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 第一章 秘境 江南地区，江宁府，江宁南站。 候车大厅内。 今天不是节假日，但这里仍旧人头密集。 旅客们或站或坐，彼此交谈，不时有列车检票的电子声响起。 “啊，对不起。” 何悠刚走进卫生间，迎面就不小心撞上了一名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陌生旅客，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开口说。 然而对方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几个打扮类似的同伴。 “眼神好凶……” 何悠怔了下，不禁想到。 随后，他的两只耳朵微微动了动，就听到了那几个统一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女低声交谈： “……快些，别耽误时间，要检票了……” “灵气反应越来越清晰了，秘境即将开启，都打起精神来。” “是，师兄。” …… 那几个旅客说话的声音很小，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外人根本听不清，然而何悠却听得一字不漏。 “……是在谈论什么游戏内容吗？” 何悠有些疑惑，不过他也没太在意，扯了扯身上的双肩包，走进了卫生间。 解决了生理问题，何悠来到了洗手池旁，一边洗手，同时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姓名：何悠 年龄：18岁 个子中等，样貌嘛……平平无奇，恩，可能稍微也和帅气沾一点点边，但也有限。 目前就读于江宁大学，正在读大一，这会正赶上放暑假，不得不坐火车回家。 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学生的兴高采烈，镜子里，何悠的那张脸上却满是疲倦。 “好吵……” 轻轻叹了口气，何悠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 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车站里噪音真的很多，嗡嗡个不停，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何悠的耳朵不好。 是的，他的耳朵从小就不好。 这里的“不好”指的并非是听觉障碍，相反的，何悠的听力远超常人。 这具体体现在，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听清楚嘈杂环境中的每一声交谈，听到普通人难以捕捉的，来自较远距离外的声响…… 恩，如果说这样最多只是听力敏锐，那么，另外一个能力就很玄幻了： 他可以听懂人类之外的，其他生命的语言。 比如鸟雀发出的叽叽喳喳表达的含义，又比如……路边花草的窃窃私语。 说是“语言”其实并不准确。 毕竟那些智力水平较低的动植物根本没办法进行太过复杂的交流，他只是能听懂它们表达的模糊含义。 起初，何悠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或者幻听之类的毛病。 也去了找了很多医院诊治，却都奇怪地检查不出任何异常。 到最后，他终于确定，这大概是一种特异功能。 恩，听起来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比如因为听力太好，何悠小时候总是被各种噪音惊扰的睡不着觉，彻夜失眠。 坐在教室里，杂七杂八的声响如同魔音灌耳，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力…… 这一度几乎让他疯掉。 不过幸运的是，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掌握了一些“屏蔽”声音的方法。 或者说，他的身体进化出的一种自我防御能力，可以将绝大部分声音隔绝掉，成为背景音，只选择地保留一些特别的信息。 类似的能力其实每个人都有。 比如在商场逛街，人们会自动忽略陌生人交谈的声音，可如果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那就会立马捕捉到…… 就是类似的原理，只不过何悠这个比较厉害…… 这并不容易，何悠也是努力了好些年才渐渐掌握，并学会了如何在噪音中读书学习，正常生活。 可这终究只能减轻，并不能完全杜绝。 所以，他对任何嘈杂的环境都格外不喜欢。 哦，对了，这个能力还有一个副作用。 那就是每逢月圆之夜，他总是能听到从宇宙中传来的一些嘈杂的噪音。 无法解析，无法理解，混乱一团，就像是有许多人轮番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却和其他生命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同。 并且也没办法用任何方式屏蔽，只能瞪着眼睛，强行撑过去。 何悠也不是没有过猜测。 比如科学侧的，他一度幻想那可能是宇宙中的其他文明在聊天、吹牛、打屁、骂骂咧咧…… 玄幻侧的，或许天上真的存在所谓的天庭啊，仙界啊什么的，那些声音则来自于仙人们的絮叨、牢骚…… 总之，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想了。 如果是什么天文爱好者有这个能力，大概会很兴奋，可何悠却只觉得吵闹。 即便是好奇心再重的人，连续听了十九年，也会烦的吧？ ………… “哗——” 将双手挪开，自动感应的水流停下，何悠用纸巾擦了擦，这才走出了卫生间。 站在候车大厅里扫了眼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看时间，马上就检票了，何悠赶忙强打起精神，走进了队伍里。 然后低下头，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神情渐渐专注。 微博上并不平静。 尤其最近频繁出现一些很玄幻的新闻。 像是有驴友突然失踪，几天后从深山走出来，却完全记不得这几天自己去了哪里。 像是有司机酒驾，开车一头扎进了河里，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残骸。 又比如前段时间，闹得比较大的，某架客机飞行途中突然失去了信号，消失不见，各国努力寻找都没有任何发现…… 诸如此类的。 何悠一开始还觉得是巧合，或者小编为了流量乱写的，但随着类似事件的增加，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个世界好像悄悄地发生了什么变化。 “旅客们请注意，由……即将开始检票，有乘坐……” 忽然，候车室的广播响了起来，何悠前面的人们也开始往前走，他赶忙收起手机，捏着车票往前走。 为了轻便，他只背了个双肩包，里面塞了套衣服，没有提着皮箱。 “咦，他们也是这趟车？” 忽然，何悠注意到，先前那几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旅客也混在队列中，约莫有五六个人，应该是一起的。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何悠没多想，老老实实检票，跟着人群进入车站，之后对照着车票上了车厢。 “您好，这是我的座位。” 等来到自己的位置，何悠发现一个同样是刚刚上车的女孩抢先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模样嘛……黑长直，身材娇小，脸上戴着只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遮住了脸，显得眼睛很大。 “啊？”女孩怔了下，低头重新看了眼车票，站起身，抱歉道： “对不起，我看错座位号了。” “没关系。” 何悠温和地笑道，牙齿雪白： “我帮你把箱子拿下来吧。” 说着，他抬头看向行李架——之前进站的时候，他记得这女孩就拎着只26寸的旅行箱，粉色的，特别显眼。 “不用，我可以。” 戴着口罩的女孩却只是轻跳了下，一把便将那硕大的行李箱扯了下来，动作举重若轻，看的周围的旅客直愣神。 就仿佛……这箱子根本没有半点重量般。 可这怎么可能？就算里面什么都没装，这么大的体积，光是自重也不轻巧了吧…… 何悠眨眨眼，却见戴着口罩的黑长直已经拎着箱子往前走了，他只能揣着疑惑坐下来，心想这怕不是个练家子…… ………… 不多时，旅客们都上了车，列车启动，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喀嚓……喀嚓……” 随着列车离开了城市区域，窗外的景色也换成了大片的田野，颜色青碧，隐约还能看到一架架白色风车，很是赏心悦目。 何悠旁边的几个旅客都很安静。 一位女性捧着只kindle在看，一个同龄男孩似乎在和女朋友聊天，边打字边傻笑，一双老夫妻则依偎着闭目养神…… 真好。 何悠暗暗感慨了句，低头刷手机，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整个车厢陡然黑暗了下来。 他并不意外，因为他很清楚，这段路上需要经过一条隧道。 果然，约莫几个呼吸后，列车穿过了隧道，黑暗的车厢中重新亮了起来。只是…… “怎么感觉光线暗淡了很多？” 何悠疑惑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旋即微微一怔。 只见，窗外竟然不知何时弥漫起浓郁的大雾，几乎遮盖了所有景物，只能看清十几米内的草木。 “怎么突然起雾了？” “好大的雾气啊……” 车厢里，很多旅客也注意到了这点，纷纷惊讶地议论出声，还有的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起来。 明明是盛夏，时间也非清晨，这么大的雾气实在怪异。 “嗤——” 忽然间，列车发出了明显的减速制动声音，别说是何悠，就算是普通人也听得清楚。 列车在减速！ 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大雾影响了驾驶么？ 乘客们纷纷猜测，光线昏暗的车厢内，气氛紧张起来。 不多时，列车更是彻底停了下来，趴在了铁轨上不再动弹。 这下子，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第二章 杀人的蒲公英 “发生了什么？” 列车停下，昏暗的车厢顶部，一排排的灯光也同时点亮，好歹让光线不再那般暗沉。 可气氛却愈发古怪了起来。 原本在玩手机或者睡觉的旅客们都醒来了，惊疑不定地看向窗外，却只能看到翻卷的雾气。 “手机信号怎么没了？” “好像断网了！” 接着，很多人又发现了新的变故，不知为何，车厢里人们的手机信号都不见了，就仿佛被某种力量屏蔽。 “刺啦——” 就在这时候，车厢的公共广播陡然发出尖锐的声响，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各位旅客，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因为一些意外，列车发生了故障，需要立即检修，请各位乘客暂时离开列车，方便人员维修……再重复一遍……” 随着广播声音出现，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循着声音来源望过去，面露错愕。 列车发生了故障？需要原地维修？ 可是为什么还要所有人下车？ 这听起来显然不大合理，然而很多乘客们还是下意识听从了广播的命令，站起身来。 这时候，所有车厢的车门也同时打开，应该是自动的开门程序，随着车门开启，一股潮湿且格外清新的空气涌入进来，微凉，却令所有人精神一震。 “……请所有旅客配合我们工作，立即下车……”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持续，靠窗的乘客们也透过窗子，看到有几个人影已经率先走了出去，飞快消失在云雾里。 “我们也下去吧。” 何悠对面的那对老夫妻也站起身来，随着人流开始往外走，在这种环境下，即便有个别人觉得不对，却也只能随大流，离开列车。 然而何悠却一动没动。 只是定定地凝望着窗外，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双耳微动，仿佛如临大敌。 那些人！ 是那些人！ 方才率先走入雾气中的，赫然是那几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乘客！ 不只是如此，刚才广播里“列车长”的声音他也很熟悉！ 如果没记错，之前在候车室卫生间门口听到过，同样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何悠对自己的听力极为自信。 而如果说这些都还只是怪异，那么真正令他恐惧的则是一道道隐藏在雾气中，正在不断接近的声音！ 那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却越来越近，隐藏在风中，普通人完全无法察觉，然而何悠却是个例外！ 那声音密集，仿佛有成千上万个生命在共同呼喊，并非人类的语言，可他却可以听懂。 只有一个字： “杀！” 杀！杀！杀！…… 有无数个生命体正带着杀意，向这条列车飞速接近！ “有危险！有危险正在接近！不能出去！不能！” 何悠冷汗沁出，手心发冷。 虽然他不清楚危险的来源，但却意识到，这个时候，离开列车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站起身，张了张嘴，想要呼喊，让大家不要出去，却意识到这不会有太大用处。 毕竟，他的声音只能局限于这一节车厢，并且人家也不会听他的。 “列车员也都不见了，果然有问题。” 何悠飞快扫了眼，然后猛然升起一个念头，奋力挤开人群，向餐车赶去。 他知道，列车长一般都停留在餐车里，而他这节车厢离餐车并不远！ …… 与此同时，另外一侧。 那名拎着粉丝旅行箱，戴着口罩的“黑长直”同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捧着手机，似乎是在尝试与人联络。 “断网了！” 看着聊天界面那红色的感叹号，以及一格都没有的信号，她用力攥紧手机，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 “秘境！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秘境开启！并且显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是哪个世家？还是哪个宗门？” 她心中焦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家中长辈平常的教导。 “秘境中必然存在极大的凶险，刚才那个广播……应该是那些人试图用这些乘客作为诱饵……好狠毒的手段！典型的外道宗派行事风格……我该怎么办？对了，必须先让人们回到车厢里，等待秘境消失！” 想着这些，打扮时尚的女孩当即起身。 一手按住腰间软剑，身形极灵巧地向着列车长所在的“餐车”方向赶去。 …… “哐当！” 当何悠用力推开了关闭的车厢门，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昏迷不醒的列车长。 空荡荡车厢里。 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列车员，生死不明。 “果然是这样。”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旁边的一只固定的对讲机拿了起来，摆弄了下，很容易便打开，然后飞快道： “请大家立即返回座位！立即返回座位！” 大声重复了几遍，何悠扔下对讲机，扭头向外走。 车内广播虽然可以让很多没来得及下车的人停止动作，但已经出去的大概就听不到了。 他只能尝试出去呼喊，尽可能叫回来一些人，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时候，何悠的声音也通过广播在整个列车内响起，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下车的乘客们纷纷停下脚步，神情愕然，迷茫。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咦，有人赶在我前面了？难道车上还有其他正道门派的修仙者？” 黑长直女孩刚跑到餐车旁，便惊疑不定地停下来，眸光转动，有些欣喜。 毕竟，按照常理，能这么快意识到危险来临的，只能是同道中人。 抬起头，果然就看到了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道友”从对面跑出来。 “不要下车！” 对方抛下一句话，然后扭头就跳下了车厢，似乎要喊其他普通人回来。 “果然是正道门派的师兄。” 看到这一幕，女孩心下稍安，不再那么紧张，却也是身形一晃，便跟随着何悠走了出去。 作为修仙世家子弟，她自然不愿落于人后。 然而，就在她刚落在地上，准备大声呼喊的时候，便只觉云雾猛然剧烈翻卷，一阵恶风袭来，吹得她长发飘舞，衣裙抖动。 继而，便听列车前头，猛然发出了一片惊呼： “快看！” “哇，是蒲公英！好多蒲公英！” “好美啊……” 她扭头望过去，凝聚目力，勉强望见，自那白雾中竟飘来无数蓝色的蒲公英，宛如万千萤火，成群结队，随风而至，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美感。 好美啊…… 饶是知晓秘境中危险重重，女孩还是下意识地赞叹了一声。 然而一旁，正要呼喊的何悠，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躲开！不要触碰它们！” 下一秒，他尽自己可能，大声呼喊道。 然而不知是距离太远，环境太嘈杂，还是那些惊诧于这美丽景象的人们精神过于集中。 除开附近的少数乘客外，根本没有人做出反应。 列车前方。 人群中，便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伸出雪白的手臂，目眩神迷地去接飘来的第一只蒲公英。 如同触碰一片雪花。 然后，便见她的掌心陡然燃烧起一团蓝火，并迅速扩大，将整个人点燃。 “啊！！！” 一声痛苦而尖锐的喊声刺破云雾。 乘客们先是怔住，旋即通体彻寒，爆发出恐惧的呼喊： “别碰！别碰它们！！！” 第三章 长亭外、古道边 “别碰！别碰它们！” 然而，这终究已经有些晚了。 在乘客们愣神的功夫，又有几人沾上了那蓝色的蒲公英，并纷纷起火，燃烧，呼喊起来。 “救救我……” “不！” 人们面露惊恐，轰然散开，飞快向后退去。 而那些燃烧起来的人，只是约莫三五个呼吸的功夫，便失去生机，化为飞灰。 目睹到这一幕，人们愈发疯狂地逃窜，恐慌情绪弥漫。 一些距离车门较近的人纷纷钻回了车厢。 也直到这时候，众人才宛如大梦方醒，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 “跑！快跑！” “回到车厢里！它们没办法点燃火车！” 也有人注意到，当那些蒲公英落在了金属外壳的列车表面，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这边的动静也迅速向后传递开，人海骤然沸腾。 那些乘客们近乎同时疯狂地向各个车门跑去，然后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拥堵。 “一个个进！不要堵门！排队进入……” 也有人大声呼喊，试图指挥，可这时候哪里有人会听？ 尤其，还有部分乘客挤进门后反手便将车门关闭，让情况变得越发糟糕。 而这时候，那成千上万朵，如同精灵般的蒲公英也如同雪花般徐徐飘落。 来不及进入车厢的人们只能放弃，转而向后奔跑，形成了一道洪流。 人群中。 何悠也被卷入，来不及返回，只能跟随着这洪流向后轰然卷去。 那个黑长直的女孩按着腰间武器，脸色微微泛白地望着漫天飞来的蓝火，跺了跺脚，恼怒地也只能跟随人群奔跑。 大雾弥漫，那些蒲公英飘动的速度却并不很快。 何悠混在人群中，发觉越往后，地势越高，仿佛在上坡。 当爬上了一道高坡，他趁机扭头回望，惊讶地发现，列车已经在他们脚下。 如果非要形容，整辆火车就如同趴在一条干枯的古河道里，那万千的蓝火则如同席卷而来的河流，将古河道淹没。 而他们则位于河岸堤坝上。 然而恐惧中的人群却已无法停下，只是拼命向迷雾更深处奔跑，约莫过了几分钟，人们终于因为体力的缘故减慢了速度。 “它们没有追上来！” “我们安全了！” 有人语气惊喜地喊道。 人们纷纷回望，在确认危险暂时解除后，人群一下子泄了气，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再也跑不动，停了下来，大口喘息。 然后，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周遭竟已不再是田野，而是一片极为陌生且诡异的园林。 虽然有浓雾遮蔽，但仍旧可以看到四周一簇簇的草木，修竹，甚至还有些倒塌的破败建筑。 地上则是一条石头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杂草丛生，仿佛已荒废无数岁月。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路？不对劲，这趟车我经常坐，火车沿线绝对没有这样的地方！” 一个攥着公文包，业务员打扮的中年人笃定道。 “快看，前面好像有个亭子！” 一名学生打扮的年轻人指着前方，惊讶地喊道。 亭子？ 众人闻言纷纷望过去，果然隐约于云雾中看到了个凉亭般的建筑。 难道这里有人居住？ 这个念头升起来，人们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露希望。 突然置身于这诡异的地方，所有人都是惊恐万状，如果能找到人类自然是好的，最起码能问清楚这里是何处。 何悠也在望着那亭子，心中却没有喜色。 一来，他不确定假使有人，对方又是否心存善意，此外，假使这里真的有人居住，四周的环境又怎么会这样荒颓？ 不过去看看总还是有必要的，想着，他也缓步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之前危险来临，虽然人群惊慌失措，但其实大多数人还是顺利地留在了车里，何悠利用广播发出的喊话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被抛在外面的，总共大约也就一二百人，分散开跑，也没有完全聚在一起，他们这里，约莫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此刻，这几十人慢慢来到了凉亭旁，然后齐齐发出了失望了叹息声。 这亭子赫然也是荒废的。 造型充满了东方古典韵味，有点江南园林的意思。 几根红木撑起的一只小亭，瓦片碎裂，缝隙中则是一簇簇杂草，亭子倒是不小，四周有石制长凳，倒是可以略作休息。 唯一吸引人的只有亭子上方的一块匾额，上面模糊雕刻两个造型怪异的文字。 “长亭……这是小篆啊。” 乘客中一位模样斯文的中年人惊讶地开口道。 小篆？ 何悠挑眉，他对于这些古文字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以秦文为基础，推行的文字，所谓的“书同文”就是指这个了。 “这两个字叫做‘长亭’么……是这座亭子的名字？” 何悠想着，松了口气，有这种文字在，好歹说明他们不是穿越到了异世界。 确认没有危险，何悠也好奇地走入长亭，来到中心位置。 这里伫立着一张石桌，四只石凳，皆覆盖厚厚灰尘。 何悠伸手拂去桌上灰尘与枯叶，发现桌面雕刻围棋棋盘，昔年应该曾有人于此手谈，只可惜，看这岁月的痕迹，怕是已经几百年无人使用了。 若有感触地叹了口气，何悠忽然感觉到有人扯了下自己的胳膊。 他扭头看去，惊讶地发现那名“黑长直”女孩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 “跟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女孩压低了声音扔下一句，然后扭头向外走。 何悠皱眉，想了想便也跟了上去。 这时候数十名旅客纷纷在长亭中落座、休息、交谈，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女孩径直往雾中走，似乎要避开其他人。 何悠犹豫了下，便也跟了上去，等走出约莫百米，对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何悠暗暗警惕地走过去，正要开口询问，就见这个女孩忽然挺腰抬头，拱手抱拳，正色道： “江宁白氏四代修士白枣见过道友，敢问师兄师承何处？问道哪家？” 何悠：“？！” 第四章 简单计划 洁白的雾气翻卷的剧烈了些许，一阵清风吹来，萋萋荒草作响。 面前抱拳拱手的女孩神情认真，然而何悠却只觉说不出的怪异与滑稽。 江宁白氏？白枣？道友？ 听着这些词汇，何悠沉默了下来。 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劫难，结合此前的所闻、所见，何悠已经意识到自己等人应该是卷入了某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神秘事件中。 就和网上近期报道的那些新闻一样。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会茫然失措，难以真正冷静下来，但何悠适应的明显更好。 如今回想起此前列车上的那一幕，他也有猜测这个女孩并不简单。 只是他却完全没有想到对方这样开诚布公，似乎误会了什么。 “白氏？”何悠反问，语气中有明显的疑惑。 看到他这幅神态，白枣的神情有了明显的错愕，似乎是意外于何悠竟不知晓自家的名号，这在她的认知中显然并不合理。 “是的，道友没听说过我白家？”白枣讶异道。 何悠沉默了几秒，道：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见面前少女神情迷茫，何悠叹了口气，诚挚认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毕竟我只是一名无辜的乘客。” 两人一时沉默。 足足过了五六秒钟，白枣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愣愣道：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修仙者？只是个普通人？可……那你刚才怎么知道会有危险？” “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何悠想了想，说，然后又反问道： “修仙者？” 对方的这个称呼显然暴露了一些奇怪的信息。 如果是在之前，何悠听到这样的话大概会想对方是在开玩笑，或者中二少女妄想症，但联想到眼下的情景…… 他暗暗咽了口吐沫，眼神微亮，感觉一扇新的大门对他敞开了。 这个世界果然不那么简单啊…… 白枣放下双手，有些茫然，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说辞。 在她看来，何悠此前的表现俨然异于常人。 可对方的神情又不似做伪，难道真的只是个有些特殊的凡人，又或者是对方不想回答来历的托词？ 恩……总感觉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些。 “师兄既然不想透露身份，那我也不勉强。” 白枣深深地看了何悠一眼，语速飞快道： “只是眼下情况危急，这么多人身陷秘境，危险无处不在，且有外道修士捷足先登，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真不是修仙者…… 何悠很想再解释一句，但“秘境”两个字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记得…… 在候车大厅的时候，那些“黑色鸭舌帽”就低声交谈，说过“秘境即将开启”之类的话。 当时他以为那是什么游戏里的词，但眼下看来，显然是指这里。 而“秘境”这个词的字面意思很好理解。 “难道……整条列车穿过隧道后，进入了某个神秘的空间？这个少女自称修仙者，那么所谓的江宁白氏……不会是什么隐世修仙家族之类的设定吧？ 按她的说法，那些‘黑色鸭舌帽们’是外道修士？ 恩……对方应该早就知晓秘境中存在危险，却故意将旅客们骗下车，难道是要用普通人作为诱饵？吸引火力？” 这些都只是猜测，但却符合逻辑，说得通。 何悠很想仔细询问修仙者、秘境的具体含义，但眼下的情景又很并不合适，危险似乎并未解除。 “那你什么想法？”何悠问道。 白枣又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个反应哪里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果然是装的吧。 不过眼下并非计较的时候，她当即沉吟道： “我对秘境了解不多，只是从家中知晓一些信息。 通常来讲，秘境作为大修仙者留下的洞府，必然存在着诸多防御措施。 诸如禁制、阵法、甚至守护妖兽等等手段……对于闯入者，会进行攻击。 那些邪门外道的修士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竟然丧心病狂地用普通人来吸引杀机…… 如今应该是已经抢先一步，向秘境更深处去了。 我们虽然躲开了第一波攻击，但并不意味着就不再有危险…… 恩，按照某个自恋狂的说法。 被动地躲在秘境边缘虽然可以暂时苟一波，但是长远来看，并不是好的选择。 尤其这次还有这么多人进入，持续时间越久，危险就越大。” 何悠安静认真地听着，从白枣的话语中证实了自己的推断，也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原来所谓的秘境就是大修行者的洞府么？看这里荒颓的样子，难道是已经被废弃的洞府，或者是其主人已经不在了？” “还有……自恋狂是谁……” 何悠心中想着，越发好奇起来，追问道： “所以呢？” 白枣一副沉思的模样，道： “所以，相比于躲在这边，时刻提防可能到来的危险，然后撑到秘境自己消失。 不如主动出击，跟在那些外道身后，找到阵法中枢。 你知道的，大修行者布下的防御法阵都必然是存在一个控制中枢的。 这里显然荒废已久，法阵力量削弱，只要我们找到中枢，就可以关闭危险，然后安心等秘境自己消失。 此外，那些外道行走的路线肯定是安全的，有危险也被他们清除了。 我们可以跟着混一波，如果运气好，找到秘境主人留下的遗产就更赚了！” 起初，白枣语气还有些迟疑。 到了后面，整个人越说越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着…… 就很不靠谱…… 何悠怀疑地看着她。 不过眼下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对方好歹是个专业人士，似乎除了听对方安排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至于被骗…… 一来，何悠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被惦记的价值。 二来，他总觉得一个上车都能坐错位置，认道友都能认错的女孩很难骗到人…… 此外……老实讲，虽然听得不大明白，但何悠确实有些心动。 秘境主人，所谓的大修行者留下的遗产么？应该很值钱吧？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何悠问道。 白枣从兴奋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用右拳砸了下左手掌心，语气笃定道： “当然是尾随那些外道修士！相信我，没错的！” 说完这句话，黑长直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态一下子又萎靡了下来： “不过……这里有个小难点。” “什么难点？” 白枣语气尴尬道： “我找不到他们行走的路线。” 说着，她攥了攥衣角，只觉脸火辣辣的。 毕竟自己刚眉飞色舞地分析了一大通，结果计划的第一步都无法实施，怎么看都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 然而，何悠听到这话，却只是眨了眨眼，问： “只是这样？” “啊？”白枣茫然抬头。 “只是寻找他们行走过的路线的话……我可以帮忙找到。”何悠平静地开口道。 语气平淡，就如同在说一件小事。 白枣闻言怔住，蓝色一次性口罩下，一张脸显出诧异与惊喜交杂的神情，然后小鼻子皱了皱，有些不高兴： ‘哼，他果然在骗我，明明就是有法力的修士，非说自己是普通人！’ 第五章 被选择的路 何悠当然不清楚白枣心里的想法，更不清楚自己莫名其妙被打上了“骗子”的标签。 他的想法很简单，很朴素。 既然自己等人已经卷入了这所谓的秘境，那么自然要想办法努力活下来。 至于能不能得到好处，他倒也不指望——他从来都不是个贪心的人。 虽然这个女孩看上去总让他觉得有些不靠谱，但也实在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 作为这里唯一的一名专业人士，也只能暂且相信对方了。 “你准备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白枣自告奋勇道。 何悠笑了下，摇摇头，说： “事不宜迟，那就跟我走吧。” 说着，他转身便朝着迷雾中走去。 白枣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地安心了许多，赶忙跟了上去，心下却是愈发好奇。 ……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去惊动长亭中休憩的其余旅客。 并不是抛弃，而是理智的决定。 这种情况下，显然不适合成群结队前行，那样只会将他们全都拖入险境。 云雾翻卷。 很快的，两人便已消失在浓雾中。 白枣边提防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边偷眼观察何悠，想知道这位谎言拙劣的师兄到底在施展哪门秘法。 或许可以藉此判断出对方的来历。 然而何悠只是径直前行，目地明确。 而且看样子似乎也并不担心隐藏在云雾中的危险。 …… 何悠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观察。 事实上，从打动身的那一刻起，他的绝大部分心神就都已经放在了聆听上。 一切的屏蔽都已打开。 无数杂乱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不停地作用于他的脑海，帮助他勾勒出白雾遮蔽下的世界。 风声、荒草摇曳的响动，身后渐渐远离的交谈声，以及前方雾气深处，普通人无法听到的打斗轰鸣…… 这些声音是那般清晰，就如同一盏又一盏明灯，为他指明了方位。 当然，只是掌握大概的方位是远远不够的，保险起见，他们必须找到那些外道修士们的行进路线。 就像是冬天踩着湖面上的脚印走，可以避开破损的坚冰。 不过这对于何悠并不是太难的问题。 这片山川大地上，那肆意生长的草木都是他的眼线。 会叫嚣着杀人的蒲公英终究是少数。 绝大多数的植物都很正常，在何悠的感知中，大部分植物素来都是沉默的，只有被惊扰到才会发出明显异常的声音。 没有什么复杂的含义。 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大概就是一些诸如“哇”、“啊”、“人哎”之类的惊叹。 没什么实际作用，却可以为他指明一条路径。 两人沉默着。 白枣也不敢打扰，生怕影响这位陌生的师兄施法。 虽然看不见任何施展秘法的痕迹很奇怪就是…… 不过这些小小的疑虑在当两人脚下出现了一条宽敞的石板路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行了，他们就在前面，不过很远。” 何悠看着脚下那条隐于雾气中的古旧道路，神情专注地说。 白枣正要点头称赞两句，陡然间，两人只觉一阵腥风迎面吹来，扰动雾气。 这阵风极大，且伴随着一声神秘的咆哮。 声浪卷过，整片雾海都沸腾了起来。 白枣心下紧张，扭头，却见何悠也是神情凝重至极。 过了约莫三五个呼吸，那咆哮才消失，周遭也平静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白枣问道。 何悠摸了下额头的汗水，先是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仔细聆听了一会，才皱眉道： “打斗声……消失了。” 消失了？ 难道是那些外道修士遭遇了意外？ 白枣先是一怔，然后眼神明亮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鹬蚌相争，白枣得利！ “还要继续么？”何悠转头看向她。 白枣按着腰间的力气更大了些，点头道：“当然！”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又迟疑了下，缩了缩脖子，道： “不过咱们可以走慢点。” 何悠看了看她：“好。” …… …… 说是走慢些，但在这种环境下，终究不可能磨蹭。 起初两人还有些担忧，但奇怪的是，从打那一声咆哮沉寂后，便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只是遥遥前方处那些外道们原本频繁的打斗动静，彻底消失了。 这让何悠有些担心，也有些好奇。 不过好在白枣的判断没有出错。 沿着对方走过的路径，两人的确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只是每隔一段路，都能明显看到些战斗的痕迹。 约莫十几分钟后，两人的脚步再一次停了下来。 在他们眼前，赫然撞出了一座秀丽峻拔的崖壁。 山石嶙峋，高耸，几乎呈九十度伫立着，蔓延到雾气中去，看不到顶。 这座崖壁也将好好的一条路硬生生劈开，成为了左右两条。 “快看！崖壁上有字！” 白枣仰头看了眼，忽然低呼了一声。 何悠也注意到，在这崖壁表面，赫然用篆字刻着三个大字。 四周有青藤垂挂，隐于雾气中，不细看都难发现。 何悠正要询问，就听白枣已经自顾自念道： “左峰山……这必然是这座秘境洞府的名字了，咦，怎么听着总觉得有些耳熟。” 想了一阵，她忽然惊喜道： “对了，我听过家中长老讲过这个名字，记得几百年前，江宁一带曾有过一位姓左的大修士，其修行的洞府便叫做左峰山，应该是没错了。” 说到这，她的语气一下子多了几分感慨： “没想到，几百年过去，左峰山一脉也断绝了传承，就连这秘境，也无人继承了。” 何悠同样望着那历经百年沧桑，却仍带着一股子锋利气息的篆字，心下惊讶。 没想到这座秘境的主人竟然是百年前的古人。 “接下来怎么走？” 何悠在心中短暂凭吊了两秒，收回目光，问道： “我能感应到，这两条路上都有行走的痕迹，他们有可能分成两路走了，或者先走了一路，没有走通，又换了另一条。” 这样么？ 白枣脸上，没被口罩遮挡的双目显出疑惑的神情，然后思考了两秒，说： “都有可能，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分兵的危险太大了。” 何悠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 “那你认为，咱们应该走哪条？” 感受着他请教的目光，白枣心中一下子有些慌张。 虽然在何悠面前她始终装作很有经验的模样，但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进入秘境。 以往在家族里也是摸鱼居多，极少被允许做决定。 不过想到自己目前代表着白家的形象，她暗暗攥了攥拳头，给自己鼓劲。 表面上沉思了两秒，然后道： “走左边！既然秘境主人姓左，那走这边总没错！” 何悠怔了下。 心想修仙家族子弟做决定都是这么随便的么？ 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白枣已经当先一步，向左侧山路行去。 他无奈也只能跟上，只是将听觉进一步打开，警惕着可能袭来的危险。 在这种环境下，他发现自己的这个天赋竟是出奇的好用。 然而他刚走了没两分钟，便听到白枣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快来，这里……有个死人！” 第六章 二十一剑 什么？ 何悠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惊。 赶忙快步走上前。 就看到白枣此刻正半蹲在地上，打量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仰面躺在地上，衣着普通，头顶还戴着只黑色的鸭舌帽。 心脏位置有一道洞穿的伤口。 仿佛被某种锋锐的武器刺穿。 身上还有些其余的伤痕，鲜血四溅，俨然是没了气息。 “是那些人？他们遭遇了危险？” 何悠当即意识到，这人就是那些外道修士中的一个。 看周围地上的战斗痕迹，显然在这里遭遇了致命攻击。 按理说，既然是同伴，总不至于随便抛弃，即便是行进途中没办法背负，也不会摆放的如此随意。 想到这，何悠紧张地抬头四下望去。 “周围没有杀机。” 半蹲在地上的白枣说道，然后在何悠疑惑的目光中晃了晃腰间悬挂的一只玉牌。 玉牌圆润，不大，白玉质地，表面铭刻暗红符文，看着就很神秘。 “在一定范围内，如果感应到杀意，符印会闪烁。”白枣解释说。 她的神情看起来很不好，两条眉毛挑起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看来他们应该是遭遇了很强的敌人，之后可能有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都来不及给同伴收尸。” 说着，她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脸色苍白地看向何悠： “我们……” 然而就在她刚刚开口的这一刻，她腰间的玉牌骤然发出嗡鸣声，鲜红的符文闪烁！ “小心身后！” 与此同时，原本安静倾听的何悠喊道。 白枣一惊，身躯紧绷，近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同时后仰。 那按在腰间的右手横向拉扯，原本的腰带表面碎裂开，显露出内部的剑体。 那赫然是一柄晶莹碧透的软剑！ “嗤！” 拔剑的同时，白枣已然将体内灵气灌注其中，那原本如飘带般的灵剑霎时间固若钢铁。 划破雾气，以防御姿态向前斩去！ 周遭雾气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剑锋笔直地劈砍在一条嶙峋的藤蔓上，竟发出金属撞击声。 “哼！”白枣闷哼一声，向后退出两步。 那条藤蔓便迅速抽离，重新隐于雾中，不见了踪影。 她心下骇然，额头见汗，生出浓浓的后怕。 若非是从小被家族长老逼迫着，将一套白氏秘传剑诀习练的近乎本能，刚才怕是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藤蔓！崖壁上的藤蔓！” 何悠脸色难看地说道。 身体向后，靠在了一块崖壁死角位置，同时再次听到了藤蔓划破空气的声响。 “三点钟方向！”他脱口道。 白枣微微一怔，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在本能的操控下向左侧滑，手中灵剑朝三点钟方向撩起。 “噹！” 灵气震动，荡起层层涟漪。 剑刃再一次准确地劈砍中了那条干枯的，如同幽索的树藤。 在接触的刹那，灵剑表面更是燃烧起一层纯白剑火，将树藤点燃，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嗖……” 低沉的破雾声瞒不过何悠的耳朵，他当即吐字： “六点！” 白枣双脚只是在地上一滑，小巧的身体便近乎贴在地面上，原地侧转翻身，一道剑火朝身后喷吐过去。 “轰！” 那尚且还悬挂着枯黄叶片的树藤也随之燃烧，迅速枯萎。 “八点！” “十二点！” “一点” …… 何悠靠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微闭双眼。 在这种环境下，视力反而不如听觉灵敏。 在他的感知中，周遭山峦的一切细碎、细密的声响都是那般清晰，他甚至能借此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些树藤的具体轮廓。 而白枣在最初的慌乱后，也迅速地适应了节奏。 体内灵气滚滚如海潮，自经脉流动，灌入剑锋，再以剑诀点燃剑火…… 随着第二十一团火焰凭空燃起，何悠再没有报出新的位置。 而已然感到灵气枯竭的白枣也单膝跪地，拄着灵剑，汗水大滴大滴滚落。 呜呜的风声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没有新的攻击来袭。 “结束了？”她声音干涩地问。 何悠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说着，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白枣拒绝，然后自己独自返回的准备。 “好。” 可令他稍感意外的是，这个自称出身修仙世家的少女却是回答的干脆利落。 似乎……也已经打了退堂鼓。 白枣的确害怕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无比后悔尾随过来。 起先，她只是觉得有那些外道探路，遇到危险总有个缓和的余地。 况且……素来被家中管教着，这一次偶然闯入秘境，自然也想着能有所收获。 然而，如今只是面对了第一场正式的危险，就让她灵气近乎枯竭。 这还是在何悠指明了攻击方位的前提下，倘若只是自己一个…… 想到这，白枣打了个激灵。 咬了咬嘴唇，看向何悠的眼神中多了许多感激，更多的敬佩，以及浓郁的好奇。 在这样的情境下，竟然能冷静地判断出攻击到来的方位，并给予自己指点，这显然是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 更神奇的是，任凭她如何观察，也都分明感受不到这位师兄施法的迹象。 连一点点灵气波动也没。 这让她越发坚定了一些想法： ‘这位师兄果然不简单，不知道是哪家的弟子，等出去了，一定不能把他放跑了才是。’ 何悠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小算盘，只想着尽快离开。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起身原路返回的刹那。 四周云雾陡然被一股巨力向后拉扯，一股无比强烈的飓风吹来。 不，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吸扯着空气！ “呜呜……” 伴随这狂风的，还有此前曾经出现过的，那古怪的咆哮！ 这一刻，何悠终于明白，这咆哮并非是什么猛兽的吼声，而是风声！ 无比狂猛的风压造成的幽咽！ 在这突如其来的飓风下，两人根本毫无反抗能力，轻而易举地被吹到了半空。 只能徒劳地互相攥住对方的手，然后被吸扯着，飞向浓雾的更深处。 …… 一阵眩晕。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可能是十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 何悠感觉自己似乎飞跃了很长距离，又仿佛向下跌落。 当他终于接触到一片柔软的地面，整个人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然后先是剧痛，再然后，一切终于平静。 凌乱的思绪也渐渐找回。 他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一片草甸上，肋骨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骨头，但看上去…… “没死，还好。” 他在心中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努力撑开了双眼。 黑暗中，眼皮撑开，世界拉扯出了两条缝隙。 一些光芒映照了进来，渐渐扩大，渐渐清晰。 然后，何悠看到了一片金色的云彩。 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再然后，他就听到了白枣的声音。 第七章 在树下 “哼！” 那明显是一声痛哼，看样子，应该也是摔得很疼。 何悠想着，有些担心，不知道她有没有生命危险。 这种情绪并非别的什么，是很单纯朴素的想法： 虽然自称是什么修仙者，但从方才的战斗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厉害…… 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想着这些，何悠努力用手撑地爬起来。 欣慰地发现这很容易做到了，说明自己伤势不重。 胳膊上有些剐蹭。 应该是坠落的时候被树枝藤蔓抽打的。 地面竟是树叶铺就，很厚的一层。 往下挖，可以看到枯枝烂叶，一看就是积攒了很多年。 白枣就躺在他旁边三五米外。 此刻也已经爬了起来，正一只手攥着灵剑，一只手揉着脑袋，试图从眩晕中摆脱出来。 “该死……好像脑震荡了啊……” 白枣迷迷糊糊想着，默运心法，转动体内灵气，迅速地平稳下来精神。 等看到旁边的何悠，她也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何悠摇了摇头，放下心，转而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山谷，面积极大，雾气翻卷，看不到太远处。 地上满是萧萧黄叶，空气中有浓郁的湿气。 只是这一会，两人的衣服就湿乎乎的了，暴露在外的皮肤也宛如水洗了般。 倒是并不黑暗。 相反的，这里的光线似乎是在时刻变化的。 就如同人的呼吸，一时明亮，一时黯淡。 “呜……” 一阵微风袭来，白雾中沙沙作响。 然后，两人便惊讶地看到有一片片金色的落叶自头顶打着旋，飘落下来。 “这是……” 两人近乎同时地仰起头，望天，旋即瞪大了眼睛。 高处的雾气似乎稀薄了些，从两人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大片几乎遮满了天空的黄金树冠。 密集的枝叶织成了一片沉甸甸的云。 无数片树叶呈现淡金的色彩，仿佛有微光闪烁。 随着两人望去，那光芒却是轮转不息。 叶片也由金黄转成衰败的枯黄。 再然后如雨般落下，掉了个精光。 下一秒，那光秃秃的巨大树木枝丫上，便抽出无数只花苞。 “啵~” “啵~” …… 那些花苞生长的极快，迅速抽芽，绽放，成为了一朵朵浅红的花朵。 迎风招展。 几个呼吸间，便缀满了枝头。 那是……桃花？ 应该是桃花吧。 何悠仰头望着头顶的大片红云，一时没法从这瑰丽玄奇的景象中缓过神来。 这一株巨树的生长与衰败似乎要与寻常快了无数倍。 眨眼零落，眨眼花开。 显然绝非寻常事物。 “不好……” 仰头望着那美丽的红云，白枣那被淋湿的脸上，肤色陡然苍白，不带任何血色。 然后在何悠疑惑的目光中颤声道： “大妖……寻常的树木决然不会有这样的异状，这……很可能是一株守卫树妖，这么大……恐怕几百年的树龄都止不住。” 守卫树妖？ 何悠怔了下，反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是秘境的防御阵法的一部分？” “恐怕不只是一部分这样简单。” 白枣笑容苦涩： “左峰山主人修为虽高，但名气并不大，实力也非顶尖，不可能那么奢侈……能激发天道异象的树妖即便在大宗门、大世家里也足以作为法阵枢纽了。” 顿了顿，她颤声道： “我们……可能已经被拉扯到了阵法中心。” 何悠虽然没能完全听懂，但大概也明白了眼下情况危急。 联想到前后两次飓风，他当即明悟： “所以前面那些外道修士也是被强行拉扯到这里了？” “很有可能！” 白枣点头，然后四下望去，似乎是想要寻找那些人的踪影。 而就在这时候，风声忽起。 山谷中云雾沸腾，头顶飘动的红云抖动，竟向下塌陷，宛如天倾。 “小心！” 何悠一步上前，将白枣拉过来，两人向后疾退。 可只是后退出几步，便撞在了一片近乎垂直的崖壁上。 赫然是死路。 “是他们！” 白枣感受到身后崖壁的坚硬，扭头扫了眼，旋即眼眸瞪大。 只见几具尸体赫然并排跌坐在地上，都戴着黑色鸭舌帽，心脏位置都有洞穿的致命伤，俨然已经是死去多时。 那些外道！ 