始起哄,“小娘子真是谨慎!” “本该如此,送件礼物就要求见面,美得他!” “小娘子如此品行,周二郎更加倾慕,于是又送出第二套棋——辗转腾挪棋!这棋由太宗皇帝所创的黑白棋变化而来,可以由二至六人同时进行。” 辗转腾挪说白了就是跳棋,至于来历,那是章碧螺瞎编的。 老郭朝旁边示意了一下,另一张棋枰被推上来。棋盘为六角星形,棋子分为六种颜色,每种颜色十个棋子。 老郭又开始介绍规则:“这玩意用膝盖都能学会,就是跳跳跳!” 说完又拉着大东珠掩饰,大东珠一学就会开心不已,每走一步都大呼小叫:“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众人看了不由心痒,老郭最会察言观色,笑道:“在座诸位有想试试的么?今日首次试棋,胜者可得佳酿一壶,得胜楼烧烤十串。” 我去还有这好事!还是那句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也有人问,得胜楼烧烤是什么,老郭一脸神秘,“想知道吗?想尝尝吗?来呀,下棋呀!” 台子上一左一右两张棋枰,一边是狮子象斗,另一边是辗转腾挪。 两种棋都简单易学,又不像围棋那般动辄下一个时辰,没多大工夫,两边各完成两局,其中各有一组是女孩子下的。 看,老少咸宜,男女不拘,果然有趣! 大伙看得兴致盎然,得胜楼说话算话,立马为胜者端上一壶酒并十串烧烤。东西一端上来,周围的人哈喇子差点儿没忍住。什么东西这么香?还滋滋冒油? 赢棋的拿起一串烤肉塞进嘴里,然后瞪大了眼睛,抓起下一串大口大口造。大伙都听到“嗷呜”一声,不由齐齐咽了口唾沫,看起来好香,好想尝一尝。 大东珠馋得不行,一把抓起两串就往嘴里炫,旁边几个一拥而上,瞬间抢了个干净。 座下闹成一团,老郭“啪”地一拍惊堂木,“大家还记得小娘子不?” 对哦,光下棋去了,都忘了原本的故事。 “齐小娘子拿到辗转腾挪棋,欣喜非常,这回给小郎君送了条秀帕。” 啊啊啊!送小手帕啦!众人急得抓心挠肝,一个劲儿地问“后来呢?” 老郭坏笑,“小郎君又送了什么棋,二人是否配得鸳鸯,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我去,大伙不干了,老郭不厚道,你不仅灌水你还烂尾。 郭先生依旧笑容可掬,“烂尾我是不认的,下次接着讲就是了。” 大东珠问:“还让下棋不?本公子还没跳够。” 老郭道:“得胜楼特为诸位准备狮子象斗十套,辗转腾挪十套,众位可随意取用。三日后,也就是初七,得胜楼每日邀二十位客官斗棋,最后决出两名胜者,各得纹银二十两,‘大聪明’牌匾一块。” 我滴个天,楼上楼下的客人们激动不已,十两银子啊,必须冲啊! 掌柜又道:“连续鏖战五日,于十二那天总决赛,狮子象斗和辗转腾挪的终极胜者,获得纹银五十两,‘绝顶聪明’牌匾一块!” 啊啊啊啊!食客们疯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这时,几位店小二穿梭散座间,发了二十套棋下去。 棋盘有限,得排队,大东珠沉迷跳跳跳,好不容易排到自己,一局还没完,棋盘却被收走了。 “诸位客官,已到酉时了。” 大伙面面相觑,酉时怎么了?干啥把棋收走啊? 有人突然想起,人家得胜楼给茶喝给瓜子吃,给评书听,仅限于下午歇脚啊!现在都到饭口了,还赖着不走,不是影响人家做生意吗? 大东珠很不甘心,“本公子把棋带走行吧?” 店小二笑容可掬,“不行啊公子,这二十套是供店内所用。” 大东珠气得拍桌子,“瞧不起谁!本公子像买不起棋的人么?你们还有没有了?辗转腾挪来一套,本公子拿回家玩儿!” 掌柜击了两下掌,小二呈了各样棋盘上来, 章节目录 094:欲购从速 别说客人们,连葆福都忍不住问:“少夫人,真不是您找来的?” “这谁啊?”章碧螺一脸茫然,“说实话,我也觉得奇怪,世上竟有这般积极配合之人?” 葆福笑出了声,“这位是户部魏侍郎的三公子魏肖,琴棋书画不喜,风花雪月不沾,整日抱猫遛狗赛马斗蛐蛐,最爱新鲜玩意儿。” 章碧螺笑道:“如此说来,也算他专业对口。” 魏肖魏大少及时把“新棋推介会”带到下一个流程,老郭击了两下掌,小二呈了各样棋盘上来。 那做木雕的穆老板非常够意思,不仅完成了预定的几百套棋,还将其他两种价位的也做了样品出来。 老郭拿了最贵的棋子展示:“左边这套是尊享版狮子象斗,右边是尊享版辗转腾挪,皆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工精湛,每套售价三十两。” 座下一片哗然,也太贵了吧,三十两啊,都够在京郊买个小房了。 “三十两嫌贵?没关系,咱还有。看,这是升级版,棋盘加棋子皆由红木所制,仅五两银子一套。” 五两银子少吗?还“仅”?仅你个头! “这里还有实惠版,普通木料,雕刻简单,二百文一套。老郭手上仅有一百套,欲购从速!” 经过了前面的三十两和五两,大伙觉得二百文的价格老合理了。 “二百文还是拿的起的,小二,给我来一套!” “我也要!” 为了三天后的斗棋,也为了“大聪明”牌匾,二百文可以接受! 下面吵吵嚷嚷,不少买棋的,别看喊得热闹,最后也不过买了二十几套。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节省一点儿的话,二百文够一个人吃俩月的。 这时有人发现不对,大声问道:“老郭,得胜楼刚才试棋的二十套棋,跟你卖的不一样啊。” “对对对,试棋用的没雕花,应该更便宜。” 老郭问:“想要试棋那种是吧?那是经济版,五十文一套!” 五十文!大家对价格的承受能力一路滑下来,觉得五十文简直太便宜了。 当然,还是有人嫌贵,有人道:“兄弟,这是棋,是常用的物件,不是那些吃食,嚼吧嚼吧就没了。小二,给我来一套!” 五十文这一档卖得飞快,只一会儿就卖了一百来套。 葆福开心地在楼上扒拉算盘,算了半天又垮了脸:“经济版才五十文,就算两种棋四百套全卖完,也才进账二十两,还差得远呢。” “没关系,”章碧螺并不着急,“这才第一天,慢慢来就是了。话说回来,若是每天都能进账几十两,那也很不错呢。” 楼下“小坐”的朋友,不管买棋的还是没买的都不好意思再坐,三五成群离去,把位置让给来吃饭的食客。也有人干脆不走了,“小二,上酒!刚才那烤串不错,各样都来点儿!” 这一嗓子,把要走的留下了一半,我买了棋盘想找人玩儿辗转腾挪,在得胜楼吃一顿总行了吧? 于是推介会又来了一轮余波,买棋的,决定留下来撸串的比比皆是。 魏肖魏大少抱着胳膊看了半天,问道:“没有了?” 老郭没反应过来:“公子你还要啥?” 魏肖皱了皱眉,“不是开玩笑吧?最贵才三十两?” 老郭十分抱歉,“您还嫌便宜了?” 魏肖叹了口气,“也不做点儿好的,三十两的送人都嫌便宜。” 旁边一个大兄弟刚买完两套棋,花了一百文,特想揍他。 老郭赔着笑,“三十两最贵的了,您要是想要更好的,我们东家再为您定制。” 魏肖十分无奈:“行吧,给我来六套,我弟、我妹、我狐朋狗友,少了谁也不行。” 老郭可不好意思了,“公子,尊享版和升级版目前仅有样品,需要的话可以预定。先交半数定金,三日后到店里来取。也可交全款,货一到就给您送到府上。” 啊啊啊啊啊!魏肖立刻笑不出来了,“怎么不多准备点儿?!” “这也不知道大伙喜不喜欢,不敢做多。” 魏肖“啪”地拍了二百两银票出来,“样品我拿着,其余的做完就给我送去!” “好嘞!” 章节目录 095:不许叫我阿螺 只不过一个下午,最便宜的两种棋子各买了一百多套,稍贵一些的各买三十多套。 这两版虽便宜,但是数目大,除去成本,纯利润也有二十几两。 至于魏肖,属实是意外之喜了。有他在前面开头,定价三十两的尊享版又订出去四套,连带着次一等的升级版也预定了几套。 这样算下来,回头给穆老板付完尾款,净利润居然达到三百多两! 加上之前订完货剩的一百多两,庞珏给的二十金,卖菜谱的四百两,快攒到一千两了呢! 真是越算越开心,离书肆的最后交款日还有十天,有给力的老郭带货,有斗棋大聪明的噱头,这些棋真的不愁卖。 章碧螺相信,像魏肖这种三十两还嫌拿不出手的大有人在。毕竟贵胄们案上摆的多是精巧物件。所以,这尊享版还得适量加订啊。 她正美滋滋地算账,霓夕捧了只鸽子来,“少夫人,这是六哥让我送进来的,将军让您亲启。” 章碧螺接过鸽子,稀罕得不得了。这信鸽通体洁白,羽毛光亮丝滑,额头上一抹红色尤其漂亮。 章碧螺喜道:“它可真好看。” “六哥说,将军特意挑了一批,专门和您传信用。” 章碧螺愣住,燕北辰秀恩爱的功力越来越强,大熹就要装不下他了!也就咱能扛得住,换成别人,就算不被他美色诱惑,也得被这些小花样整迷糊。 不迷糊,我可不迷糊。 “将军还说,让您给这批信鸽取个名字呢。” 这题章碧螺会:“既然头上有一抹红色,那就叫它一撮红吧。” 霓夕不由笑出声来,“这名字取得好,又贴切又喜庆。” 章碧螺笑着解下鸽腿上的小竹管,抽出字条来看,燕北辰的字风骨劲秀,矫若惊龙,非常之漂亮。 但凡亲启,必是大事。章碧螺一脸郑重,可是一看开头俩字,差点儿没把字条扔了。 阿螺!!! 臭不要脸的,你要不要这么肉麻? 谁允许你叫阿螺的,啊?!! 霓夕吓了一跳,“少夫人,别苑那边出事儿了?” 章碧螺控制住情绪,强做镇定,“别苑没事儿,我字条没拿住差点儿掉了。” 霓夕拍了拍心口,拿了茶盒换茶。章碧螺强忍不适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阿螺,今日收成如何? 信鸽好不容易飞一次,就问这么一句? 夺笋呐! 章碧螺公事公办,有啥说啥,提笔写到——今日有人定了几百两的货,书肆的钱攒出不少了。 末尾又加上一句:不许叫我阿螺。 回完信,章碧螺拿着算盘继续记账,并且做出明天的计划。一早还得再去穆老板那儿一趟,要取一批货,最高两档的棋还要多补一些。 做完这些,她又开始写话本子,这是她所有行动的原动力。 在启动资金为零的情况下,她知道没那么容易。但是人总得有个奔头,想到两年后不靠侯府也能养好三个孩子,章碧螺觉得自己可能耐了。 写着写着,章碧螺想到些事情,不由放下了笔。 百文斋做得很雅致了,不用怎么装修,只需把布局稍改一下就好。那么话说回来,新店开张必然会吸引不少人瞧热闹,那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卖点。 自家的卖点是什么? 稚童话本,这是肯定的。 可是,庞珏还没研究出新的造纸方法,新的油印尚未尝试,印刷本依旧贵得要命,稚童话本怎么卖? 不还得靠手抄本? 那么问题来了,不能等书肆盘下来再找人抄书吧?那根本就来不及。 另一个办法是等上几天,手抄本储备够了再开业。章碧螺摇摇头,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说前期统筹没有做好。 百文斋没地方摆案抄书。换作别的书肆,还可以让人拿回家抄写,但一个新开张的店,怎么能确保抄书者人品信得过,自控能力强呢? 另买个地方供人抄书?这不扯淡吗,京城不比那小县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百文斋那么小的书肆都要两千两呢! 如今攒下的还不到一千两,不能再往外霍霍了,哪怕靠买棋很快挣够,那书肆盘下来之后,总得留点儿流动资金吧? 章碧螺心里有了主意,再度翻开账本,看着账面数字捏了捏拳头。同志还需努力,才能生出更多的小钱钱。 她正给自己打着气,霓夕又捧了信鸽来,“少夫人,又是这一撮红,还是给您的信。” 又来? 章碧螺这回有了心理准备,好歹没被开头两个字吓傻。只见上面写着—— 阿螺:你我膝下两子一女,各送两套新棋可好?唐家帮忙甚多,也要聊表谢意。唐大公子有一双儿女,也各送两套。都是小玩意,务必按市价,银票放信鸽上怕丢,一会儿自会奉上。 章碧螺读了两遍,不由笑了,这人! 虽说自家仨孩子是最先玩跳棋和斗兽棋的,不过迄今为止用得还是燕北辰那套。现有如此精致的一版,自然要给他们留。至于唐家,送几套也是应该的。 只是,燕北辰非要用市价买,还不是变着法儿让自己挣钱? 关键他总能找到合适的度,让你看出刻意又不让你觉得夸张,尽量不像施舍又刚好帮你补点儿窟窿。 不要多想,不必多想,袍泽情谊,哥们儿感情! 章碧螺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外面突然传来对峙声。她听出是葆福,不由皱皱眉,这内院都是自己人,跟谁吵起来了? 葆福万万没想到,前几天在别苑遇见的神经病,居然来了内院。 她一把将那人薅住,“你给我站住!” “是你!”那小子嘿嘿一笑,“跟我一起蹲墙头的。” 葆福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句“那一道笔直的冰剑”,又气又怒:“谁放你进来的?” “你可真有意思,六哥不放,我能进来吗?” “你来干啥?” “这不废话吗?我来必有要事,将军的要事!” “有什么东西只管拿给我,有什么话我去传,你不要再出现了。” 那小子笑道:“好歹咱俩在同一道墙上蹲过,不能因为是薛神医的徒弟,你就不拿兄弟当盘菜吧?我是将军亲自指派的,东西得亲手交给少夫人。” 葆福气得脸通红,就听章碧螺在里面道:“葆福,让他进来吧。” 章节目录 096:说好一起单身,你却先有女人 来者是个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脸上带着点儿坏笑。他进门先恭敬行礼,然后道:“少夫人,这是将军特地让属下带来的,叫您务必收下。” 那是个小小的雕漆匣子,里面放了几页纸,不用看都知道,这是燕北辰“务必按市价”的几百两银子。 章碧螺也没矫情,先收下了。来日方长,又不是只做这两种棋,以后还有更多玩儿法,更多赚钱的思路。那时老娘腰缠万贯,送别人多少套都不带眨眼的。 他找各种理由帮衬的这些,再还回去就是。 “你叫什么?”章碧螺问。 那少年眨眨眼,“燕四十二。” 噗嗤,葆福笑喷了,这兄弟排名挺靠后啊。 燕四十二道:“将军说,您肯定不喜欢这名字,让您给改一个。” 章碧螺笑笑,“既然你跟葆福在墙头蹲过,那就叫你墙头吧。” 燕四十二坚决反对:“少夫人,咱能不叫这个吗?墙头草,两边倒,一听就不是好人。” “改一个啊,也行。那你得跟我说说,将军为什么让我给你改名?” “您给取了名就归您管呗。将军说小的机灵,又不像六哥那般不苟言笑,让小的在您身边伺候,没事逗个闷子啥的。” 章碧螺真被他逗乐了,想了想道:“那就叫连营吧。梦回吹角连营,在军营里响成一片的,必是胜利的号角。” 连营眼睛一亮,这名字自己喜欢,将军也肯定喜欢。孩子乐滋滋地说:“少夫人,小的从今儿起就跟着您,以后专门给您跑腿打杂,让削谁就削谁,让砍左手绝不砍右腿,让抹脖子绝不勒死!” 章碧螺头疼,燕北辰这是送来个啥?我需要个小厮不假,你也不能给我个这么狠的呀。 她摆了摆手让连营下去,那小子临走还说了一句:“将军让小的提醒少夫人,别忘了回信。” 章碧螺笑笑,提笔回信—— 二郎:人已见到,取名连营,银票收到,不胜感激。告诉大宝二宝小宝,娘亲想他们了。 刚要把字条塞进竹管,她又添了一句:不用回信,睡了。 信鸽放出去,她又写了会儿话本,洗漱一番正打算睡,鸽子又飞了回来。 没完了是吧?章碧螺忿忿地拆信,里面一共两张字条,上面一张写着:阿螺,别苑里也没个女的,我特意派人去买了口脂。 没头没脑的买口脂干啥?买就买呗,还用特意告诉一声? 章碧螺展开第二张字条,一个唇印,又一个唇印,再一个唇印,小小的,可可爱爱。 哎呀,是我的三个崽崽呢! 章碧螺笑眯眯的,美滋滋的,等字条全部展开,笑容嘎地僵硬了。 最后那个大嘴唇砸咋回事?燕北辰你要不要脸! 信里的内容别人又看不着,你至于演得这么逼真、这么深入骨髓吗? 别苑里,燕北辰扶着墙走了两圈,擦了汗坐下喝茶,想起刚才的飞鸽传吻就忍不住笑。 这时,鸽子扑棱棱飞了回来,燕北辰取出回信一看,笑喷了。 她一个字都没写,把最后那个那个唇印撕下来,原封不动还给他。 “干什么呢?”唐晏刚写完雅集的邀请名帖,溜达着走出来,“怎么笑得那么浪?” “你不懂,”燕北辰收好字条,“你连个小娘子都没有,我这成了家的人,跟你说不到一块。” 唐晏:“……” “我有过婚约!” “我知道,可是现在没有。” “那能怪我吗?”大冤种唐晏气哼哼的,“那赵小姐跟书生跑了,赵家为了遮丑说她病逝。别人成了才子佳人话本子,我呢?我就落下一个克妻!” “放心,唐老太君会帮你挑个更好的。” 唐晏气道:“当初是谁说,为了三个孩子,今生不娶也罢?刚说完不到一个月,章三娘的花轿就抬进了门。行,我当你是身不由己,可你瞧瞧现在,居然拿这事儿揶揄起我来?” 燕北辰笑道:“是我太轻浮,不该在你面前显摆。” “滚滚滚,”唐晏道,“你还练不练了?我待会再回府,还能陪你走一会儿。” 次日一早,府里各处消息都传了过来。 林莺时回了娘家,没能继续守夜,田氏屋里又重新出现志怪话本,时间不拘晚上,频率也开始增加,黑色狗毛也时不时出现。所以,田氏间歇性发疯,爆发式歇斯底里,行动越来越怪异,今早居然在院里唱起戏文来。 四爷燕冰河昨晚得了两套新玩意,据说是得胜楼出品的新棋,四爷很是喜欢。但那两套棋不带雕花,四爷颇觉遗憾,决定今日亲自去得胜楼订几套好的。 章碧螺震惊了,好家伙,敢情燕老四都不知道得胜楼是谁的产业!燕北辰你真是绝绝子。 转念一想,她也就理解了。得胜楼可不是普通的铺子,虽比不上和庆楼,规模也着实不小。田氏连儿媳妇的嫁妆都想占,要是知道得胜楼的归属,肯定天天惦记。 虽不怕她使绊子,但是架不住膈应啊! 田氏那边暂时没什么风浪,倒是林莺时一早派人给章碧螺传信,说初十早上会带燕寒光在大门口等待,二嫂务必守信,让燕寒光坐上太子殿下派来的马车。 章碧螺暗笑,在为儿子铺路这件事儿上,林莺时真比燕冰河强。不过,你大可忙活自己的,跟婆婆一起算计嫂子就是你的不对了。 章碧螺派人回了话,然后拿出大忽悠的本事,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小作文,大意是这样的: 魏少啊,您昨天在得胜楼简直是天人之姿!学棋一点就通,聪慧无人能及;买棋一掷千金,慷慨无人能及。昨天晚上,坊间都在传颂您的事迹呐! 得胜楼上下无比钦佩,那至尊版给了您,我们非常荣幸非常开心! 不过,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得胜楼只有那两套样品,今天没得用了,您方不方便让我们派人到府上取一下?我们就用一下下,展示完就还给您。魏少豪气干云,这请求多有冒犯,还望多多海涵。 很快,送信的连营回来了:“魏公子已经在得胜楼下棋了,他说今儿一整天都不走,因为烤串还没吃够!” 章节目录 097:别人是天然呆,他是天然托 章碧螺收拾停当出门,在侯府门口又看见大兄弟魏北。 “胡贤弟,今儿多带了一个人啊。” 章碧螺笑着拱手,“慧眼如炬!” “一个采买都能带俩小跟班,你在二爷院里肯定混得挺好。” “承您吉言。” “昨天给兄弟带的烤串不错,今儿再来点儿行不?” “好说好说。” 大兄弟笑得极其爽朗,“你看你,总是这么客气。” 章碧螺笑着上了马车,她和葆福坐在车内,连营和燕六赶车。马车直奔闹市,先去后街找穆老板。 走进穆记的门,发现早有学徒在忙碌,有的锯木材,有的刻棋盘,都在赶章碧螺的货。一听章公子到了,穆老板迎了出来,他眼下黑青,一看就是昨晚加了班。 “章公子,这是昨晚熬夜赶出的一批,您验验?” 章碧螺放手让葆福和连营验货,没问题就送到得胜楼。她又说明情况,留下二百两银子补了一批货。 穆老板很是为难,因为章碧螺的棋,他已经把之前的订单推后了,现在要加单,还要得这么急,实在不好办。 章碧螺也跟着叹气,“知道您为难,但是找您做棋之前,已经将后街走了个遍。在下跟每家木雕老板都聊过,最后才决定找穆记。昨天拿到成品,确实工艺精湛,现在让我找别家,我还怕他们品质跟不上呢。” 这么一夸,穆老板便不好意思推拒。最后一咬牙,“行!生意来了还能往外推吗?焚膏继晷也给你做出来!” 章碧螺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穆老板道:“您昨个捎信,说样品被买走了,老朽昨晚紧赶慢赶,还是没能雕完,今晚再使使劲儿,明天能出一套样品。” “这么说,一套至尊版得两天时间?”章碧螺有些不落底,有工艺要求的产品,做快了怕粗糙,慢慢来的话,十几套做完,一个月就过去了…… 时间不等人啊!得胜楼的斗棋一结束,新鲜劲儿就过了,再让大伙排队买棋,几乎是不可能的。 “您尽管放心,这一套雕完,老朽就找最好的徒弟分工雕刻,磨合几次就会越做越快。” 章碧螺这下放心了,流水作业的效率肯定要高不少的。 接下来,她又带人在后街溜达。 在书肆盘下来之前,还是得有个专门的场所,做稚童话本的手抄本。不然的话,书肆开业卖啥? 另外,后街这里约等于“生产车间”,她也想有自己的“厂房”,等庞珏的新技术研究差不多了,就有现成的地方实践,技术成熟直接付诸生产。 只是一路问下来,并没有哪家要转让出售,章碧螺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找穆老板。 穆老板给出了个主意:“这条街全是生意人,都塞满了。公子不妨绕到丰登街去,那边离毓秀街也很近,而且还临河,房子也比这边便宜。” 对啊,将来造纸,是需要排水的,临河的确更合理。 章碧螺心里又在琢磨,排污是个大问题啊,不能把河水给干废了,污染环境万万使不得。自己搞工业化生产,以后不止一处作坊,当新造纸遍地开花的时候,天还得是蓝的,水还得是清的。 看来,回去还得扒拉扒拉自己那点墨水,给庞珏一个解决排污的“思路”。 她又去了丰登街,这边果然有空房,只是一路打听下来,都得几百两银子。 这不行呀,钱还没攒够,手上这些不能再花了。 章碧螺决定换个思路。 买不起,租还不行吗? 她又是一番筛选,最后敲定一个院落。占地不大,但房子建得很讲究,院里也布置得清雅。最重要的是,这家主人早就搬走,只要拍板,马上就可以使用。 签好租用文书,章碧螺立刻将连营派出去,找人将小院拾掇干净,又买了书案蒲团,成套的文房四宝。 这一番收拾下来,小院有模有样,招到人就可以抄书啦! 章碧螺满心欢喜,带着燕六葆福连营一路杀到自家得胜楼,好好撮了一顿。 趁着下午的“新棋推介会”还未开始,章碧螺写了招人启示,让葆福和连营抄写,又派出燕六去找唐晏,请他帮忙介绍个能在抄书处坐镇的先生。 忙了一上午,第二天的推介会再次开启。 有了昨天的经验,老郭带货更是得心应手,齐小娘子和周二郎的故事被他添油加醋,讲得那叫眉来眼去,情意绵绵。 魏肖果然到了,不仅自己来,还呼朋唤友以证实自己买的东西多厉害。章碧螺从二楼向下望,不由笑了,这几位她都认识,不都是回府当日去看热闹那一批? 老郭在台上讲故事,魏肖大声喊好不说,还跟着砸挂。老郭找人到台上试棋,魏肖二话不说把小胖踹上去了。 “你看着办,我可是一学就会。” 小胖叫何谓,绞尽脑汁还是输给了老郭,一帮纨绔哈哈大笑,魏肖笑得最大声:“本公子是在场的无不敬仰,何谓是在场的没人敬仰,哈哈哈!” 何谓不服气,当场定了两套最贵的棋。 魏肖还不算完,挨个提醒,“三十两那个不咋好,但是能将就着用,你们要是敢买次一等的,出去别说是我朋友。” “给你丢脸怎么着?” “对,本公子丢不起那人。” “要是不卖尊享版,你还跟我们一刀两断怎么着?” “没错,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众纨绔笑得哈哈的,作为一个吃喝玩乐冲在最前面的小团体,一定要拿出态度。 尊享版,必须的! 章碧螺在楼上看着,心情老舒畅了,别人是天然呆,魏肖是天然托,只要有他在,东西就可好卖了! 今天的棋卖得更快,有些人是昨天的看客,回去思量一番才决定买的。大伙拥有了狮子象斗和辗转腾挪后,很自然地分成了两派,一派要求增加斗棋场次,并多发几块“大聪明”,另一派坚决不同意,说“大聪明”就是要难得,天天发还有啥意思? 一楼闹哄哄的,一会儿爆笑一会儿争论,章碧螺突然眼睛一亮,那穿得人模狗样,挤在队伍里吵着给儿子买棋的,不正是燕冰河? 果然来了呢!可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章节目录 098:你这么平凡 燕冰河打算给儿子定完棋就去外室那儿,没想到排队的人这么多,难免有些心急,便也学后面推推搡搡。 他前面就是魏肖的好友小胖哥——名叫赵熠的纨绔。 眼见燕冰河离得越来越近,赵熠猛地推了一把,“你谁呀?” 燕冰河十分尴尬,“赵公子不认得我?” 赵熠讲话,那是非常之不客气:“你这么平凡,谁知道你是哪个旮旯的?” 燕冰河:…… 他人品虽不咋滴,但是也自诩为风流雅士,平素离纨绔队伍远远的,即便是大场面也不靠前。因为这伙人基本上没有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要么是幼子,要么是庶子,燕冰河认为这不是自己的朋友圈。 至于赵熠他们,那才是眼睛长在脑瓜子翻脸就翻脸,动武的时候下手也挺黑。 家中势大,纨绔名声又极响,寻常人等自然是能躲就躲。 所以说,赵熠能老老实实在队伍里面不加塞,足以表现出对“狮子象斗”和“辗转腾挪”以及未来“大聪明”牌匾的极度喜爱了! 他一路吼过去,直到所有人都间隔六尺才满意,队尾的不愿站到酒楼外大风吹,就拐着弯儿的盘到了二楼。 章碧螺大为震撼,赵熠这么有责任感的么?作为一个纨绔,居然做起了志愿者的工作! 老郭喜滋滋地在上面看着,今天的业绩比昨天还能打,肯定又能提不少。 这时有小二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老郭会意,殷勤地给排到前面的赵熠下好订单,然后朝二楼躬身作了一揖,这才将目光转向脸上写着“终于到了”的燕冰河。 老郭清了清嗓,“哎呦,这不是信安侯府的四公子?” 燕冰河点了点头,“燕冰河。” 赵熠本来都往回走了,座位上的魏肖等人也准备起哄鼓掌,一听这名字,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 “原来你就是燕冰河?” 赵熠不仅自己折返,还带着魏肖等人。 章节目录 099:专坑你私房钱 燕冰河震惊了,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特么谁啊?声音奇奇怪怪,既不像清朗少年,也不像青年和老者,更不像健壮纯爷们。怎么说呢,仿似一个女的故意把下巴后压,一直压出双下颌,然后粗着嗓子跟人说话一样。 不得不说,他接近真相了。 燕冰河兜里有五百两私房钱,答应给外室买胭脂首饰,还想出去跟朋友吃酒。没想到今儿这么邪门,一眨眼就多了花六十两,现在他一个铜板都不想往外掏。 他横下一条心,坚决不被言语裹挟。林莺时好歹是自己老婆,又才名在外,买也就买了,燕大宝那三个小鬼算个屁,恨不得挨个掐死,居然想撺掇自己往他们身上搭银子,做梦! 他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能露出来,毕竟反派也是很注意风评的。燕冰河干咳了两声,接着又打了个哈哈,“诸位应该不清楚,我二哥舞燕家枪还行,下棋就没什么造诣了。二嫂商户出身,跟‘风雅’二字不沾边儿,因此,侄儿们也是不懂琴棋书画的。” 章碧螺都被气笑了,不想买就顾左右而言他,顺便再黑一波兄嫂,真有你的燕冰河! “这样啊,”她语气里带着失望,“还以为城里有了新鲜玩意儿,您会头一个想到子侄,没想到‘子’是有的,‘侄’嘛,还差得很远呢。” 这茶言茶语的,可把燕冰河气得够呛。他毕竟深得田氏真传,面子话张口就来,“我自己的侄子,能不疼吗?我是想下回亲自带他们来,叫他们看看得胜楼的热闹。诸位,在下就不在这儿挡路了,回见。” 他拔腿就走,脚下生风健步如飞,生怕走慢了被拉回来,逼着给燕大宝他们买东西。 连营在楼上一直看着,他少年心性实在气不过,挽起袖子道:“少夫人,我去拦他。” “不用,”章碧螺笑道,“咱们又是易容又是扮男装,还是少惹麻烦,我只做个话题引子,自有人替咱们拦。” 果然,就听纨绔堆儿里传出一声嗤笑,小胖赵熠道:“我说谁这么恶心,直往我身上扑,原来是燕冰河呀!不瞒诸位,前些天燕将军回京,我们去了侯府,一不小心看了场大戏!双方好比对弈,攻势一波接一波,那叫一个精彩!燕冰河,当时你怎么不在啊?” 燕冰河急着往外跑,匆忙间拱了拱手,“在下出门在外,并未在家。” 魏肖头上大东珠随着他说话的频率晃啊晃,他坏笑道:“你们是没看见,信安侯府那位侯夫人,最是个拿腔作调的。别看面上堆着笑,其实是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魏肖这么一说,燕冰河可就没法走了,他气得站直了身体,让自己看上去一身正气。“你们休要胡言,休要妄议!也请诸位不要相信,造谣只需上嘴唇下嘴唇碰碰,想要辟谣却难上加难!” 赵熠嘿嘿一笑,“说谁造谣呢?我赵熠在此立誓,刚才说的都是哥儿几个亲眼所见!”说到这儿,他还故意顿住,满酒楼的人八卦之血沸腾,都支棱着耳朵听。 赵熠得意洋洋,歪在椅子上,二郎腿一翘,毫无形象可言,“老子亲眼瞧见,燕将军的夫人病入膏肓,侯夫人却逼着她行礼,你们说,这婆娘狠不狠?” 燕冰河忍不住了,“你血口喷人。” 魏肖“啪”地拍桌子,“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燕冰河不太敢支棱,只能怂怂地嘟哝:“你们什么时候说过真话?” 魏肖道:“我作证,那天将军夫人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一口气接不上就得完蛋。话说,堂堂少夫人为啥会这样?还不就是他!” 魏肖一指燕冰河,“他祭祖的时候故意将人丢……” 燕冰河吓得赶忙打断,“误会误会,那都是误会,现在我们一家好好的,兄友弟恭,家宅安宁。” “胡说!你明明把侄子一起丢……” “没有没有没有,”燕冰河知道自己漏洞百出,只能疯狂打补丁,“千万别乱说,我侄子跟我特别亲,不容诋毁!”看着周围怀疑的眼神,燕冰河唰地掏出银票,“郭先生,我三个侄子,每人两副棋!” 魏肖和赵熠都惊呆了,俩人面面相觑。 “还可以这样?” “怕名声不好早干什么来着?” “对呀,干坏事的时候没想到会影响声誉吗?” “然也,要么你别使坏,要么别在意名声,你看咱们,名声不好什么时候在意过?” 那边,小二登记完大声道:“信安侯府燕冰河,狮子象斗三套,辗转腾挪三套!” 本想花六十两给儿子买棋的燕冰河,最后花了三百两,心情老不好了。 葆福在楼上看得特开心,“少夫人,他买的棋,真会给小少爷和小小姐吗?” “那必然不能,”章碧螺笑道,“看着吧,指不定拿去哄谁呢。” “四少夫人管得严,四爷手里私房钱不多,这会儿肯定肉疼。” 章碧螺往下瞥了一眼,“可不是,脸都抽抽了,行吧,再让他多切一块肉下来。” 说完,章碧螺又粗着嗓子喊:“啊呀,刚才误会了燕公子,原来他挺疼侄子的。” 接着又换了本嗓,“毕竟是名动京城林莺时的夫君。” 粗嗓:“那得胜楼新的吃食,也会给侄子带回去吧?” 细嗓:“那还用说,几百两银子都花了,还在意这几个板子?” 燕冰河气得朝楼上喊,“闭嘴吧!有郭先生在,用得着你俩讲相声?”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燕冰河也豁出去了,“各样烤串都来点儿,一会儿送到侯府,给我二哥和侄子尝尝。” 小二高声道:“好嘞!” 燕冰河觉得今天的事儿,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他不敢久留,正要走,听到魏肖问:“他是真心对侄子好?我咋不信呢?” “我也不信,那天你没听那小小姐讲,山贼说话间就到,你说是不是……” 燕冰河大声道:“小二,你们得胜楼的棋做得甚好,今儿凡是买棋的都来一份!” 章节目录 100:他还可以在表面上爱陌生人 “不买棋的就没有的吃?”魏肖当时就不乐意了,“老子昨天买了棋,今儿就吃不上呗?各位京城父老,你们不知道哇,这燕冰河在祭祖的路上……” 燕冰河大声道:“在场诸位见者有份!” 话音刚落,全酒楼的人都在欢呼,我滴个天,燕老四这么大方的么?大家来自京城各处,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好多人原本不认识的呢。 燕老四真棒,他不仅表面上爱家人,他还可以在表面上爱陌生人。 燕冰河说完,当时就拍大腿后悔,娘的,自己被他们扰乱了思绪,没经过考虑就脱口而出,太不谨慎了。 今天得胜楼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人吃一份,这得炫进去多少银子啊!这不缺心眼吗? 但是他话已出口,实在没脸把话往回咽,心里这个郁闷。 老郭笑呵呵地问:“您说人人都来一份,这一份是个什么标准呐?” 燕冰河掂量掂量自己的银子,再看看楼上楼下乌泱泱的脑袋,忍痛放下二十两。 啊哈哈哈哈!纨绔们都笑疯了,赵熠道:“还以为是大手笔,就这?二十两够干什么的?每个人分那点儿不够塞牙缝的!” 老郭点点头,认真给燕冰河分析:“不瞒您说,二十两确实有点儿少。这两天客官太多,原本坐四人的桌恨不能挤上十人,还有许多站着看热闹的,按人数分下去,恐怕一个人分不了多少。大伙吃完吧,就跟掉肚里个枣似的。” 魏肖翘着二郎腿,大声道:“还以为燕家四房财大气粗,没想到如此抠搜。你们不知道,侯夫人伙同那林氏一起吞了……” “再加一百两!” 要问燕冰河本年度最怕什么,大概就是这句“你们不知道”。一切早已失控,明知道找补的效果微乎其微,也预见到这几个纨绔很难捂嘴,但他如同被架在火上,拼命维护因作死而坠到谷底的风评。 赵熠和魏肖一唱一和: “大伙别指望吃饱了,分到手里能有几个菜串就不错了。” “上好的羔羊肉串想都别想,趁早歇了念头。” 燕冰河的荷包已经见底,他突然悟了! 就算把银子全掏出来,那纨绔也半点不领情,老子不伺候了,爱咋咋地! 他大步走到门口,拱手道:“在下聊表寸心,各位尝尝鲜就好,告辞!” 说完撒腿就跑,出了得胜楼,他长舒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清爽。这酒楼太可怕了,太特么吞金了,揣了五百两进去,出来的时候就剩可怜巴巴的几十两。 本打算趁林莺时不在,偷摸给那小外室置办些首饰,余下的就放到她那儿,自己取用也方便。 万万没想到啊,得胜楼里全是魔鬼! 燕冰河虽然跑了,但他试图用吃的堵嘴,必然堵不住。他前脚刚走,赵熠就开始宣传:“把嫂子和侄子丢下,还让人家背负流言。回来后就占人院子,拿人嫁妆,狠不狠?就问你们狠不狠?” 狠! 大伙一边撸串,一边听八卦,气氛无比和谐。 买棋的队伍还很长,今日收获必然不错,章碧螺觉得没必要在这儿耗着,决定先回府。 马车走出没多远,路边传来喧哗声。 “小崽子别跑!站住!” “快!拦住那女娃!” 章碧螺皱了皱眉,挑开窗帘往外瞧,只见两名男子追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眼看就追到了眼前。 那孩子慌不择路,竟朝着马车撞来。 章节目录 101:又见芸娘 马车行得不快,但是这般没头没脑地冲过来,势必一头扎到马腿上!章碧螺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千钧一发之际,半个身体探出去,猛地向下一捞。 孩子救下来了,章碧螺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马车慢慢停下,追孩子的两个人瞧见燕六的身手,又看看不远处侯府的大门,心照不宣地撤了。 章碧螺挑开车帘,突然看到那女孩的脸,惊得脱口而出,“慧娘?!”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青柳巷李芸娘的女儿——辛慧娘。 此时的章碧螺已经改妆成专管采买的胡周,慧娘哪里认得?连葆福都是小厮打扮,一辆马车上四个男的,孩子吓得脸都白了。 慧娘怯怯地问:“你怎么认识我?” 章碧螺让燕六把马车停到巷子里,又让葆福把脸改回她自己,慧娘一见是她,哇地一声哭出来,“章婶婶,我总算找到你了!” 章碧螺搂着孩子,一边给擦眼泪,一边安抚,等慧娘情绪稳定下来,问道:“你娘呢?” 慧娘小声抽泣:“娘带我们离开青柳巷,几天后,我们终于见到我爹,爹带着我们坐船一路到了沽上。原本以为是来过好日子的,可到了地方才知道,爹早已娶了别的女人!要不是因为舍不得弟弟,他根本就不会来接我们……” 章碧螺这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芸娘含辛茹苦地养孩子,每天惦着盼着,“夫君”这个词能念叨一百遍,结果呢,搭进去这么多年青春,就等了个渣! 她强压住怒火,问道:“后来呢?” “我爹让那个女人做正室夫人,让我娘做小,还要把弟弟记在那个女人名下。” 特么的!章碧螺气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那狗渣男剁吧剁吧喂狗。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又问:“你娘那脾气,肯定不答应。” 慧娘再也忍不住,边哭边道:“他打我娘,还把我娘关到柴房不给饭吃。后来我娘假装服软,趁他们不备带我和弟弟跑了。可是刚到码头他们就追了来,把弟弟抢了回去。娘身在外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没人可以仰仗,后来想起婶婶说,可以到京中信安王府找婶婶,就带着我来了。” “你娘现在在哪儿?” “我们的银子都被拿走,只够沽上来京城的车马钱。娘没办法,带我住在城北的破庙,天太冷了,娘把衣服都盖在我身上,今早就开始发烧。我没钱请大夫,就一路打听着走到侯府,那两个男的见我是一个人,又是外地口音,就想把我抓走。” 慧娘越哭越大声,章碧螺连声安慰:“别怕,婶婶给你做主。” 说罢扬声道:“连营,你去把刚才那两个狗东西找出来,查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直接送衙门去!敢当街抓人,还有没有王法!” 相对于跟班跑腿,连营其实更喜欢这种任务,当即道:“少夫人放心,这两人跑不了!姓名年纪籍贯妻妾外室,风流韵事、狐朋狗友、几处房产,连祖宗八辈我都给他翻出来!还敢当街绑架,抓到我就给他骟了。” 章碧螺:“……” “你就把他们交官府!” “可他们欺负小姑娘,要不是妹妹正好遇上少夫人,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章碧螺扶额,“我是怕脏了你的手。” “没关系的少夫人,我不怕脏不怕累。”说完,少年纵身一跃,没影了。 章碧螺摇摇头,“去城北。” 她脱下慧娘的鞋,湿哒哒的都透了,她鼻子一酸,“从毓秀街那儿走吧,买两双鞋,再买两身衣服。” 小半个时辰后,章碧螺终于见到了破庙里高烧不退的李芸娘。 想当初,她们俩互相告别的时候,芸娘意气风发,说要去见大世面,还说铁蛋怕是要比大宝有出息。可现在呢,她蜷在那儿,衣衫单薄,额头滚烫,要不是慧娘找去侯府,要不是今天刚好早些回去,还真不知道会怎样呢! “芸娘,是我,我是三娘啊。” 李芸娘微微抬了抬眼,声音嘶哑,“滚远点儿,你个登徒子。” 不愧是你! 葆福伸手在李芸娘头上探了探,立刻打开小药箱,找出几个药瓶,配了一把药出来,给芸娘喂上。 马车又返回城内,芸娘沉沉睡去,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怀里抱着暖炉。 “送到得胜楼吧,”章碧螺道,“现在我每日都是胡周身份出门,回侯府不方便,得胜楼是自家地盘,做什么都方便。” 章节目录 102:给我做个荷囊吧 到了得胜楼,章碧螺让燕六去别苑一趟。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多,需要跟燕北辰知会一声。 她自己能力有限,芸娘的事儿得让燕北辰帮忙。沽上离得不远,燕将军出手的话,应该很快就找到铁蛋的爹。 铁蛋那孩子厚道,知道芸娘不容易,不管他爹腰缠万贯还是财大气粗,铁蛋都能对娘亲不离不弃,这是很可贵的。 所以,章碧螺绝不让渣男如愿。 想享齐人之福,还想把铁蛋抢到手,想得美! 章碧螺道:“你这么跟将军说,归纳起来就是四件事儿:棋卖得好,老四共买十套;租一小院,急需抄书能人;云娘来京,安顿得胜楼内;停妻再娶,渣男就在沽上。” 燕六震惊了,“少夫人好文采!” 章碧螺笑道:“别乱拍,我这不过是顺口溜水平。” 她和葆福都是一身男装,因为芸娘病着,又得扶又得挽的,从正门进太惹眼。掌柜便领着人绕到侧门,这边的楼梯一般用作传菜,客人几乎不会走这里。 一进酒楼,真真是人声鼎沸,面对面说话也要喊着来。一层和二层几乎都在下棋吃烤串,居然有人做了两种棋的行棋策略,每套五十文地卖着。 五十文呐,都赶上最低档棋盘的价格了,居然有不少人在买! 一时间,吆喝声,争论声,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都在为“大聪明”牌匾争夺赛做准备。 客栈在三楼,芸娘半点儿力气都没有,扶上去是不行了。章碧螺道:“葆福,咱们加把劲儿,一起架着芸娘上楼吧。” “少夫人别动手了,我自个儿背上去就行。” “这哪行?芸娘也是有些分量的。” 李芸娘迷糊了一路,这句话倒是听见了,哑着嗓子反对:“胡说,我不沉。” 葆福噗嗤笑了,不由分说背上芸娘,健步如飞,章碧螺领着慧娘都追不上她。 一口气上到三层,给母女俩安排了一间天字号住下。章碧螺气喘吁吁扶着门框,“葆福,你怎么这么有劲儿?” “少夫人别忘了,我原来是燕十七,背个人算什么。小二哥,帮我拿些冰来!” 紧接着,葆福一顿物理降温,之前吃了药,又这么一番折腾,芸娘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 这时候,厨房也煎好了药,芸娘迷迷糊糊喝完又开始睡。 这一觉有暖和的被子和安心的床铺,不必害怕破庙里的寒风刺骨,也不必担心明日的三餐,更不用为骨肉分离而忧心。 安顿好李芸娘,章碧螺又知会掌柜,每日按时熬药,三餐及时送到,如果遇到什么事儿及时去报个信。临走时,她摸了摸慧娘的头,“你和你娘放心住这儿,等你娘大好了,就陪她四处逛逛。婶婶每天都会来看你,如果需要什么,就跟小二说一声。” 慧娘懂事地点点头,“婶婶放心,我能照顾好我娘。” “铁蛋那边也别担心,婶婶已经去搬救兵了,一定帮你把弟弟接回来,好不好?” 慧娘眼圈红了,使劲儿憋着泪,章碧螺柔声道:“折腾了一天,你也早点儿睡。” “可是……”慧娘犹豫着说,“可是慧娘不知道怎么感谢婶婶。” “这样啊,”章碧螺笑道,“那就等你们娘仨团聚以后,你帮婶婶绣个荷囊吧。婶婶手笨,一动针线就扎手,这荷囊都这么旧了,没有新的换呢。” 慧娘一下子笑开,觉得自己可重要可棒棒了,“等我娘好了我就给婶婶做!” 章碧螺出了得胜楼,燕六正在马车前面等她,“将军说已经派人去沽上了、,让您放心,还说四爷可以随便坑,他们家还赖着帐不给呢。唐公子也有口信,说告示已经着人写好,明天一早就可以贴出。坐镇的先生也有合适人选,明日会让他来找您。” 太好了,这样的话,抄书就可以安排起来了。 等章碧螺回到侯府,已经是戌时末刻,看门大哥早就换岗,终究是没吃到心心念念的串串。 刚进院,连营就来回话:“少夫人,那两个人找到了,是醉红楼的打手。” 醉红楼是什么地方?那是倚红偎翠的销金窟,是追欢卖笑的烟花地。那地方的打手看见独行的外地口音的小女孩,竟然想直接掳了去? 还有没有王法! 一想到这两个人的动机,章碧螺不由火冒三丈,问道:“送官了吗?” “送官了,衙门已经记录在案,正在审。” “认罪了么?” “嘴硬的很,并未认罪。明日您得和慧娘去留个书证,应该就有结果。” 章碧螺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没脏了手吧?” 连营哈哈哈干笑几声,“还是少夫人有先见之明,要是裤裆上带血,就没法送官了,下次一定。” 章碧螺白了他一眼,也太能扯了,这跟先见之明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连营退下后,章碧螺换了身衣服,又开始算账写话本。 两种棋的推广属于试水,销量已经远超她的预估。究其原因,一是新鲜感,二是“大聪明”的匾确实让很多人疯狂。只是这波新鲜劲儿过去之后,还能保持多久的热度? 没关系,咱还有别的! 她这边未雨绸缪,而侯府的另一处,被志怪话本和狗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田氏,在懈怠很多天后终于去了平琅院。 一进门,田氏就沉下了脸,“怎么就你一个,燕来呢?” 燕还,也就是燕八,一本正经地帮燕来扯谎,“他突然肚子疼,还口吐白沫,看样子是中毒。夫人,谁会在府里下手?居然这么狠!” “还能有谁!”田氏突然拔高了声音,“一定是燕北辰!一定是燕北辰!” 她端着药碗,执拗地要喂侯爷喝药,燕八只好扶起躺了一天的大兄弟,瞧瞧拍了下肩膀以示安慰。 田氏熟练地捏着“侯爷”的腮,把药往里灌,一边灌一边嘟嘟哝哝,“您可别怪我,您有儿子,但您有好几个,而我只有一个,不得不为他打算。” 灌完药,她还贴心地用帕子擦了擦“侯爷”的嘴角,“您好好睡,不管明天能不能睁眼,今晚都得好好睡!” 燕八心道:这位越来越吓人了,就算没全疯,基本上也是半疯了吧? 这时,有人在门外报:“夫人,四爷来了。” 章节目录 103:应该有点儿脸面 燕冰河进门就把田氏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谁打你了?” 燕冰河鼻青脸肿,苦着脸道:“听说您在这儿,儿子立刻赶了来,母亲,我倒了大霉!今天本去给寒光买棋,可那得胜楼是个黑店,一下子坑了我五百两!” 没有他预想中的大怒,田氏淡淡点头,“就当破财消灾了。” 燕冰河还想让田氏给自己填上这个窟窿呢,于是开始扯谎:“母亲近日身体不好,我想买几件首饰哄您高兴,本来可以买金镶玉,结果却连个普通镯子都买不上。” 田氏这会儿脑子清楚起来,啐道:“你哪是给我买,你明明是想给林莺时买,好哄她回来,是不是?” 燕冰河还想往田氏身上扯,田氏已经跳开这个话题,“你告诉娘,脸怎么回事儿?” “是……是长宁郡主打的!” “郡主?她打你干什么?她嫁不了燕北辰拿你撒气?这都多久的事儿了,到今天才找你麻烦?” “母亲,那郡主就是个疯子!她让我把杏雨交出来,交不出来就打我。那丫鬟不是早就放出去了么?怎么得罪了夜孟商?我跟她说府里没这个人,她偏不信,打得更厉害了……” 燕冰河突然闭嘴,田氏明显精神不济,目光也开始游移,说了也是白说。他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侯爷”,叫了声爹直接给跪了,“爹,最近邪门得很,您快帮我驱驱邪吧。” “太吵了!”田氏突然开始头疼,她揉了揉额头,再也不听儿子说什么,扶着脑袋往外走。 燕冰河望着她的背影,更加憋屈了。 在旁边假装不存在的燕八默默给燕冰河点了根蜡。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章碧螺就知道了这事儿。夜孟商是个疯子,始终记着葆福的仇,当然,肯定也记着自己的仇。 不管怎样,以后出门都要小心才是。 自从进入开店的流程,章碧螺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次日一早,她先去得胜楼看李芸娘,芸娘的烧基本退了,吃了药正在睡。 章碧螺留下葆福照看,带上慧娘去衙门留书证,这个时期的断案讲究速战速决,当场就结了案。当街抢人者供认不讳,被判刺面流放,来旁听的百姓皆拍手叫好。 将慧娘送回去,李芸娘已经醒了,她这才知道女儿昨天遇见了什么,气得要跟那两个混蛋拼命。 章碧螺劝道:“你病还没全好,就别折腾了。他们判了流放,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帮你打听出发的日子,你堵在城外朝他们扔菜叶好不好?” 李芸娘点点头,“我准备一桶大粪,从头上浇下去,再准备两把刀,把他们扎成筛子。” 章碧螺笑道:“那你得好好吃药,快点儿好起来,要不然粪桶都提不动。” “我可以雇人!” 慧娘在一旁弱弱地说:“娘,咱们没钱雇人。住店看病吃饭买衣服,都是婶婶拿的银子。” 李芸娘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呜呜开始哭,“三娘,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以前家贫,互相也不嫌弃,现在他辛茂林生意做大了,竟让原配做妾!我拉扯大的铁蛋,他要送给别的女人当儿子,我好好的慧娘,一下成了庶女,这上哪儿说理去?” 章碧螺正色道:“先别忙着哭,我问你,在青柳巷的时候,你是不是整天把那男的挂在嘴上,觉得他发达了你就发达了?” 李芸娘抹了抹眼泪,“难道不是吗?我可是他正头娘子。” “若你遇上的男人有良心,知道你的苦,理解你的付出,他的一切都愿意跟你分享,你可以这样想。但遇上的是渣男怎么办?他们表面上装得敬你爱你,转头就迎了新人,你还要为这样的负心汉自怨自怜么?” “那我该怎么办?” “拿好你的婚书,辛茂林这叫停妻再娶,你可以告他的。” 李芸娘怔住,嗫嚅着说:“真要如此么?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章碧螺知道,自己属于现代人思维,而对大部分的古代女性来说,很难迈出这一步。夫妻对薄公堂,这不仅仅是别人的谈资,后续还会有一系列的问题。一个女人,以后如何在别人的议论里生存?如何面对不甚友好的目光?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章碧螺并不强求,轻声道:“不管怎样先养病,无论你李芸娘想如何,我都帮你就是了。” 李芸娘死死捏着拳头,看得出非常纠结,“三娘,若我不告他,铁蛋就抢不回来,是不是?” “其实……也能办成。” 李芸娘下了决心:“穷的时候老娘不离不弃,现在他良心让狗吃了,欺我软弱,欺我无所依,绝不能便宜了他!我又没做错什么,凭啥他抱着新人笑,而我就得骨肉分离?” 章碧螺笑了,“你能这样想,我还挺高兴的。” 李芸娘一旦想通,心里豁然开朗,病也好了一半,“章三娘,哪有你这样的,别人都是劝和不劝分。就你,居然劝我上公堂?” 得,真正的李芸娘回来了。 “我这不是想让你丢掉枷锁,重获新生吗?” “烦人,就你懂!三娘,你真住在侯府吗?真的认识那燕将军的夫人?”见章碧螺点头,李芸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出府还要穿男装,可见那将军夫人是个真正的巾帼英雄,连家里的婆子嬷嬷都不让须眉。” 章碧螺实在没搞懂她的逻辑,“你是怎么推算出来的?” “你都这岁数了,还带着仨孩子,府里能让你当丫鬟吗?我看你出门还能指派人干活,在府里肯定也能说得上话,应该还算有点儿脸面。” 章碧螺这下懂了,敢情这位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下人。 “李芸娘,我才十八!我怎么当婆子当嬷嬷?” “也是,”李芸娘便问葆福,“你们是不是叫她章嫂子?一个女人出门穿男装,不就是不让须眉的意思?我说将军夫人是巾帼英雄有什么错?” 葆福能说啥?她只能憋着笑,章碧螺气道:“我真是谢谢你了!行了,你快歇着吧,我忙别的去。” 李芸娘嘱咐道:“我这儿不用常来,你好好给将军夫人办差事才是正经。等我把铁蛋要回来,想办法做些小生意,还得靠你照应呢。” 章碧螺问:“芸娘会做生意?” “瞧不起谁?想当初,第一批货的本金还是我凑的呢,我李芸娘虽不济,管账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章碧螺知道芸娘识字,也知道她培养孩子用心,但是真没想到她会算账。她笑道:“那我去忙,你好好休养,做生意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议。” 章节目录 104:大聪明牌匾 这一天依旧忙得脚打后脑勺,章碧螺先去了后街穆老板那儿,果然,穆老板之前的精雕属于打样,而进入流水线生产之后,效率立刻提升不少。 穆老板这边,章碧螺已经很放心了,以后不必事必躬亲,棋子的业务都交给连营跑就好。 离开后街又去了丰登街,唐晏果真请了位老先生来。 老先生叫唐维年,是唐晏本家叔叔,学问不差就是脾气古怪,来了之后还颇有些嫌弃。 “抄书何须这么大地方?几张书案足矣。” 章碧螺:“是是是,确实有些浪费。” “你那话本老朽看过,新奇有余,文采不足。” 章碧螺:“对对对,以后还要多多润色。” “这里布置太过简陋,要挂些字画才好。” 章碧螺:“嗯嗯嗯,主要是太仓促,还没来得及置办。再说我对书画研究不多,也没什么造诣,不太会挑。” 唐维年一脸惊恐,“你……你一个开书肆的,不通书画?” 章碧螺惭愧地点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你写几个字看看!” 章碧螺心道:没有比我更憋屈的老板了,这究竟是我面试员工,还是员工面试我? 她在纸上认真地写了一行字,“欲上青天揽明月”,唐维年看得直皱眉,“这么丑,练了有半年?” “妹有。”章碧螺十分诚实。 大概是她态度太好,唐维年无语片刻,还是接受了现实。“字还得练,万一以后需当众挥毫,不能……” 章碧螺点点头,“不能给书肆丢脸。” “我那儿还有些字画,明儿挑几幅拿来挂上。” “多谢唐先生。” “甭谢,也是为了自己眼睛舒服。” 说话间,陆续有揭了告示的读书人找上门,多为举子。每十页纸的抄资大概是一文钱,若写得好又写得快,半天也能挣个十几文。 唐维年对章碧螺挑三拣四,对这些来“应聘”的书生更是不客气: “你是用管城子写的么?是鸡爪子扒拉的吧?我们老板练几年都比你强!” “这能叫工整?你若觉得满意,也不用继续科举了,字写成这样,必止步于此!” “你是来抄书的,抄书!目的是什么?是让人读懂!草书写得是不错,试问哪家稚童能认识?” 章碧螺一看,得,有这位坐镇,抄书的质量肯定有保障。 如此忙碌了几天,初七那日,“大聪明棋类争霸赛”终于拉开帷幕。 争霸赛第一天,得胜楼里盛况空前,一层加了不少位置仍然坐不下,二楼的阁子也坐满了人,甚至三楼的客房也提前被订出去。 台子上摆了四张桌子,狮子象斗和辗转腾挪各有二十人报名,将分别登台斗棋。所有战况都在打棋枰上展示,离得远也看得见。 这阵势,可以说是相当正规了。 老郭惊堂木一拍,又来了段定场诗:“雪中鸿影几千秋,云锁高飞水自流,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明月滚金球。棋中自有颜如玉,棋中自有黄金屋,得胜楼内风云涌,指点江山斥方遒!” “好!”魏肖和赵熠哗哗鼓掌。 这几个纨绔早早定好位置,对这段时间的比赛极其重视。毕竟蛐蛐随时可以斗,“大聪明”却必须第一波拿到。他们每天来得胜楼研究棋理不说,攻略都弄了好几套,为了人人都能拿到牌匾,还特意将人员打散,分布在不同日期不同场次。 老郭那边也不含糊,将书生和小娘子的话本子又讲了一遍,然后公布斗棋规则: 连续五天的棋赛,每人只能报名一次,参加一种棋的比赛。 每天每种棋有二十人参赛,先两两捉对厮杀,淘汰十人,剩下十人再战,再淘汰五人。 前五名打循环赛,胜率最高者获十两纹银,还有人人向往的“大聪明”牌匾一个。 第二名五两纹银,第三名三两,四到十名每人一两。 满座都是掌声,大家群情激奋,这规则比之前的更优。之前只有最终胜者有奖励,如今只要熬过第一轮,妥妥能拿到奖金! 这可太好了!还没买棋的等什么?还不赶快玩儿起来? 啥?四到六名才一两?一两怎么了?一两能全家吃好久呢,咱买得是最低档的棋,两套才一百文,能挣一两不也挺好? 说话间,二十名狮子象斗的选手上台,其中八人坐到棋桌前,一阵锣鼓声响,斗棋正式开始! 观众也不知怎么着,自己也没上场,却没来由替别人紧张,大冬天的拿着扇子狂扇风,还是一身汗。 这心呐,直突突哇。 这边对战焦灼,得胜楼在门口处搬出所有新制的棋,专门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小二,一边比赛一边卖棋。气氛烘托得如此到位,还有牌匾和金钱诱惑,谁见了不得买上两套? 李芸娘就买了,她在得胜楼养病,天天吃三娘的住三娘的,觉得不好意思。她见天看这些人舞舞玄玄地下棋,又听说有丰厚奖励,能不心动吗,就想着靠下棋挣点儿银子还钱。 章碧螺给她们母女留了些银两,李芸娘一咬牙,买了两套最便宜的,没事儿就跟慧娘一起练棋。准备投资一百文,收获整十两。 只是她还不知道,连这棋赛都是三娘举办的呢。 这一晚的斗棋,魏肖如愿拿到一个“大聪明”牌匾,登台领奖的时候,脸都笑出花了。 那牌匾做得一点儿不跌份,尺寸够大,金灿灿的字足够招摇,再配上他银红的袍子硕大的东珠,效果老哇塞了。 下面的纨绔们哗哗给他鼓掌,纷纷表示祝贺,老郭满脸堆笑,“魏公子,您拿到首块大聪明牌匾,作何感想啊?” 魏肖大声咳嗽了两嗓子,整个得胜楼都安静下来,魏肖道:“本公子经过这一役,觉得自己——老聪明了哈哈哈!全京城第一个大聪明,就问你们服不服?!” 老郭一看,这不着调呀,赶紧把话题往回拽:“魏公子,您能拿到牌匾,可有什么心得讲给大家?” “心得?那必须有!”魏肖得意洋洋道:“心得就是,买最贵的棋,吃最贵的串!来,小二,把这十两奖励换成铜板,本公子要撒钱!普天同庆!” 章节目录 105:章碧螺坚决不能信 这一晚的斗棋以魏肖撒钱结束,台上的棋枰都撤了,大伙却久久不愿离去,还学着围棋复盘呢。 由于奖励增加,牌匾在工艺上也超出预算,两厢加起来,比原来预想的多出一百多两。 但是一切都值得! 斗棋首日实在是太成功了,京城里爱玩儿的、好棋的、喜欢热闹的都涌到得胜楼来,这一天的流水连和庆楼都眼热。 最重要的是,至尊版和升级版的预定大增!章碧螺越算越开心,便宜的两档真的不挣什么钱,目的仅是为了推广,品质高的套棋才能带来收益。 照这样稳稳走下去,书肆的钱会攒够的,更何况咱还有最后的大招呢! 回府前她又去了趟丰登街,唐维年将抄好的书籍拿给她看,每一本都字迹清晰,工整干净。章碧螺连竖大拇指,临走时唐先生道:“东家今晚别忘了练字,明日拿十张来,老夫给过过目。” 得,最近燕北辰不逼着自己练字,这又来个老唐! 章碧螺的商业版图正努力地展开,选伴读的日子却越来越近了。 对林莺时来说,这可是头等大事,虽赌气回了娘家,却在初九一早就翘首盼望。夫妻吵架,若是自己回侯府就太丢脸了,燕冰河怎么也得来接一下,这样双方都有台阶下。 好在燕冰河这次如了她的愿,两个人带着孩子回家,在外人眼里倒也亲亲热热。 回府见过田氏后,夫妻俩不免聊起明日的安排。 燕冰河道:“前些天结识了一位好友,他跟我说,这段日子太子和三殿下、六殿下斗得厉害,互相拆台不说,袭击和巷斗都闹出来了,圣上很不高兴。” 林莺时当即抓住重点,“这事儿对选伴读有影响么?” “当然有,圣上更讨厌儿子结党。谁跟殿下们走得近了,也要吃挂落。” 林莺时心里咯噔一下,“你那好友是什么人?新结识的,靠谱吗?” “他是御前侍卫,见天儿在御书房门口守着,你说靠不靠谱?我留了个心眼,以后寒光要进宫伴读,便有心跟他交好。没想到多喝了几杯,他竟对我推心置腹起来。” “他不会骗你?” 燕寒光撂下了脸,“他又不知道我儿子参选伴读,骗我有什么好处?我跟他相见恨晚,自是十分投缘,换成别人他还不说呢。” 林莺时冷哼,“能跟你投缘的,莫不是也爱美色,也要抬丫鬟当姨娘?” 还真让她说对了,燕冰河和那兄弟的确是靠这个话题亲近起来的。 燕冰河被说中心思,脸一阵红一阵白,“你爱信不信,反正这话你知道就行,千万别往外传。等寒光选上伴读,咱们也要注意言行。” “可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信安侯府跟太子交好?若是寒光做了伴读,岂不走得更近?” “所以说,父亲和老大老二全是愚忠。等以后咱们掌了家,一定不能让人有这误会。国之栋梁,不是近太子而是近社稷,即便有些关联,那也不能招摇过市,引起陛下猜忌。” 林莺时立刻想起跟章碧螺说好的马车,脸色难看起来。燕冰河以为她又要说教,找了个以文会友的理由,跑出去会新欢了。 林莺时知道他撒谎,可是参选在即,不能再当着燕寒光吵架,憋屈也只能忍着。想到燕冰河刚才说的那些,她越琢磨心里越没底,便拿了两支人参,以探望为由去找章碧螺。 可这个时候,章碧螺根本不在府内! “四少夫人,”霓夕大大方方迎出来,“我们少夫人刚吃了药睡下,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林莺时皱了皱眉,“这都病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见好?” “杜御医说,这病就得慢慢养,急不得的。” 林莺时挤出一脸忧虑,“我这二嫂呀,真是个病弱身。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什么时候她醒了,你们去给我送个信儿。” 章碧螺很晚才回府。 得胜楼今日又添了两个大聪明,这两人章碧螺都熟,狮子象斗最终胜者是赵熠,他手上有多本攻略,又练了好几天,得头名并不奇怪。可辗转腾挪居然被李芸娘拿了匾,这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章碧螺自然又是好一顿恭喜,李芸娘一脸得意,“我得赶紧在京城立住脚,不然这匾都没地儿挂。” “那是,以后我还得仰仗你呢。” 章碧螺回府后,知道林莺时来找,便派丫鬟传信。不多时,这位妯娌果然又来串门了。 见她一脸病容,林莺时不知怎的心情好了一半,一口气却叹得百转千回,“二嫂,你这身子越来越不济了,居然睡了这么久?” 章碧螺打了个哈欠,“其实现在也困得要命,还想枕头呢。” 林莺时怕她一会儿以睡觉为名撵人,直接步入正题:“我且问你,明早的马车可照旧?” “那必须的,巳时你往门口一站,自有车接你。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你们母子是被谁接去的,全京城!谁能不羡慕?传到圣上耳朵里,肯定对咱家寒光另眼相看。” 林莺时本就不信章碧螺,这话更让她印证了自己的猜疑,立刻甩了脸子,“章碧螺,你唬我呢?你想让圣上怀疑我们跟太子殿下亲近,是不是?” 章碧螺一脸疑惑,“侯府一向是太子党,这么明显的事儿还用怀疑?” 林莺时心里一惊,结合燕冰河的话,更加确认章碧螺在给自己挖陷阱,“二嫂,你是打心底里愿意把马车让给我么?不是给我挖坑然后看我笑话?” 章碧螺瞪大了眼睛,“林莺时,谁乐意把马车让你?不是你求我让的么?你不会是听了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吧?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儿也能信?我跟你说,你这有点儿降智!” 她越这么讲,林莺时越相信这里头有阴谋,“二嫂,那马车还是你自己享用吧。” “那行吧,”章碧螺又打了个哈欠,“马车我可不给你了啊,我明早跟人家说一声。” 往回走的时候,林莺时总觉得哪里不对,难不成自己又掉坑里了? 奇怪,为什么要用个“又”? 嗯,之前是自己糊涂,她章碧螺什么时候肯让自己占便宜?那马车里指不定有什么呢!万一喷出点儿烟,寒光睡着了怎么办?不按时出席就等于自动弃权!若是下了别的什么药,弄个殿前失态,也极其糟糕。 反正,章碧螺坚决不能信,这车坚决不能坐! 章节目录 106:阿螺今日甚美 林莺时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视了。但她尚未来得及抓住,这念头便稍纵即逝。 这一晚注定彻夜难眠。 林莺时一会儿看看头面齐不齐整,一会儿又去检查丈夫和儿子的衣服熨得是否服帖,刚躺下,又觉得那衣服被自己动过,万一没放好可能会出褶皱,于是再爬起来查看…… 天蒙蒙亮,林莺时辗转反侧惊坐起。 那天,章碧螺为什么会特意跑来?为什么故意在自己面前谈太子殿下?为什么说殿下关心大宝还给了书单?为什么提起殿下的马车?这么多天过去,她究竟知不知道选伴读的事儿? 完全不知道吗?这似乎不可能。 难不成大宝真不成器,她放弃了? 林莺时想得头都要炸了,却怎么也抓不住重点。 说来也怪,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燕冰河偏偏带回皇子不合、陛下讨厌结党的事儿,这未免也太巧了。 今天,别又起什么幺蛾子吧? 由于一夜未睡,林莺时起床的时! 小宝在别苑可想可想娘了,可是他油手又油嘴的,急得想一口把鸭掌吞了。 章碧螺赶紧拽住那点食儿,“儿砸,你是慢慢吃完,还是扔掉?” 小宝执着地说,“吃完。” 章碧螺便慢慢喂他,吃完又给擦了嘴擦了手,这才指了指自己的脸。小宝眉开眼笑凑过来亲,章碧螺捏着他的肉脸,笑道:“今天去宫里,小宝要忍一忍,不能再吃油的,不然不好檫。”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饿。” “没关系,娘悄悄带了点儿,要是实在饿得不行你就告诉娘。” 小宝这回放了心,二宝却忧心忡忡的,“弟弟呀,宫里不比在家,能不吃就不吃哈。” 章碧螺被逗笑了,“你担心个啥?” 二宝道:“听舅舅说,后宫娘娘们争斗,常在食物里做手脚,若是不留神,有的宝宝没了,有的命都没了。” 章碧螺简直了,我家二宝才多大,唐晏居然教这些! 她气呼呼看着马车中间的男人,“我的二宝不进后宫。” “好,不进。”燕北辰眼底带着笑意,“阿螺今日甚美。” “是吧是吧?”章碧螺没半点不好意思,“人长得好,随便收拾一下就可以出去艳压。” “哦?你想艳压谁?” 章碧螺想了想,笑道:“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必须压林莺时和夜孟商。” 燕北辰爽朗大笑,对面女子一身海天霞,既衬脸色,又不过分妖娆,配上穿花纳锦,精致头面,明艳袅娜不可方物。 马车一路行到宫门,已经有人等在外面。章碧螺一家下了车,引起不少人注目。 “二嫂?!你们怎么来了?” 章碧螺循着声音望去,正对上林莺时那仿似见了鬼的一张脸。 章节目录 107: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哎呦,弟妹,咱们又见面了。”章碧螺下了马车,笑靥如花。 林莺时神色晦暗不明,“你来做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么?” 章碧螺朝她眨眨眼,“你不是说今日有雅集,我好奇跟来瞧瞧,原来这雅集竟然在皇宫里,真是叹为观止!” “少在那儿阴阳怪气!你来是什么目的?” “我说是来溜达的,你信不?” 林莺时当然不信,她快速打量了章碧螺一番,淡笑道:“二嫂今日装束华美,果然明眸善睐、绰约多姿、天香国色。” 章碧螺也不客气,“多谢多谢,四弟妹一向清雅,今日入宫,依然眉眼清秀,小家碧玉。” 神特么小家碧玉!林莺时快被她气死了,她会不会夸人?清秀是啥意思?怎么都比明眸善睐差吧?天香国色和小家碧玉是一个级别的形容词吗?再说我用了三个成语,你才用两个,糊弄谁呢! 林莺时手里的帕子都快拧碎了,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章碧螺笑眯眯的,更加气人了,“四弟妹,你猜?” 我猜个屁!林莺时咬着嘴唇,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逼近一步问道:“这辆就是你说的,太子殿下的马车?” 章碧螺笑了,目光转向铁青着脸赶来的燕冰河,“四弟妹,这车你不认识,但是你相公却是认识的。” 燕冰河牵着儿子走到近前,燕寒光很有礼数,认认真真行了个礼,“二伯母。” 章碧螺点点头,只要孩子不熊,她不会释放恶意,温声道:“寒光今日要全力以赴。” “是。”燕寒光退到一边。 燕冰河脸色极差,“这是我大哥的马车,爹不让任何人用,你怎么敢?” 章碧螺暂不作答,笑道:“时辰快到了,你们赶紧下来吧。” 车帘一挑,露出个小脑袋,林莺时一看是小宝,冷笑道:“何必带着他,年纪这么小,怕是来捣乱的。” 燕六将小宝抱下来,车里又冒出一个,林莺时脸色变了,心里更加不安,“二宝也来了?大宝呢?” “四婶,你想我呀?”大宝笑嘻嘻地探出头,“呦,四叔,您也迎我呢?” 燕冰河翻了个大白眼,这小孩儿跟谁学的,都会往脸上贴金了!谁特么迎你?你啥辈分啊让我迎你? 燕龙城都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林莺时后槽牙都咬裂了,恨声道:“你们是来参选的?好一个暗度陈仓。” “还行吧,”章碧螺笑道,“这马车别人不能用,大宝却能用,你们说呢?” 要不是此地不敢造次,林莺时都想撕了她的嘴! “好你个章碧螺,你那天是蒙我的!” 章碧螺笑道:“没有啊,我句句实话。” “你明明跟我说,太子殿下问大宝开蒙的事儿,你是如实作答的。” “我如实了呀,我家大宝开蒙了呀。” “怎么可能?你天天非打即骂,在那小镇上生活拮据,哪有银子为他开蒙?”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地以为,事实上不仅我们大宝上了学,连二宝都一起去了学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那天分明说,大宝不识字!” “林莺时,你仔细想想,我是这么说的么?我说的明明是——我家大宝识字不?这是问句,不是肯定句,你自诩才女,居然连这都分不清?再说,哪个告诉你一定要开了蒙才能做伴读?他还不到六岁,燕家嫡长孙的身份摆着,不识字又能如何?” 林莺时当时就懵了,章碧螺转头对大宝说:“娘这么讲其实有些狂妄,你还得拿出真本事,别仗着身份压人。” 别仗着身份……仗着身份…… “你们有什么身份?两家彼此彼此,谁又比谁高上一等?”林莺时说完看了眼一脸不解的燕寒光,心中实在后悔。这个时候怎么绷不住了?居然当着儿子的面口不择言?跟这草包有什么好吵的? 她倒不是后悔怼了章碧螺,她是觉得,自己在燕寒光面前一向端庄稳重,宽容温和,怎能当着儿子刻薄起来? 她不由慌乱起来,“寒光,你不是跟宁家小公子交好?还不过去打个招呼?”等儿子走了,林莺时眯了眯眸,“你夫君还在床上躺着,而我夫君在户部供职,将军又能如何?更何况是个战败、差点儿被俘的将军!” 章碧螺冷睨着她,“怪不得一天天这么多花样呢,原来在你心里,是真觉得自己挺高明啊。我家二郎战功赫赫,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抹去的!” 这时,宫里出来一队人,其中几位抬了软轿出来,一直抬到章碧螺的马车前,道:“陛下特赐软轿,燕将军请!小少爷请!” 什么!燕冰河和林莺时吓得脸色煞白,马车上还有一人?燕北辰他也来了? 一听“燕将军”几个字,所有人都朝这边望来。只见车帘高高挑起,燕北辰身着墨色貂皮大氅,剑眉入鬓,目若朗星。 章碧螺心里大赞,你瞅把他给俊的!但是吧,一走路就露怯。 她赶紧上前搭了把手,燕北辰稳稳走下来,随即上了软轿。他招了下手,“大宝。” 可把大宝给乐坏了,“爹,你这是殊荣吧?” 燕北辰淡淡道:“这殊荣给你要不要?” 大宝嘎地笑出声,“腿换的,我可不要。”说着学着他爹一撩袍角,也坐上软轿。 燕北辰沉声道:“劳烦各位。” 轿子被抬起,奔着宫门去了。带头的公公这才告禀:时辰已到,请诸位入宫。 这次选伴读,圣上格外重视,甚至要钦点。而备选的孩子皆出身不凡,非富即贵。每名参选稚童由父亲或祖父带领入殿,女眷可在宫外等候。 燕冰河不敢耽搁,赶忙带上燕寒光进宫。 章碧螺笑着挑了挑眉,瞥了眼林莺时,“傻了吧?没想到吧?” 章节目录 108:你就是我羽翼下的小鸟鸟 此言一出,周围的贵夫人都望向这边。 哪怕林莺时想抓花章碧螺的脸,此时也得生生咽下一口老血,拿出惯常的端方姿态。 “二哥二嫂和侄子们平安无恙,做弟妹的自然欢喜。”林莺时笑容僵硬,指甲深深嵌在手心,话也说得言不由衷。 有两人朝她点了点头,显然是听见她们的对话,这二位林莺时认识,是顾家的长媳和大小姐。 那顾家长孙是燕寒光强有力的对手,林莺时心里越发没底,先不说圣上会选几个伴读,就算机会多,燕家又怎么可能同时选上两个? 更何况,带大宝进去的是燕北辰,坐着圣上钦赐的软轿,而燕冰河在户部仅有虚职…… 刚才对章碧螺说的那些顿时成了笑话,林莺时觉得自己像被扇了几巴掌,脸被打得生疼。如今只盼着燕大宝出丑,对,他一定会出丑,会彻底成为京城贵胄的笑柄。 正想着,那顾家长媳笑了笑,对小姑子说:“看看人家妯娌是怎么相处的,不愧是林家养出来的贵女,就是识大体。” 林莺时不由抬了抬下巴,说的对,我才是名门闺秀,她章碧螺不过一个商户之女,根本不配跟我相比! 顾家长媳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又道:“紫笋,你以后嫁了人,也要如此。” 那顾家姑娘正是顾紫笋,被嫂嫂打趣一番,却半点儿不生气,“妯娌什么的先不想啦,但是有嫂嫂在,怎样跟公公婆婆小姑子相处,我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姑嫂俩说笑着,半点儿没有紧张情绪。林莺时朝她们微笑颔首,心里不免又想多了: 居然不担心选伴读的结果?这是有恃无恐了?笃定他们家孩子能选上? 呵,当嫂嫂的居然跟小姑子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可见平素也是如此,太没规矩了。顾家没嫁人的姑娘,竟然也毫无顾忌,简直不可思议! 在她愣神的工夫,顾家姑嫂俩相携走了过来。 互相见了礼,林莺时便拉着那顾家长媳说话,试探顾家孩子准备了些什么。 而顾紫笋直接朝章碧螺走来,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章姐姐,我觉得你特别特别眼熟。” 章碧螺心道:可不眼熟吗?咱俩组了个女扮男装局,我不仅请你吃了饭,还让你避开了夜晟那个渣男。 但当下的情形,她不可能跟顾紫笋这小傻子相认,于是笑道:“大概是我长了个大众脸,所以姑娘觉得眼熟?” 顾紫笋嘎地笑了,“章姐姐真是个有趣的人!”她低头看看正往嘴里塞东西的小宝,眼睛陡然一亮,“这位小公子,你吃的是啥?” 小宝虽然爱吃,但是一点儿不抠,从袋子里抓了一颗给顾紫笋,“娘做的糖糖。” 这是章碧螺做的果汁软糖。崽崽们不是都在别苑吗,她忙完一天的事儿总是怪想的,几乎每天都做小零食派人送过去。 顾紫笋尝了那颗糖,不由眯起眼睛,满脸的享受,吃完又眼巴巴望着小宝。 小宝一看就懂,又给拿了一颗,于是一大一小对着吃起了糖。 二宝皱了皱眉,“小宝,别把牙吃坏了。” 小宝伸出自己的小巴掌,“爹说只能吃五个,我还差一个。” 二宝看了看顾紫笋,觉得这姐沉迷软糖无法自拔,又对弟弟说:“那你最后一颗吃完,这一包就给顾姑娘吧。” 小宝点点头,拿出自己最后的份额,把一包糖都塞在顾紫笋手里。顾姑娘又惊又喜,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章碧螺:“可以吗?” 章碧螺心道:上次见面就觉得你能跟小宝玩儿到一块儿,果然一见面就对着吃,难道这就是吃货的幸福? 见章碧螺点头,顾紫笋开心地眯起眼睛,觉得跟章姐姐可好可好了。 章碧螺问:“顾姑娘觉得我眼熟,我们以前见过?” “没见过!”顾紫笋特别笃定,“其实长得也不像,只是眉眼间有种熟悉的感觉。” “哦?这么说,我长得像顾姑娘的朋友?” “我跟他不算认识,”顾紫笋叹了口气,又往嘴里塞了颗糖,“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今天陪嫂嫂来,也是想着能不能遇见。” 章碧螺扶额,对哦,这姑娘以为那天遇见的是个太监! 章碧螺暗忖:要不要套话让她讲讲,顺便劝劝她,有些人只有见一面的缘分? 她正要说话,就听二宝道:“姐姐,你也得当心,别把牙吃坏了。” 顾紫笋笑得噗嗤噗嗤的,她把糖放好,蹲下来给二宝理了理斗篷的系带,“好,我听你的。” “我们家小二宝,心里最装着事儿。”章碧螺摸摸二宝发顶,柔声道:“闺女呀,咱还小,别总为别人操心。” “不行呀,”二宝认真说道:“娘太娇弱了,容易被人欺负,我跟哥哥说好要护着娘。” 顾紫笋恍然大悟,“章姐姐,他们担心得有道理!一看你就是个好说话的,你放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羽翼下的小鸟鸟,受欺负找我就好!” 二宝眼睛亮了,觉得这顾家姑娘不止爱吃,还很仗义,是个挺好的人。 章碧螺愁得够呛,还小鸟鸟,你会不会作类比啊?就这水准,去写小学三年级作文也得不了高分的。 这时,有一队宫女从里面出来,引贵妇贵女们去永福宫休憩。 章碧螺皱了皱眉。 书里不止一次提到过永福宫,那是夜晟的母亲容贵妃的居所。想想也是有趣,皇上给皇太孙选伴读,却让容贵妃待客,这不成心气人么? 