这是走在前面的那些外道修士！ 这个瞬间，两人都明悟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个修士应该是先遭到了树藤的攻击，之后又被风卷到了这里，被这株巨大无比的，遮天蔽日的守卫树妖所杀！ 何悠虽然不清楚这些修士到底有多强，但想来实力也不会太差。 他们都没有还手之力，那他们两个…… 想到这个可能，何悠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 “轰……轰……” 巨大的声响中。 云雾被挤开，一片生长着绚烂桃花的树冠来到了两人头顶。 这树木似乎无法移动，只能操控枝条移动过来。 压抑的氛围下。 白枣猛然上前一步，挡在了何悠身前，颤抖着握紧手中的剑。 然后扭头，在何悠愕然的目光中，用带着哭音的声音道： “是我连累你了，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会努力挡一挡，你快跑……” 说着，白枣的声音低了下来，很不自信的样子。 虽然她身上也还有护身灵宝。 但显然，面对一株大树妖，她并不认为自己能争取多少时间。 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睛也被水气填满。 看起来，就很可怜。 看着这一幕，何悠有些怔神。 很奇怪的，并不觉得太害怕，只是心想…… ‘原来修行者也不是像影视剧里那么高高在上，也会哭鼻子的啊……’ 唔，不过说起来，自己为什么竟然不害怕？ 何悠忽然疑惑，然后仰起头看向那遮住天空的粉红树冠，忽然有所领悟： 这株树妖，似乎并没有恶意。 “呼……吼……” 这时候，云雾又翻卷了起来，发出奇异的呼啸声，听着很可怕，只是落在何悠耳朵里就很不一样。 他的神情怔了下，似乎很惊讶，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然后他果断伸手拽住了白枣握剑的手，道： “等等。” “？”女孩看过来。 然后被何悠身上的宁静的气质感染，忽然就不再那么恐惧。 “是你在说话？” 下一秒，她就看到这位神秘的“师兄”站了出来。 冲着漫天红云，平静问道。 第八章 一个条件 “是你在说话？” 当白枣听到何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先是怔了下，有些疑惑。 心想自己也并没有说些什么。 但旋即，她就意识到，对方并非在朝自己交谈。 他似乎……是在对着这株守卫树妖说话。 这个发现让白枣瞪圆了眼睛，口罩下的嘴巴撑成了一个o型，毕竟能与妖类交谈的秘法属实罕见。 也因此，她一下子没有彻底笃信，心想难道是这位师兄在试图与敌人交涉…… 额，不过这株树妖已经杀了好几个外道修士，怕是不容易讲理…… 然而这些疑惑的念头也就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她就惊讶地看到，盖在两人头顶的，缀满了桃花的“红云”抖动了下，并且又有低沉的风压声响从云雾深处传递出来。 就像是……在回应。 而空气中的，令她窒息颤抖的威压气息也悄然淡了不少…… “它……你……” 白枣愣住，呆呆地问道： ”它在回应你？” 恩，一株这么强大的树妖，怕是距离化形都已经不远，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倒也非常正常。 “恩。” 何悠点了点头，做出肯定的答复。 于此同时，他看上去平静的表情下，心中却早已荡起层层涟漪。 很惊奇，但又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仔细想来，如果这守卫树妖只是坚定地要杀死所有入侵者，那么在两人坠落这个山谷的瞬间应该就已经死了。 没道理还允许两人慢腾腾爬起来。 这不合乎道理。 除非是对方有意识地想要玩弄下猎物，或者有其他的想法，而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这株树妖存在着不凡的灵智。 而这一点在对方用震荡空气的方法问出那句“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后终于再没有任何疑虑。 不得不承认，这一幕景象是何悠十八岁人生里从未有过的。 在他以往的经验里，几乎所有植物都很少说话，大多是沉默着。 偶尔吵闹，也是哼哼呀呀的，不连贯的字句。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聪明的树。 而面对他的疑问，这株树妖也欣然承认，并且表达了相当程度的惊讶和喜悦，似乎极为惊喜。 那种感觉……说起来很复杂。 就像是一个困在孤岛上很多很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交谈的旅人。 不知为什么，何悠忽然觉得，对方大概真的没有恶意。 最起码，对于自己是这样。 “很抱歉，我们并不是有意想要闯进来……” 回过神，何悠将愣愣的白枣拉到身后，然后仰望那片花枝，很诚恳地解释。 这些显然是真心话，所以他的语气非常真诚。 然而白枣却越发不理解。 在她接受的教育里，这种伫立于整个防御法阵核心的守卫素来是狠辣的。 尤其是妖物，更是生性残暴。 除开驯服它的秘境主人，其余人怕是根本没办法讲任何道理。 这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而是所有接受过基本教育的修行者的共同认知。 也因此，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拔剑，明知不可敌仍旧如此，而丝毫没有尝试别的途径。 想来那几个已经死去的外道修士应该也是怀着类似的想法，在看到这株树妖的瞬间便出手攻击，试图杀出重围，结果反被击毙于此。 这才是正常的逻辑。 在她想来，何悠即使拥有某种秘法可以与对方沟通，可这也并不会有什么用处。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有些颠覆了她的想法。 “沙沙沙……” 只见头顶的桃花红云再次抖动起来，发出声响，仿佛在回应，枝条轻轻摆动，还有几朵桃花飘落下来。 何悠听着，然后再次开口。 于是花枝再次回应。 就像是真的在认真交谈。 白枣愣愣地看着，好一阵，才终于回过神来，就看到这场奇异的对话已经暂时中止。 “它……说了什么？” 咽了口吐沫，她求助般望向何悠。 后者似乎正在低头思考，听到她的询问才扭回头来，皱了皱眉，措辞道： “它说，它可以放过我们一次，只不过，需要答应它一个条件。” “真的？”白枣难以置信地反问。 这完全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守卫树妖这种生物来着，可是这怎么和家族里长老的说法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秘境主人早已死去的缘故？ 白枣脑海中无数念头纷飞，然后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什么条件？” 想来……肯定是很昂贵的条件吧？ 然而听到这个问题，何悠的脸色却是变得更加怪异，他看了眼那飘动的红云一眼，解释道： “它说……它还没想好。” 白枣眼睛瞪大，只觉的此前十几年遇到的事都没有今天这般离奇。 什么叫还没想好？ 恩……不过说起来，这种率性而为的做派，似乎的确很符合妖物的风格啊。 率性而为，精灵古怪。 开心就欢畅，愤怒就杀人。 只是……这句话分明是没有什么道理在，难不成要在这里等着它慢慢想明白？ 何悠也有同样的疑惑，所以他仰头望着那片缀满桃花的红云，表达了类似的疑问。 “沙沙沙……” 花枝抖动，仿佛在说什么。 白枣看着心急，问：“它说了啥？” “它说……它可以先放我们走，等想出条件来，再来索要。” 何悠回答说。 白枣一怔，与完全不了解修仙的何悠不同，她自然听得懂这句话的隐藏含义。 按理说，一株树妖是无法离开秘境的。 人挪活，树挪死。 除了一种特殊情况：化形。 难道说这株守卫树妖快要化形成功？ 这似乎是最大的可能。 至于为什么肯放，这倒是并不难理解。 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人能与它对话而感到欣喜，所以就不想杀了，而无主秘境往往持续不了太久，只要撑到秘境关闭，他们自然会被重新回到地球。 这树妖又无法阻拦。 既然无法强留，又不想杀掉，那么顺水推舟也就成了一个很容易理解的选择。 两人对视了几秒，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先答应下来。 “好。”何悠回答说。 那树妖的枝条当即抖动起来，发出难以理解的欢笑，似乎颇为开怀。 对它而言，这真的是枯燥乏味的日子里难得的有趣的事。 从打秘境主人死去，这片小山河里就只剩下它一个。 虽然也习惯了，但还是很孤单啊。 只可惜自己还没办法掌控整个秘境，所以也无从抗衡这片世界的规则。 否则，真的很想将这两个人类留下来。 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恩，不过光答应可不行，必须留下些记号，否则放出去，茫茫人海，哪里再能找见？ 可怎么留记号好呢？ 这就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啊……虽然肯定有这种秘法，但它是不会的。 苦恼了几秒，它忽然有了主意。 探出一条树枝来，径直朝着何悠的眉心点去。 这一点速度极快，在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枝头便按在了何悠的眉心。 然后，那无数花瓣陡然明亮。 燃烧起来。 化为极精纯的灵气，沿着枝条灌入何悠的身躯。 “轰！” 灵气沸腾。 何悠只感觉眉心冰凉，然后一股力量浮现于身体中，涤荡肌肤，最终隐没不见。 并没有什么痛苦。 相反的，随着这力量的灌入，他原本的疲惫也彻底消散，整个人对这个世界的观感都更加清晰了。 “开窍！你真的没有修炼过？！” 站在一旁的白枣一脸愕然地望着这一幕。 她自然看得出，这并不是什么攻击。 除了极少数的个例，绝大多数修行者生下来都是普通人。 只有到了一定年岁，才会由长辈修士帮助“开窍”，得以沟通天地灵气，步入修行。 换言之，“开窍”是几乎每一个修行者入门的第一步。 原本，她仍以为何悠是个不愿意透露背景的同道修士，然而直到这一刻，看到何悠开窍的动静，她才终于确认。 他此前真的只是个有些特殊的凡人。 此刻，这株树妖不仅是帮他开窍，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将蕴含自身气息的灵气灌入他的身体。 以白枣有限的见识来看。 这真的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当然，这机缘背后也蕴藏着一层风险，有了这层羁绊，以后若是这株桃树妖真的化形成功。 可以离开这片小世界，那么便可以追踪到何悠的位置。 那时候，怕才是真正的危险。 心中念头闪烁，那条花枝彻底枯萎，断裂，耗尽生机。 之后，便见狂风再一次吹起。 白枣惊呼一声，赶忙拉住迷迷糊糊的何悠，被风卷上了半空，远远抛飞出去。 …… 与此同时。 秘境边缘。 那一列沉重的列车内。 无数惊慌失措的旅客们便只见四周云雾翻涌，有莫名吼声响彻整片世界。 再然后，所有人都仿佛遭到了精神震荡般，昏迷了过去。 又过了几秒。 四周雾气消散，周围也恢复到了原本的地球应有的景象。 虚幻的破碎声消逝。 左峰山秘境，重新关闭！ 第九章 凡事要往好处想 “轰轰隆隆……” 一条远离江宁府城的铁轨上。 一列k字头列车正在疾驰。 四周青碧的田野透着安逸的味道。 然而车厢里，气氛却显得比较低沉。 何悠坐在自己的，靠窗的位置上，双肩包放在腿上。 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然后看向坐在对面的“黑长直”少女。 四周，乘客们有的在交谈，有的在捧着手机发消息，看上去无比正常。 只是气氛总显得有些怪异。 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一般。 在秘境关闭后，所有还活着的外来者，都被排挤回到了原本的主世界，并且这些人也都失去了相关的记忆。 何悠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况： 他与白枣被那股狂风一直吹到了列车边缘，之后就看到雾气散去，世界恢复如常。 列车内的旅客们则都仿佛陷入昏迷。 至于那些挤在“长亭”等地方的旅客，也都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昏迷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约莫也就几十秒，然后所有人就都悠悠转醒，可却仿佛都忘记了此前的事。 他们的记忆仍旧停留在进入隧道那一刻。 惊恐迷惑中的人们纷纷从田野里跑回来，重新进入了列车。 那些被打晕的乘务人员也醒了过来。 然后脸色暗沉着，一边安抚旅客，重新启动，一边与上级部门联系。 到这时候，很多人也都意识到，自己可能也是遇上了网上疯传的，那些类似的怪异事件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在秘境中被杀死的旅客却并没有回来。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相信这件事之后肯定还会有不小的余波，只不过那就是与何悠无关的事了。 …… 收回飘散的思绪。 何悠看了眼对面的白枣。 返回列车后，白枣便和这里原本的乘客换了位置，只不过考虑到人多眼杂，两人也没有进行更深入的交谈。 直到这时候，列车重新行驶，远远地将那条隧道抛在了身后，他们才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咚！” 忽然，何悠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眼，发现是白枣发来的消息。 刚才两人就互相加了好友。 何悠点开聊天软件，看到了那条消息的内容：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吧？” 何悠沉默了下，侧了侧身体，将手机屏幕朝向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角度，然后默默打字： “这些人似乎都丢失了之前的记忆？那些死去的人……真的死了？还有，秘境到底是什么？修行者又是什么？” 他一口气打过去好多问题，这都是他此刻心中的疑惑。 如果不是脑子里记忆很清楚，身体更是明显地能感受到奇异的变化。 他甚至可能会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他从小也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可他最大胆的想象也就只是特异功能。 可眼下看来，这个世界的画风都和自己的认知中不一样了啊！！！ 就像是从写实派都市往玄幻的方向撒腿狂奔…… 拽都拽不住那种。 但凡是个正常思维的人，都会想了解真相的吧？ 对面。 同样靠着车窗的白枣微微蜷缩在座椅里，那柄软剑已经重新变成腰带。 戴着口罩的她看不清具体表情，只是很认真地捧着手机，敲打键盘：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的疑惑，不过不用急，我们的时间很多。” 停顿了几秒。 白枣继续打字道： “这些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恩，我先简单解释下吧。 这些旅客的确是丢失了相关的记忆，这很正常，几乎所有的秘境都布置着类似的手段。 为了防止因为意外，有凡人进入秘境，引发麻烦。 所以往往都有封印记忆的措施。 你可以理解为秘境防御法阵的一部分。” “相应的，秘境也存在着自身的机制。 只有得到过秘境主人允许的人才可以正常地进出。 而对于我们这些，通过意外途径进入的，都会在关闭的时候，将外来生命挤出来。 而死去的人，已经不再算是生命，也就永久地留在了里面。” “至于秘境……相信你也了解到一些了。 就是上古时候一些极为强大的修行者开辟的空间，洞府，小世界…… 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玩意，一代代流传至今。 数量有很多，只不过大都封闭着入口，没有人知道全世界一共有多少个。” 何悠看着手机上对方发来的解释，却是愈发疑惑： “我还是不太懂。” 白枣并不意外。 在她看来，一个普通人，不明白才是正常的。 假若是按照修仙界的规矩，这些事是不能给凡人讲述的，不过何悠如今已经“开窍”，已经算是踏入了修行圈子，倒也不用顾忌这些。 少女打字飞快道： “恩……我这么说吧，其实……这个世界一直都是有修仙者存在的，很惊讶吧，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上古的时候这片天地曾经出现过无数极为强大的修士。 他们中的一些强者甚至拥有开辟空间的恐怖能力。 于是，就在地球空间的基础上，向外开凿出一个个洞府，独立的空间，也就是秘境。” “甚至据说到后来，这群人还联手开辟了一个面积极大的空间，也就是所谓的仙界……咳咳，当然，这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也只是传说。” “只是大约一千多年前吧，天地间灵气开始衰退，仙界由于某种莫名的原因彻底封闭，中断了与地球的联系，地球上也再没法出现那般可以开辟空间的强者。” “剩下的修行者们大多数继承了某些前辈留下的秘境、洞府，在尘世间修行。 这又持续了几百年。 直到大约二百年前，地球上的灵气进一步减少，就像是干涸的池塘。 所以各个宗门、世家都只能躲在各自的小世界中……偶尔才出来转转。 这一躲，就是二百年。” 说到这里，白枣打字的手停顿了下，眼神也有些感慨。 虽然她完全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但只是听着家中长辈讲，也唏嘘不已了。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二百来年间，尘世间已经很少有修行者行走了，即便出来，因为没得办法施展秘法，道术，看着……最多也就像是个武林高手一样。” “事情直到近十年间才慢慢有了改观，灵气渐渐开始恢复，很多门派和世家也重新活跃了起来。 不过，时代终究已经是变了，在这二百年里，大家也早都用不同的方式融入了社会。” 顿了顿，她继续打字： “原本也还平静，只是最近一年来，随着灵气越发浓郁，一些原本封闭起来的秘境渐渐开启了…… 这些大都是主人死去，长时间没有人操控的空间。 时不时的就和地球重叠起来，致使一些人误入其中。 不过情况总体还好，因为绝大多数秘境所在的位置都远离尘世，比较偏僻。 并且，没有人操控，开启一定时间后又会自己关闭，所以一直也没有闹得很大。” “我们刚才遇见的就是这一类了。 呼，说起来，如果提前知道这里会有秘境开启，怕是赶来的修行者就不会只有那些外道了…… 毕竟一个洞府肯定藏着不少好东西。” 说着，白枣还发了个猫猫叹气的表情包。 语气又是庆幸又是遗憾。 何悠倒没有她这样的复杂情绪，只是感慨。 以往看小说里也有描绘一些很有玄幻感的故事，可哪想到自己真的有撞见的一天？ 还是以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 要说心里没有些想法肯定是假的，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一下子拐了弯，意外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要不要探进去看看？ 需要犹豫么？ 恩，虽然看起来也存在着生命危险，但是如果就此别过，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那会不会甘心？ 终究……是不会的吧？ 而且，自己稀里糊涂欠了那株树妖一个条件，似乎还被留了记号，这件事总不能当鸵鸟。 万一到时候，人家跑出来，来追债怎么办？ 虽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威胁，但那终究是个妖怪啊。 万一馋自己的身子，把自己囫囵给吞了怎么办？ 都是很现实的问题啊。 所以，自己似乎也只有变强一条路可走。 想到这，何悠慢慢敲字，又询问了下自己目前的情况。 好在白枣虽然战力上有些菜，但耳濡目染，见识还是有些的。 她当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结尾道： “……它应该是用这种方式在你身上留下了气息，作为标记，不过你也因祸得福，顺利‘开窍’。 并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一遭也帮你节省了很久的修行时间。” 何悠不解：“修行时间？” 白枣打字解释道： “恩，普通人开窍后，一般需要至少十年的功夫来‘养气’，也就是慢慢用天地灵气洗涤塑造凡躯，为后续的修行打下基础。” “养气、开脉、辟海、金丹、一阳、通玄、踏空、大隐、圆满……这是九个大境界。 当然……因为很难记，所以一般也用一品到九品来称呼…… 其中唯独一品养气境需要时间来打磨。 不过那只树妖给你强行灌了那么多灵气……倒是节省了许多时间了。” 何悠看着这些文字，有些哑然。 心想那自己岂不是还赚了？ 恩，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白得的好处。 自己得到的越多，说明以后付出的“条件”可能越大。 “你说，那只树妖还要多久能出来？” 何悠打字问道。 这个问题可把白枣难住了，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回应道： “我也说不准，不过妖物化形向来极难，我估摸着，不会太快……或许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说不定呢。” 顿了顿，她又开解道： “而且，凡事要往好处去想。” “往好处想？也对。” 何悠想了下，意识到担心的确无济于事，于是便淡笑着打字道： “总觉得修行似乎也很危险的样子，没准还没等它出来找我，我就先挂了呢。” 白枣一窒，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只能怔怔地看着何悠的脸，心想： ‘你这自我安慰的方式真的好特别啊……’ 第十章 小青山 不过感受着何悠的态度，白枣还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被感染的。 她之前还担心何悠心情低沉，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安慰。 但现在看到他这么积极乐观，也跟着心情轻快了不少。 恩，想想也是。 如果没有一颗处变不惊的心，此前在秘境中对方也不会有那么好的表现。 现在回忆起来，自己这个正牌的修仙者反而逊色许多。 这并没有让她有什么低落的情绪。 只是对何悠越发好奇，心中的一些念头也更坚定了些。 “不过这个隐患总要想办法解决，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请家里的长辈帮忙，想想办法。” 白枣打字道。 何悠眼神一动：“帮忙？” “恩，”说到这，白枣的情绪忽然高昂了些，仿佛很自豪的样子： “我白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在江南一带修仙界还是有些地位的，族中也有些强者，这一次你救了我，这个恩情我肯定是要报答的。” 何悠摇头笑了笑： “我只是自救而已。” 白枣却很认真： “可终究是我把你牵连进危险中的。总之，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给你想办法。” 顿了顿，她显得有些豪气地打字道： “你放心，我肯定会为你负责的！”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这一刻，何悠无比庆幸两人是在打字交谈。 不然的话，这话给旁边的旅客们听了，容易误会。 不过想了想，他也没有拒绝，就当是默认了。 无论能不能解决，这也是他目前所能接触的唯一的，与那个神奇的世界有关的人了。 见何悠没再拒绝，白枣莫名的就很开心。 然后才开始闷头盘算该怎么办。 她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实力的，所以只能请家中长辈帮忙，只是怎么说还要想一想。 虽然自己在家中很受宠爱，一般的小事撒撒娇也就可以了，但眼下的事情显然不算“小事”。 考虑到一位即将化形的大妖的实力，想要妥善解决怕是不容易。 这样的话，光是撒娇肯定是不管用了。 至于救命恩情什么的，她自己虽然很看重，但家里的长辈未必就会这么想，大家族，终归是要有利益考量的。 怎么办？ 她心里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对方乐不乐意。 而且，最好能找个说话硬气些的人商量下。 想着，她开始在通讯录列表划拉。 然后点开了某个头像，开始闷头打字。 …… 何悠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见对方似乎在和谁交谈，他也就按灭手机，闭上眼睛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 五分钟后，他无奈地睁开眼，发现自己…… “好像也没啥变化……” 这就很让人失落了啊。 方才在山谷中被灌顶开窍，弄得声势浩大，又是狂风，又是火焰，还有花瓣围绕飞卷什么的。 就差给加个特效了，结果现在根本没什么特殊感觉。 哦，也不是没有，最起码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可这有毛用啊！ 何悠不死心，又重新闭上眼睛开始仔细体悟。 直到乘务员报站他才不得不放弃。 “前方小青山站，要下车的准备一下。” 听到这声音，车厢里有些旅客开始站起来，挪行李排队。 何悠也扯了扯背包，准备下车。 看到他的动作，白枣眨眨眼： “你在这站下？” “是啊。” 何悠点头，然后问： “你哪站？” “我也这站下。”白枣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道。 这么巧？ 何悠觉得不大对劲。 想着仔细问问，却看到白枣径直起身去拎她的行李箱去了，也就不大好问。 …… 小青山是一个镇。 恩，算是规模比较大的那种，所以也有自己的火车站、医院、电影院什么的……前两年还翻新盖了两座商场，总的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过了小青山就是宁城市区的总站。 这个地理位置放在古时候，就是卫城之类的角色。 大部分旅客都是在宁城市里下车，不过小青山站的也不少。 何悠原本还担心会不会不给下车，然后上来人检查之类的，不过倒也没有发生这种事，应该是考虑到人太多，所以不好强压。 …… 开门、下车、沿着楼梯走到了候车室前面的广场上，一个个等着接客的司机就吵吵闹闹涌了过来。 何悠最是头疼这种场面，不为别的……主要是吵…… 不过为了方便，到底还是要坐车。 小镇里最多的就是这种小蹦蹦车，一般不超过十块钱，也没什么正经的出租行业，严格来讲都是黑车，前两年镇里尝试取缔过一次，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放开了。 “你去哪？我得回家。” 站在出站口，何悠扭头问道。 白枣一手拎着行李箱，看着神采奕奕的，闻言大眼睛眨巴眨巴： “那我也去你家好不好？” ？？？ 何悠脑袋上顿时飘起三个问号，然后扶额道： “你别告诉我，你本来不是在这站下。” 白枣尴尬地笑笑，然后才道明来意： “我本来是想着请家族里的长辈看看你的情况，不过，我家比较远，我想着你可能不方便过去，所以，就叫了个家里的高手过来，给你瞧瞧……怎么，不方便？” 顿了下，她又道： “我可以住旅馆的。” 在她想来，自己贸然去人家里，的确不好解释，不过住旅馆也是一样的。 何悠静静看着她，意识到对方似乎还真的准备对自己负责到底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白枣的话完全真实。 距离远怕只是一方面，应该是没有提前安排，不方便让自己这个外人过去吧？ 毕竟是修仙世家来着，门规家风应该是挺严的。 至于她，应该是怕自己拒绝，所以才提前下的车？ 何悠想了想，也就点头道： “好吧，不过你不用住旅馆的，去我家就好……只要你觉得方便的话。” 白枣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然后疑惑道： “不打扰的吗？恩，到时候见到伯父伯母怎么介绍？” 何悠看了她一眼，伸手朝着一辆小蹦蹦车晃了晃，然后一边走，一边平静道： “不用介绍，我自己住，家里也没别人。” 第十一章 秘法：风卷术 白枣听着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虽然她向来粗心大意，但在个别的时候还是很敏锐的。 虽然何悠表现的很平静，但隐约间，还是能感觉到一丝别样的情绪。 于是，她也就没有追问，只是闷头跟上。 …… 随便找了个拉客的车，谈妥了，到地方十块钱。 不过除了两人，又栽了一个到镇中心的短途客，这样就显得很挤了。 不过好在行驶途中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穿过了嘈杂的市场，车子一拐，就朝着镇子边上那座山跑了过去。 没错，小青山镇的确有一座小青山。 不高，严格意义上讲，说是“山”都有些勉强，只能算是个大土包…… 伫立在镇子边缘。 因为太小了，所以也没什么开发价值。 上面只修了个庙，平常也没什么人去。 何悠的家就在山脚，也是整个镇子最边缘的房子了。 院子不大，只有几间平房，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清净些。 何悠模糊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是跟着父母住在宁城市区里。 只不过因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原本的小区隔音又不好，所以，那时候还年轻的父母毅然卖掉了楼房，跑到这个偏僻的小镇，购置了个院子。 图的就是清净。 当然，真正的乡下更安静，可基础设施又不齐全了。 从打真正记事起，何悠就生活在山脚下的院子里，一晃，就是十几年。 高中的时候，父母外出做生意，出了车祸，于是，也就剩下了他自己。 其实……何悠一直怀疑父母的意外和自己耳朵的毛病有些关系。 他记得，自己父亲耳朵也不大好，虽然不至于发展到“特异功能”的程度，但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头疼，彻夜难眠。 而出车祸那天夜晚，恰好就是满月。 于是，这也成了他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 不过，这些私事当然不会和白枣说，毕竟……还不是很熟。 …… “就在这停吧。” 让司机停了车，何悠抽出一张十块钱的纸币递过去，然后，两人就结伴往山脚下一小片平房走去。 白枣拎着大箱子，一点都不嫌累，一副好奇的神情四下打量。 全然看不到秘境中那副瑟瑟发抖的可怜相了。 “小何？你这放假回来了？” 刚走到巷子口，一个中年人恰好走出来，惊讶道。 何悠顿时露出笑容： “周叔，是的，放假刚回来。” 周叔啊了一声，然后看了眼白枣：“这是……” “同学。”何悠赶忙解释道。 “奥——我懂。” 周叔拉长了声音，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看的何悠颇为无奈。 可又不好解释。 只能寒暄了两句，然后告别，往里走，等走的稍远些，他才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白枣，却发现对方仿佛浑然没有在意般。 恩，也对，这好歹也是修行之人，应该不会在意世俗的看法吧？ 又走了两步，一个院子就在视野中浮现了出来。 小院距离附近的房子都很远，在最边上，看着有些孤零零的，显然有了不少年头，不过何悠自己倒是挺喜欢这里的。 足够安静，几乎听不到镇里的吵闹声。 想要买点东西，出门也方便。 加上旁边就是小青山，空气也比平常地方好了不少。 “就这了，条件不好，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得惯，不过总比镇里的旅馆好，那边又贵又不干净。” 一边吐槽，何悠同时拿出钥匙拧开了大门。 吱呀一声推开，带着一脸好奇宝宝一样的白枣，又开了房门。 “箱子放屋里吧，咳咳，一个学期没回来了，平常也没人打扫，我先去买点菜，晚上好做饭，等回来我再收拾。” 站在布满灰尘的屋子里，何悠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虽然人家是主动跟过来的，但他这小破房子，肯定比不上人家修仙家族。 “我帮你打扫吧！” 白枣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嫌弃的神情，反而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何悠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只是打扫而已嘛，我在家里也常帮忙清扫院子的，交给我保证没问题。” 白枣拍着胸脯说，顿了顿，又吐了下舌头，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行，那就随你了。” 何悠想了想，也没和她客气。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要是自己忙活，还真不一定来得及。 点点头，他把钥匙递给白枣。 然后扭头就出门，往附近的超市走。 他也不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反正家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你就放心的去吧，家里交给我！” 何悠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身后白枣挥着手高喊了一句。 他趔趄了下，压抑下浓烈的吐槽欲望，闷头往外走。 等看着何悠消失在小院外。 白枣这才转回身，一脸振奋地推开了左右两间屋门。 其中一间放着些杂物，另外一间明显更具生活气息，应该是何悠的卧室。 摆着床铺、书桌、柜子之类的简单家具。 伸出一根手指在书桌上摸了下。 然后看着手指上的一层灰尘。 白枣吸了下鼻子，忽然觉得肩膀上的任务沉重了不少。 “恩，屋子里的东西多，不大适应用术法处理……看来只能用笨办法了。” 思衬了下，白枣作势撸了下袖子，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穿的短袖。 这让她莫名觉得少了很多仪式感。 打了水，然后捡了条抹布浸湿，之后白枣便杀气腾腾地冲进了房间，开始清扫家具上的灰尘。 等弄好了，又拎了拖布擦洗地板。 好在是瓷砖的，并不难擦洗。 好不容易将房间基本打扫干净。 她这才吐出一口气。 抬起右手擦了擦沁出汗珠的额头，心想这怎么比练剑还更麻烦些。 “好在屋子里已经差不多了，清扫院子就好办了。” 满意地笑了笑，白枣拎着拖布来到院子里。 “啪”的一声将拖布当做长枪戳在一旁。 她双腿张开，与肩平齐。 站在院落中心，深吸了口气，抬起双臂于胸前掐出一个奇怪的指法。 下一秒，便见她眼神肃然，衣服无风抖动，体内灵气激荡。 一道道清风凭空生出，以她为核心缓缓旋绕。 一股玄奥轻灵的气息徐徐散开，这一刻，白枣浑身的气势都变了。 “秘法：风卷术！” 白枣蓦然吐字，双手掐出的法印散发出蒙蒙青光。 她身周盘旋的风骤然加速。 在几个呼吸间便形成了一道小型龙卷，轰然扩散开，席卷了整个院落！ “呜……呜……呜……” 狂风吹拂，飞沙走石，院子角落的箩筐和草叶卷起，尘土飞扬，蔚为壮观。 幸好这个院子比较偏僻。 不然光是这动静就足以让周边轰动了。 “这是咋了？” 这时候，何悠也拎着买来的菜走了回来。 刚拐过来就看到了从自家院中升起的土黄色的龙卷风。 他整个人都懵了下，然后才赶忙跑过去。 等他冲进院子，顿时被黄土眯了眼睛，东西都看不见了。 只能听到烟尘中白枣的咳嗽声传出来。 “发生什么了？” 何悠被灰尘呛的连连后退，捂着鼻子喊道。 “咳咳……没……没事。” 烟尘中，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一边咳嗽着，一边跑了出来。 手里还拎着根拖把： “一个……一个意外。” 第十二章 拔葱 “意外？” 何悠怀疑地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女孩，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 白枣这时候终于喘匀了气。 她勉强直起身来，脸都黑了。 头发上还有黄土在簌簌往下落……说是刚从土窑里钻出来的都有人信。 连带着脸上的一次性口罩都乌漆嘛黑的，看的何悠眉头直跳。 “咳咳……真的，只是意外……我，我在家都是这么打扫院子的……” 白枣哭丧着脸解释说。 何悠虽然不太确定事情经过，但大概也有所猜测，犹豫着问： “你家里院子里有土么？” 白枣愣了下，下意识摇了摇头，她家里的院子当然都铺着地砖的。 好吧……原因找到了…… 何悠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挺好个姑娘怎么脑筋不大灵光的样子…… 恩，这么说其实有失偏颇。 大部分时候白枣表现的还是挺正常的，就是偶尔习惯性粗心大意。 比如上车坐错位置之类的…… 这时候白枣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蠢的错误，一张脸火烧火燎的，尴尬的不行。 “行了，你先去洗洗吧……” 何悠看着渐渐平息下来的院子，无奈道。 顿了顿，又提醒道： “你也应该换个口罩了。” 说起来，一路上到现在他还没看到白枣的真容呢，一直都戴着口罩，何悠想着可能是这姑娘生的不大好看，或者脸上有什么胎记什么的，所以也就一直没有主动提。 “哦，好。” 白枣点点头，然后尴尬地扭头又跑回了屋子，去洗脸了。 何悠又站着等了一小会，等灰尘彻底平静了，这才双手拎着一个个塑料袋进了屋。 考虑到一个学期有四个月不在家，所以家里几乎没储备什么食物。 加上又来了客人，何悠就多买了些。 小超市里也没什么珍稀食材，都是很普通的，大米、白菜、土豆、芹菜、鸡蛋、西红柿啥的…… 考虑到人家可能吃不惯自己的手艺，他又绕道买了几袋熟食和一大包零食，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如果早点回来也不会任凭白枣这么搞。 …… “恩，时间上还来得及。” 将大米和蔬菜放在桌上，何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下午四点过点。 夏天，本来就天黑的晚。 一般六七点钟吃晚饭都是很正常的，所以时间还算充裕。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站在桌旁，何悠摸着下巴思索，忽然，他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忘记买葱姜蒜了啊。” 家里虽然还有调料，但用来炝锅的葱姜蒜三兄弟忘记买了。 重新去买？有些耽误工夫啊…… 而且……谁知道这白家姑娘会不会又搞出什么乌龙来。 “凑合一下吧。” 何悠想着，扭头往后院走，他准备掐点葱叶对付用一下。 大学三月就开学了，七月放假。 这就完美错过了种菜的时间。 而且也没人照料，所以何悠也没有在院子里种什么蔬菜。 顶多就是种了些生命力顽强的花。 还有的话，就是后院的一池子大葱了。 这东西皮实，撒点葱籽就行，不用管，自己也会长。 走到后院，何悠果然就看到一池子绿油油的葱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长势还不错。 蹲下来，何悠没有立马动手，而是开始仔细挑选。 他的耳朵也随之动了动，一些其他人听不到的奇异的声音浮现在脑海中。 那是葱们发出的声音。 何悠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就喜欢听这些植物交谈……虽然也基本听不到什么有逻辑的信息就是了。 他准备挑几颗嘴碎的葱炒了。 静心……聆听……那些散碎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1号葱：zzz…… 2号葱：zzz…… 3号…… 何悠原本期待的神情慢慢变得无奈。 好吧，就不该对这些低等的大葱有什么额外的期待的，除了打呼噜什么都不会啊根本！ 别说和那株守卫树妖比了，就连秘境里的蒲公英都比不上！ 真没用！ 叹了口气。 何悠只能拔了两颗最漂亮的，然后就往屋里走。 刚走到门口，就迎面看到一张白净的脸蛋撞了出来。 何悠怔住，定定地看着，只觉仿佛是一轮明澈透亮的新月升起来，照亮了整个院落。 他张了张嘴： “你是哪位？” …… …… 站在厨房里，将切好的葱花倒在烧热的锅里，听着滋啦滋啦的声响，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恩，必须要承认，他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他真的没想到，白枣竟然真的很好看。 不用搜肠刮肚寻觅诸如“新月清晖”、“花树堆雪”之类的唯美字眼，只是好看。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直要戴口罩？” 何悠终于忍不住朝着厨房外面喊了句。 真的很不理解啊！ 白枣正站在院门口拎着只喷壶浇花洒水，闻言扭头看过来，坦然道： “以前是不戴的，但出门就很容易惹来一些讨厌的家伙。” 唔，指的是****之类的角色？ 何悠想着，又不解道： “可是，你应该不用担心这些吧，普通人总不可能打得过你。” 好歹是修仙者啊。 别的都不说，光是力气就可以推平一众普通人了吧。 白枣闻言叹了口气，道： “我主要是担心控制不住还手的冲动，毕竟他们也罪不至死。” “……” 行吧，何悠心想还真是体贴呢，还懂得替他人着想，好姑娘啊。 “哗——” 将打好的鸡蛋倒在锅里，香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了。 …… 做晚餐用了一个多小时。 主要是处理食材费些功夫，白枣浇完花自告奋勇要来帮忙，却被何悠劝住了。 好家伙，扫个院子都能弄得那么大阵仗。 他真担心白枣来烹饪怕不是要释放个什么“火龙”、“火凤凰”、甚至“烈焰焚城”之类的大招。 用来烧菜什么的。 到时候房子烧没了还是小事，关键是他得为整个小青山镇的男女老少们考虑啊。 “客人嘛，休息就好。”他严肃道。 于是，当一个个盘子摆满了小桌，厨房余温渐散，太阳也徐徐坠下天边的时候，两人也终于坐在了饭桌旁。 “我手艺很糟，你试试如果不合胃口，还有零食。” 何悠解开围裙，平淡地说着。 白枣眼睛亮亮地坐在对面，看了眼一桌子家常菜，又看看何悠，仿佛他脸上开出花朵来。 “怎么？” 何悠摸了摸自己的脸，很纳闷。 白枣摇摇头，白净的脸上眼睛眯成两条弯弯的缝，笑着称赞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真的好厉害。” 第十三章 两个青年男女的夜晚 何悠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不确定对方这句话是客套还是真心。 不过想想…… 应该是前者吧，反正他是不觉得做几个家常菜能比修仙更厉害的。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给白枣倒了杯可乐。 犹豫着是不是要整个开饭词什么的。 比如举杯回顾下秘境的历程，再展望下美好的未来什么的……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 就看到白枣已经拿起筷子闷头大吃了起来。 夹了只油炸的小黄鱼，咀嚼了下。 白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似乎真的挺喜欢的。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表演的成分，但何悠必须承认自己还是挺开心的。 大概是大家族的子弟还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也或许是真的饿了。 白枣手里筷子纷飞，闷头吃个不停。 两人都没说话，桌上的食物却是肉眼可见地减少。 等何悠吃的八分饱了，有些愣神地发现盘子几乎都见了底，对面的女孩正捧着只碗。 里面原本只是炒菜剩下的西红柿。 切碎了，撒了点白糖。 这时候都吃光了，只剩下些汤水。 白枣很认真地捧着碗，伸出小舌头相当不淑女地喝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然后才注意到何悠怔怔地看着她。 白枣脸一红，解释说： “小时候家里不许我吃外面的零食和饮料，我就特喜欢喝这个汤水，酸酸甜甜的，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 何悠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心想自己也是。 无形间，他忽然觉得两人距离拉近了不少。 原来修仙家族的子女，也有接地气的一面的嘛。 “我只是还以为，你平常都是吃什么仙果仙酿什么的，额，小说里都那么写。”何悠道。 白枣听了噗嗤一笑： “怎么可能？就算是最普通的灵果酒也是很珍贵的呢，平常都不给喝的。” 顿了顿，她眨眨眼，又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以后你来我家，我请你喝灵果酒啊。” 何悠闻言也没在意，只当是她在客气，笑道： “好啊，那我可记着呢。” 说着，他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我来帮你！” 白枣一个起身，捧起好几个碗碟就往厨房走，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一声惨烈的“啪！” 何悠赶忙扭头看去。 就看见地上摔的稀碎的盘子，以及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白枣： “我……不是……它……” “不用说了，”何悠叹了口气，扶额道，“放下，我来！” …… …… 强硬地将白枣赶到了房间里消化食，何悠认真地洗刷了餐具。 等忙完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小院里蒙着夜色与星光，世界一下子静谧了下来。 透过窗子，能看到远处小青山镇灿烂连绵的灯火。 “我小时候每到晚上就喜欢看着窗外，那时候，还没见过大城市，当时我觉得这就已经很繁华了。” 擦干净手，何悠从厨房走进来，看了眼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白枣，有些感慨地说。 白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换了身浅粉色，松垮垮的，像是睡衣，又像是居家常服的衣服，头发也盘了起来，灯光下，显得整个人格外放松。 鞋子脱了，赤脚蹲坐在沙发里，抱着双膝。 闻言侧了下脸，眼神游离地说： “其实我也差不多啦，我家那地方，其实也挺偏僻的。” “你家……住在地球上，还是……” 何悠试探着询问。 从之前的交谈，他得知大部分存世的修仙宗门或者世家，都有自己的洞府，小世界，他还真挺好奇的。 “一半一半吧。” 白枣的回答却有些奇怪： “家族大本营肯定还是放在我们自家的秘境空间里，不过在外面，也有很多房子，都是购置的产业。” “其实……大部分宗门、家族都是类似的情况。 说是修仙，可现在早就比不上几千年前了，仙界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说到底，我们也就只是力量稍强些的普通人而已。 所以，各家也都有合法的身份、产业，像是我家里，就开着不少公司。” 说着，白枣忽然打趣道： “对了，你以后毕业如果找不到心仪的工作，可以来我家公司啊。” 这样么？ 何悠略显意外。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如今终归是和平社会了，修仙者也是人啊，只要是人就没办法脱离开社会独立存在。 不过，说到这，他忽然又有些好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很多强大的，如同“超级英雄”般的修仙者，那怎么这些年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 故意低调？避世？ 有可能。 但修仙者应该也不少，总不会所有人都那么低调吧？ 但凡有一个闹出事端来，怕是就难以收场。 是因为地球的灵气环境不足以支撑？ 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越是去想，他对于那个世界就越是好奇。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直接问出来，毕竟两人还不是特别熟……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贸然询问，很容易显得冒犯。 两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做，干脆也就你一言我一语，闲聊了起来，只是都默契地浅尝辄止，围绕着各自的生活浅淡地谈论，没有越界。 “哈……” 聊着聊着，何悠就看到蜷缩在沙发里的白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当即结束了话题。 笑道： “行了，白天在秘境里折腾了那么久，也很累了吧？今晚你就睡我房间吧。” “那你呢？”白枣揉了揉有些睁不开的眼睛，问。 “我住东屋。” 何悠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起身去抱来一套洗的很干净的被褥——开学前都是洗过的，傍晚的时候又特意拿出来晒了下，虽然没晒多久太阳就落山了。 “给你。” 将被褥扔给白枣，他仿佛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跑出去。 从东屋抱过来一只装在密封袋里的很大的毛绒熊。 “过年的时候在网上中奖的奖品，一直没开封，今天它的初夜给你了。” 微笑着将毛绒玩具熊也扔给白枣，然后他才挥了挥手，说了声晚安，关上了房门。 只剩下抱着只大熊的女孩揉着惺忪睡眼，坐在床上，呆愣楞地看着门。 然后一头栽倒，骑着熊，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 …… “这怕不是傻子吧。” 隔壁，何悠听着西屋里传来的咯咯咯的魔性笑声，一时无语。 心里对于“修仙者”的最后一丝敬畏也彻底崩塌了。 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何悠走到东屋，慢腾腾铺床。 等做完这些，一看时间，才刚晚上八点多钟。 这就有些太早了啊。 不过要是往常，这一路上坐车又收拾屋子，做饭什么的，他这个时间应该也很累了。 可此刻何悠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疲惫，反而神采奕奕的，感觉包个夜都轻轻松松。 “难道是因为那株树妖的灌顶？” 仰头躺在床上，何悠将双手放在脑后，忍不住想。 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 看着天花板瞪着眼睛发呆了一分钟，何悠确认自己的确没有半点睡意，他随手摸出手机，准备看看群聊，或者打打游戏什么的。 可是，在他看到锁屏显示的日期的时候，猛地愣住。 这才猛然记起： 今晚恰好是满月的日子。 第十四章 聆听宇宙之声 何悠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近乎本能地紧张起来。 