好在这宫里都是人精,容贵妃没有面色不虞,也并不热络,只是跟女眷们礼貌地闲聊,看不出什么情绪。 章碧螺跟林莺时坐在一处,旁边是顾家姑嫂。顾紫笋特地挨着她,美其名曰帮她带孩子。 小宝仰头看看顾紫笋,又给她塞了两颗枣夹核桃。 顾紫笋问:“这也是你娘做的?” 见小宝点头,她望向章碧螺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我……明儿个能去府上拜访吗?” “不能,”章碧螺摇摇头,“我最近几天忙。” “那我帮你忙!” 章碧螺想了想道:“顾姑娘喜欢这些零食,我做些送到府里可好?” “好好好,”顾紫笋拉着章碧螺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每样都给我来点儿。” 章碧螺心道:你是真不客气呀! 就在这个时候,有宫女来报,长宁郡主夜孟商到了。 章碧螺心道,这位家里没有适龄儿童,却偏偏赶着今天进宫,是特意来报仇的吧? 章节目录 109:这不比选伴读燃? 长宁郡主夜孟商从外面进来,一身红衣如火,手里却拎着一根卷起的七截软鞭。 容贵妃笑道:“长宁,今儿来了这么多客人,快把你那东西收起来。” 夜孟商下巴微微扬起,快速环视一圈,目光停在章碧螺方向,突然扬手就是一鞭。 她出手又急又快,章碧螺只觉鞭影迎面而来,还带着股劲风。所有人大惊失色,太疯了!她怎么敢?! 完犊子了!章碧螺闭上眼。 还以为当着这么多人,夜孟商怎么也会收敛点儿,今天是肝火旺,开了药却不见好。您手上这药,卖给我这朋友成不?” 章节目录 110:这茶味太冲了 不是吧,一味药而已,这就抢上了? 二宝很是纠结,看了看夜孟商,又看看“我有一个朋友”,伸出一个手指头:“我没有更多的,只有一套而已,这还是舅爷爷让我熟悉药性,拿了几种药给我玩儿的。若是郡主不想要,那我就给这位婶婶啦。” 于是那位婶婶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郡主,您还要不?”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犹豫,现在别人想要,夜孟商就绝不会让了。她睨着那位“我有一个朋友”,冷哼道:“怎么,还有人跟我抢?” 婶婶闭嘴,大家也为“她的那位朋友”默默点了根蜡。 夜孟商的侍女送了一百金银票过来,二宝板板正正叠好,塞进章碧螺手里。 “娘,你穷,你拿着。” 章碧螺不好在这里退让,只好先收起来,想着回府之后放进二宝亲娘的嫁妆里。 这时,其他的人已经开始打听二宝手里还有什么药了。 这群人是为了选伴读坐到一起的,当堂卖药岂不喧宾夺主?章碧螺赶忙说二宝只是浅学一下,只看了几页医书,其余的药也只是寻常方子。 大家只好作罢,把掏出来的银票又放回去。心里却对薛神医有了更多向往。燕明月才看了几天书,就能把肝火旺的症状和调理方法说得头头是道,她才几岁啊!能达到这种程度,可见薛神医多么厉害! 如果他老人家出山,不论花多少银子,也要让他诊治一番。 林莺时在一旁冷眼看着,嗤笑一声,这母女俩坑蒙拐骗一应俱全,燕明月回来之后连门都没出过,怎么编出的舅爷爷?他们要是真遇上薛神医,燕北辰的腿不早就…… 燕北辰的腿! 林莺时激灵一下,手里的团扇差点儿甩出去,从进宫到现在始终没想通的事情突然明了,不由心里大惊!刚才燕北辰虽只走了几步,可分明是走了的,哪里还有刚回府时病入膏肓的模样? 难不成薛神医真的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薛神医出山,连皇室都要惊动的,为什么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燕北辰的腿若是好了,会不会立刻请封世子?那燕冰河怎么办? 还好,还好,侯爷还“昏迷”着,只要侯爷不点头,他们应该没办法吧? 那么,薛神医在侯府吗?如果不在,是怎样给燕北辰诊的病?如果在侯府,有没有去诊治过侯爷? 林莺时如坐针毡,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看看。她实在太恐慌,后悔回了娘家,连府里有什么异状都不知道。 而另一边,夜孟商冷睨着章碧螺,心里这股火无从发泄。她是皇族贵胄,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太后极其宠爱,就连贵妃都忍她三分。她向来飞扬跋扈,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夜孟商不仅记着章碧螺的仇,记着侯府那丫鬟的仇,如今又记上小二宝的仇。 “燕家小小姐,本郡主给了你这么大一笔订单,你都不说谢的么?” 二宝一脸诧异,“难道不是看病的人跟医者称谢么?若是郡主觉得为难,这银票还你也是可以的。” 那位“有一个朋友”的婶婶一听,眼睛陡然一亮,就等夜孟商说不要。 夜孟商银票都给出去了,怎么可能往回收?她敢用鞭子抽别人的脸,敢肆意给人喂毒药,但她可丢不起这人。 容贵妃实在看不下去,这帮人聚在这儿是为了什么?主旨难道不是选伴读吗?从坐下到现在,可有一句话跟伴读有关?好好的聊下一代学识见识的局,全让长宁这疯子给搅了! 可她能怎么办?你这边稍微表示不满,太后就把人叫去敲打一番,然后整个后宫从嫔妃到太监宫女,都在暗地笑你,谁能受得了? “行了,”容贵妃揉了揉眉心,把话题拉回到主线,“圣上为皇太孙选伴读,是岁尾的头等大事,各府的小公子准备良久,定会载誉而归。” 众人自然谦虚一番,夜孟商不屑冷哼,“听说燕家送了两个孩子参选,侯府没人做主,还真是乱作一团。” 容贵妃心道:你可闭嘴吧! 贵妃也是有小情绪的,让她待客已经心存不满,要不是想着可以跟命妇们进行有效沟通,她早就装病了。 即便面上不显,却话中有话,哪怕内心极不喜欢燕家,也必须敲打敲打长宁——“能让两个孩子都来,这是燕家的本事。圣上既然允了,岂是他人可以置喙?” 这话其实说得很重,夜孟商却满不在乎,“那又怎样?就凭孩子娘,怕是一个都选不上。” 一听夜孟商说燕寒光不行,林莺时这可忍不了。她轻声道:“大宝怎样倒是不晓得,但是寒光在襁褓中时,就日日听《三字经》、《千字文》,刚会说话就开始识文断字,最近又出门学了兵法,说是天才少年也不为过。” 周围一片赞叹声,都觉得燕老四夫妇确实花了不少力气培养。而且以林莺时的才名,孩子定然不凡。 听到这些,林莺时觉得自己得到尊重,神色缓和了不少。 得知燕寒光胜算很大,夜孟商噗嗤一笑,开始幸灾乐祸,“自从开朝以来,还从未有过一府出两个伴读的状况,燕四家的要是选上,燕二的儿子岂不没戏?哈哈哈~” 她笑得肆意,全然不管容贵妃是什么脸色。 章碧螺暗想:女反派怎么不长记性呢?这是贵妃的场子,刚才都砸了一回,这要是再砸,娘娘不要面子的么? 但是要这么忍了,章碧螺肯定不干。 只听她慢悠悠说道:“选上选不上都没关系,大宝这几天也跟舅爷爷在一起,也背了些粗浅医书,也懂肝火旺。” 卧槽!夜孟商又想动鞭子,被容贵妃一个眼神制止。 夜孟商气得直咬牙,“别猖狂!燕大宝会拿笔写字么?会算数么?这些都不会,懂医书又能如何!” 章碧螺眨巴眨巴眼睛,眼圈突然红了,可怜巴巴道:“郡主,您瞧不起我没关系,但是大宝好歹是燕家的崽崽,您怎么能……” 哎呦我去,这茶味可太冲了。 章节目录 111:谁敢横刀立马? 夜孟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别人的小声议论: “原来她对燕家的孩子如此不喜,她之前还想……这要是……” “可不是嘛,幸亏……” “嗯嗯嗯,不然的话……” “还不如……最起码……” 大家都怕夜孟商暴怒,一个个都跟打哑谜似的,说话都故意留半句。但夜孟商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懂? 于是,她做了好几道“把句子补充完整”: “原来郡主对燕家的孩子如此不喜,她之前还想嫁给燕将军呢,这要是当了后妈,肯定对孩子不好。” “可不是,幸亏燕将军没娶她。” “嗯嗯嗯,不然的话,可就苦了三个孩子。” “还不如这章碧螺呢,最起码崽崽都养得白白胖胖。” 啊啊啊,章碧螺杀人诛心,太不要脸了! 夜孟商气得不行,却没有什么给力的还击方式。章碧螺有毒!你给她喂毒药,她特么敢喂回来;你抽她一鞭子,她转头就诋毁你的卫生健康;你说她孩子不行,她茶里茶气一句话,你的名誉再度受损。 好想掐死她呀,好想把她卷吧卷吧扔火里烧了。 夜孟商咬着牙捏了捏软鞭,冷笑一声,“得意什么?当街被射一箭的滋味如何?以后可想再体验?” 章碧螺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原来是她! 在小镇的最后几天,自己前脚去书局,后脚就有人闹事,最可怕的是,有人趁乱当街射了一箭。要不是燕北辰,自己大概永远留在那儿了。 那么,夜袭的又是谁?夜孟商虽然恨自己,总不至于连燕北辰也一起干掉吧? 夜孟商敢在小镇发难,在京城更是不在乎。她要是知道自己开书肆,肯定三天两头捣乱,不让自己有好日子过。 不行,必须想办法让她不敢造次! 和永福宫的气氛不同,广德殿里比较安静。 殿中摆着书案,搞得跟科举殿试一样。几名五六岁的小男孩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管城子,各自在宣纸上写字。 这几个孩子都出身不凡:有敬国公的小外孙、右相的金孙,有备出文豪的唐家的嫡长孙,有信安侯的两个孙子,还有沛国公的幼子…… 皇帝夜鸿图坐在最高处,望着座下众人。这一次,他打算给皇太孙选两名伴读,心里已经有了初步人选,不过这里面并没有燕龙城。 皇帝是考虑过大宝的,若燕龙城亲爹娘在,他应该有这个机会。但如今不行,燕北辰负伤归来,从实际意义上讲,是战败!虽然是将才,但他能不能再上战场还有待商榷。 再一个,教养燕龙城的是商户之女,注定力有不逮,哪里及得上能诗会画的高门才女?这孩子没养歪就不错了。 所以,燕家的面子必须给,想来几个来几个,但是燕龙城绝不在选择范围内。 在“殿试”的书案后面,坐着祖父们和父亲们,都稳如泰山静候结果。 燕北辰左边是唐晏,右边是燕冰河,这位四弟从进殿起就一直盯着他的腿看,似乎想要看出个花来。 燕北辰瞥了他一眼,“想问什么?” 燕冰河硬着头皮道:“二哥,我上回去看你,你还卧床不起呢,这么快就好了?” “怎么?你盼着我不好?” 燕冰河目光飘向别处,避而不答。他望着前方写字的小男孩们,小声嘟哝:“何必呢,非要带大宝来现眼。寒光的字已经有模有样,大宝怕是连字都不会写。” 燕北辰点点头,“若论字写得好坏,大宝确是比不过寒光。” 燕冰河不由得意,“看吧,二哥自己也承认了吧?这一轮写完就让孩子回去吧,你就别挣扎了,也别折磨大宝。” 燕北辰不置可否,唐晏冷冷瞥过来一眼,“你瞧不起谁?大宝是我教的!” 燕冰河轻嗤一声,“今天来得都是京中神童,大宝学得太晚,别说是唐公子,就算是太傅教,他也撵不上。” 唐晏抖开扇子,觉得有必要出宫以后给燕冰河套个麻袋揍一顿。 这时,几名稚童已经写完,宣纸呈到皇帝夜鸿图面前。 夜鸿图逐一翻看,脸上带着笑意。对于这些崽崽,就算全大熹最尊贵的人也不会苛刻对待,毕竟用毛笔需要运笔,手还得稳,他们年纪太小,能写就很不错了。 孩子们大多数写的是成语,最漂亮的一张出自唐家小少爷,“海清河晏”四个字笔划不少,却能看得出运笔流畅,字迹初见风骨。 小唐还写了个落款,唐采驰三个字显然写得更熟练。 仅次于唐采驰的,是右相顾兆的孙子——顾骏眉。 顾兆极爱喝茶,他将这辈子最喜欢的两种茶当成名字,一个给了小女儿,另一个给了大孙子。顾紫笋、顾骏眉,顾渚紫笋、金骏眉。 顾骏眉这幅“国泰民安”,字的结构尚有不足,但贵在笔划不错,该出锋就出锋,该顿笔就顿笔。再练上一段日子,应该写得相当不错。 其余的那些,也都能保证横平竖直吧。 夜鸿图点了名次,太监总管高公公高声道:“殿试戏墨第一:唐采驰,殿试戏墨第二:顾骏眉,殿试戏墨第三:燕寒光。” “咦?”燕龙城站起来行礼,问道:“没有我吗?” 夜鸿图觉得有趣,拿起最后那张宣纸,笑问:“燕龙城,你觉得你写得如何?” 大宝道:“我写得可好了。” 夜鸿图将宣纸拿起,纸上写得满满当当,还戳破了几个窟窿,透光! 大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太有劲儿啦。” 夜鸿图问:“字练了多久?” “不到半年。陛下,大宝是不是练半年里写得最好的?” “字虽排不上前三,但这首诗极好!你们不妨都看看。” 夜鸿图发话,高公公赶忙拿了大宝的考卷给众人传阅。纸是宫中极漂亮的流沙纸,墨是一金买不得一两的松烟墨,字是粗狂豪放的“龙城体”,那叫一个力透纸背! 真的,那几个窟窿瞅着老碍眼了。 但是燕龙城的内容真的很绝,他并没写成语,也没写吉利话,而是一首六言诗: 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燕大将军。 章节目录 112:这是可以说的吗? 在座的从太子殿下,到右相顾兆,再到唐阁老和太傅唐清,甚至大宝亲爹燕北辰,所有人都难掩眼中的惊艳。孩子的字儿着实一般,可这六言诗太有气魄,太有格局了! 唐阁老激动不已,这可是自己亲外孙!许久未见,居然有了这等本事。他知道唐晏在传授大宝学问,于是问道:“你教他写的?” “不是我。” 居然不是唐晏?那是谁? 不止唐阁老,所有人都觉得诧异。夜鸿图问:“燕龙城,这是谁教你的?” 大宝声音特别响亮,“是大宝的娘!” 章氏?那个传说中啥也不是的商户女?能教孩子这么大气的诗? “大宝想当大将军,娘就教了我这一首。娘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要心胸开阔,看的书读的诗、欣赏的风景、要好的朋友,都会让我变成更好的大宝!” “这是你娘说的?” 大宝点点头,“娘可有见识了。” 夜鸿图看孩子骄傲的小模样,忍不住逗他,“你没记错?不是你爹说的?” “爹还瘸着呢,他得练走路,全好了才会跟我讲这些。” 燕北辰可感动了,老父亲鞠了一把辛酸泪,我家崽崽居然知道维护我!他还替我找了个挺合适的理由! 皇帝夜鸿图被逗得哈哈大笑,问道:“众爱卿觉得如何?” 唐阁老当然要维护自己大外孙:“若只是论字,燕龙城的确排不到前列,但论内容,自然是一骑绝尘。” 夜鸿图但笑不语,高公公拍了两下手,有人上来将书案撤到一边。 燕冰河心里酸溜溜的,虽然儿子写字进了前三,可他丝毫开心不起来。大宝排在后面,但是诗句出彩,很明显取悦了陛下,在这个事实面前,第三名也不香了。 场地整理出来,文试结束,武试开始。 这无疑是燕家的强项。 燕冰河整理了一下情绪,没关系,这一场咱们做了充分准备,只要燕寒光出手,必定全场称赞。 不过……他看了看燕北辰,“二哥,虽不知你这腿是怎么治的,但现在的情形,你能教大宝练功?” 燕北辰笑笑,“我可教不了。” 燕冰河顿时放心,那还怕啥?没有燕北辰的指导,燕大宝的武学就是个渣,哈哈哈哈哈! 他这一得意,就全摆在脸上了,“二哥,承让了。” 燕北辰瞥了燕冰河一眼,决定还是让他先高兴一会儿。 孩子们按照文试的名次陆续展示,首先是顾家的顾骏眉。 顾家培养孩子下足了功夫,顾骏眉得了高人指点,有模有样地打了一套拳。 接下来,轮到唐采驰。 唐家向来偏重习文,孩子勉强蹲了一会儿马步。 燕寒光跃跃欲试,有太监呈上他的兵器,在座诸位一看,眼睛都亮了。 燕家枪啊!有多久没看到了!燕家的孩子果真出彩! 燕寒光抖起银枪,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边舞枪边道:“长枪一横花飘零,松月追风伴我行!” 在场的大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枪法,谁也不会太苛刻,你能要求一个几岁的孩子和燕北辰舞得一样吗?关键是燕家枪的传承,这是几代人的符号,似乎看到银枪舞起,就知道江山无恙。 一套枪法使完,满座掌声。毕竟是孩子,一见有人喝彩,燕寒光喜滋滋坐了回去。 “燕寒光,不错!” 听到圣上的夸奖,燕寒光非常谦逊,“寒光只是粗浅学了几招,并不能悟出精髓,假以时日,一定将燕家枪发扬光大。” “好。”夜鸿图笑着点头。 在燕寒光之后,有打拳的,有弃权的,还有来一套五禽戏的…… 终于轮到燕龙城。 燕家已经有了一个舞枪的孩子,他也要舞么?有不少人替大宝捏了把汗,落后一步等于失去先机,就算那枪舞得不相上下,圣上也会下意识觉得前者惊艳。 大宝不慌不忙,从太监手中接过他的兵器。那是一柄朴素的长剑,样式古拙,并不如何出奇。 太子夜晟和唐阁老都不由蹙眉,以燕氏梨花枪闻名于世的燕家嫡长孙,居然舞剑?而且还是这么朴素的剑? 这不是把头名拱手让人么? 唉,孩子还小,因种种原因没能得到最好的启蒙,没事儿,正常,怎么也比那弃权的强。 大宝走到正中的位置,起了个剑势,只见剑芒一闪,如霜雪,绽银辉!身姿翩若惊鸿,剑如银龙游走。 夜鸿图朗声道:“燕龙城,你不学燕寒光吟首诗?” 大宝招式顿了一下,我去,这有点儿超纲!谁跟燕寒光学啊,他本来就呼哧带喘的,还吟诗,吟得跟报菜名似的。 腹诽是腹诽,大宝不认输!他在脑子里急速搜寻了一下,极力让剑招流畅,让声音平稳: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一套招法结束,众人齐齐赞了一声“好”。 大宝收回剑势,神色中颇有些得意,恨不得马上跑去找娘亲显摆。 夜鸿图问:“燕龙城,你为何不舞燕家枪?” “燕家枪是祖传绝学,大宝心有敬畏。爹也说过,若是基础打不好,就舞不出燕家的气势。大宝先好好扎马步,等爹爹的腿彻底好了,再练也不迟。” “那你为什么学了剑?” “剑器本身轻盈,大宝这柄也挺小,拿得动。” “你舞剑的功夫是谁教的?” “娘专门给大宝找的老师,邢璟师父武力超群,连爹爹都称赞。” 夜鸿图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原以为那章氏是没什么见识的,燕龙城又不是他亲生,没想到培养得如此尽心。 “如此说来,你练功也有段时日?” “和写字一样,也练了不到半年。每天早上鸡一叫,大宝就起来了。娘说,以后想当大将军,就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天都不能偷懒。” “你也想当将军?” “身为燕家儿郎,自然要金戈铁马赤胆忠心!” 夜鸿图微微颔首,笑道:“燕龙城,所有人的武学功夫都演练完毕,你来评评看。”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但说无妨。” 那大宝可就不客气了,“顾骏眉的拳法就是个花架子,半点力度都没有。他要是遇上我爹,早就给骂哭了。还有唐采驰,舅舅,你们唐家的儿郎手脚都不太灵光啊,一个马步都扎得颤颤巍巍,跟你一模一样。” 唐晏用扇子挡着脸,生怕让皇上看见,心道:外甥啊,那黑历史咱就别提了。 “还有燕寒光,我不知道你的枪法跟谁学的,我也知晓,你现在的年纪并没有人笑话。但以后长大,出招还这么软绵绵,那就不要给燕家丢脸了。” 大宝嘁哩喀喳一顿点评,丝毫不给人留面子。 唐晏叹了口气,外甥啊,你这点评的风格,颇有乃父风范,是真的得罪人呐! 章节目录 113:一个更比一个卷 武学考核这一节,燕龙城拔得头筹,燕寒光第二,顾骏眉第三。 前两名都出自信安侯府,不愧是燕家! 夜鸿图很是欣慰,当年给太子选伴读可没这阵仗,只看了名单便定下人选。之所以对皇太孙这如此尽心,实在是寄予太多的希望。 人老了,总想为宠爱的小辈多做些什么。 对于太孙夜景澜,不只皇帝重视,太子和太子妃也在教他各种功课,要不是孩子身体弱,不会等到今天才选伴读。 所以夜鸿图希望,这次的伴读能让未来的江山继承者意气昂扬,发愤图强。 这几个孩子表现出的能耐,他是满意的。 “众卿的小公子尚为稚童,却已初见锋芒,以后定是我大熹的栋梁之才。只是,若仅凭习字练武,还未能观全貌,诸位小公子若有异于常人之处,也可在殿上呈现。” 一听这话,燕冰河不由眼睛一亮,圣上的意思是让孩子们展示特殊才能,这又是我儿子的强项啊! 他心里高兴,连身板都直了不少。刚才那轮有点儿可惜,燕大宝用一柄剑打败燕家枪,这不扯淡么?燕家的人对上,就应该同舞枪法,用别的岂非不敬? 不管怎样,这次终于可以扬眉吐气。林莺时人虽无趣,但有些策略还是不错的,等寒光的杀手锏拿出来,哼哼,就问还有谁?! 燕冰河不太能沉得住气,心里这一得意,立刻就带到脸上,“二哥,你内心正焦灼吧?你也别太窝火,二嫂能让大宝学剑法,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运气好罢了。这段日子你没在身边,她眼界有限,到了如今这一环,大宝怕是只能看别人的热闹。” 燕北辰淡淡瞥他一眼,一想到自己这位弟弟即将面对的狂风骤雨,决定让他再高兴一小会儿。 燕北辰不跟他一般见识,唐晏可不打算惯着。“说什么呢?从小县城返京,这一路都是本公子在教大宝,怎么就拿不出点儿东西了?怎么就得看别人热闹?” 燕冰河不打算跟他杠,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哝,“别特么吹牛,我就看大宝能拿出啥!” 这时,“特长展示”已经开始。参选伴读的孩子里,顾骏眉第一个站了出来。 “骏眉自小喜爱易学算术,请陛下出题。” 夜鸿图点点头,随口出了几道相加和相减,顾骏眉答案脱口而出。皇帝又出了连加连减,甚至带乘除的运算,顾骏眉竟然都能答对。 如果章碧螺在这里,也是要震惊感慨的。小顾连简单的四则运算都能完成,放到她来的那个时代,相当于小学二三年级的水准,妥妥的跳级卷王! 夜鸿图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问道:“顾骏眉,你觉得后来者可否及得上你?” 小顾很是谦虚,“别的不敢称雄,如果只是算数和易学,骏眉敢与任何人一战。” 夜鸿图哈哈大笑,顾骏眉行礼退下。 紧随其后的是唐采驰,唐家一向家学渊源,在众多子弟中选出的孩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陛下,采驰自今年开始作诗,可以指物立就。” “哦?”夜鸿图大为惊喜,“你就是唐家神童,可七步成诗的那位?” “采驰才疏学浅,是世人过誉而已。陛下,请出题。” 夜鸿图暗暗思量:若是考皇孙,题目大多是笔墨纸砚,今天却不能这么出题,因为这内容他一定在家练过很多次。 嗯,需指一个他从未作过的题目。 皇帝捋了捋胡子,道:“以人物为题可好?” 唐采驰:“甚好。” “那你就写一写顾骏眉和燕龙城吧。” 写两个小孩儿?这些孩子见面也就一个多时辰,连话都没说过,互相之间并不了解,居然以此为题? 唐采驰眨巴眨巴眼睛,还真就写出来了。 “峻岭出名饮,京城少年郎。能文又擅武,易数典中藏。” 众人一听,行啊,五言绝句,格律没出错,韵也押上了。关键是内容也没啥毛病,调侃了小顾的名字并且赞扬了他的算术能力。 右相顾兆偏过头来,朝唐家方向竖了个大拇指。 唐采驰又去看大宝,心里琢磨着句子,大宝给了三个字鼓励:“兄弟,好好写。” 燕冰河在下面坐着,见别人家孩子优秀,心里酸不溜丢的,小声对唐晏道:“小公子看上去的确厉害,只是太像套用的。那句‘京城少年郎’其实也可以用在寒光身上,用在大宝身上。还有那句‘能文又擅武’,这句也能重复使用。唐家小公子的作品里,不会都用这两句吧?” 唐晏冷哼一声,扇子哗地抖开,这就开始怼人,“要不怎么说,你们家绝不可能把孩子培养到才华横溢呢!因为你跟林莺时眼界就这么窄,根本不知道人外有人。采驰是他们这一辈最聪慧的,你要知道,唐家每一代佼佼者都让常人望尘莫及,长大后最低也是个探花。唉,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说,你一个庸才也听不懂。” 突然变成庸才的燕冰河默默闭上了嘴。 此时,唐采驰已经胸有成竹,“陛下,燕龙城的一首也有了!” 他边走边道:“将才出燕府,惊鸿舞剑光。书横刀立马,捅破纸一张。” 哎呀,这首不仅贴切,而且作得十分有趣! 众人忍俊不禁,夜鸿图问:“燕龙城,他写得可是你?” 大宝点点头,“捅破了纸的,可不就是大宝?他还赞我是将才呢!唐兄弟,哥哥谢谢你!” 唐采驰哼了一声,还指不定谁大呢,你个小破孩居然敢自称哥哥? 唐晏摇着扇子,斜睨着燕冰河,语气里充满讥诮:“套用?重复用?” 燕冰河这叫后悔,惹他干啥呀,睚眦必报的,得罪一次能追着你骂半年。 前两个上场的孩子如此出彩,其余几家不免心中没底。这还怎么比?都是五六岁的孩子,为啥你们那么卷? 算术都不用拨算盘珠子,凭心算就可以搞定加减乘除;走几步就能吟出一首诗,让写啥就能写出啥,用词都不带重样的! 你们家把孩子养成这样,让我们怎么办? 这时候别说大人着急,连参选的孩子也有了危机感。原本燕寒光打算按林莺时授意的,观察一会儿再出手,可是才上场两个就这么吓人,他坐不住了。 燕寒光回头看他爹,跟燕冰河交换了眼神,立刻站了出来。 “陛下,算力精深令人佩服,七步成诗少有人为,然而寒光所学更是人间瑰宝!” 章节目录 114:我只是猜到一个可能 一个小孩儿,口口声声说他拥有人间瑰宝? 夜鸿图觉得有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寒光自小便有志向,要以战止战,换一个太平盛世。因此寒光觉得,能击退敌人的兵法便是人间至宝。” 满座哗然! 且不说这番话是否托大,这么个小孩,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儿讲兵法,这场景怕是百年不遇了。 夜鸿图眸光闪动,看不出什么情绪,“那你说说看。” 燕寒光背起手,那些东西已经背得很熟了,他没有半分畏惧,大谈“束伍”、“操令”、“阵令”、“谕兵”…… 不管殿内的人内心想法究竟怎样,大家也不得不佩服,这孩子能背下这么多东西,实属不易。 而后,望向燕北辰的目光就更复杂了。 将军吃了败仗,负伤归来,差点儿丢了性命,而你侄子在陛下面前大谈兵法,该说你们侯府家学渊源,还是你弟弟一家的背刺? 其实燕冰河和林莺时做参选准备时还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他们本以为燕北辰挂了的…… 但此时,一切都显得那么微妙。 燕寒光说完,夜鸿图不置可否,而是转过头问大宝:“燕龙城,你可懂兵法?” 大宝摇摇头,“不懂呀。” 哦?燕家竟从未教过嫡长孙这些?难道下一代想着重培养燕寒光?可刚才无论文试还是武试,燕龙城都毫不掩饰做将军的梦想,信安侯这么做实在说不通啊。 夜鸿图不动声色,又问:“燕寒光刚才背的兵法,你觉得如何?” “大宝的祖父说过,没有实操的兵法演说,无异于纸上谈兵。” 这……众人又不懂了,既然觉得不妥,为什么还要教给燕寒光? 燕寒光极不服气,“我爹爹特意寻了名师,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原来如此! 大家望着燕冰河的目光意味深长,你偷着给孩子拜师,问过你家老爷子么?问过你亲哥么?你们燕府有现成的兵法大家,你跑出去找别人?有病吧! 燕冰河欲哭无泪,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 已经有三个小朋友做了特长展示,剩下的也不甘示弱,一个接一个上场,表演什么的都有。有位小少爷翻了一串跟头,赢得了不少掌声。 大宝也不着急,乐呵呵在底下看着,还很捧场地鼓掌,就跟看文艺表演似的。唐晏在下面心急火燎的,扇子狂扇一通,惹得燕北辰怒目而视。 “别瞪我,我着急,我外甥倒是快点儿啊。” 燕北辰道:“你急也没用,他肯定最后一个出场。” “为啥呀?我都帮他准备了,赶快展示免得跟被人撞上啊。” 燕北辰问:“你帮他准备的什么?” “写文章啊,我让他写了好几篇,足以拿到圣上面前。” 燕北辰淡淡一笑,“我问你,五岁孩童的文章写出花来,能比得过你们唐家小公子当堂作诗?” 唐晏心里咯噔一下,可不是! “唉,大宝还是开蒙晚了,都怪我,他们祭祖之前就应该多去侯府,如果那时候就能教大宝……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不过大宝这会儿写文章的话,其实也不差的……” 燕北辰道:“我儿子我最了解,若是别的事儿,他不见得多在意结果。可是现在,他一心为他娘争一份荣光,必定想法子出奇制胜,你且看着吧。” 唐晏疑惑地看着他,“你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燕北辰微微一笑,“我只是猜到一个可能。” 其他小公子都已展示完毕,大宝慢悠悠站起来,觉得自己稳了。 夜鸿图看他虎头虎脑的,忍不住逗他,“燕龙城,你觉得对手们表现得如何?” “回陛下,他们太厉害了,大宝刚背完《九九乘法歌诀》,多算一个数都发懵,小顾公子着实让人钦佩。舅舅本来也教了大宝写文章,可大宝就是绞尽脑汁,也写不出唐采驰的句子。” 他站直了身体,“陛下,大宝字写得不太好,文采也不及小唐公子,情急之下,大宝想起了另一样本事。” 啥?唐阁老捋着胡子直乐,你舅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还带临时想的? 夜鸿图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大宝的娘亲会洋文,所以大宝也会说几句。” 什么?在座各位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一个商户女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这不扯淡吗? 这时,角落里站出一个人,“陛下,微臣可以作证!前些天微臣烧好的琉璃瓶子,制法就是将军夫人从洋文书里翻译的。” 夜鸿图吃了一惊,“庞珏,你之前说拜了个老师,难道就是燕将军的夫人?” 章节目录 115:第四种答案 “正是!”庞珏道:“老师已经开始教微臣洋文,燕将军和小公子也都跟着学了。” 众人惊讶得无以复加,这居然是真的!燕家竟有如此高手,而且就是燕龙城他娘! 说实话,算术厉害的神童就算少见,也总是会有的;七步成诗的天才虽然难得,也总是可得的。 但你放眼整个大熹,连大学霸庞珏都要拜师学洋文,可见这是一项多么难得的技能。 夜鸿图显然非常意外,温声问道:“需要纸笔书案么?” 大宝点点头,“要的。” “给他抬上来。” 高公公赶紧让人重新抬了书案,大宝坐在蒲团上,拿着毛笔认真地书写。 他学的并不多,还是缠着爹爹教的,也不知道爹学得好不好。其实从到别苑那天,大宝就留了个心眼,洋文得学点儿,舅爷爷的医术也要懂点儿小常识,万一选伴读能用上呢。 所以,章碧螺在纸上留下的字母单词和短句他练了又练,闭着眼睛都会写。 第一张纸,他工工整整写了二十六个字母。 第二张纸,写了几个单词,桌子、椅子、鼻子、嘴。 最后一张,他板着小脸,几乎是用画的,写完了整个句子。 他站起来,将三张答卷呈上,待皇帝看过之后,开始大声朗读。 二十六个字母,一个一个往外蹦,其余孩子特别好奇,那纸上勾勾巴巴的就是洋文?他说得倒底对不对? 其余的人都去看庞珏,庞珏则一脸激动和骄傲,不停点头。 等大宝把三张纸都念完,夜鸿图问:“庞珏,燕龙城读得可正确?” “小公子比微臣学得好。” 大伙一听,得,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他们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咱也听不懂,咱也不敢问。 “燕龙城,最后一个句子是什么意思?” 大宝挺了挺胸脯,大声道:“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整个大殿寂静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不是有传闻,侯夫人特意给燕二娶了商户女,却给自己儿子娶了才女,不就是想让燕北辰丢脸么? 可这商户女不仅教儿子大气的诗词,还为儿子请了武学老师,她自己竟然会洋文,教孩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关键是,这崽儿并不是她亲生的! 这会是传说中那个暴发户之女?是那个搅家精?那个虐待孩子的恶毒后娘? 那些不堪的传言,都是燕冰河两口子杜撰的吧?哦对,还有那个侯夫人,肯定也少不了她! 众人望着燕冰河的目光更加鄙夷不屑。 伴读选到这里,大家心中有数,皇太孙的伴读,怕是要从顾骏眉、唐采驰、燕龙城、燕寒光这几个人中产生。至于能选上几个,还要看圣上的意思。 夜鸿图道:“景澜,你观察了半天,愿意让哪家公子作你的伴读?”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绕出位小少年,他跟大殿上的孩子年岁相当,却背着手小大人一般,正是皇太孙夜景澜。 其实,皇帝在位且身体康健,太子无恙且兄弟众多,这种情况下立“太孙”的,历史上少之又少。 可夜鸿图不仅立了皇太孙,还为他选了最好的太孙太傅,并亲自选伴读。 所有这一切,都彰显了帝王对孙儿的重视,以及对他赋予的希望。 夜景澜行了礼,说道:“皇祖父,诸位公子学识渊博,令人佩服。孙儿有个问题,想跟诸位公子探讨。” 他转过身,问道:“谌离国进贡一只年幼的狮子,皇祖父说将它养在皇家别苑。,可我颇为心动。这狮子,我究竟该不该养?”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道考题,回答得是否让皇太孙满意,决定了伴读的最终人选。 燕寒光急切地站出来道:“殿下,狮子是猛兽,有野性会伤人,殿下金尊玉贵,万万不可冒险。” 顾骏眉不同意:“猛兽可训,又是从小养起,有何不可?” 唐采驰道:“殿下莫要受旁人干扰,一切遵从本心便好。” 不是吧,殿上的大人们服了,站出来三个孩子,说出来三种答案! 小公子们纷纷站队,觉得谁有理,就站到谁身边表示支持,唯独大宝嘻嘻笑着,谁也不站。 夜景澜显然对这位印象深刻,问道:“燕龙城,你的答案呢?” 大宝道:“大宝说结论之前,不得不提到我娘。” 得!这位是来选伴读的么?这是个炫娘狂魔吧? “我娘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小马想过河,老牛说水浅得很,才没过它的小腿,松鼠说水深得很,淹死过它的同伴。小马回家问娘亲,他娘说,是深是浅,不要听别人说,要亲自体验。殿下,这狮子养是不养,其实没那么多纠结,试试不就知道?” 在场的孩子们眨巴眨巴眼睛,妈妈,我居然听到了第四种答案! 夜景澜笑了,突然问:“燕龙城,你说的那只小马,究竟过了河没有?” 章节目录 116:听妈妈的话 大宝特自然地跟皇太孙唠着,“小马听了娘亲的话,跑到河边一试,河水不像老牛说得那么浅,也不像松鼠说得那么深,刚刚好!” 顾骏眉凑了过来,“这么说,小马自己过河了是不是?” “当然,它背上还驼了半口袋麦子呢!” 唐采驰开心地跳起来,“这故事有深意的,有些事情,要自己试一下才知道深浅。” 皇太孙夜景澜点点头,“不要轻易被他人左右,主意还得自己来拿。” 顾骏眉笑笑,“我若是小马,先测量过河的深度和长度,不必问别人也知道能不能过河。” 大宝嘻嘻一笑,“在大宝看来,这故事也没那么多深意啦,反正听娘亲的话就对了。” 一个小故事,硬是让他们理解出好几层深意。不过,就算是不世出的天才,也只是孩子而已。他们说着说着就笑作一团,连大殿中透出的日光也变得明亮起来。 燕寒光在旁边羡慕不已,却不愿上前互动。那是燕大宝讲的故事,再眼热也不能去捧场。 不然的话,娘会不高兴的。娘说,自己和大宝是天生的宿敌,注定水火不容。 燕寒光不是很理解,但他一定会照林莺时说的做。他在心里盼着,盼圣上快些宣布选拔结果,别人会洋文也好,会算术也罢,在自己独一无二的兵法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座下诸位也在默默交换眼神,猜测谁家小公子能在宫中行走。 唐晏摇着扇子,侧过身问:“咱家大宝稳了吧?” 燕北辰:“只要没宣旨,那就是不稳。” 坐在最高处的夜鸿图注视着几个孩子,看他们玩儿在一处,心中有了计较。他让众人暂且退下,说要商榷一番再做决定,被选中伴读的自会接到旨意。 诸位权臣陆续离开,燕北辰和庞珏却被要求留下。 葆福是随爷俩一起过来的,燕北辰嘱咐她,让她好生带大宝候着,有两位永康宫的宫女过来,说丽妃娘娘想接小公子过去。 燕北辰带全家进宫,原本也是要看望这位亲姑姑的,便嘱咐了大宝几句,并让葆福一起跟着。 大殿里只剩下皇帝、太子、燕北辰和庞珏四人,夜鸿图问道:“庞爱卿说的那篇译文,可带在身上?” 那必须的! 大学霸庞珏打开随身携带的小书箱,献宝似的拿出章碧螺给他的所有资料。有几页是字母和单词这类洋文“教材”,有一沓是章碧螺画的各种火炮各种铳,还有造纸新技术所用到的制浆机器,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厨房用品。 太子夜晟叹为观止,问:“这都是将军夫人画的图纸?” 庞珏道:“老师只是提供思路,却令微臣茅塞顿开,这关系到大熹的国计民生,微臣一日都不敢懈怠,正逐步将这些图纸变成现实!” 太子唏嘘不已,“上次在侯府见到夫人,见她认真学推拿,便觉与常人不同,没想到竟有如此造诣。” 燕北辰心道:推拿是学了,却没推几次…… 他将章碧螺如何懂得这些简单说了,皇帝和太子都对洋商户在京城商户家久住感到神奇。 看着章碧螺的图纸,夜鸿图道:“这字比燕龙城好不到哪儿去,但是这洋文却写得极好。高登,派人去藏书阁取几本洋文书,朕要亲自考较。” 高公公叫人去藏书阁取书,而此时的永福宫,贵妃娘娘生了快一个时辰的气,终于把重点带回来了。 “今日参选的小公子,个个是人中龙凤,也不知陛下出了什么题,最后留下了谁。” 贵妃刚拿到话语权,夜孟商又蹦出来唱反调。 “人中龙凤不假,但并非个个都是。顾家和唐家的小公子资质不错,选上并不奇怪,可有的小孩儿天赋不足平平无奇,家里却一口气送来两个,怕是当不起‘人中龙凤’这几个字。” 贵妃嘴角抽了两下,觉得康王府的教养实在垃圾。她认为有必要提醒儿子,虽然夜孟商这丫头有太后照着,也别走得太近。 就这骄纵的性子,再强大的后盾也得被她作没了。 夜孟商的讥讽再清楚不过,说的就是燕家孩子,没半点儿迂回,就是明晃晃骂你。 章碧螺再次疑惑,痴恋燕北辰,却讨厌他的孩子,夜孟商要是嫁到侯府,拿得也是恶毒后娘的剧本吧?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此时剑拔弩张的,却也容不得多想。 长宁郡主是吧,你当着我两个孩子的面,说我家大宝平平无奇,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可是没等章碧螺站出来,林莺时先急了。 “郡主,”林莺时道,“寒光刚会说话,我就教他识文断字,比寻常孩童不知强了多少倍,并非平平无奇。” 夜孟商挑了挑眉,“哦,林大才女又在彰显才气。” “不敢当,只是虚名而已。” “有什么不敢当?我看你敢当得很嘛,不过你也没说错,的确是虚名——徒有其表,虚有其名。” 卧槽!章碧螺都要忍不住拍巴掌了,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两个死对头掐起来更让人开心的呢?这种情况就应该啥都不做,快乐地吃瓜呀! 林莺时脸色惨白,她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东西,在更大的权贵面前啥都不是,甚至成为取笑的靶子。 在无法承受并且不敢支棱的情况下,林莺时选择把章碧螺推出来。 “郡主,若论才学,莺时不上二嫂半分。” “她?”夜孟商冷笑,“浑身铜臭。” 章碧螺笑道:“没办法,实在有钱!” “这次,你怕是白来一趟。” 夜孟商得意洋洋地等着着她回怼,只要她敢说错一个字,都不用燕冰河动手,自己立马扣上大不敬的帽子,将章三娘撵出侯府。 就听章碧螺慢悠悠说道:“白来也无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卧槽!众位贵妇内心的惊恐用这两个字表达最为贴切,章碧螺太精了,滑不留手的,硬是没上当! “你生不出儿子!” 哦豁,开始人身攻击了? 章碧螺笑眯眯的,“郡主急什么,你又不是我婆婆。” 章节目录 117:满满的都是套路 章碧螺实在懒得跟夜孟商对峙,但若是对方搞事情,她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夜孟商被怼,还没等还击,高公公来传旨。 大家因此知道了两个信息:今日并未公布伴读人选、宣章碧螺去广德殿面圣。 夜孟商愣了片刻,阴沉着脸似笑非笑。一屋子女眷告辞离去,她等人都走了,站起身道:“我去找三哥,章碧螺这女人怪得很,本以为是个拖后腿的,没想到成了燕北辰的助力。” 永康宫同样派了人候在门口,要先接二宝和小宝先过去。章碧螺知道,原身从未见过丽妃这位姑姑,可见人家对燕北辰的婚事多么不满意。 她让霓夕跟着孩子去永康宫,自己随高公公去了广德殿。 然后,她的手里就被塞了几本从藏书阁拿来的书,她在皇帝注视下翻开一页,简单概括那上面的内容。 当得知皇帝想让她给太孙甚至皇室子孙教洋文,章碧螺觉得,这活儿不能接。 她说掌握的洋文只是一小部分,甚至也可以进行简单的翻译,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达到广为传授的水准。 章碧螺可没胆子直接拒绝,她还想要命。 她谦虚地表示自己才疏学浅,暂时还不能胜任。并提出建议,给她几年时间,找资料、跟洋学者交流,慢慢完善所学。 等一切成熟了,再传播知识。 皇帝也认可了这个建议,并让庞珏给以最大的辅助。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夜鸿图又问起大宝最后说的那个故事。章碧螺脑子里灵光一闪,道:“臣妇脑子里装着许多故事,都是讲给稚童的。故事虽小,却也有道理在其中。臣妇请庞大人研究制浆,就是想让书籍成本变低,让天下人都买得起书。” 燕北辰补充了一句,“如此一来,万众皆可读书,万民皆可识文断字。” 夜鸿图心里一震,万民读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处处有读书声,意味着大熹更加开化,未来会出现更多有智慧的人!那么接下来,科技、文化、工业农业、衣食住行……都将迎来极大的进步。 那个情景,真是不敢想象。 只可惜,现在刚刚走了个开头,刚走到“新的制浆技术”这里。 章碧螺又道:“那一天不会太远,臣妇想,除了开蒙,稚童故事也是启迪智慧的方式,所以写了些话本子出来,放在自家书肆里。” 太子显然很感兴趣,“哪家书肆?” “是毓秀街那家,刚盘过来,很快就会开业。”章碧螺一脸为难,“只是,臣妇想来想去,却不知取个什么名字好。” 太子会心一笑,回头再看父皇,已经在沉思了。 夜鸿图会不知道章碧螺什么心思么?他当然知道,只是这女子又画铳子,又要造纸,又想大熹处处读书声,又写稚童话本,恰到好处地戳中了这位皇帝的心愿。 铳子和火炮,这代表了大熹的武力值,是让边境和平、邻国安静的利器;而后面两项,意味着更高文明和大熹的未来一代。 所以,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以遂了她的心意。 皇帝让高公公研墨,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大字——紫微书肆。 章碧螺这下开心了,她就是想让皇帝给赐个名,让夜孟商不敢来捣乱。 皇帝累了,摆摆手让几人退下,章碧螺便随燕北辰去了丽妃那儿。 这位姑姑名叫燕然,是信安侯的胞妹,在后宫极为得宠。当年,她让皇帝给燕北辰和夜孟商赐婚,却让田氏抢了先,至今仍对此事耿耿于怀。 她除了自己的九公主,最惦记的莫过于燕北辰和大宝二宝,见章碧螺和小宝只是捎带的。 但小宝天生会卖萌啊,谁会抵挡得住胖乎乎的白团子呢?燕然也不能。 所以,当燕北辰和章碧螺到达永康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个孩子绕膝围坐,燕然被逗得直笑的场景。 燕北辰和姑姑拉着家长,十一岁的九公主夜微也跑来。燕然不搭理章碧螺,但夜微却掏出了一副棋子。 章碧螺:“……”这玩意儿是怎么跑进宫里的! “表嫂可否陪我下棋?身边的人都不会,本公主也不会。”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可是公主殿下啊!居然找不到能陪她下棋的玩伴。 章碧螺柔声道:“这是狮子象斗,坊间正流传呢,规则是这样……” 她在这边陪小姑娘下棋,大宝和二宝也跑去围观,小宝晃晃悠悠跟在后头边吃边看。 这边热热闹闹下棋,燕然冷着脸看着,问道:“你这媳妇,不打算休了么?” 章节目录 118:跪了 “姑姑,我没这个打算。” 燕然看了看跟孩子们打成一片的章碧螺,轻声道:“罢了,换成别人,未必会比她强。” 皇宫外的广场,冷风刮得肆虐,燕冰河一家锁在马车里取暖,并暗戳戳盯着宫门的方向。 燕冰河抱怨着,“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会跟着去看看娘娘?” 林莺时脸色立刻沉下来,“你姑姑又没邀我,何必上杆子往跟前贴。” “这叫贴吗?身为小辈难道不该去拜会?你一向自诩比别人强,我还以为,你只需跟娘娘聊上几句她就喜欢你了呢。真是矫情,以前能屈能伸,现在倒拿出一身傲骨来,也不知做给谁看。” 林莺时气得脸都白了,看着缩在一旁快睡着的燕寒光,不由一阵心疼。“还是别等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儿子还饿着肚子,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 “再等等,”燕冰河执拗起来,“我得看看二哥的腿究竟怎么回事儿!”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那一家五口。不用说,人家肯定在丽妃娘娘那儿用了午饭才走的。 “燕北辰居然可以走路?他什么时候治好的?”燕冰河眼睛直冒火,“不对,我上次见他,不能说话不能动,这才多长时间,就算薛神医也不可能治得这么快!难不成吃了什么仙丹?究竟是谁给他治的!” 林莺时冷笑,“你天天往外跑,自然不会发现。” 燕冰河心虚,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怕一不小心把外室暴露出来。于是忿忿道:“跟着那辆车,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神仙给我这位好二哥治的腿!” 林莺时淡淡道:“人家未必是去治腿。” “管他去不去,我说跟着就跟着!” 燕冰河心里一阵恐慌,总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伴读殿选,虽然儿子表现不错,但燕大宝似乎更胜一筹;燕北辰的腿突然可以走路,章碧螺竟不知什么原因被陛下召见…… 他也不知道跟着燕北辰的马车有什么意义,反正不能什么都不做。 跟来跟去,燕冰河发现,那一家五口的马车居然停在侯府门口。 他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早知道是回府,何必在冷风里等那么久?先回家暖和暖和不好吗?先把饭吃了不香吗? 他气哼哼下了马车,燕北辰由章碧螺扶着,走得很慢,却很稳。 三个崽崽都让丫鬟带回去午睡,那夫妻俩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方向居然是侯爷的平琅院。 燕冰河让下人把睡着的燕寒光送回房,生怕燕北辰在平琅院发现什么,也带着林莺时跟了上去。 也不知怎么了,家中的小厮都垂着头,一个个哆哆嗦嗦的。燕冰河不免有些得意,“瞧瞧,什么叫威严?不用说话都能把他们镇住,他们定是怕极了我。” 林莺时不置可否,心里想着燕寒光能否入选的事儿,越看越觉得燕冰河不靠谱。 不觉到了平琅院门口,自打侯爷昏迷,这院里的人都被田氏和燕冰河换得七七八八。燕冰河扫了眼门口守卫,只觉得他们面如土色,两腿直打哆嗦。 “怎么了?站都站不稳了?” 守卫之一牙齿直打颤,“四四四、四爷,侯侯侯……您快去看看吧。” 燕冰河心里咯噔一下,爹出事儿了? 他虽然跟田氏一起算计了他爹,对侯爷也有不少怨念,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父子之情的! 他赶紧拽着林莺时就往里跑,万一真出什么事儿,他可得跑在燕北辰前面! 一进门,燕冰河吓得魂飞天外,两腿直打颤,噗通一声跪下。 “爹,你怎么也好了?” 章节目录 119:清算 信安侯燕震端坐在椅子上,面色略苍白,身形略消瘦,望向小儿子的目光古井不波。 “很意外?不甘心?”他问。 燕冰河心里直突突,眼睛朝两边扫了扫,这才发现除了孩子们,家里其余的人都到了。 田氏面色灰败站在一旁,眼神仓皇无措,看得出在浑身发抖。而孙姨娘收起往日的戏谑态度,望着田氏的眼睛直冒火。燕北辰夫妇刚到,皆目光沉静,看过来的眼神就像看一坨垃圾。 燕冰河的脑子嗡嗡直响,硬着头皮道:“爹爹无恙,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甘心?” “那你说说,安神香料、滋补羹汤再加上衣物熏香,会变成什么?” 燕冰河心里咯噔一下,吓得冷汗直流。 “爹爹,您说这些,儿子听不明白啊。” “是么?叫人假扮山贼,将嫂嫂和侄儿扔在半路明不明白?败坏她名声,说她被歹人捉去明不明白?” 燕冰河快吓尿了,哐哐直磕头。 “派人诱导嫂嫂将侄子卖掉,想必你也明白得很!燕冰河,为父竟从来不知,你有这等黑心肠!” 燕冰河头都磕破了,田氏也吓得跪在地上,“侯爷,莫要听别人挑拨,这都是子虚乌有的啊。” “子虚乌有?”信安侯冷笑,“邢璟,你来告诉他们,是不是子虚乌有!” 田氏瞪大眼睛,“邢璟是谁?” 邢璟走上前来作了一揖,“在下邢璟,原碧云镇捕头,在镇里时曾破获一起拐卖幼童案。因得将军青睐,得以来到京城。” 田氏大声道:“你一个小镇捕头,能知道什么!” “是这样,将军的院子时常有人打探偷袭,在下发现,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几经周折将人擒获。此人名叫田左,是夫人手下。” “那又能怎样!他燕北辰又不是没在我院里安插眼线!” “因在下亲手俘获碧云镇拐子,看到田左时,觉得他跟其中一个拐子生得极像。昨日信鸽飞回,说碧云镇大牢里的叫田右,原本混迹在拐子中监视少夫人,没想到被一锅端了。田左和田右是亲兄弟,都是夫人本家。” 邢璟说完,田氏和燕冰河夫妇已经抖若筛糠。这都能查出来,自己那点儿人手,在燕北辰面前真是不够看的。 信安侯冷声道:“你的安神丸、羹汤和熏香,混在一起便是毒。这种伎俩多少人用过,或许你们觉得高明,但在薛神医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信安侯站起身,痛心疾首,“北辰在前线失踪,你们便催本侯立世子。本侯想从小培养大宝,你们便把心思动到孩子身上。碧云镇的眼线被当成拐子抓起来,你们断了消息,仓皇中给本侯下药,想以此为借口请封。我说得没错吧?” “我我我,”田氏牙齿直打颤,“妾身都是为了侯府。” “你要是有这心,大宝娘也不会早逝了。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自己罢了。你算计得好好的,却没想到北辰一家回到京城,你怕败露,又弄出个撞柱明志,让太子殿下都无法为本侯医治。” 信安侯冷笑一声,“为了世子位无所不用其极,胆子真是不小。如今看本侯好好坐在这儿,是不是很失望?” 事已至此,当真是功亏一篑。林莺时索性豁上了,抬起头大声道:“侯爷,您待冰河不公。同为侯府公子,他事事排在最后,甚至连大宝都争不过,难道不是您偏心?” 信安侯冷笑:“燕冰河,你敢这么说么?” 燕冰河伏在地上,“爹爹,您别听这妇人之言,爹爹如何待我,都是我的福气!” 什么?!林莺时一脸不可思议,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挣扎了一下,自己相公居然背刺?! 侯爷上前就是一脚,把燕冰河踹了个仰壳。“燕冰河,我两个儿子血战沙场,有胆气有豪气,你从小就不肯吃苦,文韬武略样样不行,侯府未来能交给你么?本侯尚健在,你就想把大宝二宝卖掉,若不是你二嫂护着孩子,他们三个会被卖到哪儿?可还活着?我燕家血脉就任你们糟蹋?” 侯爷厉声喝问,燕冰河和林莺时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田氏最近被话本子吓破了胆,精神本来就不怎么正常,这会儿突然受了刺激,胡言乱语起来。 “不对,你是假的,你不是侯爷!我前几日还看见侯爷躺着,药都是我亲手喂的,你是假的,是假的!” “人早就换了,”燕北辰道,“不仅是我爹,我也早就出侯府治腿,只是你们手下人不济,始终不查罢了。” “你们真是好算计,”田氏眼中都是怨毒,“竟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论算计,怕是谁都不及你。”燕北辰淡淡道:“我大嫂生产当晚,你发觉她情形不妙却装作不知,硬是误了她性命。好狠的心,你也是有过孩子的人,竟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田氏没想到连这件事都被翻了出来,捂着耳朵大喊:“你怎么知道的?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那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屋里没有别人,没有!只有那条狗,只有那狗!难不成是那唐氏托梦?又或者是那黑狗托梦?” “头上三尺有神明,既然亏心,又岂能瞒得住?” “是她命短!又怎怪得了我?”田氏念叨着说了好几遍,突然大声狂笑,“章三娘也差点儿被我弄没呢,如今好好站在这儿也真是命大,章三娘,你是不是很得意?” “对呀,得意着呢!”章碧螺缓声道,“我得意,是因为侯爷康健,将军万安,子女绕膝,全家无恙,我背靠大树好乘凉。谁像你们那么缺心眼,竟然想将树砍了。你也不想想,侯爷不在,将军不在,侯府靠谁庇佑?靠燕冰河这个户部小吏?这不开玩笑么?” “谁说的,我家冰河必有大出息!” “还做梦呢?京城这么多能人,这么多算计,就燕冰河这点儿本事,用不上两年,信安侯府怕是让人吃得渣都不剩。你和林莺时那么聪明,竟想不通这个道理?” 章节目录 120:该休的休,该关的关 田氏发疯也好,癫狂也好,败局都难以挽回。 虽然信安侯燕震恨不得用梨花枪把田氏扎几个透明窟窿,但侯府的颜面必须维护。田氏是当家主母,如果将事情揭开,整个侯府蒙羞不说,还会影响府里女孩子们的名声。 燕冰河的亲妹妹、孙姨娘未出阁的女儿、甚至小二宝、燕老三刚出生的小闺女,都会被这件事影响。燕家的女眷会被打上标签,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后说亲的时候,也会拿田氏的言行来衡量侯府女孩子的教养。 信安侯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有些账,是不能翻给外人看的。 田氏不是好礼佛么,侯府角落某个小院,把门一封,她这辈子就在里头吃斋念佛吧。院门会一直紧闭,今生不再相见。 至于燕冰河,当初不是主动提出祭祖么,那就回乡修祖坟好了。侯爷不召唤,就一直修下去吧。 发落完田氏母子,信安侯的目光又落在林莺时身上。 林莺时吓得跪伏在地,“侯爷,寒光还小,万万离不得母亲。若儿媳不在,他必会害怕无措,会惴惴不安。求侯爷开恩,让我留在府中赔罪。莺时从此深居简出,只教导幼儿,再不惹是生非。” 燕寒光毕竟是燕震的亲孙子,林莺时笃定,就算信安侯偏爱大宝,他也不会不顾燕寒光的感受。 所以燕冰河是指不上的,儿子才是自己的最终筹码。 侯爷根本不吃她这套,冷声道:“寒光小,大宝就不小?你这时想着他离不开母亲,大宝就离得开?!” 林莺时怕极了,信安侯年轻时纵横沙场,也是一枪一个敌兵的!以往他说话还算和善,如今眼睛瞪起来,让人胆都吓破了。 她看了看架子上的梨花枪,不由缩了缩,一个劲儿地求侯爷看在幼子的份儿上饶她这一回。 信安侯问:“燕冰河,你觉得应该如何?” 燕冰河在外咋咋呼呼,其实一看见他爹就怂。想着自己惨被“发配”,他不敢怪田氏,把怨气全记在林莺时头上。 要不是这女人天天催他干这干那,至于这么无法挽回吗?呼朋唤友要管,穿衣举止要管,连收个丫鬟都要管! 燕冰河越想越气,道:“爹,这女人天天跟京城的贵妇人攀比,摆出一副高傲姿态,其实心里未必瞧得起儿子。儿子犯了错甘愿去修祖坟,但这女人肯定不愿同去,要不怎么吵着要留在府里照看寒光呢。” 这话真让他说着了。林莺时是大家闺秀,最爱京城的富贵繁华,她愿意赏花会友,愿意作诗游湖,却单单不想跟燕冰河回老家修坟。 那不是她的生活! 夫妻之间相处久了,一个微表情就能知道对方想什么。燕冰河一看林莺时那样儿,就知道这女的不愿同甘共苦,一气之下啥都往外说: “爹,儿子是真知道错了,所以眼里容不得沙子!把大宝卖给拐子的主意就是林莺时出的!她说孩子不见了,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是您的念想,侯府会一直找下去。只有被卖到最腌臜的地方,掉进泥潭里出不来,爹爹才会真正放弃他们。爹,这样的女人心太黑,绝不能留着!” “啪”地一声,信安侯把茶盏砸了个稀巴烂。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毕竟是林家的女儿,又是小孙子的亲娘,对她的处罚会影响燕寒光的一生。 而燕冰河这几句话,彻底将他激怒。 “燕冰河,你写休书吧。” 林莺时脸色灰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背刺她的竟然是同床共枕多年的相公。 这就是她的男人,在计划顺利时眉开眼笑,在事情败露后赶紧甩锅,完全不顾念夫妻之情。 全完了,当年光风霁月的才女,如今竟落得被休的下场。 早知如此,何必图这虚名?还不如嫁个门第低一些的,情投意合的,也好过如今下场。 林莺时拿着一纸休书,看着上面的内容,呵呵笑了几声。 “写得真温和呀,只说我善妒,哈哈哈哈!”她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给了燕冰河一巴掌。 燕冰河何曾受过这种气,本来就憋屈,不由得一拳打过去,破口大骂:“你个臭娘们,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还惯着你?休书上没写别的,是怕我儿子难堪,别以为上面没写,那些事儿你就没做!”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特别丑陋,特别难看。 侯爷铁青着脸叫人把他们拉开,林莺时头发杂乱,衣服也在斗殴中扯破几处,哈哈笑着,拿着那一纸休书踉踉跄跄往外走,突然被章碧螺拦住:“林莺时,你还欠着我的嫁妆呢。” 林莺时挑了挑眉,“又不是我一个人花的,你跟你婆婆要,跟你小叔子要!别跟我要!” 哦豁,学会耍赖了?! 章碧螺道:“你放心,我会按比例算好,你的那份要如数还我。” 林莺时死猪不怕开水烫,“能不能拿到,要看你的本事咯。” 这会儿,田氏和林莺时都有点儿癫狂,她们计划了那么久,最后满盘皆输,下场又都很不堪,见谁都想咬。 林莺时走出门去,脸色突然一变,“寒光,你怎么在这儿?” 燕寒光小脸煞白,“娘,我都听到了,那些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没有!”林莺时绝不肯承认,“娘没做错任何事,娘都是为了你!寒光,娘不能就这么回去,林家不能因为我失了脸面,你也不能有个被休的娘亲!你快求求你祖父,让娘留下来照看你!” 燕寒光一个劲儿摇头,“你真要卖大宝?为什么卖大宝?你说过,寒光跟大宝是一辈子的对头,我可以事事赢他,可你为什么要卖他?” 林莺时哑然,信安侯道:“寒光是燕家子孙,没有不辨是非的道理。从今日起,你搬来平琅院,祖父亲自教导。” 侯府的风波终于落下帷幕,田氏住进小佛堂,这辈子不能出来。林莺时被送回了娘家,林家原想理论一番,可侯府有凭有据,他们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后来又送礼赔罪,却终究无法挽回。 燕冰河告了假,把丫鬟迎霜带上,去老家赎罪去了。他坚信,自己怎么也是信安侯嫡子,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章节目录 121:这厮又想秀恩爱 侯府的秩序恢复了正常,侯爷进宫为燕北辰请封。 旁晚时分旨意传来,燕北辰成为信安侯世子,燕龙城为太孙伴读。 侯府很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事,自然要庆祝一番,只是这家宴少了两个人——田氏捻着她的南红珠子,恨恨地听着远处的热闹,而林莺时已经在打包送回的路上了。 晚饭过后,燕北辰被叫到侯爷的书房,父子俩谈了一个多时辰。他回来时,章碧螺正带着三个崽崽在院子里玩雪。 说是玩雪,却不打雪仗也不堆雪人,娘四个找了棵特别粗的大树,团了雪往上面拍。也不知谁说了句什么,三个崽崽咯咯笑起来,笑声传得可远了。 燕北辰好奇心起,不过着急也没用,他腿脚不行!燕北辰努力努力再努力,好不容易走到近前,笑着问道:“阿螺,你们在做什么?” 小宝蹬蹬蹬一头扎过来,燕北辰抱孩子还是没问题的,赶忙把崽崽接住。小宝勾着他爹脖子,说得又急又大声:“小宝拍雪雪,装吃的。” 燕北辰一脸茫然,章碧螺笑着给他翻译:“小宝用雪在树上拍了个口袋,应该是用来装天下美食的。” 燕北辰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树干上有个平平无奇的雪球。 没关系,燕北辰照样夸得下去。 “这口袋圆滚滚的,里面定有乾坤,能给小宝装不少吃的。” “爹,快来看二宝的,二宝做了小花朵。” 燕北辰一看,这不比小宝的好夸!于是笑道:“还得是我闺女,这花不多不少,正好五个瓣。” 再看大宝的,人家做了个大大的元宝。 夸完老大,燕北辰又问:“阿螺做了什么?” 章碧螺指了指树干拐弯处,那里卧着个白色雪兔子,今夜的雪格外纯净,灯光掩映下,兔子晶莹剔透。 燕北辰眸光闪动,“我也来做一个。” “不用啦爹!”大宝大声道,“大宝都帮你做好啦!” 说完,孩子极其自信地往树上一指。 燕北辰:“……” 在树干更高一点儿的地方,趴着一只大乌龟,龟壳还是带花纹的…… 燕北辰气道:“燕大宝,这是你爹?” “就是爹呀,爹走路慢吞吞,像不像王八?” 燕北辰觉得,这孩子许是又欠揍了。 二宝站出来反对,“哥哥说得不对,爹怎么能是王八呢?爹又没有四条腿。” 燕北辰深以为然,“还是我闺女向着我。” 谁知二宝又道:“爹要是摔了,都爬不动的,只能像鼻涕虫一样向前拱。爹,我说的对不?” 燕北辰:“……”闺女我可谢谢你了。 大宝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低头抓了把雪,“还是二宝严谨,我再做一个鼻涕虫的爹出来。” “等等,”燕北辰赶紧拦住孩子,“不用了大宝,爹觉得小乌龟就挺好的。” 小宝笑着拍手,“娘是兔兔,爹是龟龟,爹追不上娘。” 章碧螺偏着头直笑,“对呀,你追不上。” 燕北辰也不恼,低声笑道:“阿螺,你在前面等等我,我不就追上了?” 章碧螺白他一眼,燕北辰拍拍大宝脑袋,问道:“选上伴读高兴么?” “高兴呀,”大宝笑嘻嘻的,欢脱地拍雪做鼻涕虫,“娘,这次我给你争脸了没?” 章碧螺揉了揉大儿砸的脑袋瓜,“必须的!今天这么多人参选,大宝这叫脱颖而出!” “娘,小顾公子和小唐公子都被选上啦,大宝开心得很!” “那大宝好好交朋友哦。” “放心吧娘,我要跟小唐公子学作诗,每首诗都写娘,写一册出来!” 燕北辰在一旁幽幽地说:“大宝,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爹?” 大宝嫌弃道:“爹比娘高一大截,就别跟娘抢啦,以后让小宝给你写诗。” 小宝点点头,“我写。” 拉倒吧,燕北辰心道,在小宝的笔下,他爹怕不是个蹄髈! “阿螺,你陪我走一会儿。”见章碧螺不情不愿,燕北辰笑道:“刚才爹爹问我,说成婚那晚,章三娘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现在夫妻团聚,她可愿跟你琴瑟和鸣?” 章碧螺秒懂,这厮又想秀恩爱了。 她让霓夕照看好大宝他们,上前扶住燕北辰,陪着他在院子里散步。 “每天陪着你演戏,我是吃亏的,咱们商量商量,一天不能超过两次,多了我不伺候。” 燕北辰笑笑,随她嘟哝抗议,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给她暖着。 “瞧你这手冰的,也不知道抱个手炉出来。” 章碧螺愣住,“合着我刚才说的你都当耳旁风是吧?” “那得酌情而定,也不好说得太死,是吧?”燕北辰才不跟她掰扯这个,将话题引到别处,“其实,圣上原本只想选顾家和唐家的小公子,没有让燕家孩子进宫伴读的打算,你可知道为什么?” “这我可不晓得。” “一个唐家分量就很重了,我们又跟唐家走得近,若是都选上,皇太孙身边的力量便不平衡。再说我这次是吃了败仗的,失踪原因未查出之前,圣上恐怕没以前那么信任。” 章碧螺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为什么又选了大宝?” “因为皇太孙喜欢,还因为阿螺让陛下刮目相看。大宝背的六言诗、讲的故事、写的洋文,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娘亲不一般。” “那就好,至少我没给咱家崽崽拖后腿。”章碧螺突然想起件事,“太傅是哪位?学问厉害不?” “太孙太傅是唐晏的堂兄,十几年前得过状元的唐清。” “哎呀,果然不同凡响。” “唐家新一代崛起,唐阁老放了心,前几天第三次上书乞骸骨,圣上准了。” 古时的老臣,会在恰当的时候自请辞官。唐阁老请辞,是因为下一代都已成长起来,足以支撑起唐家的未来,他也就放心地致仕。 “还有件事,爹爹今日面圣,遇见了顾相和三殿下。” 章碧螺脚步顿住,顾相?那不就是顾紫笋他爹?他怎么会跟夜晟在一处? 按说顾紫笋没跟夜晟遇上,顾相没理由帮夜晟,难不成这剧情,还是要走回原文的轨迹吗? 章节目录 122:我尽量不压你 章碧螺试探着问:“三殿下是不是想娶顾相的女儿?” 燕北辰眼尾微挑,狐疑道:“这都能猜出来?” 卧槽!还真是! 怎么着,这姻缘线非牵上不可吗?京城又不是只有顾紫笋一个未婚少女,怎么就可着人家霍霍? 她越想越生气,不由捏紧了小拳拳。 “你……你轻点儿。” 章碧螺闻言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拧着燕北辰的胳膊,拧得还挺使劲儿。 “哎呀,我太生气了,抱歉。”章碧螺松开手,脸上的歉意很是真诚,“我认识顾家小姐,那孩子挺好的,又傻又白又甜,三殿下配不上她。” 燕北辰不由失笑,“你还挺维护朋友。” “他们俩见面了吗?” “应该是没有,我爹走到门口,正遇上他们出来,刚好听到一句——过几日唐府雅集,希望能与小姐一见。” 卧槽! 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不可抗力,原来两个人还没见过! 夜晟想干什么?他在书里不是极不情愿吗?怎么还上杆子找上人家呢? 最可气的是,居然想在自己组织的雅集上约见,这个臭不要脸的! 章碧螺气得想去踹夜晟两脚,但她冷静下来,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我能不能这么理解,三殿下不是想娶顾家的女儿,他是想争取顾相,让自己多一些筹码?” 燕北辰沉声道:“有些事情还未能浮出水面,我只是觉得,这位殿下的动作很有深意。就拿今日来说,三殿下竟是请命出征,想平了琅赫之乱。” 章碧螺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偶然,这是原文轨迹!原来夜晟早有挂帅的心!那么,他娶顾紫笋会不会是原本计划?无论两人是否在得胜楼遇到,无论顾紫笋是不是吵着要嫁他,最后都会走向大婚? 章碧螺不由捏紧拳头,“顾相舍得把女儿嫁他吗?” “若是舍得,今日就不只是请战了,还要多个赐婚的。” 那就好,还好顾相谨慎。章碧螺心道:不就是雅集吗,爸爸能搅和你一次,就能搅和第二次,等着吧,冲着小顾也取了个茶名,我必须让她一见你就膈应! “那——圣上准他出战没有?” “你说呢?” “放着马上痊愈的燕北辰不用,让从未上过战场的三殿下去?我要是圣上,就一定不会答应。” 燕北辰笑出了声,突然展臂将人搂在怀里,“阿螺,你的世子爷腿直哆嗦,有些吃不住劲,你多担待。咱俩慢着点儿走,我尽量不压你。” “你多重不知道吗?你还少压我了?” 过来送拐杖的燕六: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是在下输了。 燕北辰回头使了个眼色,燕六默默退下。 人就在怀里,即便她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努力支撑着他。燕北辰心里一暖,忍不住掐了下她的脸。 她抗议,“不带这样的啊。” “小点儿声,大宝看着呢。” “看就看呗,我跟你没那么熟。” “我爹也看着呢,甚至圣上、三殿下、永宁郡主都看着。” 章碧螺气得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在别人眼里,更像打情骂俏了。 “咱们说回正事。圣上不仅没答应三殿下出征,还问我爹有何见解。我爹说,琅赫近来的动作也叫侵扰?跟以往比起来,小打小闹罢了。不如等几个月,铳子做好,火炮造好,燕北辰带上新武器,一口气轰死他们。” 章碧螺噗嗤笑出声,“对,得让琅赫人知道,你爸爸就是你爸爸!” 瞧见连营和葆福在用雪团互殴,章碧螺玩心忽起,让燕北辰站稳,自己团了两球雪,使劲儿砸在连营脑袋上。 砸完自己还得意地笑。 连营也不敢还手,抱着头撒丫子就跑。 章碧螺笑够了,拍了拍手上的雪,又问,“圣上不让去,三殿下很失望吧?” “应该是,要不为何非得约见顾小姐?” 章碧螺正色道:“燕北辰,你要留心夜晟这个人,千万不能大意。你想啊,明眼人都知道,不用等多久燕北辰就能痊愈,干掉琅赫人的事儿燕将军去做就好。可夜晟偏偏火急火燎抢着去,他没带过兵,有把握赢吗?谁给的他勇气?让你阵前失踪的叛徒吗?琅赫人吗?” “好,我记着。”燕北辰抬手摘了朵寒英别在她发间,“我家阿螺不是寻常女子,有勇有谋,谁都比不上。” 章碧螺看了看四周,竖起大拇指,小声道:“戏不错,月亮门那儿的守卫应该能听见。” 燕北辰气结。 “阿螺成了世子夫人,可还高兴?” “虚名罢了,这名头我先顶两年,回头你看上谁,我让给她就是。” 燕北辰快被她气吐血了。 这时,大宝的声音远远传来:“娘,爹,快来看呀,大宝可厉害了!” 两人走到近前,大宝指着树上惟妙惟肖的鼻涕虫,“看呐,爹爹正在树上爬呢。” 燕北辰一巴掌拍在儿子腚上,“快去找你师父练剑,练完睡觉,明日还要早起。” 大宝嘚嘚瑟瑟地跑走,二宝拍了拍手上的雪,“舅舅今天没来,二宝找祖父下棋去。” 小宝早就困了,章碧螺让人把孩子抱回去睡觉。她扶着燕北辰回房,然后将连营喊了来。 今日忙了一天,没能去毓秀街,生意都是连营跑的。臭小子把帐记得明明白白,说今日穆老板交了多少货,得胜楼卖了多少棋,以及丰登街那边写好多少手抄本。 章碧螺开始拢账,燕北辰坐在一旁陪她,突然问:“你的那些话本,雕了版没有?” “还没来得及去书局呢,这几天光想着凑钱来着。” 燕北辰笑道:“家里的事已经解决,我这腿也不必瞒着谁,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章碧螺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在账本上记下数字,这才抬起头问:“你怎么想到催我去雕版?我原本还犹豫,要不要做这么贵的书呢。” “当然要做,因为皇太孙看的,绝不可能是手抄本。” 哎呦这燕将军,越来越会聊天了,要是连皇太孙都开始看咱的话本子,《狸奴捕头》岂不是天下皆知? 章节目录 123:章碧螺没有心 到那个时候,咱家的话本子供不应求,天天有人排队买! 章碧螺给自己画了个不错的饼,光是想想就觉得开心,“行,听你的,明儿去制版。” 燕北辰又问:“你盘下那书肆,还差多少?” “本来还差几百两,但是今天跟夜孟商杠上,小二宝居然给我挣了一百金。” “是么?”燕北辰忍俊不禁,“看来我闺女有赚钱天份。那么,就先恭喜阿螺开张大吉。” “开张是没问题的,但我还得准备个大地方,以后将庞珏的制浆器具摆进去。”想到更远的事,章碧螺神采飞扬,眸中似有星光,“新造纸因我而起,经费、场地理应由我出,等研制成功,这生意也要由我做。” 她深吸一口气,“一家小书肆,会慢慢变成书局,印科学和史料、印锦绣文章、印话本常识,印盛世华年!” 燕北辰唇角勾起,始终凝望着她。最初听到她这畅想,虽感慨她心怀天下,却也觉得是不可能完成的空想。如今她稳扎稳打,逐步将设想变成现实,让人佩服不已。 她是那么耀眼,他毫不怀疑,她计划中的每个细节都会实现。他和她同样期待着,那书中记载的盛世,那新纸新油墨印出的华章。 嗯,她刚才说,需要个大的场地…… “阿螺,你看咱家的别苑怎样?” “我不用你,我要买个大院子,自己买。” 燕北辰幽幽道:“你就那么嫌弃?” “我从小就背过守则,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章碧螺敲了敲账本,“信不信,我已经想好怎么挣这份钱了。” 信倒是信,只是她分得这么清,恐怕还是惦记着两年后一拍两散,钱财上不想有更多纠缠。 唉,还需努力呢。 燕北辰惆怅着,感慨自己笨拙的无效示好,问道:“你背得是什么守则?” 完犊子,说漏嘴了。 “就是……我小时候太皮,祖父单独给我定的规矩。”章碧螺觉得自己忽悠得没啥漏洞,既然是单独制定的规矩,那就只有自己和祖父知道,而原主的祖父已然仙去,你查,随便查! 燕北辰很感兴趣,“都有哪些规矩?” “呃……热爱大熹,爱护民众,用心读书,上下求索,专心听讲,勤修不辍,强身健体,服饰整洁……” 燕北辰拿起一页小笺,又拿过章碧螺记账的笔,将她刚才说的《大熹少儿守则》一字不落写了下来,并多誊写了两份。 “霓夕,拿去贴在少爷小姐桌前。” “是。” 时候不早了,葆福和锦鲤进来铺床。 锦鲤一脸的喜色,从今天起就不用,每日的推拿不能减。” “哦,那就请别苑的医工过来吧。” “师父已经回去了,将军让医工也回了。” 章碧螺缓缓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燕北辰眼里都是戏谑,“为夫这腿,还得仰仗夫人。” 啥?章碧螺瞪眼,你这还赖上了是不是? 见她杵在那儿装没听见,燕北辰道:“快过来,今日走路走得多,腿酸着呢。薛神医说再坚持段日子,这腿就全好了。” 章碧螺翻他一眼,却也只能扶着他躺下。她还记得推拿的过程,挽了袖子开始揉腿。因为心里有气,下手格外使劲儿。 燕北辰拉住她的手,“知道你想让我快些好,但也不能累着你。” 两个丫鬟悄么声退下,章碧螺正色道:“燕北辰,人前的恩爱不要乱秀,至于人后,你我就像朋友般相处。” 燕北辰点点头,“都依你。” “那好,普通朋友要有界限的,以前你腿没好,我也不能过多要求,如今既然行走无碍,”章碧螺一指贵妃塌,“那地方晚上归你。” 燕北辰:“……”章碧螺你没有心!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第二日,夫妻两个去交了全款,书肆有了新主人,开始规整书架,打扫灰尘,等待重新开业。二人又去书局,将话本制版,只等雕版完成印刷成册,就可摆到书架上。 几天后,得胜楼迎来“大聪明”的终极挑战,励志要拿牌匾的纨绔们这次未能如愿,眼睁睁看着别人将终极牌匾拿走,欲哭无泪。 这些人找到得胜楼掌柜,要求再办比赛。掌柜最会打太极,只说以后还会有新棋出来,到时候请公子们多多捧场。 一听还有新鲜玩意儿,纨绔们更加欣喜,开始研究新的游戏。 “唐公子在锦绣园办雅集,已经发了帖子,咱们去是不去?” “去呀!