满月！ 今晚满月！ 对于这一点，他原本应该记的很清晰。 但因为白天经历了的事情实在太梦幻，以致于让他忘记了这点。 对于其他人，这当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他不同。 每逢满月的夜晚，他都会听到从宇宙中传来的模糊不清，无法分辨含义的声音，或者说是噪声更恰当些。 即便是堵住耳朵，吃安眠药也不管用，只能瞪着眼睛，一夜不眠。 今天，恰好又到了满月的日子。 “看来今晚是没法睡觉了。” 何悠轻轻叹了口气，不禁想到。 按照以往的经验，也不是入夜就会听到。 一般来讲，噪音约莫在晚上九点钟左右出现，然后一直持续到黎明天亮才会结束，十八年来，没有一次例外。 眼下……还有约莫半个小时，或者不到。 确认了这一点，何悠也彻底不准备尝试睡觉了，而是起身从书包里翻出两大包咖啡粉，然后用热水冲泡，装在了只大号保温杯里。 以往，他都是用茶叶或者咖啡来提神，帮助自己撑过去的。 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泡好了咖啡，他忽然看了眼西屋的暗下来的房门一眼，心想还是不要打扰到她才好。 以往每次被那些噪音困扰，他都会异常烦躁。 小时候甚至会控制不住地大喊大叫，摔东西，用来缓解情绪。 虽然近些年已经可以比较好地控制自己，但撑到后面，难免还是会有下意识用头撞墙，或者捶打桌子之类的举动。 看着，就很吓人。 家里没人的时候自然不用担心。 只是今晚终归是有了客人，何悠本能地不想让白枣知晓自己的异常。 或许是因为面对修仙者的谨慎，亦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狂躁失态的一面。 总之，想了想，他干脆捧着保温杯，又拽了只坐垫，推门来到了院子里。 然后小心地竖起墙根的梯子，爬到了房顶上。 何悠家里的平房是那种水泥的，铺着黑色防雨布的那种，不是瓦房，所以平常上面也可以晾晒些东西，乃至于放一些杂物什么的。 将坐垫平铺在一块干净的防雨布上。 何悠盘膝坐在屋顶，感受着盛夏夜晚的凉意与寂静，只觉的格外安宁。 前方的镇子灯火灿烂，宛如铺在地上的银河，只是距离终归太远，那边的噪音传不到这里。 至于附近的住户们有些已经熄灯，有些没有。 但都还是安静的。 只是偶尔有些狗叫声，和虫鸣。 仰起头，灿烂的星空背景里，一轮巨大浑圆的月亮静静悬挂着在那里，今晚天气晴朗，小镇这边也没有多少光污染，可以清晰地看到月亮上起伏的山脉。 “咕噜。” 喝了口并不是太好喝的咖啡，何悠抱着杯子望着天空，心绪飞扬。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都是那么不寻常。 进了秘境，结识了个有些粗心但是甜美可爱的“仙女”，窥见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虽然说白天的时候他看着一直很平静。 可到这时候，那些情绪终于像是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填满了他的心海。 “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么？不会是梦什么的吧。” “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力量超凡的人士？总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宗门、世家……秘境小世界……甚至还有什么千年前封锁消失的仙界，说出去怕是要被人以为是小说看多了，分不清现实。” “说起来……我从宇宙中听到的那些声音，会不会是从仙界传出来的？” “咕噜。” 何悠又喝了口，然后被自己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逗乐了。 怎么可能……想太多了啊！ 你以为自己是谁？那么多强大的修士都找不见仙界，你一个普通人何德何能？ 不要想得太美！ 胡思乱想着，时间过得都快了许多。 转眼间，时钟转过二十一点，何悠赶忙拧好杯子，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承受一整晚的噪音折磨。 清冷的夜色中，四野静谧，猛然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清越的奏鸣！ 听起来极为奇特，清冷，仿佛从无垠的宇宙深处，跨越无数距离，径直灌入他的脑海。 “嗡~” 何悠的身体下意识微微一震。 十八年来，他经受过二百多次“折磨”，早已产生了某种应激的反应，只是听到这嗡鸣声，便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开始。 接下来，那些层层叠叠，模糊混乱，无法解析，无法理解，令人满心烦躁的声音就将会降临。 准时，精确，持之以恒，就如同日升月落，从未断绝。 “来吧。” 轻轻叹了口气，何悠闭上了眼睛，双拳攥紧。 然而足足过了五秒，预料中的噪音却竟未到来。 “恩？” 何悠心下不解，正要睁眼向夜空望一眼，便只觉一道宛如黄钟大吕的声音突兀炸响！ “噹！！” 那声音极大，仿佛要震碎他的耳膜。 然而这声音又是如此虚幻，虚幻到了除了他自己，再没有人可以听见。 “啊！” 何悠陡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死死咬住嘴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声音就如同一只铁锤，仿佛要将他的意识轰碎！ 痛苦中，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体表，无数的毛孔中透出缕缕青光，经脉中沉寂的，被树妖灌注进来的那澎湃的灵气仿佛被这声音牵引，沸腾。 何悠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只是本能地大口大口喘气，尝试收拢破碎的意识。 而就在他刚刚恢复了基本的思考能力，脑海中，便再度有声音回荡。 那的确是他熟悉的，足足纠缠了他十八年的噪音，每一个音调都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就在这个夜晚。 在小青山下的小院房顶。 何悠抱着头，愕然发现，那原本无法理解的声音，竟然清晰明白起来！ 他，竟然听懂了来自宇宙深处的声音！ “昔太荒之岁，吾飞登上界，列仙神之属……掇众法之英，略诸子之奥，总为云笈九卷……习之可以阶云汉之游，览之可以极天人之际……” 一道难以形容的，仿佛直击心灵的诵念声于他脑海中回荡。 每一个音节都蕴含难以言喻的力量。 何悠只觉脑海被那声音填满，恍惚间，忘却外物，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整个心神都被那诵念讲道声吸引，沉浸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中。 慢慢的，他放下了双手，身体近乎本能地盘膝打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神情变得平静且专注。 呼吸也变得悠长古怪。 而在看不到的地方，他体内的，被树妖注入的精纯灵气则随着那玄奥的道音，沿着经脉，开始以某种奇异的方式运转。 随着一个完整周天运转完毕。 何悠的呼吸愈发绵长，一股令人宁静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徐徐扩散开。 如同一道清风，又宛如平静池塘里荡起的层层涟漪。 “沙沙……” 小院中，夜风轻起，周遭草木摇摆。 黑夜一下子变得愈发静谧。 然而，与小青山下，这宁静的小院不同。 这一刻，那亘古不变的星空，忽然躁动。 第十五章 星空因我闪耀 从某种角度而言，星辰是有生命的。 放在宇宙这个宏大的难以理解的尺度上，每一秒，都有无数星辰诞生或毁灭。 然而放在人类区区百年生命的尺度上，头顶的这片星空似乎从来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最起码，对不借助任何特殊观测仪器的人眼而言的确如此。 然而，就在这个没有丝毫特殊的，北半球的盛夏季节的夜晚。 事情似乎不受控制地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 小青山镇。 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部分街道上的店铺仍旧灯火明亮，仍旧有车行驶，仍旧有人行走。 仍旧……有喧嚣。 然而，就在某一刻，一些感觉敏锐的人们忽然近乎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然后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天幕。 今夜的天气真的很好，万里无云，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夜空。 这原本并没有什么特殊，直到，他们看到了那渐渐亮起的星星。 “快看！” “看什么？” “啊……这是……” 惊呼声起初并不多，但却极富有感染力。 很快的，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地抬起头，然后不约而同地愣住。 露出惊奇的神情。 夜空中的星辰大多是晦暗的，只有少数才显得明亮，可也仍旧有限。 然而，这一刻，人们惊讶地发现，头顶那无数的星辰竟然同时明亮了起来。 就如同无数只灯，齐齐亮起。 那原本黯淡的，也变得分明。 那原本清晰的，变得耀眼。 星光慢慢盛大了起来。 然后又如潮水般慢慢淡去。 再明亮。 再淡去。 每一次闪烁、循环都仿佛遵循着某种节奏。 就像是…… 人类呼吸的韵律。 那无数星光闪耀，就如同宇宙间无数颗星球在以同样的节奏呼吸！ …… …… 宁城通往小青山镇的一条公路上。 一辆黑色的车辆正在疾驰。 两束金黄色的大灯破开黑暗，照亮了前方的路。 车内。 车载音响正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电音。 驾驶位上，一个白衣白裤的青年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摩擦着横置于副驾座椅上的长剑，眉宇间有些郁闷和焦急。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只长剑表面忽然荡起虚幻的水波，伴随着的，还有奇异的剑鸣！ “吱呀——” 青年当即狠狠擦下刹车。 还没停稳，便踹开车门跳到公路上，抬起头，望向天空，瞳孔放大，心中翻卷起狂风骇浪： “天现异象！竟然是天现异象！难道有大事发生？！” 这一刻，素来自认天之骄子的他竟有了短暂的失神，心神大动，震撼失语！ …… …… 江宁地界。 某处山野间。 漆黑的夜空中，一只宛如房屋大小的，浑身满是纯白毛发的妖兽猛然自林间跃出，却奇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在这巨大的妖兽头顶。 一个戴着眼镜的，衣着古怪的女人霍然起身，仰头望向深空，那掩饰的极好的气息竟有了片刻的震动！ “呜呜……” 狂猛气息逸散开，只是周遭灵气扰动，便引来一阵寒风，吹得周边田野间，草木翻卷如海浪。 “喵呜~” 那大妖兽也若有所感，发出低低的，畏惧的吼叫。 那女人神情骤地肃然，如临大敌，闭目默默掐指推算，片刻后才霍然睁开美目，低声自语道： “天象异动，地出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天机遮蔽，完全无法进行推衍……就连这个方位也不一定准确。” 有些懊恼地吐出一口气，女人努力尝试平复了下激荡的心情。 片刻后，才收回目光，目光幽深，对身下大妖兽笑道： “不过，这次来江南看来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喵呜~”大妖兽附和地应了一声。 吓得偌大山林为之静寂。 …… …… 这一切到来的毫无来由。 就在这个夜晚，近乎同一时间。 整个江宁，江南，全国，乃至于全球所有处于黑夜中的国家和地区，都出现了同样的景象。 星空闪烁！ 无数星辰竟仿如呼吸般，循环点亮、熄灭…… 这一幕太玄奇。 不仅仅是引得修仙界震动。 更是几乎瞬间便经由无数目击者在网络上疯传。 然后引起了更大的刷屏讨论，轩然大波。 各大媒体转发，海量网民关注，更有无数人闻讯从室内跑出来，只是专门为了看一眼闪烁的星辰。 然而，这异常的天象却只持续了约莫十几分钟。 便重新恢复了原样。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 …… 小青山脚下。 院中。 何悠对于自己头顶这片星空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仍旧沉浸在那种玄奥无比的状态中，盘膝打坐一动不动，口鼻间的每一次呼吸都暗合星空闪烁的节律。 脑海中的声音不知何时重新变得模糊，难以解读。 就仿佛……以他目前的修为，还无法听懂后续的内容。 那些声音依旧吵闹，令人烦躁不安。 但俨然却已经无法影响他的心神。 随着体内一道道灵气流转，那噪音也被屏蔽在外，何悠灵台只余一片宁静。 并近乎本能地，依照着从宇宙中聆听到的法诀不断循环，一次又一次。 “哗啦啦~” 缕缕灵气从四面八方被吸扯过来，填满了整个院落。 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钻入体内，汇入灵池。 小院中肆意生长的杂草、台阶下的一盆盆寻常的花，后院的一池子贪睡的葱……一切的生命都也在灵气的浸泡下，在何悠营造的宁静气氛中疯长。 发出“沙沙沙……”的响声，仿佛夜间小雨。 平房中。 漆黑的房间里，白枣毫无风度地骑着那只毛茸茸的大熊，沉沉睡着。 偶尔还翻身打滚，显得极不老实。 只是随着那宁静气息笼罩，耳畔听着那沙沙的声音，她原本微微皱紧的眉眼舒展开，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呼……吸……呼……吸……” 白枣无意识地将呼吸拉的悠长，体内紊乱的力量也在这气氛下重归秩序。 …… 长夜漫漫。 小青山下竟无犬吠。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偏僻小院里正在发生的异常。 更没有人知晓，引动宇宙闪烁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是个第一次尝试修行的年轻人。 …… 一夜无话。 当清晨的亮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趴在床上的白枣才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几点了……” 揉着眼睛。 白枣轻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下意识地从床上摸索到手机。 按开随意扫了一眼，看到才七点钟后，她扔掉手机，翻了个身，准备再眯几个小时。 开玩笑，都放假了，十点钟之前起床算本宫输！ 然而平躺挺尸了约莫两分钟，白枣忽然“啪”的一声掀开了眼皮，盯着屋顶有些自我怀疑。 “为什么不困？” 这真的是一件极稀罕的事情。 “难道是昨晚睡得太早？恩，一定是这样。” 默默分析了下原因，白枣这才发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得出奇的香甜。 就仿佛……从打记事起这十几年来，从未有过这般好的睡眠一样！ 精神充沛！ 她甚至有种想立马跳起来练习三遍家传剑诀的冲动！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竟然想着去练剑！” 白枣一脸难以置信地想着，不过死活睡不着，她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坐了起来。 “也不知道何悠起床了没？他是普通人，虽然得到了树妖给予的好处，但昨天经历了那么多，应该还是很疲惫的吧？” “唔，如果他没起的话，要不要去出门给他买个早餐回来？就当做昨晚他请客的报答？恩，计划通！” 这样一想，白枣一下子就充满了干劲。 起床。 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外套换上。 用“小清洗术”召来一团水汽洗了脸，又往嘴巴里塞了片口香糖，她这才小心地推开西屋门，谨慎地往对面房间瞅了瞅。 发现屋门紧闭，没有半点声音，这才点了点头，推开入户门。 “吱呀……” 防盗门缓缓打开，发出低低的声响，刺眼的日光混着清新的空气涌入，让白枣下意识眯了眯眼。 然而等她迈出房屋一步，看清楚院中的情景，一声极不淑女的“惊呼”就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卧槽！这是哪？！” 只见原本只是显得有些荒颓的小院中竟是一片绿意，荒草萋萋。 昨夜只是几寸高的杂草一夜间拔高数十厘米，宛如树丛般，几乎连成一片。 更有几只脸盆大的向日葵自草丛中探了出来。 沉甸甸的，还有晶莹的露珠缓缓滚落。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踏入了原始森林。 白枣懵了几秒，然后目光一下子失去焦距，神情平淡嘀咕道： “一定是我还没睡醒，或者开门的方式不对。” 然而就在她准备后退返回，重新开一次门的时候，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异响。 少女豁然转身，抬头。 就看到了房顶上，刚刚苏醒的少年。 第十六章 白家秘传除草技艺 何悠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奇异的梦。 梦中的具体情境已然模糊，无法回忆，只能通过将意识碎片重新拼凑起来，尽量还原。 记得……自己原本只是为了不惊扰客人，所以躲到了屋顶，准备静静撑过去这个必将吵闹的夜晚。 之后，事情似乎发生了一些意外的变化。 先是一声钟鸣，几乎震碎了自己的意识，再然后…… 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听清楚了宇宙的声音。 仿佛是有一个无法形容的，不辨男女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 可任凭他如何回忆，却始终记不得对方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隐约能回忆起，似乎是在诵读一部叫做《云笈九卷》的东西。 前一部分是序言，然后是第一卷的内容。 可第一卷讲了什么，仍旧记不起。 ‘果然是梦吧……乱七八糟的，毫无逻辑，难道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出现的幻觉？’ ‘可是……按理说自己应该无法入睡才是……’ 脑海中思绪混乱，眼前的情景也清晰了起来。 天光明亮，看来自己竟然是在屋顶睡了一晚，咦，白枣已经起床了？ 她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 何悠先是一怔，然后终于注意到了草木异常茂盛的小院。 ？！ 他的大脑宕机了两秒，旋即猛然看向白枣，脱口道： “你对我家院子做了什么？！” 在他看来，这明显的异常只能是与这个不靠谱的修仙少女有关了。 然而白枣听到这句话眼睛瞪的更大，一时竟无言以对，呆愣了两秒才摆手道： “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干的！” “我早上起来就是这样了！” “倒是你……你怎么跑到房上去了？咦……你身上的气息……” 白枣正辩解着，忽然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惊疑不定道： “你昨晚难道在……修炼？” 修仙者平常气息内敛，极少外显，只不过在修行的时候还是会有明显的气息异常。 白枣虽然修为不高，但好歹出身世家，对何悠身周残余的练气痕迹很敏感，瞬间注意到了这点。 修炼？ 何悠闻言一怔，下意识收敛心神，感应身体内部。 他这个念头完全是遵从于某种本能。 可下一秒，在他的意识中竟然真的感应到了体内流窜的灵气。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有些类似于所谓的“内视”，却又不像，更接近于意识给予的一种反馈。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体内正有一条宛如溪流的气流沿着经络徐徐流转，速度极为缓慢。 结合此前得知的有关修仙的知识，他立即意识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灵气了。 修仙者“开窍”入门，然后通过特定的功法吸收天地灵气，藏纳于己身，这也是秘法道术的力量来源。 可在昨天，他分明还无法感应到体内灵气的存在。 而且，随着他感应的深入，他近乎本能地开始调整呼吸节奏，调动体内灵气加速奔行，并按照某种奇异的轨迹于经脉中运行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修炼？” “难不成，昨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我的确从宇宙中传来的声音中听到了某种秘法？” “所谓的‘云笈九卷’的第一卷是一门修仙功法？” 何悠先是茫然，继而沉默。 然后下意识抬起头，望向天空。 清晨的天空湛蓝无云，刺目的阳光遮蔽了漫天星辰，几只白鸽飞过，这片天地在他耳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宇宙中为何会传来修仙秘法？又是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能听见？ 何悠无法回答。 但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等到他修为足够高，变得足够强大的那天，必将亲手找到答案。 而现在……对于刚刚跨入这个神奇世界的他而言。 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时间。 …… 收回目光，何悠迷茫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 心中飞快地思考了一番，他缓缓站起。 先是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拎着坐垫和保温杯一跃而下，跳到了白枣面前。 这个动作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算得上危险，但对此刻的他来说，却异常轻松。 “修炼？为什么这么说？”他微笑着问道。 白枣自然不清楚这短短几秒钟，何悠心态上发生的剧烈变化，她只是隐隐的，感觉眼前的少年发生了某些变化。 却又说不清楚。 “因为……你身上还残留着灵气啊，一般来讲，施法或者修炼的时候，灵气才会从体内逸散出来，你给我的感觉就和刚结束修炼的情况很像。” 白枣想了想，认真地解释道。 何悠点点头，然后笑道： “照你这么说，或许……我真的在修炼吧。” “可是，你怎么会有修仙的功法？” 白枣疑惑问道，说完，她忽然眼神一变： “我知道了，所以你还是在骗我对吧？！你根本不是普通人！” “……” 何悠看着一惊一乍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没有骗你，至于这功法……恩，其实是那株树妖强塞给我的，就在它给我灌注灵气的时候，一并塞进了我的脑子里，所以，昨晚就试了一下，没错，就是这样。” 何悠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 他倒也不是成心要骗这姑娘，可《云笈九卷》的来历实在太神秘，他自然不可能傻到直接坦白。 最谨慎的方式还是先隐藏下来。 不过眼下的情景，终究还是得拿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所以，思前想后，将这口锅丢给树妖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那树妖短时间内不可能从秘境中跑出来，也不会来反驳。 至于以后……到时候再编，先把眼下糊弄过去再说。 “这样吗？” 白枣果然一下子愣住，似乎接受了这个看起来非常合理的说法： “所以……这院子里花草疯长也是因为你修炼的功法的缘故？” “这……或许吧，我也不确定。” 何悠看了眼院子里那些一人高的野草，迟疑地说。 恩，虽然没有目睹，但从逻辑分析，这些花草的疯长应该是与他修炼的功法有关。 于是只能依旧推给树妖。 “唔……”白枣低头沉吟了下，若有所思，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怪不得，那树妖本就是植物诞生的灵智，提供的功法对植物有影响倒也说得通。” “没错，肯定是这样了。”何悠赶忙附和道。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女孩神情一下子认真了起来： “你也是的，怎么就自己胡乱修炼了呢？万一练岔了怎么办？最起码……你可以叫醒我，让我帮你在一旁护法什么的嘛。” 见何悠脸色尴尬，白枣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 “好在看情况问题不大，功法这东西，第一次没出问题后续就不用太担心了，不过保险起见，最好还是等我……家里的人抵达后，给你把把关。” 何悠能听得出少女言语中的关心，自然不会拒绝，含笑点头。 解释完这件事，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宛如大草原般的院子。 “那这……” 何悠有些牙疼地想了想，道：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这路都快被野草堵住了，这样，我去拿工具，先把杂草清除干净吧。” 影响进出是一方面，另外，虽然小院偏僻，但白天也不是没有人从附近经过，倘若被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吸引来一些额外的目光。 “不用，”见何悠要转身去拿工具，白枣却是拦住他，“这点小事交给我就行了。” “你？”何悠怀疑地看了看她。 白枣白净的小脸上，乌黑的眸子圆溜溜的，拍着胸脯道： “你这怀疑的语气是什么意思，我很强的好叭？昨天的事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总之，你瞧着就好了。” 说完，白枣拍了下何悠的肩膀，然后转身。 双腿微蹲，纵身一跃，便来到了院落中心位置。 与此同时，她右手于腰间一抹。 缠绕在腰间，宛如装饰腰带的软剑在灵气的灌注下绷直，发出“啪”的轻响。 左手置于胸前，中指与食指并拢，眼神陡然专注。 “呼呼呼……” 原本平静的小院陡然卷起清风。 何悠眉头一跳，赶忙退后了两步，张口道：“你……” 然而，一个“你”字刚吐出。 便见白枣轻叱一声，右手灵剑划破空气，身体于原地疯狂旋转起来！ 白氏剑诀：清风斩！ 霎时间，蒙蒙清光自剑身溢出，无数道剑光激射而出，同时向四面八方卷去，带着无比锋锐的气息！ “嗤嗤嗤……” 草木齐刷刷断裂。 剑罡所过，青叶纷飞。 只是约莫几秒的功夫，满院荒草竟然悉数斩断。 “收！” 庭院中心，白枣骤然停止旋转，揽剑入怀，做出一个极有仙气的收剑式。 院中清风也徐徐休止。 房檐下，何悠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意外于白枣竟然真的做好了一件事。 这让他对其的印象大为改观。 不错啊，还是能办点实事的嘛。 “啪啪啪。” 何悠很给面子地鼓起了掌，由衷称赞道： “就凭你这一手除草的功夫，起码顶三台割草机。” 听到他的夸奖，维持着“收剑式”姿势的白枣微微一笑。 然后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胃部，猛然弯腰，捂住嘴巴，大口大口干呕起来！ 心中苦涩： “转的太狠了，头好晕！” 何悠：……？ 得，白夸了，真.帅不过三秒。 第十七章 大新闻 看着白枣一手拄剑，一手捂着嘴吧干呕的模样，何悠叹了口气，赶忙跑过去下意识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就说不用你……” 白枣一张脸煞白地摇摇头，道： “没问题的，我只是稍微有点……呕……” “行了，我懂。” 何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想了想，回屋接了一杯清水来给白枣喂下，后者这才感觉好了些。 只是眼角也因为用力沁出了泪花来，看着让人也生不起气来。 “你先回屋歇着，我把院子扫一下。” 顿了顿，何悠又补了句： “听话。” 好不容易将这姑娘给安排了，何悠看了眼院子里到处都是的草叶，拿起一只扫把开始清理。 修炼了一整夜，虽然暂时也不会任何秘术、道法，但何悠发现自己身体的力量和反应能力都有了极大的进步。 等将所有的草叶都扫到墙边堆起来，他竟然也只是额头微微见汗。 “呼，可算扫干净了。” 望着恢复如常的小院，他吐出一口气，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跑去后院。 之前白枣用剑法除草，也只局限于前面的院落，并未波及后院。 等何悠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 就看到了一池子几乎到他胸口高的大葱正在清晨的雨露滋养下摇曳生姿…… 犹豫了下，何悠终究还是没有对它们动手。 反正是长在后院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当然，主要是这长得看起来挺水灵，应该会很好吃。 …… 当何悠重新返回屋子，并洗干净双手的时候，就发现白枣已经恢复正常了。 此刻正盘腿坐在沙发里。 一边用岔开的手指梳着湿漉漉的头发——看来她在房间里也没闲着，偷偷洗了头。 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捧着只透明的罐子在看。 见何悠走进来，她晃了晃那只罐子，发出哗啦啦的响： “女朋友送的？” 那是个挺大的透明玻璃罐，瓶口绑着那种亮闪闪的丝带，里面装了大半瓶的“星星”，就是用彩色纸条折的那种小星星，五彩斑斓的，没什么用，就是好看些。 一晃，就哗哗地响。 原本是摆在何悠的书桌上的。 “不是，我哪有那个福气。” 何悠摇头笑了笑，给自己倒了杯水，解释说： “是我自己折的。” “你还玩这个？” 白枣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又瞪大了些，很感兴趣的样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何悠边喝水边点头，然后道： “这还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折的，那时候，班上一下课就很吵，然后我耳朵天生又格外的灵敏，于是我就买了这个。 觉得吵了就折小星星，转移注意力嘛，还蛮好用的。 我记得折了好多，这只是一小部分。” 平静地说着，何悠的语气也带上了些许怀念。 “你的耳朵……” 白枣果然更关注这点。 何悠淡淡笑了下，然后将自己的情况粗略地说了下。 没有做太多的隐瞒，只是隐去了他能从宇宙中聆听到功法的事。 这是他方才认真思考后作出的选择。 虽然到现在白枣都没有询问，但何悠明白，关于自己在秘境中的表现终究还是要给出一个答案来。 除非他拒绝与对方做更深入的交流。 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能提早预警蒲公英，为什么能在迷雾中寻找到那些外道行走的路径，为什么能与一株大树妖沟通交流…… 昨天因为两人还不熟，彼此终究存在着一定的戒备。 所以白枣聪明地没有询问，何悠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但这个问题不可能一直躲避下去。 如今虽然相处的时间还是很短，但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件，何悠觉得，自己应该尝试更加开诚布公一些。 他对那个玄妙的世界仍旧一无所知，而白枣则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他不愿放过。 因此，一定程度的坦诚就是有必要的。 “这样啊……” 听完了他的讲述，白枣先是愣住，然后忽然咬了咬嘴唇，冒出一句： “那我昨天……是不是吵到你了？” 何悠怔了下，哑然失笑。 相当意外。 他原本以为，白枣会仔细追问自己这个天赋的细节，却没想到……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个。 恩，看来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能培养出这样的子女，所谓的白氏家族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反派角色。 “哪有，早就习惯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和修炼有关，我感觉在屏蔽噪音这块，好像更得心应手了。”何悠道。 他并没有说谎，这是他的真实感受。 “那就好，”白枣松了口气，拍拍胸脯，笑道，“我本来还想着如果吵到了你，给你些补偿的，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何悠捧着水杯的手一顿，沉默了两秒，忽然道： “我收回之前的话可以么？” 白枣睫毛弯弯，笑出两个梨涡：“不行！” 好吧…… 有些遗憾地咂咂嘴，何悠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眼时间，说： “忙了一早上，早餐出去吃？” 他真有些饿了。 白枣当即跳下地，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啊。” …… …… 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何悠象征意义地锁了屋门，然后就和白枣穿过巷子，往镇里走去。 从山脚下到镇子里比较热闹的街道不远不近。 打车的话太夸张，且没必要，所以两人干脆溜溜达达走着去了。 盛夏时节，两人都是清凉打扮。 白枣虽然又戴上了一只崭新的一次性蓝色口罩，遮住了脸，但走在小镇街道上，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何悠跟在旁边尽量保持低调，时刻警惕着四周。 生怕从哪跳出来个争风吃醋的青年才俊来。 毕竟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 不过也不清楚是小青山镇的治安太好，还是他没有主角的命。 总之一路上安安稳稳的。 直到坐在了一家他从小就吃的早点铺子里，也没出现什么意外。 “两屉烧麦、白米粥……再来个鸡蛋饼……” 随便挑了两样早餐，两人就在靠门的桌子上坐下。 刚坐稳，就听到其他桌的客人似乎正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两人也听不大明白。 就只是什么“宇宙闪烁”，什么“天文现象”之类的词。 大概意思，好像是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大新闻一样。 因为不认识，何悠也没好意思直接问，想了想，摸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 准备搜索一下。 然而他刚打开软件，就自动弹出来一条头条新闻： 《昨夜发生神秘天文现象，小编带你深度分析》 何悠愣了下，神情肃然，赶忙点开： “天文现象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昨夜发生的神秘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下面就由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一下吧。 神秘天文现象，其实就是昨晚发生了神秘的天文现象，大家可能会感到惊讶，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 那么这就是昨夜天文现象的全过程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在评论区告诉小编一起讨论哦。” 何悠：？？！ 第十八章 第一天才 何悠整个人木了下，并有了短暂的自我怀疑。 停顿了几秒，然后他耐住性子又重新阅读了一遍，成功确认并不是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往下点开评论区。 恩……果然都是口吐芬芳的大好青年呢。 “你在看什么？” 这时候早餐已经端上来了，白枣吸溜了口热粥，又咬了口煎蛋，好奇地问道。 何悠熟练地打开了打开微博去找热搜榜，同时回答道： “看新闻……咦？” 果不其然，网上热搜已经被所谓的“天文现象”霸占，事情也并不复杂，何悠扫了几眼就弄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他点开一条视频，看到画面中那闪烁的星空，原本还算平淡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凝滞。 见白枣捏着半只煎蛋定定地看过来，何悠将手机递给她。 然后趁着白枣看新闻的功夫，端起碗喝了口热汤，借此掩饰内心的不平静。 宇宙闪烁！ 昨晚竟然发生了这么怪异的事情！ 而他竟然直到现在才知晓。 在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何悠就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等看清楚闪烁出现的时间点，他内心骤然掀起风浪来。 九点！ 夜晚九点！ 恰好就是他聆听到《云笈九卷》的时间点！ 如果说只是巧合？ 那这未免也巧的太过分！ 而且，自己聆听到的声音原本也是来自于星宇，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何悠却笃定地认为这件事绝对与自己有关。 准确来说，应该是与自己听到的那卷功法有关！ “难道是因为我修炼了这个功法的缘故？这引发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 何悠心中苦涩。 他原本以为最多不过就是院子里植物疯长而已，哪里能想到，自己只是一次修炼，却引动整个世界震荡？ “到底是第一次修炼的特殊，还是以后每一次修炼都会这样？” 何悠很快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从网上的消息看，宇宙闪烁并未暴露自己的位置，可如果每次修行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总觉得不安心。 不过这个问题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处，还是只能找机会实验下。 至于白枣是否会将这件事与自己联系起来，何悠倒是不大担心。 毕竟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才对。 不过谨慎起见，何悠还是低声问道：“你怎么看？” 白枣将手机递回来，脸上的神情有些严肃，给人一种很担忧，又暗藏着一丝丝兴奋的感觉： “出大事了。” “哦？” “这绝对不是什么天文现象，而是异象！天地异象！恩，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从族学中知晓，类似的天地异象历史上发生的次数很少，尤其在仙界关闭，失去联系后，更是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而一旦发生天地异象，必然是预示着有大事件发生！我想，这极有可能与最近秘境频繁出现有关联……” 白枣声音很低，在提起一些关键词的时候更是只动了动嘴唇。 反正她知道何悠的耳朵好，肯定能听清。 顿了顿，白枣有些焦躁地说： “如果我猜的没错，现在恐怕整个修仙界都震动了，这样大的事件，必然会引来全世界修士关注。” 何悠暗暗咋舌，有些心虚地问： “那……有没有人能看出导致天象异常的原因？比如卜卦之类的……” 这万一有个什么高人掐指一算，把自己找出来可就麻烦了啊。 白枣却是立即摇头，说： “不可能的，虽然一些精于此道的大修行者的确有推衍天机的能力，但是这种层级的异象是不可能得到什么具体的结果的。 别说现在这个时代了。 就算是几千年前，那些可以开辟空间的恐怖练气士也做不到。 这可是涉及到世界意志的事……最多，只能得到极为模糊的一些东西。” 见白枣语气笃定，何悠终于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不然，万一某天正睡觉呢，家里突然闯进来一大堆超级强者那可咋整，想想都不寒而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两个人都有些忧心忡忡的，默契地没有再交谈，只是闷头吃饭，刷手机。 何悠也顺便搜了下昨天那列火车的事。 要知道，当时也有些乘客是直接死在了秘境中，表现在外，也就是失踪了。 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这也是大事了。 果不其然，这条新闻也爆了出来。 不过大概是“宇宙闪烁”事件太引人注目，所以列车乘客失踪这件事引起的关注比预想中小了很多。 …… 解决了早餐，两人从早点铺子走出来，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整个镇子也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的。 放在往常，这么吵闹的环境下何悠会显得很蔫，精神萎靡，不过今天他受到的影响却小了很多。 “说起来，你请来的那位家族高手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何悠忍不住问道。 白枣用口罩的带子挂在耳垂上，摇摇头： “不知道，不过他是从宁城赶过来的，如果路上没耽误的话，今天应该就能到。” 这么快？ 何悠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了起来，毕竟听白枣的说法，那肯定是一位真正的强者了。 “恩……那要不咱们先去找个饭店订一桌？”何悠问道。 大高手远道而来，请顿饭应该是比较礼貌的吧？ 问题就是镇里也没什么高档的酒楼，而且他也有点心疼钱来着…… 然而白枣听了却是极干脆地答道： “不用，到时候给他剩饭剩菜对付一口就行了，不行的话，让他自己煮泡面。” 呃……这样也行嘛？ 何悠哑然，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点点头。 镇子不大，也没什么可玩的。 两人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买了两大包零食，然后也就往回开始走。 步行十来分钟后，两人重新来到了小青山脚下。 刚到胡同口，就看到墙边停着一辆陌生的轿车。 何悠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也没太在意。 倒是白枣，大眼睛眨了眨，却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走的与何悠更近了些。 穿过街道，然后终于回到了那个孤零零的，远离人烟的小院外。 何悠紧走了两步，想要推开大门，便愕然看到，院门大开着。 有人来了？ 何悠一怔，旋即便看到了自家院子中心，正站着一个人影。 对方竟穿着一身少见的白色西装，身材挺拔，头发略长，背对着大门。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那身影缓缓转身，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脸型与白枣有八分相似，手中还握着剑鞘。 一言不发，神情冷峻。 “你是……”何悠疑惑地开口询问。 那青年先是看了眼紧跟在何悠身旁的白枣，然后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转向他，傲然道： “江宁白氏，年轻一代第一天才，金丹修士白澈，就是我了。” 第十九章 酸！就是酸！ “江宁白氏年轻一代第一天才，白澈，就是我了。” …… 小院中吹起清风，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很古怪。 何悠愣愣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两包零食。 眼神极怪异地看着对方一眼。 然后扭头瞧了瞧身旁的白枣，没说话。 只是递了个眼神过去，大概意思是： 这就是你请来的那位家族高手？ 白枣在这目光下抬起双手掩面，强行压抑住掉头就走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恩……” 何悠心下吸了口凉气，心想这自我介绍还真不客气啊。 他当即热情道： “欢迎，怎么没有提前打个招呼？我来开门。” 说着，他一边朝房门走去，一边就听对方慢条斯理地用半古不白的语气道： “贸然到访，多有唐突，道友便是何悠吧？我听舍妹说……” “闭嘴！” 叫做白澈的青年端着架子刚说了一半，就被白枣强行打断。 然后在何悠疑惑的目光中强笑道： “这是……我哥，那个……我能先单独和他说两句话么？” 哥哥？ 怪不得长得有些相似，还称呼“舍妹”…… 不过这个称呼也太稀罕了些。 “当然可以了，正好，我忘了买样东西，你们先进屋聊，我出去一趟。” 何悠自然识趣。 找了个借口，将屋门打开放好东西。 转身笑着离开了。 他很清楚白枣知晓自己听力超乎寻常，所以特意走的很远。 虽然也很好奇两人会交谈什么，但既然要待人以诚，偷听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一旦被发现，很容易滋生隔阂。 …… 等目送何悠消失在巷子口，白枣才阴沉着一张小脸看向青年，语气幽幽： “不是让你低调一点吗？” 没有外人在，白澈也不端着了，神情尴尬地忙解释道： “习惯了，这不是习惯了嘛。” 语气中，倒是真的没什么威严了。 似乎很怕自家妹子一样。 见白枣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赶忙转移话题道：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发的消息含含糊糊，也说的不清不楚的，让我尽快过来，还强调一定不要惊动家族里其他人……” 白澈絮叨着，有些委屈地说： “你哥我这可是一分钟没敢耽误，要不是路上堵车，加上昨晚上天现异象耽搁了些时间，昨晚上我就能到了。” 顿了顿，见白枣神色略显缓和。 他又换了副笑呵呵，却暗藏警惕的模样，瞟了眼空荡荡的院门： “那小子……怎么回事？ 哪家的子弟？什么根底？ 看样子修为尚浅，你和他什么关系？ 你们早上去哪了？ 还有，你昨晚是住在镇上的？ 这小破镇子我看哪里有像样的酒店？你昨晚一定没睡好吧？ 唉……早知道我就……” “停！给我闭嘴！就显得你能说是吧？我看你别自称什么第一天才了，干脆改名第一啰嗦好了！” 白枣听着一头黑线。 烦躁地跺了跺脚，把地面直接踩了个坑出来，让她愈发郁闷。 挥挥手，大步流行往屋子里走： “进来说！” 白澈被噎的够呛，只能低眉顺眼地跟上。 …… …… 片刻后，就听房间中陡然响起一声高分贝的惊呼声： “什么？！你说你昨晚就在这睡的？！你在他家过的夜？！！” 这声音极大，大概是其太过震惊，下意识含了一丝灵气在声音里。 远远传出去，震得周遭树上鸟雀纷飞。 房间中。 白枣盘膝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站起身一副五雷轰顶模样的青年，头疼地叹了口气： “你小点声行不行？非要喊得让周围街坊邻居都听清楚？” 白澈抬手抓了下自己及肩的长发，神情激动道： “可是……这成何体统？” 不过声音终究还是低了下来。 白枣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道： “你怎么和家里那些老古董一样的反应，我在大学还四个人住一间宿舍呢，有什么关系的？” “那能一样吗？你们舍友那都是女生，他……他……” 白澈语无伦次地猛然拿起剑鞘，作势拔剑，怒道： “我让他也给我变成女孩子！” “你敢！” 白枣盘腿坐在沙发里，稳如泰山，冷笑道： “白澈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仗着修为高欺负他，我就让你好看。” 被自家妹子充满了杀气的眼神笼罩着，这位堂堂金丹期修士一下子就蔫了，颓然坐在小板凳上，拄着剑鞘，满心绝望。 感觉本来纯洁无瑕的妹妹一下子就离自己远去了啊。 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少装模作样的，他又没把我怎么样，昨晚上我睡屋里，他一夜都没进屋。” 白枣无奈地看了眼不成器的哥哥，说道。 “恩？还有这样的事？” 白澈闻言陡然精神了起来，颓丧之气一扫而空。 “就是啊，哎，整的我都怀疑自己的魅力了。”白枣愁眉不展道。 白澈乐呵呵笑道： “那不能够，你随咱妈，魅力max级别的，不过这么说起来，他倒也算是个君子。” “就是啊，这么难得的君子你是不是得想办法帮帮他？”白枣将话题拉回正轨，道。 白澈皱眉思索了下，然后沉吟道： “按照你的说法，你们乘坐同一列火车，进入的秘境，然后他从树妖手下救了你……这个恩情我自然会报答他，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说他被树妖开窍，注入了灵气……还得到了修炼功法……这事我总觉得太过于难以置信了。 是，开了灵智的妖物的确性格古怪，常有出人预料的举动。 而且按照他说的，他从小就能听懂非人生命的语言，逻辑上也说得通。” 顿了顿，白澈分析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说的是谎话呢？” 白枣愣了下，茫然道：“谎话？” “是啊，”白澈循循善诱道，“你的修为终究是太浅，才只是开脉境，很容易被骗过。 据我所知，就有数种伪装修为的法子…… 这天地间，具有灵根的人本就稀少。 先天就能感知万物之灵，拥有寻常秘法都无法达到的能力……不是说没有，但这种天才终究是太少。 怎么就这么巧被你撞到了？” “这……”白枣迟疑了下，然后道，“当然是我运气好呗！长得漂亮的人运气都不差的！” “……” 白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反驳，憋了好几秒才咳嗽道： “好吧，的确有这种可能。 不过……出于谨慎的角度，咱们也得多加提防啊。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个何悠是伪装的呢？ 是和那些外道一伙的呢？ 他们提前得知秘境将开，然后你又放假回家，途径那里，然后提前做了一个局……” “停停停。” 白枣一挥手，打断他： “你这怎么越猜越离谱，还真是万物皆可阴谋论呗？ 还演戏？那些外道可是真的死了，死的透透的，演戏至于把自己演死了？ 还有按你说的，难道那树妖也是演员？ 你给我请一个即将化形的大妖怪来演一场？ 你别以为我是女孩子就弄不清楚逻辑。” 顿了顿，白枣眼神忽然一变： “我知道了，你还是怀恨在心是不是？看到我和他住一起你酸了是不是？ 还是嫉妒悠悠的天分？ 哎我说你能不能拿出点家族第一天才的心胸来？别那么酸行不行？” “妹子，你叫他啥？” 白澈忽然愣了下。 “悠悠啊。” 白枣笑吟吟地道，看到自家老哥脸都绿了，她又故意用嗲嗲的语气重复道： “叫悠悠怎么了？是不是更酸了？” 白澈幽幽道： “你平常连一声哥都不愿意叫我……结果才一晚上，就连姓都不给他带了……” “啧啧，所以说你果然是酸了对吧？” 