最近没有打猎,也没有蹴鞠马球,那就去雅集呗。他们雅他们的,咱们这些俗了吧唧的看他们雅。” “那咱们也得做文士打扮吧,有些人那招摇的大东珠就别戴了。” 今冬的雪特别多,地上又落了厚厚一层。明日便是雅集,章碧螺将书肆里的砚台、毛笔、镇尺都拉了回来,一件一件登记。 燕北辰道:“这是前朝的遮风小屏。” 章碧螺按他说的写了,问道:“这个真心精致,会不会是名家手笔?” 燕北辰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民间匠人多的是,很多人手艺精湛,却未必能史上留名。” 章碧螺点点头,将小屏风放回盒子。 “这方砚台呢?” “这砚台倒是有些来头,这是歙砚,为它打磨雕刻的,的确是做砚世家。” “这一方可有来历?” “那一带每年出产数方砚,来历不都一样么?” 章碧螺表示明白,将砚台放进盒子,也写了个标签。 从书肆拿来几十件货,几方砚台售价可达百两,其余大都是做工蛮精良,价值十几二十两的物件。 全部登记完,章碧螺心里有了计较。 燕北辰问:“明日要我陪你么?” “你带着大宝他们几个就好,我不跟你们一起。”章碧螺道,“我要让这些物件奇货可居,不能用世子夫人身份亮相。明天你瞧我的,件件我都要卖个好价钱。” 章节目录 124:你个死太监 燕北辰思忖一番,道:“阿螺,咱们回京还没正式去唐家拜访,雅集是在下午,不如明日一早先去唐府?” “哎呀,都忙忘了!大宝他们早就该去拜见外祖的,幸好你提醒我,不然真是失礼。” 章碧螺起身去翻衣柜,“那我明日应该穿得隆重一点儿,得挑一套好看的。他们三个小的也得穿新衣,我挨个掂对掂对。” 燕北辰问:“我呢?” 章碧螺摆了摆手,“你衣服有的是,不用我管。” “我用的。” 章碧螺翻他一眼,“你一个厉兵秣马的主儿,快别装小娇娇了。” 燕北辰瞥了燕六一眼,用眼神询问:我娇吗? 燕六:我不知道你瞅我啥意思,但是我报以微笑肯定没错。 次日一早,燕北辰一家盛装前往唐府。这是大宝和二宝近年来头一次回外祖家,唐阁老和老太太老早就等着,见了外孙子一人搂过一个,喊着心肝直掉眼泪。 唐晏赶紧搂住小宝,他怕小的觉得受了冷落。但是我们的燕玉鞍同学有口吃的就能忘记一切,还指挥唐晏帮他剥栗子。 唐晏的两个妹妹唐容秋和唐妙冬一左一右拉着章碧螺,一个劲儿说世子夫人好看得紧,唐晏道:“世子夫人会写话本子的,你们以后多多捧场。” 唐荣秋眼睛一亮,“是那种小姐书生的话本子吗?” 唐妙冬也问:“是那种公主和圣僧的话本子吗?” “有没有庶女做宠妃的?” “我喜欢看糙汉军爷和世家小姐!” 章碧螺都给问愣了,怯怯道:“我写稚童话本。” 俩姑娘全都泄了气,“京城里的话本子又老又旧,连个新鲜故事都没有。”俩人对视一眼,“要不,咱们就看看稚童话本?” 章碧螺赶紧叫她们打住,知道你们对小说的渴望,可也不能饥不择食啊,稚童话本又没有宠妃之路和小姐书生! 在唐家吃过午饭,二宝将外祖母哄得开心,老太太都舍不得撒手。二宝悄悄拉了拉章碧螺衣角,小声道:“娘,我能不能不去雅集?我想陪外祖母。” 章碧螺拍拍闺女脑袋:“可以的,雅集以后有的是,二宝的心却难得。” 大宝正跟唐采驰下跳棋,闻言在一旁眨了眨眼,“娘,我得去,我们三个伴读说好要一起烤肉呢。” 章碧螺又拍拍他,“既然跟人说好,你就不能食言。小宝呢?你跟着哥哥还是跟着姐姐?” 小宝打了个嗝,趴在唐晏唐晏腿上快睡着了。 于是二宝和小宝留在唐家大宅,其余人等坐上马车前往唐氏的饮溪山庄。 这山庄邻水依山,一年四季皆有好景致。尤其是秋冬两季,秋有荻花瑟瑟,千枝复万枝;冬有窗含西岭,白雪作飞花。京城少年乐于在此地呼朋唤友,做些赏心乐事。 所以每年,能来饮溪作诗才敢称文艺青年,没被邀请都做不得数的。 今年的情况却与以往不同,先是唐晏公子小半年不在京城,好不容易等他回来,可以饮溪一聚,却又有几个纨绔屁颠屁颠跟来。 这样的雅集,还能称得上雅吗? 别人怎么想,唐晏完全不在乎。当初燕北辰回府,魏肖和赵熠都帮了大忙,自己做集会,好意思不邀请人家么? 要什么宝马雕车,能接到帖子你们就偷着乐吧,好像多了几个纨绔你们就不来似的。 一队马车载着唐氏兄妹、燕北辰一家,踏了几桥雪,穿过玉琼枝,直奔饮溪而去。 马车在山庄门口停下,众人纷纷下车。唐家两个姑娘想找章碧螺,却被唐晏喊走。唐晏还对大宝和小唐说,小顾公子马上就到,你们先挑个地方,就当做伴读专用,于是大宝也被忽悠走了。 人都进到里面,章碧螺这才从马车上下来,她已经换上男装,在燕北辰身边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世子爷,一会儿别人问你,你怎么介绍我?” 燕北辰笑道:“我就说,这是个招摇撞骗的。” 这时,带着顾家徽记的马车停了下来,顾家长子顾长卿赶忙下车见礼,“世子爷!” 燕北辰点点头,顾长卿问道:“这位小兄弟看着眼生,这是……” 燕北辰笑道:“这位公子姓厉名早,是唐晏专门请来的,今日的笔墨都由他提供。” “厉公子,幸会幸会。” 章碧螺一边还礼一边腹诽,厉早,立早章,倒是会取名,我这还是个霸总的姓呢! 这时,车上跳下来一个娇俏少女,啊呀一声跑到近前,“你个死太监!居然不告诉我名字,害得我进宫那天好找!” 章节目录 125:原女主出现 顶着霸总的姓被人当众叫“死太监”,这是多么奇妙的体验。 顾长卿赶忙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这位是厉公子。” “我知道,厉公公。” 顾长卿气得敲她的头,“别瞎说。” 顾紫笋突然明白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能叫别人知道。”她朝着章碧螺福了一福,“好的,厉公子。” 说完,又去问燕北辰,“世子夫人呢?那天宫中一见,觉得投缘得很,想多和章姐姐说说话。” 章碧螺板着脸,心道:你找的人刚被你骂了死太监,哼! 燕北辰道:“阿螺要晚些时候来。” “那你们家小公子到了没有?” “没有。” 顾长卿一个劲儿给妹妹使眼色,顾紫笋想见的都没到,连情绪都低落了。 章碧螺蛮纳闷的,看她不似作假,可是她有那么喜欢我吗? “唉,人没来,糖也吃完了……” 章碧螺:“……”原来她只是惦记我的糖。 她今天不是来玩耍的,所以在门口没有过多寒暄,而是在人到齐之前,将所有文房器具送到各处。 唐晏的集会,定要先领略每一处的名目,姑娘们可踏雪,可折枝,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美人手上抱一簇梅,映着雪,那才真叫仙姿佚貌。每到这个时候,小郎君们就会铺上宣纸,笔尖铺陈点染,绘一幅《瑞雪抱梅图》。 有些姑娘不凑这热闹,只寻一处僻静,去画梅香傲雪。 也有那爱吃的,坐在一起围炉烤肉,边吃边行令,最后联句成诗,倒也别有意趣。 还有那好玩儿的,去投壶、去冰戏,有那风雅的,去博弈、去抚琴…… 赏心乐事做完,作业也是要交的,可做诗词文章,可书可画,总之要留下墨宝。 各类活动场地遍布整个园子,章碧螺将最后一处摆放妥当,园子里的人声越来越响了。 她举步走了出去,似乎置之度外,却又身在其中。那感觉似梦似幻,那些人声笑影回响耳畔,虚虚实实,影影绰绰。 “喂!厉公公!”顾紫笋从树后蹦了出来,“你怎么一个人在逛?” 章碧螺将她拽到一边,“不许叫我公公,我不是。” 顾紫笋一脸的“我懂”,然后把丫鬟手里的饴糖塞给葆福,小声道:“这位小公公,这是给你的,不用跟本姑娘客气。” 葆福不想理她,却只能接过那包糖。这姑娘又傻又大方,也不忍心拒绝。 顾紫笋问:“公公,你会画画不?你要是会画,我就去抱梅。” “我能把你画成钟馗。” “你书法如何?我们去写幅楹联?” “那我就得浪费那两张纸。” “要不我们投壶?” “信不信我每次扔歪?” “那就去听琴?戏冰?下棋?你总得会一样吧?要是你都不会,你就去抱梅,我画你!” 章碧螺站定,咱今天带着任务来的,这孩子怎么总想领我玩儿? 正要拒绝,就听一声嗤笑,从旁边闪出个人来。 “顾家姑娘真是不矜持,原来这么喜欢缠人的?”夜孟商一脸轻蔑,上下打量着顾紫笋,“我三哥瞧上的,倒是有几分姿色。” 顾紫笋的脸腾地红了,选伴读那天夜孟商还不是这种态度,今天突然发难,让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夜孟商冷睨着她,“三殿下那样的人物,谁嫁他都是高攀。” 章节目录 126:不如大宝 章碧螺心里后悔:“早知道是她,刚才就往前凑一凑了,连容家五娘长啥样都没看清。” 顾紫笋道:“容家大爷调职回京,这个月刚到京城。作为新贵,总是要结识京中人物的,连女眷也不例外。这容五娘模样俊俏,因从小自比儿郎,竟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比我们这些深闺女子多了几分英气。” “所以比较受欢迎?” 顾紫笋点了点头,“京中少年都喜欢看她。” 章碧螺心道:大女主嘛,总是有人设加成在身上的,吸引少年的目光是小意思啦。 顾紫笋突然笑出声,“你刚才瞧见了吧,夜孟商喜欢穿红,容缨居然也穿红,两个人凑在一起,跟两个红辣椒似的。” 章碧螺不由失笑,倒也不急着去看容缨。反正一会儿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这一时。 这时,远处有人报:“三殿下到!” 章碧螺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巧的么?真是因缘机会呀! 容家五娘初遇三殿下夜晟,原本是在大军出发时。那时边关战事吃紧,燕将军阵前失踪,数日寻不见人。三殿下临危受命,穿上战甲率军出征。城门口的惊鸿一瞥,开启了一辈子的纠缠。 以上都是原书的故事,现在情节早就改写,因燕北辰无恙,庞珏研制新武器,皇帝未能允许夜晟出征,容缨也不可能去城门口。 只是,大概某些不可抗力还在,男女主还是要相遇的。初识的契机居然是唐晏组织的饮溪雅集,这是章碧螺没想到的。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去见证一下那两位的初相识,燕六寻了过来,说世子爷和唐晏请她去九烟阁。章碧螺举步前往,顾紫笋非要跟着,撵都撵不走。 九烟是一座暖阁,建在水畔,因水汽蒸腾,岸边尽是琼枝玉树。金乌升起时,日光映在水面,水气薄烟变幻出华彩,九烟因此而得名。 章碧螺远远望去,九烟阁里坐着的都是顶顶尊贵的人物。 行叭,既然夜晟和容缨都到了,那就帮他们俩锁死,别再霍霍顾家的傻白甜。 想到这里,章碧螺回头看了眼正在傻乐的顾紫笋,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她带着小顾从侧面上楼,并没引起多大关注,因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夜孟商和容缨身上。 唐晏站起身道:“承蒙诸位捧场,今年的饮溪又是一番热闹。正逢瑞雪时,想必心中皆是锦绣文章,那就留下墨宝如何?” 此时,已经有人开始润笔作诗,夜孟商内心特别强大,已经把自己摔跪了的事儿抛在脑后。 “北辰哥哥~”夜孟商尾音带着小波浪,“你要作诗还是作画?” 卧槽差点儿忘了这事儿,这是个想破坏别人婚姻的! 燕北辰似乎早有准备,“殿下特意赶来,可是来看郡主作诗的?” 夜晟正偷眼瞧着躲在人群后的顾紫笋,琢磨怎么制造个难忘的初相见,冷不丁被点名,随口应道:“郡主作诗要触景生情,若是世子能舞剑,她自会下笔如有神。” 章碧螺在一旁冷笑,让燕北辰舞剑,你不是傻就是坏。 暖阁里众人也在尬笑,谁不知道燕北辰腿脚不利索,三殿下让他舞剑,这话谁敢接! 容缨敢。 她站起来,好似全然不知其中机锋,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燕将军如同世人心中神邸,于五娘也是这般。将军还未痊愈,舞剑之事,不如五娘代劳。” 说完,还从燕北辰嫣然一笑。 章碧螺眼睛瞪得老大,容缨的话,翻译一下不就是——燕北辰,你是我的神! 这妹子果然胆大,你这是当众得罪夜晟知不知道?你俩还怎么惊鸿一瞥?还怎么一见生情? 特么的,老子还在夫人的位置上坐着,你们就臭不要脸地来惦记,就算以后和离,那也不能便宜你们这些小蹄子! 她整个人气鼓鼓的,燕北辰不由失笑,将一个小布包塞在她手里。 章碧螺打开一看,里面是剥好的栗子,每一颗都饱满圆润,不带丁点儿碎屑。那些栗子用手帕包着,干干净净的。 这还差不多,章碧螺翻了燕北辰一眼,将东西收在袖子里。 她又去看夜孟商,疯批郡主居然没暴怒,而是皱着眉疑惑地望着容缨,和面对自己时完全不同。章碧螺心中疑惑,不应该呀,像夜孟商这样的人,不管得没得到,都容不得别人半点觊觎。 她可是为了燕北辰给自己喂毒药的人,而且并不掩饰情绪,看见容缨示好,居然不恼? 不对劲,夜孟商不该崩这个人设。 在章碧螺一肚子问号的时候,容缨已经站到暖阁中间,侍女呈上一柄剑,她拿在手中挽了个剑花。 不愧是女主,一个动作就称得上美轮美奂。 众人完全被吸引,容五娘轻盈伶俐,一舞剑器动四方。似要上天揽月,又似乘风归去,真个是潇洒欲作仙。 座上少年郎,目光都在她身上,此女比起端庄自持的闺秀,更有一种鲜活的灵气。 章碧螺站在燕北辰椅子后头,悄悄掐了下他的胳膊,“好看么?” 燕北辰捏了下她的手,“不如大宝。” 章节目录 127:我怕三娘不喜 章碧螺抿唇一笑,这还差不多。 燕北辰就算有心上人,那也不能是容缨。因为一般来说,女主和男主之间有旁人无法干预的磁场,燕北辰最好别掺和进去。 她看着暖阁里众人百态,暗自揣度着:夜晟的目光完全被容缨吸引,在她舞剑时一刻没离开过,可是就在最后一个收势结束,却快速地瞥了眼顾紫笋。 这一眼说明,他知道那是小顾,并且今天也是冲着顾紫笋来的。 按说这两人理应不相识,但夜晟明明就是认识。 这是不是表示,夜晟早就在关注顾紫笋,有可能见过她的画像,甚至在某个角落暗戳戳地偷看过。 他的意图如此明显,书中在得胜楼的相遇真是偶然? 而夜孟商就更有意思了,容缨口口声声替燕北辰舞剑,夜孟商眼中并没冒火,甚至连燕北辰都没怎么关注,而是频频看向夜晟。 章碧螺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心仪某人,不说时时刻刻目光追随,那也肯定时不时瞄上一眼。 夜孟商并非如此。 这是不是意味着,对这位郡主来说,燕北辰其实没那么重要? 突然冒出这个认知,连章碧螺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不太拿得准这直觉该不该相信。罢了,回去问问燕北辰,他那么淡定,貌似心中有数。 周围的喝彩声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已经有人摩拳擦掌,要为今天的饮溪舞剑搞创作了。 夜晟突然拿起笔。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唐晏使了个眼色,有人拿了岩彩来。三皇子殿下胸有成竹,绘一幅《舞剑图》。 三殿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其是画,得大家亲传不说,在京中更是佼佼。每一处落笔,都引来惊叹无数。 章碧螺对此还是很了解的。毕竟男主不止一次为女主丹青,有时画山水,有时画花鸟,但画得最多的就是女主的肖像。 其中还真有一幅《舞剑图》,是男主出征回来后所画,没想到因为今日的集会,这幅画的时间也提前了。 暖阁里静悄悄的,容缨拧着手指,小声问:“燕将军,您不留下墨宝吗?” 燕北辰道:“我是粗人,看诸位挥毫便好。" 夜晟的笔尖顿了顿,章碧螺默默为他点了根蜡。小样儿,抵挡不住女主的魅力画人家,打脸了吧?这女人成功引起你的注意,并让你印象更深刻了呢! 千万别气馁,加油! 燕北辰如此冷淡,让容缨很没面子,她红着脸又道:“将军不必过谦,五娘曾听哥哥们谈起将军,说您智勇双全。若论文采,给个进士也不换呢。” 这话说的,连章碧螺都皱起了眉,燕北辰将手中茶盏放下,声音变得更冷,“不好意思,最近才思枯竭,文章只写给我家夫人。” !!! 这还让容缨怎么接!她无措地握着剑柄,几乎要哭出来。 旁边不乏怜香惜玉的,正想着如何劝慰,就听唐晏噗嗤一笑,哗啦摇开了扇子。 “容姑娘莫怪,将军轻易不在外面吟诗作对。” 哦哦哦,大家恍然大悟,这是将军矜持。 谁知燕北辰补充了一句,“我怕我家三娘不喜。” 我的天,燕将军是什么人物,白马银枪冲敌阵,挥斥方遒夺敌首,却怕自家媳妇不高兴! 他家怕不是养了个河东狮! 章碧螺恨恨地踹了燕北辰椅子一脚,明明是你不想沾这桃花,可你特么让我背锅,特么让我挡箭! 唐晏也被燕北辰闪了一下,扇子都差点儿摔地上,这毕竟是自己的场子,作为主人,得帮着客人找找面子。于是他挂上露出八颗牙的假笑,温声道:“容姑娘有如此才情,不妨也作诗一首。” 容缨点点头坐下,“总归,不负这盛景就是了。” 看看人家,多识大体! 众人一边称赞,一边专注于自己的作品,生怕交出的东西太过平庸,下次收不到唐公子的邀请函。 不多时,大家陆续停了笔,唐晏让人先展示夜晟的《舞剑图》。 今日画舞剑的有好几位,但不可否认的是,夜晟的确是个中翘楚。画上的人英气勃勃,姿态却说不出的曼妙,一袭红衣甚是灵动,留白处题了两句诗:今有佳人容五娘,一舞剑器动四方。 这幅人物,构图上有巧思,人物极其传神,可见花了一番心思。 再看容缨,她竟然也画了人物! 雪里宝马,银甲长枪! 章碧螺心里大呼卧槽,这姑娘居然这么勇! 这特么连瞎子都能看出来,马上那位是我名义上的相公!要不是占着世子夫人兼将军夫人的位置,她都想喊“磕到了”。 燕北辰眸色深沉,索性什么都不说。突然dua g地一声,凳子又被踹了一脚。 妥了,他心道,本来阿螺就想着和离,这回还不吵着把自己和这容五送作堆啊。 全场脸最黑的莫过于夜晟,他是贵妃之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遇?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为什么不按计划画顾紫笋? 他的手和他的心就像不受控制一般,鬼使神差就画了容五娘。 现在画都画了,后悔也来不及。那女人倒好,明明知道谁在这里最尊贵,明明知道自己在画她,可她居然不回应! 三殿下沉着脸,永宁郡主神色晦暗不明,至于其他人,光顾着震惊和吃瓜,连作品都忘了交。 唐晏咳嗽一声,摇着扇子站起来,笑道:“容五姑娘,你画的是谁?这是你哥哥容公子吧?” 他虽然烦透了容缨,可他得站出来为燕北辰解围,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全京城的说书先生今晚就换了新段子。 这么明显的暗示,容缨却浑然不觉,“我画得是燕……” “大雁南飞?”章碧螺突然打断她,“那画上怎么不显?这骑马的男子固然英武,却与饮溪雅集不符。毕竟园子里没这个人,毕竟也没谁在冰上骑马,容姑娘画出这么一幅,莫不是在臆想?” 她咔咔咔一顿输出,把容缨给说愣了。 这小胡子是谁?声音男不男女不女的,居然打断别人说话! 章节目录 128:京城无人能及 唐晏一看,得,她自己蹦出来了。 说好的等我引你出来呢?你还要不要挣钱了? 容缨涨红了脸,唐晏怕她再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忙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有位写诗的文士立刻放下笔,“唐公子,今日的文房器具实在精致,尤其是在下桌上这遮风小屏,颇有几分意趣。” 唐晏笑道:“这是厉公子私藏,我特意向他借的。” 众人纳闷,这小屏风纵然不错,夜里点上油灯,用它来遮风,看上去倒也别致。只是再好,也没好到让唐公子开口借的程度吧? 唐晏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用过,用得着巴巴地借这个? “啪”,唐晏将扇子合上,“这屏风还真有些来历,正好厉公子也在,让他说。” 大家还琢磨是谁呢,就见刚才正色斥责容五娘的小胡子站了出来。 原来是他!容缨刚才被训斥,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章碧螺笑道:“这个遮风小屏是前朝的物件,说起来,这里还有个故事。有个女孩,自幼没了娘亲,寄住在外祖母家。外祖母疼爱有加,她和表哥一起长大。两人情投意合,也产生过误会,但彼此知道心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妹妹犯了咳疾,觉得青春韶华易逝,于是心怀感伤,自怜身世悲苦,就用这小屏风遮风,在烛光中写下长诗。” 顾紫笋特别捧场:“是什么样的长诗?” “那诗叫做《秋窗风雨夕》。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章碧螺年少时看这段,不知为林妹妹掉了多少眼泪,这首诗深深印在脑中,此时诵读出来,自然也带了些伤感的情绪。 最后一句念完,顾紫笋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其他贵女也在频频擦眼泪。 “原来这遮风小屏还承载了这样的故事。”顾紫笋擦了擦眼泪,上前福了一福,“小女子喜爱这诗,也珍视这情谊,敢问公子可否割爱。” 章碧螺被她整得没招,割爱是肯定要割的,可是没打算割给你啊,你说你凑什么热闹? 还没等她说话,旁边又闪出两个人影,正是唐妙冬和唐容秋,一左一右拉着唐晏,“哥哥,你跟这位厉公子交好,能不能跟他说说,将这小屏让给我们?” 章碧螺头疼,这可怎么办,别人不为所动,忽悠的全是自己人。 燕北辰知道她想法,微微眯眸,突然朗声道:“这屏风可否让给我,三百两如何?” 章碧螺瞪他一眼,你特么一下就把价格拉这么高,卖不出去岂不砸手里?我想实实在在将银票捏在手里,谁要你当托? “五百两!” 大家吃了一惊,这还抢上了? 再一看吼出这一嗓子的人,理解了,赵熠嘛,不奇怪。 容缨想了想,也站出来说,“这件屏风的确雅致,容五虽喜欢舞刀弄剑,但也向往笔墨抒怀,若是公子肯割爱,八百两如何?” “呵,”夜孟商冷笑,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就这么个破玩意,自己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值得她们抢成这样? 你们不是想要么,我偏要恶心恶心你们。 夜孟商伸手,大丫鬟会意送上银票。永安郡主“啪”地将银票拍在桌上,“二百金,我要了。” 章节目录 129:凭银票说话 章碧螺瞪他一眼,捣什么乱?谁要你当托? 燕北辰却是一笑,顾紫笋和唐家两位姑娘至情至性,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在众人争抢的情况下,想拥有一件东西,是需要明确表达出诚意的。 自己不过抛砖引玉罢了。 果然,几位姑娘闹了个大红脸,口口声声要人家东西,却不给个价,不妥,实在不妥。 顾紫笋:“三百五十两!燕将军,燕世子,我极爱那首诗,不会让给你的。” 唐容秋:“四百两。” 顾紫笋:“四百五!” 燕北辰微微一笑,再不加价,深藏功与名。 唐家两姐妹跟顾紫笋杠上,正要继续,被唐晏一个眼神制止。俩人委委屈屈的,京城里话本子没有新的,好不容易有个带故事的物件,哥也不让惦记! “五百两!” 大家吃了一惊,不是吧,又有人抢? 再一看吼出这嗓子的人,理解了,赵熠嘛,不奇怪。一只蛐蛐都能花上百金的主,这些银子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这兄弟字还没练好吧?要这小屏有何用? 看着那些怀疑的目光,赵熠气得捶桌,“附庸风雅不行吗?你们谁有意见?” 谁敢对他有意见?那就是个混不吝,想让他闭嘴只能用金钱打败他。 容缨咬了咬嘴唇,“五百六十两。” 赵熠:“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七百两。” 顾紫笋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东西飙到这么高的价,都快气哭了。 章碧螺终于看到了想要的局面,给顾紫笋使了个眼神,小声道:“别抢这个,回头我送你更好的。” 这还差不多! 顾紫笋虽舍不得,却也不再争了,心里却在琢磨“厉公公”这些东西的来处。他真实身份是太监,为什么能拿出这些雅物?为什么能走唐晏的门路专门拿到雅集? 他背后是谁?会不会是陛下? 顾小紫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越琢磨越有道理,觉得自己老聪明了。她认为这事儿不可以给别人讲,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肚子里。 屏风的价格咬得太紧,容缨小脸煞白,对赵熠说道:“容五虽喜欢舞刀弄剑,但也向往笔墨抒怀,公子可否让我?” 赵熠虽然觉得她舞剑挺好看,但唐晏给了他雅集的帖子,他就必须雅给大家看,不然对不起唐晏的信任! 自己是个纨绔啊,却能来饮溪啊,这是多么有面子的事儿! 所以妹子,对不住了。 赵熠扬起小胖脸,大声道:“不好使!咱们凭银票讲话!” 容缨咬牙,“八百两!” “呵,”夜孟商冷笑,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就这么个破玩意,值得抢成这样? 顾紫笋想要,容缨想要,燕北辰也想要,而且还是送给他那个碍眼的老婆。 都想得到是吧,我偏要恶心恶心你们。 夜孟商伸手,大丫鬟冬梅会意送上银票。永安郡主“啪”地将银票拍在桌上,“这东西我要了!” 郡主出手,把赵熠吓了一跳。他纠结了一下,还是不想放弃。 “郡主拿了多少银票?” 夜孟商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自己看。” 赵熠挪着小胖腿呼哧呼哧走过来,拿起来打开来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他放下银票,轻声道:“打扰了。” 夜孟商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拿起银票一看,气得脸都绿了。 她刚想往回收,只听赵熠道:“诸位,是三百!不是三百两银子,是三百金!郡主真是大手笔,赵熠自愧不如。” 周围全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这相当于三千两,郡主真舍得! 连夜晟都吓了一跳,郡主妹妹疯了? 夜孟商没疯,她就是眼里冒火,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她能给冬梅抽几个大嘴巴。 她恨丫鬟没说清楚,又气自己看也没看就把银票扔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好意思往回拿? 冬梅吓得瑟瑟发抖,心里直喊倒霉:谁知道你不看啊,那么厚一沓,你就那么往外扔啊?还以为你特意拿钱砸人,原来是装失误了。 这一切变化太快,章碧螺还来不及明白。当她反应过来,三百金已经到手。 唐晏叫人将东西装好,恭恭敬敬拿给夜孟商。夜孟商麻了,听着周围的恭喜声,完全没有表情。 另一位心情低落的是赵熠,他都那么努力了,却还是不能跟“雅”字沾边儿,孩子不甘心! “厉公子,”赵熠道,“你拿来的不止这一件东西吧?” 章节目录 130:控制不住我寄几 “这是当然,”唐晏道:“暖阁内就有多件,唐某敢保证,每一件都有来历。” 赵熠一听来劲儿了,“厉公子快讲讲,也让我沾些雅气儿。” 章碧螺就喜欢这种自愿捧场的,笑道:“没记错的话,暖阁里应该有一方歙砚。唉,说起这砚台,又是一个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故事。” “太好了,就喜欢听缠绵悱恻!”唐家两个妹妹一脸兴奋,唐晏十分后悔把她们带来并恨不得马上送回家去。 章碧螺瞥了眼容缨,又看了看夜晟,张口就来:“这也是前朝的故事,大约三百年前,这片土地深受战事纷扰,皇帝派最喜爱的皇子率军出征。出发那天下了雪,殿下在一片苍茫间看见一袭红衣,目光相对那一瞬,仿佛认识了几辈子。他们两两相望,目光焦灼,却不得不渐行渐远。 那女子就叫红衣,因这惊鸿一瞥,再也忘不掉那马上的身影,于是女扮男装追随而去,可是这位皇子是有未婚妻的,他们痛苦地支撑着彼此,却又不能在一起……” 没错,章碧螺讲的就是《容缨赋》原文,隐去大量顾紫笋的情节,又故意不讲事业线,只讲男女主的狗血爱情。 “他们鸿雁传书,字字泣血,句句相思,红衣桌上的砚台,是这段感情的见证。” 顾紫笋再一次听得眼泪汪汪,“那他俩最后在一起没有啊?” 章碧螺斜睨她一眼,他们在一起了,可是你没了。 当然,她是不会这么讲的,于是只说了八个字:“排除万难,喜结连理。” “太好啦!”顾小傻子拍手,“这砚台我要了,三百两。” 唐容秋,“四百两。” 章碧螺:“……”又来了,你们跟着抢啥! 燕北辰当然知道自家娘子在想什么,及时打断姑娘们,“公子所说的砚台,可否拿出来一见?” 章碧螺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踱到容缨的桌旁,“那位姑娘写给皇子的信,每一个笔划都是从这方砚台上蘸墨。”她笑了笑,似有无限感慨,“太巧了,容姑娘也穿着红衣呢。” 容缨猛地抬起头,早已泪眼婆娑,“太奇怪了,这故事听得我总想落泪,似乎我就是那女子,似乎那就是我的前世。” 章碧螺在心里打了个响指,“容姑娘,您这意思,想要这砚台?” 容缨微微颔首,连点头都显得楚楚动人,她刚要说价,小胖子赵熠又站了出来,“五百两!” 容缨气死了,每次都是这胖子捣乱,不然价格怎么会越飙越高? “八百两!”容缨也豁上了,不蒸馒头争口气,总不至于每次都输。 夜孟商冷眼旁观,越看容缨越不顺眼,哪怕这姑娘刚才帮她解围。 这砚台夜孟商是不感兴趣的,但她花了那么一大笔才买下小屏风,必须让别人也多拿些,才显得自己不像冤种。 “九百两。”夜孟商往上扛价。 “……”容缨咬牙,“一千两。” 赵熠,“一千二。” 夜孟商:“一千五!” 赵熠眨巴眨巴眼睛,“行,这砚台就归郡主。” 夜孟商急了,“你不是极想要的么?” “的确如此,”赵熠挠了挠头,“但我突然觉得,两个红衣姑娘想要的东西,我若是盯着不放,似乎不太厚道。” 夜孟商:“……”我虽然穿红衣,但是对那个狗屁故事根本不感兴趣,我就是个抬价的好吧? 她又问容缨,“你也不要了?” 容姑娘眼圈通红,“郡主,我只带了一千两。” 夜孟商气死了,一个穷鬼还跳出来争什么呀?还有那胖子,你就不能支棱一点抢到最后? 砚台打包放在夜孟商桌上,跟小屏风并排放在一起,别提多碍眼。章碧螺笑眯眯及时补了一刀:“恭喜郡主,据说红衣和砚台最配了。” 赵熠心道,我不要这砚台果然是对的。 容缨眼泪汪汪,不是她的红衣,应该是我的红衣。 “还有什么尽管拿出来!”小赵公子决定了,第三件东西打死不让给别人,他撸胳膊挽袖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章碧螺道:“其实,刚才那故事里还有一对镇尺。” 顾紫笋急得不行,“是不是写信的时候他们用的?” “顾姑娘猜对了,镇尺本是一对,是皇子殿下的案上宝贝,后来因思念之故,将其中一个送给心上人。” 顾紫笋:“三百两。” 唐容秋:“四百两!” 赵熠:“五百两!” 章碧螺服了,用眼神询问唐晏,这仨真不是你安排的托? 唐晏也很无奈,他的确安排了人,章碧螺一共拿来几十件东西,说每件能买到三四百两就好,他告诉那些人按这个价烘托下气氛就行,反正卖不出去的有燕北辰兜底。 谁能想到,自己两个傻妹妹和顾家那个祖宗自发地哄抬物价,再加上格外捧场的赵熠和永安郡主,真是绝了! 燕北辰笑着摇了摇头,又肩负起了打断喊价,让大家关注实物的任务:“厉公子,可否拿镇尺一观?” 章碧螺点点头,“这对镇尺图案是凤求凰,现在分别放在两个书案。” 众人一听连忙查看,自己桌上没有就去别处翻找。 “哎呀,容姑娘这里有一块。” “三殿下桌上的,不正是另一块?” 小胖子赵熠赶紧比对,愉快地宣布:“正是一对儿!这也太巧了,三殿下刚好是殿下,容姑娘刚好穿红衣!” “对呀对呀,”唐容秋兴奋不已,“刚才容姑娘不是也说,这故事像她的前世?那……” 唐晏一个眼刀飞来,唐姑娘吓得闭上嘴。要不是哥哥提醒,下句就说到三殿下了,三殿下的闲话能随便说吗?反正唐家的女儿不能这么失礼。 但这未说完的下半句,已经引发了一系列联想。 座上不乏胆大的:“这也太巧了,镇尺一对,一个在殿下桌上,另一个在容姑娘桌上,怕不是天意?” 章碧螺:神特么天意,是我让葆福趁乱放上去的。 “难道这就是话本子写的前世今生?” 章碧螺:对对对,你们太会唠嗑了,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唠,给他们足够的暗示。 夜晟沉吟片刻,也觉得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镇尺,他思绪翻涌,控制不住想拥有。 “一千两。”他说。 章节目录 131:这届殿下太富有 暖阁里立刻安静,殿下已经出手,谁还敢加价? 赵熠敢。 “一千二百两。”说完猛地捂住了嘴,“殿下,在下也喜欢这对镇尺,随心意加了价,殿下不会生气吧?不会打我吧?” 神特么随心意! 夜晟微微一笑,“无妨,本就是图一乐子。那么,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 这声音从外面传来,暖阁众人服了,除了赵熠,谁特么这么勇? 进来的这位披着大氅,进门后随手解开系带,大氅朝后抛去,立刻有人接住。这人紫袍玉冠,面容俊秀,正是七殿下夜翎。 夜翎进来后便大笑,“听闻饮溪有丹青客、抚弦手,本殿下特来瞧个热闹。三哥,你也在这儿?” 夜晟没做声。废话,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七殿下夜翎仿似没看出三哥的冷淡,坐下之后又问:“唐公子,刚才好像在拍东西?本殿下一时兴起加了个价,是什么物件抢得这么热闹?” 唐晏正要解释,夜晟一咬牙,说道:“一千六百两。” 夜翎显然一愣,“三哥,你这不厚道呀!不让我知道?那我懂了,必然是极致的好物件。我也不管它是什么,跟着哥哥加价就是!两千两!” 两位皇子抢上了,别人还真就不敢趟这浑水。原本跃跃欲试的赵熠早就被唐晏用眼神制止。顾紫笋和唐家两个妹妹也都不敢吱声,她们就不明白了,明明是适合女孩子的风花雪月,至于让二位殿下打起来吗? 容缨兜里就一千两,早就失去了争夺资格,她气鼓鼓地坐着,一双美目充满期盼地望着夜晟。虽然心里仰慕燕将军,但是此刻她是希望三殿下赢的。 夜晟被弟弟逼得上了头,这镇尺具体值多少还重要么?自己得胜楼遇袭,不正拜夜翎所赐。今日事情虽不大,却绝不能输! “四千两。” 夜晟这价一喊出来,全场震惊。 这镇尺吧,工艺肯定是不错的,但如果它仅是镇尺,估摸着一百两都不到。就算它有故事背景,几百两怎么也能打住,现在居然飙到这个价,我们只能说,这届殿下太有钱了。 章碧螺心里美滋滋,连带着看夜晟都觉得顺眼了许多。二位殿下怎么可以如此可爱,真是全心全意为我的园子添砖加瓦呢! 夜翎:“四千五。” “五千。” 夜晟说完,沉着脸等着夜翎加价,他当然知道这东西远不值那么多,只是夜翎一定会拆台就是了。那么,再加上一轮,这贵到离谱的镇尺就给七弟收藏好了。 想必,这是段难忘的经历呢。 他算盘打得好好的,不料夜翎哈哈一笑,“喊了半天价,本殿下却还不知道抢得是什么。罢了,三哥如此执着,我就不给哥哥添堵了。” 夜晟:“……”你还少添堵了?你要是不瞎喊,我一千出头就已经拿下,用得着翻好几倍买这东西? 夜翎得意非凡,看着唐晏的人将那一对镇尺收起,放到夜晟桌前,不由哈哈大笑。 “三哥,原来我抢了半天的就是一对镇尺,这东西这么贵,压纸肯定压得好哈哈哈。这盒子也不错,看上面的雕刻,也能值不少银子。” 夜晟一肚子火,好好的饮溪之行,被老七搅得兴致全无,站起来拂袖而去。 刚迈出暖阁,听到容缨在身后说:“三殿下,您的镇尺没拿。” 夜晟没好气道:“送你了。” 章节目录 132:当得起一个“勇” 容缨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 那么多人安之若素,只有她了追出来,实在是莫大的勇气。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在说,你是最勇敢最幸运的姑娘,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不管别人的目光。 她也曾担心,万一殿下没有好脸色,自己是否能承受后果。他是否会厉色呵斥?别人会不会讥讽嘲笑?更有甚者,是不是今晚京城就传遍此事,并将自己形容得极为不堪? 其实容缨完全不需要顾虑,她想这么多全是白想,因为她根本控制不了躁动的心,她要追要追就是要追! 令她欣喜的是,殿下非但没有责怪,还将那么贵的镇尺送了自己。 她不敢收,但殿下已经给了,段没有拒绝的可能。 容缨捧着盒子回到暖阁,迎着众人的目光,依然现出浑身骄傲,没有半点露怯。 章碧螺在心里点赞:果然是女主啊,随便一个动作就可以得到来自男主五千两拍到的昂贵物品。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殿下拍得的文房用具,即便你不追出去,谁又敢动一下呢? 行叭,这里早就脱离了原书的感情线,于是你俩就自己走剧情呗? 这样想的,不止章碧螺一个。夜孟商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容五姑娘真是当得起一个‘勇’字,与其说你敢作敢为,不如说是胡作非为。你若是个男子,还能说成狂放不羁,可惜啊,终究是个女子,只能说你不顾廉耻了。” 这是明晃晃地贬损,完全不留情面,果然很夜孟商。 容缨昂起头,没有半分惧色,“郡主何出此言?” 夜孟商冷哼,“这还用问?哪家姑娘也不会有这般做派!” “殿下落了东西,总要有人送出去。” “用得着你送?”夜孟商一脸轻蔑,“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一屋子的人都没动,只有你屁颠屁颠地跑去么?因为无论哪一位落下什么,这里的主人唐晏唐公子定会派人送去,根本用不着你献殷勤。” 容缨的脸腾地红了,有些无措。夜翎笑着看了半天戏,呵呵笑了两声,开始和稀泥,“孟商妹妹,容姑娘刚来京城,有些事情还不熟悉。” 夜孟商嗤笑,“那是她的疏漏,跟本郡主有何关系?”她站起身,睨着容缨,轻慢地笑着,“有不入流的货色在,这暖阁里气息都变得污浊。外面梅花开得好,本郡主赏梅去。” “等等!”容缨突然间来劲儿了,紧走几步跟上去,“郡主此言差矣,今日能来的,都是唐公子请来的风雅之士,哪里有不入流?至于气息污浊,更加不可能!” 章碧螺都看傻了,容妹妹居然敢跟郡主杠?我敬你是条好汉!那可是个一言不合就抽鞭子喂毒药的女恶霸,你有女主光环敢支棱,咱可不行。虽然咱是穿书大潮中的一员,遇见这位能苟就苟。 夜孟商果然被激怒,咬牙道:“容五娘,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行,你等着,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帐。” 暖阁的气氛十分尴尬,容缨梗着脖子坐下,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又没做错什么,本姑娘才不哭。” 大家只好讪笑,章碧螺却拧紧了眉头。不对,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夜孟商几次三番挑衅,不就是想干掉自己取而代之?可在九烟阁这段时间,她都没怎么看燕北辰! 她是被物品吸引,完全忘了其他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所以,她是对燕北辰失去了兴趣?又或者,我家将军根本就是她的幌子? 还有容缨,自打前朝皇子和红衣姑娘的故事讲出来,她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也不咋仰慕我家燕将军了。 想到这儿,章碧螺不由看了眼燕北辰,目光里带着一丢丢同情:你也不行啊,魅力也不怎么样啊,完全没有续航能力哈哈哈。 九烟阁里依然维持着尴尬,夜翎自认为爽朗地笑了几声,道:“你们瞧瞧,本来玩儿得好好的,本殿下一来就都走了。” 他挑了挑眉,笑望着容缨,”这位红衣的姑娘瞧着面善,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容缨小声说了,夜翎笑道:“原来是容家五娘,都说容五娘是朵带刺儿的花,其实倒不如说——姑娘我行我素,不会被任何事束缚。” 容缨瞪大眼睛,怎么办怎么办,我觉得他好懂我。 章碧螺老怀欣慰地看他们互动,瞧,这就是女主的力量,即便男二对她没感情,却表达了对她的理解。过不了多久,你会被感情蒙蔽双眼,甘心为容缨做任何事。 由于夜晟离开,夜翎理所应当地认为这里成了他的主场。“各位都不要拘束,唐公子,还有什么雅物统统搬出来。” 唐晏正等着这句,命人拿出件不太显眼的笔搁。前几件的成交额度都不小,他觉得,应该换个小件物品调整一下。 章碧螺能便宜了夜翎吗?那必须不能啊。你在书里为了当舔狗,还踩了我们信安侯府几脚,这辈子让你为大熹教育事业做些贡献,不过分吧? 她看过无数本言情小说,按照套路讲了个故事大纲——扮猪吃虎绝地反击的皇子,以及他莽撞冒失、不太开窍、不清楚自己倒底爱谁、最后终于发现真爱的小娇妻,两个人从互相不喜到两情相悦,欢喜冤家的剧本,就问你们喜不喜欢? 至于这个笔搁,书房里握着小手一起练字时,它就放在旁边,是不是很棒棒? 这故事容缨喜欢,摩拳擦掌准备加价。夜翎对故事不感兴趣,对容缨也没什么想法,但是“既然老三想拉拢,那我也要掺和一下”的想法占了上风,他觉得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还没等他们出价,小顾:“三百两。” 小唐:“三百五。” 小顾:“四百两。” 小赵:“五百两。” 这几个人简直了,勤勤恳恳守在抬价第一线,不管是啥,都先给抬到五百两。 容缨战战兢兢:“八百两。” “我能不能加入你们?”角落里某位第一次参与的大叔站起来,“一千二!” 章节目录 133:差生文具多 容缨麻了,按说揣一千两不算少吧?竟然拍不到一件东西,毁灭吧。 夜翎则心里盘算,燕家还在,容家根本不能比。但是夜老三显然笼络不到燕家,所以,这是退而求其次? 想得美! 夜翎果真不负期待,一千五百两拍下,随手送给容缨。 “两千两!” 他喊出这个数字,没人跟他争。他叫人将盒子放在容缨桌上,道:“这件小玩意儿,容姑娘拿着玩儿。” 容缨被礼物砸蒙了,但她胆子大,什么都敢问。 “殿下为何将里大概有二十几件物品,最后一件抢完,夜翎借故离开,唐晏也回归正题,将今日的作品分别展示。众人点评切磋,唏嘘赞叹。 虽中间莫名其妙地拍起了东西,但雅集的作品质量尤胜往昔。饮溪里有一雅阁,被评为优等的作品都会装裱好挂在里面,每次雅集结束,大家还会去雅阁欣赏瞻仰。 众人心满意足,该有的一样不少,除了出现拍卖这种诡异的走向,本次雅集并不跌份,没什么可担心的。 厉公子的东西都被抢光,九烟阁里依旧在舞文弄墨,有人好奇道:“厉公子如此风雅,必定精通书画,今日难得一聚,公子让我们开开眼,如何?” 章碧螺摆摆手,“在下只喜欢收藏,字写得远不及诸位。” 大伙不信,能费心收集文房器具的人,怎么可能不擅书画?他一定是谦虚,一定是! 于是又有人来劝:“公子,既然来了,总要切磋一番。再说唐公子雅集,每人都要留下墨宝的。” 既然这是规矩,章碧螺也就不再推拒,宣纸一铺,镇尺压上,笔尖蘸墨,做足了架势。 众人屏住呼吸,看,什么叫仙人之姿,就这提笔的仪态,我等凡人自愧不如。 章碧螺豁上了,大笔一挥,在宣纸写了四个字:“国泰民安。” 众人脸上的期盼和兴奋渐渐消失,就这? 这字吧,写得还算流畅,但是一看就知道练得时间短,运笔和力度远远不够,结构偶有欠缺,布局上也有不合理之处…… 厉公子这笔字,真对不住那些有来历的物件。 明白了,这就叫差生文具多。 九烟阁这里终于结束战斗,章碧螺让葆福收好银票,打算去别处巡回兜售。 “喂,你等等。”顾紫笋追上她,小声道:“死太监,你手上还有多少东西?我刚才一样都没拍到,你去哪了我就去哪里,非要抢到一件不可。” 章碧螺想了想,一脸颜色地对她说:“你留在此处不要动。” 顾紫笋满脸兴奋,“你单独给我留了东西是不是?就知道你够意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身上带的不多,一会儿找哥哥拿一些。” 章碧螺没说话,让她原地等着,自己走进梅林四下寻觅,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不用的花锄。 得咧,就是它了! “葆福,去把燕六给我找来,再跟唐公子说一声,说我要一条好看的绸带。” 众人都离得不远,燕六很快就到,章碧螺将花锄带给他,“帮我打磨一下,锄头要亮,把手要新。” 燕六一点儿不含糊,先引了一下气,然后咔咔几下将锄头焕然一新。 葆福也回来了,带回来好几根绸带,章碧螺挑了一根绣着茶花的,在锄头上绑了个蝴蝶结,然后拿着出去找顾紫笋。 小顾还在原处等着,果然没有动。 章碧螺问:“你还记得《秋窗风雨夕》不?” 顾紫笋狂点头,“你讲了那么多故事,我最喜欢这个。” “那林妹妹屡次神伤,觉得身世飘零,如同落花一般。于是在赏花时节,将落花用香囊装了埋好,这叫质本洁来还洁去。” 顾紫笋心生向往,又听傻了。 “她葬花的时候也作了诗的,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一整段背完,顾紫笋听得泪流满面。 章碧螺将花锄递给她,“你好好收着。” 顾紫笋擦了擦眼泪,死死抱着锄头,“你放心,我会珍藏的。” “有这件东西就行了,别跟着瞎掺和,听见没?” “这件最好,有了它我就不惦记别的。对了,这花锄价值几何?我总不能让你吃亏。” 章节目录 134:前面有人 章碧螺自然不收,接着去其余各处“讲故事”,赚了个盆满钵满。 所有物件销售一空,厉公子在京城有了姓名。章碧螺开始的时候还中气十足,最后一件东西卖完嗓子疼得说不出话。 唐晏叫人将她和燕北辰带到一处小院歇息,她粗略地点了点银票,今日收获竟然达到八万两! 感谢两位殿下,感谢夜孟商,是你们开了个好头,让大家觉得低于一千两购入都拿不出手;感谢顾紫笋,感谢唐家姐妹,感谢赵熠,是你们孜孜不倦地争抢,让每件东西都非常有排面! 感谢燕北辰的适时配合,感谢唐晏提供场地和人脉。 章碧螺最后要感谢自己——充分发挥大忽悠的特长,为每件艺术品赋予新的生命。 她点了一万两银票递给唐晏,唐晏哼了一声,“瞧不起谁!本公子不要。” 章碧螺指指自己的嗓子,燕北辰道:“你快别让她说话了,赶紧收着。” “你我之间,用得着这样?” “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想帮下次。” 唐晏没招,瞥了眼章碧螺,“就她这张嘴,比那说书的老郭还厉害,平平无奇的镇尺,居然换了五千两!谁抢谁冤种,反正我不抢。” 章碧螺清了清嗓子,“你应该说,是在下不配。” “你快闭嘴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鸭子说话。”唐晏站起身,“我去前面招呼,你们歇一会儿就回府吧。” 燕北辰道:“那你帮我将大宝带来。” 唐晏想了想,道:“大宝正跟小伙伴曲水流觞,且先让他玩儿着,结束后我带他带回唐府小住几日,再跟二宝小宝一起回侯府罢。” 唐晏一走,燕北辰拿出个螺钿盒子放在桌上,章碧螺一看,这不是在九烟阁里忽悠出去的岩彩盒子?螺钿工艺,极致细腻,连她都喜欢,记得是一个画画的拍下,价格高达两千八百两。 她得省着点儿嗓子,于是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三个问号。 “昨个盘点的时候,我就瞧出你喜欢这螺钿盒。这盒子有你的名字,我是万万不会让给别人的。” 章碧螺瞪他一眼,又写了三个字——大冤种! 两个人歇了会儿便走出小院,一个本就走不快,另一个累得没力气,俩人相互搀扶,步履蹒跚的。 前方有个月亮门,穿过去就是梅园一角,然后就是饮溪的侧门,从那儿走可以避人耳目。 刚绕过去,突然听到说话声,前面有人! “晟哥哥,咱们还是大局为重。顾家的虽傻,但顾相不傻,若是能跟哥哥同一阵线,自然有诸多便宜。” 永安郡主夜孟商?原来她会好好说话。 那么对面那位,是夜晟。 “哥哥,今日本该我为难顾紫笋,你替她解围博得好感,可你怎么拍了东西给容家那位?” “抱歉,哥哥今日迷了心窍,下次不会了。” 夜孟商叹了口气,“哥哥若真喜欢那容家的,大不了以后娶回去做侧妃,只是现在不能轻举妄动。还有顾紫笋,以后务必拿捏住,她自会处处为哥哥打算。” 章碧螺皱了皱眉,原来顾紫笋经历的pua,是你撺掇的。 章节目录 135:我的软肋是你呀 “还有那燕北辰,明明咱们在碧云镇盯得很紧,可他们居然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京城。他那腿明明废了,却突然好起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咱们岂不是白部署了?” 夜晟肃然道:“父皇不同意我带兵,想来还是不够信任,所以顾家还需抓紧。至于燕北辰,他软肋太多,不足为虑。” 三殿下看了看四周,“此处虽然僻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我先回去,你也别久留,再玩一会儿就回府吧。” “那我送哥哥出门。” “不必。” “哥哥,我又给你绣了香囊,你戴上呀。” “好。” 他们渐行渐远,章碧螺切了一声,心道: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儿还说了这么多,就这警惕性和敏感度,居然能笑到最后?不得不说,作者给夜老三老鼻子主角光环了! 她扶着燕北辰走出角门,回府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两人上了车,章碧螺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发现,永宁郡主奇怪得很。” “哦?哪里奇怪?” 章碧螺指了指燕北辰,“她对你都是假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今日出现的如果是章碧螺,她肯定不会让我舒心,但是章碧螺没来,即便你也在,她演都懒得演。” “的确如此。” “她的一切表演都是为了三殿下,甚至当初不惜嫁你,哎呀!”章碧螺想做出惊恐状,“燕家太危险了,要不是田氏有私心,侯府怕是已经让夜孟商给折腾没了。” 燕北辰沉了脸,“极有可能。” “对了,你有哪些软肋能让他们拿捏?咱们先防患于未然。” “你呀。” “什么?”章碧螺没懂。 “我是说,”燕北辰低声一笑,抬手拨了拨她头上玉冠,“你就是我的软肋。” 章碧螺的脸腾地红了,只觉得十分焦躁,心跳也乱了频率。她抬手取下玉冠,一头秀发倾泻而下。 “要我说,大宝他们仨,还有王爷薛神医,这些人才是你的软肋,我不过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同盟罢了。三殿下和郡主在演,殊不知我们也在演。但是话说回来,你得保护好我,要不,下一个可没我这么聪明。” “放心,我必会好好护着你。”燕北辰忍不住拿了一缕她的发,在手里绕来绕去,一会儿缠满手指,一会儿又拉直了看。 鸦青色如瀑,甚美。 章碧螺白了他一眼,绾好世子夫人的发髻。一会儿直接回家,她也懒得换衣服,只取了斗篷披上。 等回到信安侯府,燕北辰先去侯爷那儿,章碧螺叫人取了川贝、枇杷、桔梗、薄荷等物,让喜欢研究食物的娇聪做了些润喉糖出来。 这一日耗了太多精力,她觉得困极,倒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燕北辰一进门,就瞧见她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睡得极香。他喜欢的鸦青的发铺了一枕。 他便在她旁边守着,顺便勾几缕头发过来在手上绕。 章碧螺一觉睡到晚饭时间,燕北辰在她耳边说:“阿螺,起来吃饭。” 章碧螺哼哼唧唧地把杯子蒙在头上,“不吃了。” “唐晏叫人誊写了大宝的诗,特意派人送了来,你要不要看?” 章碧螺一个鲤鱼打挺,“垂死病中惊坐起,看我大宝闯雅集。” 燕北辰忍俊不禁,给她捧了个场,“不错,好诗,好诗。” 据说大宝他们写得是联诗,唐晏叫人誊写在册页上,章碧螺展开一看,差点儿没从床上摔下来。 “跟大宝联诗的都有谁?” “赵熠、魏肖、顾骏眉、唐采驰。” “这不是胡闹吗,你瞧瞧这写得都是什么,连小唐公子都跑偏了。” 章节目录 136: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让章碧螺都觉得惊悚的联诗是怎么作的呢? 那时,唐晏特意腾出个暖和地方,三个小伴读在屋里闹腾,外面有人给他们烤鹿肉。 肉还没烤好,赵熠和来迟了的魏肖闻着味儿就来了。 还没进门,刚好听见小唐公子说:“可惜只有咱们三个,要不然烤鹿肉看雪景,联诗最好了。” 赵熠一寻思,但凡来雅集的都要留下墨宝,他们两个纨绔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单独作诗能憋吐血,还不如跟这几个小孩联诗。 这仨年纪小,估计作诗水平跟自己差不离。 于是赵熠大声嚷道:“算我一个!”见三个小少年一脸惊恐,他赶忙道:“联诗最好了,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魏肖秒懂,跟着说道:“我也来,但求小公子们不要嫌弃。” 唐采驰扭头问:“这二位是你们的朋友?” 大宝道:“我认识,我家回府那天,两位公子帮了不少忙。” 他这么一说,顾骏眉便道:“既然是你朋友,那咱们就玩儿起来。” 唐采驰是作诗大能,他将赵熠和魏肖打量一番,觉得这俩人气质不太搭,但孩子又觉得,人不可貌相,万一出口成章呢? 再说他们一个穿天青,一个穿竹青,这两种颜色都是雅士喜欢的,作诗水准应该不会太差。 想到这里,唐采驰也点点头,“那我们就作七言诗,平水二萧韵,以年龄为序。” 赵熠道:“那我第一句,魏肖第二句。” “接下来是我、采驰和龙城。”顾骏眉也排好了三小只的顺序。 这时,赵熠突然问:“啥是平水二萧韵?” 唐采驰有了不详的预感,就算是不怎么会作诗的大宝,韵部也是背得很熟的,这两位连最基础的都不会,这不扯淡吗? 大宝也是一愣,赶忙给两位大朋友解释:“就是平水韵部里的下平二萧,算了,我直接给你们说几个字,你们用来押韵就好。” 赵熠和魏肖拼命记,最后也只记住“飘”、“箫”、“貂”等几个字。 “几位小公子放心,我二人定不服期待。第一句是我的,我先来!”赵熠思考得可认真了,大声道:“今日雪花不太飘,赶紧穿上我的貂。” 说完望着大宝,“押韵了吧?押没押上?你就说押没押上!” 大宝挠了挠头,“倒是押上了,就是吧……” “押上就行!魏肖赶紧的,走着!” 魏肖一拍大腿,“翻山越岭过小桥,饮溪这里没小猫。” 唐采驰没招,就不该对他们抱有期待,你瞧瞧写得是什么? 赵熠:今日雪花不太飘,赶紧穿上我的貂。 魏肖:翻山越岭过小桥,饮溪这里没小猫。 意境呢?立意呢?哪有一个字是有水准的? 前两句已经写成这样,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于是三个小的彻底放飞自我。 顾骏眉:“呼朋引伴唱歌谣,遇见一只梅花妖。” 唐采驰:“水上嬉冰闪了腰,竟然还想踩高跷。” 燕龙城:“天上飞来一只鸟,我娘说它是沙雕。” 赵熠问:“这是啥?” “我娘说是一种可爱的鸟鸟。” 赵熠点点头,“小鸟遇见桃花妖,欢欢喜喜度良宵。” “不是……”唐采驰弱弱地说,“咱们开始的时候不是在写饮溪?这怎么成了志怪小说?” 就算是神仙,这诗也无力回天。三小只彻底摆烂,也开始胡言乱语。这诗越写越长,居然写到二十句。彻底变成有精怪有奇情的志怪故事。 好在赵熠他们俩有自知之明,出手也大方,每人都送了一个扇套。 “三位小公子莫怪,这是锦彩绣庄的扇套,是周大家亲手绣制,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三小只自是十分欣喜,那锦彩绣庄的周大家是京城第一绣匠,每件绣品都价值不菲。更何况这扇套极其精致,上面的修竹与墨绿色的织锦相得益彰。 几人各自欢喜,有的蹭了作诗,有的得了礼物,欢欢喜喜吃鹿肉。 等唐晏看到作诗记录,连连称奇,自己看完让妹妹看,妹妹看完让顾紫笋看。几个妹子都说,这比近期城内的话本子还有意思。 于是唐晏叫人誊写,特意给章碧螺送了来。 章碧螺道:“这是故意气我的吧?” 燕北辰笑出了声,“难道你不觉得,大家都尽力了?” 章节目录 137:话本子工作室 章碧螺笑出声,“别人不知道,我总觉得小唐公子可能会崩溃。”她抻了个懒腰,“吃饭吃饭,今儿雅集给了我不少启发,吃晚饭还要干件大事。” “对了,你真的不管中馈?” 如今府里的女主人等于没有,章碧螺坚决不肯接管中馈,统统交给孙姨娘。这会儿燕北辰问起,她依然不改答案,“我是到时候就走的人,就算我现在接管,将来也得给出去,何必在手里过这一下?交给孙姨娘挺合适,这几天管得不也挺好的?” 将燕北辰沉下脸,章碧螺赶紧哄,“我知道,我不管这个的话,咱俩好像就显得没那么恩爱,那些闲人不是猜你信不过我,就是猜我在府里没地位。别人的想法别太在意啦,我在别的地方帮你找补点儿不就得了?” “怎么找补?” “以后跟你出门,我一定含情脉脉,深情款款,无微不至,言听计从。” “还要黏。” “什么意思?” “手得黏在我胳膊上,眼睛得黏在我身上。” 章碧螺毫不留情地瞪他,“臭不要脸。” 二人吃过饭,章碧螺又坐下奋笔疾书,燕北辰坐在她旁边,看她写一写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大纲。” “用来做什么的?” “明天你就知道!” 她拼命搜刮脑子里的记忆,一连写了二十多张才作罢。紧接着,她又起草了“招聘告示”,然后交给葆福霓夕她们誊写。 第二天天刚亮,连营带着一批人来到各处闹市的告示牌前,将手里的招聘启事贴了上去。章碧螺又去了丰登街,找到在那儿镇场子的唐维年。 “唐老先生,我近日观察,抄书这一块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唐维年瞥她一眼,将桌上摆的一摞书推了过去。 “你看,数量可曾少了?” 章碧螺粗略地瞧了眼,“看厚度,和往日差不多。” 唐维年又摊开最上面一本,“字迹可有不合标准的?” “没有没有,有您在这儿坐镇,手抄本的字都是极好的。” “那不就得了?”唐维年老神在在,“东家觉得人少,是因为老夫今日观察,知道有些人即便拿回家写,也绝不会懈怠。如今天太冷,没必要都往这儿来,只要抄得好,隔几天来交一次也是可以的。” “那剩下这些是……” 唐维年笑笑,“肯来抄书的总有难处,太多的人住处冷,到这里来,还能烤烤火。” 章碧螺沉默半晌,回头吩咐连营,“以后丰登街这边,每日提供饭食,管饱。” 连营应了下来,唐维年很是意外,望着章碧螺的目光带了些赞许。 “唐先生,还有件事要麻烦您。”章碧螺斟酌着开口,“那边不是空出两间房嘛,我可能最近还要招些人。” 唐维年淡笑一声,“不必跟老夫商量,东家自己的院子,合该自己做主。” “那我总得跟您说说,我要招人是干什么用。” 唐维年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他只是来监督手抄本的质量,现在又被老板忽悠着多做了一项工作! 章碧螺的告示写得声情并茂很有号召力,面试的时候,有不少人坐到刚收拾好的屋子里。 章碧螺道:“今日来此处的,都是自诩文笔极佳。每一位的桌上都有一份提纲,请诸位按照上面的内容润色,写一个话本子的开头。今日不仅要看文笔,还要看讲故事的能力,能否被录用,全凭各位本事。” 有人怯怯地问,“东家,写话本也要聚众?” “没错,以后能留下的,根据写作水准,可拿到千字五两、千字十两、甚至千字二十两的稿酬。只是提纲是我提供的,署名权得我说了算。” 在座各位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玩儿法,从来没听说过啊。 章碧螺微微一笑,“我要做的是京城第一个话本子工作室,你们没听说过就对了。” 章节目录 138:都是垃圾 每人桌上的开头都一样,众人绞尽脑汁补充后续。 有一着急就揪头发的,章碧螺看了看他写的内容,不由腹诽:他变秃了,可他没变强。 有人思索之余咬笔杆子,章碧螺看着笔上斑驳的齿痕,暗道:谢天谢地,幸好今天让他们自己带文具。 有写着写着就站起来奋笔疾书的,有把自己写感动了小声抽泣的,还有把同伴拉出去讨论剧情的…… 章碧螺都没管,只等着最后的结果。 两个时辰后,众人把小作文交上来,好家伙,都写了不少字数。章碧螺翻了翻,笑道:“诸位才思泉涌,想必故事都能引人入胜,明日一早,录用者的名字会贴在门外,请静候佳音。” 笔试结束,章碧螺带着一沓小作文回家审核,被逗得哈哈的。 “你快来看,我给了个描写荒村的开头,写成啥样的都有。” 燕北辰随意拿起一份,这位哥顺着思路写到坟地,什么阿飘、狐狸、大户人家枉死的小妾,故事里的书生不好好用功光红袖添香去了,添着添着就带了点儿颜色…… 燕北辰皱了皱眉,垃圾! 翻到下一份,荒村出了个秀才,赶考途中路过某镇,遇见位娇俏的小娘子,俩人一见钟情,约好晚上相见。是夜,小娘子让丫鬟在墙边放了个梯子,秀才翻墙而过进到小娘子秀楼,二人被翻红浪,又不可避免地带了点儿颜色。 燕北辰:又是垃圾! 他连翻了几份都是如此,气道:“他们不会写别的么?” 章碧螺眨巴眨巴眼睛,“你受不了啦?目前的文学界,话本子不都是这些?” 确实如此,上辈子她也收集过不少古代小说,有很多警示的,也免不了有些色彩。 燕北辰沉默,气压有些低。 章碧螺突然悟了,“莫非你……”她又眨巴眨巴眼睛,“你虽成了亲,你还是个……” 燕北辰不理她。 “那你娘没给你安排个通房吗?” “我天天在军营,很少回来,再说我娘嫁进来之前,爹爹身边就有了孙姨娘,我娘不想让两个儿媳妇以后难过,我和我哥哥都没有通房。” “那你还真是……”章碧螺欲言又止,小声道:“也不错了,还没体验过那啥,就有了仨孩子。你可真是个捡娃爱好者。” 燕北辰瞥了她一眼,“这些你都要录用?” “这次只是看看文笔,写得流畅有趣的,稿酬可以高一些,只能做到流畅的,就要低一等,还有一些不太行的,如果愿意接受指导也可以来,反正小说有唐老先生坐镇,每日都要交稿,过不了稿的就重写呗。” “这样一来,唐老先生担子岂不是很重?他能忙得过来?” “我跟老先生商量过了,他说这几日就找些学生来,作为帮手的同时,也赚写柴米钱。” 燕北辰点点头,“那就好,唐老先生的酬劳也多给些吧。” “那是当然,你不说我也多给。” “那些艳|情的话本,你不许看。” “为啥呀?他都敢写,我为什么不能看?” 章节目录 139:不问了 燕北辰无语,她要学被翻红浪! 可她学了又有什么用,她也不会找他一起实践。 丫鬟们以为主子恩爱有加,说起来都臊得慌,至今自己还在那小贵妃榻上窝着呢!走路越顺畅越不能同床共枕。 这能怪谁呢,只能说两个人真正见面的节点不对。 试问,一个成婚当晚就将你抛下,也没提供强力有效的保护,见面时各种怀疑,还跟你谈条件签文书的“假相公”,能留下什么好印象? 更何况是她这种从来不委屈自己、脑子削个尖儿要攒家底儿的人。 燕北辰决定不在此事纠结,他拿了两份单子递过去,章碧螺翻开一看,上面列了店铺名字、珠宝首饰、金银数目等等。 “这是什么?” “你的嫁妆被坑,我有责任。这是田氏拿出的一份,而这份,是知会了林莺时娘家,他们今儿送来的。两厢加到一起,应该能补上你那份了。” “好家伙,我的嫁妆居然有这么多!算起来快三万两了吧?” 燕北辰见她眼睛直放光,不由笑出声来,“这样看来,的确不少。” 章家涉猎广,说富到流油也不为过,但是这年月商人地位低,女儿嫁到侯府实属高攀。另外章三娘娇生惯养,骄纵任性,章家生怕侯府怪罪,于是多给她备些嫁妆,让她闯祸的时候别连累家里。 “东西都放哪儿了?” “在库房,现在要看吗?” “要要要!快让我体验一把被金银珠宝闪瞎眼的幸福!” 章碧螺快活地把单子收好,牵着燕北辰直奔自家库房,抱着一匣东珠,又反复摸着珊瑚,开心得想转圈圈。 她按捺住转圈的想法,却也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笑道:“你知道吗?前些天在饮溪赚了那么多,我都没这么高兴,那些都是银票,不像现在,珠宝一匣一匣地摆着,银子一排一排地码着。” “其实,选伴读那日之后,你娘家哥哥来府里找过你。” “他们不是写信叫我自生自灭?现在我回京了,儿子和相公都抖起来了,就来抱大腿了是吧?” 燕北辰道:“我已经跟章家说清楚,既然当初那么绝情,以后互不打扰便好。” 章碧螺笑着福了一福,“多谢相公。” 燕北辰哑然失笑,“那现在,你是打算在库房再摸一会儿银子,还是回去睡觉?” “觉是不能睡的,《青青草原》和《君看两头熊》内容还少,以后要做连载的,得把细纲码出来。”她依依不舍地放下东珠和银锭,“那走吧,我得看看从田氏和林莺时手里抠出来的店铺,要做些营生才好。还有新造纸和新印刷的研发场地,得掂对个合适的地方。” 她让霓夕锁上库房,手里玩儿着钥匙,开心不已,“你看,我手握巨款的时候,是不是活灵活现的暴发户?” 燕北辰看她快乐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算了,不问了。 章家二郎说,家里确实有洋人暂住,只住了十日左右。妹妹偶尔过去瞧瞧,却说不喜欢那洋人婆娘,因为她眼睛太蓝。 这种情况,她可能学会一门外语并达到可以翻译文字的程度么? 章家二郎还说,妹妹识字有限,平时爱打扮,不喜读书。 这样的章碧螺,可能出口成章,写出各种话本子么? 深夜趁她熟睡,他也曾查看过,没有易容,她的确是她。 这些疑惑始终伴随,直到刚才,他决定不问了。 一个将振兴大熹幼教视为己任、爱护幼崽、精神世界丰富、不愿依赖男人的小娘子,何必深究她的秘密呢? 刚想完他就打脸了。 “燕北辰,我能不能仗一把你的势?” “当然可以。” 章碧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啦,等话本子工作室开始干活,我打算陪芸娘去一趟沽上,帮她抢儿子!抢家长!虐渣男!打小三!人生地不熟的,我有自知之明,安全得靠你,跟官府交涉也得靠你。我打算速战速决,不拖泥带水。” 燕北辰笑了,拍了拍她的头,“你是我娘子,我自然护着你帮着你。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只需知会我一声,不用跟我商量的。” 章碧螺愣愣地望着他,许是那声音太温柔,让她耳尖开始发红。 唉,演就演呗,你演这么真,我可遭不住哇。 第二日,章碧螺又去了丰登街。这次她将连营推到台前,让他担当重任。连营公布了几档写手的名单和稿酬标准,然后依照章碧螺的分组,将每人负责的大纲发了下去。 另有不和心意的几位,也都留下来,给了较少的提要试写,若是能虚心求教,及时改正,只要写合格了,也同样可以拿到稿酬。 这就是大神们说的,不怕你不会,就怕你不学。 工作室前期运行稳定,章碧螺约上李芸娘,直奔沽上! 章节目录 140:新人过寿,铁蛋劈柴 从京城到沽上仅有半日行程,章碧螺先叫人带慧娘去了侯府,这几日就住在府里。三个崽崽已经从唐家回来,慧娘跟他们熟识,几个孩子应该都很快乐。 章碧螺和李芸娘坐在马车里,芸娘有些紧张,魂不守舍的。 “三娘,就凭咱俩,能把铁蛋抢回来吗?” “别担心,我做了准备的。”章碧螺拿出件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我的婚书?真拿回来啦!怎么拿到的?” “这让我怎么解释?”章碧螺调侃道:“我说是我家相公派人找来的,你又不信。” 李芸娘笑道:“信信信!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家英武神勇的相公,派手下精锐偷入辛宅,如入无人之境。辛茂林跟瞎了似的,跟失聪了似的,人都绕到他背后都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章碧螺哼了一声,“虽然你猜对了,可你并不相信你猜中的。” “谁说不是呢,你就别编瞎话逗我了!如今你在侯府管着事儿,还能调出马车来用,比我强了不知多少,我甘拜下风还不行?咱以后不攀比,只做好姐妹。” 章碧螺点点头,“行吧,都听你的。” “这京城如此繁华,只要能吃苦,定能活下去。这次把铁蛋要回来,我就做些小生意,我非把把铁蛋供到进士不可!” “那可不能便宜了姓辛的,得让他多出点儿血才行。” “我没奢求那么多,只要咱们回去的车上有铁蛋,我就心满意足了。对了三娘,你不是说有人给咱们撑腰?怎么没见人?” “不急,他要是出现,姓辛的直接就跪了,必然想办法粉饰太平。咱们得让辛茂林露出马脚,将各项罪名坐实。至于给咱们撑腰的人,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看见。” 马车到沽上时是中午,章碧螺带着芸娘和葆福下馆子吃饭。负责赶车的连营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回来禀告:“那辛茂林正在家中,跟杜氏在亭中弹琴饮酒,今日是杜氏生辰,他们还请了几个舞姬回来作乐。” 李芸娘恨声道:“怎么不冻死他们。”说完又紧张地问:“我家铁蛋在哪里?” “小少爷在后院劈柴。” 卧槽,前边给小三过生日,让孩子在后院劈柴,这特么是人吗?连章碧螺都气得挽袖子要去干仗,铁蛋还不到七岁,他爹得有多狠的心,能让他大冬天劈柴!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章碧螺拽住芸娘,平息了一下怒火,又问:“他辛茂林就这一个儿子,还要指着铁蛋传宗接代,怎么舍得这样对他?” “那杜氏怀上了。” 李芸娘不信,“之前一直怀不上,我这才离开几天就有了?我是送子娘娘吗?” “那杜氏天天吹枕边风,说小少爷不听话,见天气她,怕是对肚里的孩子不利。姓辛的气急败坏,说不听话罚他劈柴,直到听话为止。” 章碧螺想了想,说道:“咱们得防他狗急跳墙,你再去跑一趟,务必把孩子带出来。” 连营应了一声,问道:“李娘子可有信物?” 李芸娘摇摇头,“什么都没带出来,无法用来取信。你若见到铁蛋,只说我已经到了沽上,正和章婶婶等着他呢。” 连营皱了皱眉,觉得不太行。 章碧螺道:“你尽管去,若是不成,我另想办法。” 不多时,连营回来了,两手空空垂头丧气,“在下将两个杂役拍晕,要带那小少爷走,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要在这儿等娘亲。在下言明,就是带他找娘亲的,他不肯信,说杜氏已经试探好几回,叫我别说瞎话了。” 章碧螺摇摇头,“李芸娘,这还真是你儿子。” 连营又道:“在下正要将他也拍晕,那孩子大喊快来人有小偷,其他杂役都往这儿跑,在下只好先回来。” 章节目录 141:惹我就忽悠你 “这位夫人,您是?”那老仆见章碧螺衣饰华美,便知不是平庸之辈,态度格外恭敬。 章碧螺在路上已经被葆福贴了小猪皮,看上去二十六七岁,举止端庄,落落大方。得挺让人舒服,不提杜氏生辰,只从对方角度考虑。果然,章碧螺脸色缓和了一些,似乎很是纠结,这让辛杜二人忐忑不已。国师的徒弟傲慢些也是正常的,今日能遇见很不容易,她要是不给面子,那也真没招。 最终,章碧螺幽幽叹了口气,“罢了,虽然看走了眼,也算缘分一场。尊夫人生辰,理应庆贺,那就小坐片刻再走。” 辛茂林大喜,今日来了几位好友,杜氏也有闺中密友前来,请这位过去喝茶,这可太有面子了! 琢尘仙师的弟子莅临,可以吹一辈子的好吧! 他连忙引着贵客往里走,杜氏小心翼翼地跟上。不知怎的,她腿突然一软,打了个趔趄,葆福适时扶了一把,又不动声色地松开手。 “夫人小心。” 辛茂林吓出一身冷汗,“多谢这位姑娘。”他赶忙扶住杜氏,脚步比之前慢了许多。 葆福退到章碧螺身侧,趁他们不注意狂使眼色。章碧螺吓了一跳,做出口型问:“真怀了?” 见葆福点头,章碧螺也吃了一惊:这一趟还真是处处惊喜!杜氏居然真的有孕!真是怪了,以前怎么都怀不上,从碧云镇接了小孩过来,她就成功地揣了孩子。 这还真是个玄学。 怪不得呢,杜氏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磋磨大宝,原来是真有底气啊。 妥了,葆福摸清了他们的底牌,接下来可以尽情忽悠。 反正离开这院子,脸上小猪皮一揭,谁也找不着我! 前方出现一个亭子,名为“博雅亭”。四周有窗,这会儿都关着,里面传来乐声和喝彩声,是请来的舞姬在献艺。 章碧螺进了亭子,发现这里弄得还挺暖,她施施然坐在主位,歌舞立刻停了,旁边的男男女女都悄悄打量着她。 辛茂林叫人奉茶,毕恭毕敬地问:“敢问仙姑道号?” “放肆!”葆福厉声喝道:“我们夫人能坐进这亭子,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莫要得寸进尺。” 杜氏被唬住,赶忙道:“夫人莫要见怪。” 章碧螺微微一笑,“无妨,我姓胡,以姓称呼便好。既然是夫人生辰,便为夫人请上一卦罢可好?” 辛杜二人巴不得如此,章碧螺装模作样地掐了会儿手指,问道:“夫人是继室?” 杜氏心里咯噔一下,准!真特么准!要是按时间顺序,自己可不就是个继室? 她穿粉衣的好闺蜜在旁边掩着嘴笑,让她极为恼火,章碧螺淡淡瞥了一眼,冷声道:“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 粉衣闺蜜脸臊得通红,杜氏对章碧螺好感大增。 章碧螺又道:“你名下有个男孩,但是看卦象,似乎不止这一个?” 辛茂林神色古怪,还是选择老实作答:“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暂时没有找到。” “嗯,”章碧螺点点头,“她是被人带走的。” 对对对,那夫妻含糊着应了,心道:慧娘是被她亲娘带走,俺们不算撒谎。 “在座的人里,有人与夫人有龃龉。” “唉。”杜氏轻声一叹,这几位密友虽常来往,却也互相嫉妒讥讽,有时候的确有些不愉快。 “夫人父母安好,哥嫂相敬如宾,嫁妆丰厚,衣食无忧。若是不做恶事,自然能保此生顺遂。”章碧螺顿了一顿,“还有一件事,想跟夫人求证。” 她指了指天,“刚才在门外,我的确看见院里有祥瑞之色,但是一进院就没了,随后也是若隐若现的。你们夫妻心诚,我便不必隐瞒,师父这次出门,是为了寻找近两年会出现的一个孩子,你们猜,这孩子是什么人?” 章节目录 142:这位夫人太神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杜氏的闺中密友嫉妒得眼睛冒火,真有这等好事?怎么就让她摊上了? 有人大着胆子问:“胡夫人,莫非是神仙下凡?” 章碧螺微微一笑,“差不多吧,他是小仙童转世。” 辛茂林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话里都带上了颤音,“胡夫人的意思,这小仙童的祥瑞之色出现在我家?” “的确如此,可进了这院子,却又犹豫了。” 辛茂林控制不住激动之情,“您说的小仙童,会不会是我那长子?快,去后院把小少爷叫来。” 其余的人都是一愣,“那个孩子吗?若真是他,还挺有福气呢。” 杜氏抿着嘴,一脸不悦之色,但又不敢违抗。 万一铁蛋真是胡夫人找的小孩,如今记在自己名下,岂不也是自己的造化? 不多时,孩子被牵了来,他洗了脸,外面胡乱套了件新衣,头发也重新梳过。但这些人都不是傻子,衣服的压褶那么明显,一看就是刚从柜里薅出来的。从露出的袖口看,那孩子里面穿得单薄,鞋子也不厚,手上还生着冻疮。 章碧螺心里一酸,突然想起在碧云镇的某个下午,铁蛋提着小书箱跑进门,给自己作揖,喊着“章先生”。 她想起那个傍晚,铁蛋坐在大宝旁边,小哥俩一起撸串,笑声传得老远,整个青柳巷都听得见。 这才不过几个月,那个快乐健康朝气蓬勃的小少年变得沉默不语,见亲爹上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章碧螺恨不得抢了孩子就跑,但是这里人多,怕是抢不成也跑不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指了指天,“你们瞧见了没?