白枣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对哥哥失望透顶的神情，随后泫然欲泣道： “我原以为你是我心目中那个光明磊落，心胸宽广的老哥，结果却没曾想，我哥竟然成了这样心胸狭窄的小……” “行了！别说了！我投降！”白澈瞬间防线崩塌，举手投降。 白枣乜了他一眼：“所以你相信他了？” 白澈张了张嘴，没说话，见白枣又要哀嚎，才无奈地坐直了身体，语气诚恳认真道： “小妹，你别闹，我是在认真跟你说这事，我承认有点阴谋论了，但是修仙界，各家勾心斗角的破事那么多，不得不防啊。” 白枣看他一副认真的可怜相，知道他也是为家族好，想了想，道： “那你想怎样？” “做一个测验，让我试试他的根底，假如没问题，你放心，他的事包在哥身上了，可假如有问题，那也能提早发现不是？” 白枣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闻言点点头，然后又补了句： “不过测验归测验，你可不许伤了他！” “放心，我跟你保证。”白澈举手发誓道。 心下无奈： ‘怎么感觉这么卑微呢……唉，是了，都怪那个叫何悠的混蛋！’ …… …… 与此同时。 小青山下的一家小超市里，何悠一手攥着包老坛酸菜面，一手下意识掏了掏耳朵，嘟囔道： “怎么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第二十章 真心话大冒险(划掉） 距离这么远，何悠自然不可能听到白家兄妹的对话。 暗暗嘟囔了一句，他也并未在意，只是又多装了几袋泡面然后拿给超市老板：“给我装上。” “十块钱。” “好。” 付了钱，何悠又故意在外面磨蹭了一会，这才往家里走。 “都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话也该都说完了吧。” 想着，他一路往回走，等到院门外的时候耳朵动了动，解除了屏蔽，仔细倾听，果然没有听到什么交谈声。 他这才放心下来，大步往院中走去。 然而就在他跨入院门的刹那，何悠猛然浑身汗毛倒竖，生出些许无来由的警惕来。 然而他来不及细想，便只觉大脑轰的一声。 整个人感觉到一阵眩晕。 就如同久坐突然站起来，大脑供血不足般，意识微微有些恍惚。 “怎么……回……事……” 思路也变得有些零散，恍惚。 与此同时。 躲在房间里的白澈透过窗子看到何悠的双目失神，停在原地的反应，微微一笑： “成功了。” 说话的同时，他用两根手指掐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翡翠玉牌。 大小与白枣腰间那块相仿。 只是其上描画的浮刻图纹迥然不同。 这是一块玉符，杀伤力不高，主要作用是冲击心神，据说最初制造出来是为了辅助战斗，可后来却被用来测谎了。 用法也很简单。 被这玉符成功撼动心神的人会处于一种近乎于梦呓的状态，这时候只要对其进行询问，往往就会说出真实想法。 当然，对于修为高深的修士而言，这东西就根本不会影响到对方。 此刻，何悠中招，说明他修为的确不高。 最起码在金丹境之下。 “我就说吧，他真的只是刚踏入修行，你还非要弄什么测试，多此一举。” 白枣在一旁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白澈也不答话，只是径直往外走，来到院中，然后含着一丝灵气开口问道： “你遇到的第一个修仙者是谁？” 这是他认真思考过的问题。 他的声音也不是很大，却用了一些小技巧。 依照他的经验，自己的声音落在陷入恍惚状态的人耳中，会放大数倍，极具威严，令人难以抗拒地吐露真实想法。 然而事实上，何悠受到的影响远不如他期待的那般严重。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受到噪声的困扰，而且每个月都还要经受来自宇宙深空的噪音折磨，何悠的心神早就被锻炼的极为稳固。 换言之，假若他的心神不够稳，这么多年来早就患上神经衰弱，甚至疯掉了。 这也是他在秘境中能保持远超常人般的冷静的原因。 因此，这玉符的冲击只是最初让他恍惚眩晕了下。 几秒种后他就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当然，这仅限于心神层次，身体上仍旧显得双目无神。 此刻听到这对兄妹的交谈内容，何悠顿时颇感无语。 测试？ 所以说，眼下的情况是这个打扮骚包，留着长发的白澈搞出来的？ 测试什么？ ‘恩……从这个问题看，大概是不放心我的身份吧，担心我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家伙。’ ‘如果脑洞大些，估计还会猜测我是和那些外道一伙做的局，对白家有所图什么的吧。’ 这并不难猜。 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何悠看了对方手中闪烁光芒的玉符一眼，也琢磨出了个大概。 看穿了对方的心理，何悠无奈之下只能继续装作心神恍惚的样子，用梦话般的语气回答说： “是白枣。” 抱着肩膀在旁边看戏的少女闻言得意地看了老哥一眼，意思是说： 看到了吧，他的第一个女人是我！ 白澈抿了抿嘴唇，沉吟了下，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对白枣说的话有没有进行欺瞒？” 何悠双目无神地摇了摇头： “没有。” 感受着自家小妹挑衅的眼神，白澈有些下不来台，绞尽脑汁开始继续想新的问题。 白枣抱着肩膀，抬腿轻轻踢了他一下，低声说： “差不多行了啊。” “最后一个，最后再问一个。” 白澈往旁边挪了两步，说。 然后清咳了一声，死死盯着何悠，神情极度严肃道：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对我妹妹动手动脚？偷窥也算！” 旁边少女眼眸陡然瞪大，圆溜溜的，难以置信。 何悠也一下子语塞。 心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怎么感觉这对兄妹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没有。” 无奈地回答了句，然后看着白澈一副终于放心，心满意足的神情，何悠忽地起了一点小小的报复心理，于是坦然道： “我都是正大光明看的，哪里用得着偷窥。” ？！ 白澈刚露出笑容的脸色一僵，隐隐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 虽然听起来似乎也挑不出什么问题，可是…… 正大光明看了什么？ 感觉里面有事啊！！ “你……” “行了！给我停！” 刚准备继续追问，白枣直接扑过来夺走了玉符。 并将其关掉。 那股层层叠叠的精神冲击也当即消散。 何悠徐徐“转醒”，然后装做有些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疑惑道：“我刚才……” “咳咳，”白澈见他醒来，顿时清咳了一声，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歉意道： “是这样的，舍妹说你被那树妖种了标记，所以我刚才趁着你没注意，帮你进行了下排查。 很抱歉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不过假如提前告诉你，也就不灵了……” 顿了顿，白澈忽然弯腰鞠了个躬，道： “总之，深表歉意，希望你能理解，稍后我也会给你补偿。” 看到这一幕，何悠愣了下，很是意外。 他并不意外于对方撒谎，毕竟这事情好说不好听。 虽然换位思考，看到自己的妹妹突然和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混在一起，肯定担心，做出一定的探查也合乎情理。 但对何悠而言，这显然是一种冒犯。 只是何悠真没想到，这个骄傲的死妹控竟然会这样郑重地道歉。 这让他心里的一些不快也散去了不少。 而且自己刚才说不得也恶心了这货一下。 权当扯平了。 “这样啊……没关系的，看出来什么没有？” 何悠心中念头转动，表面上温和地笑了笑，问道。 少女在一旁又瞪了白澈一眼，心说： 你看看人家的胸怀，再看看你。 白澈自知理亏，强装笑颜，道： “暂时没有发现，不过保险起见最好等下能更仔细地检查一下。” 说着，大概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他自顾自笑了笑，然后看了眼何悠手里拎着的一大袋泡面，没话找话道： “何道友方才出门，就是为了买泡面？这东西营养单一，还是少吃一些为好。” 何悠闻言露出灿烂的笑容，解释道： “我不吃这个，是专门买给你吃的。 本来我准备去镇里订一桌酒席，给你接风。 不过白枣说你喜欢吃剩饭剩菜和泡面来着。 这不，特意给你买的，大袋，管够。” 白澈闻言呆住，扭头看了眼自家小妹，头顶缓缓飘出来一排小问号。 ？？？？？？ 这么真实的嘛…… 第二十一章 我不做凡人了（周一求推荐票） 无论这位白家青年一点第一天才如何气苦，但显然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总的来说，经过了测验，他也心安了许多。 修仙界这几百年来虽然尽量低调，避世，但互相之间的往来仍旧是有的，如果说前些年大都还算井水不犯河水，各个势力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么这两年，因为秘境的出现，形势就渐渐严峻了起来。 虽然表面上仍旧维持着友好的关系，但在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激流暗涌。 因此，白澈的防备也是非常合理的。 初步确认了何悠身家清白，接下来的相处就顺利了许多。 三人重新进了房屋，然后互相寒暄了两句，也就步入了正题。 “想要弄清楚你现在的情况，还需要更深入的探查。” 白澈正襟危坐，努力在何悠面前保持着“高手”的人设。 通俗来讲，就是端着架子，努力维持逼格。 虽然他并不清楚何悠早已看清了他死妹控的本质。 “哦？”何悠坐在一旁，有些疑惑。 白澈点头道： “是的，恩，简单来讲，就是将我体内的灵气渡入你的身体中一丝，用来探查。”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方法，比如六品通玄境的大修士，自然可以动用神识探查。 不过……我修行时间还少，暂时无法做到。 而且，也需要你的配合，否则一旦你我两者的灵气冲突，容易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 他的语气倒是十分坦诚，似乎不屑于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说谎般。 何悠看了眼白枣，见少女也点了点头，略一思衬，便也说道： “好吧，我会约束自己的力量。” 何悠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秘密就在于满月之夜聆听到的那部经卷，而非其他。 只要对方无法搜寻自己的记忆，只是身体的话，完全不惧任何探查。 至于记忆…… 如果这个死妹控真的有那个本事，方才也不会用玉符问话了。 两人商定完毕，又简单谈了下具体的细节。 旋即，便也不耽误，当即面对面坐下，抬手击掌，双双闭目。 在何悠的感知中，也果然察觉到一丝清凉的气息涌入自身经脉。 在这个瞬间，他体内的灵气仿佛被激怒，翻涌着便要反击，何悠赶忙努力约束。 检查只用了一分钟左右，白澈便撤回力量，低头沉思起来。 其余两人也只好沉默等待。 过了约莫五分钟，就在白枣忍不住要催促的时候，白澈终于神态凝重地开口说： “你的情况很严重。” 这话说出来，何悠还没什么反应，白枣一下急了： “你之前可说了，一切包在你身上！” 白澈无奈苦笑赶忙安抚道：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 顿了顿，他才语气复杂地感慨道： “之前舍妹和我说起你的情况，我还不大相信，可没想到，竟然果真如此，那只树妖还真是慷慨，不只是帮你开窍，更是一步到位，用类似灌顶的方式，把你拉升到了养气上境……起码节约了你十年苦修！” 养气上境…… 何悠对这个词倒也不是太陌生。 昨天和白枣的交谈中，他就了解到，每一个大境界也会划分不同的小境界。 比如金丹境就需要修出起码三道丹纹。 养气境也划分上中下三个阶段。 彼此虽无明显区分，但却可以大概衡量修行进度。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那只树妖了。”何悠微笑道。 白澈面容苦涩，摇头说： “或许吧，不过，我是不信一个大妖会这么好心，给你留下标记便于日后寻找自然是一个原因，但在我看来，它之所以没有杀了你，还是看出了你的潜力。” “潜力？” “是的，大凡能踏入修行这条路的，都是有灵根的，而通常来讲，在凡人阶段就表现出明显异常的人，天赋往往出众…… 当然，这也并非必然，只是概率更高。 所以，我想那树妖应该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 顿了顿，白澈担忧道： “可这世上，哪里有平白无故的恩赐？ 等它真的化形成功，走出秘境，找到你，怕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往好的情况想，或许只是要你帮忙做个打手，做些事，可若是对方存了坏心思……” 后面的话，白澈没有说出口，但任谁都能听懂。 一株镇守一座秘境的大妖，如果真的有所图，光是想想，都令人惴惴不安了。 谁知道对方会索要什么东西？ 如果是钱财，或者一些不太困难的条件还好，可如果是要命的东西呢？ 必须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这个道理何悠很清楚，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积极接触白家。 “你说这么多都是废话，道理我们都懂，问题是怎么解决！” 白枣在旁边有些焦急地开口道。 白澈抬手往下压了压，然后才皱眉道： “依我看来，解决的方法有三种。” 见两人都看过来，他竖起一根手指道： “第一种，也是能彻底解决问题的，就是请一位强大的修行者重新封住你的‘灵窍’。 简单来说，修行者打开灵窍才可以沟通天地灵气，那么，只要重新封住灵窍，就可以关闭这种联系。 任凭那大妖修为多高，没了这缕气息上的关联，它基本不可能从国内十几亿人中找到你。” 说到这里，他声音略显低沉： “当然，代价则是你将会重新变回一个普通人，体内的灵气散去，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何悠怔住。 这个方案他自然能听懂。 说白了，就是将自己的“格式化”，“重置清零”。 原理也很通俗易懂。 问题就在于……他舍得么？ 他真的舍得放弃这份力量，重新变回一个“凡人”么？ 如果说在昨夜之前，何悠或许还真的会同意这个方案。 毕竟虽未深入接触，他也明白，修行世界并不是和平的，其中的危险性极大，一个不留神，或许就会身死道消。 而他一个偶然踏入这个神奇世界的“草根”，没有家族和宗门作为后盾，别说什么道术秘法了，连起码的修行功法都没有，怎么看都是前途未卜。 最正确的选择，就是一切清零。 忘掉这一切，安心读书，然后毕业找工作，赚钱生活，以后找个心仪的对象组建家庭，或者干脆独身到老，尘归尘，土归土。 虽然可能不甘心，但却是最理智的。 然而，经过了昨晚的事件，他的心态又发生了改变。 折磨了自己十八年的宇宙噪音，竟然是一部拥有莫测力量的经文。 自己只是刚听懂了一小部分内容，并进行了修炼，就引动了群星闪烁，惊动了整个世界。 他再蠢也明白，自己聆听到的，显然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 那么后续的内容呢？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等自身修为提高，应该就可以听到云笈九卷后续的内容了。 这俨然为他提供了一条迅速崛起的捷径。 一条珍贵无比的通天仙路。 虽然截至目前，他对于后续的内容是什么仍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他猜想。 而且…… 他还想通过修行，变得强大，最终找到自己身上可能隐藏的秘密，或者是，他聆听到的那声音的秘密。 那么…… 现在的他，还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机缘，重新做一个安稳而枯燥的凡人么？ 无需自问，他就明白了心中的答案。 安静的房间里。 何悠沉默了几秒，然后眼神清亮而坚定，开口问道： “另外两种方案是什么？” 第二十二章 万物一剑弱化版 “另外两种方案是什么？” 听到何悠的询问，白澈并没有太意外，只是认真道： “不再考虑一下？这是最稳妥的方式，重新成为普通人，然后彻底远离这一切。 并且作为报答，我还可以代表家族给你一笔钱，不要拒绝，这是你救了舍妹应得的。 我只是觉得有义务跟你说清楚，修仙界并不安生，不谈那只树妖，一旦你卷进来，也很可能因为种种原因，面对来自其余地方的危险。” 何悠挤出一个笑容： “还是听听另外两个办法吧。” “好吧。”白澈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再规劝什么。 事实上，他很清楚，放弃需要多大的勇气，尤其对方还这么年轻。 “第二种方案是你找一个封闭的小世界躲藏起来，离开地球，直到确认安全再出来，这有些难度，但想想办法也不是做不到。 事实上修仙界的一些结仇很广的修士就是这样做的，终年躲藏在秘境空间里…… 不过，我想你大概率不会接受这个方案。” 白澈说道。 何悠点点头，这个方案他自然更不愿意接受。 谁知道那树妖什么时候出来？如果一直不出现，难道要躲个几十年？ 与熟悉的社会脱离，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白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事实上他还有个类似的方案。 就是让何悠携带一件足以封锁自身气息的强大法器，强行阻断，并且也不耽误他在地球生活。 可这种层次的法器很是稀少，并且珍贵。 别说家族没有合适的。 即便有，长老们也不可能允许将这样珍贵的宝物赐予何悠。 即便他救了白枣也是一样，因为代价太大了。 所以他也就根本没有提出这个。 “第三种呢？”何悠有些不抱希望地问道。 旋即，就看到白澈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先看了妹妹一眼，犹豫了下，才说： “第三种……我还没办法做决定，只能尽力争取，当然，前提是你接受。” “说说吧。” “好，其实很简单，就是你加入我们江宁白家，担任供奉一职。”白澈凝视着他，说道。 供奉？ 何悠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个答案，有些惊讶。 对于这四个字，他昨晚于白枣闲聊中已经有所了解。 修仙界的势力可以粗略分为三种。 一个是散修，字面意思，无需多言。 第二种是宗门，也就是师徒形式的传承，可大可小，据说千年前曾有宗门弟子多达数千人，当然，到现在还留存于世间的宗门已经规模很小了，最小的，师徒两个人就算一个宗派了。 至于第三种，也就是各大修仙世家，以家族血脉形式传承，中坚力量是家族子弟，此外，也会笼络吸收一些家族外的，比较优质的散修，冠以“客卿或者供奉”的名分。 说白了，就是雇佣来的优秀人才。 为家族效力，并获取报酬，可以到期“解约”，改换门庭。 如果互相认可，彼此建立起足够的信任，这种关系甚至能持续个数百年，甚至子女联姻，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系。 昨晚闲聊的时候，白枣就提起过这个。 何悠当时只是当做趣事来听，却没想到，眼下白澈竟然邀请自己成为白家供奉。 何悠吃惊之余，扭头看了眼神情稳定的白枣，忽然冒出个念头： “难道，她早就有了这个想法？” 见何悠沉默不语。 白澈自顾自解释道： “成为我家族供奉，就需要为家族效力，当然，一些不合理的任务也完全可以拒绝，甚至解约，恩，你可以理解为到我家公司上班……差不多的意思。 同时，家族也会在修炼上给你帮助和报酬，倘若你遇到什么危险，家族也会给予一定程度的庇护。 说白了，就是帮你进入修行界，至于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主要还是看你自己。” “如果有朝一日树妖真的找上门来，家族会出面交涉，但并不保证一定能护你周全，希望你能理解。 毕竟与一个化形境界的大妖为敌，这对于任何势力而言，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到这，白澈清咳一声，似乎有些尴尬。 以他骄傲自负的性格，属实觉得这种帮助实在算不上够分量的报答。 对方好歹救了自家小妹，可自己却只能给予这种“不痛不痒”的保证……这让他着实有些羞臊。 可却又不可能代替家族做出任何许诺。 房间中一时沉默下来。 白澈有些惭愧地低着头，白枣则咬着嘴唇，瞥瞥自家兄长。 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用手搓着衣角，然后偷眼瞄了下何悠，却见他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情。 何悠的确在思索。 对方的话说的很明白，剩下的就是看自己如何选。 前两个方案显然不考虑，那么要不要加入白家？ 成为一名“高级雇员”？ 风险很明确，担任职责，就需要承担一定的义务，这有可能让他面对更多的危险。 好处也很清晰，何悠虽然已然拥有了修炼功法，但仍旧缺乏自保能力。 虽然躲在乡下闷头修行，慢慢挖掘云笈九卷也是一条出路，可第一次修炼就引来那么大动静，以后呢？ 会不会引来其他意外？ 况且，他很清楚闭门造车的坏处，想要在一个领域有所成长，就必须加入其中。 否则对修仙界两眼一抹黑，就算想找机缘都没门路。 而白家显然可以帮他节省很多气力。 况且……实在不行，呆不惯再解约离开就好。 他也不担心对方强制扣留，除非白家甘心面对一只化形大妖怪的风险。 “成为供奉的话，需要什么条件？” 心中打定主意，何悠问道。 屏住呼吸绞着衣角的少女双眼当即明亮，透出欣喜的情绪： “你愿意加入我们？” 何悠无奈道：“我就怕你们不敢收。” 听白澈方才那番话的意思，成为供奉这事他也做不了主，似乎还需要向上申请。 “你答应就好了，肯定没问题的，实在不行我就回家找我妈，再不行，我直接到外公跟前去哭，肯定可以的！” 白枣拍着胸脯一幅“这事包在我身上”的派头。 说着，然后撇了兄长一眼，威胁道： “你也肯定会帮忙的吧？” “……是。”白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转向何悠，说道： “家族里招收供奉的门槛还是有的……按理说你的修为肯定是达不到标准的，太低了。” 顿了下，在白枣杀人的目光中，他改口道： “当然，这也不是死规矩，你的情况完全可以走特招，比如……恩，你能听懂妖物的语言，这绝对是很大的加分项。 另外……能在开窍前就掌握这种能力，你的天赋也值得期待。” 顿了顿，白澈起身道： “这样吧，我现在就教你一门秘法，一来是作为之前冒昧行为的补偿，二来，也可以粗略测试下你的天赋。” 说着，他随口笑道： “如果你的天分很高，家族也会更愿意支持和保护你。” 何悠自动忽略了对方这句话，只是兴致勃勃道： “秘法？我还没加入你们就可以学么？” 白澈淡笑道： “一些秘传法门自然还不行，但我教给你的这门不归于此列，是我自己机缘巧合得来的一门攻击秘法。” 攻击秘法？ 听着就很让人激动啊有没有？ 何悠精神一震，问道：“这门秘法名字叫什么？” 白澈负手，傲然吐字道：“万物一剑！” 万物一剑？好霸气的名字啊！ 何悠正感慨着，就听这个死妹控语气停顿了下，又补充了五个字： “全面弱化版。” 何悠：？！ 所以这秘法全名是…… 《万物一剑全面弱化版》？ 第二十三章 真正的天才 万物一剑全面弱化版…… 这名字，有点挫啊…… 何悠有些牙疼地想着，感觉有必要将心理预期狠狠下调一番。 白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清咳了一声，躲开了小妹的死亡凝视，径直往室外走： “去院子里，我给你演示下。”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加这个后缀，只说前面四个字，不过以他的骄傲的性格，自然不愿意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说谎。 何悠也不挑食，调整了下心态，权当去涨见识了，也跟随来到了小院中。 “在修行界，养气境暂时还难以施展出高妙的秘法，但这并不意味着弱小。 事实上，养气境已经与影视剧里那种武林高手没有区别了。 恩，或者说的更明白些，当年所谓的武林高人，其实大多数就是行走在尘世间的修士。 只不过因为末法的因素，只能施展出养气境的实力。” 站在庭院中，这位家族年轻一代第一天才负手正色道。 见何悠听得认真，他继续说： “这万物一剑弱化版，也称之为残血版、青春版、lite版和mini版……咳，是我偶然得来的一门秘法。 虽然听起来似乎差了些，但实际上，我个人觉得这真的是极适合你这个境界的秘法。” “对修士而言，最实用，最简单的法门便是将体内的灵气通过特定的经脉释放出来，包裹住兵器，在灵气加持下，即便只是一根普通的树枝也可以坚若钢铁。” 说话的同时。 他随意从墙边捡起了一根柳树枝，旋即手腕一甩。 那柔软的枝条便“啪”的一声绷直。 宛如一根尖锐的刺刀。 何悠看着双目微亮，想起了秘境中白枣出剑的动作。 “不过养气境修士体内灵气积累太少，所以很难包裹住大型兵器，即便勉强做到，也难以维持太久的时间。” 白澈随手将柳条折断，只留下短短的一小截在掌心，继续道： “这万物一剑就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舍弃了手持兵器，而是选择将灵气注入小体积的物件，进行投掷。 当物件脱离修士的掌控，往往会在几秒后自行崩解，发生爆炸，造成类似剑气攻击的效果。” 说话的同时，他将手中那一截树枝径直向前抛出。 约莫两秒后，三人就听到了一声轰鸣。 小院中泥土崩飞，一块好好的地面，竟被炸出了个足球大小的凹坑！ “就像是这样。” 白澈拍拍手，笑这扭头，果然发现何悠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他顿时笑道： “虽然威力差了些，但胜在简单，随处取材。 等你掌握熟练，随手摸到什么东西，纽扣、圆珠笔，甚至是纸币都可以作为武器。 即便是面对修仙者，出其不意，同样可以造成巨大杀伤。” 何悠站在一旁，略有意动。 这法门听起来的确是方便，世间万物皆可如剑气，脱手杀敌，大概这就是“万物一剑”名字的来历。 他当即点头，表示喜欢，旋即笑道： “说起来，这秘法与其叫做‘万物一剑’倒不如叫‘草木皆兵’更妥当。” 草木皆兵？ 白澈怔了下，然后有些惊喜地笑道： “好名字！这可要比原本的名字贴切多了。” 一草一木，俯拾皆兵。 真的很恰当。 “没看出来，你还蛮会起名字，这门秘法赠予你，以后想叫什么什么名字也都随你。”白澈道。 说完，他便拉着何悠进行具体的讲解。 起初，白澈是打算用语言，将灵气运行的路径描述一遍，大概就是将人体的几个穴位经络名字连在一起，描绘路径，这也是传授秘法最基本的方法。 可考虑到何悠此前并未接触过相关的知识，难以理解，所以他干脆用自身灵气，在何悠的手臂中运行了几次，以作示范，等何悠死记硬背下来，他才结束讲解，笑道： “不同的秘法学习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但想要熟练掌握都需要大量时间的联系，越是高妙的法门，越是如此。 这一门虽然运行方式比较简单，但难点在于控制力道。” “控制力道？”何悠疑惑反问。 “没错，要知道不同材质的物品承受力不同，你必须慢慢熟悉，掌控自身的力量。 不然要么是威力太低，要么，可能刚脱手就炸了，别说攻击别人，自己先受伤了。” 白澈将一截树枝塞给何悠，语重心长道： “修炼欲速则不达，你先从树枝练习，等掌控力提升了，再去尝试其他物品。 不要急，一时半刻无法掌握都是很正常的。 慢慢来，第一天，你先尝试将灵气从身体内牵引出来。” “好。”何悠对专业人士还是很信任的。 见何悠握着那半截树枝埋头沉思，白澈微微一笑，转身拉着小妹回到了屋里。 美滋滋坐下喝茶玩手机，美其名曰“不要打扰何悠修炼”。 …… 坐在房间里。 白枣眼巴巴地瞅着窗外低头沉思，一动不动，宛如泥塑木雕的少年，担忧道： “你让他自己领悟行不行啊，可别把自己炸了。” 白澈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咂摸着茶水，酸溜溜地说： “修行这事讲究个悟性，哪个修士不是靠自己领悟的？上来就手把手指点，这只会养成他的依赖性，不利于后续的健康成长。” 白枣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满意他的语气： “我看你就是没诚心帮他！ 这什么万物一剑，听起来似乎简单，但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秘法可没那么容易！ 光是一个操控力，就不是刚入门的人能掌握的，就算是我，从小就打基础，估摸没有几个月也学不会。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养气境的法门。 如果我没猜错，就连你这个金丹境界的，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掌握的吧？” 顿了顿，她眯着眼睛冷幽幽道： “甚至……考虑到修炼时间那么紧，家传剑诀你都没完全学透。 这什么万物一剑，我看就连你自己都只是初步掌握吧？ 炸树枝就是极限了吧！” 在白枣说了一半的时候，白澈便已经拿出一枚玉符激活，笼罩了周围区域，防止她这番话被何悠听到。 等做完这些，他皱眉当即反驳道： “胡说，什么极限？我如果全力以赴，炸个向日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你果然也只是初步掌握对吧！” 白枣不乐意了： “你故意教他这么难的，别有用心！” 面对亲妹妹的控诉，这位家族第一天才却意外地没有反驳。 只是重新端起杯子，沉默了下，才低声说： “没错，我的确是故意的，我的确希望他能知难而退，选择第一个方案。 我知道，你想让他进家族，可小妹，你同样应当清楚，对他而言，最安全的选择还是做一个普通人。” 见少女沉默了下来，白澈苦口婆心继续劝道： “是，我不否认他可能具有不俗的天赋，可那又如何？ 这千百年来，有天赋的修士不知道死了多少，如果是过去那些安生的年月，还没什么，安稳修炼，只要不惹事，也没太大风险。 可是现在不同了……秘境重开，各大势力都有躁动…… 尤其是……昨夜那场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地异象……” “天地有异，预示必有大事发生，我担心，平静了数百年的修仙界可能发生大变数，不再平静。 如果真是如此，咱们家族自身或许都难以保全，这时候，他闯进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白枣继续沉默。 这些道理她当然都懂。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接触了一天，但何悠给她的感觉很好。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处变不惊的气质？ 又或者，烧的一手很寻常，却很合口味的饭菜？ 再或者……是因为莫名其妙，睡得空前安稳的夜晚…… 说不清，总之，她本能地想把他拐到家里去。 不过，她也必须承认，白澈的话很有道理，强行将他拉入修仙界，是否只是自己的“自私心理”作祟？ “可是……他明显不想重新做个凡人。”白枣嘟囔道。 “很正常，年轻人嘛。所以我才教给他这个秘法，让他知难而退。 要知道，就算是你哥我这种家族历史上数一数二的修道天才，当初也是不眠不休，用了足足三天才基本掌握了这个秘法的！” 白澈傲然道： “他即便天赋好些，今天最多也只能做到灵气外放，想要做到我方才的程度，怕是给他三个月都不……” 正说着，陡然间，房内的两人便只听到一声熟悉的轰鸣炸响，自窗外传来。 “轰！！！” 两人愣住，继而同时起身，奔出门。 旋即便愕然看到庭院中，再次炸开了一个篮球大的深坑，爆炸扬起的泥土和烟尘正徐徐落下。 而站在房檐下的何悠则随意拍了拍双手，扭头看向陷入震惊中的白家兄妹，淡笑道： “白师兄，你说的果然没错。第一次试验，没掌控好，力道稍微大了些，看来的确需要时间慢慢练习才是。” 第二十四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哗啦……滋啦……” 厨房里，何悠将切好的蔬菜倒进了烧的滚烫的锅里，然后熟练地拿起勺子开始翻炒。 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多。 在将自己体内的积攒的灵气消耗了大半，成功地施展出了几次“万物一剑弱化版”或者称之为“草木皆兵”后。 何悠很干脆地结束了这次新奇的体验。 然后看了眼时间，就钻进厨房忙活起午饭的事了。 经过昨天的晚餐，何悠感觉修行者的饭量似乎都不俗。 而且他在施法后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饥饿，所以午饭的量级在原本的计划中又翻了一番，自然需要认真对待。 当然，最大的影响因素还是多了一张嘴。 之前说让白澈吃泡面的话纯粹是挤兑他。 好歹也是客人，自己接下来还极有可能成为白家供奉。 于情于理，总不能真让他自己煮泡面吃。 既然白枣否决了去饭店订一桌的提议，那么按照民俗，主人亲自下厨招待客人显然是最热情和体面的方式。 当然……如果何悠知道此刻白澈心中的想法，大概就会意识到，这个死妹控可能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 …… …… 西屋房间中。 白家兄妹各自坐在沙发和板凳上，听着从厨房传来的充满了生活气、烟火气的声响，沉默不语。 白枣相对而言情绪还算稳定，可白澈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直到这会，他还没有彻底从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中缓过神来。 何悠第一次施法自称力道大了一些，于是在两人面前又重复尝试了几次。 等到最后一次施展秘法，其轰炸出来的坑洼大小已经与白澈演示的那个十分接近了。 虽然在施法速度上，两人还是有着很明显的差距。 但考虑到两人本身的修为差距，以及付出的时间…… 这点小小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小妹，我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白澈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剑鞘斜斜靠在脚边，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 白枣脱下了鞋子，穿着双白袜。 双腿侧着并拢，缩在沙发里正专心吃着薯片。 闻言同情地看了自己老哥一眼，补刀道：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白澈神情骤然垮塌。 抬起双手，用力抓乱了自己飘逸的长发，显得极为激动。 他素来以家族第一天才自称，虽然听起来很臭不要脸，经常被白枣吐槽，但这个称号却并不是假的。 事实上，白澈的天赋的确极好。 不仅是在年轻一代，即便是往上数，在家族历史上也能排在前列。 加上他修行刻苦，努力，只是二十多岁，就修成四品金丹。 这还是在刻意放缓晋升速度，打牢基础。 以及日常上学、社交上耗费了大量时间的前提下。 可以这么说，就算放眼江南地界，白澈也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了。 若是没有意外，下一代家主的位子非他莫属。 也因此，他虽然年纪不大，在家族中却很有些分量。 不然的话，白枣也不会特意找他过来帮忙解决问题。 然而这一切在方才遭到了无情的打击。 原本自认为天才的白澈崩溃地发现自家妹妹随便路上认识的一个“修行小白”在天赋上竟然如此妖孽。 几乎可以把自己吊起来打…… 他用了三天时间才掌握的秘法，何悠总共才用了…… 恩，有没有二十分钟？ 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 而且何悠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完全没有任何基础！ 这对比太强烈，白枣在旁边都不忍心看。 而作为被正面摧残的白澈，则感受到了来自何悠的成吨伤害。 尤其是在何悠轻描淡写地说出那番话，并隐约表现出了不大满意的神情后，白澈的心态几乎崩掉了。 偏偏，他还很清楚，何悠不是故意针对他，而是真的对自身天赋完全没有概念。 这就更让人扎心了啊。 想想自己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要让对方知难而退。 说什么就算三个月也不一定能掌握……只是想想，白澈就感觉脸颊火烫。 这以后……自己还怎么有脸自称第一天才？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问题，更重要的问题在于： “你说……他还有没有改变心意的可能？” 白澈抓着头发，语气含糊地问道。 委顿在沙发里，一副死宅少女模样的白枣咔嚓咬了口薯片，然后翻了个白眼，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 你觉得呢？ 白澈沉默。 显然，“知难而退”计划算是失败了。 如今，有了修行功法，也有了战斗能力，何悠显然不可能回头了。 在认清这个事实后，白澈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误区。 “我为什么非要劝他做普通人呢？显而易见，这个何悠的天赋极为恐怖。 最起码……在学习秘法这方面是这样。 可即便他在修行本身达不到这种程度，也能算是一个极佳的仙苗了。 这样的苗子，任何势力都必然会甘心付出大代价来争取，甚至抢夺的…… 这么说，将他拉入家族，岂不是好事？” “恩，大树妖的确是个风险，可这世上，哪里有只享受好处不承担风险的事？ 且不说那大妖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出来，即便真来了。 只要何悠能成长起来，说动太上长老们出关也不是没可能。” 自我反思了一阵，白澈忽然惊愕地意识到。 自家小妹可能是捡到宝了。 “明明对家族是一件好事，可为什么我心里酸溜溜的呢……” 白澈感慨着，摇摇头。 虽然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明白事理的。 这种天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这么想着，心中的郁闷之气也悄然散了不少。 “白枣，帮我把东屋的调料瓶拿过来！” 忽然，厨房里传来了何悠的声音。 正大嚼薯片的少女当即跳下来，趿拉着何悠的拖鞋，就乐颠颠跑了出去。 白澈：“……” 感觉还是很不爽啊啊啊啊啊啊！ …… ……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 何悠终于将最后一道菜盛在盘子里，端上了圆桌。 三个人都坐在桌旁，白枣已经提前倒好了橙汁。 “咳咳，我提一杯，今天通过白枣，认识了白师兄，能坐在一起就是缘分……” 何悠坐在主位上，举起杯子，回忆着看过的某个短视频，尝试着说了两句“场面话”。 但终究还是缺乏相关经验，差了些意思。 好在另外两人都毫不介意。 修仙界似乎也不大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干杯！” 白枣很给面子地端起杯子与何悠碰了下，喝了口，然后拿起筷子，风风火火道： “我都饿了！” 说着，就闷头大吃了起来。 何悠笑眯眯地看着她，自己也夹了口芹菜炒肉，又扒了两口饭，这才发现坐在对面的“白师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何悠忍不住问道。 白澈当即摇头，拿起筷子，夹了块酱爆茄子，解释道： “不是，就是在想一些事。” 难道是在思考怎么帮我申请供奉的职位？ 何悠思维发散开，胡乱猜测着，然后忽然有些小感动。 心想虽然这货似乎有点小心眼，但为人还是蛮靠谱的。 答应下来的事，真的在上心啊。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思考，好人啊…… 想着，何悠热情地给他夹了一块肉片过去，笑道： “不急，不急，先吃饭。” 不急？我急什么了？ 白澈茫然地看着他，有些迷糊，只能点头应下。 然后吃了一口，还别说，真挺好吃的…… 就是没什么胃口…… “就是说啊，吃饭的时候想什么有的没的？影响食欲的好不好？来，尝尝这个，我就说何悠手艺很好吧。” 白枣也夹了一块塞过去。 “还有这个。”何悠又递过去一块。 “这个也不错。”白枣不甘人后。 “白师兄……”何悠微笑。 “吃啊，你瞅啥，这么多吃的堵不住你的嘴嘛？”白枣开启死亡凝视。 “吃，我在吃……” 捋了捋飘逸的头发，白澈看着满登登的饭碗，欲哭无泪。 抬头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何悠与妹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虽然他们是很热情没错。 可是……为什么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第二十五章 我哥炸了 一顿午饭吃的“宾主尽欢”。 恩，最起码在何悠看来是这样的。 三个修行者都极为能吃，这大概也符合了某种程度上的能量守恒。 其中白澈原本是没胃口的。 但迫于形势，也吃了不少。 等酒足饭饱后，一桌子餐盘也都风卷残云般干净了。 何悠心情愉悦地去厨房里刷盘子。 白枣虽然想帮忙，但考虑到自己似乎天生与厨房属相不合。 每次帮忙往往都会起到反效果。 也就只能心安理得地躺在沙发里刷手机了。 只有白澈坐在旁边一脸不自在。 低头沉思片刻，他站起身，说：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出去散散步，可能晚一些回来。” “等我洗完碗筷带你去转转吧。” 何悠戴着手套，捏着盘子说。 “别……咳，我的意思是不用那么麻烦，你忙你的，我正好出去随便走走，也不远，就去后面山上走走，消化消化食。”白澈连忙拒绝。 说完，不等何悠再开口。 这位家族第一天才扭头便出了院门，径直向后山走去。 只留下何悠攥着盘子，站在屋里，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正揉着肚子看剧的少女： “我感觉你哥好像心事重重的啊。” 白枣拍着鼓鼓的小肚皮，翘起光洁白嫩的小腿，满不在乎道： “不用管他，这货经常这样。” 这样吗…… 何悠眨眨眼，然后也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忙了起来。 …… …… “呼。可算出来了。” 山脚下。 当走出足够的距离，白澈才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嘟囔。 他自然不是只来散步，而是另有“图谋”。 上午何悠的学习速度着实将他打击的够呛，虽然后来慢慢也调整好了心态，可每每想到彼此之间的差距，白澈就生出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或者说是不服输。 这种心态很常见，就像是学校里的优等生，突然被一个插班生给碾压了，自然会想着较劲，怎么把这一阵给赢回来。 最起码……也得维持住优势。 不然的话…… 设想一个场景。 等晚上闲下来，何悠重新积攒好了力量，然后在练习功法过程中遇到什么难题，跑过来对自己说： “师兄，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啊，你教教我呗。” 然后呢？自己怎么回答？ 难道要一脸冷酷地摇头： “我也不会，师弟你的学习进度已经超过为兄了。” 光是想想这一幕，都让人头皮发麻啊！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人设崩塌的局面出现。 白澈决定用这个下午来好好练习下“万物一剑”或者称之为“草木皆兵”这门秘法。 他当初得到这门秘法的时候还不是金丹境。 眼下自身已今非昔比。 无论是力量还是见识都比当初强大了不少。 所以，白澈认为只要自己潜下心来。 凭借自身天赋，绝对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这门秘法掌握的更透彻些。 最起码不至于被何悠问住了。 而放眼四周，最合适的练习的场所就是小青山。 “得抓紧时间了。” 白澈打定主意，不敢耽搁。 提纵身法，整个人脚尖点地，宛如惊鸿般向那座低矮的山峰掠去。 这座山因为低矮，可使用面积也小，所以只是由镇里种了些树。 平常也没有什么人来往，还是很清净的。 白澈一路跑到接近山顶的位置，然后确认周围没有人。 这才摸出一枚青碧色的玉符，将其激活。 然后手腕只是一甩。 那玉符便“噗”的一声半截没入泥土，散发出无形的波动。 “有了这层屏障，在这片树林里，我练习造成的声响就会被隔绝，外面完全听不到，也不担心引人注意。” 白澈勾起笑容，心中自语。 而且，这屏障还是单向的。 可以防止里面的声音传出去，却仍旧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 有点类似单层玻璃，这样白澈也不担心因专心于练习而忽视了外面的风吹草动。 做好这万全准备，他这才伸手。 从树上摘下一把落叶，低头钻研起来。 不一会。 这屏障里便响起了连绵的轰隆爆炸声，却奇异地无法被外界感知。 …… …… “哗——” 拧开水龙头，用清水将双手冲洗干净。 何悠又拿起毛巾擦干了，这才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了眼白枣，发现这姑娘正闷头看剧，很专心的样子。 何悠笑笑，也没打扰她，想了想，径直出门，来到院落中。 索性无事，他准备尝试第二次修炼。 一来是上午的练习已经将体内的存货消耗了七七八八，需要补充弹药。 二来，他也想确认下，自己平常修炼会不会有什么天地异象。 将一个垫子随手放在清扫干净的房檐下，又将手机开启了录像模式，竖在旁边，监控自己和院子。 何悠这才盘膝落座，闭上双眼。 开始沉浸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摒除杂念，感应体内的力量。 当他进入那种玄妙的状态中后，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开始牵引灵气。 按照某种特殊的方式运行起来。 就如同篆刻于心的本能。 他的呼吸也变得悠长，富有节奏感。 空气中的天地灵气被那力量牵引，徐徐钻入他的体内。 约莫修炼了一两分钟。 何悠睁开眼睛，脱离这状态。 看了看四周，发现院中的植物们并没有异常，天空也很平静。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大概就是四周愈发宁静了。 不过他怀疑这大概率是心理作用。 “录像也没问题。” 检查了下手机，何悠暗暗点头，心中有谱了。 看来自己日常的修炼并没有那么惊人。 至于昨晚的情况，极有可能和那从宇宙中传来的声音有关。 “看来想要弄清楚，还得等下一次满月。” 何悠默默想到，心中放心了不少。 毕竟倘若他日常修炼都能引得天地异象，那也太恐怖了些，感觉迟早会被人追溯到的。 眼下这种情况最好。 想着这些，何悠重新摒除杂念，开始认真地修炼起来。 …… …… 对于沉浸在修炼中的人而言，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 而对于沉浸在娱乐中的人……时间流逝的更快…… 唯一的区别在于。 同样是消耗时间，用来修炼的人会有种充实的感觉，甚至默默表扬自己。 而用来娱乐的人……却只留下一阵阵空虚。 白枣现在就觉得特别空虚。 瘫软在沙发里，少女瞪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的桌面，情绪忽然很是低落。 这周更新的剧集已经刷完了。 书架上小说的更新也看完了，每一条本章说都没放过。 日推的十首音乐没有好听的，短视频也刷不到什么新鲜有趣的内容。 微博上多人运动的戏码刚落幕，也没个新的热闹给自己围观一下。 游戏里更是一帮坑队友。 自称是大神，各种抢位置，发信号指挥，结果完全带不动自己……说好的带妹子起飞呢？ 浪费了一整个下午的大好时光。 一转眼按灭手机，发现都到了傍晚时分了。 仔细想想，一下午什么正事都没干，再看看坐在院子里打坐修行，一动不动的何悠，一种奇妙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空虚！ 空虚啊！！ 我到底都干了什么？不能这样颓废下去啊！ 白枣心中怒吼，忽然就莫名的很生气。 看了眼修炼中的何悠，没好意思打扰。 扭头又去找白澈，才意识到对方从中午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还没回来？难道是背着我们偷偷修炼去了？” 恩……根据她对自家老哥的了解，极有可能！ 白枣当即捧起手机，打开聊天框，给白澈发了条消息： “你跑哪去了？” “快回复！” “？？” 连续发了三条消息，都没得到回答。 白枣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记得他说，是去后面山上走走。” 白枣回忆着，轻手轻脚出了门，然后径直向山上走去。 小青山不大。 树木也不是很茂盛。 白枣一路奔行，很快就远远看到了站在一片小树林中，正低头做沉思状的白澈。 “果然是背着我们偷偷修炼来着！” 看到这一幕，白枣愈发来气。 并自动将自己与何悠划到了一个阵营里，却压根没去想，何悠也是在修炼来着，三个人里只有她自己在摸鱼。 攥着秀拳，白枣脸色一沉。 然后故意提气，如狸猫般小心向白澈后背方向靠近，几乎没有发出什么脚步声。 而沉浸于练习中的白澈根本没发现。 为了安静，他连手机都静音了。 此刻，他正脸色凝重地捏着一颗金属螺丝钉，努力将尽可能多的灵气注入其中，并小心地控制着力度，防止其提前引爆。 按照他的估算，这一枚小小的螺丝钉，爆炸的威力怕是不逊色于一包炸药。 这也是他钻研了一个下午的成果。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其抛出，试验威力的刹那。 陡然间，便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喊： “白澈！” 那声音极突然，似乎是专门为了吓唬他一样。 白澈手一抖，紧绷的心神一个不稳，同时下意识扭头向后。 然后便只见那只螺丝钉亮起璀璨光芒，轰然炸开！ “轰隆隆！！！！” 树林外。 白枣愕然地看到一朵小型蘑菇云从自己老哥手中升腾起来，然后将其包裹。 继而，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地上那一枚玉符摧毁，整个屏障也随之破碎。 于是。 就在这个平凡的傍晚，小青山镇的男女老少同时听到了一声巨响。 …… 山下。 何悠豁然撑开双眼。 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然后站起身，纵身一跃，爬上房顶。 怔怔地看着后山山顶上升起的一股烟尘，说不出话来。 半晌。 他才拿起手机拨通了白枣的电话： “喂，你去哪里了，刚才山上……” “我知道。”电话里，白枣的声音极为古怪。 “你知道？难道……”何悠张了张嘴。 就听电话里的少女用一种极度心虚的语气解释道： “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恩，简单来说就是……我哥炸了。” 何悠：？？！ 第二十六章 嗦粉 对于小青山镇的群众而言，今天必然会在整个镇史上留下重要的一页。 不只是因为那一声响彻整个镇子的炸响，更因为昨夜那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宇宙闪烁”。 这两件事看起来彼此独立，没有任何关联，但考虑到刚发生天地异象，转眼间，镇子里就出现莫名巨响。 不要说那些老人家，即便是年轻人也会禁不住心里嘀咕两句。 “要相信科学啊！” 站在院门口，听着风中传来的，附近的邻居们彼此交谈的事关神秘的话语，何悠真的很想大声喊一句。 