那瑰丽颜色又出现了。” 众人:“……”俺们没有神通,俺们看不见。 辛茂林不由大喜,“真的是我家铁蛋?” 章碧螺摇摇头,“这孩子虽有几分灵秀之气,年纪却是不对,那小仙童应该在三岁以下。” 辛茂林一脸失望,摆摆手让人将铁蛋带下去。 今日有人带了孩子来,激动得热血快要冲开天灵盖,赶忙到外面把小崽找来,两眼放光满含期待。章碧螺瞧了一眼,还是摇头。 “奇怪,”她皱着眉,上下打量着杜氏,目光中充满疑惑。她手指捻得飞快,其余人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仙师。 章碧螺突然停下,定定地望着杜氏,“夫人,小仙童找到了,但我今日却不能带走。” 众人暗自腹诽,所有的孩子都看过了,哪里还有?这女人纯是骗子,在这儿忽悠大伙呢! 粉娇你几掩着嘴笑了几声,阴阳怪气问道:“这位仙姑,既然找到了,为何不能带走?” “自然是因为,他还在杜夫人的肚子里。” 亭内一片哗然! “杜婉你怀上了?” “什么时候有的?” “你怎么还瞒着我们?” “这一胎可要好好养着,这可是国师大人要的关门弟子,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众人又羡慕又嫉妒,有人在心里泛酸,有人则明晃晃地阴阳怪气。 杜氏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这事儿除了自己和辛茂林,谁都不知道! 这胡夫人太神了,居然真能算出来! 是真的吗?简直跟做梦一样,肚子里这个崽儿,竟然是国师要找的徒弟!这太不可思议了,就好像天上一个大馅饼,垮擦一下就砸在头上。 自己可是小仙童的生母啊,这得是多大的荣耀!今天在场这些人,谁能不羡慕? 儿子果然是祥瑞,给娘亲挣个诰命也不是不可能,这肚子如此争气,以后定然步步登高,说不定还能见到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杜氏越想越欣喜,飘了,觉得眼前这些人都不上档次,根本不配做自己的朋友。 章碧螺起身道:“既然已找到,我这就禀明师父,还请杜夫人好好安胎,等小公子生下来,师父会亲自接他回去。” 杜氏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这孩子刚刚怀上,此时也就一个来月,生下来还没稀罕够就被人抱走,谁能不心疼? 辛茂林却想得清楚:这孩子要真是这种来历,根本留不住。到时候国师莅临,肯定不能白白抱走孩子,飞黄腾达岂不美哉?反正杜氏既然能怀上,就不愁第二胎,养养身子骨再生一个呗。 于是他深深一揖,“胡夫人放心。” 章碧螺点点头,慢悠悠走出亭子,走出好远,突然回过头来。 “杜夫人,这孩子是不是只有一个多月?” 杜氏吓得脸都白了,不是吧,这都能算出来? 章碧螺心里门清着呢,若是前些天发现怀孕,李芸娘必然知道。肯定是芸娘走了之后查出来的,杜氏脸色不好,估计孕期反应就是最近几天,这样算下来,可不就一个来月? 杜氏不疑有他,颤声道:“夫人,的确是一个多月。” 章碧螺蹙起了眉,“这个月份,恐怕有些麻烦。生产那天,怕是要过一道坎。” 杜氏腿一软,差点没摔了。 “但是,也并非没有解救之法。” 杜氏:“……”您可别再大喘气了,我受不了这刺激! “眼下需要找一个与仙童血脉相连的人,日日为杜夫人和孩子祈福,从今日起每天跪满四个时辰,直到孩子出生。” 辛茂林本想说我来,一听四个时辰,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他想了想,问道:“胡夫人,刚才您见过我那大儿子,他合适否?” “合适的,你家大儿子一来,瑞色便出现,刚才将他带走,空中便无瑰丽,可见他跟夫人肚子的仙童有些渊源,让他祈福再好不过。只是幼童祈福,得在我师尊身边,不然怕孩子沾染世间浊气。” 辛茂林巴不得如此,他给自己找了充足的借口:我还得赚钱养家呢,每天跪四个时辰啥都不能干,全家不得喝西北风啊?我的好儿子能茁壮成长么?这种不费脑子的事儿让他亲哥哥做,反正铁蛋那孩子天天跟他母亲对着干,还不如送出去给弟弟祈福呢。 章节目录 143:明天就看你自己 章碧螺冷眼瞧着,之所以不直接说铁蛋是小仙童,是因为她预判了辛茂林的无耻。 辛渣男一定会留下铁蛋等琢尘出现,好跟国师讨要更大的利益。他甚至会以芸娘和慧娘为要挟,让铁蛋乖乖听话。 正因为考虑到这些,章碧螺便换了一套说辞,让他们主动把孩子送到手上。 辛茂林权衡一番,认定大儿子送出去无碍,反正国师会来接小儿子,必定会给丰厚的补偿。他最会做表面功夫,亲自将铁蛋送到章碧螺手上, 还和颜悦色地嘱咐:“你跟着胡夫人,前途不可限量。到时候你想找谁都依你。” 铁蛋抿着嘴不吭声,他不想留在这儿看渣爹和杜氏的恶心嘴脸,但他也不认识“胡夫人”,更不敢相信渣爹的话。 章碧螺笑着伸出手,“离开泥潭,才能走上坦途,你说是不是?” 铁蛋犹豫着把小手伸过去,章碧螺拉着他走出辛家大门。 自家被形容成泥潭,辛茂林和杜氏心里不是很舒服,但终究不敢得罪,只能毕恭毕敬地送人出去。 而今日的宾客也殷勤相送,极力刷着存在感。有邀请参加集会的,有说自家收藏的宝贝是国师需要的,还有要给胡夫人送丫鬟的…… 这帮人算盘打得极好,只要能混个脸熟就好。杜氏岂能让这帮人越过自己去?轻唤一声“胡夫人”,款款走到近前,“夫人和我甚是投缘,今后可否以姐妹相称?” “姐妹相称?”章碧螺挑了挑眉,“好啊。” 杜氏喜形于色,“妹妹单名一个婉字,姐姐怎样称呼?” 章碧螺轻笑一声,慢慢说道:“盈盈一水间,天心月自圆。” 神秘吧?疑惑吧?一头雾水吧?留个谜语给大兄弟们解闷! 马车扬长而去,辛宅众人在门前久久伫立,直到再也看不见远去的车影。 辛茂林问:“她留下那句话,究竟什么意思?” 杜氏道:“这要慢慢参悟的,哪有那么好猜。” 终于带走铁蛋,章碧螺对自己这一趟很是满意,让葆福找吃的给铁蛋。孩子拿着点心就往嘴里塞,噎得直打嗝。 葆福又赶紧给孩子喂水,铁蛋吃饱喝足,突然道:“你是个骗子。” 章碧螺噗嗤笑了,“你爹都信了我,你怎么不信?” 铁蛋指了指前面,“那个车夫刚才来过,还想带我走来着。” “行啊孩砸,”章碧螺笑着逗她,“叫你看出来又能怎样?反正你也逃不掉。” “我才不会跟你回去,我得去找我娘。” “那这样,你一会儿跟我见个人,见过之后若是还想走,我肯定不拦你。” 正说着话,马车停到客栈门口,章碧螺带铁蛋上楼,在天字一号前站定,笑道:“你自己敲门。” 铁蛋刚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一个女人扑过来就把孩子抱住。 “娘?娘!”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章碧螺把门关上,搭着外面栏杆往楼下看。旁边的客房门打开一扇,燕北辰笑道:“怎么在外面傻站着?” 章碧螺白了他一眼,“哪里傻了?人家母子相认,不得让他们单独哭一会儿啊?” “快进来暖暖。” 章碧螺哼了一声,提着裙子进了天字二号,燕北辰拉过她的手给捂着,又喊来葆福把脸上小猪皮给卸下去。 脸上恢复了清爽,章碧螺舒服多了。燕北辰在椅子后面,看着镜中人,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她飞过去一记白眼,却因葆福还在,只能忍了。 门被敲响,是隔壁母子俩哭好了。葆福去开门,芸娘带着铁蛋进来,一眼看见燕北辰,娘俩全吓傻了。 “姬、姬先生?” 他笑笑,“燕北辰。” 燕北辰?!就算李芸娘来自小小的碧云镇,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这号人物! 燕北辰啊,在成为信安侯府世子之前就纵横沙场,他失踪的时候举国祈祷,盼着将军早日回家。 李芸娘简直不敢相信,燕北辰这样的人物,几个月前居然是自己的残疾邻居,坐着轮椅削穿串,貌似自己还没少吃…… 她又想起,自己劝章碧螺离行姬的远点儿…… 李芸娘目光转向章碧螺,“章三娘,燕将军究竟是你什么人?” “跟你说了一万遍,他是我相公。” 芸娘眼睛瞪得老大,嘴里能放进个鸡蛋,还是铁蛋反应得快,赶忙给章碧螺和燕北辰行礼。 章碧螺笑道:“等这次回去,让几个小的好好在一起玩儿几天。” 李芸娘吓傻了,啥也说不出来,章碧螺笑道:“这会儿都饿了,咱们边吃边说。” 芸娘有些不自在,章碧螺笑着调侃,“你怕啥?就当还在青柳巷,那时你不是挺敢说话的?” “我那是无知者无畏。”她拉住章碧螺袖子,小声问:“他那时是去接你的?” “这么说倒也没毛病。” “可你不怎么搭理他。” “我那是生他的气呢,这事儿说来话长,以后慢慢给你讲。” 几个人坐在桌前用饭,燕北辰温声考较铁蛋的功课,芸娘这才觉得,仿似回到了青柳巷的时光,也没那么拘谨了。 章碧螺道:“辛宅那帮人是不是还在过生辰?” 燕北辰看了看时辰,“估计这会儿已经笑不出来了。” 章碧螺眼睛一亮,“官府去拿人了吗?” “早就去了,不是你说的,让辛茂林晚上去牢里唱戏?” “你办事还蛮利落,”章碧螺给了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对芸娘说:“官府那边通了气儿,一定会秉公办理。婚书我帮你拿回来了,孩子也帮你领回来,明日看你自己了。” “放心,我一定据理力争,一步都不会让!” “以妻为妾者杖一百,以妾为妻者杖九十。明天不把他腿打折,你别回来见我!” 章节目录 144:你亲手烧的么? 第二日,沽上府衙。 马上就要升堂,百姓纷纷赶来,将府衙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其中几人正是昨日参加杜氏生辰的宾客,一脸惊恐地给大家讲昨日见闻: “那杜氏正过着生辰,丝竹声还在响,舞还在跳,官府衙役突然破门而入,将辛家夫妻全抓起来,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 诶呀呀呀,吃瓜百姓一脸同情,“究竟是什么罪名,连生日都不让过完?” “谁知道呢!”某位辛家宾客心有余悸,“只说犯了罪,我们追问,衙役却缄口不言。” 吃瓜百姓纷纷道:“指定是大事!” “要不就是恶心人的事儿。” 几位宾客心照不宣地不提“小仙童”这茬,昨日被怼的“粉娇你几”拢了拢袄子,阴阳怪气道:“杜氏昨日满头珠翠,看上去那般光鲜。呵,看着吧,在牢里待了一晚,怕是连精气神都没了。” 那必须的,吃白水就馒头,睡的地方冻死个人,再加上一晚的担惊受怕,谁还能保证光鲜亮丽? 这时,衙役们分列两侧,“威武”声震慑,堂威赫赫!手中廷杖长约齐眉,底下包有扁铁,叫人不寒而栗。 堂下众人赶忙噤声,就听府尹鲁大人惊堂木一拍,喝到:“李氏,你要状告何人?” 李芸娘大声道:“大人,小女子状告丈夫辛茂林停妻再娶,以妾为妻,以妻为妾!状告辛茂林后娶的杜氏,意图迫害主母,强占长子!” 我去,这么劲爆的吗? 堂下议论声一片,怪不得衙役不愿搭理辛某人,果然是恶心人的事儿! 鲁大人字正腔圆,“将辛茂林和杜氏带上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辛杜二人到了公堂,一见李芸娘脸都吓白了。 那女人不是坐船走了吗?身上都没几个板子,还以为早冻死在外面,怎么突然出现了呢?她怎么回沽上的?看身上穿的,也不像落拓潦倒的样子啊! 李芸娘朝他俩翻了个大白眼,腰杆挺得直直的,“小女子九年前与辛茂林完婚,他做生意常年离家,我独自抚养一双儿女。四年前,辛茂林在沽上迎娶杜婉,他欺瞒了几年,因杜婉未孕,便将小女子和孩子骗至沽上,欲将长子记在杜氏名下,并让小女子作妾!” 卧槽! 下面一片哗然,虽说这年头很多生意人跟兔子似的好几个“窟”,每个窟都有女人并不奇怪,但是明目张胆让原配做小老婆并被告上公堂的,近年来还是头一次。 辛茂林和杜氏昨天突然被抓,无论怎样哀求,衙役都没吐露半个字。他说要见府尹大人,想着破财消灾,使些银子打点一番,但是哪个也不见他,谁都不收钱。 他哪里知道,虽是个小破案子,却因某个大人物递了亲笔书信,引起整个衙门的重视,任谁也不敢怠慢。昨天燕六上门的时候,鲁大人恭恭敬敬,答应秉公办理,辛茂林就是使出龙叫唤也没人搭理。 就这样哆嗦了一晚,连具体罪名都不晓得,夫妻二人便在牢里骂铁蛋,觉得是那倒霉孩子不懂礼数,令那贵人着恼,自己定是被他连累的。 这会儿被提到公堂上,辛茂林才知道是李芸娘告了官,立刻抖了起来,气势也强了不少:“启禀大人,这女人满口胡沁,没一句真话。草民从未娶过李芸娘,她只是养在碧云镇的外室,草民念在她生了两个孩子,算是有功,这才将她接到沽上。正妻杜氏好心将长子记在名下,可李芸娘不知感恩,跟别的野男人跑了,如今却又回来倒打一耙。” 鲁大人问:“你可有证据?” “草民与杜氏的婚书就在家中,劳烦大人派人去取!” 不多时,辛茂林与杜婉的婚书拿了来,旁听众人一阵骚动,这男的说得不一样,原来是养了个白眼狼! 果然不能早下定论,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嗯,得让证词飞一会儿。 李芸娘才不怕这个,“大人,九年前的辛茂林不名一文,小女子拿出全部嫁妆助他起家,可他全然不顾往日情分,白眼狼是他!不知感恩的同样是他!倒打一耙的依然是他!” 鲁大人皱了皱眉,“李芸娘,你可有证据呈上,以证实所言不虚?” “呵,”辛茂林笑道:“草民的婚书大人已经看过,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李芸娘口口声声说九年前成过婚,难不成也有婚书?” 他心里有数着呢,芸娘的那份早就被他抢了来,烧得渣都不剩。空口白牙的,她能拿出什么? 今日已无悬念,杀威棒打一顿完事儿! 李芸娘轻笑一声,“辛茂林欺小女子娘家不在此处,以为没人撑腰,也拿不出证据。大人,不知我手上这婚书,作不作得数?” 堂下众人都惊着了,她也有?这可是铁铁的证据,怎么能不作数呢?若婚书是真的,辛茂林停妻再娶证据确凿! 辛茂林心里咯噔一下,大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芸娘将婚书呈上,鲁大人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 虽然烧了一角,但迎娶的日期时辰还有双方名字印信都在,足以证明这桩婚姻的合法性。 鲁大人道:“这份婚书同样货真价实,辛茂林,你还有什么话说?” 辛茂林喃喃道:“不对,不可能,她的婚书已经烧了,大人,她绝不可能拿出来。” 李芸娘笑笑:“你亲手烧的么?” “对!你这份一定是假的!” “你亲眼看它烧完的么?” 辛茂林愣住,貌似……只记得“扔”的动作,然后不知怎的就睡着了,醒来之后火盆里都是纸张烧尽的痕迹……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实在太可怕了! 婚书究竟扔进去没有?倒底烧没烧尽? 辛茂林吓得一脸菜色,堂下众人却明白了,婚书是真的,九年前的迎娶是真的,停妻再娶同样是真的! 这男的什么玩意儿,他可真敢呐!真当得起一句“臭不要脸”呐! 章节目录 145:你们锁死 “这世上不可能有我跟李芸娘的婚书,绝不可能……” 鲁大人冷笑:“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笃定那东西被你烧了?” 辛茂林豁上了,壮起胆子道:“大人,那婚书可否予草民一观?” 鲁大人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就让你瞧上一眼,免得总不死心。” 他抬了下手,一名衙役过来取过婚书拿到辛茂林面前。这衙役一边警惕辛茂林有异动,一边指着下角,“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是不是你俩的名字?这儿还有烧过的痕迹,是你烧的吧?没烧明白吧?抓瞎了把?” 辛茂林看得清楚,脑子里轰地一声,一脸的难以置信,“李芸娘,我明明烧了的,你……你怎么做到的?” 芸娘轻蔑一笑,“我肯定做不到,大概是老天看不过去,在你丢进火里那一瞬及时出手而已。所幸这婚书只是燎了个边儿,不然,岂不是任你颠倒黑白?” 辛茂林还想抵赖,“公堂上讲究人证物证俱在,只有婚书,并不能证明有迎娶,做不得数!” “对对对,”杜氏也道:“民妇与辛郎是明媒正娶,家中老仆、坊间邻居、商盟好友都可作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大放厥词恶意中伤的。” 啊这…… 堂下众人都忿忿不平,“杜氏本就是沽上人,辛茂林也在此地住了好几年,熟人还不一抓一大把?” “可不是,李芸娘又能认识谁去?” “现在口口声声要人证,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本以为李芸娘落了下风,谁知她只是笑笑:“证人么,我也有的。” 只见堂下走上来一人,抱拳道:“鲁大人,在下曾是碧云镇捕头,姓邢名璟。李芸娘住在碧云镇青柳巷,她刚来的时候,在下见过她的夫君辛茂林,还帮忙照看过两个孩子。辛茂林是生意人,每年回家一两次,近几年回家的次数渐少,原来是另娶了他人。” 邢璟顿了顿,又道:“若是觉得这些不足以作证,在下还另找了一位,是沽上商盟中人,与辛茂林熟识。王掌柜,请。” 鲁大人心道:昨天就是你送的信!你们仗着我崇拜燕将军,一个个跑我这儿喧宾夺主来了! 正如邢璟所说,王掌柜和辛茂林交情不错,五年前曾一起去碧云镇见过李芸娘,知道姓辛的有这么贤惠媳妇。后来辛茂林抢了他一桩生意,两人闹掰,见面都不说话的。 如今他登堂作证,姓辛的再难翻身! 辛茂林一脸灰败,“你……就因为我贩了同样的货,你就痛下杀手?” “倒也不是,”王掌柜嘿嘿一笑,俯下身道:“我不过说实话而已,既能伸张正义,又能解心头之恨,何乐而不为?” 一切昭然若揭,鲁大人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有不服?” 辛茂林不敢不服。 “李芸娘为正头娘子,杜婉为妾,不可再有异议!按大熹律,以妻为妾者杖一百,来人!拉下去!” “大人!”李芸娘道,“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执法,小女子甚是感激。只是我不愿再入辛家门,请大人准我写封休书,从此丢开手去,两不相干!辛茂林虐待子女,不配为父,一双儿女由我抚养。他愧对我与孩子,理应拿出赔偿,还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鲁大人吃惊不小,这女人疯了!换成别人,拿回大妇的位置完全可以谢天谢地,她居然想一脚踹开辛茂林?连和离都不肯,直接写休书? 休夫啊,多么惊世骇俗!这女人以后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看她这一套一套的,单拿出来哪个条件,都够辛茂林喝一壶的。 鲁大人想到昨日那封信,想到写信的人,再看看背着手貌似不太满意的邢璟,还有辛茂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怂样…… 啪,惊堂木一拍,“辛茂林德行有亏,妻子李氏不堪其丑陋,写休书一封,辛茂林需拿出名下一半家财给予补偿,从此各走一边,恩断义绝!” 堂下听审的吃瓜群众轰地一下炸了,长这么大,从来都是男人休妻,休夫还是头一回见! 不仅如此,还带走了孩子,家产也分了一半! 而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居然准了! 妇人们突然振奋起来,男子能休妻,我们凭什么不能休夫?李芸娘这是开了个好头!以后但凡丈夫德行有亏,我们就有足够的勇气跟他分道扬镳! 什么世俗眼光,什么流言可畏,李芸娘都不怕,我们一样不怕! 李芸娘将准备好的休书取出,衙役压着辛茂林按了手印。 鲁大人抓起一把红签扔到地上,“拖出去,打!” 衙役们吓了一跳,刚才说以妻为妾杖一百,可大人扔了这么多红签,这要怎么打? 一根红签是十杖,这怕不得有一百五十杖? 衙役们拖着辛茂林和杜氏就往外走,杜氏吓得大哭,杜家人也急得够呛,只说杜家被辛茂林欺瞒,赔了女儿还搭进去座宅院。如今杜婉怀有身孕,还请大人开恩。 庭审犯人,基本不会暴打孕妇,但辛茂林别想跑,廷杖噼里啪啦落下来,他哭得都不是人动静了。 杜氏哭着放狠话,“你们等着,我肚子里怀着天降仙童,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没你们好果子吃!” 她诚心诚意地威胁,却没几个人肯信。昨天亲见章碧螺的宾客也直撇嘴,“刚怀上你们就被抓,这孩子哪里是祥瑞,怕不是来报仇的?” 庭外的板子落下,伴着辛茂林的哀嚎,这一百多杖打完,不死也要去半条命,搞不好还得落个残疾。 杜氏恨恨地望着李芸娘,“这下你满意了?李芸娘,你好狠的心。” “惩罚落到你头上,你就觉得我狠心了?你以前将我关到柴房,抢我儿子,虐待我女儿的时候,你就不觉得自己狠心?如今,不过是你们咎由自取罢了。我以前不知道他是个渣滓,但你杜婉知道,你不仅知道,还跟他沆瀣一气,这结果难道不是你们应得的?按我朋友的话说,你们最好锁死,别去祸害别人。最后,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章节目录 146:有大腿抱不抱? 李芸娘休夫,成为沽上尽人皆知的大事件。 已经过去好几天,街头巷尾依然疯狂议论此事。有些妇人有样学样,鲁大人连审了好几起休夫案,深感妇女同志们对翻身的渴望。 鲁大人干脆制定了细则,虽看起来没那么完善,却让整个沽上重新看待男子与女子的婚后关系。在之后的很多年,这套章程逐渐细化,日趋完备,成为后来大熹婚姻法制的蓝本。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辛茂林挨了一百多板子,抬回去时气若游丝。这边刚进家门,衙门派来估算财产的人到了,辛茂林要拿出一半身家赔给李芸娘。 房子是杜家给的,杜婉的嫁妆也不敢动。辛茂林只好将铺子呀,囤货呀,卖的卖换的换,好不容易才凑足银票。 他名声臭了,商盟的人根本不念旧事情谊,趁他病要他命,将价格压得极低,气得辛茂林差点儿直接见祖宗。 至于杜婉,原本是吃穿不愁的商人妇,一夕之间变成别人口中的恶毒贱人,不敢出门也不敢见人。她仰仗娘家抢来的大妇身份,此时也仿佛成了笑话。 杜婉可以在风光时得意,却不能忍受低谷时的人言。于是听了杜家人的撺掇,将一切责任推给辛茂林。杜家是地头蛇,辛茂林哪里敢惹,只好灰溜溜签了和离书。 这样一来,二进院的房子被杜家收回,杜婉再把嫁妆拿走,辛茂林兜里也不剩啥了。 杜家最后的仁慈,是给辛茂林请了最好的大夫,尽管大夫医术超群,但辛某还是瘸了一条腿。伤好之后杜家就来撵他,辛茂林如同丧家之犬,连夜坐船去了别处。 杜家人劝杜婉将孩子打掉,她不肯,非要将孩子生下来。整日胡言乱语,说这孩子是仙童,万万不可亵渎,以后全家都要跟着他享福的…… 听说她给李琢尘在京中的道观写过信,收信人是胡夫人,却如石沉大海。某一天,杜家的堂妹问她,“那胡夫人何许人也?” 杜婉语气中颇有些自得,“她是琢尘道长的徒弟,我的每件事她都如同亲见,神着呢。” “胡夫人叫什么?” “那天她只说——盈盈一水间,天心月自圆。姐姐我愚钝,至今没猜出来。” 杜堂妹蹙着眉,反复念了两三遍,惊道:“姐姐,左边是水,右边是心,可不就是个‘沁’字?她又姓胡,岂不就是‘胡沁’?!怪不得无人回信,姐姐,你被她忽悠了!” 杜婉愣住,半晌说不出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她图什么?” 杜堂妹想了想,问道:“那天她可曾带走什么?” 杜婉一拍大腿,“她带走了辛铁蛋!他们刚走衙门就来人,可见不是巧合!” 虽然发觉上的,可这时候,肚子里的崽儿月份已经大了,只能硬着头皮生下来…… 辛茂林和杜婉如何,李芸娘才不去想。她觉得章碧螺说得对,这口气不能忍! 最开始决定告辛茂林,是因为想抢回铁蛋。 可是后来,芸娘不愿让孩子亲眼瞧见父母对薄公庭,想先将孩子领出来,章碧螺靠忽悠帮她办成了。 李芸娘站在信安侯府的回廊下,看着几个孩子在园子里疯跑,思及章碧螺的姐妹情谊,感动得无以复加。 “三娘,”李芸娘道:“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 章碧螺吓了一跳,“你可别,你要是当牛,还得嫌别的牛长得不好看;你要是做马,还得嫌别的马跑得慢!你快饶了我那些牛和马吧!” 李芸娘噗嗤笑了,“你怎么这么烦人。” 两人说笑了,芸娘突然想起件事儿,“我打算给铁蛋改个名,跟我姓李,不姓那混蛋的姓。以后我自立门户,不靠别人也能过得很好。” 章碧螺笑道:“李芸娘,你真是个经济独立,思想独立,主宰自己命运的新女性!” “得了吧,”李芸娘嗔她一眼,“别拿我打趣,我在你这儿叨扰了几日,今儿就打算去看房子,再看看有什么营生可做。” 章碧螺微微一笑,“李芸娘,你面前有一条粗粗的大腿,你抱是不抱?” “你腿不粗。” “……”章碧螺气得吼,“我说的是引申义,懂不懂?” 李芸娘茫然点点头,“要不你换个说法?” “我有资源你用不用?有现成的生意你要不要一起?白手起家太费事儿,跟着我喝肉吃汤来不来?” 李芸娘小声提醒,“吃肉喝汤,你说反了。” 见章碧螺又要瞪眼,李芸娘哈哈笑道:“你说攀高枝我不就懂了?非要用你那小细腿儿在我这儿耀武扬威。” 章碧螺气道:“连营,去备马车,夫人我今天要带我闺蜜见识见识,我这腿倒底有多粗!” 章节目录 147:员工福利 两个女人说走就走,五个孩子全扔家里。好在孩子们自己有分工,从宫里下了学回来的大宝跟铁蛋一起扎马步,慧娘陪着二宝一起给小宝描眉画眼,把孩子当成布娃娃了。 于是燕北辰今日复健结束,就看见燕小宝那红嘟嘟的嘴唇,以及波浪线的美貌,再加上两坨红脸蛋…… “爹,”小宝美滋滋地问,“我是不是老好看了?” 燕北辰叹了口气,违心说道:“甚美,艳若芙蕖。” 二宝开心地直蹦,然后拿起胭脂盒,“我给爹抹点儿,让爹也艳一艳。” 燕北辰下意识后退半步,复健以来,腿脚头一次这么利索。“庞大人马上就到,爹爹还得见客,你们俩慢慢玩儿。” 二宝嘟起嘴,“那你谈完事情要找我哦,我一定把爹爹画得比娘还好看。” 燕北辰赶紧开溜,去看两个臭小子练功。 这边二宝指尖蘸了胭脂,“来吧慧娘姐姐,轮到你啦。” 没多久,院里的两只也听到二宝的召唤,“哥哥!铁蛋!快来抹红脸蛋!” “完犊子了,”大宝下意识说了句章碧螺的口头禅,“我妹妹霍霍完小宝和慧娘姐,连咱俩也不放过呀。” 庞珏是和唐晏一起来的,庞学霸和燕北辰在书房交流新铳子的进展,唐晏晃晃悠悠地去看外甥。 结果他看见五张红扑扑的脸! 仔细一看,每张还不一样,小宝眉毛上是波浪,大宝是两座山峰,慧娘是两片绿油油的柳叶,铁蛋是两颗霹雳火弹! 至于二宝自己,眉毛上画了两弯月牙。 五张红扑扑齐刷刷望着他,这心理冲击,简直了! “都别动,”唐晏道,“全大熹也找不出这么精彩的五张脸,妆法很有巧思,寻常妆娘可做不到。你们千万别动,就保持这个姿势。锦鲤,快去给本公子取岩彩,这要是不画出来,都枉费我家小二宝的玲珑心思!” 二宝乐颠颠的,小宝也美滋滋,其余三个将信将疑。大宝心道:我是为了哄我妹妹,舅舅是睁眼说瞎话。 孩子们真就一动也不动,唐晏落笔飞快,笔触精准,五张红扑扑栩栩如生。 另一边,章碧螺带着李芸娘直接去了书肆。 原本她兜里资金少,盘下这铺子都费了番心思,如今饮溪雅集大赚一笔,被坑走的嫁妆也拿回来,突然间暴富,章碧螺难免有点儿飘。 把书肆收拾一下用不了几个板子,而且布局会更优化,环境也更加赏心悦目,何乐而不为? 再说,咱书肆是要挂金匾的,怎么也不能给这匾丢人,是吧? 李芸娘一看,笑了,“我还以为是个书局,敢情就是个小书肆。你可是侯府世子的夫人,这排面有点儿不太行啊。好像——腿也不太粗。” 章碧螺让她气死了。 “算了算了,既然你觉得规模小,那咱就不看了。” “为啥不看?”李芸娘成功气到章碧螺,话锋一转,道:“小是小点儿,可它雅致漂亮啊,配得上世子夫人的才情。再说了,回头那金匾一挂上,谁敢说没有排面?” 章碧螺道:“刚才活活让你气死,这会儿又让你给气活了。” 李芸娘笑着点头,“这才是我的本事,你也不必又多粗的腿,世子夫人一根头发比我的腰都粗,我不必抱大腿,抓住你这一根头发就行。” 两人将书肆逛了一圈,又去丰登街看抄书工坊和话本子工作室,李芸娘感慨道:“说实话,我好生羡慕的。你在青柳巷的时候就写话本子,如今到了京城,竟然将此做成了生意。” 章碧螺笑笑,“那么,李芸娘,你要不要来做我的掌柜?” “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书肆那边需要信得过的人坐镇,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李芸娘点点头,“那我就在毓秀街附近租个院子,离得近。” “若是真的愿意帮我,院子我给你租。” “不是吧,你这么够意思?” “不懂了吧,这叫员工福利。” 章节目录 148:臭弟弟 章碧螺和李芸娘到家时,正碰上五个孩子往外跑。她看到那五张红扑扑的脸,特想拿个什么东西给拍下来,可惜这年月没手机也没相机,只能干着急。 章碧螺笑道:“这是哪个小机灵鬼化的?” 二宝骄傲地挺起胸膛,“是我这个大勇敢呀,我把娘的胭脂都给用了,是不是整滴老好了?” “必须的!” 大宝扯了扯章碧螺袖子,跟娘亲咬耳朵,“娘也睁眼说瞎话。” 章碧螺笑着捏了捏大宝的脸,“就你精。” 李芸娘看他们娘几个互动,愁得够呛,“三娘,哪有你这么待孩子的?你就惯吧。” “多大点儿事儿,”章碧螺笑道,“我闺女天天板板整整坐那儿下棋,我还怕她太安静呢,作点儿怕啥,作祸才像个孩子。可惜这一幕没能留下来,多有趣儿啊!” 小宝指了指里面,“舅舅都画下来啦,他正在里头写落款。” 章碧螺一听,提着裙子就往里走,唐晏刚写好落款,正得意地欣赏刚完成的大作。见章碧螺进来,唰地摇开扇子,“我这《五子图》充满童趣,真是难得的佳作。” “嗯,挺好的。” “很传神了。” “栩栩如生。” “构图漂亮。” 唐晏本以为,章碧螺和李芸娘会极其震惊无限感慨,没想到俩人只是象征性地夸了几句。唐晏气道:“就不能多说些好听的?” 章碧螺咳了两声,“见此佳作,心中感慨,忍不住要赋诗一首。” 唐晏心道:可拉倒吧,雅集的时候你都不敢作诗,现在来能耐了? 章碧螺不忽悠,说作诗就作诗:“唐晏说他是小画家,各色岩彩一大把,他对别人把口夸,什么东西都会画……” 唐晏吓着了,“你这是诗?你这能叫诗?!” 章碧螺翻他一眼,“你明知道我是这水准,谁让你抱有期待的?”她拿起那幅《五子图》,问道:“唐公子,这画打算放哪儿啊?” 唐晏摇着扇子,拿出文士的倜傥做派:“自然是拿到书画大能跟前,好好鉴赏品评一番。” “哦。”章碧螺笑了笑,“画得如此生动,想必这一幅能让唐公子在书画界的地位更上一层。” 唐晏还是很谦虚的,“这倒做不得准,但是今日的确兴致盎然,下笔如有神助。” “呵,”章碧螺给了他一声冷笑,“出个价吧,这画我买了。” “你买它做什么?” “我乐意,要么你卖给我,要么我动手抢,你选一样。” 唐晏气道:“多大点儿事儿,犯得着跟我这么计较?你也不想想,我能收你钱吗?送给你行不行?” 章碧螺啪地打了个响指,真没客气,叫霓夕赶紧将画收好。 “找个防潮的盒子锁起来,这上面是我崽的黑历史,我可得好好收着。”章碧螺特意回头吓唬儿子,“燕大宝,你以后要是惹我生气,我就把这画拿给你媳妇看,看你这山峰状的眉毛,看你这大红脸蛋和烈焰红唇。” “娘你别啊,这多少有点儿过分了。” 小宝道:“娘,我不惹你生气的时候,你也可以拿给我媳妇看,我不怕。我有大波浪的眉毛,我最能浪。” 大宝气得锤墙,这什么臭弟弟,就会给亲哥拆台。 屋里正热闹着,燕六来请章碧螺去书房,听到她回来,庞珏要给老师交作业。 自从大宝选完伴读,燕北辰便正式在世人面前出现。对此,庞珏是最开心的,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跑到侯府学文化。 庞学霸两三天来一次,先交作业,章碧螺看完以后,再教他新的内容。庞珏学得很快,还时不时从藏书阁寻一些洋文书,师徒俩研究其中内容,慢慢编撰着洋文字典。 这是个极其耗神的工作,而且战线会拉得很长,好在他们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只想稳妥地把事情做好。 章节目录 149:浇铸的金属活字、动物油脂的油墨 作为一个普通人,章碧螺对近现代印刷术没什么研究,她的认知仅限于以前做节目时查阅过的资料。 在没有电力的年代,可以借鉴的只有古登堡印刷术。 章碧螺道:“洋人书里有一种办法,他们也是用凸起的活字,但这种活字是铅、锡、锑的合金。这种活字易于成型,而且容易保存。” 她这边说着,庞珏拿起纸和笔开始记录,生怕漏掉一个字。 “老师,这几种金属具体是什么比例?” 章碧螺叹气,“我还真不知道,能确定是这三种,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对于这种状况,庞珏早已习惯,“学生明白,老师只是提供个思路,具体的比例学生自己调试就是了。” 唐晏觉得难以置信,“她上嘴唇碰下嘴唇,你就牟足了劲儿去研究?万一她的思路不对,给你指臭水沟里怎么办?” 庞珏手上忙着记录,连头都没抬,“亏你比我早认识老师,你一点儿都不了解她。你问问北辰,老师给我的哪个思路没有进展?她都是在洋书里看到的,能记下来已经相当不容易。这么说吧,她给我的提示,只要说出来就一定可行,若是没能成功,那就是我庞珏没本事。” 唐晏惊呆了,“不是吧,虽然我现在觉得章三娘有可取之处,但也用不着这么捧着,她这人你可不知道,夸一句就能上天的主!” 燕北辰瞥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家阿螺每天多忙?要写稚童话本,要检查工作室的写作进度,要带着丫鬟们研究新吃食,还要每天询问几个孩子的功课。隔三差五的,还要给你们上洋文课。我的媳妇我自己心疼,你若是不信她,就别来添麻烦,少看一份作业她还能眯一会儿呢。” 唐晏气得狂摇扇子,“你这重色轻友的!” 谁料庞珏也说:“反正你学洋文也是拖慢进程,就别勉强了。” 章碧螺也道:“可不是,我跟庞珏研究新印刷,你还蹦出来捣乱,带你这么个学生,我可老糟心了,” 唐晏气得咬牙,“我就学,我给你个大铺子当束脩!我还帮三娘看工作室的话本子,以后我还帮忙翻译文献,我还跟着一起编字典!” 燕北辰笑道:“早这样不就得了?阿螺,你们继续。” 章碧螺继续,“还有哦,字模是金属的,咱们的工艺就由‘雕字’变成‘铸字’,这样效率不就上来了?” 庞珏一点就通,“雕字是要一个字一个字雕刻,但是铸字不同,只要做好模具,调好字模的金属比例,浇铸成型即可!老师,这思路果真不同凡响!” 燕北辰也道:“以前的活字没有广泛推广,就是因为工艺上有诸多不便。若是按阿螺说的改成铸字,那么世间印刷就不必再用雕版。”他越想越兴奋,语气中带着憧憬,“雕版的印刷,制好版以后仅能一本书使用,而浇铸的活字,可以无限使用。” 章碧螺点点头,指了指唐晏,“你接着说,金属活字还有有什么好处?” 唐晏觉得,自己若是说得不好,很有可能马上被踢出科研讨论组,谁让他刚才嘴欠来着! 他仔细思考一番,答道:“节约成本,灵活多变,容易保存,便与推广!” 章碧螺啪地打了个响指,“行,唐公子还算有些见识。” 她又铺开另一张纸,“现在要说的是油墨问题,咱们现在大多用水性墨,容易晕开,时间一长字迹就不清晰。还有添加桐油、松油的,也不甚好用。或许,我们不妨试试动物油脂?” 章节目录 150:差点儿掉马 唐晏心道,翻十倍也不过五百两,小丫头就是容易满足。 不过章碧螺的确会做生意,凭棋盘就攒够盘店的银子,又给书肆里卖相普通的文房用具用故事镀了层金,卖出了天价。 章家的生意经,她学了个十成十。 他出了门去,刚要上马车,旁边出来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远远地作了个揖,“这位公子是侯府客人?敢问世子夫人可在府内?” 唐晏立刻警觉起来,“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娘家二哥,前几天来过,被世子的人拦下。” 唐晏冷哼一声,“那你记着点儿教训,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这不是家母病重,想见见我那妹妹……”他重重叹了口气,“以前我们多有不是,难怪她生气。” 唐晏不打算接茬,直接坐上马车,那章二郎在车下一边追一边急急说道:“上回有人问我,妹妹在家时如何,我都如实说了的。别看她生在商户,其实养在深闺,赚银子这种事情我们不让她经手的,从没耳濡目染沾上铜臭气,真的。” 没学过经商?不让她经手? 那她这套赚钱的本事哪里来的? 唐晏一脑袋问号,让马车停下来,挑开车帘探出头去,“你妹妹在家怎样,再跟本公子说一遍。” 章二郎道:“上回问我在家读不读书,其实也就认得几个字,还问我家里来洋人的事儿,我们哪里还记得那么多,洋人在我家不到半个月,她也就过去瞧了瞧。” 信息量有点儿大! 唐晏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人虽然浪了点儿,却极其维护兄弟。这些信息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飞快做出判断,“你们家跟族里往来亲密么?” “族里人都在老家,只有我爹带我们到了京城。” “也就是说,没有过多亲戚往来,章三娘平日怎样,只有你们家人知道。” “的确如此。” 唐晏道:“你记住,无论以后谁问起,你妹妹都学富五车,能文善墨,跟洋夫妇交情甚好,经商策略一等一的好,听明白了么?” 章二郎讷讷的,“上回那个人也是这样吩咐,说是世子的意思。今儿见了唐公子,知道是实在亲戚,这才……” “谁也不行,”唐晏压低声音,下了剂猛药,“欺君之罪,懂么?以后都按我说的作答,无论章三娘见不见你,你们终究是燕家的亲戚。若是你们被利用,损害的就是侯府利益,而你们,终究不过是池鱼罢了。” 章二郎吓了一跳,唐晏是贵族公子,见识自然非只可比,这一番提点吓出他一身冷汗,连人也不敢找,忙不迭回家去。 唐晏坐在车上,皱着眉想了半晌,突然道:“掉头,回燕家。” 下了马车,唐晏直奔燕北辰书房。章碧螺正在看今天交上来的话本小说,有些进展不错,她就给出下面的大纲。 唐晏进门就问:“章三娘,你只认得几个字,怎么会写话本子的?洋人在你家只是小住,你怎么学会洋文的?你家人不曾教你经商,你如何会算账?如何懂得生意经?我就说怎么这么怪呢,在去碧云镇之前,京中的章碧螺名声那么差,怎么到了碧云镇就换了个人?你究竟是谁?!” 章碧螺直接给问懵了,“你都是听谁说的?” “你亲哥章二郎,刚才在府门外,他亲口跟我说的。” 章碧螺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章家人,她还没见过…… 唐晏又道:“燕北辰,我说的那些你都知道是吧?你居然没问过她?你就丝毫不怀疑?就由着她这么折腾?再这样下去,你迟早被她拖下水!” 章碧螺心道:关键时刻来了,看来还得拿出忽悠绝技。唉,为了和离后的生活,我是不能苟的,但是太上进就会被怀疑,我真是太难了。 她最近想得全是开店、工作室、造纸印刷,用来圆谎的备案早就扔在脑后,最近都没打过腹稿。这次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脑子急速运转。 唐晏哗哗地摇扇子,“你编,好好编,你看我能信?!” 就在这时,燕北辰开口了。 “我自然早就查过。” 唐晏给了他一个“这才像你干的事儿,不然我怀疑你退步”的眼神。 “至于为什么不像你这般激动,是因为你知道的尽是表面,我却查到背后的事情。” 唐晏点头,“慢慢讲,我就听你怎么圆。” “章二郎始终跟着章父做生意,对于这个妹妹,其实所知不多。” 章节目录 151:你被迷惑了 章碧螺就算再迟钝,也知道燕北辰此时在全力维护自己。她疑惑地望着他,手却被拉住了。 “章二郎整日跟着章父做生意,对于这个妹妹,其实所知不多。她其实……就如你看到的这般要强。” 章碧螺悟了,连忙跟上,“我知道真正的大家闺秀瞧我不起,也羡慕林莺时那种才名在外的女子,于是背着家里偷偷读书。学问确实涨了许多,但书法却一直不怎么样。” “至于那洋人,在我家暂时落脚后便在京城买了房子,我常借着逛街之由去拜访,这事儿我贴身丫鬟知道,只是……她跟着我道侯府,没多久就被田氏发卖了。” “好个一推六二五,”唐晏挑了挑眉,“燕北辰,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说,她背着她爹和她哥,偷着学了不少东西?” 燕北辰微笑点头,“她背着的人,你还可以再加几个。” “她娘,她嫂子,还有你那便宜继母?” “你看,你这不是挺上路的?” “燕北辰,你当我是小宝呢?小宝都没这么好糊弄好吧?”他气得指着章碧螺,“你偷偷读书万卷,就一直这么憋着?非要到碧云镇才显露出来?要不是大宝他们认你,我还以为在碧云镇就换了人呢。” 章碧螺道:“你说得对,我都才高八斗了,藏着掖着岂不犹如锦衣夜行?我原本想着,等唐公子饮溪雅集的时候,打败林莺时一鸣惊人,却没想到,雅集没等来就跟燕北辰拜了堂!” 唐晏冷笑,“合着你还生不逢时了是吧?” “可不是!要不是刚进门他就出征,我至于被田氏如此拿捏?田氏特意找我家结亲,不就是图我不学无术?我爷们不在,没靠山不说还得护着三个孩子,不得低调一些啊?到了碧云镇,我被生活所迫,自然要拿出真本事。” 唐晏问燕北辰:“你真不怀疑她?” 燕北辰不置可否,而是问道:“章家二郎那边,你是如何回应的?” “我搞清楚之前,自然是吓唬一番,叫他莫跟别人乱说。” “谢了,”燕北辰拍拍他肩膀,“你不是要找地契?不如先回去,这事以后慢慢聊。” 唐晏都被气笑了,“还惦记我的铺子呢?燕北辰,今天你不说明白怎么想的,我就不走了。” 他刚放完话,小宝在外面拍门,“娘,你还看不看我的脸啦?再让你看一会儿我就洗啦!” 章碧螺推开门将孩子拉进来,笑道:“还得是我亲亲小宝,就想着让娘开心。快过来,娘给你洗脸。” 她让霓夕打了温水,用帕子细细地将孩子脸擦干净,啪叽亲了一口。 “去把哥哥姐姐叫来。” 小宝嘻嘻地笑,“不嘛,娘只给小宝洗。” 章碧螺一指头戳他脑门上,“岁数不大,还知道争宠。” 娘俩在这边互动,燕北辰瞧瞧唐晏,又看看门口,意思是:你可以撤了。 唐晏知道,就燕北辰这万般维护的不值钱样子,今天怕是问不出什么,便也不再啰嗦,先回唐府去了。 章碧螺心里清楚,虽然勉强将唐晏支走,这件事并没结束,燕北辰什么都没问,不代表他心里没想法。 自己的说辞连唐晏都不信,燕北辰怎么可能不怀疑? 可他为什么不问? 章碧螺叫丫鬟将小宝带去睡觉,将灯火拨亮。暖融融的光洒在书房内,色调犹如古画一般。 “燕北辰,”她问,“刚才我跟唐晏说的那些,你是不是没信?” 燕北辰眸光闪动,笑问:“若是我说不信,阿螺可会告诉我实情?” “那不一定。”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问我。”他顿了顿,轻轻抬手掐了下她的脸,“我也不会问你。” 章碧螺的脸微微有些红,“为什么?你以前怀疑身边又奸细,都是……” “一枪扎个透心凉。” “可你明明有怀疑……” 燕北辰笑了,“你问我为什么不扎你?” 章碧螺点头。 “你说呢?”燕北辰又掐了下她的脸,“你说是为什么?” “因为你被奸细的美貌迷惑了。” 章节目录 152:只要你始终是现在的你 燕北辰轻声笑笑,“阿螺,你在装傻。” 章碧螺心头猛地一跳,“我没有,我不是……”她把心一横,“我们不兜圈子吧,唐晏刚才说的那些,你是不是早就怀疑过?之所以没说破,是彻底打消了疑虑,还是在暗中观察,然后放长线钓大鱼?” 燕北辰缓缓开口,“发现异状,第一个念头必然是——这个人是不是敌国细作?” 章碧螺点头,“的确,这是个正常的思路。” “在碧云镇发现我的身份,作为细作,不是该拼命示好,以求常伴身侧?有此根基,才好取得进一步信任,从而接近最机密的军情?有哪个细作巴不得一天打我三顿,用烤串馋我,眼神中充满嫌弃?若是我不曾提过两年之约,怕是从此带着孩子自立门户,不愿与我沾上半点关系。” 章碧螺讷讷道:“看来那段日子,你的怨念挺深呐。” “若是细作,跟我回到侯府,看着阖府人心叵测,分崩离析,本应顺势推波助澜。我腿脚不便,家里越惨,对你便越信任。可你呢,唱念做打全是为这个家去除隐患,若这些也是奸细的伎俩,我不得不说,很有效。” “还有,”他又道,“你从未向我刺探过军情,若是我没猜错,你连京郊大营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想不出,那个奸细会热衷于些话本子、编洋文字典、帮大熹提升造纸印刷和军备技艺。若这样的人是奸细,那我怕是瞎了眼。” 章碧螺舒了一口气,“那我得谢谢你,若是你跟唐晏一般冲动,我现在估计已经凉了。” “那你就不好奇?虽然你找到碧云镇之前,我们没有见过,可我跟你查到的有诸多不同,你不关心为何如此么?” 燕北辰笑笑,站起身,慢慢挪到窗前。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路不甚自如。可章碧螺就是觉得,他每一步都坚毅无比,都如骑骏马执长枪,踏碎冰河一般。 他推开窗,一轮皎月挂在枝头,泛着清冷月辉。风有些冷,他蓦地转身,眼中温柔倾斜出来。 “阿螺,既然我认定你不是奸细,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你就是章三娘,满脑子的半截图纸,动不动就冒出想法,给庞珏丢几个思路的章三娘;用志怪话本生生将田氏吓傻的章三娘;护着三个孩子,生怕他们受一点儿委屈的章三娘;生怕跟我沾上一点儿关系,连开个小书肆都要自己筹银子的章三娘。” “阿螺,只要你是这样的你,我就是这样的我。我护着你,守着你,尽量让那些有可能出现的非议远离,让你自在洒脱,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章碧螺心里涨得满满的,一冲动就想什么都说了。她咬咬嘴唇,低声道:“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说……” 燕北辰笑了,“你不必非说不可,我也不会叫你为难。但若是一个人担着太辛苦,辛苦到你自己扛不住,有别人分担也是好的。” 章节目录 153:身为女子,要自己有本事 “你容我想想,”章碧螺走到窗边,仰着头望着他,“我得想想怎么跟你说。” 是“怎样跟你说”,而不是“要不要跟你说”。 燕北辰心里一暖,想拥她入怀,最终却选择克制。“阿螺,过几天我便要去京郊大营,恐怕不能时时回家。” 章碧螺咬了咬嘴唇,问道:“你的腿能成吗?” “不能再拖了,”他抬手顺了顺她鬓角几丝发,“三殿下跃跃欲试,若不是庞珏拿出刚做好的新武器,陛下怕是早就让他带兵了。我再不出现,怕是会再度乱了军心,更何况新铳和新火炮还要演训。” 章碧螺点了点头,“你放心,府里有侯爷坐镇,大事有他老人家拿主意,其他的有我。三个孩子你也不用惦记,功课和武学都不会落下。” “好,我放心的。” “那你去了大营,过段时间就会出征吧?” “演练三个月,明年开春出发。” “那还好,那时候天气不像现在这般冷得难捱,大军还能少吃些苦。” “多谢夫人关心。”燕北辰说着,拿出几件小玩意给她,“这些你拿着,平时练练手感。” “这都是什么?” “这件是药喷,危急时刻只需按动开关,就会有辛辣的雾气喷出,让人睁不开眼。” 懂了,是类似于防狼喷雾的东西。 “这是匕首,特意选了最轻却最锋利的,这是小弩,折叠起来只有一掌,抖开却是利器。还有这几支簪子,都是特地为你造的。” 章碧螺郑重道: 这弩怎么使?你得教教我。” 燕北辰笑着从她身后扳动机关,弩抖开两倍大,他半拥着她,朝窗外的一串灯笼射去。 “砰”,不出意外,灯笼被击落在地。 章碧螺有样学样,却总是因手劲不够、瞄得不准放了好几次空弩。 燕北辰很有耐心,边示范边说:“三殿下仗着贵妃,对皇位虎视眈眈,七殿下也不甘人后,太子殿下更不会将手中的拱手让人。你不是那些深居简出的妇人,做生意要在外面行走,我怕这些人盯上你。” 章碧螺学得更认真了。 如此练了一个时辰,手感练得比较熟了,章碧螺又给自己加了项练小弩的日课。 隔天,李芸娘觉得在府里叨扰多日,决定这就搬出去。 章碧螺早就派连营为他们娘仨找好住处,临走时李芸娘挥挥小手帕,“甭送了,离得又不远,我很快就收拾完,不会耽误咱们书肆开业。” 说完,她又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嘱咐章碧螺,“大宝都做太孙伴读了,二宝你不要不管,那孩子聪明得紧,不要因为她是女孩就不重视。” 章碧螺气道:“又来!你别光说我,我在碧云镇的时候好歹是送过二宝上学的,你却也没送慧娘去学堂!这回俩孩子都别耽误!” “知道了,我这么提醒你,不就是反思过了嘛。”李芸娘道,“如今我是真觉得,女主靠自家爷们,不如自己有本事,我不能让慧娘再走我的老路。” 章碧螺给她点了一串赞,李芸娘被夸得心满意足,这才上马车去收拾房子。 章节目录 154:双生子的幺蛾子 “没说,”锦鲤回忆这当时的情形,“棋盘征战正酣,怕是在想制敌之道,没空说话呢。” 章碧螺看着脚步轻快越走越近的大宝,笑道:“什么制敌之道,我看是另有原因。” 她原地站着,笑眯眯看大宝走到跟前。孩子规规矩矩行礼,叫了声“娘”。 章碧螺手里抱着暖炉,问道:“今日功课难不难?” “不难。” “跟小伙伴相处如何?” “挺好。” “皇太孙平日喜欢送你们礼物,今日可得了什么好东西?” “不曾。” “那——你回来的路上,是不是很开心?” 这次孩子直接点头。 章碧螺笑了,“大宝呀,你平时下学话多得很,还喜欢到娘跟前腻歪,今儿怎么不爱说话?” 大宝想了想,指了指嘴巴,“牙疼。” “原来如此,”章碧螺坏笑道,“妹妹正和小棋童下棋,你是回房换衣服,还是先去看妹妹?” 大宝不由一抖,“回房。” 章碧螺竖起大拇指,“大宝今日每句话都不超过两个字,言语简洁,毫不啰嗦!” 大宝心里直打鼓,正要先跑走,章碧螺把人拦住,“听说你最近棋力见涨,还是跟娘去妹妹那儿一趟。娘亲想附庸风雅,但又看不懂手谈,大宝给娘讲讲棋行不?” “娘,”大宝艰难地吐出一句,“观棋不语。” “咱俩小声说话,不打扰他们。” 大宝一脸为难,章碧螺却已经举步前往二宝那边,孩子不得已跟上,今日淘气带来的喜悦荡然无存。 刚到燕明月闺房,棋局已经结束,小棋童和二宝起身行礼。 小棋童道:“你今日下得凶,是不是有人惹你生气?” 二宝瞧见娘进来,居然也惜字如金,“没有。” “那就怪了,你平日棋风比我稳,可今日宛如愣头青一般,而且两局都输给了我。” 二宝脸红了,小声说:“在探寻新棋路。” “怪不得,”小棋童不疑有他,拱手道:“失敬失敬。不过我觉得这个棋路不合适,还是你以前的打法好,绵里藏针,一旦发现对方破绽绝不手软。” 二宝点点头,小棋童礼貌告辞。 章碧螺笑着坐在棋盘前,让丫鬟们想退下,淡淡道:“作为你们的娘亲,竟从来不知道,我家的大小姐竟然敢扮男装假冒伴读!而我那个口口声声要为大熹守边疆的儿子,居然在妹妹的闺房扮女装。燕龙城,燕明月,你们俩可真出息!” 女装的大宝直接跪了,真跪。 扮成大宝的二宝也赶紧跪好,“娘,是我的主意,我想知道太傅教学问是什么样。哥哥原本是不答应的,我磨了他好久。” 章碧螺冷声道:“仗着你们是双生子,眉眼生得像,又同为稚儿,声音也差不多,所以瞒天过海么?” 大宝赶紧说:“娘你别生气,这是头一次,再也不敢了。” 二宝也道:“宫里规矩多,我再也不去啦。” “我看你们敢得很!若今日我没发现,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下一次,你们会越来越胆大,越来越膨胀,觉得所有人都可蒙昧。今日只是互换身份,以后怕不是要撒几个弥天大谎,把别人弄于股掌之中,然后全家都折进去!” “娘,我们再也不敢了。” “燕大宝,你这么没原则的么?你妹妹求你就答应?” “娘,你有要求我也答应。” 章碧螺气道:“皇太孙喜欢你,顾家和唐家的小公子都喜欢跟你玩耍,但他们再小也是男子!娘没什么禁锢思想,也主张男女平等,甚至鼓励你芸娘姨独立。但大熹毕竟是皇权社会,更重要的是这里讲究男女大防,这不是娘凭一己之力可以轻易改变的。所以燕大宝,你让妹妹置身于皇宫中,周围都是她不熟悉的成年、幼年、残缺男子,你怎么想的?” 大宝惊出一身冷汗,是啊,妹妹上次进宫还是选伴读那回,去的是永福宫,那是贵妃的主场,所见全是女眷。 而这次呢,就像娘说的,皇太孙和几个好友皆是幼年男子,太孙太傅、宫中侍卫是成年男子,太监是残缺男子…… 再说,宫里是什么地方,规矩大过天的!尽管自己详细给妹妹讲了,两个人也商量好少说话,尽量不露破绽,妹妹好像完成得也不错。 章碧螺瞥了他一眼,“你妹妹冰雪聪明,今日似乎也好模好样地回来了,但是,万一呢?” 大宝脸色一变。 “你们可曾想过,不管是太傅发现,伙伴发现,还是其他什么人发现,都闯了弥天大祸!你爹会不会被诟病?太子殿下会不会被构陷?燕家将面临什么局面?你们可仔细想过?” 大宝大声道:“儿子糊涂!” “燕龙城,作为爵位继承人、以后的燕家军统领,皇太孙的左膀右臂,一时糊涂就可不被问责么?你连这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以后我可怎么敢仰仗你?” 大宝开始掉金豆,他真的只是想惯一下妹妹,没想这么多。 他是有觉悟的! “娘,”孩子艰难说道,“你别生气了,我去把佩剑拿来,你拿剑鞘抽我消气儿。” 章碧螺冷哼,“我说呢,你们俩明明可以各有所长,却偏不,一个学了些新鲜的,另一个马上就要涉猎,原来在这儿憋着坏呢。” 二宝小心说道:“我们不是这个心思,我和哥哥都想给娘争脸,让娘变成京中最骄傲的夫人。” “今儿个若是被发现,娘这世子夫人怕是到头了。” 二宝开始掉眼泪,那泪珠一对一双地噼里啪啦往下掉。章碧螺看得心疼,却硬下心来,说道:“燕明月,你是不是觉得,你跟大宝同一天生的,又都是燕北辰的孩子,骨子里骄傲得不行?大宝被选去当伴读,你是不是心里不服气?你是不是认为,若你是男孩,肯定也不输给哥哥?” 二宝扁了扁嘴,毕竟是个小姑娘,娘稍微说得重些,孩子就受不了。 “你记着,娘从来不觉得女子不如男子,但是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不要忘了,这世上还有个词,叫做‘分寸感’。” 章节目录 155:左边是猫,右边是娘 大宝二宝这次犯错,可把章碧螺气得够呛。这事儿不跟别人说,但孩儿他爹必须知道。 燕北辰听完此时,啥也没说。大宝和二宝想起被姬先生骂到痛哭的那天,不由心里发毛。 事实证明,爹确实人狠话不多,直接给大宝请了假,将俩孩子扔在京北大营。七天后章碧螺看见俩小黑炭,小手连茧子都磨出来了。 章碧螺这叫心疼,却板着脸问:“你们在军营干什么了?跟着爹爹操练了?” 大宝叹气,“没有,我俩没资格,只能搬粮食,舂米,搓麻绳。爹待我们不错了,都没让我俩跟着挖战壕。” 章碧螺心道:完犊子了,孩子被pua了。 虽然这样想,嘴上却说:“该!让你俩淘气!” 大宝道:“娘,我和妹妹知道错啦。这回去了军营,知道爹爹和祖父有多么不易,我们再也不敢造次。” 二宝过来抱着娘的胳膊,“不生气了好不好?” 俩孩子被燕北辰造成这样,章碧螺早就不气了,正要安慰安慰小闺女,小宝哒哒哒从外面跑进来。 “娘,小宝还要喝奶茶,喝带黑砖的,热乎乎的!” 大宝二宝迅速交换眼神,黑砖是啥?咱俩可没喝过。 章碧螺笑着摸摸小宝的头,“你都胖成这样了,还要喝?” 小宝使劲儿点头,“娘不是常说,美食不可辜负?小宝肚子还有地方,不塞点儿黑砖怪难受的。” 章碧螺哈哈笑着,让娇聪去小厨房做奶茶。 大宝酸溜溜的,这吃货天天在家尝新,天天跟娘撒娇,这才几天,都蹬鼻子上脸了。 臭弟弟不知道哥哥已经变成柠檬精,去捏大宝的脸:“哥哥,你咋这么黑呀,都不好看了,你看小宝,白白胖胖多俊俏。” 大宝要气死了。 “姐姐也黑,咱仨就我是小白白。” 二宝快哭了。 小宝还没完,拉着章碧螺问:“今晚还能跟娘睡不?” 大宝气得大声问:“你还跟娘睡?” “爹这几天住在大营,你们俩也不在,小宝怕怕,娘就搂着小宝睡。左边是猫猫,右边是娘,每天睡得香喷喷。” 大宝脸都气红了,去大营几天累成狗能忍,但是臭弟弟有吃有喝有娘宠爱他不能忍。 看来以后不能犯错啊啊啊,别人家的爹揍两下拉到了,他爹却是和六亲不认的。 谁家孩子犯错扔到大营啊?谁舍得让孩子舂米啊?燕大宝以后是小将军,要练也是提枪列队的勇士,怎么能去搞后勤呢? 不仅如此,家里还有个越吃越胖的家伙跟娘卖萌,自己都丑了,臭弟弟却那么白…… 大宝憋了一肚子气,二宝也眼泪汪汪的。章碧螺让孩子们坐下,娇聪端了几碗奶茶来,让他们慢点儿吃。 章碧螺问:“你们爹爹几时回来?” “爹说,书肆开张的时候就回来,还让你常给他写信。” “你爹的腿怎样?走路还好吗?能吃得住劲儿不?” “爹已经开始练枪!”大宝眼睛唰地就亮了,“娘你不知道爹爹有多威风!” 二宝狂点头,“爹是铁血真汉子!” “对!”大宝兴奋极了,“爹铁血丹心、钢筋铁骨、壮志雄心、铁齿铜牙!” 章碧螺哈哈笑出声,“别乱甩词儿,你爹都成十八铜人了!” 这事儿就这样过去,章碧螺再也不提,只想方设法把两个孩子养白。 大宝的脸不怎么好养,因为他平时也练功,章碧螺摸摸孩子脑袋,叹气,“我的大宝以后估计就这个色号了,也挺好,这才是纯爷们。” 章节目录 156:宣传单 龙凤胎互换身份的事情终于翻篇,章碧螺悄悄观察了几天,俩孩子从大营回来后都挺懂事儿,不凶不闹不拆家,给撸给抱给亲亲。 大宝的伴读小圈子关系越来越好,小顾同学连着几天,放学都跟大宝一起回来。发觉二宝围棋下得不错,时不时跑去切磋几局。 再过几天,小唐也往这儿跑,在府里四处流连,给章碧螺留了一沓诗作,并和顾骏眉一起喝了很多碗黑砖奶茶。 终于,京城各处的告示栏下,老郭的弟子们各据一处,哐哐敲起了锣。 开场之前,照例要唱一段,唱词是重新编撰的:“梅枝尖上尖,雪花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呐~~” 这唱段还挺新鲜,一开嗓,告示栏下很快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唱段还在继续: “此时诶,出在那京西毓秀街哎,毓秀街最里边儿,有一个好书肆……” 众人一听,立刻议论上了。 “毓秀街尽头那个书肆?特小的那个?” “不仅小,好像也没什么人去。” “那是你不去,你又不识字,给你个状元卷子,你连状元的名字都找不着!人家读书人常往那儿去,科考之前更是挤得门都进不去,那架子上的三甲试卷哗哗往外卖!” “你说书肆就说,非得揶揄我不识字怎么着?” “玩笑玩笑,咱快接着听,这书肆出啥事儿了?” 毓秀街的告示栏下,老郭这位徒弟姓岳,是章碧螺专门挑出来分配到这儿的。只见小岳“啪”地一拍响板,开讲! “这个小书肆啊,它要重新开张啦!你说神奇不神奇?” 台下发出一片嘘声,书肆开张有什么神奇的?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书肆神奇在哪儿呢?它有圣上御赐的金匾,名字都改了,也是御赐的!” “啊?”众人都吃了一惊,那书肆比毓秀街任何一家店面都小,这么个小破地方,居然有幸被陛下赐名? 这么有本事,为啥只是个小店面啊?怎么也得一个书局才当得起如此排面吧? “岳老板,御赐的新店名儿叫啥?” 小岳嘿嘿一笑,“想知道是吧?你们得亲自去看,那金匾挂在那儿,不得怀着敬仰之心膜拜一下啊?” “那店面有扩大吗?” “必须没有啊!有也得是开春以后,这天寒地冻的不宜大兴土木,您说是不是?” 哦,明白了,人家确实是想扩店,但是只要扩充就得装潢,天冷确实没法动工。 大多数人对书肆开张不感兴趣,但是却爱看热闹,更爱听老郭的徒弟唠嗑。于是又有人问:“这店究竟什么名堂?居然会被陛下青睐?”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小岳一脸贱笑,“我给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这家书肆,里边儿有状元、探花、榜眼的试卷,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这货贱不贱呐! “退票!”底下有人往台上扔菜叶子。 小岳笑得哈哈的,“别急呀,我仔细跟你们说。这里边有许许多多全新的风月话本子,保证你们从未看过,怎么样,喜不喜欢?” “真的假的?”台下有人大声问,“京城有多久没有新鲜话本了,他家真有新的?” “不仅有,故事还多,售价还便宜。我这里有一沓单子,书名都在上头,拿这张纸进店,可以享受一成的优惠!” 有人急得不行,赶忙抢了单子看,只见上面罗列了一长串书名: 《绝世枭雄》《莫欺少年穷》《书院大小姐的贴身保镖》《傲视凌云天》…… 我去,太想看了,以往的话本子都是风月情浓,这一看就是给爷们看的! 姑娘们看这些名字,感觉没啥兴趣,小岳又拿出一沓传单,“小娘子们,你们得看这个。” 章节目录 157:贵宾玉牌 专为小娘子们做的宣传单显然更加精致,用得都是浣花笺,小笺一角印着手拿纨扇的美人。 再一看内容,有欢喜冤家,有虐恋情深,还有自立自强大女主。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有丫鬟来取了几张宣传单回去,坐在车里的唐容秋和唐妙冬眼睛晶晶亮,兴奋地讨论着单子上的故事。 “我想看这个,《首辅家的小娘子》。” “肯定是《东宫女婢》更有意思,你看这一句话简介:前世惨被灭口,今朝逆袭成凤。这位婢女最后是要做皇后娘娘的,多有趣!” “别被那简介骗了,身份是婢女,,二位姑娘到时候自然知道。” 连营走后,唐家姐妹突然想起来,绸缎庄左边的铺子,那不是哥哥唐晏的吗?什么时候变成章碧螺的了? 腊月初十,宜开张。 辰时末刻,两匹骏马从城外疾驰而来,到城门口时放慢了速度。马上两人一男一女,分别穿着黑色大氅和红斗篷,男俊女美,格外惹人注目。 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书里原男主和女主,三殿下夜晟、容家大小姐容缨! 章节目录 158:你又不识字 说巧不巧,夜晟一直想率军出征,一雪燕北辰兵败之耻。可偏偏朝中多人力保,尤其是唐家,竟然拿出前线有叛徒的证据,连顾相也递了折子站在燕家这边。 被举证的几个人被抓的被抓,在逃的在逃,皇帝再无顾虑,对燕家再度恢复信任。于是燕北辰重领将军之责前往京北大营,只等身体完全恢复,便可开拔出发。 夜晟的目的,是想在出宫建府之前立军功,封王的时候会显得更有排面。他当下的首要任务是让皇帝同意他进大营,哪怕是做燕北辰的副手,运作一番也会有所作为。 可此时的夜晟已经心态失衡了,他不甘心居于人下,更何况是屡次拉拢不成坚决站在太子身后的燕北辰。 刚好这时候,容缨约他打猎,想到容缨最开始的时候对燕北辰万般仰慕,夜晟决定赴约,心里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两个人乔装成猎户在郊外打了一天猎,容姑娘身手不错,又数次表达感谢之情,显得又活泼又可爱。当晚两人在郊外烤肉喝酒,不顾天冷依偎在一起看月下雪景,今早才回城。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生疏,毕竟都拥抱拉手,还曾同乘一骑,彼此眼睛里也有了情谊。 这边刚进城,路过毓秀街时,二人就发现人群全往一个方向涌,而且边跑边喊,生怕跑慢了。 容缨下了马,拦住一位路人好奇问道:“这位婶婶,人怎么都往那边跑,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大婶急着往前跑,没空多讲,只挑重点说:“前面那个书肆一会儿要挂御赐的匾,得赶紧去瞧热闹。”她将容缨打量一番,又道:“那书肆开张,大伙儿都往里挤,你要是不识字,看完挂匾就回吧。” 容缨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不能进去看?” “你一个打猎的,你又不识字。” 容缨:“……” 大婶说完就跑没影儿了,夜晟牵着马走过来,说道:“原来是这件事,之前给太孙选伴读,父皇对信安侯世子的夫人格外看重,竟然赐了匾给她。要我说,妇道人家能管好中馈教好子女便可,想做生意大可雇掌柜,她却凡事亲力亲为,燕北辰竟然不管!” 他故意提一句燕北辰,想看看容缨的反应。容缨一听是燕家的事儿,书肆东家居然是燕将军的妻子,心中不免一动。 她并不知道章碧螺在饮溪雅集出现过,扮成男子坑了夜晟和夜孟商不少银子。她只是好胜心忽起,想看看燕北辰的夫人究竟长什么样,有没有自己漂亮,配不配得上将军。 但她也不是个傻的,若说去看章碧螺的长相,未免显得自己小气,而且很可能让三殿下误会。她想了想,灿然一笑,“毓秀街这么多商铺,只有这家能挂御赐的金匾,既然路过,无论如何也要膜拜一下陛下的墨宝。” 这番说辞,夜晟并无不快,于是叫暗卫出来将马牵走,自己带着容缨朝书肆方向走去。 “虽然有金匾,你也不要过多期待。那章碧螺是商户女,没什么学问,开这种铺子实属班门弄斧,怕是连格调都俗不可耐。” 容缨低头轻笑,“那可不一定呢,就算人家没读过什么书,能用心开店也是极好的。” 两人就快走到门口,突然有人来报,“殿下,郡主有要事找您。” 夜晟点点头,温声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容缨应了一声,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他在旁边,自己难免要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他不在的话也挺好的。 夜晟刚走,远远跟着的容府丫鬟跟了上来,时辰差不多了,容缨紧走几步,很快就到了书肆附近。 只是,这里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她翘着脚什么都看不到。 容缨皱了皱眉,轻声抱怨,“不过就是开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捧场?” 旁边有人冷笑一声,道:“这是人家的本事,仅凭御赐金匾一样,就足够让全京城的人来瞧了。” 容缨一脸担心:“一会儿可别有踩踏,那就麻烦了。” “你这人知不知道说点好的?人家开业,你居然咒人家踩踏!” 章节目录 159:从未谋面却道听途说? 容缨一脸无辜,“没有没有,你别乱说,我只是担心而已。你看这里这么多人,稍有异动就很危险的。” 旁边那姑娘翻了个白眼,然后翘着脚往前看。 就在这时,老郭从书肆出来,手里拿着个喇叭状的物件,对着那东西说话,声音能扩大好几倍。 老郭大声道:“排队排队,这乱糟糟的,万一哪个黑心的往人堆儿里扔个炮仗,你们还不被踩趴下了?” 人群传出一阵哄笑,侯府侍卫们上前维持秩序。让人感到新奇的是,他们竟然用绳子隔开路线,人群在书肆门口绕城蛇形,既节省空间还一点儿都不乱。 就是距离被拉远了,有点儿废腿。 到容缨这里,已经是蛇尾部分。她和刚才同她呛声的姑娘站在一处,那姑娘嗤笑一声:“人家不劳你操心,早就有防备,不会踩踏的哦。” 容缨涨红了脸,小声道:“这样最好了,大家都安全。” 那姑娘别过头去,垫着脚往前看,似乎前面有她熟悉的人。容缨悄悄打量,这妹子披着天青的斗篷,白色貂皮滚边儿,脖上戴着雪狐围脖,可谓处处精致,就连手里的暖炉罩子上都绣着七彩的锦鲤。 再看看自己,一身猎户装扮,虽是干干净净的新衣,却比不得人家华美贵气。 容缨心里气极,小声道:“这会儿急着赶来,却没来得及换衣,早知道先回家一趟。” 那姑娘眼尾朝这边瞥了一眼,却不接茬,假装没听到。 容缨咬了咬嘴唇,道:“敢问姑娘是京中哪家千金?” 那姑娘笑笑,“我家可不是京城的,只是来亲戚家做客,顺便瞧瞧书肆的热闹,再抢几本话本子回去。” 哦,怪不得眼生,原来不是京城的姑娘。 这样的话……似乎没什么好聊的了。 容缨松了口气,觉得不用营业挺好的,既不需要在这姑娘面前维护形象,她也不必知道自己是谁。 她不言语,那姑娘也不主动聊天,看着前方喃喃道:“听说世子夫人生得跟天仙似的,一会儿可得好好瞧瞧。” 容缨状似无意地接口,“听说是商户之女,怕是不认得几个字,敢出来开书肆,可见世子对她爱重。” 旁边姑娘皱了皱眉,“你说她没学问、自不量力,全凭相公宠着?” “呃……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刚到京城不久,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这么说,你并不认识世子夫人?从未谋面却道听途说?到陌生人面前来编排人家的不是?”那姑娘一脸不可思议,“今儿可真是开了眼。” “我不是,我没有。”容缨急得脸通红,她的丫鬟看不下去,忍不住道:“我家姑娘是容将军府的千金,怎会认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 那姑娘冷哼,“连丫鬟都敢这样说话,可见你们家没有规矩!”她嫌弃地向旁边挪了一步,好似不愿与容缨为伍。 容缨赶忙呵斥,“白莲,你不要乱讲,我对燕将军十分仰慕,对他的夫人也很尊敬的。” 旁边姑娘眼睛瞪得老大,“燕将军是男子!已经成婚!你居然大庭广众下说仰慕?你……你不会是想给人家作妾吧?” 章节目录 160:茶言茶语 “哪有!”容缨涨红了脸,“你不要乱说。” 丫鬟白莲见自家姑娘被人挤兑,忍不住又站出来,“我们容姑娘是有心上人的,三皇子殿下可是贵胄,一般姑娘可攀不上!昨个姑娘出去打猎,正是跟殿下一起!” 那姑娘闭嘴。 容缨本不欲跟别人透露夜晟的事儿,但是丫鬟嘴快,她没能拦住。不过旁边这妹子不再啰嗦,倒也落得清静。 其实那姑娘内心戏老多了:啊啊啊啊啊,夜晟什么毛病?怎么这么没脑子?居然跟这容氏女出去打猎,还夜不归宿?这女的口口声声仰慕燕将军,夜晟能忍? 一个每天喊着建功立业,要让世人刮目相看的皇子,就是这么展现雄心壮志的?呵,鬼都被他气笑了。 也好,咱乐得看热闹。容氏女能让丫鬟如此无状,这样的人不靠谱,以后务必离得远些。 两人不再说话,那白莲却又在哔哔,“世子夫人真是无礼,凭我们姑娘的身份,应该早些请进去才是,怎好在这里排队?” 容缨赶忙道:“白莲别乱说,世子夫人又不知道我来,若是殿下在此陪我,或许可以先进去。” 她故意提及夜晟,旁边姑娘却仍然装作没听到,于是她又说:“这位姑娘,你刚才说要买店里的话本子?我虽初到京城,却也知道最近没什么新故事,只怕姑娘要失望呢。” 那姑娘仍不说话,回头示意了自己的丫鬟,丫鬟会意,拿了书肆的宣传册页出来:“容姑娘不妨看看,这上面哪个故事不是新的?” 容缨好奇地瞥了一眼,发现全是没听过的书名,有好几本的简介让人恨不得立刻买了书来看。 她想接过册页仔细瞧瞧,丫鬟却退了半步,“容姑娘对不住,我们姑娘素来爱洁,若是别人碰过,这册页就该扔了。” 这毫不掩饰的嫌弃让容缨心口一滞,脸气得变了色。 丫鬟碰得,本姑娘就碰不得?这不成心呕人的么? 她正生着气,突然间爆竹声响,鼓乐齐鸣,在一阵叫好声中,舞狮队伍从书肆门口舞向毓秀街。 书肆的门终于打开,一位华服美妇站在老郭旁边,朝大家一抱拳:“今日文昌书肆开张大吉,承蒙诸位捧场,小女子在此谢过!” 白莲不由“切”了一声,“姑娘,这就是那世子夫人?看模样倒也算美貌,但要说美如天仙,还够不上吧?” 容缨轻咳一声,“别这么说,世子夫人出身商户,难免有些商盟的习气,但是容貌却是不差的。” “依我看,她可不及姑娘您。” “我……我毕竟年纪小……” 那位穿着天青斗篷的妹子下意识又躲远了些,实在受不了这茶言茶语。 这时,就听那华服美妇又道:“我便是书肆掌柜李芸娘,以后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噗嗤,穿天青斗篷的妹子一个没忍住笑喷,戏谑地睨了容缨一眼。 容缨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讷讷道:“原来这位……只是掌柜的。” 忽地,人群兴奋起来,容缨稳了稳心神再往前看,信安侯世子燕北辰携夫人出现了! 章节目录 161:书肆的排面 那才是真正的世子夫人,眉目如画,端庄娴雅。但相较于其他贵夫人,她太过于年轻,气质上也大不相同,面对这么多人丝毫不怯。 再看他身边的世子,十几岁便上了战场,丰神俊朗,甚至挺拔若松柏,目光锐利如鹰隼。 两人站在一起,竟是那般相配。 旁边那姑娘赞道:“世子夫人果然容貌出众!前面有小儿跟她说话,竟也笑着应答,还以为这等身份必然倨傲,没想到是个虚怀若谷的。” 容缨别过头去,喃喃道:“许是她的出身,造就了这等胆壮。” 姑娘皱了皱眉,“这等气度自然不是俗人可以领会,燕将军那样的人物,自然要这等妙人才能相配。” 容缨:“……”她就差指着鼻子骂,说我是俗人,不懂不妙也不配。 在鼓乐声和叫好声里,一块匾额被抬了出来,上面盖了红布,并不能窥得全貌。人群立刻激动起来,啊啊啊啊有生之年终于得见,以后老了可以给孙子讲讲,这御赐金匾是怎样挂上的! 一时间,书肆门口所有人都踮起了脚,两旁店铺及远处茶楼能开的窗子全开了,探出好多脑袋,都在关注这边动静。 容缨绞着手指,小声说:“没有人专程来揭红布吗?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话刚说完,就见唐阁老在众人簇拥下登场,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祝词,然后揭开匾上红布。 整条街都沸腾了! 原来是有人揭红布的,容缨不由脸热,但同时也疑惑——这些人兴奋个啥?明明啥也不知道,却跟着嗷嗷叫,好像你谁都认识似的。 见旁边姑娘眼含鄙视,容缨忙不迭给自己找补,“这人看着儒雅矍铄,却不过是个老人,难不成是燕家的家老?” 穿天青斗篷的姑娘哈哈笑了几声,“连唐阁老都不认识,就别说这样的酸话。” 唐阁老?容缨心里一惊。 唐阁老虽已致仕,但他状元出身,曾是大学士,除了官做得好,平日留下海量文章诗词,在文人墨客间流传。 阁老在文坛的地位,岂是常人可比? 今天已经丢脸过很多次,容缨的脸跟煮熟的螃蟹一般,却嘴硬不肯服软,“你也不过是个年轻姑娘,又是远道而来,你怎么就能识得唐阁老?” 姑娘挑了挑眉,“你大概不知道,本姑娘要叫太子殿下一声表哥,唐府的几个千金是我的手帕交,自然见过阁老。” 容缨的脸更红了,恨不得马上离去,但是想着一会儿三殿下或许会来找自己,只能硬着头皮等下去, 门口已经在挂匾了。 人群简直兴奋道顶点,有人大声道:“你们可知挂匾的是谁?正是太孙太傅和庞少府!” 我滴个天,庞珏年纪轻轻便就任少府之职,深得陛下信任。只是,他刚升官就来挂匾了? 御赐金匾,唐阁老揭匾,太傅与少府挂匾,太有排面了好吧! 众人屏住呼吸,只见那匾额墨色底漆之上,嵌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文昌书肆! 陛下之墨宝笔走龙蛇,气势不凡,大开大合中又不乏雅意。在场的大多是俗人,得见圣上真迹,激动得无以复加。 “陛下万岁万万岁!”众人跪拜,容缨不得已跟着一起,心里却说不出是嫉妒还是什么,别别扭扭道:“千万小心些,一会儿可别碎了。” 话音刚落,只听嗖嗖嗖几声,箭矢带着劲风直奔匾额而去! 今日开张,燕北辰并没带长兵,但多年的对敌经验早已刻入骨髓,听见异动,猛地护住章碧螺,紧接着甩出袖箭,打掉几枚箭矢。 又一波箭矢射来,人群四散逃开,以燕六为首的燕字精英突然出现,一半保护书肆周围,另一半朝着远处追去。 燕北辰冷声道:“抓活的。” “是!” 对方不敢久留,偷袭几次便撤退,书肆前危机解除,老郭又笑嘻嘻招呼大家排队入场。 容缨从某个屋檐下走出,担心地四下看看,生怕三殿下遇见危险。 看到前方的情形,容缨又道:“大家受了这么大惊吓,怕是不敢继续了。” 今天的一切都像专门打她脸的,只听老郭一阵吆喝,“凡是进店买了书的,都有购物小票,上面都有编号。离店的时候将编号塞进这个箱子里,晚上戌时来一波抽奖!纪念奖五十人,各领最新话本子一册。三等奖十人,每人得全套话本!二等奖五人,得纹银二十两,一等奖三人,得纹银五十两。终极大奖一人,可得十根金条。” 卧槽卧槽!太刺激了!十根金条啊啊啊! 想回家的、吓破胆的都立刻将脚步顿住,居然还有这等美事儿?必须要试试,万一呢! 书肆门口立刻重新聚了人,我们贪财,我们不怕坏人放箭,富贵险中求,为了金条冲冲冲! 容缨并没如愿看到想看的场面,她心念一转,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走到前面。 