不过仔细想想，这两件事其实都和他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心中不由也有点虚…… 扭回头，走回屋子里，何悠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满身狼狈的白澈。 爆炸发生后没多久，两人就做贼一样跑了回来。 白枣一副心虚歉疚的神情，低着头，扭捏着也不说话。 而白澈就惨了些，一身纯白的小西服黑乎乎的，沾染了不少尘土，还有些破损，飘逸的长发也打起了卷卷…… 倒是也没有什么伤口和血迹啥的，毕竟是四品金丹境界的修士。 加上他的确天赋很高，实力不俗，虽然出其不意玩炸了，但也不至于受伤什么的。 最多就是体内力量紊乱，需要调养一下，加上外形…… 着实狼狈了些。 “白师兄，你……” 何悠咂咂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试图询问。 对方从打回来就沉默着，只是叹气，弄得气氛还挺紧张的。 听到何悠开口，白澈抬起右手摇了摇，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才神情平静地开口，吐出一口黑烟： “一个意外。” 一个意外？ 何悠心想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似乎不久前某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啧啧，果然是家学渊源么。 “我原本是在后山散步，看到风景忽然来了灵感，尝试着对一些秘法进行改良，结果……” 白澈神情淡然，语气温和地说着，抬眼看了眼在另外一个房间烧水的妹妹，继续道： “结果因为舍妹突然到访，我一时走神，所以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无妨，连皮肉伤都算不上。” 是这样么…… 何悠眨眨眼，虽然感觉对方说的应该是真话，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个……哥，水烧好了，你洗洗？” 这时候，白枣慢腾腾端着脸盆走了进来，语气低低的，有些躲闪的模样。 哥？ 呵呵，犯错了才终于想起来叫哥了？ 白澈心中冷笑，却还是点了点头：“放这吧。” “哦。”白枣将水盆在椅子上放好，然后又贴心地将毛巾搭在靠背上，又摸出一把梳子：“给……” “恩。”白澈淡淡嗯了一声，甩出一串钥匙，然后说： “去胡同口我车里，把我备用的衣服拿过来。” “奥。”白枣这会显得特别乖，点点头，就转身去了，看的何悠觉得特有意思。 简单洗漱了下，又换上了备用的小西装，白澈基本就恢复如常了，根本看不出刚被炸过。 何悠啧啧称奇，心想不愧是金丹修士，这防御力就很惊人了啊。 也不清楚是躯体本身坚固，还是某种法器提供的防御，不管是哪一种，这怕是都能硬抗子弹了。 “这个时间做饭有些赶了，咱们是出去吃还是订个外卖？” 等一切处理完毕，何悠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快七点钟，于是问道。 盛夏季节，天色黑的晚。 这时候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只不过远处的灯火已然亮起，附近的一些房子上更是飘起缕缕青烟。 白枣自知犯了错，低眉顺眼地主动将决定的权力递给了白澈： “哥，你觉得呢？” 后者沉思了两秒，说：“有些累了，就订个外卖吧。” 何悠微笑着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然后将其推到桌上，说： “具体吃什么，你们挑一挑，我没有忌口，都可以吃的，别推辞，让客人吃外卖已经不太合适了，你们就当这是菜单，点菜吧。” 看到何悠把话说到这份上，白澈想了想，也没拒绝。 拿起手机刷了刷，还真别说，这镇子看起来不怎么大，但外卖种类还挺齐全的。 忽然，他看到某张图片，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看向白枣： “那我可就点了。” “你点呗，又没人跟你抢。”白枣忍不住低声怼了一句。 “你要想点就你来，如果要我选，先说好了，那我点什么你就得吃什么。”白澈道。 “行，谁让你是病号呢。”白枣撇过头去，说。 白澈呵呵一笑，默默下了订单，然后优哉游哉等待，何悠好奇地拿回手机看了眼，然后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约莫二十分钟后，何悠忽然耳朵一动，说：“来了。” 然后，他起身就出去到胡同口，拎了三份外卖走了回来。 白澈则将饭桌搬到了院子里，又点上了门灯，盛夏时节，这时候在屋里很闷，外面吃更凉快些。 “到底买了什么？”白枣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却见白澈得意一笑，猛然掀开了一只盒盖。 被封印的食物气息顿时飘起来，填满了整个庭院。 “呕……”白枣原本还算淡然，等问到那股味道，顿时脸色大变，猛然后退，捂着鼻子，颤声道： “你……你这是点了三碗屎回来吧！” 何悠看了眼脸色僵硬的白师兄，轻咳一声，掀起了自己那一份，解释道： “不是屎……是螺蛳粉……” “不！就是！这太臭了！我不要吃，你们俩吃吧！”白枣脸色煞白，奋力摆手道。 “呵呵，之前是谁说我点什么都吃来着？”白澈施施然坐下，道。 “……”白枣顿时吃瘪，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似得看向何悠，可怜巴巴道： “何悠，你得帮帮我……” “帮你？” 何悠将一次性筷子摆开，然后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犹豫道： “既然答应了的事肯定不能反悔……吃，你肯定是要吃的，不过……我给你想想办法吧，跟我来。” 说着，何悠放下筷子，往屋里走。 “你有办法？”白枣将信将疑，但还是跟了过去。 等到了屋子里，就看到何悠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卷卫生纸，扯下两截搓成了细条，然后转身看向她，严肃道： “张嘴！” “啊——” 白枣下意识张开嘴巴，然后就看到何悠将两个卫生纸卷成的“鼻塞”给捅进了她的两只鼻孔里。 然后拍了拍手，笑道： “大功告成，这样就行了。” 白枣顿时呆住，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虽然堵住鼻孔的确没那么容易闻到螺蛳粉的臭味，但是…… 你堵我鼻子让我张嘴干毛啊？？？ 第二十七章 一只屋檐，两种心思 螺蛳粉是一种很神奇的食物，从性质上来论断可以类比臭豆腐。 喜欢吃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也很难勉强。 不过既然此前已经做了承诺，那么白枣也没有耍赖皮——尤其傍晚爆炸的那件事，的确是她有错在先，这与白澈是否真的受伤并没有关系。 所以，虽然心里很抗拒，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了圆桌旁，不情不愿地嗦了一大碗加量的螺蛳粉。 恩，过程中当然是堵着鼻子的。 “你这个造型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 优哉游哉地吃着粉，白澈看着小妹塞着鼻子的两截卷纸，笑道。 “什么成语？” “猪鼻子插大葱。” 白枣：“……” 这算是哪门子成语啊！而且你见过这么漂亮可爱的猪嘛？ 心中狂吼着，白枣正要回怼两句，就听到旁边的何悠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枣当即看过来：“你笑什么？” 何悠见状清咳了一声，摆摆手：“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院子后面就有很多大葱。”何悠解释道。 白枣顿时瞪圆了好看的眼睛，眼睛湿润，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咔嚓一声应声折断，就听她委屈道： “好哇，你们俩合伙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没有，真没有……” 看到这一幕，何悠与白澈都憋着笑赶忙安慰了起来。 虽然心里都清楚少女是故意装出来的委屈巴巴的模样，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生活嘛，就是一场大型连续剧，有时候配合着演戏，日子才能过得有滋味些。 虽然加了量，但螺蛳粉终究有吃完的时候。 等几只碗都见了底，何悠又取来一个冰镇的西瓜，这是白天的时候抽空出去附近水果摊买的。 切开成一片片，鲜红的，沙瓤，很甜。 摆在盘子里端过来，三个修仙者一字排开，蹲在房前的水泥台边边上。 一边吃瓜，随口将籽“呸”的一声，吐在前面泥地里，端地豪放。 “何师弟你这边接下来还有事吗？……呸！” “放假了，这两个月都空闲着……呸！” “行，那你今晚收拾下，明天咱们就启程，去我家族一趟……呸！” “这样是不是太突然了？先跟咱妈通个气？……呸！” “恩，也好，放心吧，绝对没有问题的，以何师弟的天赋，未来前途无量……呸呸呸！” 白澈机关枪一样吐出好几颗西瓜籽，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我担心的是你啊，第一次进入秘境你就敢往深处钻，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胆子这么肥？等回家咱爸肯定得批评你……” …… 天色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幕色四合，暝色逼人，可气温却还是闷热的。 房檐下固定的照明灯散发出橙黄色的光，远远看着，就很刺眼。 大群的飞虫绕着白炽灯飞舞，像是车灯照亮的雨幕。 三个修仙者蹲在房檐下吃着瓜，商谈好了明天的行动计划，然后把西瓜皮扔在桶里，又去洗了手。 白澈扭头去了东屋，开始专心打坐修行，梳理下因为爆炸导致的，体内力量的紊乱情况。 白枣也趿拉着拖鞋去西屋看起了刚更新的综艺节目。 三个人，两间屋，白枣作为女孩自然独占一间，何悠与白澈只能睡一间。 想想今晚上要和一位四品金丹境界的强者睡一张床，何悠觉得还挺刺激的…… 咳咳，希望这个死妹控可不要有什么打呼噜之类的情况才好。 毕竟虽然修炼云笈九卷后对听力的控制能力有所加强，但他还是更喜欢安静一点。 将桌上的残局收拾了下。 何悠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仰头，望着头顶的璀璨星空。 今夜的月仍旧极圆，虽然不是完全的圆满状态，但看起来，与昨夜也没什么差。 此刻，光照大地，整个世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远远的犬吠、近处的虫鸣第一次不再令何悠感到厌烦，反而衬托的这个夜晚愈发宁静了。 这种普通人已经司空见惯的体验，对他却是无比的新鲜。 思考着明天就要去宁城，去所谓的修仙世家看看，心情自然是忐忑不安的。 当然，也有着激动和好奇，修仙者的洞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又是如何与当代社会结合起来的？ 光是想想，就很写出很多字来了啊。 “唉。”轻轻叹了口气，何悠抱了抱自己的肩膀，只觉夜色微凉，又想着不如什么都不要想。 “哗啦。” 这时候，他耳朵微动，听到了门帘拂动的声响，然后是一个轻巧的脚步靠了过来。 穿着浅粉色松垮睡衣的白枣走出来，脸上还铺着一只面膜，猛地看着还挺吓人的。 拉过来一只凳子，挨着何悠坐下，修仙少女将两只脚踩在椅子边缘，用胳膊抱着双腿，同样抬头，望向星空，说： “你在叹气。是因为明天要去我家的事？” 何悠没有转头看她，仍旧凝望着星空中的那一点，头顶照明灯周围飞舞的虫群耀眼，如同一个囊括了无数星辰的宇宙。 “是啊，怎么可能不紧张？” 何悠坦诚地笑着说了句，然后忽然道： “你给我说说你家吧，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昨天晚上虽然也有聊，但浅尝辄止，也只有个大概的印象，何悠觉得，现在终于可以深入了解一下了。 “我家啊……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啦，就是个普通家庭……” “除了住的地方偏僻些，宅子大了些，小时候家里规矩多了些……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家族里大部分人其实都还是普通人，修仙者是少数，最厉害的……” 庭院中，白枣慢腾腾地说着，何悠也不打断，也不插言，只是偶尔会问一句，余下的时间就只是认真聆听。 默默记下，随着白枣的叙述，尝试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比较清晰的修仙家族的形象来。 东屋里。 脱下了西装外套的白澈不知何时结束了打坐。 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台前，竖起耳朵偷听着院中两人的交谈。 迟疑了下，又小心地将纱窗推开一半，探出头去。 偷瞄着房檐下的两道靠的很近的身影。 并尝试用眼神逼退那些在脸上乱飞的蚊虫，心中郁闷至极： “这些蚊子咋就盯着我？你们倒是去咬他啊？！” “所以就只会欺负我这个生人？” 第二十八章 四世同堂 房檐下的两个青年男女显然不会理解白澈的郁闷，何悠更是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白枣的叙述上。 虽然也听到了些动静，但根本懒得分神。 随着少女的讲述，他的心里也终于对“江宁白氏”有了个比较清晰的概念了。 按照白枣的说法，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具有修行的潜力，每一个家族子嗣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通过某种测验大概估算是否有灵根。 缺乏天赋的即便强行开窍了，终其一生也大多只能停留在“养气”境。 所以家族往往不会在这些子嗣身上浪费太多的资源，而只是让他们融入到社会中，读书、学习，然后经营家族的产业，或者创业经商之类的。 白家在地球的产业也不只局限于江宁地区，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所涉及。 实业和互联网企业都有涉足，当然，主要还是以前者为主。 规模中等，不显山不露水的。 至于那些有修炼天赋的，则被留在家族大本营，也就是白家秘境中，同样也和普通人一样上学读书，生活，只是多加了一门修炼课。 而大概是因为血统的缘故，修仙家族的直系后裔出现灵根的概率也远比普通人大。 …… 修仙者因为灵气改造身体的缘故，一般寿命也会有所增加，但幅度并不夸张。 一般来讲，只要无法飞升仙界，两百岁基本就倒顶了，这还是必须修炼到高品境才能达到的。 按照白枣的说法，白家如今最强的“底蕴”便是几位约莫两百岁的太上长老。 辈分上，也大多都是祖辈了，不过因为寿命所剩无几，平常都是在秘境深处闭关修炼，试图延寿。 除非家族遇上灭顶之灾，或者同等级的大事件，否则从来都不露面。 白枣从生下来也都几乎没见过太上长老们几面。 其下，便是家主，也就是白家老太爷，白枣的外公，如今一百余岁，坐镇整个家族，是主心骨，不过一般来讲，也是不会离开自家秘境的。 再往下，也就是白枣的父辈这一代，包括几位修为高深的舅舅和姨娘，以及几位与家族关系紧密的供奉长老。 也就是第三代，更是整个家族的中坚力量。 何悠在听到这段的时候忍不住插嘴问了句： “舅舅？姨娘？难道你的父亲不是……” 白枣点点头，坦然道： “事实上，我爸并不是我们家族的人，而是女婿啦，第三代修士中我妈修为最高，我爸的话……其实修为挺低的，主要是负责家族在宁城的公司企业。” 何悠恍然，明白她这是随母亲的姓氏了。 没想到这修仙家族风气还挺开放的，原本他还以为有什么老封建的“传男不传女”的破规矩，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回事。 “恩……想想也容易理解，修仙家族最重要的肯定是强大的修士，如果家族的女性修为最高，那女家主什么的，也就顺理成章了，不能用俗世那一套来衡量。” 心中想着，何悠就听白枣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低声道： “其实我给你说，不光是我爸，其实我外公也是上门女婿来着。” 何悠：？？ “很惊讶吧？其实我第一次知道这事也很吃惊呢，据说，外公当年是个散修，修为极高，后来和外婆结成了夫妇，再后来，家族遇到了一些危难，外公力挽狂澜，得到了当时家主的赏识，就干脆改了姓，成了新一代的家主……” 白枣一副八卦的神情，兴奋地说道。 何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复杂关系，觉得有点绕。 至于家族第四代，也就是这两兄妹这一代，主要是由家族中的部分子弟，以及供奉长老们的子女组成，白澈目前则在第四代中排名第一。 如果何悠加入的话，理论上也属于第四代。 至于决策权，如逢大事，则是老太爷决定。 一般事务，则由家主一脉，也就是白枣的父母决定，至于其余的舅舅和姨娘，其中是修仙者的，基本都是专心修炼，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种。 而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则分散在国内，负责家族产业。 这是家族历代始终沿袭的规矩。 何悠觉得这样的安排应该是为了防止家族成员争夺权力，内斗什么的，所以干脆由家主直接将所有权力归于家主一脉，这样反而可以杜绝许多问题。 至此，他终于对自己的雇主有了个基本的印象。 如果用图谱来表达，大概就是： 一代：太上长老们 二代：老太爷 三代：白氏夫妻、其他兄弟姐妹、供奉长老们 四代：家族各房子孙、供奉长老子孙或弟子 …… 看到何悠低头沉思，修仙少女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道： “你完全不用担心的。” “恩。”何悠笑了笑，点了点头，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 “已经有些晚了，你早点睡吧。” “这才几点钟？修仙党向来无惧黑夜！” 白枣傲然道，然后正想再说两句，忽然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响。 她脸颊当即红透了，好在贴着面膜，没有出丑。 “恩？”何悠看看她，打趣道： “所以……你是晚上没吃饱，所以睡不着吧？” 白枣下意识点点头，然后猛然意识到这似乎显得自己太能吃了些，于是又摇了摇头： “才没有……” 顿了顿，又若无其事补了一句：“如果饿了我会自己泡面的。” 啧啧……合着你早就惦记上那几包方便面了？ 有没有点出息…… 何悠看的有趣，却也没有戳穿，只是拿起手机，边划边摇头说：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没吃饱。反正我是有点饿了，准备订个夜宵，你不饿的话就不给你带了啊。” “别呀！”白枣顿时破功，一把将面膜扯下，往他身边凑了凑：“给我也整一个！” …… …… 小青山镇比不上那些超一线城市发达，天黑了以后，外卖就只剩下烧烤了。 点了几分招牌的烤串，一把十只那种，又添上了别的些食材，添了两罐啤酒。 两人正好凑了个满减，又拿优惠券抵了些。 虽然价格仍旧让何悠感到肉疼，但考虑到自己好歹也是修仙者了，不能还那么抠抠搜搜…… “说起来……也不知道在白家当供奉给发多少工资，有没有五险一金……” 等着外卖的功夫，何悠已经开始畅想了。 “你在想什么？”白枣感到夜色微冷，用衣服下摆盖住两只脚丫，好奇地问。 何悠随手将搭在椅子上的一件外套扔给她，回答说：“想着吃。” 白枣琼鼻微皱，轻哼了一声，小声道：“出息！” 第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又一境 约莫二十分钟后，烧烤终于到了，两人当即解开塑料袋，露出里面香浓滚烫的串串。 店家带过来的罐装啤酒还是冰镇的，这让何悠格外满意。 两人当即搬过来小桌子，然后左手攥着易拉罐，右手捏着串钎子。 咬一口，喝一口，再咬一口……神情享受。 躲在东屋里的白澈则躺在床上，摸着脸上的几个被蚊子叮出来的大包，郁闷不已。 有心出去，又担心暴露了自己偷听的事实。 于是愈发郁闷，干脆蒙头大睡，眼不见心不烦了。 白枣虽然口口称称说什么要熬夜修仙之类的话，但等吃饱喝足了，眼皮就往下坠，一脸不行了的样子。 何悠叹了口气，先将她劝会房间睡下，这才收拾好残局，然后也回到了东屋。 看向趴在床上，用后背冲着自己的长发美……男，脸色变幻。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何悠起来的很早，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刚从学校回来，随身的物件，一个背包就装下了。 然后就出门去早点铺子买了六人份的早餐回来。 恩，他已经确定修仙者胃口比常人更大这个事实了。 白家兄妹也纷纷起床，洗漱，一起吃了早餐，之后穿戴好衣物，就准备出发。 “咣当——” 将防盗门锁上，检查了下门窗，何悠这才有些不舍地锁上了院门。 他也不知道这一去会耽搁多少时间，只是刚回来就又要走，总是有了点小小的别离情绪在。 “滴滴——” 转身来到胡同口，就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鸣响了喇叭，吸引的周围的邻居们纷纷看过来。 “小何……你这是又要出门？” 巷子口，一个邻居走了出来，恩，正是前天他回来时候撞见的那个中年人。 记得当时还产生了一些言语上的误会。 何悠站在轿车旁，伸手拉了下背包的绑带，笑容灿烂道： “周叔，是啊，要出门一趟。” 周叔闻言神情变幻了下，忽然伸手将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道： “见了人家姑娘父母态度诚恳一些，千万要控制住脾气，好好和人家解释，如果人家父母生气什么的，你尽量忍着些，男人嘛……犯了错误，挨打要立正……” 何悠听着一脸迷糊，见对方说的话越来越离谱，赶忙打断： “周叔，你等等，你说的我有点懵……呃，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周叔闻言叹了口气，用眼神微微点了点轿车驾驶位置上的白澈，压低了声音： “那个长头发的，是女方娘家人吧？我昨天上午都听到了，他喊得很大声，说什么那女孩在你家过的夜……邻居们都听到了。” 顿了顿，中年人叹道： “你不用解释了，叔都懂。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误呢？当年我和你阿姨也是……唉，不多说了，显得我啰嗦了，你记着点就行，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说着，中年人拍了拍何悠的肩膀。 然后转身背着手走开了，只剩下何悠站在风中凌乱。 “叔……”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放弃了追上去解释情况的想法，有些事越描越黑。 算了，算了。 转身拉开后面的车门，然后看了眼已经坐在里面的白枣，行李箱已经放在车后备箱里了，就等他了。 “砰。” 用力将车门关上，何悠靠在轿车后座上，感受着车载空调的凉意，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后，车辆便启动，驶离了这片街巷，朝着宁城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 …… 小青山镇距离宁城市区着实不算近，就算上高速也得几个小时。 按照地图给出的时间，到地方估摸着也快天黑了。 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走长途的时候人就特容易疲倦，修仙者也不例外。 白枣刷了阵手机就戴上了只眼罩，塞上耳机听歌，然后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何悠却有些睡不着，反而有点紧张，就像是要赶去考试一样。 只能努力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只感觉左边肩膀一沉，仿佛压了什么东西，撑开眼皮，就看到了靠在左臂上的修仙少女。 白枣似乎睡得很沉，黑亮的发丝随意垂着，一部分更是粘在鼻子上，脸颊上，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 何悠眨眨眼，然后瞄了眼车子的后视镜，就看到一双眼睛正透过镜子看着他。 眼神幽怨。 “咳咳。” 何悠捂着嘴巴咳嗽了两声，然后挪动屁股，试图远离。 然而睡得迷迷糊糊的白枣大概是觉得躺着不舒服，忽然很不爽地嘀咕了句：“别动！” 然后继续睡…… 何悠无奈地只能停止动作，去看白澈，想表明自己的无辜，却只见“白师兄”已经移开目光，似乎打算眼不见为净。 “白师兄？”何悠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声。 旋即就听对方叹了口气：“我想静静。” …… …… 中午的时候，简单对付了一口饭，下午也照常。 车子沿着国道进入了宁城，车窗外的高楼一下子密集了起来。 然而白澈却并未向市中心前行，而是与繁华的城市擦肩而过，折进了一条陌生的公路。 公路两旁起初还有些建筑，但渐渐的，就只剩下了荒芜，将城市远远抛在了脑后。 何悠起初还没察觉出不对劲，只是觉得这条街道格外冷清。 直到走了一阵，他忽然意识到公路两侧没有站牌，地上也没有标记划线。 而且，道路两旁也再看不见任何人造设施，而只是大片的原野，其上拔起一座座秀峰。 “不是说目的地是在宁城吗？” 何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握着方向盘的白澈嘿嘿一笑，道：“这里就是宁城。” “可是……” “你想说，这条路明明是距离市区越来越远对吧？” 白澈笑了笑，似乎明白何悠心中所想，见后者点头，他继续道： “其实从空间坐标的角度来说，我们根本没有移动，而是仍旧在之前那个路口。” 见何悠眉毛微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白澈微笑道：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我们已经进入了秘境中。 之前那个路口就是一条敞开的空间缝隙。 这条路也不是市里修建的，而是我们家族自己建造的。 然后通过一些障眼法，连接在了地球上。” 第三十章 谁是修仙界最美的女人 障眼法？ 听到白澈的解释，何悠目露恍然，回想起此前乘坐列车偶然进入秘境的那一幕。 当时，列车是穿过了一条隧道，然后周围的景物就发生了变化，但铁轨却还在。 根据后来了解到的知识，这是地球主空间，与秘境小世界互相重叠产生的奇妙效果。 白家秘境显然也是通过类似的重叠与地球主空间连接在了一切，只不过做的更加巧妙。 在秘境中修建一条公路。 然后嫁接到宁城的城市公路系统里。 再用仙家手段进行遮蔽。 这样一来，无论是进入，还是出去，都极为方便。 想到这里，何悠忽然看到公路一侧有一座巨大的信号塔掠过，显得有些突兀，赶忙拿起手机看了眼。 意外的，在这里竟然还能连接上网络。 “发现了？没错，这也是为什么要把空间打开一条缝隙的原因之一，不这样的话，家里连网都连不上，倒不是别的，主要是耽误事。” 白澈按了下喇叭，发出滴的一声响，群峰间有鸟鸣声随之应和。 这样的话如果有其他的修行者看破了障眼法，强闯进来怎么办？ 何悠忽然很想问一句。 但转念一想，敢这样布置，自然是设置了对应的措施。 如果自己不是被白澈领进来，而是强闯，怕不是也会遭到某种阵法的攻击。 “所以，这里就是你们家族掌控的小世界？这么大？” 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何悠感叹地问。 视野中，视线掠过公路两旁。 便见那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隆起的山峰座座钟秀玄奇，其间隐有白雾飘动，密林隐现。 望过去，还有不知名的飞鸟成群起落，真有那么一丝仙气。 “其实也还好，”白澈这时候却意外地谦逊了起来，“秘境小空间大小不一，小的可能也就一座山大小。 大的，像是传说中的仙界，才是真正的辽阔无边…… 当然，我也只是听说。 我白家秘境面积的确不算小，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除了居住的宅院，剩下的，大都保持自然状态。” 何悠点点头，终于理解了白枣昨晚上说的那句“我家也就是房子大了些”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想到这，他扭头看了眼仍旧靠在自己肩膀上呼呼大睡的修仙少女，然后捅了捅她： “喂，起来了！到家了。” 白枣哼唧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别睡了，等会下车了。” 何悠无奈，又戳了戳，然后伸手把她的眼罩拔下来。 这时候天色已至傍晚，阳光透过车玻璃打进来，刺得她终于醒转，坐在后座上，双眼无神地迷糊了好几秒，她才惊讶道： “咦，我到家啦。” 说完，她看了眼正揉着左胳膊的何悠，好奇道：“你揉胳膊干嘛？” 何悠沉默了下，感受着麻的快没知觉的半条手臂，笑道：“没什么。” …… …… 不知道是这秘境真的如白澈所言，也不是特别大，还是为了方便进出。 总之，车子慢悠悠行驶了一阵，又上了一个斜坡，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座古典园林来。 不是什么现代建筑风格，也没有高楼大厦，最多有几座小楼掩映其间。 整个园林占地颇广，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其中的宅院建筑。 “吱呀。” 行驶到近前，白澈减速停车，然后带着两人走下去，并朝着守在门口的几人打了个招呼，要他们去把车开到车库里洗洗。 然后朝着何悠道： “跟我来，先带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下。” 何悠点点头，迈步前行。 进入园林后，眼前豁然开朗，亭台楼阁，水池假山，应有尽有。 沿着一座横跨在人工湖上的石桥走过去，还可以看到水中游曳的金鱼。 院子里也种了不少的树木、花草，却分毫不显得凌乱，而是井井有条，地面也极为干净整洁，似乎时常有人打扫。 白澈领着路，时不时给他简单介绍下，却也说的笼统。 何悠倒是注意到，这园林中也生活着不少人，不过其中大多数看衣着和神情，应该是类似于仆人、佣人之类的角色，也不清楚是世代家仆，还是从外面雇的。 恩……大概率是前者了。 “你先在这里坐着休息下，我们这就去说下你的事。” 穿过了重重院落，就在何悠已经感觉迷路了的时候，白澈指了指面前的一座厅堂，对他说。 然后又对附近正在清扫院落的侍女说：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去拿些茶点来。” 等那侍女离开，何悠才点头说了声好。 然后看向白枣，就见少女抬起右拳，向下做出加油必胜的姿态，说： “你就在这等我们凯旋吧。” “……好。”何悠咂咂嘴，然后目送两人结伴离开，这才走进了这间厅堂。 环顾四周，房间里对称摆放着桌椅，墙上还悬挂着水墨画，何悠不禁来了兴趣，走近多看了几眼。 “说起来，这家族存在了数百年，这座园林虽然肯定经过了多次修缮，但里面的摆设怕是都已经算作古董了吧。” 何悠忍不住发散思维。 毕竟在几百年前随便买些字画、瓷器，放在秘境里，到现在也算古玩了啊。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装模作样品鉴了下，也没欣赏出个三六九来。 何悠也就规规矩矩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已经跌掉3g的信号，沉默了下，他试探性地打开了wifi，搜索热点…… 原本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但没想到手机列表上还真搜出来一个。 只不过看了眼这wifi的名称，何悠顿时陷入沉默。 “谁是修仙界最美的女人？” 这是什么名称啊！！ …… …… 宅邸另外一处。 白家兄妹站在房门外，白澈看了眼身旁的小妹，叮嘱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咱爸肯定已经准备好要批评教育你了。” 站在门口的光影里，白枣吸了下鼻子，表示不慌： “没事，我昨晚和咱妈通过气了，等下进去我直接找咱妈撑腰，不怕他！” 白澈顿时心安了不少，毕竟自己老爹的妻管严可是出了名的。 “那我开门了。” 白澈当即不再多言，双手推开房门，领着妹妹走入房间。 入眼处便是一张书桌，一个男人正坐在桌案后面，低头翻看着文件。 白枣的目光则飞快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并未发现第二个人影，当即懵了下，看向父亲，傻傻问道： “爸，我妈呢？” 第三十一章 府城秘境 “爸，我妈呢？” 时值傍晚，暗金色的阳光从庭院里高耸的树冠中穿过，照亮了门槛，也在地上拉起了两道细长的影子。 古色古香的房舍中，屏风静静。 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抬起头，显出一张与这两兄妹有几分神似的，戴着只眼镜的儒雅脸庞。 只是，此刻那张脸却是阴沉着，两道修的整齐的眉毛更是微微蹙起，显得就很…… 严肃。 “你还知道回来？”庆彦凝视着独女，沉声说，声音中毫不掩饰地显出几分严厉来。 如果何悠在这里，大概会很意外于这位白家女婿的气质。 他看上去真的很不像是修仙人士，而更像是一个儒商之类的角色。 只不过保养的更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 白枣似乎对自己的父亲有些畏惧，全然不复面对老哥时候的嚣张，闻声本能地低下头，目光躲闪开，低声说： “我怎么了，不就是晚回家两天吗，又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顶嘴了是不是？” 庆彦充分扮演好了一位严父应有的姿态，面沉似水，语气不善地批评道： “平常家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遇到什么事不要妄动，尤其是秘境这种地方，是你这点修为能往里闯的吗？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一旦遇到类似的情况，远远躲开，想办法联系家里，如果联系不上也要尽一切可能远离危险，结果呢？ 是不是把我和你妈的话都就着零食吃了？” 显然，庆彦已经得知了秘境相关的事。 至于是白澈还是其母告诉的，就不得而知了。 白枣站在门口，赌气一样撇开头去，小声反驳： “我怎么就不行了，我都开脉境了，比你修为还强一点呢……” 坐在书桌后面的庆彦顿时一拍桌子，理直气壮道： “你能和我比吗？我有你妈保护着，你有什么？！” “我……” 白枣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兄长拉了一把。 旋即，就听白澈清咳了一声，说： “小妹也是为了家族考虑，想着能在秘境中有所收获，而且，这不还是好好回来了嘛。” 庆彦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就知道护着她。” 白澈只是笑笑。 房间里沉默了下，庆彦挥挥手，看向女儿： “我和你妈商量过了，必须要给你个教训，等下收拾下，从明天起，你不许离开房间一步，禁足三天，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见白枣瞪圆了眼睛，庆彦继续道： “别想着去闹，这是我们已经商量好的，就算你跑到你外公那也是一样的结果。” 顿了下，他又道： “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事，我和你哥说。” 白枣绷着小脸没动。 白澈只能又拉了下她，小声道： “咱爸气头上呢，你先回去，放心，剩下的事有我呢。” 听到他的保证，修仙少女这才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 等房门重新关闭，屋中只剩下这对父子，坐在书桌后的庆彦嘴角先是勾起了一个笑容，然后便是叹了口气。 先前那一副严肃古板的神情也如烟般散去了。 “您这演技是越来越纯熟了啊。” 白澈一点都不显得意外，笑呵呵地恭维了自己老爹一句。 庆彦哼了一声，伸手去拿茶壶。 白澈见状上前两步，给他倒了杯清茶，这位家族女婿才无奈开口道： “能怎么办？谁让你们母子两个对她一直那么宠着？你们唱红脸，可不就得我这个老古板扮白脸？不然她不得飞到天上去。” 说着，这位容貌儒雅的中年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让白澈坐下，然后端起杯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白澈随意落座，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有几分无奈： “关她两天禁闭也好，不然的话，即便没把命丢了，怕不是魂也给人勾走了。” 庆彦闻声手一顿，神情有些紧张地问道： “怎么回事？难道与那个何悠有关？” 白澈想起这两天的事，以及何悠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由苦涩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问道： “说起来，我妈怎么不在？” 听到这句问话，庆彦将身体向后靠了靠，伸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语气略显低沉地说： “家族里三代修士大多赶往府城秘境了，她也去了。” “府城秘境？已经打开了？我怎么没收到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白澈怔了下，然后惊愕地开口问道。 府城秘境！ 作为家族四代弟子中排名第一的修士，白澈自然是知道这个秘境的。 早在一个多月前，江宁府的府城地区就出现了异常的灵气波动，并被许多势力感知到。 秘境在失去原主人维持后，会在灵气环境下偶尔打开缺口，与地球空间重叠。 这并不是毫无预兆的。 事实上，很多秘境在开启前，其入口附近就会发生异常的灵气聚集现象。 甚至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地球环境！ 而这是可以被附近的修仙者感知到的！ 如果做一个相似的类比。 就像是地震来临前，一些动物会提前感知到，并做出准备。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所有修仙者都可以知晓。 毕竟一般的秘境，其发生的波动只限于入口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地球这么大，秘境入口又大多隐藏在荒僻的乡野间，修仙者又不可能没事做整日四处游逛寻找。 所以往往只有运气好的，消息灵通的，才能提前发现，并作出准备。 就像是何悠此前遇到的“左峰山秘境”就是如此。 提前没有其他的势力查探到，所以被那个外道门派捡了便宜……恩，虽然结果比较惨淡。 不过这个“府城秘境”却不同。 从打出现即将开启的征兆，便引动了整个江宁府地区各大势力的注意。 一来是其位置在府城，本来就容易被发现。 二来也是典籍上早就记载了，数百年前，府城附近便有这么一座宗派门邸。 当时该宗门实力与名气着实不弱，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变故，从此其占据的秘境封死，再没有了消息。 所以，也一直有人在关注。 早在一两年前，秘境渐开的时候，就有人猜测府城这座秘境是否会开启了。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是这秘境的规模比较大，所以影响的范围也较大。 综上，白家作为江宁地区有数的大势力，自然早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并为此做了准备。 白澈此前在家里，就在等这秘境开启，却没成想，自己只是出去了两天，这酝酿了一个多月的大秘境就打开了。 而家族里的人竟然没通知他，就组团偷偷离开了。 “昨天就出现了即将开启的征兆，所以家里的强者都一起赶过去了，恩，今天中午的时候正式开启，各个势力的人都已经进去了。”庆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中午？ 白澈张了张嘴，心中情绪复杂。 怪不得，自家小妹昨天晚上和老妈联系还顺畅，那时候怕是自己老妈已经赶往府城了，却压根没有透露出一点风声来。 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 白澈霍然起身，手扶腰间剑柄：“我现在就过去！” “站住！” 庆彦沉下脸来，这次不像是演戏，似乎真的有点生气了： “你现在过去做什么？人都已经进去了，你过去单打独斗找死吗？ 为什么不通知你，你心里应该清楚，这次府城秘境引来的势力太多。 小半个江南都看着，加上这秘境当初又是一个大宗派的山门，危险层次必然很高。 你一个金丹境放在年轻一代中还算不错，但和那些老牌修士对上，还有什么胜算？” 顿了顿，面容儒雅的中年人叹道：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一直惦记着做出成绩来，但是欲速则不达。 修为不够，有些东西提前参与进去对你弊大于利！ 这也是你外公和家族各位长老们的想法，总之，既然错过了，就别惦记那边的事情了。” “可是我……”白澈还有些不甘心。 “好了，”看到他这幅低落的神情，庆彦的表情也和缓了一些，苦口婆心道： “我知道你呆不住，放心，家里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虽然府城秘境不让你过去，但其余的却并非不可。” “其余的？难道……” 白澈当即恢复了精神，仿佛猜到了什么。 庆彦却老神在在地卖起了关子，微笑道： “还在筹备，就在这两天了，你就会知道了，到时候肯定给你发挥的空间。” 说完，见白澈情绪稳定了，这位老父亲才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暗道了句“不省心”，旋即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别说这个了，你先给我把前面那句话说清楚，那个何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啊……” 白澈重新坐了下来，然后神情变幻了下，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但心中的骄傲却又让他不屑于诋毁什么。 于是，安静的房间中，就看到他一脸愤愤地道： “他是个天才，更是个魂淡！” 第三十二章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阿嚏！” 坐在厅堂中，何悠忽然很突兀地打了个喷嚏，他抹了下鼻子，心道： “是谁又在惦记我。” 不会是那个死妹控吧…… 恩，他嫌疑最大。 心中转着这诸多念头，何悠倒也没在意，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在手机上，准备尝试破解wifi密码。 恩，万能钥匙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智慧来破解。 “谁是修仙界最美的女人……这么现代化的名字，按理说应该是年轻人设置的，难道是白枣设置的？” 心中想着，他尝试着点开密码框，用拼音输入了白枣的名字，点击连接…… 果然失败了。 这就没思路了啊。 正在发愁，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青衣碧裙的侍女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个茶盘。 上面放着茶壶和杯子、一盘糕点、干果，还有一大盘水果。 “请用。”侍女俏丽，年龄很小，约莫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脸蛋尖尖，眼睛圆圆，看着也很规矩，有点符合何悠想象中那种古代中式大宅中的小侍女的形象了。 只是有些怯生生的，看着何悠这个从打外界来的客人有些好奇。 他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含笑问道：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虽然昨天白枣也介绍了很多家族里的情况，但何悠寻思着最好侧面打探一番。 小侍女怔了下，然后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点点头：“当然可以。” 顿了顿，又补了句： “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一些涉及到府里的事也不能乱给人讲的。” 唔，还挺坦诚的。 涉及到府里的？ 指的是一些家族内部情况吧？倒是的确不该贸然说给外人听。 何悠也没介意，捏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你家……太太性格为人怎么样？” 他有些摸不准该怎么称呼白枣的母亲，按理说都是现代社会了，称呼自然也该随之变化，但周遭这古典园林宅院又让他有些摸不准，是叫“先生太太”还是“老爷夫人”？ 真是让人头大。 果不其然，小侍女愣了下，侧头反问：“太太？” “咳咳，就是你家夫人。”何悠换了个称谓。 小侍女当即了然，旋即低头沉思了下，很纠结地摇了摇头。 “不方便说？”何悠愣了下。 “对不起……”小侍女露出抱歉的神情。 “那你家老爷性格为人怎么样？”何悠换了个问题。 “对不起……”小侍女又摇了摇头。 这也不方便说？ 何悠怔了下，不抱希望地问道：“那你们家主，老太爷的情况也……不方便说？” “对不起……”小侍女一脸局促，脑袋埋到胸口。 好吧，何悠有些无奈，心想嘴巴严实自然是好事，可这不至于涉及到什么机密吧？ 只是看着这小侍女可怜巴巴的模样，他也不好表露出什么失望的神情，只能再一次捏起一颗葡萄，拿起手机晃了晃： “我问下wifi密码总行了吧？” “啊，可以的。”小侍女这次飞快点头，然后认真道：“密码就是我家夫人啊。” ？ 见何悠疑惑，小侍女认真道：“就是‘白夫人’的拼音啊。” 白夫人？ 修仙界最美的女人？ 何悠沉默了下，忽然意识到了白澈自恋情结的起源。 啧，儿子随妈。 …… …… 连上了网络，小侍女也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何悠干脆也就耐下心来，一边吃着糕点和水果，边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然后默默等待命运的宣判。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面见那对夫妻的准备了。 至于老太爷……他倒是压根没有去想。 按照昨天白枣说的那些，这位老家主如非大事，也很少会出现。 而按照家主一脉，男主外，女主内的现状，自己的事应该是由那位“白夫人”处理。 忐忑不安中，门口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小院中，竟有鸟雀起落，站在树木枝头，发出阵阵的叫声。 何悠蓦然抬头，起身，就看到白澈带着一个穿着黑白色练功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让你久等了，”白澈微笑道，然后在何悠疑惑的目光中指了指身旁那人： “这位是家族里的高手，你可以直接称呼她右护法。” 不是那位白夫人？ 右护法？难道还有左护法不成？ 何悠心中嘀咕着，抬眼仔细打量那女人。 对方约莫三十岁，五官寻常，却予人一种极干练的感觉，身上衣袍只有黑白两色，看着便很利落。 何悠冲她点点头，对方也朝他笑了笑，算作见礼，旋即便听白澈道： “你供奉的事已经搞定了，右护法负责给你办手续。” 这么容易？何悠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需要费一番手脚的，白澈自然也看得出他的想法，却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那位右护法。 对方当即将手中的一份文书取出来并递给他，道： “仔细看一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提。” 何悠接过来看了眼，发现这文书可以算作是一份极为简单的合同了，上面的约束也极宽松，只是约定了他加入其家族，担任供奉一职，并写明了一些基本的原则，以及对应的报酬。 按照上面写明的，自己目前可以每月领取两万元的基本薪资，奖金另算。 这是可以通过外面的公司走账的合法收入，只需要让他在家族里的公司挂靠一个虚职或者什么子虚乌有的授权，就可以合法地拿到这部分收入。 两万……着实不少，最起码对他而言是这样。 不过这显然不是供奉这个职位待遇的重点，更像是一个附加的微不足道的福利。 重点在于供奉为家族做事，可以按照不同的事件等级，获取相应的“贡献”。 然后，则可以用这些贡献来从家族中获取一些诸如丹药、玉符、兵器、法器等等的酬劳。 这才是重点。 至于具体的兑换规则，倒是没有写，何悠也能理解，这毕竟不是什么固定的工作，很难提前写清楚。 功劳这个东西。 一个是要看具体事件里你出力多少，二来也存在议价空间。 “修仙界没有法官，所以纸上的约定也没必要写的太复杂。”白澈站在一旁解释了句。 何悠点点头，明白对方是担心自己用世俗的法律思维去看待这个。 不过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个事，好奇问道： “说起来，修仙者没有什么所谓天道誓言之类的东西吗？” 白澈闻言与右护法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同时溢出笑意，旋即，便听右护法解释道： “虽然修仙界一直都有世界意志的说法，但谁也没办法真的证实，所以……” 白澈捂嘴清咳一声，憋笑道：“所以……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第三十三章 越长大越孤单 好吧……看来设定的确不能生硬地乱套。 何悠无奈地想。 “你觉得待遇怎么样？” “可以，怎么签？” 何悠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毕竟这文书真的极为宽松，甚至约定了随时可以解约，几乎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实际的约束力，更像是一份君子协定。 “用这个，控制你体内的灵气灌入这杆笔中，然后在这里书写名字。 恩……其实你写不写名字都无所谓，写个姓，甚至随便画一笔都可以，主要是取你的一丝气息制作身份玉牌。” 右护法从袖口取出一杆青玉毛笔，解释道。 何悠好奇地接过这杆笔，发现其表面铭刻许多奇异符号。 类似的布局他并不陌生。 白枣腰间的那块可以感应杀意，以及之前白澈用来“测谎”的那块玉符上都有类似的图案。 应该是某种铭刻于青玉上的微型阵法。 何悠当即将那张纸铺在桌上，旋即静心凝神，利用“草木皆兵”的法门将自身灵气渡入笔中。 随便，就看到笔杆上的图案微微亮起，极为奇妙。 他当即随手在文书落款处勾画了个人字。 人，也就是何字的偏旁部首。 书写完毕，何悠提笔，便看到那纸张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墨痕，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右护法将文书拿起，随手一抖，那纸张便燃烧起来，成为了一团火焰。 继而，她掐着这团火，在早已取出的一枚空白的玉牌上一抹，火光闪耀了下，消失不见。 “好了，这就是你的身份玉牌了，可以凭借这个进出秘境，确认身份。” 右护法淡笑着将玉牌交给他。 何悠接过来，仔细打量，这玉牌很小，不到一指长，青玉质地，表面除了符文刻痕，还有一个明显的“白”字。 握在手心，可以感知到玉牌内部游荡的一股气息，宛若游龙。 “这算是修仙界的身份证么？” 何悠心中想着，就听白澈笑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的住处。” 家族供奉自然是提供住所的。 当然，供奉也不一定要住在这里，大多数修行者都在地球上拥有合法的身份，平常也有各自的生活。 在外面找个住处，享受现代都市的便利生活也是很多人喜爱的选择。 不过何悠现在还没想那么多，毕竟自己还在放假。 家里……也没有旁人，住在哪里也都一样，如果这边条件可以，他也不排斥。 出了门，右护法先行离开了，只剩下白澈领着他穿过了一道院门，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竟是几座小别墅。 建筑风格与方才的古典园林迥异，更现代化些。 坐落在一片缓坡上，沿着一条石板路可以抵达，道路两侧还种着一簇簇绿植。 按照白澈的说法，这片区域叫做“别院”。 此刻西天边的阳光一点点坠下，金黄色的光芒从后面山峰后泼洒过来，将天地间渲染的仿佛一副油画。 何悠望着天空与太阳，忽然好奇，这小世界中的太阳与地球上是否是一个？ 恩，应该是一个吧，毕竟所谓的秘境小世界只是依附于外界的。 白澈看到何悠望着天边出神，以为他在打量那座山峰，于是解释道： “这座山就是整个小世界的核心了，家族里的几位太上长老就在山上苦修，没有要紧事，没人会靠近那里，打扰他们。” 何悠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对方在侧面告诉他一些“禁止事项”。 “好了，时间不早了，走，带你看看新房子去。” 白澈收回目光，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 …… …… 不知道是否是为了区分，何悠注意到沿途的这几座独栋别墅院门前都有编号。 何悠分到的房子是六号，恩，很吉利的一个数字。 “房子之前都是在闲置，不过平常也有清扫，刚才又叫人打扫了下。你看合不合意，有什么需要的就说。 等下我给你发个联系人，你加一下，到时候有什么需求直接给他说……” 推开房门，何悠就看到了一个客厅，蛮宽敞的。 墙壁雪白，挂着一个大屏幕，对面有一组沙发，地板是瓷砖的，如果开灯，整个房间应该会很亮堂。 小楼一共两层。 二楼用来睡觉，一楼日常坐卧，并不是那种特别大，好多个房间的别墅，不是盖不起或者舍不得，而是毫无必要。 房间里各种电器什么的也都齐全，至于到底是怎么把外界的电缆连通进来的，何悠就不清楚了。 总归是觉得蛮厉害的，大概这就是空间力量的神奇。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休息，等下会有人来送晚饭，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吧？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咱们随时联系。” 白澈晃了晃手机，说，然后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道： “对了，明天我会向家族给你申请一些修炼资源，可以辅助修行，到时候给你送过来。 虽然你节省了十年养气苦修，但接下来想要有所进境还是需要日复一日的勤奋修炼，希望你能耐得住寂寞。” 何悠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 “耐得住寂寞的话……我擅长这个啊。” 说完，不等后者反应，何悠就笑呵呵将他送了出去。 挥挥手，等目送白澈离开，何悠最后看了眼前方的园林与远处暗下来的山峦，脸上保持着笑意，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自己随身带来的东西很少。 只有一套换洗的衣物，何悠将其放在了楼上的卧室里。 然后转了一圈，熟悉了下环境，最后在客厅坐下，把自己塞在沙发里。 看着这宛如宾馆的房间，他伸手拽过来一只靠枕，将它抱在怀里。 望着挂在墙壁上的巨大的电视屏幕发呆。 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变得平静了起来。 房间里安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这原本应该是让何悠极为满意的事，可不知为何，他却开心不起来。 此刻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夜幕缓缓降临。 何悠没有开灯，整个房间都显得很昏暗，无尽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裹于其中。 一种叫做“寂寞”的情绪慢慢在他的心底扩散开，然后笼罩了整片心灵。 白澈说，修行须耐得住寂寞。 何悠答，自己向来擅长这个。 不是擅长修行，虽然可能事实如此，但何悠指的显然是抵抗寂寞清冷，或者说孤单这件事。 他真的很擅长，或者说，不得不擅长。 毕竟每个学期结束，都需要自己在小青山下的小院里度过将近两个月的漫长时光。 如果学不会如何与孤独相处，日子就会很难过。 有人说，越长大越孤单。 从打离开校园，奔向那陌生而又凶猛的世界，身边就再难觅得真心朋友，孤独感与日俱增，然后在无数个蒙头哭泣的夜晚渐渐适应。 何悠还没毕业，他才刚刚大一，但他却比同龄人更早感受到了这一切。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可以平静，甚至笑着面对这一切。 只不过，这一刻，缩在沙发里，何悠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空前的孤独。 是因为换了新的环境？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域？ 有可能。 是因为每次看到黄昏，总会莫名的心情低落下来？什么都不想做，内心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 有可能。 是因为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需要单枪匹马面对一个可能凶险也可能有趣的世界？ 有可能。 恩，分析的条条是道，可于事无补，何悠静静抱着靠枕，如同躲在黑夜的最深处，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不想做。 直到…… “咦，天都黑了，你怎么不开灯呐？” 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推门走了进来。 拎着食盒，“啪嗒”一声按开了房间的开关。 刺目的光亮从头顶的吊灯上投射下来，驱散黑暗与清冷，将这个没有温度的房间照的如雪般白。 何悠下意识用手挡住灯光，眯着眼睛看到了面前元气满满的白枣。 然后，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能饮一杯无（周一求推荐票） “傻笑什么呐，感觉你有些怪怪的。” 白枣看着沙发上的少年，有些迷糊，不过她也没在意，只是将手中的一只保温的食盒在何悠眼前晃了晃，然后咚的一声放在了茶几上。 之后背起小手，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啧啧道： “有时候我都羡慕你们供奉的房子，看起来多现代，你再瞧瞧我住的……跟演古装剧似得。” 收敛了下脸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笑容，何悠好奇道： “我这边是供奉住的房屋？” “不然嘞？”白枣翻了个白眼，哼哼道。 何悠眨眨眼，意识到自己这句询问的确有点小蠢. 虽然之前没有问过白澈，但从两边建筑的分布和风格上也能看得出来。 白家的主体显然是那一片宛如古代宅院的园林，而他居住的这一排建造在山坡上的小别墅则位于园林一侧。 虽然也不远，但毕竟并未纳入其中，加上从建筑风格看，俨然是后修建的，可以清楚感知到区分。 毕竟供奉是客人。 主客终有别。 唔，这么说，我周围其他的小别墅里也住着其他的供奉？ 何悠念头转动，站起身来，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而是看向那只食盒，笑道： “之前你哥说等下有人来给我送晚餐，不会就是你吧。” “原本不是的，”说起这个，修仙少女眉眼间有些骄傲： “按理说是家里的侍女给你送过来，不过半路被我给劫了。” 顿了下，她笑吟吟地在沙发上坐下，道：“一般人我都不给送的。”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何悠微笑着。 “哎呀，那倒也不用，不过……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我也没办法……” 白枣俏皮地眨眨眼，说到一半，自己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看的何悠很是无语，心想这有什么可笑的？ 这么容易就可以开心了起来了吗？ 很羡慕啊…… “咳咳，好了，先不提这个，为了庆祝你顺利就职，今晚我决定陪你庆祝一下。” 确定不是来蹭饭的吗…… 何悠心中腹诽，却也是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说：“好哇。” 然后来到那只巨大的食盒旁，掀开了盖子，里面分格子摆放着晚餐，有荤有素，还挺丰盛的。 只是看着有些清淡了些，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同。 伸出手一盘盘将饭菜拿出来，摆放在茶几上，白枣则打开了电视，问：“想看点什么节目？” “我不怎么看电视剧。”何悠解释说。 不是客气，他真的很少看电视剧，就连电影也是如此。 只不过前者是因为他真的觉得很多剧不好看，后者嘛，电影当然是有好的，只是一个人去电影院总是太孤单。 “随便看个什么嘛，图个热闹。” 说着，白枣按着遥控器打开了个直播的电视软件，放了个什么游戏比赛的视频，随后转回身来，挪了挪沙发和茶几的位置，坐在了何悠的对面。 晚饭是给一个人准备的，所以餐具自然也只有一套。 碗的问题很好解决，把一个盘子空出来就好。 问题在于…… “筷子只有一双啊。” 何悠看了眼食盒最底层的那一双筷子，为难道。 “这个简单。” 修仙少女不慌不忙，伸手将其取出，随手双手用力掰…… “咔嚓！” 客厅里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折断声。 “现在我们有两双啦。”白枣得意道， 好吧……我就知道…… 何悠抑制住扶额的冲动，接过了两只短了一截的筷子，还别说，不耽误用。 “那咱们就开始……” 何悠捏着半截筷子，询问道。 “别急，”白枣却是拦住了他，然后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摸出来一个瓶子来：“当当当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何悠疑惑地看过去，发现那是个精致的瓷瓶，表面没有什么图案，也不大，顶部有木塞，容量的话……盲猜300ml左右，比小一些的保温杯都不如。 “这是什么？” “答应你的灵果酒啊。”白枣很认真地回答道。 还有这回事？ 何悠努力在记忆中翻找了一阵，才终于记起这件事来。 那是在对方跟着自己回家的第一个晚上。 在饭桌旁，她的确说过要请自己喝灵果酒的话。 若是不提，他都快忘记了，毕竟当时只是随便一听，并未记挂在心上，那时候的自己又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来到此间。 “很珍贵的吧。”何悠皱眉，语气犹豫地问。 “给你的，你就喝好了，不要婆婆妈妈的。” 白枣干脆利落地说，然后起身道，“不过不能直接喝。” 说完，她转身房间的冰箱旁，拉开柜门，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一大瓶雪碧，这应该是之前来人打扫的时候放的。 又找出杯子来，这才重新返回沙发旁，一边拧瓶口，一边认真道： “喝灵果酒呢，得兑雪碧才好喝。” “……” 何悠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心想这是什么道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白枣认真道： “纯粹的灵果酒是很苦的，恩，反正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所有的灵果，草药，或者用这种材料榨汁成的饮料，都觉得难喝死了，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每次喝我都是要兑饮料的。” 这样的吗？ 修仙知识+1 …… “哗……” 倒了大半杯的雪碧，冰冰凉的饮料里还杂着气泡，然后白枣才拔掉瓷瓶的塞子，小心地慢慢向杯子里倒出来些许淡绿色的液体。 “恩，大概就是这个比例了，这可是我摸索了好久才找出来的绝佳配比，尝尝怎么样？” 做完这一切，少女眼眸晶亮地看过来。 “我一个人喝总觉得怪怪的，你也倒一杯吧，按照这个比例，足够咱们一起喝了。” 何悠想了想，说，顿了顿，又补了句： “既然是给我庆祝的，那应该听我的。” “好吧……” 白枣犹豫了下，答应下来。 于是，很快的，她的面前也多了一杯雪碧灵果酒。 电视里热闹喧嚣。 门外，夜幕落下，明月高悬。 房间中，两人相对而坐，举杯相对。 “干杯！” 轻轻碰了下，何悠好奇地先是抿了一口，只觉满口清冽，有浓重的酒气。 说不上太好喝，但也不难喝，只是爽快。 仰起脖子，将一杯酒喝光，闭上眼睛感受着液体滑入体内，旋即，何悠经脉中蛰伏的灵气仿佛受到牵引，变得活跃了些。 数息后，味蕾上一丝丝苦涩蔓延开来。 …… 修仙很苦，有朋友，有雪碧，就不苦了。 —— ps：感谢书友”妈呀我咋着帅“万赏。 第三十五章 熬夜修仙 “灵果酒对修炼很有些好处，药性最温和，最是适合低境界修士，对身体的冲击也缓和些，所以它的效力发散的也很慢。 现在喝下去的，可能要三四个小时后才慢慢发挥作用，你今晚正好可以借助它修炼。” 白枣也喝光了自己那一杯，目光清亮地解释道。 何悠笑道：“听起来，像是葡萄酒，后劲足。” “唔。” 白枣没有回答，只是趁机夹了一只肥硕的鸡翅膀，塞在了嘴巴里咀嚼起来。 何悠哑然失笑。 赶忙也捏起自己那双短短的筷子，扒着米饭，吃了起来。 窗外夜风轻拂，两人边吃边喝。 因为折腾了一整天，两人反而并没有太饿，到最后，一人份的晚餐竟然也填饱了两只胃。 那一瓶灵果酒也被瓜分干净，不剩下一滴。 而相比于这饮品所蕴含的灵气而言，率先显现出来的，倒是它醉人的一面。 何悠还好，他虽然不是很喜欢碰酒精，但也不排斥。 毕业的时候参加毕业聚会，也半推半就地挑战过自己的酒量……还不错。 加上本来也被雪碧稀释了许多，所以还没有什么感觉。 倒是白枣，等吃光了桌上的饭菜，喝光了最后一滴酒液，整张脸都红润了不少。 “好了，天色已经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何悠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说。 “不用，这可是我家，就你还送我？怕不是天黑再迷了路。” 白枣仰起脖子，说，然后忽然情绪低沉下来，叹了口气，说： “而且，接下来的三天你都看不到我了。” 这个话题转折的有些生硬，何悠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将手边的盘子放在食盒里，讶然道： “难道你要出门？不是刚放假吗？” 在小青山的时候，何悠就已经知道，白枣与自己一般，也在府城读大学，一样是大一。 只不过并非一个学校，自己在“江宁大学”，而白枣则就读于“江宁师范”。 “倒不是出门，而是……”说起这个，白枣似乎愈发气闷，“因为我在秘境里乱闯的事，被禁足了三天。” “禁足？” 何悠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对她应该不算什么处罚，毕竟在小青山脚下的两个晚上，何悠就已经看破了她宅女的另外一面。 “就是啊，”修仙少女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举起大瓶雪碧塞入口中，吨吨吨……仰起脖子将最后一点喝光，然后抹了下嘴角，眼眸忧伤地望过来： “三天以后，我还是一条好汉。” 说罢，她摇摇晃晃站起身，似乎要往外走。 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停下脚步，转过来，懊恼地拍了下脑门，道： “差点忘了，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 “礼物？” “喏，这个。”白枣从口袋里扯出一条五彩编织的细绳，递给他。 何悠接过来，确认这并非什么“捆仙索”之类的法宝，而只是一根普通的细绳： “这是……” “用来拴玉牌的，你应该拿到自己的身份牌了吧。拴上，省着丢。” 说完，白枣不再多话，豪放地迈开步子，推门出了院落。 何悠跟出去，一直送到院门口，然后才被后者挥手赶回来。 站在院中，目送这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园林中，何悠这才低头看了眼掌中的细绳，摇头失笑。 转身回了房间，先将桌上的狼藉处理一番，封装在食盒中盖好——这个不需要他处理，等明天应该会有人来取回。 做完这些，何悠靠在松软的沙发里，从口袋里摸出那一枚玉符，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洞。 将五彩绳穿过，然后系上一个扣，一个吊坠就成型了。 拎在眼前，吊坠如钟摆般摇晃，从电视屏幕的一端摇曳到另一端。 屏幕里两个主持人还在一唱一和地说着什么，可何悠却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凝视，觉得一颗心也随着单调的摇曳慢慢安稳了下来。 房间重新空旷了，只是心中的孤独感已散去了许多。 “果然，还是有人在旁边热闹些啊。”何悠于心中轻轻发出一声感叹。 无论是父母、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 …… 发呆了一阵。 电视屏幕里直播的比赛结束，声音消失。 何悠也收回神，将玉牌吊坠挂在了脖子上，然后做出盘膝打坐的姿态来。 虽然躺着趴着同样也可以修炼，但他还是认为这样更好些，有仪式感，而且不容易困。 闭上眼睛，沉下心神，何悠再一次感知到了流淌在经脉中的轻灵气息。 并恍惚间，感应到在胃部有一团气旋，正源源不断加强着，渗入内脏肌肤，穿过壁障，汇入经脉，他当即明悟，这便是“灵果酒”慢慢散发出的药力。 不敢耽搁，他立即凝神吐纳，依照本能，运转起云笈九卷第一卷，或者称之为本卷的功法。 “呼……吸……呼……吸……” 客厅中，何悠的呼吸节奏也随之变得古怪，绵长。 灵果酒蕴含的灵力在体内逸散，然后被捕捉，同化，恰如同百川入海。 与此同时。 空气中蕴含的灵气也悄然被他吸纳进入体内，通过简单的比较，何悠发现这里的灵气比外界要稍高一些，却又远逊于灵果酒所逸散的。 做个排序： 灵果酒>>秘境>外界（地球） “果然，有无修炼资源真的是天差地别，同样的修炼时间，服用这些天材地宝精华，可以提高几十倍的效率。” 何悠不禁暗暗感慨。 同时也意识到，这一小瓶酒液恐怕比他想象中更珍贵些。 意识到这一点，他愈发珍惜，摒除杂念，一门心思开始转化药力。 轰隆隆…… 经脉中流淌的灵气虽仍旧稀薄，却恍惚间给人一种水流冲击堤坝的错觉。 客厅墙壁上的挂钟一刻不停转动，转眼间，便接近了凌晨。 体内的药力也终于被几乎消化完毕，何悠这才睁开双眼，准备休息一下，松缓一下紧绷的心神。 “可惜没办法清晰地知道力量提升了多少……距离开脉境还有多远。” 他如今位于养气上境。 再往上一步，便是二品开脉，白枣就位于此阶。 想起白枣，何悠抬头看了眼挂钟，发现还有五分钟就零点了。 “也不知道她睡了没。” 就在这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屏幕随之点亮。 何悠有些意外地伸手去拿，不清楚这么晚了谁还会给自己发消息。 看了眼消息提醒，他哑然失笑。 当然是白枣。 “睡了吗？” 看着这条简短的讯息，何悠起身走向厨房，准备烧一点热水来泡茶，刺激精神，趁着状态好，熬夜修炼。 同时打字回复道：“没呢，你不也没睡？准备熬夜修仙？” 白枣：“当然了啊，我很勤奋的好吧，古人云，吾辈修士，正当于万物俱静时贯通天地，时时精进，方得长生。” 何悠将接好了水的电热壶开关按下，背靠着厨房的大理石台，单手微笑打字： “我不信，恩，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正躺在被窝里，侧着身体玩手机，搞不好还在充电。” 白枣：“……” 聊天框沉寂了两秒，然后修仙少女直接扔过来一个拎着大锤砸人的表情包。 “哈哈，开玩笑的。” 何悠脸上笑意更浓，与对方隔着网络闲聊起来，等水烧开了，他又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然后看了眼挂钟，发消息道： “已经晚了，还是睡吧，小心内分泌失调。” “……行吧，晚安。” “晚安。” 回复了一句，何悠重新坐在沙发里，看着水杯里一片片茶叶翻卷，等茶凉些。 五分钟后。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白枣：“睡不着啊怎么办？” “数羊。”何悠简洁有力地回复。 “……有没有点新鲜的？你这方法也太老套了。” 何悠沉思了两秒，回复道：“那就数羊肉串。” 白枣：“……我试试。” “恩，晚安。” 何悠笑笑，将手机放在一旁，端起茶水慢慢喝了起来，还别说，这茶叶真比自己在镇子里买的，二十块一斤的花茶好喝。 刚品了没一会，手机又弹出来了新的消息。 白枣：“更睡不着了……” 何悠怔了下，意外道：“数羊肉串也没用么？” “有用啊。” 就见白枣认真道： “我饿了。” …… 感谢书友“幽蓝王座”万赏 第三十六章 虎虎生威 夜风轻拂，大概是远离尘世的缘故，小世界里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安宁。 园林中，某座书房内。 灯火通明。 庆彦正在房间中踱步，似乎等待着什么，不多时，房门被推开，何悠此前见过的那位“右护法”走了进来。 “怎么样？”庆彦当即有些紧张地问道。 右护法抑制住心中的笑意，平静道：“小姐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那就好。” 庆彦松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然后在书桌旁坐了下来。 被白澈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后，庆彦虽然没有直接与何悠见面，但仍旧投来了足够的关注。 尤其当侍女跑回来说自己送的饭被“夺走”，庆彦就愈发紧张了起来。 脑海中，也回荡起下午的时候，白澈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虽然没有明说，但孤男寡女共同度过了一整个夜晚，这件事也足以令庆彦这个做父亲的提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虽然自家女儿已经法定成年了没错，但修仙者自有另外一套衡量标准。 毕竟即便没办法修至太过高深的境界，但以白枣的灵根，假若一生平安，总可以活个一百多岁。 如果用这个尺度来判断，眼下这个年龄当然算不上成年。 早恋？这种事是决不能允许的啊。 不过考虑到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并且虽然扮演着严父的角色，可庆彦也不忍心真的把女儿得罪狠了，所以只能躲在暗中小心观察。 生怕养了十几年的水灵白菜一不留神，就给人拱了。 “那个何悠呢？在做什么？”舒了口气，庆彦转而询问。 “在修炼。”右护法简洁地回答说，然后道：“需要安排人调查吗？” “当然，”庆彦点头，“好歹他如今已是家族供奉，该有的调查是还是要有的，不过也不急，现在也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白澈已经通过玉符催眠，对何悠进行了测谎，但谨慎起见，该有的调查当然要有。 尤其……还是在眼下这个时候。 …… …… 别院。 房间中。 何悠喝光了半壶茶水，也终于将白枣成功哄的入睡，恩，最起码，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极为新奇的体验，不过，倒也不觉得烦。 放下手机，用茶水刺激了精神，何悠再一次盘膝坐下，凝神修行，并提前用手机定了闹钟。 根据此前修炼的经验，他发现修仙这种事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替代睡眠。 或者说，当沉浸于修炼中，他整个人的心神意志更像是进入了一个“待机”或者说是浅睡眠的状态。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不睡觉。 事实上，如果真的修炼一整个夜晚，第二天是会感觉到疲惫的，并且浅睡眠并非真实的入睡，还需保持一定清醒。 前面一两次还不觉得，越到后面，越是如此，所以，他大概估摸了下自己的状态，决定继续修炼两个小时，留出洗漱的时间，也就是最晚三点钟入睡。 如果清晨八点钟起床的话，可以睡五个小时，应该足够了。 …… …… 一夜无话。 当何悠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看着陌生的房间，感受着柔软的床榻，以及胸口那块玉牌的触感，他这才确认，昨日的一切都并未虚假。 自己真的来到了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修仙家族，并且成为了一名小供奉。 “小说都不敢这么编啊。” 心中嘟囔着，他慢慢爬起来，简单洗漱，然后穿好衣服，这才下到一楼客厅。 然后惊讶地看到原本摆放在茶几上的食盒已经换了一个新的。 规规矩矩地放在中心，食盒上还贴着一张粉色的便签，上面用黑色的字迹写着“早餐”两个字。 何悠下意识想到白枣，不过转瞬又否决了这个可能，一来，对方今天正好是禁足的第一天，不可能跑过来，二来…… “才八点钟，她根本不可能醒啊。” 摇头笑笑，何悠猜测应该是府邸里的下人送来的。 打开来，依然是清淡的早餐，量大管饱，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填饱了肚子，何悠愈发觉得精力充沛了。 “出去练习下草木皆兵秘法？” 琢磨着，何悠起身，推门来到了院子里，阳光灿烂，天空万里无云。 从院中可以看到远处青山翠绿，繁华如锦，便是空气也难得的清新。 恩，不得不承认，环境比小青山镇好了许多。 “呼……呼……呼……” 就在这时候，何悠的耳朵忽然一动，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呼啸声，他扭头朝着声音来源方向望去，发现那声音来自隔壁。 别院的院落彼此独立，但间隔并不远，两个院子之间更是只隔了一堵高墙。 何悠昨晚入住的时候，天色已暗，也没有来得及仔细打量，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那应该是自己的邻居。 也就是……其他的供奉？ 唔……也不知道是什么境界的高人，反正供奉里修为最低的肯定是自己没错。 隔着那青砖垒成的院墙，何悠忍不住浮想联翩，甚至猜想隔壁可能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仙长正在吐纳，修炼也说不定。 “要不要打个招呼？” 何悠被心中升起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旋即又想着贸然过去，大概又很不礼貌。 可是……真的蛮好奇的啊。 想了想，他来到墙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向上一跃。 养气上境的修为已经算是武林高手，虽然没有学过什么轻功，但只是依仗身体素质，就足以轻松爬上院墙。 扒住墙壁，何悠好奇地向隔壁看去，然后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只见，隔壁院落中的确有一个人影，却并非是想象中的“仙长”，而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 那少年个头不高，穿着一身素色的短袍，看不清眉眼，却莫名的，透出一股朴实的气质来。 此刻正很一板一眼地打着一套拳。 拳法并没有什么华丽效果，腰背如弓。 每一拳打出，看着分明朴实无华，却不经意间，拉扯着何悠的目光看过去，拳头击打于空气中，不显软绵，反而势大力沉，虎虎生威。 仔细看去，就可以发现在那拳头表面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清辉。 “这是什么秘法？还是体术？” 何悠不禁好奇，然后猜测，这个年纪，应该是家族里的四代弟子，恩，考虑到别院是为供奉提供的居所，也就是说，这是某位供奉的子嗣或者弟子？ 思考着，何悠定定看着对方，有些出神。 而似乎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板一眼练拳的少年停下动作，转过头来，仰头看向墙头上的何悠。 四目相对。 何悠有些尴尬，正想着开口解释下，却见这少年一张圆脸骤然通红，仿佛被看的极不好意思。 “噗嗤！”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另外一堵墙上忽然响起一道笑声。 第三十七章 别院有新人 “噗嗤！” 清晨的别院中，宁静的除了拳风阵阵再没有别的声响。 因此，当这笑声响起的时候，瞬间便吸引了练拳少年与何悠的注意力。 练拳少年的圆脸涨得更红。 而何悠则是惊讶，方才他只专心盯着院子里看，竟然没有注意到对面墙壁上也多了个人。 小别墅是连成一排的，小院左右各有一面石墙，何悠趴在一面上，发出笑声的人则趴在另外一堵墙上。 对方年纪看上去与自己相仿，或者稍大些，但不多。 一头短发，剪的很碎，然而从眉眼与神态上，可以看出是个女孩……不过风格显然与白枣那种黑长直迥异。 笑容爽朗，利落，眼神干净，没有女孩子的娇气，身上更多的是男子气。 恩，如果非要打个标签……有点假小子的意思。 “嗨，对面的，我听说昨天有个新来的供奉，难道就是你？” 见何悠望着自己，短发女孩半点羞涩也无，大大方方问道，嘴角的笑容很开，带着些审视与调笑的意味。 何悠也坦然道：“是，你们也是家族供奉？” “算是吧，恩，我爸和陈抱朴他师父都是供奉，所以我俩也应该算。”短发女孩爽朗地回答说。 “陈抱朴？” “是啊，喏，就是每天早上都练拳，雷打不动的这货。”短发女孩抬高了些下巴，点了点院中少年。 那个叫做陈抱朴的淳朴少年脸蛋涨的更红，似乎脸皮极薄，闻言却也不好躲，只好硬着头皮，仰头看向墙上的何悠，抱拳，结巴道： “我……我叫陈抱朴。” “我叫林岚，山岚的岚。” 对面墙上的短发女孩纵身一跃，便利落地跳下院墙，站在陈抱朴身旁，自我介绍道。 何悠见状，也干脆跳到了院中，微笑道：“我姓何，单名一个悠字。” “名字不错。”林岚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直到这时候，何悠也才终于看清这两人的全貌。 恩，之前的判断没错，短发女孩林岚看着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个子有一米七多些，算是高挑了，穿着一身白黑交杂的短袍，胸前一马平川。 如果不听声音，不仔细观察样貌，说是一个帅气的大男孩也准备有大把人信。 至于练拳少年陈抱朴……性格却似乎与林岚迥异。 不善言辞，说话也不大利落，圆脸，平头，虎头虎脑，容貌寻常，若说特点……大概只有那一对平直的眉毛显眼些。 看着……就很老实。 “谢谢。”何悠笑道，旋即看向陈抱朴，解释道： “我刚出门，听到隔壁有声音，所以好奇看一眼，抱歉耽误你打拳了。” 陈抱朴顿时红着脸摆摆手，结结巴巴道：“没……没……” “没关系！” 林岚看着他说话就着急，干脆替他答道。 陈抱朴顿时松了口气，用力点头：“对！” 何悠心下莞尔。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这两人给他的观感不错，看样子，应该很好相处。 就在这时候，忽然就听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继而，便听一个声音笑道： “咦，何悠你怎么在这，我方才还在想等下带你认识下其余供奉，看来用不到我了。” 留着一头长发的白澈笑呵呵走进院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侍女。 “你现在来也不迟啊，我们这也是刚见……不过，我瞧你不是单纯过来带何悠认门的吧。”林岚笑着，旋即问道。 “也没什么要紧事，何师弟昨天刚搬进来，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给他送过来。”白澈笑呵呵解释道。 说着，白澈指了指身后。 何悠看过去，发现跟在后头的恰好就是那个一问三不知的侍女。 “这是……” “供奉入职福利。”白澈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道：“带回去试试？” 入职福利？ 何悠怔了下，然后心下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紧张，心想咱们昨天签约的时候没说还给发这个啊！ 真的可以嘛？不违法吗？ 有点接受不了啊！ 见何悠看过来，那小侍女顿时低下头去，他这才注意到，在她手中正端着一个托盘。 上面摆放着衣服，衣服上还压着一个盒子。 呃……所以说，你指的是这个？ 何悠顿时松了口气，旋即回忆起昨天过来的时候似乎的确提过这事，说是要给自己申请些修炼资源。 莫非这就是了？ 昨晚只是半瓶灵果酒就让他切实体会到了好处，此刻不免期待。 他当即转头，看向林岚与陈抱朴，道： “那我先回去，之后……” 林岚爽快道：“等下我们去找你。” 陈抱朴用力点头：“嗯嗯。” 何悠也未推辞，直接带着白澈返回了自己的院子，当然，这次是走正门的。 进入客厅，小侍女默默将物品摆放在茶几上，白澈则在房间里逛了一圈，问道： “怎么样？住得惯吗？” “还好。” 随意客套了两句，白澈忽然清咳了一声，矜持道： “听说……昨天晚上舍妹曾来过？” 果然……我就知道。 何悠心中叹了口气，无奈道：“吃了个饭，然后就回去了。” “哦，这样啊。”白澈眉宇间的紧张神情骤然松缓，笑容愈发真诚。 何悠不再理会他，看向茶几上的物品，他先是将最上面的那个小盒子拿起来，放在一旁，旋即抖开底下叠起来的衣袍。 黑白两色为基调，造型设计比较奇特。 何悠想起方才那个短发的叫做林岚的女孩就是这套衣服。 穿上应该会很帅气，同时不妨碍肢体运动。 像是一种新式的道袍。 “这是家族成员每一个都有的衣袍，当然，你可以自己选择穿还是不穿，一般来讲，我建议是练习一些秘法或拳脚的时候穿，出门的话还是算了。”白澈解释道。 何悠将上半身的道袍尝试着穿上，心中颇为满意，非常合身，而且设计风格清淡，符合他的审美，只是…… “你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型号？” 何悠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扭头疑惑地看向对方。 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白氏大师兄闻言表情微微一僵，然后撇开头去，清咳了一声，淡淡道： “自然是凭借为兄的眼力。” 真的？ 何悠总觉得这话值得怀疑，说起来……不会是前天晚上两人一被窝这货偷偷量的吧！ 他悚然一惊。 不！ 不会！ 绝无可能！ 何悠狠狠打了个寒战，然后果断将这个疯狂的想法抛到脑后，只是看向这个家伙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异样的警惕。 摇摇头，将衣服放在一旁，又往下翻了下。 恩，都是一样的服装，一共两套，大概是用来换洗。 然后，何悠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比巴掌稍大些的木盒。 将其打开，可以看到里面用丝绸衬托着一个玉瓶，很小，比昨晚白枣用来盛放灵果酒的瓶子要小多了。 说起来似乎涉及到灵气的实物往往都与玉石有关。 无论是铭刻奇异符文，拥有种种神秘能力的玉符，还是标记身份的玉牌，再或者眼下这些都是如此。 “这是一瓶丹药，名为清灵丹，总共十枚，可以服用辅助修行。 不过按照你目前的修为，一次性不要服用太多。 否则一旦来不及消化也会造成浪费。 没错，无论是丹药还是各类天材地宝，服用后都需要打坐修炼，吸收药力。 恩，我个人建议你可以用一碗水化开，然后慢慢测试自己吸收的效率……” 白澈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在他看来何悠是没有接触过丹药的，自然需要细细讲解一番。 与此同时，何悠满心好奇地拔掉了塞子，小心倾斜瓶口在手心里倒出来一粒…… 胶囊？ 何悠看着手里的那枚胶囊，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过去： “所以你确定这东西是修仙丹药？不是感冒药？” 这和自己想象中的丹药完全不同啊！ 虽然也没有指望是会散发金光或者五彩光环的仙丹就是了。 但怎么想，也不该是一粒胶囊啊。 “咳咳，”白澈负手清咳，淡淡道： “丹药向来比较苦涩，此前的修士服药都只能忍受。 不过既然有比较好的方法自然没道理不用。 恩……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虽然这胶囊的确是感冒药上卸下来的，但里面的药沫是有效的。” 好吧…… 何悠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位身穿宽大道袍的炼药师，一脸认真地坐在桌旁。 拧开一粒粒感冒药，然后换上自己配的药粉的模样。 恩，别说，还挺有范儿的。 第三十八章 金师兄脑子有坑 就在何悠捧着胶囊畅想的时候。 隔壁。 陈抱朴也终于把打了半截的拳法完整练习完毕。 “呼……” 小院中，吐出一口浊气，陈抱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扭头看向一旁正低头沉思的林岚：“师……师姐，我……” “叫岚姐。”站在树下沉思的林岚抬眼道。 陈抱朴只好改口，结结巴巴道：“岚……岚姐。” 同时心中苦涩，想着修仙者之间不都是互相师兄师姐的叫嘛，自己也是习惯了，怎么就不行了。 “咱们两个又不是同一个师父，当然不能乱叫。” 林岚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淡淡道。 “可……可是……” 少年想据理力争，却只见林岚挥手道：“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陈抱朴老实答道：“我……我练完……拳……拳法了。” “哦，我看见了。”林岚淡淡道。 陈抱朴一时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想，才好奇道： “岚……岚姐，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得弄个欢迎活动什么的。” 林岚眼睛明亮，语速飞快道： “何师弟刚刚来到咱们别院，显然还不熟悉，那我们作为老人，就有责任和义务帮助他，尽快地融入到咱们四代供奉的大家庭中来。” “团队里来了新人，是不是得整个欢迎仪式什么的？恩，不过时间上有些赶了，只能从简，不过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肯定要有。” 陈抱朴用力点头，觉得这真的很有道理，结巴道： “那……应该找……其他人商量。” 林岚闻言看了他一眼，抱着肩膀说： “家族里人大都跑到府城里去了，咱们别院就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了，哪里来的其他人？” “还有……金……”陈抱朴提醒道。 林岚怔了下这才拍了下脑袋，懊恼道： “你不提我都快给他忘了，那家伙已经多久没出门了？走，跟我找他去！” 说完，短发女青年迈开步子，风风火火就杀了出去，少年赶忙跟上。 …… 两分钟后。 别院某座房屋前。 林岚一脚踹开大门。 然后环视了眼空荡的客厅，拽着陈抱朴直奔二楼，来到主卧室。 就看到房门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闭关中，请勿打扰”几个字。 林岚愣了下，然后压根没理，只是抬脚去踹房门，竟没踹动。 踢过去的刹那，房门上荡起一层迷蒙青光，将她阻拦了下来。 “竟然还安置了法阵。” 林岚愣了下，眼睛一下眯起来，开始撸袖子。 旁白陈抱朴忍不住劝道：“岚……岚姐。算了……” “叫师姐！” 陈抱朴当即怔住，有些委屈，心想刚才你还不让我叫。 吸了下鼻子，他说：“师姐，算……” “你别拦我。” 林岚摸出一枚玉符，夹在指间，准备强攻。 反正以他们这个境界，也压根不涉及什么走火入魔之类的设定： “跟我比符阵之法，他还嫩了点。” 说着，双手向前一点，一层层涟漪荡开，只见微光闪烁，房门上布置的简单法阵当即破除。 林岚一笑，推开房门，就看到床上被子里裹着一个身影，窗帘还拉着，空气闷热。 还没睡醒？ 她一怔，大大方方走过去扯开了被子，却见被子下竟不是人，而是卷成筒状的衣物。 人呢？不在这？ 愣神中，两人便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骤然转身，便见对面侧卧房门拉开，一个高高瘦瘦，头发乱如野草，穿着一件松垮垮睡衣的颓废青年茫然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枕头： “你们找我有事？提前说好啊，出门的话就算了。” 陈抱朴纳闷道：“金……师兄，为……什么？” 闻言，就见这个邋遢的仿佛几个月没洗脸的青年正色道： “吾推衍天机得知，近期五行忌水，不宜出门……” 正说着，青年就见眼前景物一花，整个人被强拽着塞入卫生间。 “砰”的一声用力拉上玻璃门，林岚捏着鼻子吼道： “五行忌水个球！先给我洗干净再说话！你到底多久没洗澡了，人都馊了！” …… 片刻后。 别院六号。 站在客厅里的白澈口袋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下，他好奇拿起，看了眼，微微挑眉。 “你有事？”何悠把玩着玉瓶，问道。 却见白澈淡淡笑道：“不，是你有事。” 我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 何悠有些纳闷，正要开口询问，就见白澈笑着晃了晃手机，说： “是林岚他们准备中午给你庆祝一下，恩，简单来说，就是一起吃顿饭，欢迎你这个新人。” 这样吗…… 何悠有些意外，也多少有点忐忑，心想这可不要弄出太大的阵仗来。 如果来了很多人又都不熟，应该会很尴尬吧。 恩，不过说起来，自己只是个修为垫底的供奉，似乎也达不到什么规格。 “在哪里？多少人？”心中想着，何悠问道。 白澈皱眉答道： “人的话，恐怕没办法来很多，好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算上我，总共也就大概四个。” 这个数字大大出乎了何悠的意料，毕竟即便只看别院的规模，怎么算也不该只有四个供奉才对。 “眼下家族里的强者除了少数几位高手仍在此坐镇，还有些在外地，不在江宁。 剩下的基本都去府城了，供奉长老们也是如此。” 白澈担心他多想，干脆将府城秘境的事简略叙述了一番，听得何悠吃惊不已。 说完，白澈语气失望道： “原本我是肯定会跟去的，结果就那么巧，没赶上。” 顿了顿，他的神情又活泛了起来： “不过问题不大，我们也还是有机会的。”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含糊，何悠虽然有些好奇但见这家伙的神态就知道暂时问不出来什么。 倒是府城秘境的事让他更加关注。 一个引动了全府，乃至于江南地区其余一些势力关注的大秘境竟然悄无声息打开了。 网上也没有听到风声，还真是让人好奇神往啊。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在整个修仙界还只是刚跨入门槛一条腿的小蝼蚁，这种层次的交锋还是躲得远远的才好。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何悠就不动心。 毕竟想要在树妖化形找来前提升足够的实力，只是躲在别院苦修显然是不够的，不过这些念头也都只是萦绕在脑海中。 “所以啊，家族三代修士大都不在，至于四代，即便没有进入秘境也正在府城等待，只剩下这几个了。” 解释完毕，白澈又道： “怎么样？林岚没有你联系方式，让我问你，想出去市里吃，还是在这里？”停了下，补充说：“二选一，没有拒绝的选项。” “……” 何悠心中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明白，既然已经加入了这里，那么与大家熟悉下也是应该的，尤其，这时候没有长辈，压力还小些。 “简单一点就好，就在别院吧。”何悠道。 白澈打了个响指，笑道：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来商量，你继续休息，恩，也可以尝试修炼下，午饭我们来安排。” 说完，这个死妹控笑眯眯地朝小侍女挥了挥手：“走了。” 小侍女赶忙跟上，等走到院子里才怯生生地问道： “少爷，要我去和厨房说多准备些菜么。” “不用，”白澈一边在手机上打字发消息，一边道： “恩，准确来说，还是要你跑一趟的，但不是要那边做菜。而是去要口锅。” 小侍女：？？ …… …… 另外一边。 目送着两人离去，穿过院墙消失在古典园林中。 何悠回到房间里，想了想，将两套衣服搬到了楼上卧室，换上了这宽松的道袍。 旋即，思考了下，没有去动那些胶囊。 修炼这件事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累，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能抽空进行些浅层睡眠，但这也并不意味着长时间持续就是好的。 况且邻居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访，自然不方便现在修行。 等他收拾完毕，换了一身新行头从楼上下来，就刚好看到院门口出现三道身影。 为首的短发女青年自然是林岚，身边跟着陈抱朴。 两人手里可都没空着，而是各自抱着个纸箱子。 “你们这是……”何悠疑惑问道。 “方便让我们进来嘛？”林岚笑问道。 “当然，快请进。” 等三人走进客厅，林岚才将手里的纸箱子放在地上，随手从里面摸出一包花花绿绿图案的火锅底料，道： “白澈跟你说了吧，今天中午这顿我们管了，正好上次我去市里买了不少食材回来，还没吃完，咱们今天就吃火锅了。” 说着，旁边的陈抱朴也跟着把一包包密封的食材往外拿。 培根、毛肚、虾丸、蘑菇之类的，一眨眼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夏天吃火锅你是怎么想的……” 彭的一声将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 走在最后面的高瘦青年忍不住挤兑了林岚一句，旋即就听后者冷笑道： “你不是说你最近五行忌水么？给你整点火的还不乐意？” “此火非彼火……” 摇头晃脑下意识反驳了一句，高瘦青年又闭上了嘴巴，叹道： “算了，跟你这种没胸也没脑的讲不清楚。” 说完，他转而看向何悠，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才神情温和地伸出手道： “你就是新来的供奉？何悠？我叫金谷。” 金谷？ 何悠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邻居，发现对方年纪应该也是二十出头，只不过下巴上有些青胡茬，看着就多了几分沧桑…… 好像很成熟的样子…… 身材瘦高，脸色极为苍白，仿佛好久没有晒过太阳，眼圈却是乌黑的。 套着一件宽松的道袍，摇摇摆摆的，仿佛风大点都能给吹倒了。 “呃，见过金师兄。”何悠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 心想这位师兄看起来身子骨有点虚啊…… 与此同时，也在打量他的金谷忽然凑近了些，凝重道： “何师弟。” “恩？” “为兄不才，修习有望气之术，我观你眉宇间隐有红云飘动，冒昧问一句，你近期是否与女子有过近距离接触？” 何悠一怔，心想这是什么问题。 至于接触……昨晚和白枣应该算……吧？ 犹豫着，他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旋即便见这位金师兄不出意料地点点头，继而沉吟道： “虽然你我初次见面，但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兄，我便应当提点你两句。 修仙之道，危机四伏，一个不慎，沾染因果，那便是身死道消。 吾辈修士，应该如履薄冰，慎重前行，像是女子这般可能引发矛盾冲突的生物还是尽量远离为好。” 顿了顿，金谷沉声道： “尤其是貌美的，更是能避则避！” 何悠茫然地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握手的动作，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下一秒，却见林岚一脚踢来，卷起风声，金谷却仿佛早有预料，提前一步跳开。 继而，便见林岚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何悠，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 “你别理他，这货……脑子有坑！” 第三十九章 迎新午餐与婴儿肥 “你别理他，这货……脑子有坑。” 听到林岚的话，何悠这才缓过神来，旋即便听那位金谷师兄争辩道：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还是在何师弟面前。” 林岚瞥了他一眼，眉眼爽利，隐有杀气： “就你这样还用我污蔑？刚才说什么？当我面说我们女修的坏话？呵呵，既然如此，你怎么还敢站在我旁边？就不担心我给你招惹来什么因果？” 金谷闻言双目低垂，摇头认真道： “非也非也，你不要曲解我的话，我对女修素来敬而远之……恩，首先是敬，其次才是远……此外，你这样哪里像是一个女人。” 林岚：？？ 眼看着林岚双目喷火，开始撸袖子，何悠赶忙上前做和事老。 站在旁边的陈抱朴也努力拽出林岚的衣角，结巴道： “岚……不，师……不，岚……别……” 这时候此前离开的白澈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大盒子。 悠悠然进得院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大型伦理剧。 他微微一愣，然后仿佛并不着急地笑呵呵道： “行啊，你们这么快就打成一片了。” 何悠心说这成语不是这么用的啊……这是真.打成一片了。 看到他的神情，白澈这才上前，将众人分开，旋即才对何悠道： “别紧张，习惯就好了，他们经常这样，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样的么……何悠心想这就是修仙者么，还真是出乎预料啊。 如果说最早，他对修仙者的想象是那种仙风道骨的高人派头，后来，接触了这对兄妹，意识到修仙者其实也和寻常人没太大区别。 那么到现在，审视着别院这三位四代供奉，何悠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加入这里到底是不是个错误……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 抛开这些画风激烈的日常，这三位供奉看起来都还算好相处。 