此时队伍已经重新排好,她往前面挤,势必遭受不少白眼。 她只能大声喊,“让我过去,我有要事禀告将军。” 有人不客气地呵斥,“快拉倒吧,你就是寻个理由不排队!” 容缨不管不顾挤到前面,大声道:“燕将军!” 比起称他为世子,她更愿叫他将军。 燕北辰瞥了她一眼,“你谁?” 容缨赦然,太丢脸了,鼓足勇气过去说话,人家却根本不记得。 一旁的世子夫人却笑了,“瞧你,人家容姑娘不过是扮作猎户,怎么就不认得了?” 容缨心里一喜,这章碧螺站出来说话,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私下里也夸过自己?只是章三娘以前并没有过照面,她怎么认得自己的? 谁知章碧螺又道:“你以前哪像今天这般懈怠?” 燕北辰点点头,“夫人说的是,若她是敌国细作,今日岂不是错过了?” 章碧螺给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然后温声问道:“容姑娘,你有何事?” 容缨指了指远处茶楼,“那箭矢自那个方向而来,将军的人朝那边追便是。” 章碧螺突然冷笑,“那些箭刚射来的时候你不会喊么?我们的人都追出去了,你却费劲巴力挤到跟前说,岂不是黄瓜菜都凉了?” 章节目录 162:你爹把你脸生大了 容缨下意识要为自己辩驳,却没人再理她。 人群已经有序地向书肆里涌动,燕六和邢璟也回来,燕字的弟兄们手上提了几个人,都已委顿,显然是在刚才的交手中被暴击了。 燕北辰铁青着脸,抬头看了看金匾,那匾虽高高挂在那儿,右下角却留着两个洞。 刚才箭雨袭来,不可避免地扎到牌匾上,虽然箭已经被巧妙地取掉,大部分人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但是御赐金匾被损坏,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燕北辰抬手摸了摸章碧螺发完便走,容缨愣了片刻,追上唐家姐妹,“刚才那姑娘是谁,她并非京城人氏,怎么进宫?” 唐妙冬道:“宁家六姑娘,太子殿下亲表妹,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你说能不能进宫?” 章节目录 163:郎君百城、女郎万卷。 唐妙冬道:“宁家六姑娘,太子殿下亲表妹,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你说能不能进宫?” 刚进城,没回府便直接来了。唉,我手上又没有贵宾玉牌,只能在这里排队。” “你的牌子在顾姑娘那儿,我们正等你呢。” 那姑娘叹了口气,“罢了,这热闹我算瞧不成了,你们多帮我买些话本子哈。还有稚童话本,每样都给我来几套,你们知道我家那些皮猴儿,一个都不能落下的。” 容缨终于对上号了。 惠和县主宁松萝,平素最喜游历,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游记,后来结集成册。因笔触细腻又引人入胜,世人很是追捧。 宁皇后当年十分喜欢这个侄女,常常将她接到宫中。那时夜鸿图腹背受敌,长子夜祯早早就按接班人培养,别的妃嫔生的小公主这个体弱,那个胆小,活泼好动的宁松萝竟想小棉袄一般熨帖,就这样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长大了。 她暂时没有文昌书肆的玉牌,可她有入宫的腰牌,你说能不能面圣? 唐家两姐妹正是上次雅集认识容缨的,原本印象不错,可是见她收了三皇子的礼物,又收了七皇子的礼物,心里就有些瞧不上。今日见她如此做派,便更加不愿交好。 于是,容缨没能跟着蹭贵宾通道,但她又对刚才看到的书单很感兴趣,只能在队伍里跟着走蛇形阵。 另一边,章碧螺在马车里始终不吭声,燕北辰笑笑,“别担心,这只是意外。” 章碧螺坐直了身体,“你别唬我,弄坏御赐的东西,谁都可以参一本,我又不是没看到,刚才庞珏和唐晏的脸都变了。” “所以,你刚才在想这件事的后果?” 章碧螺白他一眼,“可不是,以前有过例子,弄坏御赐的物件,有革职的,有被夺了爵位的,哪儿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燕北辰笑道:“其实有时候,也要看这位臣子有没有用。” 章碧螺恍然大悟,却又摇了摇头,“陛下是明君,未必信别人的谗言,但就怕有人故意引导,让咱们犯了陛下的忌讳。心里万一有了疙瘩,就难办了。” “你担心得不无道理。”燕北辰目光中带着赞许,“匾上扎了两个洞,就算不是有意,也怕某些人有心。” 章碧螺点点头,然后又问:“你是不是拿定主意,一会儿不让我跟着,只把我放到宫门口?” 燕北辰给她紧了紧斗篷的系带,“你在马车里等消息就好。” 章碧螺本想坚持,但最终还是妥协,老老实实等在车里。 容缨终于跟着队伍走到了文昌书肆里面,整个一楼开辟出来,两边都是大书架,书架下面跟抢似的。 “这本这本,《霸道魔尊心悦我》,给我来五套!” “我要这个,《殿下的心头宠!》” “这一打稚童话本我都要了。” “《狸奴捕快》《小马过河》每册来五本!” 十几个小二不够忙活的,容缨赶紧往书架看去,刚好看到一本《红衣传》。 章节目录 164:公益——女子幼童都来读书认字 容缨大受震撼,在原地呆立半晌。 最终,却依旧从心底生出几分不服气来,“寻常书肆,来得大多是要科考的举子,文昌书肆花样虽多,却占了正经读书人的地方。他们若要买书,怕是要去别处。” 李芸娘算是看出来了,这妹子啥也不买,是专门来挑刺儿的。她微微一笑,“我们这儿地方不大,却也有两层之多,姑娘还没去二楼,怎么就知道,文昌没给读书人留地方?” 路过的小二特别机灵,笑道:“这楼上都是近年的考卷,重新印过,手抄本也字迹清晰,跟原考卷几乎一样。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科考能用到的书。用我们东家的话说,楼下是小说、童书,楼上是教材教辅,以后还会捯饬出艺术、格物、耕作这些分类。您就瞧好儿吧!” 这时,从门口进来一位姑娘,摘下兜帽就问:“李掌柜,我章姐姐呢?” 容缨一看是顾紫笋,忙背过身去。她不是傻子,夜晟虽然跟她腻腻歪歪,可时不时也会提起顾家千金。她本就狐疑,结果某一次突然听到夜晟的随从议论,这才知道三殿下对顾姑娘很是关注。 京城就这么大,稍作打听就知道,夜晟曾对顾相有所表示,可后来不了了之。 因以上种种,容缨并不想让顾紫笋看到她的猎户装。 李芸娘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顾紫笋急得不行,“我昨儿不跟母亲去温泉就好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 李芸娘道:“姑娘先上楼吧,唐家姑娘也在,您昨儿拿来的茶大家都夸呢。” 顾紫笋蹦蹦哒哒就往楼上跑,“那当然,我拿的可是顾渚紫笋!” 总算躲了过去,容缨惦记着想看的话本,便去“女郎万卷”那边,直奔厉早先生作品。 不愧是厉早先生,他竟然将雅集上的故事写出来了!容缨一口气拿了好几本,迫不及待翻开那本《红衣传》。 “掌柜,这怎么没有结局啊?” 李芸娘百忙之中回头应了一声,“话本子都是连载,每日有更新,明日中午新章上架!” 好家伙,光凭话本子一项,每天的客流量就杠杠滴。 容缨的丫鬟白莲憋了半天,终于出声了,“掌柜,那些识字的姑娘有话本可读,像我这样不识字的可怎么办?” “好办呀,”李芸娘指了指茶楼方向,“瞧见那茶楼没?下月就是咱们东家的了,会改名文昌茶楼。这地方为女郎和孩童专用,买不起书的可在茶楼阅读,还会有一盏茶奉上。每日有专场说书授课,讲话本故事,也教识字写字作诗。” 容缨皱了皱眉,“这样做生意,不会亏钱吗?” 李芸娘笑了笑,“我们世子夫人说了,卖话本子挣了钱,得反馈到百姓。” 容缨脸色微变,“那文昌茶楼的授课先生请得哪位?” “我们夫人、刚才进去的顾姑娘、还有唐家两位小姐、刚回京城的宁姑娘都会轮流为大家授课,夫人说了,这叫公益。” 公益,多么陌生的名词,可从字面上就知道意思。容缨有些向往,可一想这小团体里的几个人,又迟疑着退缩。 算了,跟她们互相看不上,不上赶着往前凑。 书肆里的女郎和小孩儿都开心地鼓掌,认字不多的当然愿意提升自我,不认字的也想有个氛围读书。 大家奔走相告,交不起束脩的人太多了,普通人家如果只能供一个读书人,肯定送儿子上学,女儿连名字都不会写。 真的,女郎们太需要这样的公益了! 这时,郎君那边有人憋不住了,“怎么没人管男的?” 章节目录 165:所谓的避风处 “郎君的公益自然也是有的,”李芸娘见宣传效果拔群,笑吟吟道:“只是要再等些日子,只因书肆附近地段水涨船高,附近的铺子都不卖,世子夫人只好在丰登街置办,大伙且等上一等。” 此时的章碧螺正在车上等待,突然听到有女子在外面问:“这可是燕家的马车?” 连营应了一声,“回姑娘,正是将军的马车,我们少夫人在此等候将军。” 那姑娘便走到近前,“小女宁松萝,问世子夫人安。宫门外空旷风大,夫人在此多有不便,不如跟我进宫,寻个避风的去处?夫人放心,若将军办完事,自会有人通传。” 章碧螺赶忙下车,这位是惠和县主,总不好坐在马车上说话。两人见了礼,章碧螺犹豫着怎么婉拒,宁松萝笑道:“其实今日我也在书肆外,事情原委看得一清二楚,正琢磨着怎样帮燕将军作证,这会儿就将玉牌递进去,咱们即刻进宫。” 宫外女眷是不能随意进宫的,无论是家人探望还是其他原因,都要提前几天“求见”,得到应允才可以进宫。 宁松萝这玉牌就很牛了,她不用提前若干天报备,亮出东西就有人忙不迭通报。 见章碧螺还在犹豫,宁松萝又道:“我娘告诉我,有时候女子之间,更容易互相信任。若论立场,我们是站在一处的。” 是的,章碧螺心道,咱们都是太子党。 在原文里,宁松萝始终站在太子这边,但是炮灰女配无力回天。宁家在一波又一波打压后,眼睁睁看着夜晟赢了天下,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为了羞辱惠和县主,夜晟欲将宁松萝纳入宫中,还要她做个低等的选侍。 家被抄了,继而被夜孟商一把火烧尽,宁松萝举目无亲,毅然自尽。 书里那一段,竟然没黑宁姑娘,只写站错队的无奈和残酷,并为了衬托恶事做尽马上下线的长宁郡主夜孟商,把宁松萝写得极其刚烈。 章碧螺对她很有好感,最重要的是,这位妹妹的名字也是茶,可见那位作者多喜欢用茶取名字。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章碧螺笑了笑,“总听唐家两位妹妹提起县主,今日一见,果然聪慧过人,真是名不虚传。” “哪里,”宁松萝立刻热络起来,“我还是跟着容秋叫章姐姐吧,刚才在书肆门口见到,简直惊为天人!对了,容秋她们写信说,章姐姐要为妇孺幼儿免费授课,松萝也要跟着一起。” “她们已经跟我说了,我寻思着今儿肯定能见面,谁想见是见了,却换了个地儿。” “这才叫有缘呢。” 二人正说着,宫里有人出来相迎。章碧螺并不认识这位公公,只跟着宁松萝,小心谨慎行事。 宁姑娘说进宫寻个避风的去处,章碧螺怎么也没想到,这避风的地儿竟然是皇后的坤宁宫。 宁松萝见她怔住,满脸都写着“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章碧螺深吸一口气,惊吓还差不多。 步入坤宁宫才发现,除了宁皇后还有人端坐,正是太子妃娘娘。 章碧螺越发坚信,自己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尽管燕北辰表面云淡风轻,其实金匾被损坏这件事,已经开始发酵了。 章节目录 166:找到突破口 太子妃说,太子和燕将军等人都在御书房,后来夜晟也带了人去,说无论什么人捣乱,都是书肆保护不力,务必要问责。 而被燕六和邢璟捉住的琅赫人,怎么审也不开口。夜晟便说燕北辰找了几个人假冒,将锅甩到邻国头上,又说燕北辰阵前失踪后行迹不可查,很可能已经跟外族勾结,试图对我大熹不利。 章碧螺都被气笑了,宁松萝道:“亏他说得出来,现如今是彻底撕破脸了?” 宁皇后冷哼一声,慢悠悠道:“不过是带兵无望,狗急跳墙罢了。” 章碧螺斟酌着开口:“当时那箭矢有一半奔着金匾,另一半冲着将军,来势汹汹,若不是将军身手过人,只怕身上都被扎成筛子了。如今仅漏了两支在匾上,已是尽力了。” 太子妃点点头,深以为然,转而却叹了口气:“就怕有心人说,哪怕拼个此身殆尽,也要护着金匾。” 章碧螺心道:都特么是封建糟粕,我特么还不能骂,但凡我来一句“以人为本”,对家马上就会写折子说我无视皇权。喵的,自己折进去不说还得连累一大家子。 先忍着,管好自己的嘴,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颠覆全大熹的思想,只能在现有环境下寻找突破。 宁松萝道:“我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瞧见,箭矢是从一间铺子的二楼射出来的,射手大概有三五人,臂力强劲,身形魁梧。燕家侍卫追过去时,对方并没急着走,倒像是有意被抓住几个。只是我知道的这些,燕将军肯定已经查到,若是需要举证,我便去作证。” 章碧螺想了想,道:“书肆前脚出事,三殿下后脚就到,这是有备而来。宁姑娘,你在排队的时候可曾见到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跟三殿下有关的人?” 宁松萝眼睛一亮,“章姐姐,多亏你提醒,还真有这么一个!” 她把遇见容缨,以及和容缨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宁松萝记性极好,学得活灵活现,宁皇后和太子妃听得直皱眉头,觉得这容缨简直无理透顶。 宁皇后道:“若是吕蓁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倒也是件乐事。” 吕蓁就是贵妃的名字,除了皇后,别人可不敢直呼其名。章碧螺心道,原本夜晟正是和容缨搅在一块儿,咱们在座的可都是炮灰。 宁松萝说到容缨的丫鬟,章碧螺脸色变了,“这么说,三殿下就在毓秀街?长宁郡主也在附近?奇怪,他为什么不避着容缨?不怕她说出去?” 她脑子里急速运转,“是了,他觉得容姑娘对他情根深种,二人又是私会,容缨不会随意透露他的消息。” 宁松萝也道:“那容缨是猎户打扮,三殿下肯定觉得,到场的贵女都衣着光鲜,容缨肯定不会主动搭茬。” 太子妃:“结果他遇上个傻的。” 宁松萝:“还养了个啥都往外说的丫鬟。” 章碧螺:“若我们将这丫鬟拿住……” 太子妃:“那夜晟岂不是嫌疑最大?” 章碧螺:“不止三殿下,长宁郡主也有嫌疑!” 宁松萝起身行礼,“姑母,嫂子,我这就去拿容缨的丫鬟。” 章碧螺也起身,“皇后娘娘,太子妃殿下,臣妾和宁姑娘一起去!” 章节目录 167:这合适么? 宁皇后道:“这点儿小事儿,何须你们亲自去?端儿,你派人寻个由头,将她召进宫便是。” 宁松萝点点头,“也好,量她也不敢不来。” 章碧螺汗颜——是我没见识了,我满脑子都是怎么忽悠容缨来作证,结果人家一个口信就能将人喊来。 容缨不在容府,太子妃的人在毓秀街找到了她,敢情人家坐在茶楼里看话本呢!好在毓秀街离皇城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容姑娘就欢欢喜喜进了宫。 太子妃想了解大熹各地的风土人情,特地找上她,容家回京这一路的确走了不少地方,倒是可以给太子妃讲讲。 容缨觉得自己被需要,开心地不得了。 她并不知道,隔着的那道屏风后,坐的全是重要人物。皇帝夜鸿图下了令,太子妃这里有证据,一会儿谁也不许弄出动静,谁先出声谁有鬼。 夜晟在御书房搅和了一上午,觉得自己嗷嗷厉害。他望着对面坐着的太子一党,不由心中冷笑。 即便燕北辰找到新的证人,无非是确认琅赫射手而已。那又能怎么样呢,那几个人的确出自琅赫,只需咬死了说双方勾结,这一桶脏水他们不接也得接。即便父皇这次不信,埋下怀疑的种子总是可以的。 听到屏风外说“人到了”,继而又听到走动的声音,夜晟心里嗤笑:看看太子和燕北辰能找到什么证人,能拿出什么有效回击。 来吧,让本殿下见识见识。 太子妃温和的声音响起:“姑娘这是打哪儿来?” “刚在文昌书肆买了书,所以是从毓秀街来。” 夜晟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怎么把容缨找来了?莫非察觉了什么?没关系,容缨虽然对派系不甚敏感,可她绝不会说出去! 太子妃柔声看座,又亲切地询问容缨路上见闻,不停夸赞,眼中充满了欣赏。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容缨就觉得自己可重要可重要了。 夜晟一颗心稍稍放下,太子妃搞什么,把一群人弄到这儿就是为了增广见闻?这不是浪费时间嘛,别人还好说,父皇日理万机,你们这不是胡闹么! 太子妃话锋一转,“容姑娘这一身真好看,英姿飒爽的,寻常男儿都不及你。” 容缨一脸喜气,“我出门打猎啦!跟三殿下一起!” 太子妃:…… 夜晟:…… 章碧螺、宁松萝:…… 这边还在往套里引,你居然自己就说了?! 章碧螺坐在燕北辰身边,难掩一脸惊诧:这不太好吧?你好歹是个女主,不是该八百个心眼、跟我们这些炮灰极致拉扯吗?你咋啥都主动往外说呢? 太子妃震惊之后及时调整,问道:“那……怎么不见三殿下?” 夜晟急得差点儿冲出去,我特么就不该贪恋美色,招惹这么个缺心眼儿的! 容缨道:“殿下啊,他昨日和我在城外,猎了不少好东西!兔子狐狸野鸡什么的,还有一只鹿呢!殿下说,那火狐狸皮毛好看得很,回头给我做围脖呢。” 太子妃:“……”你这回又扯远了…… 夜晟急得不要不要的,他有预感,容缨在放飞自我的路上狂奔,已经拽不回来了。 虽然急着套话,太子妃还是忍不住八卦:“你跟三殿下昨夜在城外?” “对呀,我们江湖儿女,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太子妃点点头,“那你们还真挺……不拘小节。” 话题已经扯远,太子妃得费力往回拽,“你们这是走散了?” “没有,我们一早回城,正赶上文昌书肆开业。殿下说,长宁郡主派人来寻他,说有要事相告。” 太子妃强调重点:“三殿下当时在毓秀街?” “对呀对呀,他告诉我说就在附近,还说一会儿回来找我呢。” 夜晟看着神情严肃的夜鸿图,心里这叫后悔。当时本殿下穿着猎户衣服,后门进后门走,左近闲杂人等早就清光,绝无可能让人看见。没想到啊没想到,让这个丫头片子全给我暴露了! 太子妃继续,“紧接着就有人往御赐金匾上射箭?” “对呀!”容缨立马精神了,讲得特别详细,“那些箭都是从一家店铺里射出来的。当时特别凶险,可燕将军十分英勇,一边护着金匾,一边护着世子夫人,夫妻情深,令人十分感动!” 夜晟:“……”你特么跟我卿卿我我,却去夸另一个男人,这合适么? 章节目录 168:原女主的魔性 夫妻情深么?章碧螺下意识看了看燕北辰。虽说是演出来的夫妻,可他时常让自己疑惑,尤其是上次那句“你在装傻”。 她也不知怎么了,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丢丢期待,但是鉴于两人之间有协议,她不确定燕北辰究竟是真的还是演的。所以她不得不将自己那点儿期待隐藏起来…… 也不是没想过找个时间说清楚,但文书是他主张签的,却要自己主动找他谈吗?万一他真的只是在演,她不要面子的么? 燕北辰一看章碧螺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苦笑。自己当初脑抽哄她签下的文书,此时成了取信的最大障碍。当着别人的面对她好,她觉得是在履行合约,背着人说些暧昧旖旎的话,她也只当他演得敬业。 可是,若是不签那东西,她怕是早就带着仨孩子跑得影儿都抓不着,哪里还会像今天这样并肩坐着呢? 想起家里那三个崽儿,燕北辰不由心塞,虽然近期努力地挽回了些形象,但若是遇上爹和娘亲二选一的必答题,几个崽子会毫不犹豫地抛下老父亲。 在屏风的另一边,容缨已经透露出最关键的内容,太子妃却还想确认一下,“容姑娘,你跟三殿下……” 容缨异常坚决,“我们已经互诉衷肠啦。” 屏风后众人:??? 真就这么耿直!一点不害臊! 章碧螺不由佩服,不愧是原女主,果然有搅动风云的能力,你看夜晟那涨成猪肝色的脸,再看看他同党那面如死灰的沮丧!而女主,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太子妃一直在办正事,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就是因为这次打猎?” “是呀,”容缨一点都不遮遮掩掩,“三殿下箭法可以的,虽然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殿下不及燕将军英伟,但也是俊秀出众的。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之前在雅集上听了《红衣传》的故事,我们都觉得是自己的前世今生,大概这就是缘分?” 夜晟:要不是那个故事,我特么其实不如燕北辰是吧? 夜晟党:真是信了你的邪,我们拼命拥护你,指望你娶了右相嫡女后能如鱼得水运筹帷幄,结果你呢?偷摸去相信什么前世今生,顾相的女儿还没动心,却当着陛下的面被容缨盖章…… 章碧螺忍不住给容缨点了一串赞,女主人设撑住了,她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半点不掩饰。你看把夜晟拿捏的,他想不认都不好使! 太子妃也觉得容缨老稀罕人了,这姑娘得多信任自己,才这么毫无保留啊,整的自己都不太好意思套话了。 但是该唠的嗑还是要唠的,现在机会难得,能打击到夜晟,就绝不该给他留面子。 “容姑娘,本宫有一事不明,你对燕将军……”太子妃还在斟酌怎么措辞,容缨毫不犹豫地接口,“我们容家所有人都仰慕燕将军!我……但是我现在只喜欢三殿下了。” 夜晟:“……”我可谢谢你了。 章碧螺:这可不可以理解为,女友粉找到心仪的对象而发生的心态转变? 容缨自顾自说道:“太子妃殿下,我今日犯了错。” 唐端春眼睛一亮,再度嗅到八卦的味道,“不妨细说。” “今日在文昌书肆外,我心里不服气,我觉得世子夫人配不上将军,大放厥词来着,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虽然现在还是对她不甚友好,但是对她也是佩服的。” “哦?是什么让姑娘有所转变?” “今日一个八岁女童讲了一段话,正是世子夫人所说,她说不可小看童书,因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 屏风之后全体震惊,夜鸿图猛地望向燕北辰夫妇,眸中情绪涌动。 夜晟:完犊子了,父皇的心完全倾向太子那边,容缨是来克我的吧。 唐晏:我就是为了这句话跑来的,结果还没找到机会说,让容缨拔了头筹! 章节目录 169:匾坏了,重做一个便是 太子妃也被镇住,久久说不出话来,缓了半晌才道:“这位世子夫人,当真不俗。” 容缨道:“还说要开茶馆免费办学呢,哪怕每日只教五个字,有个一年,再笨也能写信读信。若不是今日说错话惹了世子夫人生气,我也想像唐家二位姑娘那样去妇孺的茶馆授课呢。” 太子妃点点头,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笑着说道:“这会子点心用得多了,容姑娘陪本宫消消食儿?” 容缨忙不迭答应,跟太子妃一起出去。 这时,有人进了殿,将容缨贴身丫鬟的说辞奉上,毋庸置疑,与容缨说得一般无二。 夜晟噗通一声跪下:“儿臣虽在毓秀街左近,却与金匾被袭之事毫无干系,万望父皇明察!” 皇帝夜鸿图不动声色地盘着手中十八子,目光淡淡扫过伏在地上的夜晟,却道:“庞珏昨日上奏,机械制浆的技艺已经完备,金属活字已做成第一套,新的油墨也逐渐成型。如今只需磨合修整,便可广为使用。” 在座都是一愣,都这么明显了,还是不罚三皇子么? 夜晟不由大熹,父皇果真是疼我的,你们找来容缨又能如何,还不是三两句便揭过,聊到新技术上? 也罢,什么新造纸新印刷,这些有的没的都是太子在带头主张,燕北辰一家和庞珏冲锋陷阵,不过是堵了他们的口,转换话题罢了。 只听夜鸿图又道:“匾坏了,重做一个便是。这新匾,便写上‘文昌书局’罢。” !!!!! 章碧螺心里一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北辰却一把拉了她谢恩。夜鸿图道:“爱卿有此贤妻,当真是福分。如今新的造纸术和印刷术已成,新书局也势在必行,责成夫人运筹,朕放心得很。” 二人再度谢恩。 夜鸿图又道:“太子近日提起要办义务教育,这等说法十分新奇,朕考量一番。今日听闻‘少年强则国强’,振聋发聩,越发觉得势在必行!阁老虽致仕,却是大熹第一大才,教育需用书,还望阁老担此重任。” 唐阁老流泪拜倒,“陛下有此圣心,老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办学需有场地,此时既然由太子提起,便由你督办。从此大熹光设学堂,明年春逐步试行——九年义务教育!” 一群人高呼万岁拜倒,章碧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居然就这么成了!只要推行顺利,太子便多了一项政绩,燕家不算军功,全新的造纸印刷也是大功一件。 太子稳便是燕家稳,这样就不用害怕三个崽崽结局凄惨了。 三殿下夜晟心里忐忑不已,夜鸿图却只字不提,径直出了大殿。 夜晟心有余悸,这就完了?父皇真的一句责怪都没有?若是被骂一顿,这心里倒还落地,如今什么责罚都没有,反倒眼皮直跳。 夜晟自问,自己还被父皇偏爱成那样,否则的话,这位置还需要费尽心机去争么?若是父皇想留有余地,怎么会直接连太孙都定下来了? 到了晚上,最后一直靴子终于落了下来。 三皇子夜晟封齐王,即刻就藩。 章节目录 170:贵人支教团队 经查,射手们所在的店铺是琅赫细作的联络点,被抓的几人经过审讯有了新证词:此事是琅赫头目和夜晟主导,目的是干掉燕北辰。只是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燕将军毫发无伤不说,连匾都只是扎了俩洞。 参与此事的,还有长宁郡主夜孟商。 刑部顺藤摸瓜,很快抓到琅赫头目,这是个头铁的,无论如何不肯开口。后来燕北辰亲自去审,不到两个时辰就全招了。 原来夜晟早就和琅赫有来往,并买通了燕北辰极其信任的部下,造成将军阵前失踪,最终导致兵败。 当这份证词拿到夜鸿图案头,皇帝一夜未眠…… 夜晟的封地离京城很远,并非最富庶之地,却也不算清苦。夜晟哪里肯接受,贵妃哭着去找皇帝,让一纸证词甩了一脸,看完再也不敢哔哔。 这事儿可把夜翎高兴坏了,老三因为女色意外犯蠢,被扔得远远的,从此失去竞争权。父皇身体强健,一切都来得及。 夜晟是趁城门开时悄悄走的,他最后看了眼城门,痛定思痛,说了一句“来日方长,定有归期”。 从接圣旨到离开京城,他始终不见容缨,走得时候连信也没留一封。 容缨找了夜晟好几次,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冷淡。后来传言四起,容缨才知道夜晟都干了些啥。她大病一场,觉得自己柔情错付。 这要是别人,可能连门都不想出。但原女主是心大型,没过多久又活蹦乱跳出门玩耍。 夜晟被弄出京城,当然也跑不了夜孟商。长宁郡主被斥责一番,直接送往京城二百两外的庵堂,五年内不得回京。 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候,文昌书肆附属妇幼茶馆里,京城贵人支教团终于开课了。 参与授课的有太子妃唐端春、惠和县主宁松萝、世子夫人章碧螺、右相嫡女顾紫笋、唐家姐妹容秋和妙冬…… 授课内容除了认字,还有画画、数术等等,妇女和儿童分开,授课内容和进度也都不同。 起初,京城百姓大部分还在观望,可第一批报名结束,得知太子妃都来授课,简直是群情激奋。报名的人越来越多,好几个班都人满为患。章碧螺没办法,只好在附近几条街又兑了几个铺子,开了几个分部。 燕家、唐家、顾家都在往茶馆拨人手,因参加学习的都是妇孺,除了门口护卫,其余男子不得靠近。 很快,太子妃端庄大度、宁姑娘聪慧灵秀、唐家姑娘才华横溢、顾姑娘钟灵毓秀、世子妃博学多才……这等美名传遍京城。 有了这预热,百姓对来年春天的义务教育也期待起来! 这一天课程结束,章碧螺正和顾紫笋坐着喝茶。这几天最会做吃食的娇聪和章碧螺一起鼓捣出了芝士奶酪,拌牛奶、发酵、再加热熬成固态。 有了这东西,章碧螺做了芝士土豆饼带来,顾紫笋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章姐姐,你这些小食不打算卖吗?” “卖的呀,唐晏不是给了我束脩?就是绸缎庄旁边那铺子,等我忙完这段,放娇聪出来做掌柜,就卖奶茶和小食。” 顾紫笋快乐地拍巴掌,“章姐姐你太会挣钱了!” 章碧螺叹息一声,“没办法,想做的事儿太多,不多挣些以后难免捉襟见肘。别的不说,免费授课的茶馆开了几处,我这奶茶铺子装潢修缮都停了。” 顾紫笋道:“章姐姐,我能给你点儿不?就算咱俩合伙,回头你跟我分成。” 章碧螺笑道:“太能了!那就这么定了。” “那我能去店里吃吃喝喝不?” “你都是东家了,你说了算。” 两个人说说笑笑,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章碧螺抬头一看,在那儿探头探脑的不正是容缨吗? 章节目录 171:不会说成语的原女主不是好体育老师 容缨见章碧螺终于注意到自己,尴尬地笑笑,“我听顾姑娘叫您章姐姐。” 章碧螺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个意思?你还不让叫咋滴? 容缨见她诧异,显得更加拘谨,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也这么叫?” 章碧螺:我非常想说不,但是我打算观察一下,看看你想干啥。 “您……不会烦我吧?” 章碧螺:我是挺烦你的。 容缨拧着手帕,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章碧螺没空跟她打哑谜,干脆道:“容姑娘有事儿不妨直说。” 容缨鼓足了勇气,“章姐姐,原本我跟太子妃殿下说好,要来茶馆给大家上课……” 章碧螺点点头,“我知道的,殿下已经帮你报了名,可一直不见你来。” 容缨一脸惊喜,“您不嫌弃我?” 章碧螺不置可否,“容姑娘能教什么?” “识字可以的,诗词歌赋肯定及不上唐家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姑娘喜欢学武艺……” 咦?可行! 容缨以一己之力把夜晟送出京城,她之前说的那些话,章碧螺也懒得计较。而且那件事之后,容缨变成别人口中谈资,还以为她不敢抛头露面,不会来茶馆支教,没想到她还挺主动。 各处茶馆女先生紧缺,容缨来得正是时候。 “武艺这方面,有没有简单的防身术?” “有的有的!要不我给您演练一下?”容缨一把抓住顾紫笋,“顾姑娘,你给我一拳。” 顾紫笋哈哈大笑:“居然有人提这种要求?” “快,来一拳,使点儿劲儿。” 顾紫笋依言给了她一拳,然后下一秒,小顾躺在了地上。 顾紫笋: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章碧螺赶紧将人拉起来,顾紫笋也不生气,拍拍衣服,傻乎乎地问:“你怎么做到的?” 容缨还挺得意,“那就是我的本事啦。” 小顾把袖子挽起来,“再来再来。” 章碧螺一把拽住,“试一下就得了,别硬往上冲。” 容缨点头:“对,你这无异于飞蛾扑火。” 章碧螺扶额,妹妹,这成语让你用的! 顾紫笋不服气,“我比容姑娘高,还比她壮,不该躺得这么随便。” 章碧螺好言相劝,“你多长出的肉都是吃出来的,虚着呢。听话,别逞强,衣服挺贵的。” 顾紫笋开始犯轴:“她瘦津津的肯定用了巧劲儿,我小心一些,就会躺晚点儿。” 章碧螺愁够呛,你还知道一定会躺啊? “我要冲了!”顾紫笋后退两步,啊啊啊啊地冲过去,又是秒躺,起来后还纳闷,“这是为什么呢?” 容缨道:“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小顾气鼓鼓,“就你会成语。” 容缨一看给人惹生气了,赶忙说,“那我教你哦,你看,人从这里冲过来,你身体往下沉,一拉一拽一个反手……” 顾紫笋跟着学了几次,两眼直放光,“章姐姐,你让我练练手。” “给我打住,回头课堂上练去。”章碧螺从书架上翻出个册子,“容姑娘,从今日起,你的名字正式登记在册。来咱们这儿上课的女子原本都不识字,不需要教得太快,但要保证教过的都会。另外,容姑娘可以负责武学课程,先教这套防身术。” 容缨忙不迭点头,顾紫笋举起手,“章姐姐,可不可以在女先生内部开个班,咱们先学着呗?” “也行!”章碧螺一口答应。 这时,宁松萝从外面进来,声音里透着些愉快,“章姐姐,我突然想到,咱们俩名字都是绿茶,是实打实的绿茶姐妹。” 章碧螺笑出声,行吧,你高兴就好。 宁松萝一看看见容缨,立刻掐起了小腰,“你来干什么?” 容缨一脸无辜,“这里不就是女子和幼童的茶楼?我常来,只是不进你们教室,只在雅间喝茶看书。” 宁松萝想起容缨曾经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一百个嫌弃?我们这是小庙,可供不起您这大佛。” 章节目录 172:我是容瓜片,你们也可以叫我容瓜六 “没有的没有的,绝不可能!你这样讲我是要矢口否认的。”容缨急得脸都红了,“我能教防身术,呃……技艺精湛无与伦比,你若不行,咱们就……就龙争虎斗。” 宁松萝挑了挑眉,“你不是说,开张的时候人多杂乱,搞不好会踩踏?” “我那时忧心忡忡,想防患于未然。” 章碧螺无奈地拉着顾紫笋坐下嗑瓜子,容缨这乱冒成语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宁松萝不依不饶,“你不是还说,章姐姐小门小户出身,怕是字都认不得几个?” 容缨立刻检讨,“这是我不懂事儿了,我鼠目寸光、孤陋寡闻、井底之蛙还不识大体。” 宁松萝震惊,这才几天,立场这么不坚定的吗? “没记错的话你还说过,店里的话本子恐怕没什么新故事。” “那时还未曾看到书单,的确不该妄下定论。”容缨赶忙向章碧螺行礼,“我给章姐姐赔罪,给茶馆捐二百套文房四宝。” 哎呦我去还有这好事儿!章碧螺赶紧执笔蘸墨写文书,容缨当场就把名字签了。 “那我可就等你的捐赠了。” “章姐姐放心,我早就预备着呢,一会儿就叫人搬来。” 虽然容缨态度好,但宁松萝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开张那天在门口,自己都被这家伙气得够呛。她看了看嗑瓜子的两位,章姐姐显然也在判断容缨究竟因何而来,而顾紫笋就知道乐呵呵地傻吃。 唉,小顾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也没经历过苦恋的烦恼,用章姐姐的话说,神经粗着呢。 今天索性一次问清楚,否则绝不能留她授课。 “容姑娘,那天我说章姐姐容貌气度皆是不凡,你却说是因为商户出身,所以胆子大,你是因为嫉妒还是不屑?金匾搬出来,你说没人揭红布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心里是这么巴望的?匾一挂上,你又说可千万别碎了,这又是何居心?” 顾紫笋一脸震惊,瓜子都掉了,“容缨,你是嘴神吗?” 章碧螺也吃惊不小,“原来你俩还有这么一出戏呢,我可真是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顾紫笋:“然后我们瞠目结舌。” 章碧螺:“还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说完俩人都愣住,完犊子,咱们也开始往外飙成语,全特么让容缨给带跑偏了。 容缨拧着小手帕,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特别坦然,“我不止说了这些,后来进到书肆里,还接着口出狂言呢。” 我滴个天,她居然这样形容自己? “比方说:整个书肆都卖话本降了格调,对不起那御赐金匾;寻常书肆来得是科考举子,文昌花样虽多,话本和童书却占了读书人的地方。你们看,这都是未观全貌下的结论。我今儿都说出来,好让大伙乐呵乐呵。” 这下连宁松萝都无语了,好家伙,这姑娘脑子是咋长的?你说她不正常吧,她在自我反省,你说她正常吧,又的确跟别人不一样…… 宁松萝小手一招,“你过来,你坐下,我慢慢盘问。” 容缨便大喇喇坐下,并抢了一块顾紫笋的土豆芝士饼,吓得顾紫笋端过盘子双手护住最后一块。谁知宁松萝勾了勾手指,顾吃货一脸不情愿地把可口小食交了出去。 宁松萝问:“你和夜晟出门打猎,又心悦彼此,可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你心里可曾后悔?” 容缨道:“我心悦他,这件事是不悔的。知道他做了什么后,我就不心悦了,只是这段日子很是难过,但我没有错的。” 宁松萝咬咬嘴唇,终是没再问。 容缨叹了口气,“我总算知道,大伙为什么不愿理我了。” 章碧螺慢悠悠喝了口茶,“原因的确不少,难得你能自我检讨。” 容缨吃下最后一口欧小饼,十分笃定地说:“你们名字里都有茶,我不茶,就不能做闺中密友。别人提起绿茶姐妹花,就知道是章、宁、顾三人,也没我什么事儿啊……” 她猛地一拍大腿,“我今儿就改名,容瓜片!六安瓜片,怎么样?” 顾紫笋一口茶喷了,气得直嚷,“你怎么不叫容猴魁!” 容缨鄙视她,“我又不是花果山出来的,不想叫猴魁。” 章碧螺被她们吵得头疼,“紫笋上课去,瓜片去听课,看看人家如何导入课题,如何突出重点,如何答疑解惑。” “好好好,”容缨快乐地站起身,“我的书箱放在雅间,这就去取。” 她刚一走,宁松萝就道:“章姐姐,我会好好看着她,万一她是夜晟派来的细作呢。” 顾紫笋一脸怔愣,“不会吧,我看她挺喜欢我们的。” 宁松萝一指头戳在小顾的脑门上,“顾家的心眼都长你哥身上了,你就傻吧你!” 章节目录 173:众美团建 傍晚时分,唐家姐妹一起过来,说要请大伙吃鹿肉。 鹿是刚猎的,唐家的厨子技艺娴熟,又是煎又是烤,又是干煸又是爆炒,还另做了一道烧鹿筋,都用精致器皿盛放。 没多大工夫,又摆上御膳豆黄等几样素馔,并一道燕窝八仙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容缨刚加入团队,一见有团建就嚷嚷着不走了。唐家的二位倒也不差她一个,又去书肆喊了芸娘来。 李芸娘一到,容缨又不是个滋味了,“真是的,芸娘姐姐也是在我前面来的。” 宁松萝瞪眼,“会不会聊天?” “松萝姐姐误会我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加上芸娘姐,我不就排到老七了?”容缨向后缩了缩,“松萝姐姐,你不会是想打我吧?” 宁松萝气道:“说对了,我还真想打你。” 容缨抱着顾紫笋的胳膊嘤嘤嘤,章碧螺实在没眼看,在座武力值最高的这位原女主,不求你又飒又帅,你总不能是个嘤嘤怪吧? 顾紫笋好心劝容缨,“你就别纠结座次了,若算上太子妃娘娘,你连老七也排不上。” 容缨:“……”谢谢,没有被安慰到。 “我不管,我容瓜片绝不认输!” 宁松萝:这么执着于排名,一定有阴谋。 唐家姐妹:不是吧,她硬挤进来不说,还厚着脸皮改了个茶名?我们姐俩差啥呀?怎么就没想到呢?居然让这家伙抢先! 唐容秋举手:“我和妙冬也要改。” 章碧螺赶紧叫她们打住,“都不许改了,这几日又有年轻的夫人和小姐来打听授课事宜,要是都跟容缨似的,今儿她改叫龙井,明儿又有人叫红袍、白尖、云雾,我可分不清谁是谁。” 容缨美滋滋,“这么说,我是唯一被章姐姐允许有诨名的?” 这仇恨让她拉的,没朋友是有原因的!连话不多的唐妙冬都瞪她一眼,哼了一声表示鄙视。 唐容秋掐着腰吩咐丫鬟:“小月,去告诉厨子,再添一道素炒瓜片!” 大家哈哈笑作一团,容缨知道自己乱说话得罪人,赶忙向唐容秋示好:“容秋姑娘跟我是一个容,这真是因缘际会呀。” 章碧螺拍桌子,“你给我打住,今晚不许乱冒成语。” “不行呀章姐姐,你要我教成语,我就得常练,这样才能温故知新、熟而生巧、炉火纯青、挥洒自如。” 受不了啦,大伙再度笑开。 暗中观察的宁松萝:装傻卖乖以博得好感,一定有阴谋! 唐家姐妹里,容秋是话多的那个,但妙冬往往是事情主导。她指了指丫鬟怀里的一坛酒,唐容秋立刻想起来:“差点儿忘了大事儿,这是晏哥从庞少府家树底下刨出来的陈酿,庞少府追着不让拿,他硬是给抱回家,藏起来跟宝贝似的,我和妙冬趁他不备偷偷拿了来。” “这是唐晏抢庞珏的酒?”章碧螺笑问:“回头他找不见怎么办?” 唐容秋将酒坛打开,满室尽是沁人酒香。 “咱们姐妹先享用,谁管他呀,左右是我们亲哥哥,他能把我们怎么着?来,容秋先干为敬。” 姐妹几个都干了一盅,章碧螺笑着打趣:“我就当没听过这酒的来历,有锅你们姐妹背。” 唐容秋假装伤心,一脸的泫然若泣。李芸娘笑道:“你这道行差远了,你们是不知道,章三娘当初装可怜,那才叫无往而不利。” 几个小姑娘都催着芸娘快讲,芸娘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章三娘啊,我那时那么烦她,她都能从我手里拿走饭食、笔墨、衣服和鞋。拐子想带走她三个孩子,她可怜兮兮地假装得了天花,转手就让衙门把拐子窝端了。” 哇,这么厉害!几人都催芸娘讲得再细些,李芸娘便将碧云镇发生的过往细细说了,包括唐晏和燕北辰住隔壁,又劈柴又穿串的事儿。 妹子们笑得脸都酸了,尤其是唐晏这大冤种的事迹。顾紫笋边笑边揉肚子:“唐公子一向风流倜傥,饮溪雅集被京中多少人追捧,结果跑去碧云镇给章姐姐劈柴,简直无法直视。” 唐容秋扶额:“都不许往外说啊,不然晏哥怕是找不到媳妇。” “怎么就不能呢,”章碧螺笑道,“唐晏公子文采斐然,画技超群,还会劈柴生火,连燕家枪都粗略入门,可谓是——”她一指容缨,“你来。” 容缨特别上道:“可谓是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品学兼优、剑胆琴心、有勇有谋、文韬武略。” 这回章碧螺点赞:“瓜片果然不负期待,来,干了这杯!” 酒过三巡,众美脸上都带了绯色,章碧螺晃了晃头,问道:“什么酒劲儿这么大?我也没喝多少,这都晕晕乎乎的了。” 顾紫笋仰头又干了一盅,“无妨,晕了才好投入将军的怀抱。” 章碧螺气得撕她的嘴,“死妮子,你个闺阁小姐说什么浑话?” 容缨端起杯,突然感伤起来,“我后悔了,我早就该来的,跟姐妹在一起多好呀。什么小郎君,什么出门打猎,都是在浪费我的青春韶华。” 宁松萝:又在套近乎,阴谋! 李芸娘接口:“老娘那些年全都喂了狗,把他休了反倒快活!” 章碧螺陪她们喝了一盅,“别难过,就当以前瞎了。如今有事做,有姐妹玩耍,咱们不妄自菲薄,不看低自己,就图个自立自强。以后吧,对两情相悦倒也不必避如蛇蝎,若是遇上人品贵重又情投意合的,还是要好好相处。” 容缨扁起了嘴,“章姐姐有燕将军你侬我侬,简直是……恃强凌弱,弱肉强食!” 顾紫笋笑得打了个嗝,“我们几个都没定亲,章姐姐管一管嘛。” 章碧螺晕乎乎地笑,“嘤嘤嘤,我都弱肉强食了,管不了那么多呢。要不回头我也办个什么宴,把那些俊秀多才的小郎君请来,让你们互相瞅瞅?” 大家连声说好,宁松萝却默默端起杯,“大郎,敬你。” 这一晚都在哈哈哈,几人都喝多了,由丫鬟扶着出了茶馆。章碧螺一眼瞧见门口站着个人,穿着黑色大氅,在月下雪色里含笑等待。 众美笑着打趣,“哎呀,是燕将军!我们这么多人,只有章姐姐有人来接。” 章碧螺摸摸发烫的脸,把她们都赶上马车,听着姐妹们嘻嘻哈哈走远的声音,这才笑吟吟地说,“燕北辰,我喝多了呢。” 章节目录 174:醉了,说了 燕北辰轻笑一声:“你还知道?” 章碧螺使劲儿点了点头,“走不动啦,要夫君扶着才能走。” “那就别走了。” 章碧螺疑惑地抬起头,又茫然看了看脚下,不走?在这儿睡? 谁知下一秒身体猛地腾空,被燕北辰抱了个结实。 她靠在他身前,闭了眼吃吃地笑着,“那好呀。” 燕北辰将她抱上马车,又除下大氅盖在她身上,见她什么也不说,就傻乎乎在那儿坐着,不由笑道:“喝得什么酒?” 章碧螺瞪大眼睛想了想,“容秋和妙冬拿来的,从唐晏那里偷来的,唐晏又是抢了庞珏的,庞珏是把酒埋在树下的。” 燕北辰被气笑了,“庞珏这酒是状元红,他生下来那日他老爹埋的,说考上状元那日开启。最后庞珏中了榜眼,离状元只一步之遥,怎么也不肯开封,这酒便一直埋着。” 若是平时,章碧螺听完这番话早就有了反应,此时却呆愣楞地消化了半天,这才问:“他输给了谁?” “唐清,教大宝的太孙太傅。” 章碧螺点点头,吃吃地笑,“那不冤。”她拢着燕北辰的大氅,暖得眯起了眼,靠在燕北辰肩头小声问:“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让唐晏得手了?” “他一早就惦记上了,那日庞珏升做太府,唐晏抢先一步跑到庞府,说这般天大的喜事,少府特地要挖出酒来庆祝。庞府下人不疑有他,大冬天硬是将这酒刨了出来。” 章碧螺笑出声,“真损呐,太损了。真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居心不良、心狠手辣。” 燕北辰双手去掐她的脸,“这些词是这么用的么?” 章碧螺一脸懵懂,突然哈哈笑出声来,“我是被瓜片带跑偏了,早知道不收她!” “瓜片是谁?” “就是六安瓜片,简称瓜六。” 燕北辰头疼,不去跟她深究,“你睡会儿,再有一刻钟就到了。” 章碧螺点点头,往他怀里蹭了蹭,“二郎。” 燕北辰心中一动,似乎很久没听她这么叫了。最开始这样称呼,还是他们按照约定琴瑟和鸣的时候,总归带着点儿逢场作戏的戏谑。 可此时她唤出来,娇娇媚媚的,带着些小尾音儿,竟多了些旖旎味道。 “嗯,我在。” “你快把我憋死了。” 燕北辰忽地笑开,手臂松了松,章碧螺笑眯眯的,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数着手指,突然就抬起头,“我喝多了不烦人的,以前做完节目常有饭局,我就是喝多了,别人也看不大出来。” 他一直笑着瞧她,闻言眼尾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问道:“什么是做节目?” “就是儿童向的节目啊,要做策划,还要查资料,你看我好像知道的不少,其实都是粗浅知识,还要靠庞少府这样的能人把那些想法变成真的。” “阿螺已经很厉害了。” “嗯,”她轻轻闭上眼睛,“现在我有芸娘,有唐家姐妹,还有松萝、紫笋、瓜片这几道茶,还有太子妃和唐先生这些外援帮衬……二郎,我有团队了呢。” “阿螺还有什么?” 章碧螺捏着他的手指,说一样扳一根,“我有房,有车,有存款,有事业,本来好好的独立女性,突然就变成同名的章三娘……” 燕北辰心里一紧,反手握住了她的爪子。 是了,自己临时受命,连新娘子的盖头都来不及揭,有关新婚妻子的一切都是唐晏写信告知。 有关章碧螺的种种,唐晏根本不可能弄错,她在府中肆意妄为,又蠢而不自知,最后中了田氏圈套,无一不是实情! 而此时的她…… 燕北辰轻声问,“你们是相同的名字?” 章碧螺点头,“这是穿书定律,如果在哪本书里看见自己名字,最好快点把情节背下来,搞不好哪天就咻——” 燕北辰眉心拧紧,“修什么?” “就咻地过来了嘛。”她不耐烦地往他怀里拱了拱,“不问了好不好?头都疼了。” 燕北辰给她揉着额头,“那我能不能求个最后一问?” “行叭,”她说,“最后一个哦,不可以贪心哦。” “你什么时候……‘咻’的?” “就是她要卖孩子的那天……我是做儿童节目的,见不得孩子受罪。”说完,章碧螺再也撑不住,靠着他沉沉睡去。 燕北辰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怪不得,原本那样不堪的人生生转了性,怪不得突然间极力维护三个孩子,甚至因为他们在府里没有得到有效保护,想自己养着他们。 那么,她会洋文,懂许多大熹没有的格物学识,做出异样美食,都只因为她原本不在这里! 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口快一炷香,却始终没有动静,燕六疑惑地问了一句:“将军?” “嗯。” 燕六忙上前挑起车帘,燕北辰将熟睡的章碧螺抱下车,用大氅裹得紧紧的,不让她见一点儿风。 一路回到卧房,章碧螺微微睁了眼,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到家了么?” “到家了。” “燕北辰,你一定是想勒死我。” 燕北辰失笑,将手松开些,章碧螺又道:“你还想热死我。” 燕北辰被她逗得笑出声,将大氅除了,见她额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忙叫霓夕取帕子来。 擦完了汗,章碧螺又嚷着口渴,燕北辰又扶起她,亲手喂她喝了。 章碧螺仰起头,“对我这么好呀?” 她的唇上还泛着水光,脸色醉霞飞染,眼角似有流光。燕北辰再也忍不住吻了上去。 章节目录 175:又有了新主意 “娘!” 燕北辰猛地回头,就见衣柜的柜门欠开,里面钻出三个小脑袋。 大宝气呼呼地说,“娘!你忘了我们三个啦?” 二宝也很生气,“娘明明还有我们。” 小宝胡乱往嘴里塞了一把杏仁酥,带着一脸渣子从柜里爬出来,蹭蹭蹭走过来,手脚并用爬到床上,“啪叽”亲了娘一口,然后还仰着脸朝他爹笑。 燕北辰低头一看,章碧螺已经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小宝糊上去的点心渣。他非常嫌弃地拂去那些渣,他没亲着人,臭儿子倒是先亲了。 “娘怎么睡着啦?”小宝趴在章碧螺耳边喊,“娘快醒醒,小宝不能没有你。” 燕北辰一把将崽子拎下床,“别胡沁,别扰你娘睡觉。” 小宝哇地哭出声,章碧螺迷迷瞪瞪睁开眼,“儿砸,你哭啥?” “娘昏迷不醒,爹不让喊你。” 燕北辰:“……”熊孩子倒打一耙? 章碧螺招招手,小宝迈着小短腿凑过来,章碧螺带着醉意揉着小胖脸,一会儿挤成嘟嘴,一会儿撸成眯缝眼,玩儿得不亦乐乎,小宝傻乎乎地仰着脸跟着瞎乐。 燕北辰给章碧螺拿了枕头靠着,转头沉着脸问:“你们仨钻柜里作甚?” 大宝和二宝早就从柜里钻出来,“我们要给娘唱戏呀,没瞧见我们都扮上了?” 燕北辰仔细一看:大宝一身黑,二宝一身白,再看小宝,穿了灰色不说,还把一只耳朵盖上了。 “我,狸奴捕头;二宝,白猫捕快;小宝,一只耳。” 章碧螺笑得哈哈的,“快演快演,让娘看看你们怎么唱。” 大宝抽出一把小竹剑,怪腔怪调地唱了几句,也不知是哪里的调,词也是胡乱填的,无非就是“我后背黑,我肚皮白,我是狸奴小捕快……” 小宝开心地在直蹦,“我一只耳!我一只耳一只耳!” 仨孩子快乐地满地乱跑,章碧螺笑得酒都醒了,燕北辰强忍着把戏看完,无奈地挥挥手,“还不快回去睡觉!” 三个崽崽一溜烟跑走,章碧螺酒醒了许多,抱着枕头斜躺在床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支着脑袋,笑吟吟地盯着燕北辰看。 她本就生得美,脸上醉意尚未全散,眼眸斜睨着,比平日更多出几分妩媚。 “不是在大营?怎么回来了?” “今日没什么事,便想着早些回家看看,谁知夫人跑出去吃酒,到让我一番苦等。” “这么说,是怪我了?” “那倒没有,反而是——收获颇丰。” 章碧螺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可又想不起来,揉了揉额角,懒洋洋道:“帮我拿纸和笔好不好?大宝他们这出戏让我有了行想法,得赶紧记下来。” 燕北辰二话不说,搬上来一张小几,又铺纸研墨。恰好霓夕端了醒酒汤来,燕北辰将汤碗放在手边,她笔尖停下的时候适时喂她一口。 章碧螺边写边道:“等开春的时候开始搞儿童话剧院,可以演神话传说,比如《后羿射金乌》这些。演员不必都是小童,成人也可以,不要唱戏,但台词要写得好……” 她犹豫片刻,扬起脸求助:“劳烦夫君帮我请个擅长写杂剧的大能,专业的事儿还是得找专业的人来做。” 燕北辰应了一声,喂了口汤给她,见她就着羹匙喝了,又拿帕子擦她嘴角。他猜想,或许又是她说的“做节目”,反正大熹没有的,便都是她从另一处带来的。 章碧螺低下头又开始写,“那至少要有个小剧场,大剧场还不行,声音传不到那么远。”她叹了口气,“手里的银子不够花呀。” 将燕北辰目光闪动,说道:“这事儿你别操心。” 章碧螺笑笑,“我不能总仰仗你呀。” 燕北辰气结,“你仰仗什么了?凡事都自己拿主意,恨不得万事都一个人解决,哪里有仰仗?” 章碧螺也不矫情,“若是将军有办法,那我却之不恭,没钱买地方,租金总是能拿出来的。” 燕北辰瞥她一眼,瞧瞧,一块铜板的便宜都不愿意占,她打心眼里就没想仰仗。 章碧螺又开始写写画画,“话剧院要是成了,可以分几个小队在全大熹设小剧场,崽崽们就有更多的精神享受。嗯,既然有了话剧院,不妨再多个合唱团,选出嗓音卓越的少年,多编些合适的歌谣。” 她的手顿了一顿,“还是要麻烦将军呀,你看,我始终在仰仗你呢。” “嗯。”燕北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这要跟伶人有所差别,不能让人看清了去。” 章碧螺忙不迭点头,“还得是我夫君,想得就是周到。” 章节目录 176:新活字新造纸,成功! 章碧螺意识到,想多办学校和剧场,想更好地丰富大熹少儿的精神生活,是要靠足够银子支撑的。如今少儿话本大卖,书肆门口几乎每天都在排队,哪个故事有更新,都是刚上市就抢光的节奏。 无论是《青青草原的羊村》,还是《君看两头熊》,甚至传统的神话故事系列和《十万个为什么》,都渐渐培养出大批读者市场。 最令人开心的是,在临近年关的时候,第一批全新技术的书籍终于印出来了! 机械制浆的新造纸,产量是以前的许多倍;全新的金属活字,既耐用又可以灵活制版,再加上全新调制的油墨,印出的文字无比清晰。 这批新书装订成册,舒服的手感、全新的质感,以及超低的价格,带来新一轮的阅读风暴! 腊月二十那天,“文昌书局”的御赐金匾挂上了! 书局地点是太子贡献的。 作为整件事的利益获得者之一,太子因主张办学而大受皇帝夸赞。他也不好意思只拿成就不付出,于是跟宁贵妃商量了一下,将宁家以前送的大院子贡献出来,成为书局的大本营。 书局刚运作便疯狂投入生产,左近州府的大小书肆,都晓得京城文昌书局是御赐金匾,书籍种类多,而且价格极其便宜。 于是,文昌书局挂匾当天便收到各地的订单,怕是连过年都要赶工了。 而毓秀街书肆那边也渐渐形成新的风气,不仅男子逛书肆,更多的是夫人带孩子来,甚至一大早就来排队,买了新番就去附近茶楼,看书喝茶之后上两节课再走。 这时候就有人说,书肆这般行事,实在是不顾人死活。大熹妇人也要承担家里的生计,都跑去读书写字,家中岂不乱套? 很快,大家发现章碧螺早已想了办法。会绣花的妇人领了绣活,针线好、会编筐窝篓的负责手工,学习之余领任务回家,做好后交上来也有工钱赚。 一切都在良性循环,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很快到了除夕,侯府需去宫里参加年宴。 信安侯燕震在大宝成为伴读后不久,又去薛神医谷里住了段时间,年前赶回京城。 关在后院的田氏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撒泼打滚地闹了一通,说罚也罚了,她也知错了,年宴总不好让侯爷独自前往。 信安侯燕震连见都不见,叫燕北辰带上大宝,爷仨进宫赴宴。 其实燕北辰也问过章碧螺,她坚决拒绝,说宫宴拘谨,不如家中自在,再说留二宝和小宝在家也不放心。 爷仨一走,章碧螺便让厨房忙活起来。她知道去宫里怕是不能放量吃,得准备出精致菜肴。 夜里侯爷他们回来才知道,皇帝赐了菜,燕家重获荣宠。 正月里,章碧螺一天都不得闲,还未开市就让连营去后街找穆老板。当初雕棋子时合作愉快,实现了双赢,这次章碧螺干脆提出长期合作。穆老板考虑了几天,终是点了头,和章碧螺签了文书,从此变成文昌书局的御用周边合作作坊。 一切就绪,就等正月十五开市啦! 章节目录 177:蜜雪福茶送五福 很快半月过去,十五开市。 燕北辰一大早就进宫面圣,燕家三个崽崽穿戴整齐,侯爷燕震难得有兴致带他们出行。燕字护卫十余人,再加上丫鬟嬷嬷,浩浩荡荡十余人。 三个崽崽手里都提着燕子灯,白白胖胖跟年画娃娃似的。这个日子,是连家里小厮都要拿出来攀比的,燕家护卫岂能落后?各个头上,上元夜总有丢孩子的,你自己跟紧了。” 目送祖孙几个出门,章碧螺赶紧收拾停当奔向毓秀街。 除夕过后,略显冷清的毓秀街一下子热闹起来,几乎全京城的人都走上街头, 街市道路两旁已经摆上各色花灯,这家摆出个狮子滚绣球,那家挂出走马灯,再走进步又有凤翔九天、招财进宝、年年有余……可谓是灯灯不一样,灯灯都漂亮。 像得胜楼这样的大店早就做好了灯棚,傍晚时分群灯璀璨,引得不少人驻足留连。 所有店铺都开了门,路两边还有无数摊贩,买糖人的,炒栗子的,猜灯谜的……还未到晚上,街上就已摩肩接踵,人潮涌动。 远处传来锣鼓声,一条长龙舞出,赢得一片叫好声。舞龙队伍没走多远,迎面又撞上一对舞狮,双方人马这就对上了,狮龙交错,煞是好看。 人们拍着巴掌欢呼,等狮子和龙交错着走远,大伙突然发现,这街上多了新店铺! 先是绸缎庄旁边这家,门口两个大大的雪人,俩眼睛贼亮贼亮。门上牌匾有四个大字——蜜雪福茶。 俩雪人本身已经够惹眼了,谁知他们还会唱歌。 “山外青山楼外楼,蜜雪福茶就是牛~” “众里寻他千百度,蜜雪福茶送五福~” 好家伙,从里面走出的人手里拿得都是啥?还有个管子吸溜吸溜的?再说送五福啊,怎么也得进去瞧瞧! 章节目录 178:印刷本的超低价格 众人进了店,眼睛都不够看的。店里挂满了灯,色调明亮,显眼处挂着配色明丽的新品宣传,上面是看了直流口水的饮品和小食。 一楼是开放式柜台,里面放着各种食材和器具,食物大都是半成品先加工,点完东西可以亲眼看着做出来。 这店里的味道太香了,一问价格,最贵的几十文,便宜的不过几文钱。在上元日这样特殊的夜晚,不贵的不贵的。 也有些人囊中羞涩,不太舍得花这么多买零食。那也没关系,进店猜灯谜,猜对了自有饮品赠送。 一时间,店里挤得满满当当,猜谜声、点单声、铜板撞击柜台声此起彼伏。 话说这店,还真不是章碧螺自己撑起来的。 她只是有一个藏了好久的大杀器——娇聪。 开始她还真没打算开这样的店,只是在家鼓捣鼓捣,给几个崽崽弄些不寻常的小食。 但她万万没想到,娇聪相当于美食界的庞珏,给个思路就能研究个八九不离十。俩人越整越上瘾,搞出的食谱越来越厚。 自从弄出白凉粉和芝士奶酪,章碧螺又鼓捣出土法烤箱,时不时弄些花样带到茶馆去。众姐妹几乎每天都能吃到不同的零食,她们日渐圆润,没有一颗奶茶里的珍珠是无辜的。 顾紫笋机灵了一回,提出要合伙,章碧螺答应了。她美得够呛,嘚瑟着自己给说漏了。支教姐妹一听这不行呀,书肆我们没法参与,这吃吃喝喝的店总不能落下,于是就成了几个人合伙的生意。 这些贵女可不含糊,前期每个人拿了几千贯。章碧螺便做了企划案,大家充分调动各自的能量,想赶在十五那天开张。 宁松萝派了不少人,又是装潢又是置办桌椅;容缨家在南方有不少人脉,负责调度鲜果和稀有食材;顾紫笋负责运送鲜奶,唐家姐妹画宣传画并按照章碧螺的提议搞宣发…… 姐妹齐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店铺开了起来。 各种口味的珍珠奶茶、养生热饮、用竹筒杯装了,插上纸质的吸管,可以带走边逛边喝;另有红豆芋头汤、冰糖陈皮烤秋梨、南瓜羹、银耳雪梨羹等等,都可在店内享用。 走累了坐下来,喝一碗热饮,整个人都舒畅了。 小食也是种类繁多,酥皮类的蛋挞和各种派、麻薯一口酥、小杯的白薯沙拉、各种果蔬汁白凉粉果冻布丁、美味水果捞、枣泥山药糕、桂花椰子糕、酒酿藕粉米羹、豆沙奶卷、猪肉脯、橘子一口酥…… 就问你馋不馋?馋不馋? 饮品小食店开张赶上好日子,简直横空出世,只一个上元,京城中便无人不晓。 大伙出了蜜雪福茶接着往前走,在文昌书肆那儿再度拥堵。 离得老远就能看见书肆的新匾,没错,皇帝叫人按原来的题字做了新匾挂上,扎俩窟窿那块搬下去收藏了。 为啥新匾这么显眼呢?因为章碧螺在门口铺了一大片灯墙,亮如白昼,只要不瞎,那真是直往眼睛里撞。 正往前走呢,突然听到嘹亮的唢呐声,是老郭在门口吹《百鸟朝凤》。 吹完扯着嗓子喊:“各位路过的客官,务必进来看看,今日书肆书肆大批新书上架,除了以往的连载,又有不少新番呐!今年新书不比往常,印刷本几乎压倒手抄本的价格哈……” “怎么可能?!”人群中有人惊呼,“印刷本要几两银子,而手抄本不过十几文,相差何止百倍?” “对,根本不可能!” 有些读书人不免心动,“无论真假,都不妨进去瞧瞧,万一呢?” 章节目录 179:手办周边,以及光明正大的恩爱 能来文昌书肆的,不是自己读书就是家里孩子读书,因此每个人都不空手。买到一定金额,店里还赠送带书肆徽记的小书袋。 这无疑又是个惊喜,有些爱俏的小娘子甚喜,为了这布包书袋也要将金额买够。 从书肆出来已是长街最尾,只见右边有座长廊,是往来百姓休憩之地。此时亭角早已挂满红灯,周围挤得密不透风,看样子又是个猜灯谜的所在。 众人不由纳闷,满街尽是灯谜,为啥这里的人格外多?走近了又是一声响板,老郭的徒弟小岳在这边吆喝,“走过路过莫错过,小娘子小郎君快来猜灯谜,新奖品抱回家了哈!” 大家一看小岳身后的奖品架子,这才知道,不是这儿的灯谜特别,而是猜出灯谜的奖励格外惹眼。 礼品架上摆的皆是精巧木雕,有穿着捕快服饰的乌云盖雪,有憨态可掬的两头熊,有戴着叆叇的青青草原羊村村长,还有披着红斗篷手拿铁锅的狼娘子…… 再看另一架,换了一种画风:牵马西行的师徒四人,踩风火轮拿着混天绫的哪吒,填海的精卫,奔月的嫦娥…… 大伙不由赞叹,“这木雕如此逼真,竟跟活的一般。” 小岳笑道:“咱们东家说了,这叫手办!年里刚赶出第一批,趁着上元发一波福利,猜谜可得。每人一次机会,送完为止!” 大伙都听懂了,今天的手办是白送的,以后再想要就得花银子。那还等什么,赶快猜灯谜啊! 开张一月有余,这些话本人物早已深入孩心,路过的崽崽就没有不想要的。家里大人赶忙排队,猜出来的喜出望外,猜不出的,家里崽子立马表演原地哭嚎。 小岳笑着劝:“这要看运气的,哭出鼻涕泡可就不好看喽,半月后手办周边全面上市,你把压岁钱捂住了,到时候想买几个买几个。” 那孩子本打算原地打滚来着,一听这话赶紧抹了抹眼泪,“不能哭,狸奴捕头就不哭。”他抓着他娘的手,“我要买十个小灰灰。” “……,行。” 虽说奖品子供向居多,但是广大青年男女也能找到心中所求。 “看,这是书里的大祭司。” “大祭司我倒是不感兴趣,我还是想要师尊。” “这些不容易拿到,需去猜最难的灯谜,机会只有一次,万一猜不出就白忙活。还不如挑最简单的灯谜,拿个书里的桃花簪就好。” “你说得对,我盯准《锁深宫》那个香囊,看看是不是书里写的桂花味儿。” …… 章碧螺忙了一晚,临近子时,街上的人仍不见少。她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账,写账本的时候眉开眼笑的。 “赚了多少?”男人的声音响起。 章碧螺头都不抬,“老鼻子了!铜钱不知装了多少斗,明儿去钱庄换成银票。” 男人轻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往桌上放了一碗红豆芋泥汤。 “你回来啦?”章碧螺记下一个数字,看见那碗东西不由失笑,“这不就是店里的?” “嗯,想着你肯定顾不上吃,让葆福弄了一碗。” 章碧螺笑问:“你还带插队的?” 燕北辰被气笑了,“我是你夫君,连这点儿便利都没有?” “你付了账没有?” “章三娘,你至于这么抠?” 章碧螺板起脸,“钻钱眼儿里的人,就是这么冷酷无情。” 燕北辰笑着摇摇头,“外面那么热闹,你就不心痒?” “热闹是他们的,章三娘只知道搞事业。” 等她将芋泥汤吃完,燕北辰合上她的账本将人拉起,“走吧,趁着上元还未结束,咱们也出去逛逛。” 章碧螺不舍地放好算盘,“不太想去呢,算账数钱多快乐呀。”见燕北辰虎起了脸,她踮起脚用指尖点了下他的鼻子,调笑道:“一个正义凛然的你,如何拯救满身铜臭的我?” 燕北辰一把将人拢进大氅,“那我们互相熏一熏?” 章碧螺笑得哈哈的,“就怕你没把我熏好,我倒把你熏坏了。” 连营和葆福拿来斗篷和手炉,二人从后门出去,然后沿着毓秀街而行。 “对了,你今天也上街派利是了吧?” 他应了一声,指了指远处的街口,“我带人从那边过来,路过福茶和书肆时让燕六去喊你,还特地多停了会儿,利是也多撒了些。” “啊呀,”章碧螺一脸可惜,“我那时忙得要命,松萝紫笋瓜片也跟着忙活,我哪好意思偷懒……” 燕北辰悠悠道:“懂了,我远没有挣钱重要。” “不只是我,以前容缨见了你都走不动,如今你在外头撒利是,她只盯着小食单子,连眼睛都不眨的。” 燕北辰:“……”你不仅无视我,你还补刀。 “利是不是钱吗?” “那么多人抢呢,未必抢得到,还是老老实实在店里攒铜板比较实在。” 燕北辰叹了口气,“可是很多姑娘是为了看人的,我这边都掷果盈车了。” “那也无妨,”章碧螺显得没心没肺,“反正咱们俩经常见面,不差上元这一会儿。” 燕北辰沉着脸不吭声,章碧螺戳戳他胳膊,小声道:“生气啦?不应该呀,将军多大气的人,怎会跟我计较?” 燕北辰冷哼,“赚钱之乐无可替代?” “哪有哪有,我就是今天赚得多有点膨胀,这不你来了,我就得顾着夫妻之乐么?” “看你不是很乐意。” “那我可不承认,”章碧螺笑着拉他的手,“当着满大街的人,我哪能不给将军面子。” 她四下里看看,奇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去找大宝他们吗?” “他们几个早就回府,这会儿都抱着手办盒子睡了。” “手办拿上了?乐疯了吧?我给他们留的可都是大全套。” 燕北辰伸出手臂把人搂紧,“多谢夫人,连寒光的都没落下。” “我真不差他这一套,他跟着侯爷这段时间,比跟着林莺时强多了。燕家的正经孩子,我总不会亏待。” 燕北辰心中一叹,脚步停下,手臂收拢拥了个满怀。 章碧螺瞪大眼睛,“你敢当街拥抱?” 他俯下头贴着她耳朵,“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们这叫正大光明的恩爱。” 章碧螺:“……”我不仅耽误数钱,还被他占了便宜。 章节目录 180:心里有头鹿,哐哐撞大墙 燕北辰是大熹的公众人物,自然有人认得,于是章碧螺耳边充斥着吃瓜的声音: “燕将军和夫人真是如胶似漆呀。” 章碧螺心道:他们这成语力度不够,要是换成瓜片,那得四句成语打底。 “你们不知道,他们是人间佳话,一个不离不弃,将军不在时独自抚育幼儿;一个情深似海,至今院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只跟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章碧螺:得,夫妻恩爱的人设立住了。 “如将军般勇武,行事也是如此胆大,当街就抱上了。看将军眸中笑意,夫人当是挚爱。” 章碧螺不由失笑,戏谑道:“挚爱?” “难道不是?”他的声音响在耳畔,气息交缠着,令她的脸越来越红。 “咱们不如低调些,再这么演下去,恐怕难以收场。” 燕北辰低声轻笑,“说得是,不圆房没法收场。” 章碧螺咬了咬嘴唇,上回他说了她“装傻”,而这段时间一来,两个人亲昵暧昧,真里带着假,假里还带着点儿真,愈发看不清楚。 而她竟然有些贪恋。 这显然脱离了计划,因为她原本为自己设计的剧本,是养娃经商励志大女主,无男主…… 她轻轻推开他,“燕北辰,不如……你我之间还像最初那般……” “最初么?”他牵过她的手,“你以为还回得到最初?” 见她想反驳,燕北辰笑道:“派发利是你又不来,给你留了几份,叫人放在你妆台上了。” 章碧螺翻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转移话题。 眼看就要到子时,街上百姓都兴奋起来,纷纷涌向高处。章碧螺奇怪地问:“他们高兴啥?莫非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仪式?” 燕北辰但笑不语,牵着她走向一座高台,台上搭着巨型灯树,需沿两百级台阶上去。 这方高台专为贵胄所用,寻常百姓只能仰视。 燕北辰自然是无人拦的,他带着章碧螺拾级而上,登到最高处,竟然看见不少老熟人。 唐晏站在栏杆前,没好气地摇着扇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旁边一个姑娘站出来,掐着小腰道:“他们是夫妻,自然要把臂同游,将军不跟夫人牵手,难道跟你牵?” 唐晏:“……”大上元的吃一嘴狗粮不说,还有人往我心口扎刀。 抢白完唐晏的顾紫笋拉着身边的宁松萝,问道:“宁姐姐经常进宫,真的没见过那姓厉的公公吗?” “真的没有,”宁松萝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这孩子,怎么就惦记上一个太监?” 顾紫笋红了脸,“宁姐姐别乱说,只是朋友而已。将军和唐公子也认识的,还去过饮溪雅集,还给章姐姐的书肆写了不少话本。只是雅集之后再没见过,心里有些遗憾罢了。” 唐晏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望着顾紫笋的目光里带着些同情。“顾姑娘,那都是些无果的惦念。” 宁松萝深以为然,叹道:“没事的,宁姐姐懂你内心所想,虽是无望,可心里难以自持,只当是一场梦吧。” 章节目录 181:我的将军啊 燕北辰脸上浮着笑意,“阿螺是说——小鹿乱撞?” “这已然不能称之为小鹿了,这是妥妥的大鹿狂撞。” “是么?”燕北辰环着她的手臂慢慢收紧,“也不知道你那堵墙结不结实。” “不结实,墙已经撞裂口了,鹿马上就蹦出来,绕着毓秀街狂奔。” “那就让它蹦吧。”他猛地低下头吻她,在漫天的祈天灯下轻偎低傍。 章碧螺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决定随心而动。人生在世,求得不过是心中所念成真,那么,自己不曾惦着他么?自然是有的! 想起书肆遇袭那次,箭雨落下,他死死护着她没让她伤到分毫;他是守信君子,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从不曾冒犯;他懂得尊重,在经商被轻视的时代任她折腾,哪怕她坚持一切靠自己,他也想尽办法接济。 不知不觉中,他早已成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更别说他样貌人品皆为翘楚! 不管了,他马上就要出征,这层窗户纸再这么糊着,自己定要后悔的。 一念及此,她闭上眼,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裳,任他靠近,任他做着最亲近的人才有的亲昵,也任自己放肆沉溺。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啪嗒”一声,章碧螺吓了一跳,猛地推开燕北辰。 然后他们就看见唐晏愤然的脸。 “你们俩太过分了吧?”唐晏眼睛瞪得老大,气哼哼地捡起扇子。在上元的夜毓秀的街,嘴里塞满狗粮不说,扇子都弄脏了。 “这里人虽少,怎么也是外面,”章碧螺拽了拽燕北辰袖子,“确实……不好……太过…… 燕北辰亲亲她红透了的脸,“那回家继续。” 唐晏简直没眼看,我为什么想四处走走?为什么不找个妹子聊天?为什么非要绕到这后面? 怎么说咱也是戴昆仑奴面具被小娘子认出,然后追出两条街的人,为啥要让这俩人专门给我下一场狗粮雨? 章碧螺赶紧将燕北辰拽走,“刚才祈福都没写咱家三个崽崽,我这当娘的十分愧疚,快陪我再写一盏灯。” 二人又为孩子祈了福,祈天灯慢慢升空,随风而起,掀云直上。 人群慢慢散去,街市也灯火阑珊,两人挽着手走下高台,跟好友告别后回到侯府。 对章碧螺来说,什么都可以耽误,但算账不能。她梳洗完毕,又拿起小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进账,并记录下数字。 福茶选在今日开张,的确是开了个好头。今日人流就没断过,奶茶小食都卖出上万份,净赚了几百两! 虽是晚上才开张,但也有上元的加成,等销量渐渐稳定,每日净利润差不多能稳定在一百两左右。 章碧螺舒了一口气,这店是姐妹几个一起开的,占了“新鲜感”和“物美价廉”两样优势,照这个趋势来看,几个月就能赚回成本。 再看书肆那边,销售额更甚。福茶属于进来尝个新,这次没吃的下回再来就是。书肆则大为不同,这边是只要是个看书的,每人都会带好多册新书回家,因为书是可以慢慢品的。 自从新印刷本上线,手抄本就会慢慢退出舞台,到时候工作室还得扩招,找那些文笔好更新快的! 章碧螺列完短期计划,将账本放好,一眼瞧见妆台上有个红色的利是封。 对了,燕北辰说专门给自己留了一份。 她打开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 燕北辰刚沐浴完出来,章碧螺问:“专门给我包的?” “嗯,这是给阿螺的零用。” “这可是三万两,平日铺子里总往家里送绸缎织锦,首饰也成套给我买,我没有什么开销,花不了这么多。” “还不止这些,”燕北辰又拿出一个盒子,“这是得胜楼和锦缎庄的地契,都交给你。” 章碧螺心里一紧,出征在即,他把全部家当都留给自己了。 燕北辰哑着声音道:“阿螺,我明日又要去大营。” 章碧螺咬着嘴唇笑笑,“我的将军啊,这会儿已是正月十六,每一刻都值千金呢。” 章节目录 182:那时候你就是我二十八岁的老母亲 “今天不行。” “为什么?”章碧螺不明所以,“你可知道,做杂务小丫鬟背地里嚼舌头,说咱俩晚上都没叫过水。” 燕北辰皱了皱眉,突然将她抱到床上,一床锦被兜头盖过来,将人结结实实箍在怀里。美人灯下眸光潋滟,肌肤相贴处馨香绵软。 他轻轻含住她的唇,辗转亲吻,不知何时衣襟挑开,掌下是幼滑软玉,萦绕着淡淡幽香…… 他最终还是停住,“往日没叫过水,今日也无需再叫。” 章碧螺:“……”大哥你过分了,我这么主动地为你正名,你咋还拒绝呢? “我和你是拜过堂的正经夫妻……” 燕北辰叹息一声,不由搂紧她,缓缓开口,“阿螺,等我出征归来。” 他没有明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出征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是要兵戈相见的,即便这次武器精良,也不可能无人伤亡。 他将全部家当留给她,若是平安归来便一切都好,若是不能,她有万贯家财傍身,见谁都不必矮一头。 若真到了马革裹尸那一步,她清清白白的,大可找个心悦的小郎君,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章碧螺鼻子一酸,眼圈红了。此刻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把全部家当留给她,为什么连圆房都不肯。 这就是燕北辰,将她放在心上,不容她受一点儿委屈。 这场春宵终究是没度成,两人只是相拥而眠,却也成了他们迄今为止最亲密的一夜。 第二日一早将军便回到大营,直至出征。 大军开拔那日,太子殿下率众相送。侯爷燕震牵着燕寒光,章碧螺带着三个崽崽,站在城门上头遥望。 将军率精锐之师出发,银枪银甲白马,频频回首凝望。章碧螺挥了挥帕子,忍不住滚下泪来。 大宝拽了拽她的袖子,“娘,你放心吧,我爹上回失踪都没事,这次就算被人算计,肯定也能全乎着回来。” 章碧螺:“……”崽儿啊,娘可谢谢你了。 队伍越走越远,渐渐连人影也瞧不见,章碧螺却忍不肯走。大宝望着远处,目光中尽是向往。 “娘,我没说错吧?我爹是不是特威风?” 章碧螺微微颔首,“你爹当真是奋武扬威,横戈盘马!” “娘,你再等我十年!” “你想干啥?” “那时爹就老了,轮到我给你当将军。到时候儿子也穿这么一身,骑上大白马威风八面!等我出征那天,别人来不来我都不在意,只要娘来送我就行。” 大宝说着激动起来,大声道:“娘,那时候你就是我二十八岁的老母亲,你可一定要来呀!” 章碧螺点头,“儿子你你放心,娘就算到了八十岁,你要出征我也送你。” 大宝认真想了想,道:“那时候我六十多,重孙子都生好几个了,也不知娘喜不喜欢他们。” 章碧螺:“……”孩砸,你想得可真远。 二宝道:“哥,你家的崽肯定淘气,可别把娘气着了。” 小宝啃完鸡腿,擦了擦油汪汪的嘴,“那我就去把哥哥家吃穷。” 三个崽崽咯咯笑出声,惹得燕寒光不停往这边瞧,大宝立刻警觉起来,燕寒光这家伙最近总往娘跟前跑,居心叵测呀!对于这种试图刷存在,暗戳戳想争宠的家伙,绝对不能姑息! 