到这时候，何悠也才终于注意到白澈手里提着的箱子，好奇道： “你这又是拿来了什么？” 后者动作潇洒地将箱子打开，然后弯腰提起一只很大的电煮锅，道： “吃火锅没有锅怎么行呢？” …… …… 白澈到来后，林岚与金谷终于消停了下来。 毕竟虽然彼此很熟了，但白澈到底是“主家”，他们是供奉。 并且从修为和年龄上轮，都是家族四代修士们公认的大师兄，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折腾了一个上午，眼看着也快到了午时，房间里五个人也就分头忙活了起来。 虽然也没有什么工作就是了。 将那口大锅放在木制宽大茶几上，从房间中找出几个蒲团作为坐垫。 考虑到夏天吃这个容易出汗，又把房间的空调调成冷气，这样倒是蛮合适了。 林岚带来的那些食材虽然都有严密的包装，但还是认真地用清水洗了一遍。 分别用盘子装了。 白澈知道何悠这里肯定缺乏厨房用品，所以除了那只锅，箱子里还有些碗筷之类的。 处理好食材，插上电源，将锅里的水烧开，底料浸染的一锅汤汁香浓。 五个人围坐在桌子四周。 中间沸水咕咚咕咚滚动，翻起一个个水泡，切成一片片的肉片与蔬菜翻卷。 白澈轻咳一声，端起易拉罐啤酒，拿出“大师兄”的派头讲了几句话，大概就是对何悠的欢迎之类的。 然后五个人一边吃一边聊，慢慢的也就热络了。 其间，通过交谈彼此也都得知了对方的大概情况。 只不过在介绍何悠的时候，白澈隐去了有关于大树妖的事。 反正光凭借何悠的天赋也匹配供奉的身份，更何况他还救了白枣，相比于暂且没法判断高低的天赋，林岚等人更接受报恩这个说法。 至于这个说辞也是提早就与何悠商量好的。 关于树妖的事，只限于家族直系知晓，毕竟这种事说出来，毫无必要。 何悠秉承少说多听的原则，气氛倒也融洽。 将至末尾时，他忽然感觉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下，于是默默拿出来，看到是白枣发来的消息： “干嘛呢~” 何悠看了眼几个人交谈正热，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默默低头打字道： “在吃饭。” “吃饭？这都下午了吧，”白枣明显有些不解，“按理说，中午前就应该有人给你送饭了啊，怎么现在还没吃完？” 何悠只能打字，简单将情况说了下，更是顺便拍了张食物的照片发了过去。 对面沉默了一会。 然后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两个字： “想吃……” 何悠知道她在关禁闭，出不来，想象着她此刻的模样，嘴角溢出笑容，劝慰道： “这有什么好吃的，你应该也才吃完午饭吧，还想着吃，不怕胖？” “我才不怕，再说了，我现在身材保持的明明很好好吧，唔……最多，是脸上有点婴儿肥，可人家都说这样蛮可爱的。” 何悠回想了下她微显圆润的脸颊，认真道： “婴儿肥的确可爱，只是，你已经不是婴儿了啊。” …… …… 园林中。 某个房间内。 房门紧闭，且从外部用封印符阵加固，确保里面的人无法偷跑出来。 床上被子和衣服都胡乱堆在一起，窗帘只拉开一条缝隙。 只穿着睡衣的白枣躺在被窝里，极没有形象地打了个滚。 平躺着，捧着手机，等看到聊天框里何悠发过来的这句话，她只觉虚空中飞来一柄无形利刃，扎的她胸口直堵。 “啊——” 哀嚎了一声，将手机愤愤地丢到一旁。 少女在那张大床上来回打滚，并用粉拳砸了枕头好几下，似乎在锤打某人。 方才看到何悠发来的图片，她就很羡慕了。 毕竟……相比于中午饭堂送过来的那份寡淡无味的盒饭，明显还是这个好吃啊！ 最可恶的是，这群人竟然背着自己偷偷聚餐！吃好吃的！ 简直不能忍！ 好想去！ 却不能！ 想想就来气！ 折腾了好一阵，撒了气，白枣这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犹豫着将捡回手机，打开摄像头自拍，当做镜子用。 然后一手握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掐了掐自己的略显圆润的脸颊，神情渐渐有些严肃。 所以说……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胖了？ 第四十章 从史书看洞玄 白枣的疑问显然没有人可以解答。 而何悠更不清楚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让一位开脉境修士陷入了思维困境。 别院中。 见白枣迟迟没有回复，何悠忍不住发个几个问号过去，却都如石沉大海。 “难道生气了？不会吧，我没说什么啊。” 何悠有些不理解，可惜他这个问题同样没人解答。 倒是他一直低头看手机，终于还是引起了白澈的注意。 这位四代大师兄没来由地心下一颤，强压下心中紧张，试探问道： “何师弟？” “啊？” “你怎么不吃，恩，在和人聊天？” “是啊，”何悠笑着点点头，大概能猜到这货在想什么，不过看在对方好歹也为这顿午餐贡献了一个锅的份上，何悠解释道，“是同学。” 恩，虽然不是在一个学校，但从位置上看，两座大学都在一片大学城里，所以，说是同学勉强也能说得通吧？ 我可没骗人！ 心中想着，何悠就看到白澈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笑道： “原来如此，哈哈哈，吃菜，吃菜。” 何悠看的心中好笑，却是摇摇头，道： “不了，实在是吃饱了，已经有些撑了。” 其余三人显然也类似，都已放下碗筷，林岚更是丝毫不顾形象地叼着一根牙签，揉着肚子，道： “饱了饱了，你们也都一样了吧，要不咱这就把桌子撤了？” 盘膝坐在一旁的金谷当即点头，赞同道： “林师妹所言极是，如今天色已晚，我这就先回去……” 林岚定定看着他，又扭头看了眼屋外的太阳，心想下午两点多你跟我说天色已晚？ 何悠倒是并不介意，准备起身收拾碗筷。 却被白澈拉住，只见他清咳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这才正色道： “先不要急着走，我还有正事要说。” 正事？ 何悠微微一怔，看向另外三人，发现他们也是满脸疑惑。 “什么正事？” “是这样的，”白澈盘膝于地，淡淡道，“这两日府城秘境开启，家族中强者大多赶了过去，不过，说来也巧，就在咱们宁城附近，同样也出现了一个秘境。” 什么？ 宁城旁边也出现了一个？ 何悠心中一动，隐约间猜到了什么，其余几人听到这话也不困了，纷纷看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 “好，那我就直说了，”白澈也不再遮掩，道，“这个消息我也是知道不久，前几日家族就发现了本地出现一处异常的波动地区，当时还不明显，只是盯着，况且府城秘境才是大事，所以也没有精力分神。” “可也就在近日，终于确定，那是一处小型秘境，恩，家族查阅了相关的古籍，对照着波动空间位置，大概确定了这个秘境的归属。” “归属？难道查出这秘境的来历了？”林岚好奇问道。 何悠在一旁神情微异，对于秘境的出现他并不太意外。 恩，准确来说，应该是缺乏清晰的概念。 他关注的是，竟然可以提前判断出秘境的来历，这就很有意思了。 “是的。”白澈先是点头，继而看了何悠一眼，知道他对这些缺乏了解，便解释道： “你刚踏入修行，不了解这里面的事正常，恩，舍妹应该给你说过秘境的来历吧？” 何悠点头：“说是上古时候强者开辟的小空间，后来在漫长的历史中，被不同的势力获取，占据。” “没错，”白澈点头，“的确如此，一个小空间在数千年的尺度上，可能历经无数个主人。 而其拥有者，虽然也可以将秘境的入口进行一定的更改，但往往无法转移太远。 一般来讲，即便入口更改，也不会超出秘境本身与地球重叠的范围。”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对修仙界的历史足够了解，就可以清楚地知道，某个地区，存在着哪些秘境，即便无法知晓具体位置，但大概是能判断出来的。” “我白家从立族之日起，就在宁城，所以有着对周边地区的历史记录，通过这些记录，结合秘境波动的区域，就可以判断出其基本信息。” 原来是这样。 何悠点头，表示了解。 修仙知识+1 “而根据家族中的典籍，这座秘境应该属于洞玄门，恩，一个很小的门派。”白澈环视众人，说。 “洞玄门？”坐在一旁静听的金谷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是两百年前消失的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 白澈说道： “按照典籍所载，洞玄门很小，其最后一个门人叫做张平，据说其修为只有五品一阳境界。 最后一次行走于尘世在嘉庆五年。 也就是二百二十年前。 其后洞玄门就彻底销声匿迹了。再然后……” “再然后就是灵气退潮了吧，”金谷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个门派当时就封闭了起来。” “没错。” 听着两人交谈，何悠也没插话，毕竟他还属于一个修仙小白，倒是通过这番话，对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家族发现后，认为这个秘境的危险程度不高，完全可以尝试着进入，考虑到其门主只有一阳境，更是完全可以拿出来作为一次历练。” 顿了顿，白澈正色道： “毕竟随着各地秘境陆续开启，我们不可能错过这大势。” 这下，所有人都弄明白了。 “所以，你是说，让我们跟你一起下秘境？”林岚一拍脑袋，恍然道。 金谷瞥了她一眼，摇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看口型，应该是胸小无脑。 何悠则忽然意识到，方才白澈提议的问理想，可能就是在为这件事做铺垫，虽然在他看来，这属实多此一举…… “就咱们几个？”林岚追问，看起来蛮感兴趣的样子。 白澈叹了口气： “原本我是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毕竟我天赋卓绝。 这么年轻，就修行到了金丹境，独自一人完全不会有问题。 只是家里不同意，非要明镜长老一起。 唉……总之，你们有没有特殊情况？ 没有的话，就准备一下，跟我下秘境去。” 顿了顿，他看向何悠，道：“何师弟你就不用了，毕竟才刚步入修行。” 何悠闻言，却没有点头，只是好奇问道：“明镜长老是……” “他舅舅，金丹上境。”林岚大大咧咧道。 好吧……这是本家修士了。 何悠默默计算了下，金丹上境，也就是四品顶峰，白澈也是四品，再加上林岚三人，怎么想去探索一个最高五品一阳境界的门派都完全足够了。 这样的队伍配置，自己显然没道理担心安全问题。 于是，他抬头道：“如果你们不嫌累赘的话，我倒是也想去看看？” 第四十一章 延迟施法 从打下决心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何悠就已经做好了面临危险的准备，想要变的强大又不愿意冒风险，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莽撞。 作为一个养气上境的修士，且只掌握了一门战斗秘法，还并不是很熟练，这样的实力，想必面对上任何一个修士都难以言胜。 不过这次的情况显然不同。 最起码这个双金丹+三供奉的配置就很让人安心。 “你想的话当然也没有问题。” 白澈并没有太意外，并且也没有进行劝阻。 恩，在他看来，或许多带上几个修为较低的同伴才可以为这场毫无难度的行动添加一些挑战性。 就像是游戏高手去打鱼塘局，如果觉得对手太弱而感到毫无趣味，那么带上一个坑货队友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还能当做一次试炼。 修仙界平静了太久，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和平，这个观念得尽快扭转过来才好。 “你们呢？”想着这些，白澈又看向其余三人。 林岚淡淡道： “去呗，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金谷，你觉得呢？” 金师兄摸了摸自己的胡茬，低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片刻间于心中进行了多次推演，确认危险程度在可接受范围内，于是也犹豫着点头道： “行吧，不过还是要好好准备，切莫轻敌。” 这个时候，他表现的一点也不像是那个一门心思闭关的死宅，毕竟想求长生，就必须提高修为，在这个大目标下，一些小小的风险是可以承受的。 林岚自动忽略了后半句，看向陈抱朴。 这少年因为说话不大利索，平常也就显得挺沉默寡言的，这时候见众人看过来，赶忙用力点了点头。 “好，那么就这么定了，明镜长老已经提前过去了，根据灵气反应判断，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入口就会开启，你们今天先好好休息，养一养精神，然后明天咱们就出发。” 白澈满意地点头道，然后又想起来什么，拉着四个人组了个群聊，方便沟通。 决定完这些，大家才起身将桌上的一片狼藉收拾了下。 忙到了快下午三点钟，才各自离去。 …… “呼。” 将最后一人送走，何悠站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深深吐出一口气，不禁有些期待。 上次偶然随着列车进入秘境，又被卷入山谷，目睹了一株强大的树妖。 虽然也由此沾染上了因果，但他却并未对此产生畏惧，反而愈发好奇。 如果说那些尘封在历史中的空间遮着一层层面纱，上次只是风吹开了一角，那么这次，他觉得如论如何也该看清真容。 转身返回房门，何悠没有立即去楼上修炼，而是坐在沙发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来。 “啪嗒。” 将这一块钱按在桌上，何悠的脑子活动了起来。 既然要下秘境，虽然说以自己的水准似乎只是个队伍中的混子，但总不能将安全都系于他人。 修炼须持之以恒，这个急不得，但这秘法却是可以多下一些苦功夫的。 “万物一剑弱化版”，即已经被他改名“草木皆兵”的秘法是何悠如今掌握的唯一一种法门。 恩，排除了自己的天赋能力之外的唯一。 所以他自然要认真琢磨。 通过这两天的练习，他已经对这门秘法的掌握愈发纯熟，并总结了两个要点。 “这个秘法最大的优点一个是武器获取极为简单，二个便是其发动的隐蔽性。” 前一种很容易理解。 当初白澈教给他的时候也说过，至于后一种，则是他这两日摸索得来的。 “注入灵气的物品，只要控制不要逸散，即将灵气完全藏在物体内部，而不呈现在表面上，就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波动，这是一个值得深挖的点。” “理论上，物体内积聚的灵气越多，压缩的越狠，爆炸时候威力就越惊人。 可我目前只有养气上境的修为，灵气不多，又要考虑到承载物品本身能容纳的量…… 所以现阶段，在威力这方面难以进行迅速的提升。”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何悠觉得有必要在另外一个思路上下一些功夫。 如果将草木皆兵比喻成手雷，其中的两个关键点便是威力以及引爆时间。 “如果威力上暂时没办法迅速提升，那么控制引爆时间或许值得琢磨一番。” 何悠思索中，缓缓将体内的灵气通过手指灌入那枚硬币。 同时闭上双眼，进行微操，他发现，自己是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引爆时间的。 只不过，需要一些练习。 “灵气压缩的越稳固，其爆炸的时间就越晚……相反，则越早……” 心中嘀咕着，何悠的神情渐渐专注，仿佛在解开一道难题。 房间极安静。 无人打扰。 小院中清风拂过。 花枝微晃。 何悠保持着这一个动作，宛如成了一尊雕塑。 若是林岚等人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很吃惊。 因为何悠此刻显现出来的沉浸与专注，已经有有些入道的意思。 所谓入道，便是心神深度沉浸于某件事中，达到物我两忘的程度，说不上太罕见，但一般修士想要进入这种状态，却也需要一定的运气。 只是对何悠而言，却似乎简单的过分了些。 一个小时后。 何悠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用手指捏起那枚硬币，然后神情平静地起身，走到院中，想了想，又推开院门来到院外，看向前方的一小片湖。 那是别院里的一道半天然，半人工的湖泊。 从后山方向流淌下来，在这里集聚成湖。 何悠手指轻弹，指尖硬币发出“嗡”的一声响，然后翻飞着划过数十米距离，坠入河中。 旋即，何悠转身，向房间里走去，同时于心中数着心跳，默默计数。 等他不疾不徐来到二楼，进入卧室的时候，轻轻吐字： “59……60……爆！” 与此同时，透过卧室的窗子，他就看到别院的湖泊中陡然掀起一道水柱！ “轰！” 爆炸声中，湖水荡起无穷涟漪，水珠飞溅，打在湖畔花丛的枝叶上，摇摇晃晃，且于阳光下，显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何悠嘴角顿时勾起满意的笑容。 …… 而在另外三座院落中，林岚、金谷、陈抱朴三人也被这声音吸引，讶然看过去。 先是疑惑，继而释然。 毕竟别院中练习秘法道术引发动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 “为什么只见攻击，不见人影？真的……好奇怪啊……” 第四十二章 一个宗门 只看到秘法造成的破坏，却没有看到施法的人，这让林岚等人有些惊讶。 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毕竟修仙界秘法无数，能做到类似效果的自然也有很多。 只是。 如果猜得不错，这动静应该是那位何师弟制造的，这让他们多了些兴趣。 同样的，也仅此而已。 几人早都过了养气境这个门槛，自然明白，这个境界力量还是太低，比普通人强很多，但也有限。 说到底，他们并未指望何悠真的能给予助力，只是想着反正这次行动准备万全，多带个同伴也没问题。 …… …… 何悠自然不清楚他们的想法。 在最初的小小得意后，继续闷头对力量进行改良，主要是进一步掩藏灵气波动。 就这样一直琢磨到晚上。 傍晚的时候，那个小侍女又来了一次，惯例提着只食盒，给他送餐来。 何悠注意到小侍女提着重物却是丝毫不显疲惫，明白应该也是养气境，只是不清楚卡在那个层级，有心闲聊两句，又寻思问也白问，遂作罢。 入夜后，万籁俱寂，何悠尝试着拿出一粒“清灵丹”吞服下去，进行修炼。 药力发散的很快，不似灵果酒那般缓和，只是其蕴含的力量相较之下要低了些。 “呼。” 夜晚，等将药力完全榨取干净，何悠这才终于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的力量又有些许的提升。 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手机，打开群聊，想着看看供奉群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会不会谈论一些有关于修炼的知识？听一听总没坏处。” 想着这些，他打开群聊，刚好看到一条拼多多的链接弹了出来。 林岚：“快帮忙砍一刀。” 陈抱朴：“砍了。” 林岚：“@金谷，别装死！” 金谷：“等我先下个软件。” …… 何悠沉默了下，心想自己可能想多了。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 因为睡得早些，加上今天就要出发，何悠天还没亮就已经醒了。 只是想着进入秘境后可能没办法好好睡觉，于是强迫自己多躺了一会。 等到晨光升起，这才起床，来到院子里，便再次听到了隔壁的打拳声。 “还真是一日不辍啊。” 暗暗感慨了一句，何悠也摸出硬币，练习起来。 …… 上午，九点钟。 随着群里发出集合的消息，何悠打理完毕，来到别院入口处，就看到其余三人也都已抵达。 几人都穿着普通衣服，各自背着背包。 金谷负着一柄剑，看着精神了不少，显然是刮了胡子，林岚腰间额外缠绕着一条格外厚实的腰带，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看到何悠过来，三人纷纷招手，继而便听前方一辆汽车行驶过来。 到了近前才刹住。 驾驶位置的车窗降下，西服笔挺，长发飘飘的四代大师兄打了个响指，道：“上车！” 一行五人。 林岚坐在副驾驶上，何悠和另外两个供奉挤在后座，倒也刚好。 随着车辆发动，沿着公路向着宁城的方向驶去，林岚终于问道： “说起来，咱们这到底要去哪？” 说是宁城附近，但具体的位置几人一直没问。 “涂山。”白澈扶着方向盘，简单报了一个地名。 何悠顿觉耳熟。 回忆了下，记起这是宁城下属的一个县城，距离市里并不太远，起码比小青山镇近一些。 “出发前我已经联系了明镜长老，等到了，一起吃个饭，恩，刚好家族在涂山有一座酒店产业，住宿也方便。等到了再商量下具体的安排。”白澈道。 几人闻言点头，这就是有人安排的好处了，只管上车睡觉，下车开干，简单纯粹。 然而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车辆驶入涂山范围，白澈就接到了一个消息，原本不错的心情染上了一层阴霾。 “发生了什么事？”副驾驶的林岚看到他神情变化，开口询问。 白澈沉着脸，重重按了下喇叭，然后进入县城的主干道，同时声音低沉道： “有新情况，道法门的修士不知道怎么也得知了这边有秘境出现，早我们一步抵达，目前正在与明镜长老交涉。” 什么？ 竟然有第二个势力也得知了消息？ 这显然是出乎家族预料的。 如果说原本，这个秘境是要由白家独享，那么如今，情况就复杂了些。 相比陷入沉默的林岚等人，何悠则更关注“道法门”这个名字。 显然，这同样是一个修仙势力，从名字判断，应该是一个宗门。 原本闭目养神的金谷似乎看出了何悠的疑惑，简单解释道： “道法门不在宁城，而是在隔壁市，是当地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宗派。 整体实力远不如咱们，开派时间也很短，只有几十年。 其门主修为一阳境，不过听说很有些手段，收了些弟子，一直不声不响。 却没想到，这次竟然跑到宁城地界来了。” 白澈闻言冷声道： “若是平常，道法门这等规模的宗门根本无需在意，只是如今家族高手大半都赶赴府城秘境，我外公又需要镇守本境。 据明镜长老说，这次道法门可谓是倾巢而出，显然是早有准备。 对方那些弟子普遍实力不高，可他们门主亲自到场……看来咱们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何悠在一旁低头计算了下。 自己一方最强的是明镜长老与白澈，两位四品金丹，对方门主则是五品一阳。 根据此前了解到的知识，这两个境界之间差距并不是不可抹平，二对一，应该勉强算的上平手。 当然，这个计算方法可以说是相当粗略了。 具体如何，还得到地方再看。 思考中，车内也沉闷了许多。 这时候，车子开始减速，然后停靠在一座酒店旁。 “走吧，明镜长老开了包厢，对方也在，来都来了，总得去看看。”白澈拔下车钥匙，语气微凛地道。 “进去后怎么说？先礼后兵，还是直接兵？”林岚问道。 何悠看了她一眼，心说你倒是真直接。 “看我眼色行事，也可以自由发挥，总之不用给他们面子，如果有机会坑他们一道就更好了，反正等进了秘境，搞不好也得动手。”白澈道。 何悠等人闻言对视一眼，也纷纷下车。 然后一行人沿着正门进入，问了下包厢位置，上了楼。 白澈走在前面，伸手拉开房门。 在这一个瞬间，他脸上的凛然之色也换上了一丝疏离的微笑。 然后向房间中一扫，最终定格在一道身影上，笑道： “赵门主来我宁城，怎么没提前打招呼？这样倒是显得我白家没有尽到地主之谊了。” 第四十三章 这菜有……诈 白澈带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也吸引来了其间诸多人影的注意。 何悠看了他一眼，心想到底是被按照家主培养的。 虽然为（臭）人（不）骄（要）傲（脸）了些，但面对外人的时候，表面功夫还是合格的。 与此同时，他也随着几人走进房间，旋即随手关闭了房门。 包厢中心是一个圆桌，上面摆放着菜品，只是却没有人动筷子。 右侧约莫六七个人，只有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其余都是年轻的修士，站在他身后。 何悠暗暗揣度，这些应该就是道法门的人。 至于左侧，则孤零零坐着一道身影。 同样是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只是更瘦一些，神情淡然，白澈说完这句话，便转头看向他，双手行礼，道了声：“长老。” 何悠当即明悟，这就是明镜长老了。 “哈哈，原来是白贤侄，”这时候，那位身材微微发福的赵门主也露出笑容道，“方才我与明镜先生刚提到你，你就来了。” 白澈走过去，拉扯椅子，坐在明镜长老身旁，笑呵呵道： “在这一点上赵门主就比我强多了。” “哦？怎么说？” 白澈道：“我都没提，你们就来了。” 林岚站在后头，听到这话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就看到对面道法门的人神情都有些阴沉。 “开玩笑的。”白澈又笑了下，然后扭头对何悠等人道，“都坐吧，这可是长老给咱们订的包厢。” 何悠不禁看了他一眼，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这死妹控挤兑起人来这么熟练。 进门来一共说了三句话，句句带刺，简直就是一朵带刺的白玫瑰。 思考间，他也拉开椅子坐下。 对面的那位赵门主脸色微微僵硬了下，然后又重新春风拂面，权当没听懂，一双小眼睛依次扫过几人，然后目光在何悠身上顿了下，笑道： “咦，这位倒是新面孔啊。” 显然，对方过来前对白家剩下的修士进行过调研，所以才敢于直接与明镜长老接触。 看到林岚等人的时候，没有意外。 只有何悠，因为是刚加入，所以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这位是我家族新供奉。”白澈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直入正题说，“来的路上，长老和我说，贵派是要合作？” 赵门主见他没有仔细介绍的心思，便也只能深深看了何悠一眼，然后点头道： “没错，听闻涂山有秘境将要开启，古人遗留，有德者居之。 不过里面情况不明，听说白氏也打算进入一探究竟。 所以过来与明镜先生商讨一番，看看是否可以联手。 到时候有所收获，按照功劳分配，不知意下如何？” 合作？ 何悠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这话透着虚假。 本能的，他猜测对方合作是假，探听虚实是真。 而白澈的态度也很明确了。 现在，两方在这一点上处于竞争，甚至是敌对的关系。 不过看样子，这种敌意应该还是遵循一定的规矩的，最起码，表面上还得过得去，不能撕破脸。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何悠早已明白，修仙者也是俗人，修仙界自然也是另外一种社会。 ‘也不知道白澈会怎么回答，恩，从他刚才的态度看，恐怕搞不好会直接掀桌子……’ 心中想着，何悠垂下目光，看着面前的实木桌面，眼神微动，然后换了个坐姿，将手悄然按在了圆桌边缘。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果然没有出乎何悠的预料。 面对道法门的所谓“合作”的邀请，白澈完全是嗤之以鼻。 那位明镜长老显然也持着同样的意见。 如果说在他们到来前，明镜长老还有些忌惮赵门主的修为，那现在，白澈这个金丹境抵达，双方从实力层面拉平，就完全不用给面子了。 老话讲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现在是上阵舅舅和外甥……战斗力同样不俗。 白澈还只是在言语上挤兑下对方而已，那位看起来十分稳重，沉默寡言的明镜长老的脾气却是更为火爆，几乎就差开口骂人了。 “这么说，各位是不准备合作了。”赵门主被怼了好一阵，也终于收起了笑容。 白澈抱着肩膀：“呵呵。” 明镜长老看了眼自家外甥，同样翘起嘴角：“呵呵。”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打扰了，这就……”赵门主闻言就要起身离开。 何悠却是忽然看向白澈与明镜长老，开口道： “赵门主毕竟远来是客，一路赶过来，应该也没时间吃饭，这顿就当咱们请了吧。” 从打进门以来，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白家众人皆是神情微异。 毕竟按理说，眼下是主家在谈，身为供奉，是不太合适说这种话的。 尤其，自家人清楚自家人，何悠养气境的修为，原本也不该开口。 可他却就这样说了，神情平静，语气如常，表现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养气境的小透明。 事出反常即为妖。 白澈眼神微动，当即含笑点头： “说的是，这桌饭菜就留给各位享用吧，我们先行一步了。” 说着，白澈率先起身。 明镜长老虽然感觉到古怪，但毕竟年老成精，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至于道法门众人也被这一幕闹得有些迷糊，那位赵门主更是皱眉盯着何悠，似乎想要看透他的来历。 然而以他的境界，尚且还没办法看透何悠的修为。 最起码，用眼睛看不出。 这也是修仙界的常识，只有六品通玄境的大修士才可以利用神识隔空窥探。 其下的境界，都不行。 当初白澈也是用肢体接触，才确认何悠的修为等级的。 从某种角度而言，六品通玄境就是个大的分水岭。 达到这个品阶的，才能称得上“大修士”，拥有种种莫测的能力。 而六品之下，几乎只是单纯的比拼灵气多寡而已，虽有强弱之分，却没有质的差别。 何悠本来就是个突然出现的“意外”。 方才在语气上，又故意表现的似乎与两位金丹平等，甚至于隐隐的高出一线的做派。 顿时将赵门主唬住，犹疑不定起来。 而趁着这功夫，白家的人也已经齐齐起身，推门向外走。 等赵门主反应过来，人都已经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包厢中顿时陷入沉默。 原本站在赵门主身侧的一个青年终于忍不住愤怒道： “师父，怎么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呢？难道你想我在这里出手？”赵门主不见笑容地看了自己的这位大弟子一眼。 青年道：“即便不方便动手，也起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 方才被白澈挤兑的够呛，他们热血方刚的，若非是师父事先叮嘱了，早就骂回去了。 赵门主闻言却是摇头道： “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意义？与其现在与他们发生争端，不如故意表现的软弱一些，放松他们的警惕，等秘境开启，我们顺利进入，到时候再下手不迟。” 顿了下，他眯着眼睛道： “两个金丹听起来不弱，但只要找机会分而击之……呵呵，到时候怎么拿捏，还不是全凭为师说了算？” 说完，赵门主嘴角浮现笑容，身后众弟子也笑了起来。 “好了，他们既然不吃，咱们就笑纳了，都坐下，拿筷子。” 赵门主一声令下，众弟子赶忙坐了下来，然后匆匆拿起筷子，就去夹菜。 他们可真饿坏了！ 然而就在众人刚抬起筷子的刹那，赵门主陡然面色一变，道：“这菜有……” “轰！！” 下一秒，整张实木圆桌轰然炸开。 碎成无数木屑，纷飞，上面的饭菜，汤锅也随之掀翻，四下飞舞，如雨般落下。 只剩下一群道法门弟子围成一圈，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筷子，表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神情茫然。 片刻后。 那位道法门大师兄率先回过神来，看向自家师父。 然后伸手，小心翼翼从师父头顶摘下一颗菠菜，继而，便听赵门主用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这菜有……诈！” 第四十四章 二百年未有之变局（第三更） 这爆炸的规模并不大，只是声势显得大了些，也没有对房屋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然而声响到底是挡不住的。 因此，在这个瞬间，整个楼层都听到了这声轰鸣。 正要上楼的白家众人当即停步。 然后就看到包厢门打开，道法门一行人浑身狼狈。 尤其是那位门主，更是沉着脸，迎着其余包厢里客人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拂袖而去。 这一幕看的众人一时都有些迷惑。 直到了解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才将满含惊讶的目光投向了何悠。 “你做的？”白澈惊讶道。 何悠点头承认，然后抿了抿嘴唇，解释道： “你说了，如果有机会，坑他们一道最好。” 这是下车前白澈的原话。 只是除了何悠，其余三人也就只是听听。 毕竟在他们想来，能在一位一阳境眼皮下做手脚，这本身就是件极困难的事。 然而，他们这些修为更高的供奉没有找到机会，何悠这个只有养气上境的“萌新”却做到了，而且还是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这真的很…… “牛逼。”林岚竖起一根大拇指。 陈抱朴也是红着脸，一副钦佩的神情，至于金谷嘛……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离何悠这个危险分子远了点。 “干的漂亮！” 白澈愣了一下，本想问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但念头转动，便明白这应该是草木皆兵秘法的效果，恩，如果问出来，岂不是说明自己在这门秘法上研究不深？ 简直太丢人，会崩人设的，恩，不能问！ 于是便将询问咽下，转而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又想想方才道法门一行人的狼狈样，心中不由大为畅快。 “只是他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已，”何悠摇头道，“而且，还损坏了桌椅。” “无妨，都是家族产业，别说一套桌椅，即便是炸塌了那间屋子也是小事。” 身材清瘦的明镜长老似乎对何悠的这一手极为满意，微笑道。 此前独自与赵门主对峙那么久。 实力上又逊色一筹，心中自然憋着火气。 此刻自然不会羞恼，反而看向何悠的目光和善了许多。 招呼了负责人处理了下后续，找了个客人闹事的由头，糊弄了过去，一行人径直上楼，然后进入了一间宽敞的客房。 准备议事。 等众人落座，林岚才率先道： “说起来，这个赵门主还挺能忍的，众目睽睽下出了这么大的丑，竟然直接走了，连一句狠话都没放。” “恰恰是这样的敌人才需要重视，”素来谨慎的金谷摇头道，“这个赵门主不简单。 府城秘境那么大的动静，他竟然忍住了没有去掺和，反而是趁着江宁空虚。 带人跑到涂山这边。 而且竟没有躲藏起来，而是选择与咱们见面……看来这次秘境之行。 不会如此前想的那般顺利。” 听到他的话，林岚出乎预料地没有反驳，而是赞同地点点头，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点。 出发前。 大家都以为这次不会有什么意外。 两位金丹，带着四个供奉…… 若是去府城秘境自然不够看。 但来涂山，却是绰绰有余了。 可如今，却平白冒出来个竞争者，这让几人原本放松的心态紧绷了不少。 白澈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环视众人道： “虽然的确是个意外，不过目前来讲，问题还不大，道法门根基太浅，除了一个门主有些棘手，其余的弟子都不足为虑。” “没错。”明镜长老也赞同道，“即便是正面交手，我们也不会落入下风。” 顿了下，他轻叹了声，说： “可惜族中空虚，抽调不出人手来，否则，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何悠坐在一旁，听着几人交谈，想了想，开口问道： “对方真的敢对我们下手吗？” 这的确是他心中的一个疑惑。 按照此前了解的讯息，道法门在体量上完全不是白氏的对手。 即便如今时间点特殊，可对方也应该明白，白氏强者迟早要回来的。 如果真的发生冲突，等之后……怕是也很麻烦。 明镜长老看了他一眼，明白何悠心中想法，神情肃然，道： “不好说，若是从前，对方大概还会顾忌这些，可随着前几日天现异象，秘境频开，整个修行界都不平静。 几乎所有人都判断出，接下来平稳了两百年的格局极可能会被打破，就像是任何一个大时代的开端，总会伴随着风险和机遇。 事实上，如今现存的一些大族、大宗门，同样也是在数百年前某场乱局中脱颖而出。 因此，一些尚有雄心的修士都蠢蠢欲动。 赵门主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如今恰逢二百年未有之变局，他岂会放过机会？ 所以，我们决不能用原本的想法去思考。” 这番话语气平静，字句朴实，然而落在何悠等人耳中，却多了一丝不同的味道。 类似的话在昨日聚餐的时候，白澈也曾讲过。 只是那时候几人都只是随便听听，直到如今，亲眼目睹道法门的态度，再去听明镜长老这番话，就别有一番重量了。 尤其是那一句“二百年未有之变局”，更是明晃晃地冲击了几人的心神。 见房间中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低头思索。 明镜长老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沉重了，当即展颜笑道：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对方能执掌一宗，显然足够精明，方才吃了亏，也仍旧没有动手，说明他还没有做好彻底得罪我们的准备。” “可这是在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的前提下，”白澈声音低沉道，“等进了秘境，一旦我们发生真实的矛盾，对方极有可能出手。” “没错，所以，我们必须打起精神来，养精蓄锐，提高警惕……不过，眼下倒不必太紧张，对方除非是真的疯了，否则绝不会在秘境开启前动手。” 众人都是点头，气氛也转好了些。 “行了，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客房，刚才也叫了人将饭菜送到了房间里，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随着明镜长老开口，其余人才起身，纷纷离去。 …… …… 与此同时。 另外一座旅馆，某座房间中。 道法门的人同样聚集在一处，聆听赵门主的训示。 就如白澈所说，道法门的修士大多实力“低微”，中层严重匮乏。 除了门主一枝独秀。 其下，也就只有大师兄“刘茂”达到了三品辟海境界，还只是入门级。 因此，在这等大事上，自然只能听门主吩咐。 回到旅店后，众位弟子也已经换上了备用的衣服。 赵门主洗了个澡后，神情也恢复如常，仿佛根本没有被何悠的作弄影响了心境般，这引得众弟子愈发崇拜。 然而只有赵门主自己清楚，他根本都是装的…… “……恩，就这些了，你们只需要将我方才所说记牢，在秘境开启前切忌与他们发生冲突，破坏了大计。” “是！”众弟子齐声答道。 赵门主这才神情缓和了些，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弟子们去休息，却叫住了大弟子刘茂： “你留下。” 等其余人离开，叫做刘茂的青年才疑惑道： “师父有什么吩咐？” 赵门主眯着眼睛，声音低沉道： “你觉得白氏那个新供奉，怎么样？” 刘茂愣了下，旋即目光微凝： “师父的意思是……之前的事，和他有关？” 赵门主摇摇头： “不确定，我只是怀疑。其余人我们都提早调查过，心中有数，只有这个人……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由不得我不警惕。” “可是……他看上去也太年轻了些，恐怕也就十七八岁……” “不要用年龄判断人，”赵门主目光闪烁，“白氏的供奉我都知道，从来没听说哪个新收了弟子，而如果这人是凭借自身的本领成为了供奉，那显然说明他不简单。” 顿了顿，他道： “你辛苦一趟，去盯着那边，如果有机会，尝试观察下这个人，当然，要注意分寸，如果没有机会就算了。” 说着，赵门主从腰间一抹，竟抽出一方折叠起来的手帕。 旋即，便见他手腕一抖。 那手帕顿时展开，竟是化为了一片轻如蝉翼的薄纱。 这是一件法器，催动可以将人的身影遮蔽起来，融入到背景中，达到类似隐身的效果。 当然，与真正的隐身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但只要小心一些，且不撞到什么厉害的、特殊的修士，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带上纱衣，机灵一点。”赵门主淡淡道。 刘茂当即行礼：“是，师父。” …… …… 另外一边。 酒店的房间中。 何悠飞快将送来的饭菜处理掉，安抚下来躁动的肠胃，旋即尝试打坐修炼，却发现周遭灵气稀薄，且驳杂，修炼效率很低。 “难道是因为这里位于闹市的缘故？就像是市区里的空气没有郊外的好。” 睁开眼眸，何悠有些疑惑。 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选择吞服清灵丹。 主要是考虑到此刻状态不佳，倒不如等夜深人静了，使用丹药更好。 打定主意，他正准备躺下休息一会，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秒后，有敲门声响起。 是谁？这个时候敲门？ 何悠怔了下，然后有些紧张地隔着门喊道： “我不需要特殊服务！” 门外沉默了下。 然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是我……林岚。” 第四十五章 假装自己被夺舍 “是我……林岚。” 隔着房间传进来的声音闷闷的，但的确是林岚没错。 何悠有些尴尬地打开门，然后解释道：“我那个……” “没事。”林岚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恩，也正常，以她表现出的性格，几乎与羞涩这个词绝缘。 “就是来问下，我们准备出去，要一起不？”林岚说。 出去？ 何悠疑惑道：“做什么？” “去看看秘境……当然了，目前入口都没出现，也就是离远了瞥一眼，熟悉下周边情况，反正在房间里憋着也是难受，贼偷东西前不还得踩点呢么。”林岚淡淡道。 大姐您这比喻真生动…… 何悠心里默默吐槽，总觉得她出去看秘境是假，在房间里憋得难受才是真吧。 通过这两天的了解，何悠发现林岚的性格与金谷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极喜欢宅，一个就总是闲不住。 “金师兄也去吗？”何悠好奇问了句。 林岚随意拨了下碎发，语气平静：“他敢不去。” 行吧……果然是别院大姐大。 “好啊，我换个鞋。”何悠道。 林岚打了个响指，满意道：“不用急，你慢慢收拾，我们在楼下等你。” 说完，她将门关上，慢悠悠走向另外一个房间，敲开门。 “岚……师……” 打拳少年陈抱朴茫然地打开门，诧异地看向林岚，很纳闷师姐找他有什么事。 林岚淡淡道：“就是来问下，我们准备出去，要一起不？” 陈抱朴愣了下，点头：“可……” “不用急，你慢慢收拾，我们在楼下等你。” 林岚照本宣科，关门，继续下一个。 …… 房间里。 何悠站在门口，耳朵微动，脸色变幻。 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感觉……好像被套路了啊。 摇头笑笑，何悠也没在意。 反正修炼不下去，出去透透气也好，至于道法门的人……明镜长老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何悠也觉得对方没有道理会提前下手。 因此，安全方面也不用太担心。 …… 五分钟后，几人在楼下集合，除了明镜长老外，其余四人都到齐了。 众人当即出发，向外走去。 这时候已经到了黄昏，今日是难得的火烧云，西天边缕缕红云浮动，将这座县城衬染的格外安宁，温馨。 街上的车也很稀疏，与大城市里的快节奏迥异，一行五人也没开车，只是沿着街边慢慢走。 “按照估测，入口会开在涂山附近，只是具体位置无法判断，或者说，入口本来就不只一个。”白澈双手塞在口袋里，边走边解释。 “不只一个？”何悠问。 “是的，所谓的秘境显现是两个空间的重叠，这本就是没有规矩可讲的，就如同一个杯子摔碎在地上，你也没办法判断它碎成什么模样。 秘境也是如此，在重叠之时，会出现多处裂缝，并不规则，所以理论上，从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进入，只要找到裂痕就可以。” “这么说，我们不必与道法门一起，进入后，也不一定出现在同一处区域？” “是的。”白澈肯定了何悠的猜测，继而感慨道，“其实越是大规模的秘境，在这个方面就越凸显，就像是府城秘境，随便两条缝隙，可能相隔几十里，上百里路程，而更大规模的…… 有时候如何选择缝隙，都是一门极重要的学问。” “说的好像你很懂一样。”林岚打击道。 白澈瞪了她一眼，然后说：“最起码比你懂！” “呵呵！” 看着两人互怼，何悠也觉得颇为有趣。 众人一边闲聊，一边走，不一会就来到了县城北面。 这里有一座矮山，不过却并非涂山。 上面被修成一个公园，铺着石板路，立着门廊之类的，上面还有个电视塔，平常开放给人们散步游玩。 时值傍晚，山上还有不少人，大概是吃完了晚饭，结伴散步，看着还挺热闹的。 “从这里就能看到涂山了。” 几人步行至山顶，白澈指着北面不远处的一座荒山，道。 何悠也看了过去，然后顿觉失望。 那真的只是个寻常朴素的山头，比小青山感觉都还差些，上面种满了树，荒无人烟的，至于灵气波动，更是丝毫看不出。 这时候何悠一阵尿意盎然，当即道：“我去方便下。” “去吧。”几人没在意，继续交谈。 何悠四下看了眼，就朝着上山路上见过的一个公厕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身后的一处树丛忽然摆动了下，仿佛是被风吹动，何悠却立即察觉出了异样。 这时候他遇事冷静的优点发挥了出来，近乎本能地装出毫无所觉的模样，继续行走。 却是悄然间改变了路线，朝着一处近乎无人的小广场走去。 与此同时，他也将听觉完全打开。 平常的时候，有意控制，听力也只是比寻常人稍好些，此刻有意识地将封禁打开，顿时，数百米范围内无数声响汇成信息洪流向他脑海中灌输进来。 世界陡然变得喧嚣。 然而何悠早已对此习惯了，神情没有丝毫异样，只是将无用的声音摒除……渐渐的，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对劲！ 果然有问题！ 在他的感知中，在自己的身后分明有一个极轻的脚步声跟随。 之前混在人群中，还难以辨别，但此刻，他很确定，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 那为什么会出现另外一个脚步声！ 有人在尾随我！ 而且不是普通人！ 是谁？ 几乎不用想，何悠瞬间锁定了道法门修士。 毕竟他们的嫌疑最大。 想想，自己作为白氏队伍中唯一的新面孔，下午的时候，又坑了对方一道，虽然他们不一定能确认是自己做的。 但即便出于谨慎，也有理由对自己进行观察。 换位思考，倘若自己是那位赵门主，对于一个身份不明的敌人，必然要想办法了解的。 “所以，是道法门的人在跟踪我？什么时候开始的？恩……出门是林岚一时起意的行为，并非计划，说明对方大概率是早就在门口等着，在我们出来时进行了尾随。”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是单纯的观察，还是抱有别的目的？” 虽然明镜长老笃定对方绝不会在秘境开始前动手，因为那样不符合道法门的利益，但凡事皆有例外，何悠却是不敢赌这个。 毕竟自己此刻孤身一人，对方万一忍不住出手呢？ 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斩杀于此，白澈他们又找不到证据…… 想到这，何悠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 右手看似随意地塞入口袋，攥住了一把硬币，心思电闪。 “怎么办？” “呼救？不行，距离太远，而且容易刺激到对方。” “转身朝人多的地方走？恩……是个办法，但同样会刺激到对方，让他意识到我已经发现了他。” 一个个念头闪烁，一个个计划被否决。 何悠仍旧保持着匀速行走的姿态，手心却已然满是汗湿。 “对了，假定他有动手的想法，那为什么始终没有动静你？是在顾忌什么？四周环境？还是……顾忌我的修为？” 何悠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捕捉到了什么。 “对方之所以派人观察我，恰恰是因为摸不准我的来历和修为，这才有所顾虑。 也就是说，我目前最大的优势在于信息差。 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细，而我却知晓了他的存在！” “那么……如何利用这一点……” 何悠思衬片刻，忽然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于是，便见他脚步不停，朝着愈发偏僻的地方走去，直到小广场边缘，才陡然停下脚步，脸上面无表情。 他身后十米外，道法门大师兄刘茂正双手撑着“纱衣”，缓缓跟随。 就如同何悠猜测的一般，从打师父吩咐下来，他便披着这隐形纱衣守在了何悠下榻的酒店门口。 原本也没有报什么希望，却意外地看到一行人出门。 刘茂也来不及汇报，当即混在人群中，一路尾随。 只是顾及到白澈这个金丹境，所以一直没敢靠近，也没法听清楚几人闲聊的内容，只能干着急。 直到上了山，何悠内急离队，他这才找到了机会。 只是随着何悠逐渐向偏僻的地方走，刘茂内心也愈发紧张，也有些激动。 紧张在于他不明白何悠想要做什么，激动自然在于自己这一行极有可能挖到有价值的猛料。 到时候禀告给师父，想来会得到褒奖。 而随着何悠骤然停下脚步，刘茂也赶忙停下不动，小心地撑着法器纱衣，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继而，他便见那个宛如寻常少年的白家供奉脸上神情陡然一沉，眉头皱紧，仿佛有些阴郁，又似乎带着一丝不耐烦。 刘茂心下一动，愈发专注。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神奇的事即将发生。 下一秒，他便见那少年供奉看着空气，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声自言自语道： “老头，我说了多少遍了，没事别烦我，是，你生前的确强大，可你要记住，你只是寄生在我的身体里，这个躯壳的主人依旧是我！” 刘茂：？？！ 第四十六章 秘 境 开 启 “……这个身体的主人依旧是我。” 何悠神情冷寂地说。 是强调的语气，且透露出些许的不满。 四周僻静。 两人距离又不远，因此，刘茂即便没有那般妖孽的听觉，也仍旧将何悠的自言自语听到耳朵里，没有漏下半个字。 然而这平静的话语于他而言，却宛若惊雷。 刘茂身体本能战栗，撑着“隐身纱衣”的手都抖了下，气息微乱，险些惊呼出来！ 这位道法门大师兄，辟海境强者死死盯着前方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在和谁说话？ 老头？寄生？身体？ 何悠这句话透露出的讯息实在是太多，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难道说，这个少年在与某个寄生在体内的灵魂对话？ 那个寄生者，生前是个强大的修士？ 想到这里，一个名词不可避免地自心底浮现出来： 夺舍。 难道说…… 刘茂紧张地看向何悠，脸上的神情极度精彩。 心想难道这个少年竟然曾被一位大修士夺舍？ 不，看样子是夺舍失败，那位强者只能与其共生，无法拿到身体的主导权，可饶是如此，也已经足够让他震惊失语。 毕竟，以他辟海境的眼界，尚还无法理解夺舍这种层次。 想来……怕是寻常的大修士也做不到这点吧？ 心神恍惚间，刘茂就见眼前又有了变化。 何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听着什么，旋即皱起的眉眼稍稍舒展开，似乎是被其体内的某位老者安抚了一番。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未免也太谨慎了些，不就是一个小宗派的门主么，只有区区五品而已，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倘若对方真的敢对我出手，不还有你么？