章碧螺哪知道孩子之间的小九九,她把对夫君的思念化为搞事业的动力,全心投入到新品开发中。 如今已是春暖,福茶店新增了桃花饮和绿茶饮,并开售第一批芋圆烧仙草。书局那边更不用说,唐阁老带队的新教材有一部分已经定稿,书局已经开始排版,马上就会大批量印刷。 自从太子提出义务教育的主张,已经定下熹京、沽上等地作为试点。待教材印好,首批师资也敲定,就可以在低年级试行。 想到这些,章碧螺浑身是劲儿。自己穿过来仅半年,不仅燕家保住了,这个世界还因为自己发生了重大改变,这一场穿越,终究是有意义的。 待桃花满山时,京城百姓发现,毓秀街悄咪咪又新开了一家店! 说起这新店的位置,大伙并不陌生,这是当初燕晟袭击书肆的地方,也就是琅赫人在京城的据点。上次事发后,这里就被查封,一直无人问津。还以为以后就这么荒废着,没想到居然被人盘下来,收拾收拾开张了。 新店总是吸引人的,鞭炮声还没停,众人就忙不迭地过来探店。 章节目录 183:文昌系产业,狠狠地拿捏住 进店之前,抬头先看匾额,上书“文昌周边文创”六个描金大字。 众人恍然大悟,文昌书局、文昌书肆、文昌茶楼、如今又多了个文昌周边文创,这是一整个的文昌系啊! “我想起来了!上元节那天,在书肆旁边猜灯谜的,都得了不少周边和手办吧?我想要仙君那把剑,可惜没猜对空手而回,莫非这铺子就是卖那些东西的?” 这人如此一说,众人立刻回想起上元的情景,“对呀,小岳不是说手办周边半月后上市,结果足足等了快俩月,还以为没信儿了,结果这会子突然冒出来。” 众人边说边往里走,进店一看,好家伙,怪不得开张时间延长,这是开发了多少产品啊! 楼有三层,简单粗暴地分为娇娥殿、兰台阁、总角轩,也就是女频、男频、少儿频道。 一层便是总角轩,上元夜出现过的狸奴捕头、熊大熊二、喜羊羊灰太狼都在,而且扩展为成套的全员手办! 除此之外,上元推出的帝姬系列新童话广受喜爱,于是冰雪女王、白雪帝姬、海的闺女海六娘、穿水晶鞋的小娘子辛三娘……这些姑娘也都有了具体形象。 这批手办并不仅限于单一的雕刻,在工艺上有了更高的追求。其中最高一档面容描彩,真个是眉目如画。所有衣服都是手工缝制,精巧无比。手办关节可以活动,可以站可以坐,还可以换表情,另有配套宫殿、房间、家具、仆从,还有配套的邻国太子殿下,太子有府邸,也有房间、家具、侍卫…… 比较特殊的是冰雪女王,她没有官配,但她有妹妹~~ 这些东西放在展示架上,放眼望去,大到服装场景,小到一朵绢花,都那么精致富有巧思! 大伙的眼睛都看直了,想用手摸摸,展示架外头是透明琉璃,根本摸不到,只能眼巴巴瞅着。 别说小孩,连大人都稀罕得不行,第一个将帝姬系列全套搬回去的,是夜祯的妹妹公主夜琪。 众人不由咂舌,一个帝姬全套手办就得一千多两,殿下竟然抱走好几套! 为了跟公主殿下拥有同款,闺秀们纷纷出手。没抢上的赶忙预定,工期排到好几个月之后…… 总之,限量高定手办,你要是没有几套,好意思说自己是京城贵女? 其他人看得眼热,毕竟不是人人都这样豪横。那也没关系呀,咱们还有普通版嘛,除了木雕还有泥塑和布艺娃娃,做工也是不差的,只要十几个铜板就可以拥有哦。 单买,可以的,成套往回搬,欢迎至极!可以说,凡是进店的,都被狠狠地拿捏住了。 你当这就结束了?天真! 狸奴捕头的行头,可以让小小子穿在身上耍帅,手里再拿上捕头的武器,就问你是不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几位帝姬的衣服被做出来,谁家十岁以下的小闺女不想穿着浪一浪? 这些衣服同样有好几个档次,给崽崽买哪个档,全看你荷包鼓不鼓。 除了以上那些,少儿用的小书包、小书箱、布艺书皮、小发带、小团扇……所有的小物件都绣着耳熟能详的书中人物,若是十几个铜板的手办也嫌贵,那一个铜板两根的捕头发带总不会拒绝吧? 一时间,所有带孩子进店的家长累觉不爱,感觉钱袋被掏空…… 文昌文创的一层已经如此恐怖了,再往上一层,是娇娥殿和兰台阁。这两部分迎合广大读者,书里出现的器物、武器、定情信物、首饰、服装,只要银子够,想要啥都有。 每处都有人围着,一边震惊感慨一边讨论剧情。 “快看,这是湘琴姑娘给直树公子写的情信。” “没记错的话,写情信是他们在书院的时候吧?” “对的,后来直树公子钻研医术,成了太医院的院首呢。” “买买买,一会儿这情信就抢光了。” 另一边: “这不是《红衣传》里的砚台和镇尺?据说原版在容缨姑娘手里。” “你们不晓得,原版在饮溪雅集被抬到一千多两,这会子能买到一模一样的,也不知容缨姑娘是否后悔。” “人家后悔啥,她那两件是两位殿下送的,容姑娘根本没花上一文。而且你手里拿着的,正是容姑娘拿出原版,匠人照着复刻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一比一复刻,厉害吧?” “买买买,一会儿怕不是又得抢光,我可等不了预订!” 兰台阁那边更夸张,京中小郎君最近形成读玄幻话本的风气,尤其是那些初代纨绔。他们蛐蛐也不斗了,鸟也不溜了,狗也不牵了,猫也不抱了,就比谁先抢到新番并以此炫耀。 现在有周边手办,这帮人能不冲到前头吗? 赵熠刚从楼下上来,身后几个小厮手里都满了。其他纨绔吃了一惊,“你在楼下都干了啥?那都是小孩儿玩意,你居然买这么多?” 赵熠一挑眉,“我把帝姬们都搬回家,你们有意见?” “你也喜欢那几个帝姬?” “必须的,都是我老婆!” 章节目录 184:徽记logo,以及新的就业机会 几个纨绔离开兰台阁时,每人身上都换了一身行头,都是话本里各自喜欢的人物。 赵熠心满意足,正要打马回府,文创的掌柜霓夕走过来,道了个万福:“赵公子还没去三楼,怎么就回了?” 赵熠特别直率,“没钱了,全花在你这儿。” 霓夕轻笑,“公子,三楼是整个文昌的文创,还有您喜欢的棋。” 赵熠皱了皱眉,对身旁的魏肖说:“估计还是狮子象斗和辗转腾挪,也差不多玩腻了,就不去了吧?” “也行。”魏肖花得也不剩啥了,而且他们还打算找个地方穿着衣服演一段剧情,过两天再来呗。 霓夕道:“狮子象斗倒是有,那都是给新客人准备的。公子这样的老顾客,自有新玩意儿奉上。” 纨绔最爱啥?当然是吃喝玩乐,一听有新玩具,忙不迭地跟着霓夕上楼。 三楼这里,是真正属于“文昌”的文创! 这层依旧是男子和女子分开,女子这边,有常用的手帕、首饰盒、胭脂螺黛;压着花瓣的小笺、笔架笔搁、镇尺香炉;又有团扇香袋、花锄锦囊、针线绣绷…… 在最角落的地方,甚至还有肚兜小衣。 男子这一处,也都是文房四宝、玉带玉冠这一类的常用品。 在中间的地带,摆放着各类棋,有之前大火的狮子象斗和辗转腾挪,也有几样新棋种。 “大富翁,这是啥玩意儿?”魏肖百般好奇,哈哈笑道:“老子就是富翁,这可怎么玩儿?” 赵熠指着另一处,“这有飞行棋,咱们不妨试试。” 这时,从后面走来一人,为大伙做棋类讲解。纨绔们听懂后跃跃欲试,结果因为“你为啥把我的棋撞回老家?”这件事差点儿绝交! 最后的结果,是每个人都抱了几套新玩具。 再继续逛下去,赵熠发现了问题,“掌柜,你们这儿每样东西都带着图。” 魏肖:“这些图长得都一样。” 赵熠:“仔细看好似两个字。” 魏肖:“但这俩字我不认识。” 说完大声给自己收了个尾:“好!好诗!” 众纨绔笑作一团,霓夕也忍俊不禁,温声道:“这图案是‘文昌’二字的篆书,是唐晏公子央求阁老亲自篆刻的,以此作为标识。若资料是丝绢一类,这图案就绣在上面,若是金属或是木刻,一概用铸造,然后把标识嵌在上头。” 赵熠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只要是文昌的东西,都可以一眼认出。” “公子高见!”霓夕瞧了瞧赵熠的衣裳,问道:“没记错的话,您身上这件是《我那病弱世子爷》里世子殿下的衣裳吧?公子回府后可以翻开里襟,也有这标识呢。” 赵熠向来荤素不忌,哪里还会等回府,当即就把衣襟撩开,果真找到了绣着的纹样。 他跟没事儿人似的将衣服系好,又开始看刚买的武器和道具:“大宝剑上有,玉佩上也有,鞋底子也有,汗巾上也绣着!多亏掌柜提醒,不仔细看都找不着!我那些老婆,衣服家具什么的,是不是也都有这玩意儿?” “有的。” “真行啊,”赵熠豁然开朗,“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魏肖道:“我知道!多一道工序,变麻烦了!” “滚滚滚,”赵熠目光里带着一种‘你没救了但是我有救’的优越感,说道:“只要你在店里买一样,就会记住这个徽记,文昌的名头会越来越响,等其他商人反应过来想模仿时,文昌已经成为此行业不可逾越的大山。” 此言一出,三楼所有顾客茅塞顿开,七嘴八舌参与讨论。 “也就是说,用了文昌的东西,以后会越来越有排面?” “这就好比,京城这么多家卖衣料的,在得胜绸缎庄买的就更有面子;自去年冬天开始,京城陆续开了几家烤串店,却还是得胜楼的味儿最正!” “可不是,你看这一层,文房四宝、闺房器物、玉佩香囊、香丸兽炉,要什么有什么,以后宴宾客请好友,若拿出的是文昌的物件,岂不是倍儿有面子?” 众人深以为然,又觉得文昌的物件实在精致,再加上特有的徽记,属实物超所值。 赵熠拿出扫荡的架势,又开始往家划拉东西,猛地想起身上没了银子,还跟小伙伴借了点儿。 他一边买买买,一边撺掇别人,“我虽不太写字,但眼睛不瞎,这纸嘎嘎好!写封情信送给小娘子,马上定亲!年底大婚!” 魏肖也不甘落后,“你看这瑞兽炉,龇牙咧嘴跟真的似的,魑魅魍魉全吓跑。” “看这蒲团,坐在上面不得痔疮。” “还有这茶具,不抱回家不配做纨绔!” “楼下那些大都跟话本有关,未必一定要买。三楼这些都是惯常用的,反正家里也得置办,留着银子又不能下蛋。” 有人怯怯地说:“那过几天再买呗,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你就不懂了!”魏肖道:“你是没经历过在得胜楼抢‘狮子象斗’的风潮,那时候晚一盏茶就得等上半个月,那叫心急火燎。你们不知晓文昌这位东家,等你下回来,她一定有更新鲜的玩意儿。” 赵熠还甩了句成语,“对,等啥呀,时不我待,没看本公子都在借钱了么?” 霓夕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以前就听夫人说,赵、魏二人一旦认准,就跟托似的,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不买是不可能的。最先登上三楼这批人看这个也好,那个也喜欢,控制不住伸向荷囊的手…… 逛一圈文昌文创,直接把钱袋整瘪了。大家下楼正要出去,突然看见墙边有两个立牌,上面是亮着告示。 赵熠问:“这又是啥玩意儿?杵在这儿还怪好看的。” 这时宁松萝正好进门,笑道:“这就不懂了吧?这叫易拉宝。” 众人又知道一个新名词,忙去看上面内容。 其中一则告示说:文昌文创货品繁多,需要肯吃苦、能接受新事物的朋友。会刺绣、会裁缝、会刻字、会手工都可以,没有手艺的,只要肯学,也可加入半加工者的行列。 这可太好了,觉得自家生计困难的,岂不是可以贴补家用? 文昌这位东家,是增加了百姓的就业机会啊! 章节目录 185:我是大当家,我杀富济贫 再看另一则告示: 五月初五端阳节酉时,文昌稚童话剧院上演童话剧《后羿射金乌》。 剧院共设座位八百——特座三十,票价二十两;甲座七十,票价五两;乙座一百五,票价二两;丙票五百五十座,票价一两。 座位有限,欲购从速。 这告示信息量挺大啊! 一时间,店铺一楼议论纷纷。《后羿射金乌》这故事倒是知道,可话剧院是个啥?能塞八百人进去,可不是个小地方! 宁松萝道:“这事儿啊,得让文昌的大当家给你们解释。” 文昌大当家?那不就是信安侯世子夫人?当然,你说将军夫人也没差。 章碧螺从后面出来,笑吟吟地为众人解惑:“大伙都爱听戏,那是用唱的,话剧也是戏,只不过是说的。” 有人大声问:“只用说的,整场八百人,能听见吗?” “自然是能的,话剧团年前就开始筹备,每一名演员都要练声台行表的基本功,声音是重中之重。另外文昌剧院的改建由将作监亲自督导,特地做了拢音设计,保证最后一排也听得见。” 那就好,那就放心了。 “世子夫人,您这不公平啊!”有忍嚷嚷起来,“本公子若是去看剧,必定是坐最好的座位。可您瞧瞧,最高票价二十两,最低才一两?都在一个地儿坐着,相差二十倍?这是什么道理?” 章碧螺微微一笑,“自然是——杀富济贫的道理。” 大伙都愣住,怎么说咱也是熟客,她杀熟居然杀得理直气壮?有这样做生意的么? 章碧螺朝旁边瞧了一眼,立刻有人给搬了把椅子,她稳稳坐在上头,不急不缓地解释:“五十个特座在最前头,能看清演员的脸。安全保护是全套的,有专门通道,座位舒适,并有上好的茶水、点心、水果奉上。看一场戏,有这样的服务,不值二十两?” “哼,若没有一两的票价,尚可。” “我这稚童剧场,排剧是为了给孩子看。公子怕是不知道,有很多人一文钱可以吃一天,十文钱要攒好久。他们怎舍得来看剧?更别提带孩子来。但剧场养着那么多人,总是要糊口的,本夫人便拿出最好的服务给贵人,拿出最合理的价格给贫民。” 赵熠道:“也不知您图啥,剧场弄小点儿,雅点儿,光贵客的票价不就够了?” 章碧螺笑道:“我就图普通孩子能看剧,有精神追求啊。”她望向两边,“我们文昌的sloga 是什么?” 宁松萝是学过一些单词的,“这我知道,少年强则国强。” 章碧螺笑道:“所以这剧院,孩子才是重点。” 赵熠这回听明白了,想了想又问:“夫人刚才说,即便是十文,也有太多人拿不出,这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让这些百姓攒一年的钱拿给孩子看剧?” “你当蜜雪福茶和那些话本是摆设?”章碧螺道:“文昌这边书卖得便宜,但话本销量不小,现在连沽上等地都有分店。本夫人将话本和福茶那边的分成利润,拿出来做票补,凡是十五岁以下卖丙座的稚童和少年,只需两文钱便可入场!” 两文钱! 我滴个天,世子夫人是观世音菩萨吧? 她说的杀富济贫,原来是宰她自己! 章节目录 186:来信 在场诸位生出敬意,有人又生出疑问,“既然票补了那么多,何不将最后两文也免了?” 章碧螺微微一笑,“若是连两文钱都没办法挣到,那么看剧的意愿也不是那么强烈,是吧?”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问道:“世子夫人,文昌话剧院在何处?” “这里是毓秀街尾,出门向西走,很快就到。不过有件事要说在头里,大人最好带孩子去看剧,知道吧?” “知道知道。”门口这些人胡乱应着,一股脑冲了出去。 赵熠等人冲在最前头,开玩笑,本公子出手,肯定要坐最好的位置。特座一共就三十个,一人再领一孩子,跑慢了能抢上吗? 不到一盏茶时间,剧场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买到票的安心等着五月初五看剧,不提。 文昌文创这边继续忙碌,章碧螺将大小事宜交给霓夕,自己到后面歇着。不多时锦鲤来报,说庞珏和唐晏到了。 这二位是来传书的,庞珏一进门就报喜:“老师,北辰的信到了。” “是吗?快拿来!”章碧螺喜形于色,唐晏看得直皱眉,“章三娘,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章碧螺瞪了他一眼,“相公来信,我就不能高兴?为何要收敛?若是我接到信冷静矜持,你又要说我心里没他吧?” 庞珏也很嫌弃:“可不是,什么理都能挑,下回学洋文你别跟着。” 唐晏气得狂摇扇子,“庞大人你拉偏架?” “谁让你口不择言?” 两人幼稚地打嘴仗,太吵了,章碧螺将信收好,打算一会儿回去慢慢看。 庞珏突然想起件事儿,“老师,您要给二宝找女西席?” “可不是,”章碧螺叹了口气,“原以为太子殿下推行义务教育,二宝可以进课堂。可殿下的试运行要选贫苦人家的崽崽,我不就得给二宝找老师么?” 唐晏摇了摇头,“堪当西席的女子本就不多,二宝又那么挑剔,这事儿难办。” 章碧螺深以为然,“我平时倒是也教她认字算术,可二宝的重点是学棋,想找个有学问的,还得二宝喜欢的棋士谈何容易?” 庞珏适时道:“学生昨天听说,女棋童妙仙回京了。” 章碧螺眼睛一亮,“我马上递帖子,只要她应,我就带着二宝上门。” 唐晏忍不住打击她,“万一人家不理你呢?” 章碧螺冷哼一声,“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没礼貌?” 唐晏气结,章碧螺站起身来,“我先回了,我要把夫君的信读上一百遍,然后再写封缠绵悱恻的给他。” 唐晏又被秀到,眼看着章碧螺就要走出门去,突然问:“章三娘,说好的赏花会呢?” 章碧螺顿住脚步,“哎呀对不住,我都忙忘了。” 说起这赏花会,还是章碧螺老早答应姐妹们的,说好要办一场集会,请来年轻的男男女女,保不齐谁就就看对眼了。 开春是办这种集会的最好时机,章碧螺跟大家说好踏春赏花,但她有新店要开,还要改建剧场,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她调侃道:“本夫人也是没想到,唐公子竟然如此着急,难道老夫人至今没给你看京中闺秀的画像?我知道了,你不想开盲盒,想找个情投意合的。” 她说着,又看了看庞珏,“我这学生也是,都做到少府了,还没成亲,为师都跟着着急。行吧,这事儿包我身上,你们请好吧。” 章节目录 187:这骚话让他写的 章碧螺抬脚就走,锦鲤和葆福赶忙跟上。 锦鲤问:“夫人,开张你都不管啦?” 章碧螺紧走几步坐上马车,“有什么可管的,霓夕是掌柜,全权交给她。” 锦鲤又问:“您是不是累了?急着回去歇着?” 葆福低头暗笑,“才不是,你也不看看夫人手里攥着什么?是急着回去看信呢。” “在店里不能看?在车里也能看的呀。” 葆福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还得偷笑,还得回味吗?” 章碧螺清了清嗓子,“回什么味,本夫人就是累了。” 葆福心道:谁信呀,铺子里进账那么多都没笑成这样,看夫人这幸福感,都要溢到大街上了。 刚进家门,章碧螺就将自己关在房里,美滋滋地拆了信来看。 燕北辰的字还是一如既往地疏阔大气,只见信上写着—— 阿螺卿卿如晤: 为夫离家两月有余,大军已至边境,心中甚是惦念。 吾父年迈,孩儿尚幼,家中诸事全仗阿螺料理,吾心甚慰。 心中思及吾妻,梦寐神驰! 思我阿螺柔荑,纤纤如软玉;念我阿螺蛾眉,翠黛似新月;想我阿螺腰肢,一握若无骨;牵记阿螺朱唇,茉莉香、樱桃颗。 日思夜念,辗转反侧。晨起更衣,思念尤甚。 盼凯旋之日,与阿螺共赴巫山。 靠靠靠!这骚话让他写的,章碧螺都看傻了! 你特么一个将军,不讲点儿军中趣闻吗?梦寐神驰什么鬼?你特么梦到啥了?你还花大量篇幅描写手、美丽容颜和窈窕身段,还说朱唇有茉莉香,我怀疑你在搞颜色。 还晨起更衣,你特么真是啥都敢写呀! 最后那句一点儿都不掩饰了是不是?你这么想共赴巫山,邀请你的时候你矜持个啥? 还以为这信会是满满的缠绵悱恻,缠绵是挺缠绵,可怎么就不对味儿! 看一封信造得满脸通红,不是娇羞的红,是特么看小颜色文的红。 不就是写骚话?章碧螺绝不认输! 她当即铺了文昌文创的特制小笺,素手研墨,笔走龙蛇。 二郎: 家里又多了一个铺子,剧场也改建完,只等端午出演。 阿螺思君不见君,便夜观星海,发觉夫君和星子有差,星子在天,君在我心。 夫君和西游御弟也有差别,御弟取经,夫君娶我。于是阿螺 一年三百六十日,夫君猜猜,阿螺哪天最喜欢你?自然是有你的每一天。 而你远在边疆,阿螺茶饭不思,经商没意思,赏花没心情,不思进取,思你。 何以解忧,唯有抱你;落叶归根,阿螺归你!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章碧螺就不信了,这么土的情话,他能扛得住? 写完最后一句,听到有人敲门,来人竟然是燕寒光。 燕寒光小心翼翼道:“寒光特来谢谢婶婶,之前手办非常喜爱,近日又送我全套文创,寒光感激不尽。” 章碧螺点点头,“自家人不必客气。” “可是,大宝似乎不喜欢寒光用这些,寒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188:差点儿掉坑里 呦嗬,小屁孩居然跟我玩儿茶艺? 可惜你回京晚,我用“茶道”把你娘逼吐血,你都没能亲见。 章碧螺心里暗笑,淡淡道:“这是你跟大宝之间的事情,不需问我,你们自己解决。” 燕寒光“哦”了一声,乖巧地垂下头。 章碧螺心道:这都是林莺时惯用的那套!她在侯爷面前就是这般懂事、识大体,其实心黑着呢。 尽管林莺时极力将燕寒光培养成大丈夫,也会在孩子面前做出端庄自持的模样,但有些东西还是会潜移默化形成影响,并根深蒂固。 燕寒光见章碧螺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伯娘,听说您的钱又不够用了?” 瞧瞧,连这小孩都知道自己缺钱,还用了个“又”字,可见自己败家的形象多么深入人心。 “哪有,”章碧螺坚决不承认,“你二伯出发前给我留了银子,够我花到天荒地老呢。” “哦,”燕寒光眨眨眼睛,“祖父原想给您一些的。” 章碧螺:“……”你不早说。 罢了,侯爷的银子,她不想拿。 很快到了平琅院,燕震果然问起话剧院和新铺子的事儿,章碧螺见他往外拿盒子,赶忙道:“爹爹不必担心,我手头的足够。” “来人!”燕震吩咐:“将东西送少夫人院里。” 接着,他又对章碧螺说:“书局那边地方大,手底下人也多,处处都要用银子。这些你收着,若是赔了,就当打个水漂,若是赚了,你账上帮本侯分成五份,每个孩子一份。” 章碧螺心里大赞,侯爷办事儿真敞亮,赔了就当打水漂,夺大气!赚了就分给崽崽们,连庶出的和小宝的都有! 这个家里小宝身份特殊,侯爷能一视同仁,可见是真磊落,不然也养不出燕破虏和燕北辰这样的儿子。 至于燕冰河,都被罚去看家庙了,可以忽略不计。 她正给侯爷疯狂点赞,燕震又道:“北辰的信,你看了吧?” 章碧螺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来了! “看是看了,只是来得匆忙,忘记给爹爹拿来。” “那是他给你写的,拿给本侯做什么?这里还有一封,有关边境诸事,你先瞧瞧。” 章碧螺大窘,燕北辰个缺德玩意,你写了两封信,不能知会一声啊?这特么多尴尬! 亏我还惦记着,怎么帮你圆那句“吾父年迈”,结果我自己差点儿掉坑里。 她心里将燕北辰骂了好几遍,当着燕震的面却恭恭敬敬接过信,展开一看,懵圈了。 “这上面写的都是山水风土,没提打仗啊?” “前哨的消息不可暴露,怕被有心人利用。因此,他们哥俩小的时候,本侯就教了一套暗语手法,既能商讨探究,又不被别人所知。” 他们哥俩,哥俩…… 没带燕冰河…… 行吧,谁堪当大任,侯爷是真有数。 这么有数的人被田氏几个摆了一道,肯定气够呛。 燕震又道:“等大宝下午回来,让他们几个过来,本侯要逐字逐句好生讲讲,让他们晓得,他爹直面的是何种困难!这几个孩子就该知道,做将军不是说说而已,要吃得苦中苦,更要有勇有谋!” 章碧螺心里又给点了一串赞,燕家能有今天绝不是偶然!原文让几个女人兴风作浪,故意把嫡长孙丢了,侯爷这个大家长也被作没了,导致燕北辰黑化。 而拿到爵位的燕冰河没有父亲哥哥的庇佑,最后也成为炮灰。 把燕家搞得那么惨,作者真是没有心! 章节目录 189:侯爷的爱国主义教育 大宝放学回家的时候,还带着小顾和小唐两位小朋友。 他们本来是跟来玩儿新手办的,没想到刚进门,仨人全被侯爷喊去。 因为有别家孩童在,燕震没有透露燕北辰书信原文,因为这是燕家独有的暗号,以后有机会再说给自家崽崽。他只是翻译信上内容,并根据以往的实战经验,将前线的情况讲给孩儿们听。 当然,挑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只字不提。 顾骏眉和唐采驰跟着听了老侯爷慷慨激昂的演说,不由心潮激荡。看,这就是我大熹的将士,等我长大,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大宝就更别提了,眼睛晶晶亮,大声说:“我燕龙城在此立誓,日后必统领燕家军,守卫大熹每一寸土地,驱逐琅赫铁蹄!” 顾骏眉也道:“那我们说定了,燕龙城是武将,我和采驰是文臣,兄弟同心,建强盛之邦,万朝来贺!” 唐采驰跟上:“除此之外,我必是大熹教,笑道:“不急,你慢慢想,等想到自己想做什么,你再告诉娘好不好?” 燕寒光往章碧螺那儿挪了几步,小声道:“我也没想好哦,伯娘。” 大宝立刻瞪眼,“别离我娘那么近!” 燕寒光可怜巴巴望向章碧螺,“伯娘,您放心,我一定不跟大宝起冲突。” 章碧螺:“……” 得,这孩子的茶艺又精进了。 小顾和小唐在燕家玩儿到晚上才走,章碧螺把他们送出门,瞧见二宝在发愣。 “闺女,想啥呢?” 二宝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娘,我得了一颗糖。” 章碧螺并没在意,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二宝不是说,想要在棋坛制霸,不给邻国留活路?京城就有这样的女棋士,你想见见不?” 二宝眼睛一亮,“见呀!娘带我去!” 女棋童妙仙击败过邻国有名的棋士,为大熹争光,因而举国闻名。因颜色姝丽,性情清冷,令贵族少年们趋之若鹜。 这样的人向来清高,名士也好,贵胄也罢,想见一面切磋棋艺都要递帖子排队,据说这次回京,求见者已经排到两个月以后。 章碧螺听说了这情况,觉得还是算了。 毕竟上杆子的事儿,是会让人轻视几分的。 至于二宝的西席,她舅舅唐晏完全可以客串一段时间。毕竟学问没得说,棋艺不是顶级,但现阶段还算够用。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不去找妙仙,妙仙却出现了。 章节目录 190:朱明宴 一晃儿就到了五月,端午之前,章碧螺终于实现承诺,在自家别院攒局,办了一场相亲见面会。 虽然目的很明确,但是不能名目不能那么直白,章碧螺特地选了夏至这天,对外称“朱明宴”。 朱明便是“夏”,接着消夏避伏的由头,还蛮不错的。 这是章碧螺穿来后头一次宴请,同时又要忙第一场话剧演出,不免手忙脚乱,所幸有几个闺蜜帮忙。宁松萝帮她列了单子,大致来多少人,碗盘杯盏需要多少,另有香炉瓷瓶、文房四宝、各种棋类、木器桌椅……都一一帮她罗列。 有宁松萝、顾紫笋、容缨和唐家姐妹帮着准备朱明宴,章碧螺轻松了许多。 请帖发出去,夏至当天,马车纷沓而至。 因燕家给人的印象一向是铁血冷硬,年轻女郎们都有点儿怕怕的。到了之后才发现,燕家也有如此精致的住所。别院里小桥流水,移步易景,鱼影动荷塘,风来淡淡香。 天气已经渐热,女郎们都穿了明丽轻软的夏裳,摇着团扇,笑语晏晏。 时辰还没到,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远远听得有人报:“宁家七姑娘到!妙仙棋士到!” 章碧螺和宁松萝对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 宁松萝道:“我那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原本想着叫她来瞧热闹,谁知竟带了外人来,章姐姐勿怪。” 章碧螺笑笑:“既然来玩耍,人多才热闹,何必拘泥有没有请帖?再说宁七妹妹的朋友是大熹闻名的棋士,听起来多么威风!” 说话间,宁七姑娘宁松烟和妙仙一起出现。 章碧螺迎上去,宁松烟穿了鹅黄的裙子,活泼又明朗。妙仙则一身素色,眉目口齿般般入画,姿色天然占尽风流。 章碧螺暗忖:长成这模样,怪不得京中少年为博佳人一笑,众星拱月一般。只是以前并无接触,突然不请自来,实在令人诧异。 两位姑娘齐齐见礼。宁松烟笑吟吟问:“妙仙姐姐听说今日朱明宴,也想来凑个热闹,世子夫人可会怪罪?” 章碧螺心道:就算怪罪,还能将人撵出去怎么着?不请自来的不止这一个,赵熠和魏肖也是闻着味儿来的;我也不差这一个,她来还帮我的宴请多打几个高大上的标签呢。 所以她笑着说:“怎么会,欢迎之至。” 妙仙也道:“妙仙久仰世子夫人大名,竟一直未能得见,今日终于如愿,真是喜不自胜。” 章碧螺点点头,将人往里面请,心道:场面话不能当真,且看看再说。 时辰差不多了,众人在水榭错落而坐。 章碧螺前世做少儿综艺,盘活集会内容简直驾轻就熟。但她作为主人,不好串场主持,宁松萝又不愿参加相亲的活动,便揽了这活计。 宁松萝站到中央,笑道:“今日夏至,各位小娘子和郎君到来,自然要先消夏避。,扇以生风,世子夫人为各位小娘子赠扇。” 丫鬟鱼贯而出,在座每位姑娘都得了一把团扇。 宁松萝又道:“至于郎君这边,夫人赠一盒痱子粉。” 众人都笑出了声,把玩自己手上的东西,团扇和粉盒上都有“文昌文创”的徽记。 宁松萝发完纪念品,笑着说:“这回集会名目众多,可不似往日,各位定不虚此行。这会子咱们就玩起来,先来捉对猜词!” 章节目录 191:光环呢?气运呢? 京城的贵女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女郎和郎君各据一处,抽签出场,游戏时可以遥望,但并不能交错而过。 这样的安排,既顾着男女大防,又能看清长相,做完游戏行礼退下,体体面面不传瞎话。 就……挺体贴的。 今日捉对猜词猜得是成语,容瓜片抽到第一个出场,心里还美呢,“章姐姐,瓜片最近没干别的,光探究成语了,定会给你争脸。” 章碧螺道:“你稳当消停滴,好好表现,让全场少年把花都投给你。” 容缨使劲儿点了点头,踌躇满志地准备上场。 她万万没想到,小郎君那边抽到第一位的居然是赵熠! 所谓赵熠赵小胖,魏肖魏东珠,俩纨绔一个胖乎乎,一个常年头上有个大东珠,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 其实容缨对他们没有太多恶感,毕竟俩人给文昌送了太多银子,大客户嘛,怎么也嫌弃不起来。 章碧螺倒是有些担心,“小赵啊……看着要够呛啊。” 容缨一脸无所谓,“无妨,让他比划我来猜,只要他能沾一点边儿,我就能猜出来。” 两人站定,互相行礼,出题官亮题板。 赵熠一看眼睛就亮了,简单!他在头上画了个“横”,还没等继续,容缨那边跟爆豆似的,“一飞冲天,一本正经,一触即发,一马当先!” 赵熠吓一哆嗦,急啥呀,还没比划完呢。 他在那一横下面,又加了个横。 容缨又开始滔滔不绝:“一穷二白,合二为一,独一无二,毫无二致!” 赵熠急得直跺脚,能不能看清再说呀,抢答还没完了!他快速又添了一竖一横,总算把那个字写完。 容缨眨巴眨巴眼睛,敢情刚才抢早了! 原来是个‘王’字!好办! “王孙公子,张王李赵,混世魔王,目无王法!” 下面诸位都知道答案,此时已经笑疯了。有那爱娇的小姑娘,笑得肚子疼还要维持贵女形象,实在是很辛苦。 赵熠已经疯了,啪地一拍大腿。 容缨:“花拳绣腿?狗腿子?” 赵熠愁得原地转圈,在容缨一连串的“画地为牢”“慌不择路”里指了指额头,然后重新写了个“王”,紧接着“嗷呜”一声。 容缨悟了! 第一个字是“虎”! 这时,一盏茶时间已到,容缨赶紧做最后的找补:“狐假虎威、虎踞龙盘、虎虎生威、虎口拔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宁松萝憋着笑,朗声道:“时辰到了,猜词数量——零个。” 容缨急了,“答案是啥呀?” 全场齐齐告诉她,“虎头蛇尾!” 容缨愤怒,“赵公子,你倒是摆一下尾啊?” 赵熠还不乐意呢,“你倒是等我比划完呐?知道你会的多,有啥用啊?你又猜不对!” 互相伤害的两个人彼此鄙视了一番,各自回到座位上。女孩们笑得脸都酸了,“容姑娘,有一说一,您这反应可够快的。” 容缨叹了口气,烦躁地摇着小团扇,“一个都没猜对,我都不敢相信。” 接下来一组,女郎这边站出的是顾紫笋,容缨道:“祈求老天给你派个伶俐的,千万别像我这么惨。” 顾紫笋笑道:“无妨啦,爱谁谁,就图一乐。” 她是真的心大,再一看站出的小郎君,女郎们都吃吃地笑开。哎呦不错哦,是唐晏呐! 顾紫笋看清搭档,还是有点儿小嫌弃,“还以为能遇上个不认识的,唐晏几乎天天见,没什么意思。” 若是女郎们知道“凡尔赛”这个词,肯定会一人一句呼她一脸。 顾紫笋有了前车之鉴,决定自己比划,让唐晏猜。 她看清题目,两手比划了一个圆形,然后捧着咬了一口。 唐晏:“画饼充饥。” 顾紫笋大拇指直接竖过去,女郎这边哗哗鼓掌,郎君那头连声叫好。 题目翻了一页,顾紫笋伸出个巴掌,还没等往天上举,唐晏那边就说出答案:“只手遮天。” 前两组简直就是对照组,容缨那边屡试不中,顾紫笋却没有一道题落空。 容缨气死了,觉得自己的成语都白背了。赵熠也气死了,觉得搭档光顾着秀自己,没有顾全大局。 玩儿了一个多时辰,几乎从头笑到尾,核算成绩时,大家特地点出赵熠和他的好朋友魏肖,让他俩配合一番。 这要是换成别人,没准会觉得自己受了羞辱,赵熠和魏肖不怕呀,他俩神经粗脸皮厚,一锥子扎不透。你想娱乐,我就逗死你。 魏肖绕着荷花池做骑马状,一颠一颠可造笑了,赵熠马上就猜出来:“荷花看马?荷叶看马?莲蓬看马?” 魏肖急够呛,“反过来,你反着说!” “马看荷花?马看莲叶?马看莲蓬?” 魏肖气得冲过来踹他腚,“这叫‘走马观花’,有那么难吗?啊?难怪别人说我们是纨绔,你是真给我丢脸呐!” 赵熠反踹,“会成语了不起啊?还瞧不上昔日好友啦?那你别跟我共沉沦,你去找唐公子玩耍呀!” 魏肖再踹,“唐公子哪有空搭理我?人家要写诗下棋画画开雅集,你要再不上进,我明年真奔着唐公子去!” 两人在这儿互踹,跟蒙学馆的小学鸡似的。 水榭上一片笑声,最后总成绩出来,唐晏和顾紫笋一组猜出的最多,位列第一。两人都得到了文昌文创的特别奖励——羊脂玉佩一枚,欢欢喜喜佩在身上。 接下来,小郎君和小娘子们要互相赠花,当然,这个环节是非常有秩序的,绝不会在礼仪上让人诟病。 所有的锦盒摆成一排,带有唐晏名字的锦盒被花堆满,章碧螺不由感慨,“现在我相信,唐晏出门的时候的确能掷果盈车。” 宁松萝小声道:“连妙仙的花都给了他。” 咦?这倒是件新鲜事儿! 章碧螺吃瓜吃得乐呵呵:“那他留下了哪支?” “谁的都没留,背着手回座了。” “真能装啊,不知伤了多少小娘子的心,也太恨人了!” 宁松萝继续汇报:“女郎这边,顾妹妹拔得头筹。” “她是被大佬带飞的,容缨呢?” “瓜片只得了一枝花,还是赵公子送的。她拦着人家问,为什么把花给她,赵公子说,就想给个一朵都没有的,又不知道是你。” 章碧螺笑容僵了僵,好歹人家是原女主,光环呢?气运呢? 现实啊,实在有点儿欺负人了。 章节目录 192:你这多少有点拉踩了 赵熠走到自己的锦盒前,发觉是空的,一脸不可置信,于是问同样没人青睐的魏肖:“咱俩这么不遭人待见?” 魏肖也很沮丧,“这不是很明显?” “以前逛花楼也没这样啊,小娘子们都往咱俩身上扑!” “别说了,在贵女面前,咱俩比那泔水桶还不如。” “太侮辱人了!咱俩就不该来,简直成了唐公子陪衬。” 魏肖安慰他,“忍忍就习惯了,再像以前那般胡混,咱俩就得被赶出家门。跟着唐公子这些人玩耍,哪怕是陪衬也行,咱脸皮厚,怕啥呀?” 赵熠对做陪衬没啥想法,但是对自己一朵花都没有耿耿于怀,他拦住容缨,道:“小娘子,礼尚往来懂不懂?给个面子,把花扔我的锦盒里。” 容缨压根不理他,“你的花给我,那是你自愿的,又不是非要互换,我这花自有人要给。” 说完,她将花直接擎到章碧螺面前,非常之狗腿:“章姐姐,瓜片没找到心仪的郎君,这花送你呀。” 赵熠气得鼻子都冒烟了,“白眼狼,哪有你这样的!” 顾紫笋拿着花正犹豫,她搭档给力得到奖品,理应把花给唐晏。但他收得太多还不好好对待,太不尊重女孩子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突然瞧见容缨给章碧螺送了花,忙不迭地也跑了来,“姐姐,鲜花赠美人。” 顾紫笋和容缨在章碧螺身边嘻嘻哈哈聊了片刻,宁松萝又开始走流程——两男两女对坐玩儿飞行棋。 飞行棋这玩意儿,已经被大家改名为绝交棋。 它下起来特别磨叽,最气人的是马上飞完了,却突然被撞回老家,这能不急眼吗?但是玩这个呢,沉得住气的和急性子的都表现特别明显,换句话,对方修养如何一看便知。 章碧螺老神在在,跟宁松萝买定离手,看谁跟谁一起暴躁,哪些人能一起淡定。 水榭台子上摆满四方桌,每桌两男两女,大家都按抽到的号牌找到自己的位置,丫鬟呈上骰子,开始了飞行棋大战。 看庞珏愉快地参与,唐晏不免有些后悔。虽然之前催章三娘办宴请,可是满眼都是小娘子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庞珏说他是犯贱,既然不感兴趣,为何催着老师办宴? 唐晏恹恹地朝四方桌走去,眼前闪过一道素色身影,抬眼一瞧,认识。 他挑了挑眉,摇起扇子,“这不是女棋童么?” “唐公子,别来无恙。” 妙仙回京后,很多王孙贵胄上门拜访,让她赚足了排面,可这些人里偏偏没有唐晏。 二人以前认识并下过棋,妙仙原想,朱明宴上再相遇,他应该过来打声招呼,然后顺势寒暄一番。没想到唐晏竟视而不见,连锦盒的花都没留下。 她不免有些恼火,这段日子如众星捧月般,谁像唐晏这样不把人放在眼里?心里一赌气,竟是将人拦下了。 这一幕正好被章碧螺瞧见,她迅速和宁松萝对视,俩人眼睛亮了,同时闻到了瓜味儿! 然后,顺着瓜藤就摸过去。 “二位怎么还不就坐?”章碧螺笑吟吟的,“别人可都开始了。” 妙仙打了声招呼,笑道:“飞行棋我试过,颇觉无趣,便想邀唐公子手谈一局。” 章碧螺恍然大悟:原来是瞧不上俺们飞行棋,想拉着唐晏下围棋啊。 你这多少有点儿拉踩了。 唐晏这人,在外面还是蛮能装的,他板着个脸,半点儿不给女棋童面子,“你说飞行棋无趣?是骂创出这棋的世子夫人,还是讥讽已经坐好的宾客?” 妙仙显然没想到这节,窘得满脸通红,谁知唐晏还不算完,“有些人连请柬都没有,却能指手画脚,妄图替主人安排。” 妙仙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若是能重来,打死她也不会跟唐晏讲话。章碧螺赶忙打圆场:“姑娘若不愿下飞行棋,在一旁饮茶就是。” 妙仙想了想,点头应了。 坐下之后,她很快恢复镇定,笑道:“听说夫人想给大姐儿请西席?” 章碧螺挑挑眉,哦豁,她消息还挺灵通。 其实庞珏找人帮忙打听,为燕明月挑老师,又询问女棋童有没有收徒打算,这些事妙仙早就知道。 她等着章碧螺上门,好显得自己尊贵,没想到对方连帖子都不递,办朱明宴都不给自己发请柬! 妙仙毕竟年轻,沉不住气自己找上门,这会儿没忍住,又问起西席的事儿来。 章碧螺不动声色,“没错,是想给我家明月请个老师,最好是在围棋上有造诣的。” 妙仙正等着下文,结果,没了! 她有些绷不住,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妙仙这次回京,正想收几个徒弟。听闻大姐儿的棋是唐公子启蒙,想必不会差。假以时日,必能冠绝京城。” “只是冠绝京城啊,”章碧螺笑笑,“我家明月要的不只这个。” 妙仙淡淡一笑,并不在意。谁家孩子拜师时不是踌躇满志?可是能熬过学棋寂寞的有几个? 于是她道:“若是能冠绝大熹,那便更好了。” 章碧螺笑笑:“明月聪慧,只是我这人没什么文化,所以想找个可信的西席。” “您放心,若是大姐儿拜我为师,无论学识还是棋艺,都会惊才绝艳。” 章碧螺:“……”我就谦虚两句,你还真觉得我没文化啊? 宁松萝缓缓摇了两下团扇,“妙仙姑娘久未回京,可知道远近闻名的文昌书局?” “当然。”妙仙笑笑,“我还知道,这书局和书肆的东家都是世子夫人。” 宁松萝一脸疑惑,你知道还敢大放厥词? “妙仙姑娘,书局的造纸和印刷可都是新技术。” 妙仙微笑,“这我晓得,是世子夫人的思路,庞珏大人的研究。” “书肆有诸多话本。” “夫人有话本社,自然不在话下。” 宁松萝就不明白了,你啥都知道,怎么没有半点儿敬意呢? 妙仙表面谦逊有礼,其实内心腹诽:离京前就听说过这商户女的事儿,大字不识几个,还偷妯娌的首饰,对孩子也不好。转过年来,她竟然能写话本画图纸?谁信?! 无非就是,燕家为了名声帮她做假而已。我肯教燕家大姐儿,是看在侯府面上,她不马上感激等什么呢? 章碧螺笑了笑,淡淡道:“明月的棋是唐晏启蒙,这几年是不用换老师的。” 妙仙怒了。 骗子!你明明还找人打听我来着!我不过是拿个乔,你居然就不来了?这就是后娘啊!放着神仙般的女棋童不求,你还是对家里崽子不够好! 章节目录 193:神特么小仙女 妙仙心里气极,对章碧螺又多了几分轻视。 她平日见多了贵人,自视极高,再加上消息灵通,贵胄们的大事小情都知晓。 章碧螺也一样,正面和负面的消息一大把,只是妙仙眼睛长在脑门上,自动过滤掉“章碧螺很有本事、对孩子好、博学多才”,剩下的自然都是差评。 妙仙开口,语气很是生硬:“原来是我多事儿了。” “哪有,妙仙姑娘也是好心,”章碧螺笑得特别真诚,还回头跟宁松萝点点头,“你服不服,我家二宝就是招人稀罕,妙仙姑娘还没见过她,就想教她下棋呢。” 宁松萝憋住笑点了点头,“我服,这次真的服。” 妙仙:…… 她站起身,僵着脸道:“跟人约了局棋,时辰就快到了,告辞。” 章碧螺笑问:“这就走了?还没开席呢,不留下尝尝新饮品?加了冰的黄桃果霸,嘎嘎好喝。” 妙仙冷声道:“我向来不逞口腹之欲。” 章碧螺老遗憾了,“果然,仙女都是喝露水长大的。不过露水没什么营养,怪不得瘦得跟根柳条似的。” 妙仙:…… 弱柳扶风不会用吗?柳条什么鬼? 妙仙觉得多待一会儿自己一定被气死,赶忙出了别院。坐上马车后,有个小丫鬟追了过来,拿了几个竹筒杯递过来,“夫人特意吩咐,将黄桃果霸拿给妙仙姑娘尝尝。” 章碧螺有这么好心? 等人走了,妙仙对自己的丫鬟和车夫道:“你们拿去喝,本姑娘才不碰这腌臜东西。” 车行到半路,妙仙听着外面吸溜吸溜喝饮品的声音,觉得越发口渴,她拿出银针试了试毒,确定无事,迟疑着端起竹筒杯。 没一会儿,马车里传来吩咐,“去毓秀街的蜜雪福茶,买上几样带回去。还有,给我查清楚,章碧螺是从哪儿挖的大师傅!” 妙仙离开,大家并没受影响,好不容易下完飞行棋,有几对之前看对眼的差点绝交。 但也有因这个环节互相赠花的,有一对都是火爆脾气,还有一对,郎君沉稳女郎端庄,还真挺合适。 令章碧螺生气的是,顾紫笋和容缨两个傻子又把花给她了。唐晏、庞珏、唐晏他哥唐清再度无视了锦盒里的心意,谁都没选。 章碧螺气得把俩丫头叫到一旁,就差拍桌子了。“这场宴都是为了谁?你俩把花给我几个意思?我能变郎君咋滴?” 顾紫笋结结巴巴,“我心里有个人,跟你有点儿像。” 章碧螺无语了,“我跟你说顾紫笋,那个厉早就是……就是我!我女扮男装的!” 顾紫笋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空气突然凝滞,简直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章碧螺开始头疼,真相说出来倒是痛快了,但不好解释啊!虽不是有意骗她,只是前几次都没说,现在更不好办呐。 “不是吧章姐姐,”顾紫笋道,“你为了让我死心,连女扮男装都编出来了?对,你是可以这样做,扮相上可能也有点像,但你是不是他,我还能不知道?” 章碧螺:“……”姑娘你这自信哪儿来的? “别的不说,姐姐比他矮多了,肩也没那么宽,肤色还比他白,他也没姐姐这么香。” 章碧螺:有一种东西叫垫肩,还有一种东西叫增高鞋垫。至于后面两条理由,真的无力吐槽。 “我知道姐姐是好心,但是大可不必。我顾紫笋可以自己疗伤,姐姐就不要在我心头插上一刀了!” 章碧螺气死了,破罐子破摔,“人家都有对食宫女了,不要破坏别人感情。” “不破坏!我是好人!” 章碧螺在顾紫笋和容瓜片脑袋上各戳了一指头,“你们看看别人,原本也不认识,两个游戏下来,都眉目含情暗送秋波的了,估计回去就送庚帖下聘!你俩呢?能不能争点儿气!” 章节目录 194:娘,我要告状 顾紫笋和容瓜片最终没能争气,唐晏和庞珏也仿佛只是走个过场。倒是其余的青年男女又是“传声筒”,又是“写诗接力”,笑得脸都酸了。 宴会开始,章碧螺叫来得胜楼的首席大师傅,又喊了蜜雪福茶的团队,替自家产业做了一波宣传。 从回京到现在不到半年,得胜楼新菜色层出不穷,最近又招人搞养殖,爆炒小龙虾火速风靡。因客流量大,得胜楼扩张两次,成为毓秀街的地标,并且一跃成为京城第一大酒楼。 而福茶也新品频出,先是春季来了一波桃花饮,如今入了夏,各种加了冰的饮子更是花样翻新。 参加朱明宴的青年男女们玩罢游戏,又享用一番美味,带着对小娘子(小郎君)的爱慕与思念,心满意足离开别院。 章碧螺默默地想:这热闹都是给别人的,我的阵营什么都没有。 到了晚上,操办宴会的章碧螺疲惫地回到侯府,发现大宝在等她。 “娘,我要跟你告状!” 章碧螺揉吧揉吧崽崽的脑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再过十年就成为咱家是上街逛逛,只带了一个小厮,但是出府走了不远就有马车来接。儿子一直跟着他,发现他去了和庆楼。我派燕八跟上,他进了阁子,见的人正是林氏。” 大宝年纪不大,口齿异常清楚,短短一番话,前因后果交待得明明白白。 章碧螺道:“林氏被休,但她毕竟是燕寒光亲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想见儿子是人之常情。” “可林氏从来都没有好心眼儿,她以前还跟我说,我的一切迟早是燕寒光的,俗话说得呱呱叫,狗改不了吃屎,林氏改不了使坏,我怕她算计你呀娘。” 章碧螺点点头,别看大宝小,心眼儿多着呢,而且他担心得不无道理。 “谢谢大宝呀,娘会小心的。” 大宝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娘,舅舅今天找到情投意合的小娘子没有?” 章碧螺冷哼,“你舅舅,呵,啥也不是。” “他可怎么办呀!”大宝学着大人模样叹了口气,“我都有喜欢的小胖妞了,舅舅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呃……你是他亲外甥,你多少拦着点儿,那玩意儿不能多吃。” 章节目录 195:我不算什么,但我算燕家子孙! 再过两天就是端午,章碧螺的话剧马上迎来首场演出,精力实在不够用,所以大宝说的事儿就没太放在心上。 她不在意,但架不住有人硬要撞上来呀! 次日,章碧螺在剧场看完彩排,很是满意。文昌书肆和蜜雪福茶在附近州府开了分店,文昌文创分店也在筹备中。今日,她叫了沽上的掌柜过来,听他们汇报工作。 几位掌柜就住在得胜楼,忙完之后,章碧螺又去了后街穆老板那儿看新款周边的样品。 从后街出来,章碧螺冷不丁想起这附近有家蜜饯好吃得很,忙叫连营去买。连营将马车停在蜜饯铺子附近,回来时脚步有些急。 “少夫人,我出来的时候,寒光少爷也进了店。他没看见我,直奔柜台点了梅肉和什锦两样。” 章碧螺皱了皱眉,“燕寒光一个人去买蜜饯?” 连营道:“身边有个常跟着他的小厮,叫锅儿,再没旁人了。” 葆福也觉得不对劲:“咱们家的小少爷,谁出门只带一个小厮?遇上危险怎么办?让别人掳去,还得当成人质威胁侯爷和将军” 章碧螺眉头皱得更紧,道:“他的口味我多少知道些,奶茶都要三分糖,太甜的不喜欢,带蜜饯的基本不碰……”她不由想起大宝昨晚讲的事儿,喃喃道,“难不成只是打个幌子?” 葆福突然想起件事,“那林氏是喜欢吃蜜饯的。” “怪不得,”章碧螺淡淡道:“按说他们母子相见我也管不着,但是林莺时动作频繁,看来是不甘寂寞了。” 她挑起车窗小帘朝外望去,果然瞧见燕寒光从店里出来,想了想,吩咐道:“跟着吧,没准儿今儿个能遇上我那前妯娌。” 燕寒光走了没多远,进了一家酒楼。连营偷偷进去打探,说孩子进了二楼最里面的阁子,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章碧螺便下了马车,用帏帽遮脸,也上了二楼。偏巧燕寒光旁边的阁子空着,她便施施然坐了下来。 隔壁传来说话声,章碧螺仔细辨认,果然是林莺时。 这燕寒光也太不小心了,昨天被大宝发现一次,今天又让连营看见,要不是他爹娘和他奶是对立阵营,章碧螺差点儿都以为燕寒光是故意让人发现的。 酒楼的阁子是将座位隔开,并不像包间那般隔音,若是高声讲话,邻座的人也听得到。只不过傍晚时分的酒楼很是热闹,那么多人各说各的,很少有人注意旁边那桌说什么。 但若是有心,也不是完全听不到。 章碧螺就是有心人,而林莺时大概是心里着急,说话的音量也略高了些。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跟人低声下气的,根本没有世家公子该有的意气风发!” 燕寒光声音低落,“娘,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去的。” “那你告诉娘,你为什么不去?” “祖父待我很好,我跟他出门一趟,涨了不少见识,心胸也开阔起来。若是按您说的做,祖父会失望的。” “你一口一个祖父,心里怕他失望,可侯爷真的待见你么?他可不止一个孙子!如今燕北辰率军出征,燕大宝选上伴读,你算什么?” “娘,你说得不对,祖父并没苛责我!我不算什么,但我算燕家子孙!” 章节目录 196:我有祖宗,我不改姓 林莺时气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还要为娘三番两次地请你!娘花了多少银子才拿到消息,琢尘仙师轻易不收徒,云游几年即将回京,特地要找十岁以下的有缘人,这是天大的机会,谁不拼了命往上冲?” 李琢尘? 章碧螺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愣,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国师?自己去沽上救铁蛋的时候,还借用过仙师的名号呢! 他要回来了?还打算收个小徒弟? 林家还是很有门路的,居然能打听到这种消息。 章碧螺心道,最近回京的名人挺多,先有喝露水长大的妙仙女棋童,马上又回来个国师大人,看来不久以后,京城的权贵圈又得热闹一番。 燕寒光道:“这话昨日已经说过一次,儿子不想做国师的徒弟。” “那你想干什么?” “祖父曾给我们读二伯的信,那日寒光并未当众说出志向,但是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等二伯凯旋,会正式教我和大宝燕家枪,这次我绝不会错过!” 林莺时失望透顶,“你怎么就不明白,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真心对你,这世上只有娘掏心掏肺地为你!” 燕寒光道:“娘,你说得不对,大宝和二宝是大伯的孩子,却从不见二伯娘苛刻,小宝甚至原本都不姓燕,可这府里,谁不拿小宝当宝贝?我是正儿八经燕家子孙,只要祖父疼我,便行得正立得直。” “枉我一步步为你谋算,你却毫不领情,却向着仇人!” “谋算?”燕寒光声音发颤,“将伯娘他们丢在碧云镇的谋算?让大宝消失,还是让祖父生病的谋算?” 林莺时声音一滞,“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是不是章碧螺在你面前嚼舌根?” “娘,你做过什么,府里上下谁不知道?还用伯娘亲自告诉我么?” “呵,”林莺时气道,“她把娘害成这样,你竟然还为她说话?” 燕寒光没吭声,他刚才说出那番话已经是极限,断没有当着面数落亲娘的道理。但是这些天他手燕震影响,觉得伯娘和二伯一样,做得都是大事。 林莺时讥讽道:“你竟不肯听娘的话!对呀,反正你顶着燕姓,这辈子不用出类拔萃,也会衣食无忧。” 燕寒光站起身,“那我回去了,若是总往外跑,迟早会被发现的。” “你给我坐下!”林莺时声音尖利起来,“不管怎样,等国师回来,为娘自会去接你。若你被选作徒弟,他会亲自为你赐名,说不准,下一任国师就是你!” 燕寒光一字一字道:“我有祖宗,我不改姓。” “你!”林莺时气急败坏,“锅儿,把你小主子抱上,我这就带他回去!” 锅儿吓得直哆嗦,“真……真要这么做?” “反正他偷跑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先把他送到庄子上藏着,等国师回来,直接将人带去就是。” 锅儿硬着头皮道:“小少爷,咱别犟了,夫人都是为了你好……” 燕寒光捏紧拳头,一步一步向后退,就在这时,阁子间的门框被敲响,一个声音慢悠悠传来,“怎么着,这光天化日的,还要当着大庭广众抢人啊?” 珠帘一挑,章碧螺笑吟吟地望着里面的人,“林莺时,你可真是出息了。” 林莺时脸都白了,她今天为了在儿子面前演苦情戏,特意搞得很憔悴,素着脸不说,头上也只戴了个银簪,别提多朴素了。 可章碧螺呢?一身银红色,上面是错落的银丝线绣,艳丽夺目。再看那张脸,明艳端丽,把自己比得渣都不剩。 自被休以后,宿敌之间头一次见面,竟然如此惨烈,这是林莺时万万不能接受的。 章节目录 197:多智而近妖? 一时间,林莺时抖出全身的刺,样貌打扮已经输了,气场绝对不能弱! “呦,这不是远近闻名的世子夫人?” 章碧螺眨眨眼,“羡慕吧?你没当上。” 林莺时差点儿没破防,强忍着才没让自己表情狰狞,故作镇定道:“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章碧螺笑了,自顾自坐下,“没听说过那句话么?哪里有不平哪有我。” “那我可不晓得,不过您日无暇晷,怎么管起别人的私事来?” 章碧螺直视着她,“我的手帕交宁松萝,常出入皇宫的,连她都不知道国师回京的消息,你又如何得知?你那消息在哪里买?有几分可信?” 林莺时下意识往后一躲,然后懊恼自己瑟缩,硬起态度道:“消息自然可靠,但消息从哪里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谁稀罕,”章碧螺灿然一笑,依旧十分气人,“没人关心你如何,但你若是对燕家人出手,想都别想!” 她站起身,睨了一眼燕寒光,“还不跟上?” 燕寒光弱弱地应了一声,匆匆给林莺时行了礼,然后紧走几步跟上章碧螺。 “锅儿,还不拦住你小主子!” 章碧螺顿住脚步,“对哦,差点儿忘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交给你们了。” 锅儿见连营跟自己对上,心知惹不起,撒腿就往楼梯跑,连营疾步追上,揪住衣领,反手一带,手臂施力往地上一按,锅儿哐叽摔在地上,然后两条胳膊被卸了。 还没等他喊,咔擦一下,下巴也脱臼了。 整个过程丝滑流畅,楼下宾客推杯换盏,竟然没人发现。 “伯娘,”燕寒光小声开口,“咱们不带着锅儿回去吧。” 章碧螺知道他想什么,那小厮带回侯府,估计没啥好下场,扔给林莺时,好歹能留下一条命。 章碧螺对此不置可否,却也懒得追究,喊了葆福和连营回府。 林莺时恨恨道:“章碧螺,你休要得意。” 章碧螺才不惯着她,揶揄道:“你是打得过我还是说得过我?在只敢放狠话不敢硬杠的林莺时面前,我得意怎么了?” 她带着燕寒光坐上马车,小孩抿了抿嘴唇,想回头看,却又强忍住。 “别在我面前装可怜,”章碧螺瞥了他一眼,“你昨天故意当着大宝的面出门,我没说错吧?” “倒也不是,”燕寒光老老实实回答,“我娘派人模仿黄莺的叫声时,我刚好在和大宝玩耍。” “那你是顺势让大宝跟上?” “他聪明的很,我稍微做作些,大宝就怀疑我了。” 章碧螺心道,燕寒光和燕龙城,没一个省油的灯!这特么才几岁?都能玩儿出这种花花心眼子! “这么说,林莺时之前便找过你?” “嗯!”燕寒光点头,“第一次是文创店开业那天。” 章碧螺笑了,“真会挑日子,原来那时候她就知道国师要回来。” “伯娘,”燕寒光急道,“侄子在此立誓,这辈子只跟着二伯学燕家枪,绝不去做别人徒弟。” 章碧螺轻笑一声,“后天便是话剧首演,估计林莺时还会找你。” “伯娘,我其实是想见她的,但是每次都吵,都吼,我又不想见了。” “那便告知你祖父,让他带着你去看剧罢。” 章碧螺态度温和,心里却早已起疑。 刚才阁子间的对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燕寒光这口齿,这逻辑,是不到六岁孩子该有的么? 虽说“多智而近妖”,怎么就这么巧,妖到燕寒光头上?原文里燕北辰和三个崽崽好歹是有本事的反派,燕寒光若是这么能耐,怎么可能连名字都没出现过几次? 想到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有个词突然闪现…… 章碧螺心道:自己连书都穿了,发生些别的也不奇怪吧? 想到这里,她试探道:“这几天总做噩梦,梦见我跟大宝他们三个在碧云镇失散了。” 燕寒光猛地站起,没站稳又跌回去,脑袋“咚”地一声撞在车厢上。 章碧螺笑问:“大侄子,你怎么如此激动?” 燕寒光结结巴巴地问:“伯……伯娘,是不是你梦里,我二伯也没出现?” “你怎么知道?”章碧螺一脸震惊。 燕寒光表情纠结,最后嗫嚅道:“侄儿,侄儿也是梦到的。” 章碧螺一脸不信,“我又没梦见你。” 燕寒光艰难说道:“那也无妨,侄儿和伯娘各梦各的……” 章碧螺点点头,“我只梦到和大宝失散就醒了,没见到你二伯,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找到大宝他们。” “可能……没有的……”燕寒光声音发颤,“什么都没有的……” 说完猛地警醒,“伯娘,我是胡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章节目录 198:他应该还是个孩子 章碧螺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燕寒光究竟是梦到的,还是…… 她不动声色问道:“你什么时候做得这梦?” 燕寒光想了想,“就是……也在这几天……” “昨天,还是前天?” “前……前天吧……” 章碧螺笑了,不再追问。燕寒光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不知伯娘已经在心里盘明白这事儿了: 燕寒光一个小孩儿,若是做了可怕的梦,怕是早就嚷嚷得人尽皆知。按他说的是前天做梦,可昨天跟大宝玩耍时可没听说有什么异状。一直憋着不提,只等自己起个头才肯说,可能吗?这是五岁多孩子办出来的事儿? 排除梦兆,那就只剩穿来和重生。 若是穿越或穿书,那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不可能对林莺时有那么深的依赖,刚才那眼神是自然流露,绝不是作假。 除非他是胎穿,但若是这种情况,五岁的年纪足够将自己打造成神童了,选伴读怎么会输给大宝? 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重生。 章碧螺又开始捋时间线,重生到出生那年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是选伴读那会儿,不然的话,除非他铁了心不当太孙伴读,不然怎么也会加上他的名字。 那么,应该就是和侯爷出门游历之后。 章碧螺捋了个大概,状似不经意地说:“寒光,伯娘以前拎不清,让你看了不少笑话。” “没有没有,”燕寒光道,“伯娘厉害得很,令人刮目相看。侄子……觉得您好得很,只有这样的主母,燕家才有一份安宁,才不会……” 他似乎又慌了,结结巴巴道:“侄子又胡沁,伯娘莫怪。” 章碧螺心道:动不动就慌,说明心性还不稳,可能……原本年龄也不是很大…… 她突然就有点儿心酸,因为想到大宝、二宝、小宝的原本结局,这几个孩子没的时候都不过十几岁,燕寒光会不会也是这样? 章碧螺压下心头情绪,问道:“那锅儿,是不是以前就有异状?” 燕寒光点点头,像是终于有了能说几句话的人,又没控制住,“伯娘,今日要不是您,我定会被锅儿抓住带走,他、他以前便背叛过。” “能置人于死地那种么?” 燕寒光陡然变色,捏紧拳头不肯再说,章碧螺却什么都明白了。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你是燕家儿郎,好好读书练功便是,大宝有赤子之心,你若是好样的,他不会为难你。” “侄子省得。”燕寒光道,“侄子真没当回事,都让着他的。” 快拉到吧,章碧螺暗笑,你还少在我面前玩儿茶艺了? 虽然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但章碧螺不敢托大,还得暗中观察,万一自己想岔了呢?至少现在,这小秘密还得让他自己憋着。 带着燕寒光回侯府,刚好被大宝看见,孩子立马吃醋,气哼哼地板着脸不说话。章碧螺也不过多解释,而是带着大宝和燕寒光一起去见侯爷,将今天的事儿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燕震当着俩孙子,并没多说什么,等章碧螺带着孩子离开,他立马派人去砸林家的门,让林老匹夫滚出来。 林莺时他爹惹不起信安侯,敢怒不敢言,只能滚出来。刚一见面就被燕震踩在脚底下,问:“你女儿想让我孙子改名换姓,你教的?” 老林疼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嚎着说不知道。 燕震又问:“我孙儿身边的人,居然听林氏差遣,你教唆的?” 老林眼泪都飚出来了,谁也不知道这俩人后来说了些什么,只是第二天便有了林家半夜训女的传言,据说林家那被休的女儿让老林罚去跪祠堂,半年不得出门。还据说,林家罚了个下人,被打得跟血葫芦一般扔到门外…… 章节目录 199:算他有良心 林家如何,章碧螺并不关心,有侯爷在,谁敢跟信安侯府支棱? 她只是想知道燕寒光的想法,于是将人带到自己院子。 “大宝,娘买了蜜饯回来,你快去喊妹妹和弟弟来。” 大宝嘟起了嘴,不高兴地说:“娘,你就是想把我支开,你想给燕寒光吃小灶!” 什么乱七八糟的。 章碧螺笑着在儿子腚上拍了一巴掌,“还不快去。” 大宝气哼哼往外走,路过燕寒光的时候,故意在对方左脚脚面使劲儿踩了一下。 燕寒光低头看看明晃晃的鞋印,沉默。 见大宝走了,章碧螺道:“今天的事情原本不必发生,你大可直接告诉你祖父,林氏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 燕寒光没说话,过了半晌问道:“她会怪我吧?” 章碧螺挑了挑眉,“那你跟我说说,先前为什么一直瞒着,这次却想让我帮忙?” 燕寒光低下头,“她越来越疯了,我不想被抓走。我不敢跟祖父说,若是祖父前去,我怕她……” 章碧螺自动在心里帮他补上后半句——怕她被打死。 “但你却忍不住想去见她?” 燕寒光轻轻点头,“总是存着点儿希望,希望她变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温温柔柔的,每次都会变得很可怕。” 这个“每次”就很微妙了,燕寒光也觉得这样说很危险,但他就是忍不住。他的境遇虽奇妙,身边却没有人可以讲。 “以后还想见她么?” “这段时间不会了。”燕寒光轻声道:“希望她不作,老老实实待在林家便好。等我长大,建功立业,也不会不管她。” 章碧螺微微颔首,见燕寒光起身告辞,随手抓了把蜜饯给他,却突然反应过来——他不喜欢吃甜的。 “谢谢伯娘,就知道伯娘疼我!”燕寒光欢欢喜喜接过,转身出去了。 看吧,这崽子惯会演戏。 燕寒光还没出院子,刚好遇见大宝他们仨,故意朝大宝扬了扬手里的蜜饯,大宝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在他右脚也踩了一下。 “不能顾此失彼,给你凑一对儿!”燕大宝趾高气昂地走过,二宝对这些从不理会,倒是小宝蹬蹬蹬跑过来,看着燕寒光手里的东西,又低头看他带着泥印的脚面,笑得嘎嘎的,“都黑了嘿,左脚右脚兄弟俩,一黑黑一对儿。” 燕寒光:“……”就几块蜜饯,你们哥俩至于么? 章碧螺见孩子们过来,挨个问了功课。大宝不必说了,太傅非常严格,连太孙都被罚了几次,大宝本就争强好胜,自是半分不敢懈怠。 二宝还是跟着唐晏学,进度不快,却扎扎实实。 小宝也跟着认了些字,让章碧螺头疼的是,这孩子越来越胖了。 “小宝,明儿跟哥哥跑跑步吧?” 小宝使劲儿摇头,“不呐,小宝早上要觉觉。” “那跟着姐姐练两下也行……” 小宝立刻委顿在塌上,“没有力气啊娘。” 这个燕懒懒! 锦鲤端了饮子进来,娘几个边喝边聊。大宝趁弟弟妹妹不注意,小声问:“娘,你需不需要我当个国师徒弟给你争脸?” 章碧螺瞪他一眼:“那你可能得跟着国师姓李。连燕寒光都不想改姓,你想?” “啊?那算了。”大宝嘟哝道:“算他有良心。” 转眼就到了端午,几乎整个京城都在盼着这一天。 五月初五一大早,大宝睁开眼睛,一眼瞧见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线,高兴得嗷呜一嗓子翻身坐起。 再举起自己两个蹄子,发现脚腕上也有,美滋滋地穿好衣服,洗漱完就去找娘。 “娘给我绑哒?”大宝歪着头问。 章碧螺一点崽崽鼻子,“是呀,除了我还能有谁?” “可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跟小猪似的,没听见呗。” 这时,二宝和小宝张着手跑来,大宝看见他们手上的五彩线,更开心了。,直到瞧见燕寒光。 章节目录 200:明年我要站在船头 燕寒光满意地点点头,章碧螺气道:“你那点儿心眼儿,以后多往正地方用。” 燕寒光摸了摸自己的粽子荷包,“可眼下,端午的荷包就是正地方。” 章碧螺心道:又特么装小娇娇,不是自己亲孩子,还特么不能下脚踹! 大宝好生气的,自己显摆得好好的,让燕寒光得了利,大宝什么时候吃过这亏? 他盯着人家的鞋面运着气,被章碧螺打断,“现在都吃吃饭,吃完你们就跟着祖父去看龙舟,晚上一起去看剧。” 她一眼瞧见大宝盯着燕寒光的鞋,忙又嘱咐:“你们在家闹腾也就罢了,出了门都代表燕家。所以要彼此照应,不能互相拆台,衣服要整洁,不能邋里邋遢的,知道吧?” 大宝默默地把脚缩了回来,暂时不能踩脚面,好气的! 今年的龙舟赛,信安侯府并没参加,侯爷带上孙姨娘,领着几个孙儿在观礼台看热闹。大宝对此非常遗憾,得知船头要站上自家的小辈,终于明白侯府为何弃赛。 大宝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心情不是太美妙。若是爹爹在就好了,那样威风的将军站在船头,怕是全城的目光都在自家船上。 湖上锣鼓震天,勇士们喊着号子划船,岸边尽是叫好和加油的声音,大宝抬起头读燕震说:“祖父,明年端午,我要和爹爹一起站在咱们家船上,给祖父拿个第一回来!” 燕震朗声大笑,“好,明年看你们的!” 赛过龙舟,湖边的人渐渐散去,侯爷带着几个小孙子去得胜楼吃饭。燕家这一代有五个崽儿,燕老三的闺女燕羌笛和小宝差不多大,惯是嘴甜,管二宝叫大姐姐,其余的小小子也是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地喊着。 燕震难得有兴致,又带着崽崽们在毓秀街整个逛了一圈,重点去了章碧螺的几个店。逛吃到晚上,他领着崽崽们去了文昌稚童话剧院。 崽崽们开心极了,一进门就七嘴八舌议论。 “祖父,这里的大门这么宽呀?” 燕震道:“容易疏散。” “侧面还好几个门呢。” “也是为了疏散。” “有不少侍卫呐。” “这是为了宾客的安全,若是遇到突发状况,也可以帮忙疏散。” 听到这里,大宝点点头,祖父三句话都不离疏散,看来人多的地方疏散顶顶重要了! 几个人进了专门的包间,这里是给皇室和自家人留的,不占三十个特座名额。几个崽东看看西瞧瞧,好奇得不得了。 章碧螺正在后台做最后的准备,听说侯爷到了,赶紧过来看看。 给燕震行了礼,侯爷着实夸了几句,又到外头转悠,去找唐阁老寒暄。 章碧螺问:“宝儿们,你们还满意吗?” “娘!”二宝飞扑过去,“这里穹顶这么高呀?也是为了疏散吗?” 章碧螺笑得不行,“闺女,咱也不能往棚顶子运人呀。” 大宝可着急了,“娘,你一会儿还要去忙吗?陪我们看不?” “放心吧,后台有人管理统筹,娘要在台下看完全场的。” 大宝连声欢呼,小宝别看就知道吃,争宠可有一套了,拽了拽他娘的袖子,奶声奶气道:“娘,你要挨着我呀。” 章碧螺笑着点头,二宝赶忙道:“那我坐娘另一边儿。” 大宝一瞧,完犊子,抢晚了! 他挠了挠头,“娘,要不我骑你脖子上吧。” 章碧螺翻了他一眼,“你怎么不上天?” 燕羌笛有孙姨娘抱着,倒也没啥不高兴,大宝却只能和燕寒光坐在一块儿,相看两厌。 章节目录 201:就算被罚,也有燕大宝顶着 大宝越看燕寒光越烦,跟娘说了一声,跑到包间外玩耍。 观众已陆续进场,后面几个区域几乎没有空位,到处都有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很是热闹。 大宝沿着座位间的过道溜达,突然一只脚横了过来,要不是孩子扎了大半年马步,还真就给绊倒了。 伸脚绊他的是个熊孩子,个子比大宝高一些,哪儿哪儿大都胖。大宝何时吃过这种亏,抬脚就踹,却被人一把拉住。他回头一看,气得一拳砸过去,“燕寒光你敢拦我?” “自家场子,这时候别惹事儿。” 大宝狠狠瞪了眼小胖,正要作罢,对方却嚣张得很,“瞅你们那怂样,被本少爷吓尿了吧?也不知是谁家的孬种,就该摔个狗呛屎!脑袋摔八瓣,屁股摔九瓣,一条腰带挂树上吊死,袜子塞嘴里臭死!” 大宝长这么大,就算在碧云镇受苦那几个月,都没听过这么恶毒的诅咒,更何况还被骂成孬种。 他已经控制不住他的小胳膊了! 在这里动手肯定不行,这熊孩子坐在特等座,衣着华贵,显然不是寻常出身。他旁边大人不在,许是去旁边跟同僚打招呼,应该就在不远处。 大宝瞅了瞅那孩子背后,两个守卫跟铁塔似的站着,不太好下手。于是道:“在这里施展不开,换个地儿敢不敢?” 小胖骄横惯了,二话不说跟上。 燕寒光想了想,没拦,在自家地盘被骂怂货孬种,实在有些忍不了。反正现在这岁数,打个小架怎么了,再说就算被罚,还有燕大宝在前面什么呢,满嘴跑舌头,这又不是酒楼有后厨,哪里需要点火了?怂货就会嘴上逞能,吓唬谁呢!” 小胖子气道:“自然有人点火,就藏在丙座里!” 燕寒光和大宝迅速对视一眼,此时,巡逻的守卫走到尽头,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大宝眼睛滴溜溜一转,一脚踩在熊孩子胖脸上,“一听就是唬人的,若是真有人点火,你还留在这儿等着被烧?” “你懂个屁!等演完谢幕的时候,寻常人不知道结束了,肯定还会留下看。本少爷就在那时候走,前脚上马车,后脚就有人点火。哼,就要不是本少爷想看完《后羿射金乌》,演到中途,这火就已经点上了!” 大宝故作惊讶,“你居然有这本事?” “烧死你们,想跑都跑不了,到时候不止这里,还有四处小火苗呢,一条街都跑不了!你们俩现在跪下来叫爷爷,让我抽上一百鞭,我就勉为其难饶过你们。” 卧槽!大宝和燕寒光都听傻了。 巡逻守卫越走越近,燕寒光迅速脱了熊孩子的鞋,除下袜子塞进小胖嘴里。大宝会意,解下小胖的腰带,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宝吹了声口哨,几个呼吸后,连营出现在面前。 燕大宝指着地上的人,“先敲晕。” 小胖跟个肉虫子似的乱动,连营一掌劈在后颈,立马晕了。 剧场里响起震耳的乐声,掌声欢呼声四起,演出已经开始了! 燕寒光道:“不能打草惊蛇,对方知道有谢幕,肯定有奸细。” 大宝问:“他谁家的?” 燕寒光想了想,“没猜错的话,是康王府的小少爷。他姐姐就是被罚去庵堂的长宁郡主。咱们先把他藏起来,只要人没找到,他们肯定不敢放火。” 连营听到这些,眼睛瞪得老大,貌似这俩少爷干了件大事儿呀。 他一个纵身,提着小胖就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后又下来,“上面又咱们的人,看着呢。二位少爷,咱们这就去找少夫人。” 章节目录 202:谁会是纵火者 章碧螺知道了这件事,神情异常严肃,对方想要当街纵火,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今晚剧院里有这么多人,还有一些身份相当尊贵,若是让他们得逞,势必会造成伤亡,后果也不堪设想。 更何况还有更可怖的!如果那熊孩子说得都是实情,对方还有四处放火地点,这并不难猜。 蜜雪福茶、文昌书肆、文昌文创、文昌书局。 不多不少,刚好四处。 章碧螺适时夸了大宝和燕寒光,然后第一时间跟燕震言明此事,侯爷当机立断,将燕字精英全部派出去,对剧场周围以及其余四处地点进行紧急排查。 章碧螺想了想,亲自嘱咐了连营几句。 她前往康王府定下的位置,亲自试探,开玩笑,你们家丢了个孩子,不着急么? 剧场里灯光已经暗下来,但两侧留有壁灯,能保证走动的人看得清路。章碧螺到了康王府的座位,很意外的,那里只有两名女眷带着一个女孩。 章碧螺笑着,低声打了声招呼,“请问夫人,府里只有您二位过来?” 其中一位女子有些不耐烦,显然是嫌弃章碧螺耽误她看剧,“还有两位少爷,应该是在别处寒暄。” 能用上“寒暄”这个词,其中一位必定是成年男子。章碧螺心下了然,除了那熊孩子,另一位应该是主事的,此时有可能正在布置相关事宜。 而这两位女眷,以为他们在一起,所以才会如此安心。 章碧螺笑道:“没别的意思,想给您添一道点心,夫人莫怪。” 那女子面色缓和了一些,章碧螺告辞出来,等着连营的消息。 很快,连营拿着购票记录跑来。 章碧螺来自于大数据时代,早就学会对顾客群体做分析,所以每位来购票的观众都有登记,便与了解相关背景、文化程度、对子女教育重视的程度等等。 这也是她以后推行新产品,实现新想法的依据。 此时她手中厚厚的一沓,那是全部观众的登记表,有的是观众亲自填写,不识字的自有工作人员帮忙。 章碧螺快速过了一遍丙座的资料,说道:“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特殊背景,将人藏在里头并不好找。不过我们守卫这么多,想办成纵火这样的事儿,派出的人跟普通观众一定有区别。” 她思忖片刻,十分肯定地说:“就算再镇定,行迹上也不可能完全不露马脚。至少他不会那么认真地看剧,一定会时刻关注周围的情况。” 连营点点头,“夫人,我这就去走一趟。” “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等等,”她喊住连营,“让葆福跟你一起。若是锁定目标,不妨用康王府那孩子引起注意。” 连营和葆福会意,两人夜视力都不错,走到丙座区域,假装在过道上低声交谈。借着壁灯的光,快速在人群中巡视。 连营低声道:“最角落那个最可疑。那人身手应该不错,而且十分警觉,他那个位置可以率先离场,身边的孩子也不矮。” 他对着墙,整个人挡住葆福,葆福顺着他脸侧望向那边,点了点头,“那小孩大概十二三岁,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 连营瞥她一眼,“说得你现在有多大似的。” 葆福道:“少废话,赶紧办正事儿!” 两人站在场边嘀咕,丙座区域很多人都看见了,但他们穿得是剧场统一装束,大家只当他们是工作人员,并没太在意。 除了角落里那两个人。 频频望向这里,目光中带着警惕和怀疑。 葆福和连营确定了目标,并没马上靠近,而是去抬了一筐粽子在丙区发放。 虽然对观剧有打扰,可怎么说也是剧场给的福利,大伙很开心地接受了。 很快,两人发到了那个角落。 章节目录 203:康王的选择题 离那两人还有五六米远,他们就已经严阵以待了。葆福发着粽子,小声说道:“刚才那孩子不知是谁家的,居然掉到大缸里去。” 连营压低嗓音跟她打配合,“谁知道呢,看他穿那一身,非富即贵。寻常人家的孩子,哪里会戴那么大一个长命锁?” 那俩人一听长命锁,迅速对视一眼。这时候,粽子已经发到手上,葆福脚步没有半分停顿,直接走向前面那排,还在跟连营八卦,“那孩子可真胖,也不知怎么掉进去的,后院那缸里全是水,他一进去,大半缸水都漾了出来。” 连营笑道:“他能怎么进缸?还不是脾气太差得罪了人?别看坨大,别的小小子联手,怎么也能扔进去。” 葆福和连营说着话,越走越远,后面的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坐不住了。 其中的瘦子对少年说:“我去前面瞧瞧,看看小少爷在不在。” 少年点点头,“速去速回。” 两人本来是原地待命,但“小胖子”、“长命锁”、“脾气差”几个词凑到一块儿,谁特么能坐得住? 没一会儿,那瘦子回来了,脸色很是凝重,“小少爷果真不在。” “那你有没有跟大少爷讲?” “大少爷也不在,许是还在毓秀街。”瘦子很是焦急,“那包间里倒是有两位少奶奶,但她们并不知晓今日计划,跟她们讲一定坏事。” 少年一听,也急了,“我们要不要去后院看看?今晚是死命令,没得到指令不许擅动。” 瘦子捏紧了拳,“这事儿吧,既然知道了就没办法不去理会,万一掉缸里的真是小少爷呢?若是偷懒没去,万一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呢?你说是不是?” “那……咱们去看看?” “去看看倒也无妨,快些回来就是。这也算是造化,若小少爷被咱们救下,赏赐怕是不止千百两?” 这样一讲,少年也有些心动,“好,反正也要演完才行动,咱们去瞧一眼不会耽误什么。” 两人商定,轻手轻脚离开座位,打算从侧门出去。 瘦子小声道:“一会儿机灵着点儿,若是两步之内守卫还不拦,说不准是有意放咱们过去,别硬往前走。” 少年应了一声,“若真那样,我二话不说马上回头。” 两人很快到了侧门,还没等靠近,咔嚓就给拦住了。 二人一看面前交叉的长兵器,碰撞之下直冒小火花,比衙门里的杀威棒不差啥。不知为啥,心里居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心安。 这才对嘛,按说这道门出入自由,但这是第一次演出,爱管闲事不怎么讲理的守卫,会让自己看上去比较负责,这才是正常的嘛。 瘦子假装害怕,谄媚笑道:“二位兄弟,这是为何呀?” “里面正在演,你们出来干啥?” “我这兄弟胸闷气短,陪他出来透透气。” 守卫交换了眼神,问道:“怎么着?这小孩的心不咋好使啊?” 你的心才不好使!少年心里这样想,面上却笑道:“打娘胎出来,就总是喘不上气儿,时不时得出门遛遛。” 守卫大哥一脸惋惜,“这才多大点儿岁数,太可惜了,你得赶紧治,要不以后媳妇都娶不上。” 说完,俩守卫把棍子一撤,“出去吧,舒坦了就赶紧回来,这么好的剧不看全乎多可惜。” 少年连声应着,和瘦子一起走出去。瘦子想了想,回头问道:“兄弟,刚才是不是有几个小孩跑出来?” “你也看着了?别提了,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小子,好好的戏不看,跑后院打架。” 瘦子哈哈笑了两声,带着少年奔后院而去。刚到那儿就看见一口大缸,俩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一跃跳上缸沿儿往里看,里面没水也没人,瘦子一拍大腿,“上当了,快走!” 话音未落,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二人逮了个正着。 二人拼命挣扎,那网越收越紧,将他们面对面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眼睛被蒙上,嘴被堵上,也不知要被抬到哪里去。等终于被扔在地面上,蒙眼布被取下来,两人吓得脸都白了。 端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信安侯燕震!在他身边,正是这剧场的主人,信安侯世子夫人章碧螺! 接下的审讯不作细表,两刻钟后,燕家护卫连同京吾卫一起,在毓秀街快速搜捕。这次不是大海捞针,而是有的放矢,那瘦子扛不住燕震审问,将行动信号、口令、人数、布局、藏身之所、撤退方案全盘托出。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一场危机化为无形。 大宝非要全程跟着,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办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儿!大宝跟打了鸡血似的,燕寒光就得跟着,伯娘救自己一回,怎么也得把孩子帮她看好了吧? 所有人追拿归案,花了不到一个时辰,都被京吾卫带到大理寺。不过可惜的是,那位负责部署指挥的康王府大少爷并没抓到,应该是觉得风声不对跑了。 而捉住的这些人,口径出奇地一致,说此事跟康王府无关,是自发组织的。若问纵火缘由,那就是曾在军中被燕大郎处罚过,看燕家不顺眼来报复一回。 燕震是什么人?管你是天王老子,只要惹到我头上,急眼了头都给你拧下来! 侯爷冷声道:“拿上那长命锁,送个信儿给康王府,就说京城有纵火贼,想伤人害命。若是家里少了什么人,得赶紧找找,不过,这匪首一天捉不到,失踪的人怕是不能回去。” 侯爷这话,让送信的燕八爽翻了。康王平素装得特别佛,结果呢,好事儿一件不干,纵容闺女儿子在京城横行霸道。 这次你听到了吧?不交出带头纵火的大儿子,你就见不到胖得跟个球似的小儿子。 剧场里的金乌已经被射下九个,只余一个在天上。场下掌声连绵,经久不断。 谁也不知道,这里差点出现一桩惨案,不,不止这里,整个毓秀街都险些葬送火海。 几次谢幕后,人们带着高涨的情绪大声议论着,他们谈论表演,谈论剧情,谈论舞美,有秩序地离场。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难忘的端午,对康王来说,这个端午是道二选一的选择题。 章节目录 204:那时,他们不过才十二岁 康王府来今夜注定不眠,同样,信安侯府的灯也燃到天亮。 章碧螺对自己的公公燕震有了新的认知,侯爷果决铁血,对敌人精准狙击,毫不手软。 这一晚,燕震整夜未睡,不仅盯着康王府众人的审讯,还去了一趟皇宫。对方出手如此狠辣,定要让他们出代价,否则如何向自己人交待? 而章碧螺,还有无数收尾工作。 她让燕家护卫先送孙姨娘和孩子们回家,然后给剧场这边开了总结表彰会。将原本说好的奖励一一兑现,并让得胜楼送来酒菜,将整个剧组和剧场员工好生犒劳一番。 临走时她又啰嗦了几句,说人群聚集的地方,防火安全是重中之重。消防消防,消灾重防,犹如三餐,常念莫忘。 从剧院离开已是戌时末刻,她放心不下几个铺子,趁今夜没有宵禁,去各处走了一圈。 福茶、书肆、文创的几个掌柜毫不知情,还以为东家来查看端午营业情况,都做了详尽汇报。 章碧螺见没什么异状,又开始嘱咐:后院的大缸要常注水,平日要小心火烛。我们要手拉手维护消防安全,心连心构筑和谐平安。 下一站是书局。 文昌书局的主管由太子推荐,章碧螺对此毫无异议。因为她清楚,哪怕燕家明确站在储君身后,有些事情也要格外谨慎。 比方说这书局,承担着印制教材教辅的重大责任,皇帝让燕家办事,让太子督管,那书局里肯定会有太子的人。 这样也好,自己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上有政策倾斜、下有广阔市场,只要好好交税,每日数钱多么带劲儿! 书局这边也一切正常,章碧螺照例嘱咐:注意防火安全,一定要落实到个人,一人把关一处安,众人把关稳如山。 接下来,她马不停蹄跑到丰登街,给正在工作室住宿的秉烛码字的写手们送了宵夜,鼓励一番后,还是要求大家注意火患。最后留下一句话,防火事关你我他,平安幸福靠大家。 走完这一圈,她才想起还有得胜楼没去。没招,自家产业太多,每一处都要照顾到。她硬撑着到了得胜楼,照例又是一番叮嘱。 另一边,几个孩子回到府中,个个精神亢奋。 二宝和小宝的话题是《后羿射金乌》话剧,剧情太好看,射金乌那一刻太过震撼,一想起来就浑身激动! 二宝谈起细节滔滔不绝:“十个金乌都穿着金色的衣裳,每人的刺绣又有不同,同样夺目却各有神采。那台上的背景也妙得很,有时趁着灯光变暗就换好布景,但要是布景变化大,就得落幕来换。” 小宝啥也没听懂,大吼一声,学着后羿拉起弓,嘴里“咻咻咻”,连咻了九次,“姐姐,太阳全掉下来了,能不能分我一个用来烤串?” 二宝:“……”行叭,跟吃货根本唠不到一起去! 于是她跑去找大宝,一问才知道大宝根本没看,哥哥整晚跟着燕家侍卫和京吾卫满世界跑得欢腾。 于是,想找人分享童话剧的小二宝,只好嘟着嘴回房,揪着自己的丫鬟讲了半个晚上。 大宝呢,虽然没看成演出,但他成了小英雄啊!要不是被熊孩子绊了一脚,还牵不出后面这些事儿来。 今日如此拉风,必须找人好好唠唠! 而眼下,和他有共同语言的居然是燕寒光,行吧,这位二弟别想睡了! 燕寒光也是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燕大宝拦住不让睡觉,只为了让他陪聊。 亲娘林莺时还在侯府的时候,他跟大宝被迫成为敌人。那时年幼,懵懵懂懂的,虽然很多事不理解,却觉得娘亲说什么都是对的,祖母做的一切都为了自己好。 可在上辈子,侯府就这么作没了。 父亲虽拿到爵位,在京城却如丧家犬一般,任谁都能欺负一下。自己即便学了兵法也没能选上伴读,后来太子被逐,殃及侯府,林莺时仓皇间将他送了人。 娘说那会是个好前程,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满怀希冀地去了。可事实呢?一群孩子被关到一起,只有一人能活下来,而他,并没能成为话本子中的幸运者。 燕寒光倒在血泊里,临死的时候看见了被簇拥的那个少年——他是曾经的胜出者,是这黑暗领域里极其尊贵的少主。 同样生着燕家的眉眼两个人,一个如野狼般,踩过无数同伴的鲜血,成为暗夜中的魔;另一个如羔羊,被猎杀、被践踏、被取笑、被黑夜吞噬…… 燕寒光想喊住大宝,不,那已经不是大宝了……他发不出声音,想伸出手,却被粗暴地拖走。 而高高在上的少年并不知道,刚刚被当作野狗丢出去的,是他多年未见的亲兄弟。 那个时候,他们不过才十二岁。 眼前的灯火有些刺目,燕寒光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恍惚。 当时眼睛一闭一睁,再醒来时,就已在药王谷。 这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这一次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祖父健在,祖母被关,母亲林氏一封休书送回林家,二伯的腿在好转,居然又能带兵打仗! 最令他震惊的是,伯娘变成现在的模样,大宝二宝小宝居然没丢! 他还是没能选上伴读,而大宝选上了。 燕寒光不知道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可他庆幸,如今的侯府没有被霍霍成前世那样。 虽然亲娘还是那般短视自私,可她已经受到惩罚,他以后也会尽孝。 燕寒光原本觉得,这样下去就很好。只要抱住祖父和二伯的大腿,和其他兄弟姐妹和睦相处,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可他终于发现,这辈子虽大不相同,但某些事还是遵循了上辈子的轨迹。 比方说,今天! 同是这一年,同是端午,上辈子也有一场大火! 那一次,整个毓秀街都没能幸免,两旁的铺子被火舌席卷,无数生命随之消逝。得胜楼虽不是现在的规模,可因为正好处在风口,被烧得干干净净! 章节目录 205:我怕怕 当时北方捷报频传,带兵的三皇子夜晟即将凯旋,太子殿下督管庆祝事宜。毓秀街作为主要街道,在两侧街口放了不少烟花爆竹。 谁都没想到,一场祸事就这样来临。无数奏章堆到案前,那些数字看得皇帝心惊,太子长跪,自请废除太子位。 在皇帝和百官心目中,太子一直是优秀的储君,但燕北辰兵败,毓秀街大火,令夜祯逐渐失去信任。而此时,得胜回朝的三皇子夜晟名声鹊起,回京后封王,夺嫡之争正式开始。 燕寒光想到这些,望着喋喋不休的大宝,眼神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这一晚若不是误打误撞,也会有那样一场大火,这是不是意味着,重要节点的重要事件,还是会出现? 比方说,那个名叫“天印楼”的组织,比方说,除了琅赫,京城还有另一派的细作。 燕寒光心道:若真是那样,他会适时提醒家里人,好避免那些祸患。 他在这儿神游,大宝只管喋喋不休。 燕龙城这只崽儿,有压力的时候咬着牙争胜,遇到得意的事儿马上就飘,又嘚瑟又爱现。 他也不管燕寒光听没听,自己一个人复了盘,不免有些自得。 “不愧是我!燕龙城永远的牛!” 燕寒光道:“你不是属龙吗?” “你管我?我告诉你燕寒光,尽管你这次帮了忙,表现尚可,但我仍觉得你狼子野心。以后少往我娘身边凑,别给我娘下套!” “我不是,我没有。” 大宝揪着燕寒光胸前的龙荷包,“这就是证据,你还敢不承认?你就是认定了我娘心善。”说完他还叹了口气,“我这个傻娘亲,可怎么办呀!” 燕寒光心道:你娘比你精多了。 于是燕寒光故意逗大宝,“哥哥,我又没有娘亲在身边,总要找点儿温暖吧?” “祖父高大魁梧,够暖和了,你就别惦记我娘了,做人不能那么贪婪。” 燕寒光:“……”燕大宝你要不要这么嘚瑟? 大宝说完,又想起一件事儿,“当时我出去溜达,你为什么跟上来?” “我那是不放心。” “我看你是想找我的错处,回头跟我娘告状!” “哥哥,我不是还帮你打架了?” “你能帮啥?就你那细胳膊细腿,比那小胖子还不如。” 燕寒光:“……”没良心的玩意! 章碧螺回府的时候,早就过了子时。 她回想着今天的事情,不由得心有余悸。原书上提过这场大火,因作者当时的重点在感情线,容缨与夜晟在出征那天惊鸿一瞥,从此念念不忘。容缨女扮男装追上队伍,各种巧合下做了夜晟的贴身小侍卫。俩人在军营里眉来眼去,她的女子身份要瞒住,他纠结于自己的短袖倾向,她避开人去湖边洗澡,他跟上去发现实情欣喜若狂…… 这里写得可暧昧了,关于那场祸事,只用了一行字: 京城大火,太子办事不力,被黜。 谁特么知道这行字背后有这么多内容啊!真就是配角都是工具人呗! 她回府第一时间找到燕寒光,“大侄子,我掐指一算,你有可能梦见过这场火。” 燕寒光巴不得她来问,把知道的都讲了,讲完还说,“伯娘,梦里太吓人了,寒光怕怕。” 章碧螺恨不得踹他两脚,臭崽子,又特么装弱小。 但她还是温和地笑着,拍拍臭小子的头,“马上就六岁了,你应该是个能排解恐惧的好崽崽了!” 燕寒光眨眨眼睛,“可现在还没到六岁呢。” “那也没关系,”章碧螺一指燕震院子的方向,“你祖父住在那边。他是电,他是光,他是燕家的神话,你望着那里,保证浑身充满力量,噗嗤噗嗤地,从脑瓜顶往外喷!” 燕寒光心道:你就忽悠我吧,你当我是燕大宝呢。 “伯娘,您的孩子小名都带个‘宝’字,叫起来显得亲,侄子也想叫这样的小名。” “你想叫啥?” “寒宝,或者光宝,好不好呀?” 章碧螺不由一抖,“这事儿你跟你祖父商量,别装萌,赶紧睡觉!” 个熊孩子,这会儿不装可怜了,开始扮演天真小可爱。 她起身回房,从头到尾梳理了整个事件。结合燕寒光知道的,原书里这场火是直接冲着太子去的,而今天,是冲着燕家来的。 书中纵火的目的是了帮夜晟夺嫡,这次……是打击报复? 不过无论那一回,必定都是康王府的锅! 如果不是大宝和寒光误打误撞,今晚注定大祸临头,章碧螺光是想想就心有余悸。她正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锦鲤敲门,拿了封信来。 那信封上的字迹遒劲有力,章碧螺一看就知道,这是燕北辰写来的。 上封信寄来不过几天,回信还在路上,居然又收到新的一封? 章碧螺明白燕北辰的心思,若是按寻常过程寄信回信,一个来回就得好几个月,这样随性些也挺好的。 只是他信上内容……不会还是那般胡闹吧? 章碧螺让身边人退下,红着脸打开信,跟想象的不一样,这封正常了许多。 信上大致说了边境情况,表明一切都好,他不是第一次带兵,这一回游刃有余。又说昨日交火,大军朝对面开了几炮,对方吓尿了,直接拿下一城。 章碧螺看得心中欢喜,这是用了新武器,特地给自己说一声啊!嗯,燕北辰还是靠谱的。 几声炮响,对方就吓得丢了城,科技力量果然是国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这也说明一件事——自己画的图纸有用! 章碧螺快乐地在房里走来走去,一切都不白做,自己为大熹的国防做出了卓越贡献! 不得不说,庞珏这脑子真不白给,凭一张图纸也能理清思路,杠杠滴! 再往下看,又是大篇幅的思念之情。什么“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什么“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还有“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章碧螺看得脸蛋通红,燕北辰如此肉麻,他的副将知道吗? 章节目录 206:有疏漏,接着想 章碧螺的回信,原本打算报喜不报忧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康王府必定图谋了很久,不知这期间有没有勾结夜晟?夜晟封地虽离得远,但他有贵妃亲娘,有外祖家势力,谁能保证这帮人不在其中掺和? 章碧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康王府能在京城作乱,未必不会把手伸到阵前,上回暗算燕北辰的就是夜晟布下的人,康王府和夜晟沆瀣一气,不能掉以轻心。 章碧螺在信中嘱咐一番,让燕北辰务必小心,同时也保证,自己一定照顾好家里和生意,赚个盆满钵满地等他凯旋。 写到结尾处,章碧螺也没客气,翻遍古诗词典籍,也整了一些相思的句子上去。“相见时难别亦难”、“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红豆生南国”这些,足足抄了半张纸,觉得肉麻的阵仗压过燕北辰才作罢。 放下笔抬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 此时虽是初夏,京城已经很热,晚间也暑气蒸腾。章碧螺推开窗想透透气,却听见外面有人小声拌嘴。 “你发粽子就好好发,捉我的手做什么?” “黑灯瞎火的,啥都看不清,谁知道那是你的爪子,我只当成粽子罢了。” “找人你便好好找,把我堵墙角干嘛?” “就是找人才要这样,你要是直勾勾地看,他们肯定怀疑,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打个掩护。” 章碧螺心道:这都回来多长时间了,你们俩不会掰扯了一个晚上吧? 她都不用问,连营这货就是成心的。他离老远就能看出对方身手不错,同样的光线下,他分不出粽子和手?这不扯淡么? 章碧螺咳嗽一声,外面立刻没了动静。 草草睡了一觉,章碧螺醒来的时候,康王府有了消息。 昨晚大理寺连夜提审,康王府一党对纵火计划供认不讳,却坚决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燕震冷笑一声,提起还在昏迷中的小胖子,直接入宫找皇帝。 夜鸿图早就得到消息,震怒之余,对这位懵懵懂懂的大侄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夜承嗣?” 小胖子刚醒,揉着脖子坐起来,看见皇帝赶忙行礼。他往旁边一瞅,不认识燕震,便假装没看到。 在天子面前,小胖子还是很有礼貌的,恭恭敬敬问道:“陛下,承嗣怎么会在宫里?” 夜鸿图冷声道:“那要问你啊,你之前在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夜承嗣猛然间想起,“陛下,承嗣原本是去看《后羿射金乌》的,在剧场有两个小兔崽子欺负我,他们二打一!” 夜鸿图沉着脸,“有疏漏,接着想。” 夜承嗣的脸色白了几分,又道:“我不过绊了他们一下,他们居然联手对付我!求陛下为我做主,将他们抽筋扒皮,然后烤成焦炭!” 燕家两个孙子,居然被他这般诅咒,燕震的脸色阴沉,掐死这崽子的心都有。 毕竟当着皇帝的面,侯爷不能跟小屁孩计较,他冷声一笑,道:“听说康王府有很多精锐,厉害无比。但也有人说,那不过是吹牛罢了。” 一听有人质疑康王府,夜承嗣不干了:“谁说的,我家的精锐指哪儿打哪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真的么?我不信。”燕震继续,“若是烧一条街,康王府做不到吧?” 夜承嗣皱了皱眉,“你这老头说什么呢?” “陛下,看来微臣没说错,毓秀街那样的大火,康王府怕是没这个本事。” 夜承嗣气得脱口而出,“谁说康王府不行!我昨晚去哥哥书房拿东西,刚好他带人回来,我趴在书架后头听到的!这会子天都黑了,那整条街都烧没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皇帝夜鸿图气得半晌无语,燕震也不再言语。皇帝的兄弟想烧我家地盘,陛下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给个交待你可说不过去。 夜承嗣说秃噜嘴,心里直打鼓,索性撒起泼来:“陛下要为承嗣做主,那两个小子打晕我,就是谋害皇亲国戚!不对,今日火起,他们早就烧成焦炭了。” 夜鸿图沉声问:“这把火,该不该烧?” 夜承嗣大声道:“夜姓代表皇家尊严,谁得罪了我们,一律掐死、捏死、拍死、毒死!放把火又算什么,他们被王府的火烧了,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章节目录 207:你的灵魂配吗? 夜鸿图长叹一声,大熹的皇室子弟能被养成这样也是奇葩。自己当年做皇子的时候,每日自省,励精图治,就算是现在的太子,也心怀天下不敢懈怠。 可康王呢?表面上低调内敛,内心却有这么多算计!可十几年前,他却是坚定地帮着自己的。 这次端午事件,康王府做派如此残忍,就没考虑过整条街的百姓? 夜鸿图沉声问道:“承嗣,你想不想姐姐?” 一提起夜孟商,夜承嗣脸上有了几分笑容:“想的。” 夜鸿图幽幽道:“去吧,好好睡一觉,明早就有人来接你了。” 夜承嗣行礼告退,临走的时候不放心地问:“陛下会帮承嗣找那两个小子吧?” 夜鸿图被气笑了,“你安心等着便好。” 夜承嗣被带下去,有人呈上一份记录,正是刚才康王府小少爷对话内容。皇帝沉默半晌,对燕震道:“朕定会给爱卿一个公道。” 燕震等得就是这句话,再不多言,起身告退。 这一晚,康王被紧急召唤到宫中,据说皇帝大发脾气,将证词和夜承嗣所言扔了这位皇弟一脸。 康王长跪不起,可是没用的,这个儿子救不了了。 第二日,康王世子夜承畴,被亲爹送往大理寺。 夜承畴仰天长叹,自己周密地部署,确保手下长相普通不易被认出,甚至多次确认撤离路线,力求全员全身而退。 他万万没想到,所有这一切因弟弟顽劣而功亏于溃,这是天不遂人愿,还是燕家运气太好? 夜承嗣揽下所有罪名,被判秋后问斩。他请求圣上看在父亲有从龙之功的份儿上,给康王府留些颜面。 既然有人承接天子之怒,康王府其余人等便暂时无恙。一时间,王府内气氛压抑,有人诚惶诚恐,有人悲悲切切。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下诏:康王幼子夜承嗣,性情暴戾,顽劣不堪,若不好生管教,必然为祸人间,即刻送往京郊寺院受教。 康王妃当场吐血,短短几个月,折了一个,送走两个,膝下嫡子一个不剩!大儿子那边已经无力回天,女儿和小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即便能回京,小的被扣上暴戾顽劣的标签,怕是无法请封世子。 要了老命了,真的! 康王侧妃蠢蠢欲动,枕边风吹得勤快,没事儿就把自己儿子往王爷跟前领,说王爷你看,老三又长高了。 王妃却已经在做从宗室里收一个儿子的打算,这岁数真生不动了,所以说,抱养要趁早。 阖府上下对燕家讳莫如深,只有王爷撂下一句话——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对比康王府的愁云惨雾,信安侯府就快乐多了。 章碧螺把燕龙城和燕寒光叫到跟前,问道:“这回你们俩立了大功,必须好好奖赏,说吧,想要什么?” 燕寒光低头对手指,“伯娘,要什么都能满足吗?” 章碧螺一看他那样就来气,他现在沉迷于装小吗?你特么对什么手指?你的灵魂配吗? 章节目录 208: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燕寒光见章碧螺不说话,难过地垂下头,更加做作了。章碧螺没好气道:“你想要什么?” “寒光最喜欢那本《重生之气运之子》……” 燕寒光做出小心翼翼的姿态,让自己看上去特别乖巧和敏感,好像只要伯娘脸色不对,他就立刻住嘴。 “你不是已经有了全套的话本?”章碧螺睨了他一眼,熊孩子戴着气运玉佩,手里拿着男主折扇,腰间还挂着酒壶,“嗯,周边也都用上了,按说也不缺什么了。” “老郭和他的徒弟在得胜楼和咱家茶馆讲评书,都是咱们的话本故事,寒光盼了很久,一直没等到《气运之子》。” 章碧螺懂了,“你是想将这话本改成评书是吧?” 燕寒光划重点:“一定让老郭亲自讲,讲遍大熹,讲向四海八荒!” “你还讲遍全宇宙呢!”章碧螺瞪了他一眼,“就这一个愿望?” “嗯呐!不要别的啦!”燕寒光回答得又响又脆又天真烂漫,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章碧螺心道:说白了,你把自己代入男主,就想当那个气运之子。 “伯娘,你对我太好啦!寒光夏天给您打扇,冬天给您端茶,一定会好好孝敬你哒!” 大宝在一旁不乐意了,“燕寒光你恶不恶心?小宝都不像你这样勒着嗓子说话。再说了,我娘有我和二宝小宝,轮得着你打扇端茶?你别往我娘跟前凑!” 燕寒光憋屈地低下头,眼里似有泪光,“我……我晓得了,不惹哥哥生气就是。” 章碧螺:“……”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婊演。 大宝傲娇地哼了一声,拽了拽章碧螺袖子,“燕寒光狡猾得很,但是娘的眼睛雪亮,不会被他蒙骗。” 章碧螺掐了一把小小子的脸蛋,笑问:“那你要啥?” 大宝可会了,“我要一把锄头,一个水壶,一些花种。当初在碧云镇,大宝答应了给你娘种花,说到做到!” 燕寒光震惊,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这也太会了吧? 燕寒光不认输! 他蹬蹬蹬跑回房,拿了张地契出来,“伯娘,寒光还有一个愿望!” “讲!” “如今寒门子弟已经能进课堂了呐,上回听伯娘说,想用卖文创和话本的盈余多弄几个图书室,寒光手里有现成的铺子呀,正好拿出来给伯娘用啦,也为大熹的小童们尽一份力好不好呐?” 章碧螺被他逗笑了,这孩子生怕说话成熟惹人怀疑,自己摸索出了一条新路,话里多加些语气词,这才装得像小孩呐。 见伯娘不接地契,燕寒光急了,“伯娘,寒光是不是说错话惹您嫌弃?” 你瞅瞅,这家伙又茶又婊,比自己刚穿来的时候有过之无不及。 “我不是嫌弃,这是你娘留给你的,把它变成图书室,你娘肯定生气。” 燕寒光眨巴眨巴眼睛,都快哭出来了,“这已经是我的了,用作什么自然由我说了算。” 大宝一听急了,“燕寒光你闭嘴!谁手里没铺子?我娘都不要我的,更不会要你的!” 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的二宝也怒了,“娘,你要是用燕寒光的铺子,我就跟他势不两立!” “哇!”小宝跟在二宝后面进来,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娘!我没有铺子,我对不起娘!” 章碧螺被吵得头疼,为了个铺子吵起来,可咋整! 章节目录 209:皇家包场 “那这样吧,”章碧螺思忖一番说道:“蜜雪福茶打算以加盟的方式开分店,你们每人拿出一个铺子,加个盟就是。我会找合适的掌柜,你们只管坐等资产增加就好。” 大宝道:“增加的都给娘。” 二宝也跟着点头。 小宝憋憋屈屈的,越想越难过,“小宝今天没铺子,以后给娘个大的。” 章碧螺赶紧把小崽搂在怀里亲了好几口,又拿了桂花糕给他,小宝这才不难过了。 燕寒光呆呆看着这一些,尝试着开了口,“伯娘,光宝想问问,这个什么什么……加盟的分店,带光宝一个么?” 章碧螺瞪他一眼,“我好歹是你伯娘,你地契都拿来了,能不管你吗?” 燕寒光美得呀,“谢谢伯娘,光宝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这场因奖励引发的风波总算结束,章碧螺又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后羿射金乌》的成功,让这出儿童话剧一夜之间登上京城的热搜,不不不,应该说——成为京城的热议。 当时因剧院在闹市,又有太多人前去观看,皇室的少年们虽然心痒,却也都按捺住好奇心,没有第一时间前往。 只是这话剧一夜之间口碑爆棚,让皇宫里的孩子开始不平衡起来。这样有趣的剧目,种种细节在大街小巷议论,然而身份最尊贵的人,居然至今未能观看,这是什么道理?! 在他们强烈要求下,夜鸿图也考虑起这件事儿来。 原本皇帝的想法是,在宫里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剧院,文昌那边只要有新剧,就可以进宫来演。这样既保证了安全性,又能彰显皇室的尊贵。 然而皇太孙等不了! 他身边几个伴读,除了大宝全都看过,但大宝是剧院少主,没能看正式演出,彩排总是看过的。只有他自己可怜兮兮的,只能从小伙伴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后羿射金乌》的细节。 皇太孙觉得,这个太孙做得太憋屈了,还不如臣子家的小孩呢。 这样一想,小孩就郁闷了,郁闷加上天热,饭就吃不下去了。 夜鸿图一听,大孙子等不及要看剧,大手一挥,宫里的剧院要建,宫外的剧也要看!无非是包个场,多派人护驾。 于是,宫里有孩子的妃子们坐上车辇,带着皇子皇女们出宫看剧。整个毓秀街暂时被封,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车辇旁边有无数护卫随行,浩浩荡荡直奔剧院。 作为皇太孙的伴读们,小燕、小唐、小顾都得以伴驾随行。皇帝还特批,燕家的孩童都可以入剧场陪看。 这下,没能看正式演出的燕龙城和燕寒光终于坐在了观众席。 燕寒光坐得笔直,扭头看看身边的琪姐儿,笑着摸摸妹妹的脑袋。 端午那天,琪姐儿一直咳嗽,祖父便没带她一起出门。这回妹妹的病好了,总算没错过。 琪姐儿才两岁,是侯府目前最小的崽崽。当初林莺时被休,侯爷带着燕寒光去了薛神医那儿,琪姐儿始终由奶娘带着。孙姨娘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娃置气,平素也关照着些,但小孩子突然没了娘亲照顾,难免会闹病。 好在燕寒光从薛神医那儿回来后,对妹妹极度宠爱,有什么好的都紧着琪姐儿,小女娃才又开朗起来。 “哥哥呀。”被燕寒光摸了脑袋,小姑娘转过头来灿然一笑。 章节目录 210:不会叫人失望 另一边,小宝紧紧拽着章碧螺的手,离开半步都不行。 章碧螺叹了口气,将孩子抱起来。小崽儿表面上没心没肺,其实心里还记着自己名下没有铺子的事儿。章碧螺心道,等过段日子周转开了,就给小宝弄个铺子。 虽然她最近挣了很多银子,可是转手就投在图示室、茶馆、剧场…… 如今义务教育已经开始,令所有孩童都有机会读书的愿望在逐步实现,不过妇女文盲依然很多,支教团队还在忙碌。她自己挣来的钱都贴补在其它方面了。 小宝勾着娘亲脖子撒娇,指了指脖子上的金锁,问道:“娘,小宝的锁锁值钱不?” 这金锁正是原来的章三娘在碧云镇当出去,章碧螺临走时赎回来的。这崽崽也不知为什么,今天非要吵着戴上。 章碧螺温声道:“小宝的锁锁当然值钱,不过价值不是这样算的,这是小宝最珍贵的物件,它的珍贵远远超出价格,你说是不是?” 小宝还是想把金锁给娘换银子用,但是章碧螺笑道:“好好收着,知道吧?” 小宝点点头,小胖手摸着小金锁。 章碧螺放下小崽,问道:“娘可以去忙一会儿不?” 小宝把手放到大宝手里,“小宝懂事哒,这就跟哥哥去见皇太孙。” 章碧螺亲了小宝一口,“我崽儿真是太懂事了,娘可稀罕可稀罕了。” 皇室莅临,要忙活的事情可太多了。章碧螺要跟太子妃和诸位娘娘寒暄,又要检查安全、放火,又要盯后台,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 皇太孙夜景澜不是第一次见燕玉鞍,每次都稀罕得不行,因为这小崽崽生得又白又嫩,就跟画里抱着白菜和金元宝的胖娃娃。 “燕玉鞍,你今天戴了锁?” 小宝像模像样地给太孙行礼,然后道:“我亲娘留给我的,我想送给娘亲,她不要。” 夜景澜被绕迷糊了,大宝将皇太孙拉到一旁,好一番解释。原来燕玉鞍亲爹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小将,却不幸马革裹尸,他亲娘自尽,被燕北辰抱回家。 看着正和唐采驰玩耍的小宝,夜景澜道:“那金锁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大宝没当回事,“世间金锁都长得差不多,看哪个都觉得见过。” 时辰到了,《后羿射金乌》的演出正式开始。皇家子弟以前听过折子戏,也听过宫里伎艺人说书,却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热闹的演出。 剧里太阳升太阳落,都有场景和灯光的转换,也不知剧场怎么弄的,有各种反射、折射的光柱,台上的灯全燃起时满场辉煌,单人出场时换成追光。 演员各个全力以赴,台词说得清晰,舞蹈跳得投入,唱腔也清越动人…… 为皇家上演的专场自然是成功的,皇太孙一本满足,这回终于赶上潮流了! 别说孩子们,连太子妃都看得如醉如痴,拉着章碧螺亲昵说道:“三娘,你果真不会叫人失望。” 章碧螺微微一笑,“殿下过奖,舞台艺术是个整体,这剧被喜爱,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皇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有声势浩大地离开,章碧螺出手大方,给每个皇子皇孙送了全套《后羿射金乌周边》。 第二天,皇帝和太子的封赏毫不意外地到了。 章节目录 211:校园开放日 京城入了夏,连风都是热的。 为了生计出门的百姓已经养成习惯,再节省也会买一杯一个铜板的福茶,在烈日下吸溜吸溜地喝着。 义务教育试运行已经开始,京城设了几处试点,娃娃们背上小书包提上小书箱,蹦蹦跳跳上学去。 若是仔细看,不难发现,孩子们的文具都出自文昌文创,小书箱上带着木雕,布艺小书包上带着刺绣。 木雕和刺绣都是儿童话本的人气角色,有的是狸奴捕快,有的是喜羊羊,女孩子们都用白雪帝姬和辛三娘、海六娘,低年级的小女娃也有用美羊羊的。 再看京城崽崽们的衣着,很多都是周边服饰,又的女孩子裙子是白雪配色。 当然,大家也不都使用周边,文昌文创的东西一眼受欢迎,那带有文昌徽记的文房四宝,一看就大气兼贵气,拿在手里多么上档次! 按照原有的章程,束脩的绝大部分由朝廷承担,每名学生每年只需交五十个铜板的费用。 原本只是听说,京城今年有可能推行这种教育模式,那时大家将信将疑,觉得这种好事怕不是哪个菩萨提出来的,根本就不可能嘛。 还有人心生向往,说如果这事儿是真的多好,真的运行开来,岂不是所有的小娃都能识文断字? 谁也没想到,这事居然是真的! 试运行的学堂只有三个年级,唐阁老把关,一众才子们编撰的课本摆到桌面上。 按照原定章程,的费用是需要学生承担的。若是按照以往的书籍价格,这费用想都不用想,然而现在有了文昌书局,书籍印刷技术全部翻新,每本字迹清晰,纸质不错的印刷本,只得几个铜板。 即便如此,还是有孩子交不起费的。 章碧螺大手一挥,第一批勇敢走进学校的贫民子弟,书籍免费使用。 可以说,她为大熹的儿童教育事业操碎了心! 章碧螺这样做,也是怕有些家庭太过拮据,没有预留出这部分给孩子。若是今年试运行成功,只要稍微有些心气儿的家长,一定会努力为家里崽崽攒下那五十铜板的学费和这部分费。 虽然难一些,但是人有了强烈的目标,就一定会努力达成。 想法是美好的,但运行起来却没那么容易。最开始没有那么多人相信,进课堂的孩子也很有限,后来在一系列事实面前,大家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儿是真的! 孩子们上学真的不用交昂贵的束脩! 真的是免费发放,尽管下一年就要家长交费,但那真的不是很难达成的数字。 一时间,房间奔走相告,试着将孩子送来的家长越来越多。 没过多久,学校发出邀请函,邀请各位家长前来参加校园开放日。 开放日?这是个太新鲜的词,京城的百姓基本听不懂。 经过校方解释才知道,开放日就是将家长请到学校,请到课堂上,了解孩子在学校的具体生活。 咦?居然可以这样?这倒真是一桩新鲜事儿! 章节目录 212:我不走那青云路 大熹是有官学的,费用并不高,只是就读的大多是贵族子弟,平民阶层可望不可及。 除了官学,民间还有私学,而且并不少见,各州府乡镇都有。想入学交上束脩就可以,然而,大多数家庭就是难在这束脩上。 何为束脩?按字面意思直译就是——猪肉条,说肉脯、咸猪肉都行,后来专门用来指代学费。 交束脩的方式各地都不同:有按老章程,交八条或十条猪肉。这个当真不便宜,一斤猪肉价值一百二十钱(十六两一斤),一条猪肉怎么也要两斤多,八条拿出来,二三两银子就没有了。 后来有人将束脩改成六样礼,猪肉条可以少拿一些,再加上芹菜(业精于勤)、红豆(鸿运高照)、莲子(苦心教育)、枣子(早日高中)、桂圆(功德圆满),凑成六样,拿出来好看,口彩也不错。 章碧螺在碧云镇给大宝二宝交的,就是这样的束脩。 这种比八条猪肉便宜些,但至少也要几百钱。 关键是,束脩不是一年交一次就完事,也不是半年一交,而是每个季度的仲月交纳,这就是一年四次! 这么一算,一年也要二三两。 有的地方嫌拿东西麻烦,直接改成收取束金,至于收多少钱,也是根据学馆名气和师资力量决定。像京城的普通学馆,束金一次要二十两之多,若是最好的学馆,学费就更高了。 有的州府父母官怜惜寒门,从各处挤出银子做了补贴,寒门学子可以交谷物充作束脩,每年交八十斤到一百二十斤不等,甚至可以分期交纳。但是算下来,一年怎么也要超过一贯钱的。 在昂贵的束脩基础上,再算上赶考的路费、食宿费,供一个科考的学子真的是尽了举家之力。 这还没算上各种书籍、学习资料和笔墨纸砚的费用呢! 重重难处,让很多平民对上学望而却步,所以义务教育虽推行得慢,却还是引起了极大关注。大多数人都在观望,想知道这种教育是否真能运行,能坚持多久。 如今学堂搞开放日,竟然让娃的爹妈去里面看上课,这可太好了! 校方规定,每位学生最多可带两名家长进学堂,于是有人花钱买名额,想进校园一探究性。 正日子终于到了,京城仅有的几家义务教育学堂门口,无一例外都挤满了人。有资格进入校园的孩子爹娘手里拿着木质号码牌,在校门口排队入场。至于中间有没有夹带旁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进不去的也不急着走,大部分人就在门口等,有些着急的爬到树上,手搭凉棚往学堂里看,跟个大猴子似的。 半日过后,里面的人出来,立刻被门口的人围住。于是参加开放日的爹娘们,忙不迭给外面的人安利: “我儿今早学了数术和习字,中途先生还教了五禽戏,说以后每天都要做一遍,身强体健才能头脑聪明。” “我家是女娃,不跟男娃在一处学习,今早学《论语》习音律,期间也学了五禽戏。” “我家崽儿年纪小,还在练握笔写笔划,今日先生还讲了自然科学,原来后羿射的日头是个大火球!” “咱家的小祖宗快十岁了,先生在教如何做文章,你们是不知道,先生那字儿写的有多好!” …… 周围越听越兴奋,这真的是每年交二十铜板就能学到的? 有人忍不住问:“那些先生原本都是做私学的,束脩这么少,能愿意么?” “人家如今都是朝廷任命的正经教习,拿饷银的!” 大伙恍然大悟,怪不得无怨无尤,人家这是有编制了呀。 门口热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来打探的人终于确认——学费少是真的,老师的教学也不比之前的私学差,学堂还教授体育、音律、美术、书法、自然科学,这二十个铜板花得太值了! 一时间,京城里好评如潮。 章碧螺听说这件事也很欣慰,新学堂皇帝全权交给太子办,她以前跟燕北辰闲聊时稍微提了几个思路,燕北辰意会,都给太子汇报了去。 如今看来,太子行动力很强,也懂得变通,试运行非常成功,让太子夜祯的声望又上一层楼。 在此基础上,义务教育由试运行变为皇帝正式下诏:各州府广开蒙学,大熹七到十二岁的少年必须进课堂接受教育。 即日实行,举国推广。 消息刚一放出来,全大熹的民众都沸腾了! 所谓蒙学,蒙是启蒙的意思,按学生的年纪看,就是现在的小学。 如此好的福利,还是有人在发愁。说城里的崽崽没有后顾之忧,可我们乡下的崽儿还得跟着种田呢。我们为啥多生男丁,因为咱们得务农啊喂! 知府县令们赶忙发声:遇上农忙给你们崽儿放半天假总成了吧?孩子也没多大,干也干不了多少,万一以后出息了,你们做爹娘的不就跟着享福了? 就这样,各地的义务教育学堂逐步开展,文昌书局的教材加班印制,发放到各位小学生手里。 文昌茶馆,章碧螺正在煮茶。 夏日炎热,别家贵女们都在纳凉打扇,章碧螺她们依然坚持授课。 稚童都去了新学堂,茶馆这边剩下的都是妇女扫盲班。茶馆几个班同时上课,章碧螺刚从课堂出来,总算得闲喝口茶。 跟宁松萝她们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间,章碧螺的仪态已经腌入味儿,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族女子的优雅。 宁松萝坐在她对面,笑着问道:“姐姐,义务教育、开放日、束脩收取,课程安排,大多是你的主意,现在却全被安在太子头上,你心里就不着恼?” 章碧螺笑笑:“瞧你问的,若不是天天跟我玩儿在一处,都要疑心你是替太子和太子妃试探我的。” 宁松萝气道:“咱们姐妹之间,还有没有信任了?” 章碧螺笑出了声,“跟你说实话,这事儿我可不恼。我又不是官员,不走那青云路。我只是见不得孩童进不了学堂,想极力促成罢了。谁更有话语权,谁更能把控大局,谁就更合适!所以,此事由太子殿下去做有什么不好呢?” “姐姐果真有大胸襟。” 章碧螺低头瞧了瞧,“还行吧,不算小。” 宁松萝一口茶喷出来,气道:“你赔我,我这么大一个县主,仪态就没出过错,今儿倒让姐姐给破功了。” 章节目录 213:大宝二宝的生辰礼 很快到了六月,初六那天是大宝和二宝的生辰。 章碧螺一大早起来,给两个崽崽做了长寿面,又将新衣放在大宝二宝床头,又送了全大熹唯二的礼物——两套乐高积木。 她早有做积木的念头,奈何她只是画图选手,真正设计、尝试,一步一步打磨技术的,还得是穆老板团队。 这次送二宝的乐高,是冰雪女王的城堡,送给大宝的,是等比例缩小的雁门关。 为了这两套积木,穆老板吃不好睡不好,最终在预定时间内做了出来。穆老板有预感,这东西特别有趣特别好玩儿,可以按图纸操作,也可以自由发挥,别说孩子了,他自己都相当沉迷。 这样两件礼物摆在桌上,阖府的小朋友都羡慕极了。 小宝跳着脚嚎,“我不要在下个月生,我要跟哥哥姐姐一起生。” 章碧螺没招,只好劝,“啥时候生老天爷已经安排完了,自己改不了日子,小宝先忍一个月。” 小宝抽抽搭搭,“娘,一个月太难熬了,小宝难过。” 章碧螺逗他,“心情不好,再加上是夏天,胃口应该不太行。太好了,今夏应该能减几斤。” 小宝一听不干了,嚎得更大声,“没有积木,还不让吃,那就更难过了!” 大宝呢,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迫不及待打开盒子拿出积木,孩子聪明的很,照着图纸就开始拼,燕寒光在一旁瞧着,很是眼热。 “这个城垛子我帮你拼。” 大宝不干,“不准动,我得先自己拼一遍,你要是想玩儿,你就后边排队去。” 燕寒光一脸委屈,“伯娘~~~光宝想摸一下大宝的积木嘛~~” 他一连两组波浪线,直接把章碧螺给整出一声鸡皮疙瘩。刚好锦鲤将一张拜帖送进来,章碧螺随手卷了个纸筒敲在燕寒光头上,“好好说话。” “光宝眼馋啊伯娘!光宝过生日的时候,要是没有这样的积木,会伤心欲绝的。” 章碧螺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她原本就打算今年没个燕家孩子过生日,都送一套积木,但这小子总耍心眼,就不告诉他,哼! “没关系的光宝,反正你抗压能力强,忍一忍就过去了。” 光宝一颗心碎成了八瓣,拔凉拔凉的。 另一边,二宝开心地带着两个妹妹玩积木。 琪姐儿和羌笛都太小了,不过这俩崽崽都乖得很,羡慕地看着姐姐,不敢动手摸。 二宝给她俩分任务:“这个窗归琪姐儿,这个雪花归羌笛。” 俩崽开心得拍巴掌,二伯抿着嘴笑,最近可喜欢把妹妹领来玩儿呢,给穿啥都行,戴什么花都没意见,就跟俩娃娃似的。 一屋的崽崽分成两堆玩儿积木,章碧螺打开手里的帖子。 这是京城最大的围棋无极道场发来的,邀全京的天才少年于六月初十在道场手谈,燕家大小姐燕明月正在邀请名册上! 这是什么意思? 章碧螺问道:“无极道场棋手不少,想拿到品级免状的一大把,正经比赛不打,怎么办起少儿围棋赛来?” 章节目录 214:爱咋咋地 章碧螺原想找个理由拒绝参赛,可二宝听说可以跟其他小朋友对弈,坚决要去。 于是初十那天,章碧螺带上二宝出门前往无极道场。刚到侯府门口,一眼看见唐晏。 二宝开心道:“舅舅也要陪我去吗?” 唐晏笑道:“那是自然,有舅舅观敌瞭阵,看谁敢欺负你?” 一路行到目的地,只见道场外一大片竹林,显得此处清静幽深。门口立着牌楼,很是雅致,左右两边刻着字,合起来是一幅楹联: 艺当凌绝顶,德不让古人。 最上方四个大字,正是——“无极道场”。 几人刚要进门,突然瞧见顾府的马车。顾紫笋带着顾骏眉从车上下来,原来小顾也接到了棋赛邀请,前来一试身手。 唐晏哼了一声,又摇起了扇子:“顾紫笋,你怎么来了?你会下棋么?” 顾紫笋气鼓鼓,“不会下不能来么?” “干坐着也看不懂,岂不是很无聊?” “我看你更无聊。” 章碧螺无语,这两人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一见面还斗上嘴了呢? 再看小顾,腰杆倍儿直,背着手跟个小大人似的,走到二宝身边,偷偷塞了颗糖给她,“燕明月,祝你旗开得胜。” 二宝点点头,“谢谢顾家哥哥,祝你出手得卢。” 有小执事带几人进了道场,一看今日棋赛分组,章碧螺都给气笑了——妙仙的那位得意门生,第一轮就要对阵二宝。 章碧螺冷声问:“你们是怎么分组的?难道不该当众抽签么?” 执事态度倒是不错,“这位夫人,此次的确是抽签分组,只是为了省时,提前抽好了而已。” 章碧螺淡淡道:“真的吗?我不信。若是公开透明,怎么可能不当众抽签?你们发了邀请函,却连小棋手来不来都没确认,若是我们不来,明日是不是就传出某位棋手临阵退缩,不战而退?” “夫人若是不愿,也可以打道回府的。” 章碧螺觉得非常无语,唐晏一甩扇子就要带二宝回去,章碧螺道:“无妨,就当给二宝练手了。燕明月,你刚六岁,用不着非得在围棋上博虚名,就当平日练棋,是输是赢都无所谓,知道么?” “知道啦娘,我就和平日一样,输了也不生气。” “对,爱咋咋地!” 二宝扭过头,很认真地对顾骏眉道:“小顾哥哥也别在意,我娘总给我们讲,要平常心,咱们好好下,输赢都爱咋咋地!” 顾骏眉抿唇一笑,“好呀。” 走进无极道场专设的比赛场地,里面整整齐齐摆着棋桌,桌对面各放两张蒲团,棋盘棋盒一应俱全,跟真正的棋手对弈也没什么差别。 章碧螺觉得,二宝来一趟,感受一下对阵气氛也是好的。 小棋手已经来了几个,门口有执事在做登记,问清楚姓名后,将对阵的号牌发给他们。 二宝和顾骏眉拿了木牌,进入内场坐到位置上。 所谓观棋不语,章碧螺、顾紫笋和唐晏不能坐到棋桌旁,只能在场馆外的休息处观战。好在那里立有大棋枰,有棋童往来传送棋谱,一样可以了解战况。 三人刚坐下,前面一人素雅出尘,径直走到近前。 章碧螺抬头一看,这不是妙仙嘛,怎么着,她徒弟对阵我闺女,她也想跟我会会? 章节目录 215:有没有一种可能 妙仙走过来,眼睛在唐晏身上停滞须臾,笑道:“不介意的话,本棋士就在这儿论棋罢。” 章碧螺微微一笑,“介意的。” 妙仙笑容僵在脸上,却径直坐在对面,“这几日新得了好茶,夫人不妨尝尝。” 唐晏霍地站起来,这就要换个地方坐,引他们进来的执事道:“这就是您几位的座位,别处不能乱坐的。” 章碧螺又被气笑,“行吧,强行定好的位置,还有硬塞过来的人,我们很是服气。” 顾紫笋扯了扯唐晏袖子,“忍着吧,你还能将人打出去怎么着?” 唐晏寒着脸坐下,妙仙倒是说话算话,叫人奉了茶来。 外面钟声敲响,棋赛准时开枰。 里面小棋手十六人,分八组捉对厮杀。马上就有棋谱从里面传出来,摆在竖立的棋枰上。 小孩子下棋往往比大人快,一盏茶的功夫,有的棋枰上已经下了二十余手。 顾紫笋看不懂,问道:“唐晏,骏眉下得如何?” 唐晏瞥了一眼,“刚开局,还看不出什么。” “那冯松鹤和小二宝那局怎样啊?” 唐晏道:“他们落子还是比较稳的,二宝下得不错。” 顾紫笋心里有了底,抬手跟章碧螺击了个掌。 “世子夫人,”妙仙道,“其实从开局看,松鹤是占了上风的。” 章碧螺皱了皱眉,烦不烦人,非得找存在感呗? 妙仙见她面色不虞,又道:“若是大小姐落败,那就无法战到最后了。其实燕家让她在家练棋,未免目光短浅,没有经历过赛事,怎么能淬炼出真正的棋士?我是的确惜才的,大小姐想来拜师,随时都可以。” 章碧螺挑了挑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下棋只是一个爱好,就跟我家明月喜欢给人乱涂眉毛,喜欢跟哥哥一起舞剑的那种爱好?我燕家的大小姐,这辈子不知道活得多精彩,人生里怎么可能只有下棋?” 妙仙的脸色一白,“可是,您找西席的时候,第一条就是要围棋高手。” 章碧螺抿了口茶,“是呀,可是能比得过唐晏的,京城并不多见呀。” 妙仙拧着手帕,“可唐公子并不热衷参加棋赛。” “还是那句话,有没有一种可能,唐晏除了棋,还有画?还有举世称颂的才学?他不太参加棋赛,不是因为棋力不及你,而是有科举要考,有翰林院的差事要办,有雅集要开,有典籍要编撰?” 妙仙的脸色更加难看,“可是,即便大小姐只是将手谈当爱好,不也是棋力越高的老师越好?” 章碧螺微微一笑,“唐晏,这局棋现在如何了?” 唐晏道:“现在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章碧螺点点头,“看来咱家二宝即便是初次参赛,也下得不错的。” 妙仙冷笑,“这便不错了?” “那当然!我闺女下得多好,有来有往的!” 妙仙抿着唇不言语,心道:你们就硬装镇定吧,心里指不定怎么郁闷呢。 就在这时,又有小棋童出来传棋谱,唐晏啪地一合扇子,“咱家二宝占优了!” 章节目录 216:她究竟图什么? 对妙仙来说,这话相当于——我们不在意这个魁首,让给你们得了。 妙仙被诸多公子追捧,向来骄傲,从来没受过如此羞辱。但此时的她即便再愤然,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原因显而易见,若燕明月接着赛棋,自己的徒弟便不能继续比赛,岂不是白忙了这一遭?为了让无极道场配合行事,她还特意跟道场少主切磋了几次,对弈之后又品酒赏乐,这才让他点头。 若前功尽弃,都对不起前几日喝过的酒啊! 妙仙心里暗恨,自己这徒弟资质不错,平日跟成人对弈,让子棋也能赢的。按说他的棋力在孩子中出类拔萃,怎么就输了呢? 许是眼高过道:“二宝,骏眉,你们俩吃冰棍不?” 二宝和小顾当然喊着要吃。连营马上从车里拿出个小木箱,里面厚厚的棉褥子裹着冰棍,一点儿都不化。俩孩子每人一根,手自然就撒开了。 顾紫笋瞪了唐晏一眼,“光喊有什么用?还得是我章姐姐,化敌于无形。” 唐晏摇着扇子讥讽道:“你也觉得你弟弟是敌方?” 顾紫笋使劲儿掐了把他的胳膊,“不噎人不会说话是不是?” “你居然拧我?” “怎么着?你娇弱无力弱不禁风,还是羞愤难当恨不得把胳膊砍了?”顾紫笋伸出手,“连营,把你的小匕首给我,本姑娘今天就帮唐公子这个忙,把他的胳膊拆了。” 章碧螺揉揉额角,就这二位,不管办多少个朱明宴,他俩也找不着对象。 她赶紧带着二宝上车,眼不见为净。 马车到了文昌茶肆,章碧螺让两个小孩儿去听评书,叫上唐晏和顾紫笋去了她的茶室。屋里放了冰鉴,总算没那么热了。 章碧螺道:“这个妙仙奇怪得很,上次朱明宴我就看出来,她被捧惯了,明明很不融入,也非常不喜欢在圈子里社交,却硬逼着自己成为贵女中一员。而且,她似乎对成为侯府的西席非常执着。” 唐晏微微颔首,“恐怕今日的棋赛,除了为她的徒弟铺路,另一个目的也在于此。” 章碧螺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图什么呢?” 唐晏烦躁地摇扇子,别扭地说:“不止如此,还总试图与我攀交情。” 顾紫笋切了一声,“你自大。” 章碧螺自动在心里给加了几句: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唐晏这次竟然忍了,问道:“若是以后再找上来,又该如何?” 章碧螺道:“西席肯定不行,将一个目的不明的人放在二宝身边,我可不愿。想要搞清楚她的目的,另想办法就是。” 因燕明月拒绝参加后面的比赛,冯松鹤继续对弈,直到最后胜出。一时间,京城四处都在称颂,而且不约而同略过冯松鹤输掉第一轮的事实。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这小孩天资聪颖,再加上出自名门,以后怕是要在棋枰上称霸了。 章碧螺听说这个消息,消化了好半天。这跟买热搜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试图用言论影响别人的看法么?妙仙这套路运用得如此娴熟,估计她也是这么打造出来的。 章碧螺一百个庆幸,当初没图妙仙的名声为二宝拜师,是个超级正确的决定。这位有沽名钓誉的路数,还有华而不实的噱头,剩下的棋力估计也不剩多少了。 看来自己没说错,唐晏若是有时间,跟妙仙下五番棋或十番棋,妙仙肯定下不过他。 这天,章碧螺正在侯府湖中亭乘凉。 锦鲤打着扇,葆福研墨,章碧螺给自家将军写信。 这一次,燕北辰因手握精良武器,在边境如鱼得水,不管敌军有多嚣张,见识过火炮、铳子、霹雳火弹之后,无不仓皇逃窜。燕北辰一路收复失地,捷报频传。 正因为如此,原本打算夺回琅赫侵占的土地,变成沿边境继续进发,一路打怪升级,让蛮族异邦统统臣服。 这样一来,皇帝夜鸿图开心了,但是燕北辰得胜回朝的时间不得不后延。唐晏说,这一趟不亏,回来必定有大封赏。 章碧螺知道这是燕北辰的责任,只是时间越长,她就越发想念。那个男人先是腿坏,又去大营练兵,陪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并不多,可是那些细致关怀,宠爱呵护,就跟纯酿一般,越品越是欲罢不能。 她正写着信,远处跑来两个小人。燕寒光抢先一步进了凉亭,“伯娘,店里是不是有新的‘气运之子’周边?” 章节目录 217:枯井和隧道 章碧螺道:“消息还挺灵通,伯娘瞧你喜欢,特意叫人多做了几样,都是书里男主让别人打脸时用过的东西。你安心在府里等着,一会儿让连营帮你取回来。” 燕寒光急得不行,于是装小撒娇,“伯娘,光宝心里急,现在就想拿在手里呐!光宝去店里亲手挑,好不好吖?” 章碧螺听得直皱眉头,光宝太努力了,他真的,我哭死。 若是平时,大宝肯定跟燕寒光作对的,可这次却站在燕寒光这边,“娘,小哪吒有新手办对不对?听说还有陈塘关的乐高!娘,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去瞧瞧。” 章碧螺回头望着亭中一角,“二宝,你去不去?” 二宝正给小宝喂水果捞,“天儿这么热,不想去,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哥哥帮我带回来便是。” “小宝呢?” 小宝伸了个懒腰,“困困,饿饿。” 懂了,这崽崽又想吃又想睡,就是不想动。 男孩子这种生物,大部分都是喜欢出去跑疯的,大宝和光宝就是典型,小宝肯定不属于这个范畴。 想着府里侍卫一向给力,章碧螺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嘱咐道:“娘这会儿信还没写完,大宝就带着弟弟去吧。不许撒手没,不管去哪儿身边都要有人,选完东西就回来,能做到吧?” “我燕家道:“大宝和寒光进来,一个瞧见的都没有,我觉得,没道理所有住户都被收买。巷口的几户不妨多查一遍,有几户家里没人,也要问清楚是做什么的,在这里住了多久。” 燕震点点头,让侯府侍卫再度寻找,没过多久有人来报,“侯爷,世子夫人,左手第二家是半月前搬来的,夫妻二人在丰登街卖馄饨,这会儿家里没人。咱们派人进去勘察,屋中和前院地面都是实的,没有挖过的痕迹。” 燕震问:“其它地方可有异状?” “后院有一口枯井。” 章碧螺心念一动,“连营,你下去瞧瞧。” 这一看不要紧,终于找到大宝失踪的原因——枯井下有一条隧道,直接通往五十米开外河畔。想必大宝和燕寒光刚进巷子就被打晕,塞进井里运了出去。 井下通道的土都是新的,无人把守,也没有设置任何障碍,好像就是想告诉你,这是花了半个月时间挖的洞,现在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通道尽头的墙上留了信,葆福上前查看,信封上指明少夫人亲启。 葆福并没急着将信件带回,而是先试毒,觉得没什么问题才送到章碧螺手里。 打开信封,里面的字写得龙飞凤舞: 章三娘,你可猜得到我是谁?如今燕龙城和燕寒光都在我手上,你还有什么本事嚣张?若想保住他们的小命,你便带着容缨来,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们换他俩出去。 爱子如命的世子夫人,一定会来的吧? 我一向没什么耐心,若是来晚了,将他们祭天了也说不定。 信末没有落款,章碧螺道:“跟我有仇、不喜欢容缨、让林家俯首帖耳的,除了夜孟商也没别人了。” 章节目录 218:纵马 葆福纳闷道:“真的是她?她被关在庵堂,手还能伸这么长。” 章碧螺点点头,“康王府接连受挫,夜承嗣被送走,再过两月夜承畴也要问斩。新仇加上旧恨,夜孟商咽不下这口气,首当其冲对燕家发作。” “夫人,她会将小公子关在哪儿?总不会是关在她庵堂那里吧?” “不知道,”章碧螺叹了口气,“她想一步一步引我上钩,不会什么消息都不透露。这么着吧,你们跟着侯爷继续寻人,我去找容姑娘,跟她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顺着毓秀街前行,章碧螺很快到了茶楼。按照今日课程,容缨应该还没下课。 没想到一进茶楼,顾紫笋就慌慌张张迎出来,“章姐姐,我正要去找你,瓜片家出事了。” 章碧螺心里一紧,“出了什么事儿?你慢慢说。” “瓜片的二哥,不是上过战场那个,就在户部做事挺斯文的那个。他被人举报贪墨,如今被提到大理寺去。瓜片心急,提前回了家,她今日的课还是我替她上的。” 两家同一天出事,这绝不是巧合! 章碧螺道:“我这就去容府。” 正要往外走,迎面一人冲了进来,正是容缨。“章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信是谁写的?” 又是信! 章碧螺接过一看,是同样的字迹,亦是同样的语气: 容贱婢,你可猜得到我是谁?如今你哥哥在我手上,若想保住他的小命,便和章碧螺一同来见我。 “是夜孟商,”章碧螺拿出自己那封给容缨看,容缨和顾紫笋大惊失色,夜孟商疯了,连大宝都敢绑,这么嚣张的么? 容缨急道:“她没说要我们去哪里,这要怎么找?” “别怕,她就是想看咱们着急恐慌,如同野兽逗弄猎物一般。既然一步步引着咱们,她的藏身处迟早会透露的。”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有人送进来一张字条,说是外面一个小要饭放到门口的。 章碧螺拆开一看,上面写着:酉时初刻,青田山,只准你二人前来,过时不候。 顾紫笋急得不行,“青田山在京郊,现在只有半个时辰了!” 容缨拉着章碧螺就往外跑,门口有一匹神骏红马,容缨一跃而上,然后将章碧螺拉上马背。 “章姐姐,咱们这就去救大宝和光宝!” 章碧螺大声道:“闹市不得纵马!” “我晓得,我抄近路!” 说话间,马儿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狂奔。容缨早已将京城的大街小巷摸熟,绕开人多处,直奔城门口。 “章姐姐,你两只手都抓紧了。” “抓得很紧啦。” “不对,你只有右手抓了。” “我另一只手在检查装备……” “别检查了,姐姐是雅人,不懂干架,这事儿得看我的!” 容缨带着章碧螺策马飞驰,连营和葆福远远地跟上,顾紫笋急得在茶楼门口跺脚,突然瞧见宁松萝从里面出来。 “唐家姐妹不在,你看好茶楼,我去去就来。” 顾紫笋急道:“你又去哪儿?” 宁松萝抬脚上了马车,“救人我肯定是不成,但我能搬救兵!” 偌大的茶楼就剩下顾紫笋一个管事儿的,她咬咬嘴唇,提笔写了两张字条。 “来人,一份送回府,另一份给唐公子送去。” 章节目录 219:不妨透个底 容缨骑着马,带着章碧螺在路上飞驰。 “章姐姐,你抓紧了!看我骐骥一跃,逐日追风,一日千里,风驰电掣!” 章碧螺被她颠得头疼,“你有段日子没冒成语了,这会儿怎么突然想起来?” 容缨顿了顿,赦然道:“责任重大,一定要谨慎行事,需一丝不苟,还要深思熟虑。” 章碧螺明白了,这孩子是紧张。 此时救子心切,也顾不上许多,哪怕身体不适,也想快些赶到。 容缨的马最知主人心意,在狂奔的基础上又狂了一些,章碧螺庆幸头上钗环戴得结实,不然真能掉一路。 容家的马真不是盖的,到青田山下时,将将才过酉时,离初刻大概还有十分钟时间。章碧螺被容缨扶着下了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她下意识摸摸身上,还好,装备硬硬的还在。 趁着对方人还没来,她靠在路边树上缓了一会儿。她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咬着牙也得打赢。 容缨坐卧不安,来回踱着步,“姐姐,你说她是不是在遛我们?万一大宝不在这边,被她带去别处怎么办?” 章碧螺道:“若是那样,就一定还藏在城里。侯爷正带人四处搜寻,若真是那样,这个时候怕是找到线索了。” 容缨下意识攥紧了拳,“若是我们搭救不及……” 章碧螺拍了拍她,这妹子完全不是初见时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即便一脸忧色,也是那般生动鲜活。 知道容缨紧张,章碧螺便故意找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有件事我很奇怪,你明明是那种胆子很大、有点儿小飒爽的姑娘,为什么会被写得那么纠结、纠缠、为爱痛不欲生?” 容缨一脸茫然,“前半句认同,我就是英姿飒爽,艺高胆大。后半句……后半句听不懂。谁写我?是不是哪个话本子的作者拿我当原型了?” 章碧螺笑而不答,又问:“那你告诉我,你自己觉得,在饮溪雅集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么?” 容缨想都没想就说:“当然不一样,饮溪那时,我是刚进京的容笨蛋,现在我是姐姐身边得力干将——容瓜片!怎能同日而语?” 章碧螺:我可谢谢你了,把我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章碧螺决定换个角度,“那时,你是不是有点小虚荣?又想跟我家燕将军搭话,又觉得皇子送你礼物很开心?” 容缨的重点跑偏了,“姐姐,你那天又不在,你怎么知道的?一定是顾小笋偷偷在背后讲我,真是丧尽天良!” 章碧螺只好把话题往回带:“现在,你就完全走出当时那个状态,对不对?” “对!”容缨使劲儿点头,“我那时就是无头苍蝇,又怕出错又想讨好,完全就不是我嘛!如今我有了章姐姐做主心骨,我就像向日葵找到了太阳,夜行者看见月光,鲤鱼看见龙门,下棋遇见神之一手,再也不犯错啦!” 章碧螺:“……” 我怀疑自己进了夸夸群,这一串彩虹屁拍得,真是称心快意,令人神清气爽。 “那你告诉我,变化的节点在哪里?” 容缨陷入了沉思,“那次雅集,我觉得自己不像自己,每天欲语还休、望眼欲穿、磨磨唧唧、黏黏糊糊。自从三殿下离开京城,我每日跟姐姐在茶楼,才慢慢找回原来的样子。” 章碧螺恍然大悟,对啊,武将之女,善骑射,有武技,现在的性格才符合这个人设嘛。大概这就是感情线效应,只要男主女主遇上,啥也不干就爱恨纠缠,男主有时还能走一走事业线,女主就只剩恋爱脑了。 而夜晟一走,感情线不起作用,容缨便找回了自我! 章碧螺又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瓜片啊,咱俩这次肯定凶险,你的光环应该可以照耀我吧?” “照耀?我是太阳啊?” “可以这样理解,”章碧螺笑道:“不管怎样,今天你就是我的太阳。”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鸟鸣,章碧螺在燕家这么久,早就学会了基础的暗号。这是连营在告诉她,自己和葆福就在左近,让她心安呢。 信上只要求章碧螺和容缨出现,想必连营和葆福早已隐匿身形,伺机而动。 时辰终于到了,前方山路慢悠悠走来一人,一身儒士打扮,气质上走得也是温文尔雅的路线。 那人走到近前,笑着作了个揖,然后道:“在下陆平,双陆的陆,平局的平。” 章碧螺点点头。 陆平笑道:“都这个时候了,想必世子夫人和容姑娘已经猜到我们主人是谁,接下来这段路,由在下带二位贵客前行。” 容缨大声道:“先把孩子交出来!” “在下做不了主的,二位需见到我们家主人,跟她商讨才是。” 这般盛气凌人,章碧螺是不吃这套的,“姓陆的,你们是不是把顺序弄错了?你首先要告诉我两个孩子在哪里,然后证明他们安全,我才有可能跟你谈下一步。” 陆平很是诧异,“怎么,世子夫人觉得还能拿捏我们主人?” “为什么不能?”章碧螺挑了挑眉,“我这会儿就是不跟你走,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不管那两个小孩儿了?” 章碧螺哈地笑出声,“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他们是我亲生的么?平日里博个虚名,让世人觉得我是贤妻,是良母,我追出来也不过为了世人称颂,可到了生死关头,我会为了他们让你来摆布?” 她说得煞有其事,陆平显然吃了一惊,连容缨都差点儿信了。 章碧螺拍拍容缨,“若是孩子在这儿,倒是可以讨价还价,但若证明不了孩子在手上,本夫人绝不在这儿耗费力气。” 陆平服了,不做个证明,她是真能转身就走啊,自己岂不是无法交差? 无奈,路平只好拿出两件东西。 章碧螺一看,大宝的新款火尖枪,燕寒光的“气运之子”袜子……的确是两个孩子身上的东西。 “行吧,那我们进行第二步,你得告诉我他们被关在哪儿。反正我也没法去救,你不妨给我透个底。” 章节目录 220:被绑的人自备蒙眼布 这个底,陆平是不想透露的,他目光闪烁,琢磨章碧螺如此镇定,究竟有多少底气。 章碧螺最近做生意,做公益,发展少儿文化产业,大女主剧本走得不亦乐乎,她知道如今的身份需要大气沉稳,早已不像刚穿来那时浑身茶味。 但可是,可但是呢,她本质就是个大忽悠,早已在心里打好了腹稿,陆平刚一犹豫,她就开始攻心战。 “你主子不就是夜孟商?我跟她之间,谁不了解谁呀。的确,她对本夫人切齿痛恨,恨不得把毒药再灌我嘴里,恨不得将我打个稀巴烂。但人生在世,哪里有永远的敌人?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威胁恐吓之中,就没有想要我办事儿的想法?” 陆平不由一愣,心里某根弦被触动,康王府现在七零八落,处处掣肘,连给世子爷延后问斩都做不到。这是老王爷最大的心病,郡主也为此四处奔忙,可眼前这女人说,郡主会找她办事? 不是不可能啊!她背靠信安侯府,府里一个男人正在打胜仗,还有个在府里镇宅的没事就跑去跟圣上唠嗑,这唠着唠着,没准就把世子爷给多唠出几年呢? 他这一想,难免就想得远了,章碧螺微微一笑,又道:“如今你们府上水深火热,平素交情不错的也不再来往,财力上捉襟见肘,出了门事事不顺。本夫人敢和容姑娘来这一趟,手里怎么可能没有筹码?试问,你们府上该问斩的,难道不想推后几年?被送出京城的,就不想名正言顺回来?若我能办到,你猜你那疯批主子会不会退让?” 陆平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太可怕了,专挑你最在意的事儿威胁,真是可恶至极。 这番话显然超出陆平的预判,原本简单粗暴将人带上山的任务也变得复杂。 章碧螺看出他在斟酌,这说明他已经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于是顺势而上,“其实这都是我跟夜孟商的事儿,你只要跟我讲清楚孩子的下落,我心里不急不燥,才有可能心平气和跟她谈条件。你不需要负什么责,也不必背什么锅,何乐而不为?” “可不是,”容缨捧哏,“你这不过是顺势而为,因势利导,顺水推舟,顺其自然。” 今天是怎么了,有个巧舌如簧的,还有个成语精!陆平沉默,心里这个懊悔:真的,我就不该跟章碧螺废话!破布堵嘴,再用麻袋一套,直接抬到地方不好吗?她叭叭几句我就掉进沟里,现在骑虎难下,若真的丢开手不管,全按原计划行事,万一主人怪罪下来,背锅的不还得是我? 陆平艰难说道:“侯府两位小少爷刚到山上,还在昏迷中。” “你们将小哥俩藏哪儿了?” “这……自然是世子夫人找不到的地方。” 章碧螺没指望他连藏人的地方都透露,对于她来讲,只需确定俩孩子就在青田山,足矣。接下来,自己负责跟夜孟商周旋,救人的事儿交给葆福和连营就是。 果然,耳边又传来鸟鸣,这次的声音离得很近,连营他们已经听到了! 陆平听到鸟叫,警觉地朝那边望去,章碧螺笑道:“那咱们这就上山?” 陆平的读条被她打断,再仔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他只好点点头,击掌两下,有几位婢女走出,皆穿青色短打,看身形,每一位都颇为健壮。其中有人手里拿着扁担,看上去面色不善。 容缨一步挡在章碧螺身前,大声道:“你们什么意思?要打要杀冲我来,本姑娘无所畏惧、一身是胆、匹马一麾、斩关夺隘!” 章碧螺默默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成语正儿八经有进步。只是自己穿来的那天,乃至于在饮溪雅集第一次见容缨,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女主保护。 亲,你是女主吗?你咋把男生的活儿都干了? 陆平皮笑肉不笑:“容姑娘,我们现在不动手的,只是套上麻袋,抬着你们上去而已。” 章碧螺惊呆了,“怎么抬?难不成手脚捆上用扁担?” 陆平颔首。 卧槽不是吧,章碧螺差点破口大骂,堂堂的女主和剧情bug在此,竟然被你们当成猪来抬? 山上的笋都被你们夺完了! 章碧螺坚决不干,“若是按你们的安排上山,对本夫人和容姑娘来说是明晃晃的羞辱,你强行如此,我只能保证一件事,那就是跟夜孟商谈崩。咱们不妨打个商量,把我和容姑娘眼睛蒙上,由婢女引领,我们走上去便是。” 陆平已在孩子的去向上妥协了一次,这回不想让步。夜孟商就是要看这俩女的屈辱哭嚎,让她们腿儿着上山,主子能乐意吗? 章碧螺睨了他一眼,“不就是怕我们知道藏身处?我一个弱质女流,出门都坐马车,走几步就迷糊,哪会记得住这曲里拐弯的山路?再说,夜孟商想看我们像猪一样被吊着,但她发出这个命令之前,是不知道我打算帮她一点儿小忙的。你若得罪了我,最后还不都报应在贵府诸位主子的身上?” 陆平呼吸一滞,正要掰扯掰扯,容缨突然从腰间摸出两方黑帕,“你们的东西我可不爱用,蒙眼睛的物件我随时备着,就用这个吧。”她一指旁边的女婢,“你过来检查,没毛病我可就戴上了。” 陆平顿时有一种无力感,就没听说过被绑的人有自带蒙眼布的!这俩女的真特么难斗,接连失控可还行? 他试图亲自去验两块黑布,容缨眼睛一瞪,“本姑娘的东西岂是臭男人能碰的?你要敢碰,我就敢不戴。” 陆平一个头有两个大,没好气地朝旁边婢女摆摆手,那婢子查验一番,朝他点了点头。 “给她们戴上。” 婢女依言行事,章碧螺和容缨的眼睛被蒙上,婢女正要上前推搡,容缨突然出手,扯下她的腰带来。 那婢女当时就傻了,拎着裤腰说不出话。 容缨道:“谁的爪子敢碰本姑娘和章姐姐,本姑娘马上让你骨肉分离!刚才那个,你扯着腰带那头,领着我们走便是!” 章节目录 221:夜孟商的秘密 容缨一手抓着那裤带,另一手搀着章碧螺,脚下稳稳的。陆平狐疑地看了好多次,那蒙眼布真的看不见?为啥她上台阶脚下都不绊的? 走了大概三刻钟,终于停了下来。不知谁一脚踹上膝窝,章碧螺和容缨应声摔倒,两个人的手脚马上被捆住。 这时,就听有人在上面阴恻恻道:“章碧螺,别来无恙啊。” 眼罩被拿下,陡然一见光亮不免有些刺眼,章碧螺适应了一会儿,终于看清周围情况。 这应该是个山间别院,远处有水声,有虫鸣。 夜孟商一身华服端坐在座椅上,眸中带着恨意。她瘦得吓人,颧骨凹陷下去,两只眼格外突出。以前她虽疯,却也貌美妖娆,是京城里颇为少见的气质,现在全然没了往日神采。 短短几个月,她居然变成这样,似乎更尖锐,更疯批了。 章碧螺点点头:“夜姑娘,别来无恙。” 夜孟商紧眯一下眼睛,咬牙道:“你敢如此称呼本郡主?!” “难道我说错了?”章碧螺故作惊诧,“封号都被夺了,您还是哪门子的郡主?认命吧姑娘,已经是庶人,就别摆王孙贵胄的谱了。” 夜孟商啪地一拍椅子,心里涌上滔天恨意,“章碧螺!仇人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竟然如此猖狂!” 章碧螺笑笑,“谁稀罕做你的仇人?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么?好好的王府郡主,非要学人家掺和夺嫡,结果呢?夜老三封王,而你成庶人,亏不亏啊夜姑娘?” 夜孟商气急败坏,猛地操起一把刀,却突然笑了:“已经落在我手上,哪有你嚣张的份儿?我这就将你们的肉一刀一刀片下来,我那狼狗正饿着,就喂了它们罢。” 她笑容可怖,说着最阴狠最恶毒的话,一步一步逼近。容缨皱紧眉头,正要理论,却被章碧螺用眼神制止。 “夜孟商,你爹要是知道大好的机会被你错过,肯定要吐血的。” 夜孟商提着刀,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吐血?” “他苦心经营一辈子,却养了你们这些跋扈张扬的子孙,几十年心血尽毁,不吐血都怪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恨我们入骨,片了我们就能解恨吗?当然,多多少少怎么也能解点儿。” 夜孟商:“……” 那是一点儿么?是很解气的好吧? “但是能解决问题吗?当然不能。眼下夜姑娘想迫切解决的是什么?是你哥的秋后问斩,是你和你弟啥时候能被送回京,是你能不能拿回郡主封号,继续在京城作威作福。片了我和容缨,对于你们家无异于火上浇油,是不是这个理?” 夜孟商不是陆平,她一个字都不信。“我都到这地步了,还会被你蛊惑?你章碧螺心狠手黑,根本不会为我办事。你说的这些我办不了,你也没这个能耐。” 她目光在章碧螺身上来回打量,突然挤出一声笑,“在哪儿片第一刀呢?这两团胀鼓鼓的,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章碧螺吓了一跳,这特么纯是个变|态! 容缨手脚被缚,急得直接滚过来,“我的更鼓!” 章碧螺:“……” 这特么是比谁更鼓的时候吗? 这都生死关头了,她直接祭出杀手锏:“夜孟商,你别忘了最最重要的一条——夜晟!你信不信,片了我们之后,夜晟永远都没办法重返京城!” 夜孟商气极,冲过来就是一个大耳光,容缨反应极快,双脚被缚的情况下一个鲤鱼打挺,从斜刺里一头撞过去,差点儿没把夜孟商撞吐血。 她捂着心口缓了好一阵,咬牙道:“章碧螺,容缨!我现在就把你们俩剁了!” 章碧螺轻笑一声,确定了心里的判断,“夜晟想夺嫡,想必见过不少血腥。男人自己怎么做都行,但若女子如此,他只可能用她办事,却决计不会将她放在心里的重要位置。你想想,心中有忌惮,怎么可能对她怜爱?” 她说得隐晦,夜孟商却浑身一震,如被雷劈一般,半晌说不出话。 “果然被我说中,”章碧螺笑得很坏,“夜孟商,只可惜你一颗芳心,无人知晓呀。” 容缨听得云里雾里,夜孟商咬牙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并不难猜。你非要嫁给我家将军时我就奇怪,若真的心生爱慕,在饮溪雅集上,你的目光怎么总盯着夜晟,却没分给我家将军半分?再品一品你平时做派,事事以夜晟为先,所以要嫁燕北辰的做作,也是为了他吧?” 见夜孟商面色惨白,章碧螺继续攻心:“你对他的心思,这辈子都不敢透露半分,所以就把自己变成他最有用的利刃。若是嫁了我家将军,侯府一切你都可掌握,连带着前线都可插一脚,我没猜错吧?” 夜孟商恨声道:“若不是那田氏,我早已是燕北辰的夫人!” “既然理清了这层关系,你为何痛恨容缨,也就不难理解了。”章碧螺笑着,一字一字道:“因为她是夜晟唯一真正倾心过的女子,你心里恨她甚至超过恨我!” 容缨听得一愣一愣的,卧槽这信息量!不行这事儿劲儿太大,有点儿难以消化。 “怪不得,”容缨喃喃道,“我每次和三殿下见面,夜姑娘总会出现在左右,目光……就如现在这般,恨不得把人吃了。” 夜孟商疯狂大笑,声音尖利,面容扭曲,“贱人!你是什么身份,你配么?全天下的女子哪有配站在他身侧的?” 容缨反唇相讥:“你想配,可你不合适!”她越想越可怕,“章姐姐,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原本以为,夜姑娘是小姑子对嫂嫂的挑剔,谁知道人家是拿我当情敌啊!” 她不由浑身一抖,“夜孟商,我跟他早就没有纠葛,半点不惦记,你还是自己独享吧。” 夜孟商怒了! “你凭什么忘了他?你跟他相约花前月下,他送你镇尺,邀你骑马,那都是甜蜜过往,你竟然敢说忘就忘?” 容缨实在不理解夜孟商的脑回路,“章姐姐,我不跟她抢还不行?” 章碧螺道:“你得相思入骨,还得自惭形秽不敢靠近,求而不得万般痛苦,每天以泪洗面形销骨立,最好还让夜孟商时不时敲打一番,跪在地上说‘我不配,我不敢肖想,我只是让他永远活在我心中’!如果是这样,夜姑娘没准心里就好受了。” 章节目录 222:拳头硬比不上道具多 容缨恍然大悟,若不是被捆着,估计都气得跳脚了。 “合着我必须要死要活的,还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夜晟是一朵大白莲不成?不能两情相悦就一拍两散,我为啥要一棵树上吊死?” 章碧螺安慰:“别生气,生气给魔鬼留地步。” “她夜孟商就是个魔鬼!” “乖,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夜孟商看她俩闹腾,嗤笑道:“你们拖延时间也没用,顶多是让我多看看小丑罢了。” 这时,有人匆匆走来,朝夜孟商低语几句。 夜孟商咒骂一声,眼睛似要粹出毒来。 “章碧螺,你在这儿捕风捉影,就是为了给你的手下争取时间?” 章碧螺眼睛一亮,果然,远处鸟鸣声起,那是燕家特有的暗号。 容缨问:“成了吗?” 章碧螺点点头,“成了。” 容缨立刻从委顿状态变成昂首挺胸,“既然孩子们都救出去了,咱们也别磨叽,差不多就撤。” 夜孟商咬牙道:“你们当我这里是酒楼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章碧螺笑道:“不走还等啥呀?被你捆着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要不是为了救我家崽儿,谁耐烦跟你周旋?” 夜孟商气极,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饮溪雅集那次,你并不在,是谁在暗地里观察?是你们燕家,还是太子?” 章碧螺轻声一笑,“夜孟商,当时我就在你对面啊,我拿出的每件东西,你都抢得很开心呢。” 夜孟商突然明白,举着刀步步逼近,容缨道:“她来真格的了!” 章碧螺仍觉得刺激得不够,笑道:“夜孟商,我都替你可惜,夜晟根本瞧不见你,雅集上拍到的东西都送给了容姑娘。唉,今天过后,这消息怕是瞒不住了,也不知道夜晟知晓堂妹对他有不伦之情,心中会不会膈应……” 容缨突然癫狂,举着刀猛地扎了下来,容缨和章碧螺身上的绳子突然尽数断开,容缨飞起一脚朝夜孟商踹了过去。 夜孟商彻底疯了,硬扛住容缨的一脚,咬着牙扑向章碧螺。 容缨猱身而上,她已经够快了,却有人比她还快。只听“咔吧”一声机关响,无数小刀片从章碧螺身上飞出,被阳光折射成万道光,散出漫天花雨。 夜孟商躲闪不及,慌乱之中匆忙护住了脸,刀片割肉的声音接连响起,她觉得浑身都疼的要命,宛若受了凌迟。 等刀片雨终于停止,夜孟商拿开挡脸的胳膊,只觉得周围一片静寂,再看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地方齐整,衣服被割得一片一片,在风中摇曳着,跟丐帮似的。 而每一处肌肤都火辣辣地疼,仔细看去,身上满是细细密密的刀口,脸上有几处没挡到,也被割破了几处。血渗了出来,再加上她惨白的脸,宛若恶鬼一般。 章碧螺很满意,燕北辰给的东西,果然是极好的。 时间只是暂时停了那么一瞬,紧接着,夜孟商的人暴起!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若是被抓回去铁定没有活路,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俩女的陪葬! 眼看着这么多人冲上来,章碧螺一把抓下头上的金钗,又是一波暴雨梨花;再举起手上指环,几枚银钉飞出去,又扎瞎了几个。 容缨身手还算不错,刚解决了俩,回头一看,章碧螺面前已经躺了一片。 容缨欲哭无泪,原来章姐姐在马上检查的是这样的装备,咱拳头再硬,也比不过人家道具多啊。 她一个恍神,脑后突然传来风声,她下意识一闪,没想到又一道风逆向而来。完犊子了,容缨暗道,我特么要被砸! 那声音已经来到耳边,容缨下意识闭上眼,只听“砰”地一声,时间再次停止。 章节目录 223:冷兵器遇上铳 容缨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慢慢回头,身后的陆平满脸惊诧,额头正中被轰出个窟窿,隐隐还冒着烟儿。 陆平噗通一声跌倒,一动也不动了。 再看章碧螺,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精巧的小火铳。 别院的打手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将陆平抬到旁边,在陆平不远处躺着夜孟商和其他守卫,主仆众人整整齐齐。 剩下的人继续往上冲,却不得不避着章碧螺的小火铳。正打算一哄而上弄死一个算一个,周围突然传来喊杀声,章碧螺的援兵到了。 别院众人被困在包围圈里,也想捉了章碧螺和容缨当人质,刚动了念头往那边走一步,人家的小火铳就举起来。 就问你敢不敢动?哪怕对方跟个弱鸡似的,但是冷兵器遇上铳,无解。 关键是,外面那么多高手,想用暗器让章碧螺爆装备都不行!这边刚一动,圈外不知谁的小飞镖就先撇过来了。再说还有容缨这个bug,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孩,一刀一个可还行? 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容缨护着章碧螺退到安全区,然后就是单方面的碾压。 太子府、信安侯府、唐家、顾家、容家,几方联手,夜孟商这点儿人怎么可能是对手? 燕八等人将章碧螺和容缨护住,章碧螺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大宝他们俩送回去了?” 燕八道:“回少夫人,二位小少爷已经醒来,身体无恙,侯爷已经派人手护送回府。” “他们俩精神可好?有没有吓着?” “少夫人放心,两位少爷醒来时瞧见的是葆福和连营,没有被吓到。不过两位少爷详细问了事情经过,现在应该等着您回去呢。” 章碧螺终于放心,容缨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问道:“姐姐,你的铳子在哪儿弄的?” 章碧螺中二之魂熊熊燃烧,朝火铳吹了口气,“庞珏出品,必属精品。” 容缨一脸崇拜,“庞大人真的好厉害!姐姐,你的铳和你的暗器都藏哪儿了?我都没看出来。” “暗器做成发簪、手镯、戒指、耳坠,插在头上,戴在手腕、手指、耳朵上,铳子藏在袖里。”章碧螺看了看浑身冒血正在被包扎的夜孟商,笑道:“她以为我丢了孩子必然心头大乱,也压根没瞧得起我们,若是换成我家将军,她敢如此懈怠,连收身都省了?” 容缨道:“也许姓陆的也想搜来着,只是被章姐姐忽悠迷糊了。” “说来说去,还是轻敌。” 容缨点点头,羡慕地看着那铳子,章碧螺便把东西交到她手里让她把玩。容缨又摸摸章碧螺空了的暴雨梨花簪,叹道:“以前只是听说过这东西,却从没见过,还是京城让人见世面。” 章碧螺笑道:“除了铳子是我画的图,这些小装备都是我家将军和庞珏研究出来的,虽然将军没在,但他处处都在。” 容缨想得却是另一件事,“那这庞少府,还真不是一般强啊。” 正说着,别院的打斗已经到了尾声,夜孟商手下尽数被缚。 章节目录 224:能成一对是一对 一场风波归于平静,刑部和大理寺很给力,很快找到证据,证明容缨的二哥是被诬陷的。 人当晚就被放了出来,容家上下一片欢欣。容二郎到家的时候,门口放了一个火盆,他抬脚就跨了过去。 晦气一除,天朗气清。 整件事情虽然结束,但其中有个疑点:夜孟商的人是何时同林莺时勾结,双方又是如何联络的? 夜孟商的手下交代,这事儿由陆平负责,别人不曾插手。但眼下,夜孟商已经挂了,陆平被铳子轰得只剩一口气儿,话都说不溜。还有林莺时,没被送走时就疯疯癫癫,什么都问不出来。 刑部和大理寺岂会罢休,这个人能够帮夜孟商和林莺时联络,必定是埋了很久的暗线,应该就隐藏在京城中。这人以后不知会为谁所用,务必要把他找出来。 探案的事儿章碧螺是不管的,她正牟足了劲儿投入到赚钱事业中,这天刚给燕北辰写了回信,在规划福茶的加盟店时,唐晏找上门来。 “章三娘,有件事儿你得帮忙。”唐晏拿腔作势的,摇着扇子施施然坐下。 章碧螺瞥了他一眼,“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唐晏笑笑,抿了口茶,“惠和县主是个好姑娘。” 章碧螺眉尾一挑,“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帮你牵线就好好说,哪有这般阴阳怪气的?” “哪里阴阳怪气?”唐晏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我哥那个情种!” “唐清?”太孙太傅至今未婚,竟然是因为惠和县主宁松萝? 章碧螺觉得自己掌握了一个不起的八卦,立刻就支棱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哥未免也太君子了吧,我认识松萝这么久,就没见他往跟前凑。” 唐晏道:“谁说没凑过,上次的朱明宴不就来了?他不是不敢提,而是不能提。县主心里有个人,别说我哥,就算在宁家,都不能说起县主嫁人的事儿!前年宁老太君说了一嘴,这宁松萝就要铰了头发做姑子去,京中想娶县主的比比皆是,这下都偃旗息鼓,挑别家贵女去了。” 章碧螺心里叹息:都是痴情人,可惜他惦着她,她却惦着他,可咋整! “这事儿不好办呀,你也知道,松萝心里有座坟。” “可不就是说的!”唐晏啪地合上扇子,“葬着的不是别人,就是燕大宝亲爹燕破虏!” “唉!”章碧螺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这事儿不少人知道,当年燕破虏救过惠和县主宁松萝,县主心里从此没了别人。当时燕破虏妻子已逝,宁松萝要是想嫁,就是给他做续弦。 宁家当时分成两派:一派说,咱们宁家嫡女,还是个县主,京城才俊随便挑,嫁到皇家做个王妃也不是不能,偏盯着个有孩子鳏夫作甚? 另一派说,燕家门第不低,且是忠义满堂。嫁去虽是做续弦,但燕大郎这次回京,燕震必会为他请封世子,松萝做未来的侯夫人,倒也说得过去。燕破虏虽有两个孩子,但以咱家闺女的人品和性情,必定将俩崽儿养得极好。 没想到双方还没讨论出结果,便传来燕破虏阵亡的消息。从此,燕大郎成了宁松萝的不可说…… 想到这里,章碧螺不无感慨:“这事儿难呐。” “我知道难,要不怎么找你呢。县主朋友不多,与你最为亲近,或许你可以一劝。” 章碧螺思忖一番,说道:“硬劝肯定适得其反,还是发帖子攒个局吧,反正这事儿我熟!这次不请别人,只请茶楼的姐妹,再加上你们兄弟。对了!差点儿忘了,再把庞珏叫上!” 唐晏一脸诧异:“你想把庞珏跟谁送作堆?” 章碧螺神秘一笑,“我心里自有计较,你就请好吧。” 唐晏觉得这事儿可行,于是给二宝上课去了。章碧螺望着他的背影,冷不丁又想起件事儿。 在青田山别院,援兵将所有人缉拿。章碧螺和容缨一起被护送下山,老远就瞧见唐晏和顾紫笋在凉亭中等着。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呢,顾紫笋急得直跳脚,唐晏一把将人拉住,叫她稍安勿躁。 姑娘能随便拉么?关键是,唐晏拽了小顾一下,小顾竟然啥反应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你品,你细品。 章碧螺笑着摇摇头,这俩人见面就斗嘴,竟然斗成可以拉拉扯扯的关系了呢。 这帖子必须要发,这宴必须要办。 这回可不是无的放矢,能成一对是一对! 章节目录 225:公子,请吧 章碧螺说干就干,给各位大龄男女青年写了帖子:近日烈阳当头,颇觉酷暑难耐。燕府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微风过处,送来缕缕荷香…… 臭不要脸地抄了一段佩弦先生的句子,章碧螺又说出此次活动重点: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帖子写完她爽了,妹子们接到帖子都嗨了:咱们是绿茶姐妹,绿茶和白莲最配,章姐姐说让咱们造作,还等什么,这就去嘚瑟一番。 而几位青年才俊看到“快活”二字,都陷入了沉思。 用词如此大胆,什么意思呢?按说以世子夫人的人品,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但若没那意思,为什么又用了这样两个字? 于是他们又都悟出不同的引申义:庞珏认为,快活应该就是举杯畅饮,唐晏没太往自己身上想,觉得只要他哥唐清追妻成功,他就会感到快活。 唐清是大熹最牛的文艺青年,他想起一首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于是文艺青年想跑偏了——小鱼是快活的,世子夫人没准儿是替侯爷邀约,让我做条鱼陪侯爷游泳…… 不得不说,他们全都想!岔!了! 等到聚会那日,妹子们姗姗来迟。章碧螺带大家坐在水边亭中,望着自家荷塘,“看,一碧千里,风清气爽,穿过这片荷就是湖心岛,岛上有一水榭,一会儿咱们就在那里玩耍。” 宁松萝笑着调侃:“章姐姐,你是让我们游过去?” “那必须不能!”章碧螺指了指前方,“瞧见没,那里有小船,你们每人乘坐一舟,没一会儿就到了。” 顾紫笋不明就里,单纯地拍着彩虹屁,“还得是章姐姐,想得就是周到。” 容缨也跟着拍,“是每人都配了一艘小船呢!章姐姐大手笔,好棒棒!” 章碧螺都听无语了,“容瓜片,你好歹是个闺秀,给你派艘小船就成了大手笔?你怄我呢是吧?” 宁松萝听得直笑,“既然每人一舟,那要不要比比?咱们湖上荡舟一个时辰,看谁摘的莲子多。” 章碧螺震惊了,正想找个理由让你们多在湖里玩一会儿,小宁县主便自动帮忙想主意,简直不要太配合! 她高兴地小手一挥,“姐姐给你们加点儿彩头,今日赢了的妹妹,送上两匹锦缎庄刚到的烟罗缎,如何?” 啊啊啊啊,姑娘们这个兴奋!那料子做成衣裳穿在身上,袅袅娜娜步步生烟,谁穿谁拉风,所以难抢得很。今日章姐姐出手大方,竟然拿这个做彩头,那必须牟足了劲儿赢一回啊! 妹子们跃跃欲试,这个琢磨着要稳中求快,那个眺望藕花深处,规划着最佳路线。 今日李芸娘也带了铁蛋和慧娘来,一同来玩耍的还有顾骏眉和唐采驰。大宝二宝小宝加光宝,再加上羌笛和琪姐儿,一群孩子由锦鲤等丫鬟带着,更有燕八等侍卫护着,早就玩闹在一处了。 李芸娘自然知道今日聚会主旨,她抱出个正方形小木匣,匣子船上自有船夫,人呢?” 她朝外面探出头,对前面两艘船喊道:“你们有船夫么?” “没有呀!”宁松萝和容缨也觉得奇怪,“章姐姐是不是忘了安排?” 这时,连营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几位姑娘,小船上的公子,就是您今日的船夫。” 顾紫笋瞪大眼睛看着唐晏,满脸不可思议,“本来我就要晚出发,还摊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你!” 唐晏望着船上的桨陷入沉默,他又想起在青云镇被燕家枪法支配的恐惧…… 章节目录 226:别给自己设限 章碧螺和李芸娘坐着船,早早就到了湖心岛水榭。她们俩一致认为,别人无需担心,只有宁松萝那对叫人心里没底。 一个时辰过去,唐清摇着撸,载着宁松萝过来。船上的小篓里装着些莲蓬。章碧螺看着两人的状态,稍稍放心了些——两人如往常一般,既没有很热络,也没有很生疏。 至少不是心生反感的。 宁松萝从船上下来,大大方方说道:“多谢唐太傅,划船甚是辛苦,一会儿那莲子羹定要多用些。” 唐清微微颔首,“好。” 章碧螺心道:这俩人公事公办的,感情宁松萝把唐清当成同事了。 行吧,让小宁一下子接受别人也不现实,这个开始还算不错。 唐清一向沉稳,面上不显,却主动提出要为燕家后花园重新题匾,并重拟楹联,一看就知道这人心情巨好。 章碧螺心里乐开了花,这就叫无心插柳,只是随手帮唐晏一个忙,没想到自家后花园的逼格都跟着提高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唐晏和顾紫笋才吵吵闹闹地回来,互相你说他俩互相看不顺眼吧,下船的时候唐晏还护着小顾,生怕她踩不稳摔了。顾紫笋看上去对唐晏颇为嫌弃,却始终跟在人家一步之内,揪住一个话题争辩不休。 宁松萝听得咋舌,“刚才紫笋说莲子生吃美得很,唐晏说不能多吃,可他们争论了半盏茶的时间,变成唐晏说要生吃,紫笋说性凉不可多食。他们俩不是有病吧?” 章碧螺笑道:“随他们去,这是人家俩人的乐趣,咱们不懂,也不掺和。” 又过了大概两刻钟,庞珏载着容缨姗姗来迟。章碧螺一看,哦豁,有戏呀。 容瓜片目光紧紧锁定庞少府,满脸都是崇拜,庞珏让她看得脸都红了,下船之后连声道歉,“对不住,我们迷路耽搁了,让老师久等。” 章碧螺笑道:“辛苦你了。容缨对新鲜的事物感兴趣,对制造新物件的人尤其仰慕,估计你这一趟不只是消耗体力,话也没少说。” 庞少府喝了不少茶,然后道:“不妨事,容姑娘很有求知心,难能可贵。” 章碧螺心道:行,你俩好好处,我等着喝喜酒。 人都来齐了,但是有两组人超时,最后判定宁松萝获胜。章碧螺立刻派人去取奖品,不多时,湖心水榭开席了。 席间都是至交好友,大家也不拘束,饮酒行令好不开心。 大伙热闹得紧,章碧螺小声问李芸娘,“邢璟是不是给你写信了?” 李芸娘瞪了她一眼,“写了,但是我没回。” “你又是为什么?”章碧螺劝道,“你们都是碧云镇上的,知根知底,再说邢璟人好又上进,怎么不比姓辛的强?” 李芸娘幽幽叹了口气,“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拖累他。其实我休了辛茂林之后,邢璟常去帮我的忙,劈柴挑水带铁蛋练功,做得多说的少。我也只是个普通女人,也会感动,也会心动。只是我跟他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他这次跟着燕将军出征,回来之后必定光宗耀祖。那时身份不同了,娶个门第高的岂不是更好?我嫁过人又带着孩子,就别裹乱了。” 章碧螺道:“李芸娘,你别给自己设限。邢璟又不缺心眼,这些事儿不比你想得明白?他能写信给你,说明心中有数,你别辜负了这份真心。” 李芸娘笑着摇摇头,“你不必劝我,我有分寸的。” 章节目录 227:乘胜追击 转眼入了秋,燕寒光也过了六岁生日。 章碧螺把崽子叫到跟前,语重心长道:“光宝,你又长一岁,应该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那些太幼稚的话就不要说了哈。” 光宝嘤嘤嘤,“伯娘你不喜欢我了么?光宝好难过……” 章碧螺赶紧让大宝把他带走,你快对着你哥装小吧。 上次宴请后,容缨和顾紫笋就成了燕府常客。 这是为什么呢? 章碧螺不是在教庞珏和唐晏洋文嘛,每隔三天上一次课,瓜片和紫笋估计是用小本本记着日子,每到上课那天自动就出现了。 人家俩学霸学习,她俩就自己玩儿,等章碧螺下了课,非要在燕府搓一顿。章碧螺心道:合着我给你们授业解惑,还得提供约会场所,你们眼神拉着丝儿,我这老公不在家的还得管饭! 做个人吧! 时间一晃过去,章碧螺跟燕北辰之间靠着信件往来,硬是将异地恋谈出些缠绵悱恻来。燕北辰手里有先进武器,琅赫屡屡战败,狗急跳墙之际,居然联合其它小国来了一波反扑。 燕北辰家信里,一向挑顺利的战事向章碧螺汇报。这次应对联合反扑很是凶险,直到打完,才浅浅提了一嘴。 因这一场战役,琅赫彻底臣服,签下条约,每年交岁贡,再不来犯。 若是按照原定部署,燕将军该回朝了。然而皇帝意犹未尽,对新武器信心大增,于是给燕北辰下旨,还叫人发了加急,让他乘胜追击,一举清扫北部边境。 得,燕北辰又不知何时归家了。 章碧螺特郁闷,只好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挣银子和教育事业上。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由太子推行的义务教育从京城开始,逐渐蔓延到整个大熹。 这里倒底是古代,有些东西需要因地制宜。男女七岁后不同席,所以除了学校里男生和女生分开上课,章碧螺又在茶楼支教的基础上兴办女学。 她的话本子工作室进行了几次整改,毕竟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即便她看过再多的网络小说,也不可能无休止地提供大纲。这次整改主要为了鼓励那些遍览话本之后,有了创作欲望的写手。章碧在这里螺给他们提供平台,大家在这里广开脑洞,创作出更多的内容。 所有义务教育的都由书局来印,这笔费用由朝廷支付。而连载的话本和稚童话本的印制,让章碧螺赚得盆满钵满,每天打算盘打到手抽筋。 文昌书肆在京城及附近州府开了几家分店,但再远的地方就不打算去了。只设分部,便与周边城市的书肆前来进货。 而文昌文创就了不得了,半个大熹都有分店,每每配合着话本新番推出联动,都能掀起一波购物狂潮。 福茶的经营模式不一样,是连锁加盟的形势,这一年,几乎全大熹都知道福茶的大名,甚至出现了一些模仿店铺。 剧场每天都在排练,每一部剧都是高质量。不过剧场这边章碧螺是不挣钱的,但她早就有心里准备,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打算,用别的产业养活剧场,好给更多的孩子带去精神食粮。 这段日子,朝堂局势稳定。这一次,三皇子早早被踢出夺嫡队伍,太子表现优秀,声望很高。还剩下个夜老七,即便搞些小动作,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日子就这么过着,终于,燕北辰要班师回朝了。 章节目录 228:归来 燕北辰这次出征,尽管有新武器的加持,扫清外地来犯、夺回边境城池,也花了两年多的时间。 这一次,总算回来了! 将军入城那日,锣鼓声震天,全京城百姓涌上街头齐声欢呼。将军得胜,凯旋归来,盛世龙腾,万朝来贺! 信安侯世子燕北辰,率军肃清边界的外族势力,令常年侵扰百姓的蛮族俯首称臣。 自此,大熹成为当之无愧的东方上国! 皇帝诏:燕北辰功高盖世,实乃国之栋梁,封靖北王,世袭罔替。 信安侯府原世子因功封爵,世子位顺延。燕震已经经历过一次不孝子争位,差点儿把燕家毁掉的事情,思虑再三,觉得不如早点儿给出结果,于是为燕寒光请封世子。 虽然此时的燕寒光尚年幼,但聪慧机敏,好学上进,比他爹强多了。 按说请封世子都在成年后,可燕北辰有定国之功,皇帝正稀罕燕家,这么点儿事儿岂会为难?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远在祖籍的燕冰河万万没想到,当初费劲心机争世子位,弄得鸡飞蛋打,结果这位置最后落到自己儿子头上。 不过,好似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写信抱怨,说父亲居然越过自己去,燕震回信毫不客气——你跟你儿子争啥,你好好悔过,你儿子比你有出息,以后等着享福就是。 燕寒光这几年在外头,光景着实不怎么样。从府里偷偷带出的小妾见回京无望,某天突然消失,不知道跟什么人跑了。后来有人引他去赌,他刚去了一次,拿着赢来的小钱正美呢,就被人套上麻袋打了一顿。 原本以为是巧合,后来才发现,只要他一动赌博的念头,刚走向前往赌场的那条路,就会被套麻袋痛殴。 燕冰河以为自己得罪了神明,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他哪里知道,燕寒光早就借着梦兆之由跟章碧螺提起父亲结局,章碧螺二话不说使了银子,找了几个人在这边蹲守。这帮人尽职尽责,只要燕冰河不往好道上走,他们便痛打一顿警告。 时间长了,燕冰河啥坏事也不敢做,老老实实当燕家的蛀虫。 说回侯府。 燕北辰回京当日,章碧螺一大早便带着孩子们跑到毓秀街,打开福茶临街的窗子翘首盼望。 终于,前方喧闹起来,身着甲胄的将士队列整齐,从毓秀街走过。 章碧螺一眼看见战马上的银甲将军,耳畔传来无数欢呼呐喊,燕北辰心有灵犀一般,突然望向福茶这边。 章碧螺使劲儿朝他挥手,“燕北辰!夫君!将军!”,一声比一声大,直接喊破音。 “爹!爹!”三个崽大声喊着,“二伯!二伯!”这是光宝。 “燕将军威武!燕家军威武!”趴在另一个窗口的顾紫笋容瓜片挥着小手帕,她们都已经在去年完婚,一个嫁了唐晏,另一个嫁了庞珏。 燕北辰一眼瞧见章碧螺,笑了笑,冲着她说了句什么。 啊啊啊啊啊!章碧螺全然不顾形象,那破音破上加破。 将士们从毓秀街走过去,等全然看不见了,顾紫笋和容缨问:“刚才将军说了什么?” 章碧螺竟然有些扭捏,“他说让我等他回家。”说完提起裙子扭身往楼下跑,“崽崽们跟上,咱们回家等你爹!” 回府之后,想着他要面圣,还要大摆庆功宴,想必不会回来太早,于是把崽崽们赶去午睡。信安侯已经进宫,章碧螺在家坐卧不安,饭也吃不下,觉也不想睡。 知道燕北辰怎么也要晚上归家,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她什么也干不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知道催人问了多少遍,问将军有没有从宫里出来。 正焦灼着,锦鲤一脸严肃地从前院回来,看样子气得不轻。“夫人,不好了!将军带回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 卧槽,什么玩意儿? 章碧螺瞪大眼睛,不是吧,这么狗血的桥段居然出现在我头上?燕北辰打仗之余,还能带个女的回府?还有小孩儿!可把他牛逼坏了! 那下一回,是不是就变成——将军,夫人已经吊在城门口三日了? 给你能的! 胆儿挺肥呀,家信写得花里胡哨,在外面的情感世界也花里胡哨。 章碧螺哼了一声,问道:“那女人带进宫了?” “那倒没有,只说派人送了回来,这会儿快到府门了。” 章碧螺心中暗忖:燕北辰会这么不靠谱?家信几日便来一封,竟然对这女子只字未提,这是想先斩后奏? 她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即便燕北辰以她对燕北辰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想带人进府,却全然不给家人准备的时间。毕竟这府里除了妻儿,还有父亲大人,他怎么可能半点礼数不讲,不提前告知侯爷? 到时候不止侯府让人嚼舌根,章碧螺没脸,就是那新进门的也落不到什么好去。 所以说,信上没写,这事儿就很有可能是突发的。 若真如此,那就见招拆招好了。 章碧螺拿定主意,不慌不忙地摇着团扇,“先别急,他不给说法,谁都别想进门。” 话音刚落,连营就从外面跑进来:“少夫人,燕六回来了!还带回了将军的信!” 这才对嘛。 章碧螺看见风风火火归来的燕六,内心百感交集。两年多未见,燕六更加健硕,肤色也深了几个度。她上前一步,忙问:“将军可安好?” 锦鲤在一旁气呼呼的,夫人在家苦等两年,为侯府挣了多少名声,将军说领人就领人,竟然不顾夫人体面!夫人却半句责怪都没有,头一句就问将军如何,呜呜呜气死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夫人去! “夫人放心,将军身子健壮,一切安好。” 章碧螺这才放了心。 说完,燕六呈上燕北辰的信,“将军说,带回的女子先安顿在府里,个中缘由,都在这封信中。” 章碧螺赶忙看信,看完一愣一愣的,卧槽,这事儿也太玄幻了吧! 原来,燕北辰是在返程途中遇到这女子的。她叫嫣然,是某个小国的公主,她说孩子的父亲,是燕家大郎燕破虏! 章碧螺眉头蹙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肃清边境后拿着信物找来,挺会挑时候。 “人到了么?”章碧螺问。 “正在门口候着。” “走吧,去会会。” 章节目录 229:重逢 “妾身是北芮人氏,那年城破,险些落到琅赫人手中,多亏破虏将军将妾身救下。我们互生情愫,他打算战事结束便禀明父母带我回京,不料家中来信,说给他定好一门亲事,回京后立刻完婚。我知自己是个无国无家的孤女,不想连累他,便独自离开……” 听这叫嫣然的女子娓娓道来,章碧螺笑了,“说是独自离开,离开前还整出个孩子?” 嫣然垂下头,呜咽道:“当时是那般决绝,想着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这么说,这孩子比我们大宝还大?” “我儿已经九岁了。” “他叫什么?” “燕旌旗。” 章碧螺心道:这么简单粗暴,倒是掌握了燕家取名的精髓。 章碧螺挑了挑眉:手上“你有燕破虏将军的信物?” “这枚玉佩是他给我的,我一直好好存放,哪怕再难都舍不得当。” 章碧螺瞥了那对母子一眼,“将近十年不声不响,偏偏此时找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一个女人,在塞外毕竟艰难,若是孩子能认祖归宗,也是好的。” 章碧螺不置可否,站起身道:“我夫君信上嘱咐,叫我将你们安顿在府中,那便住到畅春院。你和孩子若是短了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我……”嫣然咬了咬嘴唇,“可不可以住到大郎原来的院子?” 见章碧螺满眼戏谑,她捂了脸哭道:“我终是放不下他。” 章碧螺道:“那院子之前被主母觊觎,将里面装潢都弄乱了,侯爷便锁了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嫣然眼睛都红了,“那是他的住处,人都没了,你们为何不护住?” 章碧螺冷睨着她,“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以什么身份来质疑?” 嫣然嗫嚅着,“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呵,我还以为你是来破坏这个家的呢。”章碧螺没好气道:“畅春园若是不住,那便在外面找个客栈给你。” “不必不必,还是住在府里合适,毕竟旌旗也要和祖父与二叔亲近的。” 章碧螺叫人带那母子俩安顿,心头有些燥,坐下来胡乱摇着扇子。 锦鲤端了茶过来,章碧螺问:“大宝他们醒了没?” 锦鲤气哼哼道:“醒来得知家里多了个长孙?还不如睡着呢。” 章碧螺被她逗笑,锦鲤又道:“还以为咱们将军不靠谱,原来是大将军糊涂,没来由惹出这些麻烦。” 章碧螺道:“这事儿还不能下定论,但我知道,夫君不会无的放矢,让她进府必有深意,等他回来自有解释。” 燕北辰和侯爷差不多快到亥时才回来,封王的旨意已经下了,连府邸都已赐下,只等吉日搬迁。 他想到妻儿,不免归心似箭。 前面就是侯府,燕北辰远远瞧见府门前伫立的身影,紧走了几步。 “阿螺。”他轻唤。 将军黑了,却比出征时更健硕勇武,人也更加沉稳可靠。 章碧螺笑意盈盈:“夫君,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咳咳!”侯爷从旁边马车上下来,被儿子儿媳无视,觉得很有必要刷一下存在感。 章碧螺赶忙见礼,侯爷清了清嗓子,“今晚庆功宴多喝了几杯,本侯回去睡了。” 说完抬脚就走,生怕走晚了变成府门口贼亮贼亮的大灯笼。 章碧螺等侯爷走远,笑着挽了燕北辰的手,“夫君可曾喝多了?” 燕北辰笑道:“并未。” 章碧螺点点头,“那就好,不耽误晚上的正事儿。” 燕北辰眉尾一挑,“就这么迫不及待?” 章碧螺呵呵,“想什么呢?你敢不声不响带个女人回来,还想让我当没事儿人?我有这么好的脾气么?” 燕北辰倒也不急,“那信上不都写明白了?” “写明白是一回事儿,但你没提前知会,这是另一回事。今天你们进城,不知有多少人在府门口瞧热闹,家里没有任何准备这女人就到了门前,你让别人怎么看?等解释清楚,京城百姓早就把燕将军在外有私生子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至于是哪个将军,这事是真是假,又有谁会在意?” 章节目录 230:谁能不黏? 两人回了房,章碧螺双手勾着燕北辰脖子,笑吟吟道:“我与将军解甲胄。” 燕北辰笑出了声,“先等等。” 章碧螺刚要说那还等啥呀,将军低下头覆住红唇。章碧螺周身被男子气息笼罩,带着微微酒气,人也跟着微醺。 好不容易可以透气,她抿着唇低低地笑,抬腕一件一件帮他卸甲。全部拆掉后,又撩起他的衣服。 “就这么急?”他问。 章碧螺冷哼,“想什么呢?只是想看看你多了哪道伤。” 燕北辰拉住她的手,“哪有将军不带伤的?都好利索了。我先去沐浴,你等我。” 章碧螺假装听不懂,“等你干啥?” “你说呢?”燕北辰笑着贴近她的耳朵,“不就是圆房生崽儿?” 他转身去了浴房,章碧螺捂着脸倒在床上,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略紧张,略羞涩,略期待。 等他沐浴完出来,身着寝衣,身上还带着水气。章碧螺赶忙拿了巾帕帮他擦发,燕北辰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亲了半晌,声音开始变得喑哑,“你快去。” 章碧螺一溜烟跑进浴房,只觉得心扑腾得更厉害了!她没喊锦鲤,洗完刚迈出浴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呼一声抱住罪魁祸首。 燕北辰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床边,他一手抱着人,单手撩起床幔,然后将人放在床上。 一系列动作,不过两个呼吸而已。 紧接着,被翻红浪,酣畅淋漓。 章碧螺只觉得沉沉浮浮,嗓子都哑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章碧螺全身像被车碾过,想翻个身,身体被铁一般的臂膀箍着,动都动不得。 她试图挪开他的胳膊,他马上醒了,手掌摸着她的小腹,“咱俩的崽在里头了吧?” “哪有这么快!”章碧螺笑着捶他,燕北辰一个翻身压上来,刚要说话,房门被拍响。 “爹!你昨晚怎么不去找大宝?” 燕北辰振振有词:“爹得先陪你娘。” “陪完娘怎么不去找我?” “陪你娘的时间比较长。” “那我现在进去找爹。” 燕北辰刚要制止,燕寒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哥哥,二伯刚回来,疲累得很。咱们先去练功,一会儿二伯自会去找。” 大宝道:“那行,爹!你要快点儿!大宝要练燕家枪!” 俩孩子就这么走了,燕北辰很是惊讶,“寒光现在这么懂事儿?” “呵,”章碧螺冷哼,“那才是个戏精,大宝可演不过他。快起来啦,孩子们等着呢。” 夫妻二人洗漱完毕,章碧螺问:“邢璟以后还来不?” 燕北辰道:“邢璟勇武得很,这次出征,他从普通士兵一直做到千夫长,以后怕是还要晋升。他倒是不忘初心,还要来指点大宝的武学。” 章碧螺点点头,“果然非池中物,如今我只担心芸娘。邢璟这一出息,芸娘便退得更远了。” “他们的事儿,咱们劝也没用。”燕北辰拉住章碧螺的手,“走吧,我去教他们俩燕家枪,你陪我。” 章碧螺笑着啐了一口,“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挺黏人的。” “两年多没抱过媳妇,谁能不黏?” 章节目录 231:拼演技 嫣然在畅春院被困了几天,深感无力,只觉得侯府深不可测。 与此同时,章碧螺也深感无力,不过此无力不是彼无力——大龄男青年开了荤,每晚努力耕耘,简直不知天地为何物。 章碧螺终于完成“晚上叫水”的成就,却身心俱疲,跟燕北辰说不能这么没节制。燕北辰振振有词,说光宝和琪姐儿都搬到咱们院儿了,一共五个崽儿,没一个是咱俩的,怎么也得生一个吧。 章碧螺这边说不急,那头大宝冒出来了,“娘,你快生个弟弟,我给他挣房子,挣铺子,我还能交下一群兄弟给他撑腰。” 章碧螺气道:“你快拉倒吧,功课做好了吗?骑射练了吗?你爹教的梨花枪,新招数舞熟了吗?” 大宝唉声叹气,“娘怎么又生气了,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大宝被章碧螺撵出去了,再一回头,二宝拿了个竹绷子正在绣花。 “宝,你绣啥呢?这手巧的,比娘强多了。” 二宝微微抬头,“府里的人都说,过不久可能就要添新的小主子,我给弟弟绣个荷囊。等我俩见面,我还给他绣小兜兜。” 章碧螺:“……” “小宝,你在院里作啥呢?” “我在研究凉瓜的瓜苗,等弟弟出来,凉瓜就种好了。” 章碧螺放弃挣扎,一转头又看见燕寒光,熊孩子还是醉心于装小娇娇,主动说道:“伯娘,你看我这个小箱箱,里面都是我攒的小玩意儿,都是给四宝攒的呐。” 章碧螺:“再见!” 畅春院那边,嫣然找过不少理由试图出门,一会儿孩子生病了,一会儿需要上街置办东西。侯府见招拆招,孩子生病?不要紧的,我们把葆福派去,葆福是医术的保障,尤其擅长妇人和儿童的病症,保证药到病除。 什么,要上街买东西?不必客气,你都住我们府里了,还能短了你吃穿用度?小意思小意思,缺啥尽管说,马上就去给你办! 其实对于这件事儿,章碧螺是有疑惑的,“咱们难道不该顺水推舟,给她个小破绽,让她出去跟别人联络,来个一网打尽吗?现在她寸步难行,咱们岂不是也找不到线索?” 燕北辰如是回答:“就是要让她觉得艰难,让她用尽法子才出得去,那时候才会觉得机会是她好不容易盘算来的,并不是咱们卖的破绽。如此来之不易,她才会马上联络外面的人。” 章碧螺表示懂了。 又过了几天,嫣然突然叫人传了口信,说有要事求见章碧螺。 章碧螺跟燕北辰商量一番,欣然前往。嫣然盈盈拜倒,弱柳扶风一般,见到章碧螺,眼里马上就含了泪。 “少夫人。”嫣然一进府就被关,根本不知道燕北辰封王的事儿,所以还用得旧称呼。 “奴家知道无法取信,说来都怪自己,若是一开始就跟将军说清楚,也就不会有这般误会。如今奴家也没了当初的心气儿,只把孩子留下,希望燕家能善待。” 章碧螺笑问:“你不打算在这儿住了?在府里多好呀,什么都不用干,躺着当蛀虫,多享福!” “不不不,奴家是绝不会做蛀虫的。”嫣然表现得很有志气,“只要孩子平安顺遂,自会谋一个出路。” 她盯着章碧螺看,很明显在等着她问,章碧螺偏不问她要做什么,也不问她什么时候离开,而是换了个话题:“这事儿怎么想起来问我?” 嫣然心道:可不就是要问你?你出身低没见过大世面,连家里中馈都没交给你,还不是因为能力不够?即便会做生意,那也是商户出身导致。不想办法做当家主母,成天往外跑,可见是个缺心眼儿的。 至于开书局书肆,无非是借了侯府的光,并不是你的能耐。 所以,我不找你找谁?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堆着笑,“自然是因为少夫人聪慧睿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铺子进账如流水,论才华本事不让须眉。” 章碧螺突然瞪起了眼,语出惊人,“我家将军没说错,你果然提前打听了!将军让我小心点儿别让你套话,果然让他猜到了。” 嫣然一听,更忌惮燕北辰,而对章碧螺反倒放下心来——这女的空有美貌,是个纯纯的绣花枕头。燕北辰嘱咐她的话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这要是不利用一下,岂不可惜? “其实,我不出府也行,让我在您这儿做个奴仆,能看见儿子就好。” 章碧螺一惊一乍,“哎呀,我家将军又没猜错!没关系,这种情形他教我怎么应对了!”她眼睛左右瞄着,像是在做背诵,“你这叫以退为进,若是同意你做仆人,你就可以在府里走动,就有了四处探查的机会……” 章碧螺陷入沉思:“哎呀,那破虏将军书房里的京城布……”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捂了嘴,“我可什么都没说,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做婢女的。” 嫣然泫然若泣,“我也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别别别,你别跟我扯。我家将军说,即便你们的国再小,你也是做公主的,根本不可能甘心做奴仆,只要你提出来,你就一定是骗我。他还嘱咐说,大后天有贵客来……啊呀!” 她又捂上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嫣然眼睛转了转,“奴家晓得,大后天嘛,一定不会乱走让别人撞见的。” “这还差不多,若是冲撞了太子殿下,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这一句,章碧螺马上离开,在迈出门的那一瞬,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 嫣然得意地冷笑:呵,果真是肚子里存不了二两香油,随便诈她一下,全都给说出来了。大后天太子会来侯府,注意力都在太子那儿,畅春院的守卫应该会有松懈,怎么也要趁机出去一趟。 至于燕破虏那边,听她的意思,京城布防图就在书房。不过现在暂时没机会拿到,只能徐徐图之。 嫣然心里直后悔,还以为带孩子打上门,就会将整个侯府架在火上烤,就算他们一个字都不信,也会顾及名声做一做表面功夫。没想到啊,侯府的男人手段如此简单粗暴,若是不想办法,保不齐会被关到天荒地老。 没关系,只要后天出了府,再也不当二百五。 另一边,章碧螺则慢悠悠摇着团扇,眼角眉梢都是笑:小样儿,跟我拼演技,你那水平也就能得个金扫帚了! 章节目录 232:不出所料 三天后,太子夜祯携太子妃,带着皇太孙夜景澜来到信安侯府。 唐清、唐晏、庞珏也应邀前来,说白了,这些都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太子妃特地带上宁松萝、顾紫笋和容缨,虽然太子妃不方便常去茶楼,但这是两点多以来的支教姐妹情,她很重视的。 另外,大宝燕龙城也有模有样地写了帖子,邀请顾骏眉和唐采驰一起来侯府小聚。 两年前在侯府的荷塘聚会,直接凑成了庞珏容缨、唐晏顾紫笋两对。手帕交们不愿看宁松萝就这样过一辈子,有意无意地为她和唐清创造机会,却又顾及姑娘家的感受,尽量撮合得不那么刻意。 好在唐清是个端方君子,从来没说过不合时宜的话,也没有让人不舒服的举动,这几年频频刷脸,才华人品也得到宁姑娘认可。 大家觉得,这么多年了,也该修成正果了吧? 没想到这次宁松萝直接破功。 她一进门就问:“那个女人在哪儿?竟然敢败坏破虏将军名声!我要亲自问问,她何时见到将军?何日跟将军定终身?那信物是何种情况下收的?又是何时生的孩子?!若有一句对不上,她就别想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章碧螺赶紧安抚:“息怒息怒,不气不气。何止你恼火,我和相公也想把那女人剁了喂狗!可如今咱们得放长线钓大鱼,找出她幕后的推手才是正经。” 宁姑娘气得眼圈都红了,“将军是盖世英雄,从未愧对妻子,竟然被人如此诬蔑!” 唐清在一旁道:“县主莫要生气,清自当协助侯府,找出幕后之人,还破虏将军一个清白。” 宁松萝感激地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突然道:“于我而言,这并不是执念,而是不忍将军英名被毁。” 唐清轻声笑笑,“我知道的。” 章碧螺看得一愣一愣,宁松萝居然给唐清解释了一下?这太阳怕不是从北边出来的? 这时,孩子们跑了过来,小宝美滋滋地跟在皇太孙后头,奶声奶气地喊:“殿下,小宝知道您要来,特地戴了金锁锁。” 夜景澜已经九岁,身体开始抽条,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眉眼间也初具上位者的气度。 听到小宝的话,皇太孙背着手点点头,“玉鞍粉雕玉琢,戴着金锁可爱得很。” 小宝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觉得自己戴上卖萌神器的决定无比正确。 夜景澜还很给面子地将小宝带到太子和太子妃面前,说母妃多看看这小孩,肚子里的妹妹也会这般玉雪可爱。 大人们哈哈一笑,章碧螺赶忙把孔雀小宝拽走,并适时地攻心,“燕玉鞍小朋友,现在你圆滚滚,大家都觉得有趣可爱,可你再多胖一丢丢,就不行了哦。这几天你能坚持晨练,这是个好开端,但是偷奸耍滑是不行的,练了也没什么成效。娘觉得,既然做了就得要个结果,你说是吧?” 小宝特别后悔自己刷存在,又被娘教育了。他能咋办,只能点头呗。 太子今日前来,是为燕北辰庆祝的,结果见了带金锁的小宝,神色不免凝重起来。 他毕竟心思深沉,很快就恢复了笑意,只是众人吃酒之余,将燕北辰叫了出去…… 章碧螺看在眼里,并没太在意,只当他们有话要说。 酒过三巡,葆福走到章碧螺身边低低耳语几句,不出所料,畅春院的嫣然姑娘不见了。 章碧螺点点头表示知道,看不远处的燕北辰,显然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也有了底。 嫣然果然不负期待,她要是出不去,都愧对我们故意做出的疏漏。 章节目录 233:光宝的梦还有续集 嫣然将男孩留下,独自从畅春院后面的侧门出去,这一路提心吊胆,好几次都险些被发现。 她心里恼恨,今日你们燕家来得都是重要人物,不多派些人手过去吗?盯我这么紧干啥?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对自己是有所忌惮的,不然也不会如此防备。在重重障碍下,能利用换防漏洞成功出府的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她好不容易出了侯府,就近寻了个茶楼,进到包间里,拿出身上的京城地图研究了一会儿,确认目前在哪条街上。此时不宜多露面,她想了想,拿银子给小二,让他跑腿买了斗篷和帷帽,再帮自己雇辆马车。 还不到两刻钟,小二就回来了,按她的吩咐安排妥当。斗篷是深色的,现在穿着有些热,但也将原本的衣裙遮住。帷帽挡住了脸,看不出样貌,嫣然对此时的模样很满意,就这么上了马车,然后说了个地址…… 夜宴结束,侯府的客人各回各家。章碧螺忙了一天,总算能歇歇了。 刚回房坐下,就听锦鲤在外面道:“二少爷来啦。” 章碧螺瞥了眼门口,燕寒光轻手轻脚进来,章碧螺道:“你哥你妹都睡了,你来干啥?” “就是等他们睡了才来,”燕寒光偷眼看了看燕北辰,小声道:“伯娘,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是不是又梦见什么了?”章碧螺问。 燕寒光点了点头。 “你那些梦帮咱家躲了不少麻烦,我跟你二伯讲过。” 燕寒光:说好的保密呢?有第三个人知道,那还叫秘密吗? 章碧螺喊他坐下,“不用管你二伯,你要是觉得他能听,就讲给我们俩,你要是烦他,我就让他去院里练会儿枪。” 燕北辰:“……”就这样被嫌弃了? 燕寒光:“……”我能当着我二伯的面说烦他?我还要不要小命? 光宝索性丢开手,反正有章碧螺帮他做背书,怕啥呀。 “二伯,伯娘,我今儿借着放风筝,去了趟畅春院。” “你一个人?”章碧螺气得拧他耳朵,“那院子里关着身份可疑的人,大宝他们不知道,你还不晓得厉害吗?你往那边凑什么?” 燕寒光捂着耳朵,“伯娘轻点儿呀,光宝受不住呐!光宝不是胡闹,那天他们进府,光宝远远瞧了一眼,当晚就做了梦。” “你梦见那个女人了?” “那女人不在梦里,但我看见了那个男孩。” 章碧螺松了手,燕北辰也坐了过来,“细说。” “我的梦跟以前的续上了,梦里捅死我的人,现在就在咱们家!” 章碧螺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你是说天印楼?” “是的!今天特地去瞧了一眼,更加确定,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 章碧螺怕燕北辰跟不上节奏,便解释了一下,“在光宝的梦里,大宝曾在碧云镇失踪,后来不知怎的出现在天印楼,还成了少主。光宝后来也在这个地方,但他就没那么幸运,开局就挂了。” 光宝:“……”伯娘,你非要如此残忍地做个对照组么? 燕北辰面色凛若冰霜,燕寒光觉得老有安全感了,就是这样的二伯,才能叫敌人闻风丧胆呀。这一次二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定! “寒光,把你梦到的都说出来。” 燕寒光点点头,“被弄到天印楼的年纪都不大,小的只有几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二。这些人来路各不相同,有的像大宝那般被拐的,还有我这种爹娘不靠谱,主动送上门的。无父无母的自不必说,有爹娘的要签一份文书,这孩子以后跟家里就没什么关系了,生死勿论。” 燕北辰气得拍桌子,“林莺时怎么想的?竟然连亲生儿子都这样对待!” 章碧螺叹了口气,“她还以为给儿子谋了个好前程呢。” 燕北辰眸光闪动,又问:“寒光,这天印楼的主人,你可曾梦到?” 他早就发现章碧螺身上的怪异之处,所以,燕寒光的梦便不足为奇,完全在他接受范围内。只是燕北辰倒底比章碧螺少了些经验,他真的以为光宝有神奇梦兆。 所以,他问询天印楼主,是真相信有这么个人。 燕寒光摇了摇头,“那楼主从未现身过,也可能是我没通过考验,没资格见他。” 燕北辰微微颔首,“你接着说后院那男孩。” “我们同一批十几个孩子都关在一处,饭很少,水也很少,每一顿都要抢,抢不到就得饿肚子。是我们之中最强壮的,他才不叫燕旌旗,他那时叫石头。 有人来教我们功夫,让我们互相攻击。我开始害怕,便找石头做同盟,两人联手,总好过孤军奋战。 这样日子并没有多久,有一天送饭的人说,这顿吃完之后,你们十几个人只有一人能活。果然,抢完那几块粗粮,几件武器从房顶丢了下来,我眼疾手快抢了一把刀。但是没用,我没能撑到最后,石头亲手除掉我这个昔日同盟。我倒在地上时,听到有人说,天印楼主亲自为他赐名,叫李摇光。” 燕北辰微微颔首,“这楼主有可能姓李。” 章碧螺很是认同,“大宝也被他赐名,叫李玉衡。” 燕北辰陷入沉思,“都是北斗七星的名字,难不成这里面有玄机?” 章碧螺没接话茬,而是抬起手摸了摸燕寒光发顶,“疼么?” 光宝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疼的,可疼了。当时大宝从我脑袋旁边走过,看都没看我一眼。” 章碧螺轻声道:“太不应该了,我帮你出气,回头找个理由揍他。” “不用了伯娘,不怪大宝,他也不知道是我。” 燕北辰揉了揉燕寒光脑袋,“寒光,等二伯迁了府,你愿意跟去不?” 燕寒光一脸向往,却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祖父年纪大,身边总要有个小辈陪着,再说两府离得近,随时都可以去找二伯和兄弟们。但我想让琪姐儿跟着伯娘,她是女孩儿,总要有人教导才行。伯娘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我愿意让琪姐儿品行像您,像二宝。” 章碧螺点点头,“行,这事儿伯娘应了。” 章节目录 234:所谓反派,不都消失在主角光环里? 燕寒光立刻开心起来,“谢谢伯娘,就知道您最好啦!” 他行礼出去,燕六求见。 燕北辰问:“那女人几时回来的?” “她出去半个多时辰便回了,这半个时辰里,兄弟们故意去畅春院巡视两次,寒光少爷将风筝掉到那院里,也去了一次。留在畅春院的孩子很是机警,兄弟们便假装被他糊弄过去。” “那女子去了哪里?” “属下扮作她雇的车夫,载着她去了一个叫醉锦楼的地方。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刻钟,出来后便马上回府,并没在外面多做停留。” 听到醉锦楼三个字,章碧螺的手猛地一哆嗦,茶盏差点儿跌在地上。 “怎么了?”燕北辰拿了帕子,将她手上的茶水擦干,章碧螺摇摇头,“一会儿再告诉你,先听燕六说完。” 燕六忙道:“属下已经派人查了醉锦楼,这是烟花之地,上个月才开张。那女人跟着将军从北境来,刚进城不过几天,按理说哪儿都不知道,可她一出门便直奔那地方,其中必有隐情。” “她进去后见了什么人?” “咱们兄弟混进去打探,查到她见了楼里的头牌——锦玉姑娘。” 燕北辰点点头,“继续查。” “是!”燕六应了一声退下。 燕北辰拉着章碧螺的手,让她坐到腿上,“阿螺,你刚才怎么了?” 章碧螺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我……有些事想跟你讲,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燕北辰笑笑,“莫不是——像寒光的梦兆那般玄妙的东西,比方说,穿书?” 章碧螺吃了一惊,猛地弹开,“你……你怎么知道?” “记不记得我们回京那个冬天,你和几个姐妹在文昌茶楼吃鹿肉,还喝了庞珏的状元红?” “自然急记得,那酒是唐晏去庞府骗来的,却被唐家姐妹拿到茶楼喝了个精光。” “就是那次,你喝醉了。” 章碧螺心里一紧,哆哆嗦嗦地问:“我喝醉都干啥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说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话。这两年在边关,睡不着的时候便反复琢磨,已经背得只字不差。 你说以前做节目策划,有房子,有积蓄,好好的却穿书了。没错,你说得就是穿书,我、大宝二宝小宝,还有原来的章三娘都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你知道我们的最后归宿,一直在费心改变结局,我说得可对?” 章碧螺捂着心口,“你……你慢点儿,我有点儿遭不住。” 燕北辰将她拉回来,帮她抚着心口,没揉几下便被她拍开。“正经点儿,照你说的,我几年前就暴露了?” “嗯,没错。” “早知道你知道了,我何必演得这么辛苦。”章碧螺气哼哼的,右手勾住燕北辰脖子,“我若不来,咱家三个崽儿就被卖了,章三娘把自己也搭进去,简直……” 她声音顿住,燕北辰将人往怀里拢了拢,“你直说,我受得住。” “大宝最后被带往天印楼,在大逃杀里活了下来,成为少主李玉衡;小宝贪墨,大逆不道;至于咱家二宝……最后正是落入醉锦楼,当了异族的细作。” “他们最后怎样?” 章碧螺沉默半晌,还是没忍心告诉他,三个崽都死在你手里…… “还能怎样?一切反派,最后不都消失在主角的光环里?” “那么,谁是主角?” “原本是夜晟和容缨,不过……现在的剧情已经完全崩塌,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太子殿下如何?” “唉,书里是夜晟登基,你说呢?” “爹爹如何?” “咱们没能及时回到京城,田氏占了章三娘和唐慕夏的嫁妆,弄走嫡长孙,倒底是替燕冰河谋到了世子位。然后某一次,给侯爷的药喂得重了……” 燕北辰提剑,“我现在就去砍了那老虔婆。” “别别别,不值当。她现在生不如死,每次咱们有好消息她都吐血。就让她接着吐吧,咱们未来好着呢,她得一直吐下去。” 燕北辰被她劝住,又问:“寒光是怎么回事?真的有梦兆?” 章碧螺叹了口气,拿出一本书,“这是你侄子的最爱,追这本追了两年,你自己看看书名。” 燕北辰定睛一瞧,《重生之气运之子》,懂了。 “大侄子现在不定期装小,还让我叫他光宝,极其不要脸!但他心地纯良,比他爹他娘强多了,当得起未来小侯爷。他的事情我始终没说破,每到关键时刻,他就借着做梦跑来提醒我,提供了好多次我不知道的线索。” 燕北辰轻声道:“许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派了你和寒光来,为得是保住我燕家。” 章碧螺笑道:“我来这一趟,嫁了个男友力爆棚的夫君,养着现成的萌崽崽,不亏的。咱们不说这些,快想想畅春院的人怎么处置?” 燕北辰沉吟,“石头,也就是李摇光,他是天印楼的人,却出现在边境一带。按照你和寒光的说法,天印楼应该就在京城,难道说,此时这组织还未出现?” 章碧螺点点头,“有可能已经出现,只是在悄悄地发展,还没露在明处罢了。按照寒光的说法,他可是几年后才被送去的。” 燕北辰皱了皱眉,“林莺时趋炎附势,且认为是个好前程,是谁让她有此种想法?” “应该是个身处高位的人,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觉得有利可图?” 燕北辰点点头,又道:“叫嫣然的女人跟醉锦楼有关,石头又是天印楼的干将。背后的人能同时调度他们两个,这是不是说明,天印楼和醉锦楼早已勾结在一起?又或者,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主子? 一个培养顶级细作,另一个训练最厉害的杀手,两个组织的背后,一定是个手眼通天的人!” 章碧螺感觉答案呼之欲出,但有什么似乎被忽略了,让她总是觉得差着那么一层。 她想不明白,便换了个思路,“依照寒光的梦,他的大逃杀是在四年后。然而石头现在已经被重用,这又作何解释?” 燕北辰捏紧了拳头,“大概是因为,其余的孩子都是石头的磨刀石吧。” 章碧螺气得差点儿骂娘,燕北辰给她顺着气,“别恼别恼,夫君给你和孩子们出气。” “你把这俩破地方掀翻!” “好,掀他个底儿朝上,把背后藏着的鬼祟都挖出来。” 章节目录 235:爱信不信 畅春院的嫣然出府一次后,居然老老实实住了下来,没再试图出门。她现在只对一件事执着,并时不时催上一催,问侯府什么时候让“燕旌旗”认祖归宗。 开玩笑,信安侯府已经知道嫣然和石头的底细,怎么可能按她给的剧本走?燕家总是不回应,嫣然似乎也明白,她的任务很难完成了。 出是出不去的,外面的消息也进不来,嫣然和石头束手无策,只能按兵不动。 畅春院暂时安静下来,京城里却渐渐有了传言,说信安侯坚决不认真正的嫡长孙。然后又有人出来作证,说燕北辰回京队伍里的确有个带孩子的妇人,而且进城那天,那妇人带着孩子进了侯府,后来再也没出来过,也不知是死是活。 说来也是巧,几日后顾相做寿,此事在寿宴上又被问起。信安侯燕震也不含糊,相当于开了个记者招待会。 “你们问的女子是外族细作,想借我儿名义进府探查,现已被侯府控制。待证据齐全,便一并提交大理寺。” 这话传出去,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信安侯府的态度是:爱信不信。 当然,这番话也是说给天印楼和醉锦楼的。把人安插进来的时候,你们想必是肆无忌惮的吧?觉得即便引起怀疑,只要进了侯府,怎么也能找到机会寻到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吧,人虽然如愿进来,却一步都不能动。被说出细作身份,就问你们慌不慌?有没有怀疑内部出了问题?是不是开始自查?怪没怪嫣然擅自行动?怕不怕已经暴露?有没有想过干脆将埋入侯府的两枚棋子弃掉? 不管怎样,外面的流言算是消停了几日。这一天,燕六突然来报,说醉锦楼的头牌,也就是嫣然去见过的锦玉姑娘,出门去了京城第二大酒楼——和庆楼。 至于第一,早就是得胜楼了。 燕北辰问道:“她可曾见了什么人?” “并未,锦玉独自在阁子间用饭,没有跟任何人接触。只是属下发现,跟她前后脚进酒楼的,是无极道场的妙仙。” “也是前后脚离开的?” “正是!她们坐的阁子是相连的两个,我们的人扮作客人路过,没有发现异常。但和庆楼的阁子间是雕花木料相隔,若是用暗号联络,倒也有文章可做。” 燕北辰点点头,让他继续探查,并将妙仙也归入监视范围。 这时,章碧螺突然想起件事儿来,“上次大宝和光宝被绑架,夜孟商和林莺时之间也没什么接触,却有效交换了信息。中间为她们传话的人始终没找到,但很显然,这是个传递消息轻车熟路的人。 我听松萝说,夜孟商以前常去跟妙仙下棋,两个人交情不错,而且夜孟商被逐出京城,妙仙回京后对我敌意明显,这中间应该有些故事……” 她想了想,又道:“我问过松萝,妙仙也常和夜晟下棋,这中间若是没有隐情,夜孟商那样的疯子怎么可能容忍?所以这妙仙很是可疑,不如这样,我去趟林莺时的姑子庙,诈她一诈。” 燕北辰手指在桌上轻叩,“此去路远,我不放心,还是和你同去吧。你只管问她,我在后面压阵就是。对了,咱们再带上寒光。” “好。” 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 法号静心的林莺时已经落发,宽大的缁衣下身形消瘦,但内心离清心寡欲还远着呢。 她看见章碧螺时,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看见燕北辰,又吓得浑身发抖。可当她看到燕寒光,忍不住嚎啕大哭。 章碧螺道:“想来你并不知道,夜孟商打算把我凌迟,还打算将大宝和寒光掳走,他哥秋后问斩,她就用两个孩子的血祭奠。你的愚蠢,差点害了寒光的性命,所以你现在的下场并不冤。” 林莺时满眼不可置信,反应过来后痛哭,“她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只要按照计划将两个小孩引入巷子,事成之后自会将寒光送回。她怎么可以骗我?明明是很好的朋友,怎么可以利用我?” 章碧螺冷笑:“妙仙的话,你也敢信?” 林莺时愣住,喃喃道:“原来你们都查出来了……就是她,在闺中的时候,她借下棋的名义跟我交好,这次也是寻我下棋,问我想不想报仇……” 天印楼、醉锦楼,嫣然、锦玉、石头、妙仙,这些线索就这样连了起来。只是幕后那个人,还是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章碧螺又问:“妙仙要你帮她们办事,许了你什么好处?” 林莺时下意识看了看燕寒光,突然笑了,“不用许我什么,能让你不好过,我就很好过了。” 燕寒光小声道:“我现在已经是信安侯世子,侯府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不能置之度外。” 林莺时愣了半晌,喃喃道:“既是如此,我就放心了。以后青灯古佛,保佑我儿一生顺遂。” 从林莺时口中证实了妙仙的细作身份,仔细思忖,发现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 妙仙凭着第一女棋童的名气,与各位公子和贵女结交,方便在各府出入并探查消息。又与夜晟和夜孟商勾结,助长他们夺嫡的野心。 除了天印楼的幕后楼主,其余线索已经归拢得差不多。林莺时作为重要证人被带回京城,与此同时,妙仙、锦玉、嫣然、石头,全部被押送大理寺。 京城的吃瓜群众这才相信,原来带孩子的女子真是细作,连那个小孩都是! 有些了解内情的,简直不敢相信,揪着身边的人问:“细作有这么蠢的么?还能把自己送上门?” 其他人给他分析,“她是被信安侯府拿捏住了,从进门那一刻就被控制,没让她找到任何机会。” “此事还牵扯到两年前的旧案,那林家下堂妇匪夷所思,居然帮着别人算计自己亲儿子?” “败家娘们比比皆是,没见现在的贵女都不愿自称才女,半点也不想跟林莺时沾上边儿。” “林家女若是不争不抢,好好做她的少夫人,现在岂不是已经熬出了头?燕将军封王,天上掉下个世子位给她儿子,真是春风得意!何苦折腾这一回,落得这般境地?” “估计呀,早就后悔了呢。” 章节目录 236:所谓祥瑞之子 虽然暂时找不到天印楼所在,但端掉醉锦楼首当其冲。与此同时,妙仙所在的无极道场也被彻查。 一夜之后,当朝大员全被新消息砸懵了。醉锦楼果然是夷国细作的据点,这地方虽是新开的,却因女郎格外貌美吸引了不少风流客,期间不乏官宦子弟。 烟花之所,做得都是狎昵苟合之事,从嘴里套出点儿什么,不是太容易了? 家中有纨绔常逛花楼的,都吓出一身冷汗,如惊弓之鸟——皇帝说还要严查,也不晓得会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无极道场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想借妙仙的名气凸显实力,反被妙仙利用。当然,有几名弟子被美色迷了眼,稀里糊涂帮着打探过消息。 这几位肯定要遭殃的,大部分棋手躲过了下狱,却不得不面对道场解散的结局。 此时的剧情早就不知道偏到哪里去:琅赫没有书里那般嚣张,被燕北辰一顿炮轰打老实了;原剧情里,夷国在几年后逐渐冒头,但是谁能想到,他们的奸细窝点儿这么早就被端掉了。 这事儿引得朝野震惊,各方不敢松懈,抓紧探查,好早日挖出那天印楼主。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突然传出了好消息——两年前回京却闭关许久的国师突然推算出,京城有位生在夏季的八岁少年是大熹的祥瑞! 国师李琢尘深得陛下信任,夜鸿图对此非常重视,决定寻个日子将符合条件的少年召集起来,让国师找到祥瑞之子。 章碧螺就不明白了,一国繁盛难道不应该靠治国之策吗?为什么还要找个小孩儿当吉祥物? 但这属于玄之又玄的领域,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她掐指一算,咱家就有夏天生的八岁少年,不仅有,还有俩! “我是不在乎这个虚名的,”章碧螺道,“我只愿崽崽们顺遂平安,至于一国之运,我可不要我的崽儿来扛。” 燕北辰赶忙道:“祖宗,你可小点儿声,幸亏是在自己家,这话可不能出去讲。” 章碧螺笑道:“我知道啦,就是小小地吐个槽而已。反正八岁孩子那么多,怎么也不至于落到咱家崽崽身上。” 她万万没想到,在某个晚上,国师李琢尘夜观天象,进一步缩小了祥瑞之子的范围:那孩子是家中长子,最重要的是,他出生的月份和日期数字相同。 章碧螺听到消息差点儿没炸了,问燕北辰说:“我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按照农历的月份,四月开始进入夏季——阴历四月是孟夏、五月是仲夏、六月是季夏。出生在夏,并且月份和日期相同,那就是四月初四、五月初五、六月初六。 大宝和二宝都是六月六出生,而刚好是家中长子的,大宝没跑了。 燕北辰道:“既是如此,也只能带着大宝去一趟。” 章碧螺没好气道:“那还能如何?难不成咱们抗旨?” 燕北辰赶忙捂她的嘴,“别恼,可以打我,但别喊。” 章碧螺被逗笑,“行了,我谨言慎行。” 燕北辰这才放心,思忖一番,犹豫着说:“进宫的话,把小宝也带上吧。” “为什么要带小宝,我带一个已经很危险了,万一小宝也被看上呢?” 燕北辰一时语塞,想了想道:“皇太孙喜欢小宝。” “那也不该在……”章碧螺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揪住燕北辰衣领,“你不对劲!上回太子来府里,你俩就奇奇怪怪的。你跟我说实话,不许有隐瞒。” 燕北辰叹了口气,“我娘子太过聪慧,根本瞒不住,这可不是我出卖殿下。” 章碧螺意会,“说得对,是我自己发现的。” “这事儿吧,还得从太子殿下治水患说起。那年洪水肆虐,殿下受命抗洪,途中遭遇暗算,被一名少女救下,两人私相授受许了终身。殿下打算回京之后封她做侧妃,没想到身份暴露,女子家里被连累,父兄皆意外身亡。那少女觉得家人不幸都是因为自己,坚决不肯跟殿下回京,不久后,嫁给一位燕家军将士。” “不是吧,”章碧螺震惊了,“女子肯嫁人,是因为腹中有了孩儿。那将士阵亡,女子也离世,孩子便被你收养,而他的亲生父亲就是当朝太子?” 燕北辰幽幽道:“阿螺,你不愧是写话本子的。” “这真是好大一盆狗血!”章碧螺唏嘘不已,“关键证据是小宝的金锁吧?那还是我在碧云镇赎回来的呢。” 她越想越糟心,“我儿子以后会不会掺和夺嫡?” 燕北辰赶紧又把她嘴捂住。 章碧螺把他的手扒拉开,“不行,这事儿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由着殿下。你跟我说实话,殿下有没有将孩子认回去的打算?” “虽未明说,但我觉得有。” 章碧螺气道:“咱们平心而论,殿下这叫不叫任性?若是让太子妃知道,这孩子往不往宫里接?对外又怎么解释小宝的娘?这不是给大家出难题么? 咱换个角度,小宝被接到东宫有好处么?没娘没靠山,年纪又小,擎等着被打压算计,哪有在咱们身边快乐!太子妃就算再大度,也不会全无芥蒂。更何况小宝都这么大了,该懂的都懂,他最依赖我,最崇拜你,说把他送走就送了?咱们就算说出花,也没法让孩子完全释怀! 若到了最后,除了太子殿下大家都不高兴,还不如保持现状,都装不知道的好。” 燕北辰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殿下已有不小的声望,若此事闹大,怕是给了别人弹劾的机会。我会劝劝殿下,此事务必谨慎。” “说得就是!水患四起生灵涂炭,殿下去治水,却搞出个花边新闻,这不上杆子让人找茬么?” 说到这儿,章碧螺抬手掐了燕北辰一把,“我养了小宝这么久,养得又乖又甜又可爱,可不能叫别人领走。若是有好日子好前程倒也罢了,孩子进宫没娘管,怕是连闲散王爷都没得做,还不如跟着咱们享福呢。” 燕北辰深以为然,改日去太子书房坐了一下午,摆明利害关系,终是让太子打消了念头。 小宝的事儿迅速解决,孩子每天还是快乐地傻吃,压根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不能姓燕…… 这边按下葫芦,可那个瓢还在水上飘着——皇帝突然下旨,京城所有符合祥瑞之子条件的少年,后日进宫面圣。 章节目录 237:国师 “我这眼皮怎么总跳呢?” 去皇宫的路上,章碧螺心神不宁,“京城虽大,符合那三天生日的孩子并不多,把女孩子摒除在外,再划去家里行二行三的,最后就剩下十来个人,皆是家中长子。” 章碧螺在马车里坐卧不安,“这事儿怪怪的,我心里总是不落底。” 燕北辰把人拢在怀里,“放宽心,且不说会不会落在大宝头上,就算真的是,也不过是个名号而已。” “话虽这么说,之后的事情咱们又看不到。而且我总觉得,咱们一步一步被推到这里,离所谓的祥瑞越来越近。之前没觉得怎样,是因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好事儿,说出去好听,家族也跟着荣耀;另外一点,几乎所有的人,包括我们在内,都没想过万一选上以后,孩子将面临什么?” 燕北辰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由坐正了些,“阿螺不妨细说。” “对国师这个身份,我不是太了解。但是选出孩子当吉祥物,这个小孩岂不是要跟着参加各种活动?那他以后做什么,学什么,乃至于婚姻子嗣,皇室和国师是不是都要干涉?若是这样,这祥瑞千万不要是我大宝。燕家好好的小将军,不去号令千军,却跑去跟着搞各种仪式,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燕北辰神色凝重起来,突然扬声道:“燕六,回府!” 章碧螺和燕六都愣住,这就回去了?不怕陛下怪罪? 唐晏本在后面那辆马车陪着大宝,听到燕北辰的决定也吓了一跳,忙不迭跑过来问:“真的不去了?” 燕北辰沉声道:“不去。若是出席,万一被指定,那时无论如何没办法推脱,还不如直接弃权。参选的有十几个孩子,大宝不去也不算惹眼,咱们回府后便派人进宫请罪,就说大宝在路上突然呕吐,无法出席。燕家没这福气,必然当不得祥瑞。” 唐晏对此没有异议,“那咱就回去,虚名而已,不要也罢。” 燕家的马车掉头往回走,没走出多远突然被拦住,“在下参见靖北王!恭喜王爷,国师今早推算出国之祥瑞的出生时辰,这时辰跟月份和日期相同!” 燕北辰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翻遍京城的出生记录,只有两子符合。一位生辰在端午,于第五个时辰,也就是辰时出生。府上大公子生日是六月初六,生在第六个时辰——巳时,正是祥瑞之运,请王爷即刻带大公子进宫!” 卧槽!章碧螺都想骂娘了,成心的是吧?躲都躲不开? 还没来得及假装呕吐,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章碧螺越发心慌。对方一步一步的,逐渐锁定在大宝头上,究竟想做什么? 如今,人选范围再度缩小,只剩两个孩子,还能说不去? 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也许这一切只是寻找祥瑞小童,并没有其它目的。 燕北辰拉住她的手,“有我在,莫慌。行军打仗,向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见招拆招就是。” 章碧螺点点头,渐渐地没那么烦躁。 这个世界是相信并崇拜祥瑞的,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就是这么无往而不利。若真有人想针对燕家,这次一定会现身。 是国师?还是另有其人? 很快,章碧螺就见到了传说中皇帝极为信任的国师大人——李琢尘。 李琢尘仙风道骨,一身青色道袍。他临风而立,风舞袍角,舞出绝世出尘的味道。 和大宝同来的还有一名八岁少年,是一位五品官员家的嫡长子,名叫陈睿,看起来也是个伶俐聪慧的。陈睿的爹娘一脸喜色,觉得自家无比幸运,天降洪福,从此自是荣华无限。 李琢尘淡然一笑,端得是仙人风姿,“陛下,今早的推算便是最后结果,这两位少年皆是国之祥瑞。” 皇帝夜鸿图哈哈大笑,显然十分开心,“如此甚好,有此双子,大熹必将繁盛不衰。” 李琢尘点了点头,“请二位仙童随我来,贫道这便收你们为弟子,从此与国运相连。” 陈睿的爹娘喜不自胜,被国师收为徒弟,这是何等的荣耀!几辈子都修不来这福气啊!于是忙不迭催促,“睿儿,快跟上。” 跟他们相比,靖北王这边就显得非常不配合了。大宝板着脸不动,燕北辰和章碧螺也没觉得惊喜。 皇帝沉下脸,有些不高兴,“爱卿可是舍不得?” 章碧螺抬起头,望着那逆光站着的人,他身后的光芒刺眼,似乎意味着不可忤逆。 那又怎么样?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李道长,大宝当了您的徒弟,还是我燕家的孩子么?” 李琢尘微微一笑,“成为天家祥瑞,此身从此属于天家。” 呵呵,敢情我家孩子为国献身了! “这么说,大宝与我们断了缘分,以后便不能承欢膝下?” 李琢尘微微蹙眉,“贫道会为他们重新取名,这是利国之举,怎可有异议?” 章碧螺冷笑,“既然孩子都不是我的了,敢问李道长,您想为他们改什么名字?” 李琢尘望向两个少年,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生在端午的小公子,就叫李瑶光,生在六月初六的公子,就叫李玉衡吧。” 李玉衡?!大宝在书里不就是这个名字? 天印楼楼主座下弟子,后来成为少主的李玉衡?! 章碧螺突然想通了!林莺时拼命为燕寒光争取的,不就是国师徒弟?她上辈子将燕寒光送进天印楼,这辈子替夜孟商办事,两次图的都是这个! 她在瞬间想到这些,还没等出生辩论,有人已经出手了! 燕北辰一把薅住李琢尘衣领,咔嚓把人拍在地上。管你是谁,遇上燕将军,谪仙也给你拍到土里头! 这变故震惊大伙,李琢尘狼狈不堪,皇帝也气得直拍龙椅,“燕北辰,你仗着有功,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么?” 燕北辰道:“臣惶恐。但臣有充分证据表明,李琢尘图谋不轨,是醉锦楼幕后之人,和夷国细作密切相关!请圣上严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琢尘正要说话,又是咔嚓一声,被燕北辰卸了下巴。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并没暴露,这位新封的异性王为什么突然发难? 李琢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暴露他的,是他两辈子的北斗七星取名嗜好。 章节目录 238:大结局 《穿成冤种后娘,我被三个反派崽崽娇宠了》238: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