你平常不总和我说，你当年多厉害吗，到时候我将身体的掌控权暂时交给你，不就行了？记得上次不就……” 沉默片刻。 “我知道你积攒些力量不容易，不想为这种事浪费力量……我也不想惹事，但如果情况真的危急，反正我烂命一条，死了咱俩就是一尸两命……” 又沉默片刻。 何悠嘴角的一丝戏谑的笑容逐渐消失，变得平静，似乎已经与某个存在谈妥： “好吧，那就说定了，关键时候你帮忙就好，恩，行了，我出来时间够久了，得快些回去了，就这样吧。”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何悠才终于将目光从空气中收回，随意整理了下衣角，然后转身，原路折返。 披着隐身纱衣的道法门大师兄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在何悠经过的时候，更是浑身僵硬，如坠冰窖。 死死抓着手中法器，生怕这少年发现自己，然后将自己灭口。 极度恐惧中，直到何悠走远了，刘茂才体内近乎凝固的血液才终于重新流动。 “呼……呼……”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试图用这种方式排解内心的惊恐。 此刻，他近乎已完全确定，这个陌生的白家供奉果然不简单，其体内极有可能藏着一位大修士的神魂。 且可以借助其力量。 语气间，似乎完全不把自家门主放在眼中，仿佛只要肯付出代价，可以随手斩杀一般。 而且听这供奉话外的意思，仿佛此前就做过类似的事。 刘茂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的冷汗。 这个消息太过重大。 必须立即回去禀告师父！ 思考间，刘茂身影一动，披着纱衣，迅速向山下逃去，遁入人群。 …… …… 与此同时，看似镇定自若的何悠也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在他的听觉中，身后已然没有了跟踪者。 看来对方果然是离开了。 想想方才与对方擦肩而过的一幕，何悠到现在都还有些惊魂未定。 刘茂担心被灭口，何悠又何尝不是？ 仓促间想出来的这个办法本也不确定能否将对方吓住，然而何悠也只能尝试下。 其实，他第一个想法是假装自己有个系统…… 不过思考了下，总觉得这个设定太跳脱，属实与修仙的整体背景不符，太假了。 倒是被强者夺舍，这个理论上是存在的，更容易将对方唬住。 至于为什么没假装自己是“强者重生”，主要是他考虑自己很难演出那种重生者的感觉，容易露馅。 所以最终选择了这个挑战性稍小些的。 好在自己的演技还似乎不错。 方才擦肩而过之时，何悠几乎都听到了那个隐形人剧烈的心跳声，由此判断，对方应该也很紧张。 “呵，没想到，成为修仙者的第一次‘战斗’竟然是心理战……” 苦笑了下，何悠不敢耽搁，快步向山顶走去，同时思考着该怎么和白澈他们说…… 他不打算隐瞒这件事。 一方面没有必要，自己听觉超凡这又不是秘密，发现跟踪者很正常。 此外，他也担心倘若道法门的人真的相信了，到时候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凝神思考间，何悠就见其余四人刚好迎面走下来。 “何悠，你脸色好像不大对，怎么，上厕所失败了？”林岚好奇道。 一旁将双手塞在宽大衣袖里的金谷撇嘴道：“不会说话就学陈师弟闭嘴，上厕所还能失败？” 何悠：“……” 自己人背刺可还行？ …… …… 天色终究不可避免地暗了下来。 西天边的云絮转为青蓝色，再然后便是深黑，路上的灯光齐刷刷点亮，街上行人减少，夜色温柔。 然而对于某些人而言，却完全无法平静。 道法门入住的旅店，某个房间中。 窗帘紧紧锁着，没有一丝缝隙，房间中灯光雪亮，却无法驱散赵门主心上的阴霾。 大弟子刘茂正束手站在房中，一旁的沙发上法器纱衣已然重新叠好，方方正正的。 空气中满是焦躁的气息。 “所以，你要跟我说的是，那个年轻供奉……体内藏着一位大修士的神魂？”赵门主声音低沉，眼睛死死盯着弟子。 “师父，此事千真万确，弟子冒着性命危险好不容易才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绝无一句虚言！”刘茂道。 “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你，所以故意……”赵门主犹豫道。 刘茂闻言当即拍着胸脯道： “师父，这绝无可能，我做事您是知道的，向来小心谨慎。” 赵门主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当然知道，只要在我身边总是一派血气方刚，敢打敢杀的模样，一旦离开我，怂的跟什么似得…… 完美符合“狗仗人势”这个词，不然我为啥让你当大师兄，不就是看重你怂逼，不给我惹事这个优点…… “而且，”刘茂对师父的内心戏毫无所觉，继续道，“您想啊，弟子好歹也有辟海境的修为，又拿着您的纱衣，就连白澈都没发现我的行踪，这个供奉假如真的看穿了，岂不是恰恰证明他有问题么？” 赵门主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有些道理。” 思考着，这位一阳境修士缓缓站起身，踱步至窗边，凝眉思索起来，对于弟子的话，他倒是并不怀疑。 只是……这个消息未免有些太惊人。 夺舍？ 作为五品修士，他的眼界自然要比弟子们宽广的多，但即便如此，这仍旧让他心神恍惚。 他倒是的确知晓，一些强大的修士可以将神魂抽离，更换躯体，只是这种手段实在太高妙。 末法持续了二百年，修仙界也沉寂了二百年。 如今的修士远不如当年强大，因此，夺舍这种事也已几乎要让今人遗忘。 可赵门主清楚，这在当年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能做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恐怖的难以想象的顶尖大修士。 难不成自己这就撞上一位？ 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啊。 而且，这事情中也藏着些疑点，若是那般强大的修士，怎么会无法发现刘茂？ 恩……也说不好，连夺舍都能失败，说明其实力损伤极大。 而且又没有掌握躯体。 “你说……那个供奉是脱离开白氏的人，躲到僻静处沟通的？”赵门主忽然转身，问道。 见刘茂点头称是，他嗯了一声，边思索边说道： “这也就意味着，白家的人也不知道这少年身上的秘密。” 这个逻辑很清楚，倘若双方知晓根底，自然没必要躲出去。 “应该是的，”刘茂看着师父，想了下，试探分析道，“我猜，有可能是他借助了体内神魂的力量，或者继承了一些知识，显现出了特殊之处，这才被吸纳成了供奉。” “恩。”赵门主又点点头，心想这样倒是解释的通。 虽然这消息实在骇人听闻，他始终难以相信，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眼下却又不得不重视。 毕竟，倘若判断错误，代价实在太大。 情况虚假还好，最多是虚惊一场，可一旦是真的……自己贸然撞上去，倘若真触怒一位沉睡数百年的强者……只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刘茂。” “师父？” “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就烂在肚子里，毕竟这实在太惊人，假若是真的，传扬出去，怕是别说江宁府，便是整个江南都要震动，在没有摸清楚之前，切忌传播。 权当自己没听过，知道了吗？” 赵门主负手道。 刘茂愣了下，却也没多想，只是点头：“是！明白！” “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灵气波动越发剧烈了，秘境将开，还须养好精神。” “是！” …… …… 夜色已深。 何悠并不知晓道法门中有怎样的反应，他只是将情况完整说给了其余几人，没有做隐瞒。 白澈等人先是吃惊于有人尾随，再然后，等何悠讲明自己的应对，其余四人都惊了。 连带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毕竟这种操作实在是有些晃眼睛。 谁都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委实太秀了些。 至于道法门的人怎么想，众人七嘴八舌分析了一通，都觉得对方大概率不会信。 不过，就算不信，能让对方多些顾虑也是好的。 反正，听起来也没坏处不是。 再然后一行人便重新返回，何悠也服用了一粒清灵丹，进行了几个小时的修炼。 再然后，眼看着时间也到了凌晨，他便干脆关灯，爬上床准备睡觉。 可就在刚要进入睡眠状态的功夫。 紧闭的房门忽然再次被敲响。 “咚咚咚！” 床上，何悠蓦然睁开双眼，惊疑不定的问道：“林岚？” 门外又沉默了下。 旋即才听到白澈的声音响起：“是我，收拾下，赶紧出来，准备行动。” “行动？”何悠疑惑。 “恩，”白澈声音低沉中透着兴奋，“秘境开了！” 第四十七章 断裂的大地（周一求推荐票！） 秘境开了！ 白澈带来的消息让何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却也未曾想到，涂山洞玄门秘境就这样悄然开启，事先没有任何动静。 回过神来，何悠赶忙应了一声，开始匆忙地往身上套衣物，白澈也转而去敲其他人的房门。 …… 三分钟后。 整个队伍总共六人便都已穿戴整齐，来到了酒店一楼大厅里。 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大厅里空荡荡，连服务员都被提前叫走了，这就是自家产业的方便之处了。 “车已经等在外面了，都没问题的话，立即出发。”明镜长老看了众人一眼，开口道。 “没问题。” “ok。” “走。” 几人纷纷开口，旋即一行人便涌出了大门，就看到门外赫然已经停了一辆越野车。 汽车引擎已然发动，两束大灯明亮，一个面目寻常的男人站在车门口，见众人走出来，一声不吭地下车离开。 “这是家族外围成员。”林岚见何悠目露好奇，低声解释说，“对咱们的事一知半解，嘴巴严实，很多杂事都是交给他们来做的。” 何悠点点头，表示理解。 忽然却感觉一道幽幽的目光看过来，是白澈。 这家伙没有再穿那身西装，而是换上了短袍，大概是方便战斗，这时候正狐疑地在何悠与林岚身上打量，见他看过来，便撇开头去，道：“上车吧。” 心中却是有些愤愤的。 暗想这家伙果然不靠谱，此前与妹妹在一起，关系暧昧，这才几天？怎么又和林岚不清不楚的？ 恩……看来自己此前的判断没错，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人还不错，但分明就是个预备役渣男。 等这次回去，一定要找机会好好与小妹说清楚，让她认清其本质。 何悠跟着上了车，自然不清楚对方的心思，只是隐约间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误会…… “坐稳了，出发了。” 砰的一声关紧车门，充作司机的白澈简短说了句。 旋即整辆越野车便轰鸣一声，宛如一只咆哮的野兽，破开夜幕朝着涂山方向奔去。 车内。 灯光昏暗。 何悠坐在后排，发现大家神情皆是凝重，也没有再插科打诨，似乎都认真了起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明镜长老更是很认真地用一块软布擦拭膝上长剑。 气氛紧绷。 轰隆声中，散发着重金属气息的车辆很快便将建筑群抛在身后，沿着国道疾速奔行，两束大灯刺出上百米。 “看！前面有人！” 忽然间，金谷出声道。 何悠透过前挡风玻璃，果然看到夜幕中有几道红萤飘动。 “是道法门的人，反应挺快的嘛。”白澈冷笑道。 “怎么办？等下是跟上去，还是避开？”林岚问道。 明镜长老果断道：“避开，空间裂缝很多，没必要和他们一起走。” 众人都点点头，赞同了这个决定。 前期的确没必要与对方发生冲突，相信倘若是双方对调，赵门主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说话间，何悠注意到道法门的车灯陡然转弯，离开了国道，沿着某条乡野小路奔行，旋即凭空消失了。 他当即明悟，对方应该是已经进入了秘境空间。 “笔直开，不要停。” 明镜长老刷的一声将膝上长剑收入剑鞘，继而两只眼珠竟透出奇异光辉，仿佛在利用某种秘法窥察天地。 车辆又往前行驶了一阵，他才突然道：“左转，直走！” 白澈沉默地转动方向盘，越野车便生生离开国道，撞向一片田地，何悠顿时只觉车辆剧烈摇晃颠簸起来。 然而没过一会，车子仿佛撞破了一道无形界限，前方的景物陡然变化。 四周不再是田野，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芜大地。 同样是黑夜。 看不到任何灯光，黑暗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将他们包裹，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辆车。 恍惚间，何悠甚至有种在时空隧道中穿行的错觉。 “吧嗒……吧嗒……吧嗒……”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响，那是雨声。 他豁然扭头，就见身旁的车窗玻璃上开始出现了一道道雨水打湿的痕迹，渐渐的密集，如同蒙了一层水汽。 抬起头，看向前玻璃，越发明白起来。 昏黄的车灯将前方照亮，密密麻麻的雨丝飘摇着，在灯光中，呈现出淡金的色彩。 “看来我们运气不太好，秘境里正赶上下雨。”林岚忽然笑道。 这句话略显俏皮，却也冲淡了车内凝重的氛围。 何悠注意到，其余人原本如雕塑般的脸上，都活泛了起来。 近乎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 “往好处想，下雨天人也精神些，不容易犯困，”一脸沧桑的金谷淡淡道，说话的时候，将一粒褐色的药丸塞入口中，然后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对众人道：“来一粒？可以驱除倦意。” 何悠目光微亮，心想这大概是某种丹药。 他也没客气，伸手要了一粒，塞到嘴巴里咀嚼了下，苦涩的味道蔓延开。 唔……白枣说的没错，丹药真苦…… 咧咧嘴，何悠好奇道：“金师兄，这是什么丹药？” “丹药？”金谷愣了下，目光古怪道，“这是咖啡豆。” 何悠：“……” 好吧，是自己想多了。 交谈中，车辆还在继续行驶，地面似乎不大平整，颠簸不停，但好在是越野车，底盘较高那种，这种地形还驾驭的住。 “我们一直往前开？会不会走错方向？”林岚摸了下冰凉的玻璃，然后按住座椅，问道。 明镜长老双目释放淡绿光辉，解释道： “我这秘术虽然无法窥破黑夜，但可以隐约捕捉到灵气分布，向着集聚的方向行驶，准没错。说起来，这秘境名声不显，面积应该也不会太大，即便是走错了，等天亮了，也来得及调整。” 何悠好奇道：“听说，秘境可能持续开启很久？” “说不好，不过一般来讲，在没有特殊力量影响的情况下，起码可以持续几天，甚至更久。” 这样么…… 何悠目露了然之色，上次左峰山秘境应该就是那株树妖影响，才提前关闭的。 他正准备趁机再多询问些有关秘境的知识，就听白澈猛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几人耳畔陡然响起刹车片的嘶吼！ “吱呀——” 刺耳的嘶鸣声中，越野车一阵摇晃，车辆在几秒钟间被硬生生逼停，然后瘫在这片陌生的大地上。 等车终于停了，因惯性撞得东倒西歪的几人这才回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停车了？” “啊……头撞得好疼……” 众人迷惑中，便见扶着方向盘的白澈脸色极度难看，甚至毫无形象地骂了几句脏话，这才狠狠吐出一口气，转头对众人道： “下车，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一愣，却也没有废话。 在外面互怼是日常，但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每个人都知晓，相信同伴，服从命令在第一优先级。 有什么槽，也要确认安全了再吐。 “哗啦。”沉默地坐在门边的陈抱朴一把拉开车门，众人鱼贯而出，也都没有打伞什么的。 毕竟这里时刻都可能遇到危险，不可能为了少淋雨，就浪费一只手去打伞。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车上也没带雨伞…… “呼呼……” 跳下车，何悠一脚踩在生满杂草的山地上，旋即便是本能地打了个冷战，这秘境中的气温可要比外面低多了！ 雨势倒是不大，也就勉强算是小雨，但迎面却还吹来寒风。 这风也极湿冷，仿佛要将寒意塞到人骨头缝里去。 好在到底已经是养气上境修士，这点寒意也不影响什么。 “啊！” 这时候，林岚已经抢先一步走向前方，旋即，便听她发出一声惊呼，继而脱口骂道： “这秘境主人是不是脑子有坑？防御也不至于这样吧？” 金谷师兄这时候也谨慎地走上前去，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道天险！” “怎么了？”何悠听得心痒痒，也快步走上前去，旋即神情一变，只觉的后背发寒。 只见，前方的大地竟凭空断裂了开去。 或者说，前方竟横着一道悬崖绝壁！ 而他们正位于悬崖边缘，越野车轮胎距离崖壁也就只有不到两米，若是方才白澈反应慢一些，他们一行人必然会直接冲下悬崖，跌落深谷。 到时候，金丹境或许还能生还，但何悠这种养气境的修士，怕是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这是什么布置？难道洞玄门的山门竟然在悬崖之下？”何悠后怕之余，皱眉道。 各大宗门为了避免山门被外人闯入，所以往往会绞尽脑汁设置种种防御。 不过防御的形式大多是以阵法为主。 通过操控阵法枢纽，可以有针对性地将访客安全接入，也可以对非法闯入者进行攻击。 可是…… 这涂山秘境的防御也太直接了些，利用地形天险进行防御么？ 唔……听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 “这真的有防御作用吗？但凡是白天，视野良好，或者不开汽车，也不可能掉下去啊。”林岚咋咋呼呼道。 旋即，便听明镜长老摇头道： “这大概并非防御，而是单纯的地形而已，只不过……的确对我们造成了麻烦。” 说话间，这位长老负手立于悬崖边缘，被雨水打湿的衣袍随风抖动，双目如电，透出两道光束，望向黑压压的前方，语气凝重道。 —— ps：感谢“初见的心”万赏支持。 第四十八章 诡异巨响 悬崖边，无数雨滴从漆黑的深空坠下，又坠入看不到边际的深渊。 这一刻，何悠只觉从这位长老双目射出的神光无比耀眼。 “您……看出了什……么？”陈抱朴饱含期待地问道。 众人也都望过去，却见仙风道骨的明镜长老收回秘法，摇头不语。 “是不方便说？”林岚紧张地问道。 明镜长老看了她一眼：“是啥都没看到。” 林岚：“……” 见众人都一副无语的神情，明镜长老捋了下并不存在的胡须，尴尬道： “方才不是说了么，贫道这秘术也没有夜视的能力，不过，我能感觉的出来，整个秘境的核心，即二百年前洞玄门的旧址，就在这深渊之下。” 听到这话，几人又都沉默了。 眼下的情形，想要继续往前，显然没办法开车了，只能从这悬崖峭壁爬下去，只是谁知道底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今站在平地，遇到危险也能反应过来，可若是攀爬中遭遇攻击…… 何悠与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也想到了这个隐患。 “也不知道这悬崖有多深……” 身材高瘦，一脸沧桑的金谷摩擦着下巴，嘀咕道。 白澈闻言忽地拔出长剑，朝着空气中一卷，便见一朵纯白的火焰自剑身燃烧起来。 迅速扩大，转眼间化为头颅大小，宛如一朵虚幻的莲花。 “去！” 他低喝一声，手腕一抖，那剑火便被挑飞，化做一道直线，朝着前方深谷笔直垂落，照亮周遭轨迹。 何悠等人赶忙望过去，却见那光芒一路下坠，竟是越来越小，直到化为一个光点才噗的熄灭。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色都不大好。 显然，这个高度起码有数百米了。 “怎么办？是现在就下去，还是……”白澈看向众人，征求意见。 昏黄的车灯将黑暗驱散了一小块，众人站在车辆与绝壁之间，互相看看，最终还是金谷率先开口： “我想，还是应当谨慎些才好。” 顿了顿，见众人都看过来，他解释道：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秘境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按照常理，宗门应该建在高处，山中，或者是庭院，可眼下我们所遇见的，却是有些古怪了。 如果贸然下去，攀爬中无法互相照顾，一旦遇到危险，进退两难，我认为，谨慎起见，还是等到天亮，看清楚环境再说。” 林岚闻言却皱眉道： “如果只有我们，那我也觉得等一下并不碍事，可是，这秘境中并非只有我们一行人，道法门的人本就比我们更早进来，如果再耽搁下去，被他们抢占先机怎么办？” “我承认你的担心有些道理，可我坚持我的想法，没有必要冒险。”金谷摇头。 林岚抱着肩膀，并不赞同道： “按照资料，洞玄门很不起眼，最后一代门主也不是大修士，又过了两百年，还能有什么大危险？怕是原本的护山法阵都损坏了。” 两人各执一词，却都有些道理，毕竟赵门主等人带来的威胁是实在的。 “你们怎么想？”争执了两句，金谷看向何悠等人，问道。 陈抱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说不好。 明镜长老同样摇头，举棋不定。 白澈倒是更倾向于立即行动。 他心中自有骄傲，不愿意输给道法门，如今也才凌晨三点多，又下着雨，要等天光明亮，起码要耗费两三个小时。 按照情报，这秘境危险系数本就不高，如果赵门主运气好些，两个小时，足以将白氏远远甩开。 这是他难以接收的。 只不过他也不好独断专行，还是要统一下队伍里大家的意见。 “何悠，你的想法呢？”白澈听着两人争吵，忽然意识到何悠还没有给出意见，于是抬头问道。 然而却发现，何悠此刻正站在人群外，悬崖边缘，眯着眼睛，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的黑暗。 对他的询问，竟似乎没有听见般。 “何悠？你在看什么？” 白澈皱眉，提高了些声音，重新开口问道。 他并不觉得何悠能有什么发现，毕竟就连明镜长老也都无法看破黑暗。 这次，何悠终于听到了他的询问，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过头来，神情凝重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你……” 这古怪的一幕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岚与金谷也停止了争执，看了过来，就见何悠嘘了一声，轻声道：“你们听。” 听？ 听什么？ 这里除了风雨声，汽车低鸣，还有什么声响？ 众人皆是疑惑，然而下一秒，明镜长老却是率先脸色一变，豁然看向前方深渊：“有动静！” 下一秒，一阵沉重的轰隆声竟自黑暗中传来。 “轰隆……轰隆……轰隆……” 那声音极为沉重，连绵，初听如同雷鸣，却又有明显的不同，虽看不到其来源，却能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有如真实的压力。 声音自漆黑无光的深渊中传来，宛如远古巨兽苏醒，令人近乎本能地汗毛倒竖。 白澈等人几乎是在这轰鸣声传来的瞬间，便握紧武器，防备可能到来的危险。 然而，却又并未察觉到有任何攻击来自深渊。 满是压抑的死寂中。 那轰隆声终于渐渐消失。 雨沙沙落下，冷风依旧，可站在深渊边缘的众人却察觉不到寒冷，只是紧张。 “结束了？”林岚本能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人说话，却都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最前方的何悠。 一群人中，他修为最低，但耳朵却是最好。 何悠收回目光，面对着五人的注视，讶异道： “都看我做什么？恩，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 听他这般说，林岚等人才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 “呼，吓死我了，”林岚靠着车头，拍着平坦的胸脯，一脸后怕道，“那到底是什么动静？” “谁知道呢，或许真是什么守护妖兽也说不定，恩，没准人家只是睡觉时候翻个身。”金谷幽幽道。 说是这般说，不过众人却都并不觉得那是活物。 可这也足以令人警惕。 “看来这地方的确有古怪，”白澈将长剑收回，有些不情愿地道，“那就等天亮再说？” “可以。”明镜长老点头。 两位金丹都表达了想法，其余人自然也没有异议。 “啊，”打了个哈欠，林岚看了眼时间，“起码还得等两个小时，我先回车里眯一会，你们愿意淋雨就继续。” 其余人面面相觑，也都回过神来，蜂拥着钻进了车里。 何悠最后一个上车。 拉上车门，将风雨隔绝在外，感受着衣物的潮湿，摸出手机按亮，发现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沉默中，众人也没有继续交谈什么，只是轮流休息。 何悠不清楚是否是此前嚼了咖啡豆的缘故，一点困意都没，折腾了两三个小时，终于，车窗外的夜幕散去，东方出现了蒙蒙的亮光。 “天亮了。” 白澈忽然说，然后推门走了出去，本就只是假寐中的众人也都鱼贯而出。 天空的确蒙蒙发亮了，何悠看了眼时间，五点二十分，雨也已经停了，只是高空还是厚厚的云层，是个阴天。 好在有限的亮光已足以让他们看清情况。 “嚯，原来这竟然是个大坑！” 林岚叫喊道。 何悠走到崖边，极目望去，旋即整个人都震了下。 借助着昏暗的天光，他就见前方赫然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 就仿佛是神灵将大地挖空了一大块，原本平整的山地整个凹陷下去，这悬崖便是这深坑的边缘。 如果将视野拉远，拉得足够高，他们六个人一辆车，就如同是趴在深坑边缘的几只蚂蚁般，不起眼。 此刻，这深坑上还漂浮着一层厚厚的白雾，遮蔽了视野。 但隐约能看到，在这深坑，或者称之为大山谷中，似乎有一片山峦。 “洞玄门应该就在那片山峦中。”明镜长老道。 “可他们为什么把宗门放在这里？出来进去不显麻烦吗？还有……这个地形到底是天然的，还是后天开凿的？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山谷似乎有些太整齐了？”林岚疑惑道。 何悠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也是他的疑惑。 虽然因为视野的缘故，无法看清全貌，但他也能看出，这悬崖峭壁太规整了些。 两侧的弧度近乎趋同。 很难想象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可若说是开凿的，这般大的工作量，显然不是一个洞玄门能做到的。 “也许是上古时的遗留。”明镜长老斟酌开口道，“这处秘境的最后一个主人是洞玄门，可往前追溯，却是久远了。” 何悠点点头，这个解释倒是说的通，漫长的历史中，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更何况只是个特殊地形。 “好了，我们这回必须下去了，都小心些，我先下去探路，明镜长老留下压阵。”白澈收回目光，掩饰了下震动的心神，果断道。 说完，也不等其余人劝阻，便抽出长剑，纵身一跃，迅速向巨坑底部探去。 何悠等人只好原地等待。 过了几分钟，便听白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上来： “没有危险！都下来吧！” 第四十九章 移动迷宫 晨光熹微。 薄雾飘荡。 白澈的声音从深谷下传上来，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回声。 众人对视一眼，不再迟疑，纷纷纵身向下攀行。 何悠也跟了上去，之前他就已经仔细观察过，这悬崖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并不是垂直陡峭的，而是有着一个缓缓的弧度，越往下，越是如此。 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缓坡。 换言之，只要稍微小心一些，不要翻滚下去，就算是普通人也完全可以独自摸索下去。 昨晚夜色太深，才没有发现，直到清晨，有了光亮才确认这一点。 “几乎可以肯定不是故意设置的天险了，这么和缓的山坡，完全没有防御作用。”金谷一边往下走，一边说。 何悠点头，认同了这个判断。 只是心中却是愈发疑惑。 倘若这不是故意设置的，那为什么会有这种地形？即便将其推到悠久的历史年代中，可二百年前的洞玄门又为何非要将山门设在这底下？ 思考中，众人陆续抵达谷底，并发现这底下竟是一个平原，生长着荒草，因为昨夜下雨的缘故，地面积了一滩滩的水，几人小心地躲开，然后就看到白澈从淡淡的雾气中跑了过来： “前面是一个峡谷！” 峡谷？ 众人对视一眼，并不太意外，毕竟此前在上面就已经确认，这里面存在着一片山峦。 “有察觉到危险么？”明镜长老询问道。 白澈摇摇头：“没有任何发现，这里显然封闭了太多岁月，不过我尝试往峡谷里走了一段，发现里面格外的干净。” 干净？ 什么意思，众人疑惑。 纷纷跟随白澈向前跋涉。 这山谷下也飘动着薄雾，只是相比于左峰山秘境要淡了太多，风也小了些，但仍旧存在，吹得何悠一张脸凉飕飕的。 “看，就是这里！” 走了一段路，白澈忽然指向前方，道。 何悠抬头看去，便见果然是一道巨大峡谷，宛如被某种利器劈砍而成，仰头望去，两侧是嶙峋的峭壁，最上面被雾气掩盖。 “看来这就是入口了，打起精神来，我们得抓紧些时间了。”明镜长老审视一番，扶着剑柄，开口道。 众人都是点点头，结伴向前走去。 白澈与明镜长老在前，何悠这个修为最低的跟在最后，这也是昨夜方才安排好的阵型。 倒是金谷，也一脸慎重地往后躲，几乎与何悠并肩平齐。 起初，众人还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着可能遭遇的危险，但走了一阵，他们忽然发现这里确实挺安静的。 这让何悠悬着的心放松了些，然而就在这时候，队伍停了下来。 “怎么了？” “前面有岔路。” 何悠望过去，发现前方被崖壁挡住，只有左右两侧分开两条路。 他一怔，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忍不住想起了左峰山秘境中遭遇的那一幕。 果然，下一刻，就听林岚问道：“咱们走哪边？” 白澈道：“要不然你们在这里等，我先去探探路。” 金谷摇头道：“不妥，不妥，贸然分兵极不稳妥，还是大家一起走比较好，长老您说呢？” 明镜长老沉吟了下，考虑到昨晚莫名的那声轰响，终于决定稳健些，于是道：“一起走吧，先看看情况。” 白澈没再多言，想了想，向右侧走去，只是没等走多远，就愕然发现，前方再次出现了两个路口。 “这……”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异样。 沉默了下，白澈咬了咬牙，继续往右走去。 何悠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想了想，终究没开口，只是皱眉四下观察。 结果走了一阵，前方果不其然，又出现了两个岔路口。 “继续右转！”白澈咬牙道。 众人也没吭声，只是加快了脚步，近乎于奔跑，又过了几分钟，前方再次出现了相同的一幕。 这下，白澈脸色阴沉了下来。 林岚也气道：“这山怎么搞得，这么多岔路？难道是迷宫不成？” 何悠看了她一眼，说：“或许还真是如此。” “哦？”见众人纷纷看过来，他指了指旁边崖壁上的一根凸出的树枝，其尖端明显有被折断的痕迹。 “这是我此前留的记号，所以，我们这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何悠解释说。 明镜长老挑眉，有些意外。 一脸沧桑，行事谨慎的金谷师兄神情淡然，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说，还真是个迷宫？”林岚愣了下，语气有些古怪，“不是说各个秘境都是用大阵守护的么？这怎么和传言中不一样？手段都这么……质朴？” 她还有句话没说出，那就是，在她看来，这种布置的性价比太低了些。 用地势建迷宫。 恩听起来似乎不错，但实际上用处不大。 毕竟这山峦有限，人力有限，用山势布置，必然没办法做的复杂，岔路口终归不可能太多，只要稍微耐心些，多尝试下，总能找到路径。 而要更改山路，耗费的工程又太大。 所以，这显然是极不划算的一件事。 “大概是因为这个洞玄门规模小吧。”白澈摇头道，神情有些阴郁，相比这种枯燥的转悠，他更乐意直面危险。 可似乎，他的期待要落空了。 “好了。既然如此，那事情倒是简单了，以山势为局，总共又能有几条路？我们换个方向走走就是，沿途做些记号，走吧。”明镜长老倒是松了口气，说。 众人不再言语，这次转而向左侧行去，然后在第二个路口向右，七折八拐，终于不再绕圈子，而是往深处行进了不少。 “果然，这种布置又有什么意义？半点阵法痕迹都没有，看来我们之前有些太紧张了，试想，一个二百年前的落魄小门派，恐怕连护山大阵的耗费都出不起，昨晚的轰鸣，可能只是下雨冲塌泥石。”白澈摇头，一脸失望地评价道。 似乎很有些后悔。 毕竟深入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什么危机，这让包括金谷在内的人，也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太过神经紧张了。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山道里未免太干净了些。”何悠忽然开口。 经他提醒，其余人也意识到了这点，这峡谷中几乎全是石头，只是稀疏分布一些杂草，但也不成规模，看着，的确有些过于干净了。 “的确如此……可这也不算什么吧，可能是周围土壤太少的缘故……”林岚四下望着，道。 何悠却是停下脚步，走到旁边石壁旁，然后忽然蹲下来，观察着地表的痕迹，皱眉：“我总觉得不对劲，你们看，这地面上似乎有摩擦的痕迹。” 摩擦的痕迹？ 众人疑惑，正要走过来观察，下一秒，却见何悠脸色猛然一变，身形向后弹开，道：“动了！” 动了？ 什么动了？ 其余人先是疑惑，继而骇然发现两侧高达数百米的崖壁竟然震动了起来！ 轰隆！ 轰隆！ 沉重的声响中，两侧山峦竟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生生抬起，离开地表！ 抬起数寸高，然后摇晃着，震颤着，开始沿着某种既定的轨迹移动！ 山峰在移动！ 这一幕是何等惊人，发出的声响在这峡谷中被放大，宛如炸雷般。 其余人还好，何悠的脸色一下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咬着牙，近乎本能地运转修仙功法，利用灵气封住听觉，这才好受些。 而与此同时，他就见左右两旁沉重的山峦移动，变幻，原本是路的地方被封死，原本没有路的方向，竟重新组合成一道峡谷。 这移动声势极为浩大，惊人，若是从深渊之上俯瞰，就会发现，山谷中，一座方方正正的山峦竟散发出道道神秘光辉。 一条条淡金色的虚幻锁链闪烁，显现，覆盖，笼罩在山峦之上，仿佛用某种方式铭刻，闪烁间，拉扯着被切成碎块的山峰重新组合。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分钟，然后又归于沉寂，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风声呜呜地吹着。 …… 山中。 在变动发生的刹那，白澈与明镜长老便拔剑撑开两道剑屏，其余人也用各自的手段，做好了防御态势。 然而除了轰鸣声，却仍旧没有危险到来。 直到一切平静下去，几人松缓下心弦，确认这次震动已经结束，他们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移动！ 这座迷宫竟然会移动！ 原来昨夜听到的轰隆声正是群山重组发出的。 这一刻，徘徊于心中的疑惑散去了，但更多的疑惑却升起。 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可以搬动山峦？ 一个资料中平平无奇的小门派，怎么竟能布置出这等惊人的大手笔？ 这一个个疑惑涌上心头，将心中原本的轻视彻底击碎。 这一刻，白澈忽然意识到，家族此前的判断应该是出了什么偏差。 “你们还……”他声音微异地开口想要问一句。 却只见原本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何悠猛然起身，双手向前一扬，同时大喊道： “小心！” 第五十章 石人 “小心！” 何悠的这声音极突然，尤其在这种时候，更是令人始料未及。 在他发出提醒的同时，那抬起的双手便弹出两枚捏了许久，已然温热的硬币。 “嗡~” 两枚硬币翻飞着，笔直射向一侧的闪避，继而与一道阴影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 “轰！” “轰！” “后退！”明镜长老到底是经验丰富些，在何悠开口的同时便抬起长剑，却并非攻击，而是防御。 只见缕缕光辉自剑刃顶部绽放，撑开一道光幕，就如同一只大伞，将众人挡在身后。 与此同时，他们也终于看清楚了袭击者的模样。 “这是什么东西？”林岚愣了下，惊呼道。 只见，被爆炸短暂挡了下的黑影隐约间是个人形，通体却覆盖着一层岩石，身高只有一米左右，并不巨大，躲在阴影中，看不大清晰。 何悠的力量终究还不够，爆炸并未对其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大概只是让对方懵了一瞬，旋即，那身影便再次扑杀过来。 然而这时候，站在光幕下的白澈却早已举起长剑，道道剑火燃烧蔓延，金丹修为全开，怒喝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有七八道雪亮剑光闪现。 交错并起，轰杀过去。 “砰！” 这一击虽然仓促，却是毫无保留，白澈惊怒之下，全力出手，直接将这古怪的东西轰飞，撞在对面崖壁上，更是碎裂开，俨然是重伤。 “它还没死。”躲在人群后面的金谷伸长了脖子喊道。 “没死？”白澈眉毛一挑，白氏剑诀施展出来，便又是数道剑光斩去，搅动的狂风飞舞，石屑乱飞。 眼看着那东西跌落在地上，身上肢体断裂成几截，还在努力试图爬起来。 金谷师兄再次提醒道：“它还动弹呢，杀敌要彻底！” 白澈闻言深吸一口气，一口气再斩出十几道剑光，便见烟尘四起，那东西彻底不再动弹，饶是他有金丹修为，一时间也有些脱力，这才扭头看了金谷一眼：“彻底死了。” 金谷拍怕胸口，竖起大拇指：“大师兄剑道越发厉害了。” “少来这套。”白澈翻了个白眼，却颇有些自得地道，旋即扭头看向人群中的何悠，只见他脸上毫无血色，白的吓人，担心道：“你怎么样？” 何悠抿着嘴唇，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你脸色很不好。” “问题不大。”何悠咳嗽了一声说。 他的身体的确没有受伤，只是方才那震动来的太突然，他没有提前用灵气封锁灵觉，又仓促间运转功法，这才显得有些憔悴。 恩，通俗来说，其实就是岔气了…… 只不过他岔的是灵气。 说话间，他皱眉小心地与其余人一起走上前去，打量烟尘中那东西的尸体……恩，如果还能算尸体的话。 “怎么样？那到底是什么？”金谷躲在后面问道。 旋即，就见林岚扭头瞪了他一眼： “都怪你，一直喊着没死没死，这都给轰成渣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金谷没说话，只是走上来看了眼，然后咽了口吐沫，明白林岚并没有夸大事实，的确成渣了。 地上只剩下一片碎石，连“怪物”基本的形状都拼不出来了。 何悠没理会两人日常斗嘴，只是蹲下来，皱眉打量，并捏起一块碎石看了几眼，开口说： “还是能看出些信息的，起码，能确认这不是正常的生命。” 正常的生命？ 听到这句话，两人顿时看了过来。 一旁，明镜长老同样点头道： “的确如此，如果是某种妖物，肯定会留下血肉，可这里分明没有，只有石头。” “真的啊。”林岚仔细看了几眼，吃惊道，“所以，这是某种特殊的生命？” 她本能地不相信。 毕竟，据她所知，虽然修仙界也存在一些特殊的“生命”，但类似这种的，却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假使有，也该只存在于大宗门内，洞玄门这般小门小派怎会拥有？ “这是什么？” 忽然间，低头检查的何悠从石头中翻出来一块小小的玉石。 半透明，碎裂的只剩下一角，其上似乎原本存在某种刻痕，只是碎裂的太惨了，无法还原。 众人皆是摇头，只有明镜长老陷入沉思，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确定，只是道： “还没办法下判断，起码……要弄到一块比较完整些的。” 谈话间，白澈始终站在外围，一来是调试紊乱的气息，二来也是颇有些尴尬，闻言开口道： “我相信这种东西绝不会只有一个，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它似乎也不是很强大。” 顿了顿，他看向何悠：“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何悠缓缓站起身，指了指前方崖壁： “它活动的时候，我就听到声音了。” 只见在崖壁上赫然有一个人形的凹槽……想来，此前这古怪石人就是被嵌在崖壁表面。 方才山势挪移，它才随着山体移动到了附近。 想起挪移……众人才终于将目光从石人上收回，转而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他们仍旧处于一条山缝中，可身后来路已经被堵死。 “看来，我们之前的记号白做了。”金谷忽然苦笑道。 何悠心想你竟还有心思想这个……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此好吗。 说起来这座山为什么会移动？ 所以说，整片山峦便是一座可以移动的迷宫？就是为了将人困在里面？ 这未免也太惊人。 现在想来，或许关于这个秘境的消息从根子上就是错误的。 即便以何悠这个修仙小白来看，眼下的一幕显然也不是一个小门派能做到的。 挪移山峰，化为迷宫。 何等大手笔…… “显然，我们遇到麻烦了。”白澈终于稳住了气息，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中却并没有恐惧，反而更多的是兴奋： “不过，这也意味着，这次行动的收获可能远超此前的预想，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个机缘。” 众人闻声都露出思索的神情。 只有何悠苦涩笑道： “我就怕这机缘我承受不起，毕竟我只是个养气境的入门修士。” 这一上来就是这般情况，萌新表示有些遭不住啊…… “你就别谦虚了，说起来，从打进入秘境到如今，我怎么感觉，队伍里好像就你发挥的作用最大。”白澈有些郁闷地说，“我这个领队的风头都给你抢了。” 有么？ 何悠一怔，毕竟方才那场战斗里，自己也没出什么力。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好像总是何悠第一个察觉到异常，发出提醒的，昨晚巨响是，迷宫移动是，石人的攻击也是……” 林岚掰着指头数了数，眼神异样地看向他，开玩笑道： “我觉得，何悠倒是更适合做队长，恩，在这种环境下，感知能力才更重要些。” “别闹，我只是耳朵好一些而已。”何悠哭笑不得，心说这都什么和什么。 以自己的战力，完全是个躲在队伍中心被保护的角色。 放在游戏里，就是个辅助位打酱油的。 恩……不过说起来，队伍指挥似乎的确是玩辅助位的哈？ 何悠想着，被自己给逗笑了。 却完全没意识到，其余人并未将林岚的话当做玩笑听。 就连明镜长老也多看了他几眼，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来。 “说起来，队长什么的先放在一边，眼下的问题是，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第五十一章 听风辨位 接下来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何悠沉默了下来，只是摩擦着那块破碎的玉石不语。 他很清楚，这句话询问的并非是前进亦或者后退。 因为这本就是毫无疑问的。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又没有减员，甚至是受伤，自然没有道理离开，况且，明眼人都意识到，这个秘境核心可能隐藏着些出人预料的好东西。 而且，话说回来，即便想后退……这迷宫变动之后，也没那么简单了啊，连路都找不到了。 所以，何悠很清楚，眼下的重点是，如何正确地往前行走。 思考中，他看向前方，可以望到数百米外，再次出现了岔路。 “其实，最简单的还是慢慢试，分成两队人，不过，这样一来，倘若迷宫再次变动，存在无法重聚的风险。”金谷摩擦着下巴，低声开口说。 何悠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大概勉强算得上“穷举法”了。 毕竟以目前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个迷宫虽然因为移动的缘故增加了复杂性，但考虑到其规模，这种复杂性还是有限的。 理论上，慢慢试验，总还是可以找到正确的路径的，问题在于倘若没有个章程，胡乱走，会耽误很多时间，而考虑到道法门这个竞争者的存在，他们偏生耽搁不起时间。 “大家不要急，与其忙碌地乱闯，不如冷静下来，思考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明镜长老徐徐开口道。 此刻天光愈发明亮，天空乌云滚动，雾气迷蒙，众人围坐在峡谷中，不说话，四周安静异常，只有高处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声，除此之外，便只有穿过峡谷的冷风发出的幽咽。 六个人盘膝在地，都是陷入沉思，林岚更是头痛的直揪头发，显然面对这种情形，都无计可施。 何悠倒是不太着急，主要是他修为低，也没觉得自己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所以反而容易冷静下来，趁机打坐安抚了下体内躁动的力量，并收回封锁听觉的灵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眉毛一挑，察觉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在他的听觉范围内，那从峡谷中吹来的风竟带着些奇妙的韵律。 恩，用“韵律”这个词形容并不准确，应当说是节奏更恰当，风穿过复杂的管道总是会因环境的变化而产生不用的反馈。 对一般人而言，这点细微的差别几乎无法被感知。 但何悠不同。 他的耳朵很好，而且在踏入修行后，变得更好了一些。 如果说之前一直跟随队伍赶路，没有机会静下心，那现在，这安静的环境却让他捕捉到了风声传递来的“信息”。 他顿时闭上双眼，将心神全部沉浸在上面，试图捕捉这种不同。 而他神态的变化很快也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 明镜长老看了过来。 然后白澈也看了过来。 林岚有些疑惑，张了张嘴，想要喊一声何悠，问他在发什么呆，却被金谷拦住，然后摇摇头。 因为结巴所以极少说话的陈抱朴纯净的眼睛明亮起来，望向何悠，隐约期待。 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足足过去了十分钟，何悠终于吐出一口气，伸手擦了下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然后睁开了双眼，继而有些茫然地发现五个人竟都专注地盯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警惕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很吓人的好不好？ “咳咳，”白澈掩饰性地收回目光，忽略了他的询问，转而道，“何师弟似乎有所发现？” 何悠稳定了下心神，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当即露出笑容：“的确，有一点。” 说话间，他迎着五个人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沉吟了下，道：“不过，还需要一点实践上的检验。” 明镜长老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忽然对这个“修为低微”的家族供奉充满了信心，于是，他掸了掸衣袍，问道：“哦？” 何悠迎着众人的目光，却莫名的没有太紧张，他指了指前方，提示道： “从打咱们进入秘境开始，这片小天地里就一直在吹着风。” 他这句话猛地听起来没头没尾，但却让其他人都陷入了思考。 明镜长老点头道：“的确，恩，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源于秘境与地球主空间的交错，大量空间裂缝的存在让两片空间产生了空气对流。众所周知，风是由空气的大范围运动形成的，在外层空间，太阳风是气体或带电粒子从太阳到太空的流动，而行星风则是星球大气层的轻分子经释气作用飘散至太空……具体在这里，秘境空间显然更冷一些……所以，两个空间温度的差导致了风的产生。” 何悠默默看了这位长老一眼，心想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为什么总觉得这番话与修仙的画风不符…… “没错，虽然这里的地形有所变化，风力比上面要小了很多，但却仍旧存在，如果我没记错，风就是从这片山峦的深处吹来的，所以，理论上，我们完全可以通过风声来反向寻找到正确的路。”何悠在心里吐槽了句，然后继续开口，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末了，说，“而我，恰好可以察觉出其中的不同……” 众人闻言精神一震。 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好，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就由何师弟你来指挥。”白澈干脆利落地开口道，虽然情感上的确有些不爽…… 何悠也没有客气，点点头，接过了指挥的职位。 众人不再耽搁，立即上路，这片山峦极大，曲折蜿蜒，距离中心怕是还很远，耽误不得。 而在何悠接手后，果然再没有出现绕圈子的情况，队伍走走停停，每到了一个岔路口，就由何悠静心聆听一阵，确认方位。 只不过这里路线复杂，很多时候，即便找到了正确的路，也要绕弯路才行，所以队伍行进速度也不是太快，其间也没有再遇到那种石人。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到了中午时分。 连续折腾了十几个小时，精神时刻紧绷，即便是修仙者也感到了疲惫。 “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在进入第n条峡谷的时候，明镜长老看了眼精神萎靡，疲惫不堪的的供奉们……恩，主要是何悠，开口说道。 第五十二章 血条 听到这句话何悠顿时松了口气，虽然修行后体质有所改善，但毕竟还会累。 折腾了这么久，加上分辨方位本就是个极消耗心神的事，所以着实已经疲惫了。 其余人也都差不多。 大家当即找了个干净些的角落，然后不顾形象地跌坐在地上。 抬头看了眼天空，与此前几乎看不到变化，更是难以分辨时间，何悠只能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十二点。 之前还没有感觉，这一坐下来，饥饿感就涌了上来。 “不行了，饿死了，该吃午饭了吧。”林岚捂着肚子，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何悠也竖起了耳朵，很好奇吃什么。 赶来的路上他注意到车上也没有携带什么吃的，但看其余人镇定的模样，显然是早有准备。 果然，听到这话，明镜长老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一个瓷瓶，让何悠联想到了装清灵丹的瓶子，只是更大些。 拧开来，倒出一粒粒药丸，分发给众人，见何悠疑惑，又解释了一句： “饱腹丸，也是丹药的一种，不太好吃，不过很扛饿。” 何悠好奇地接过来，发现那是一粒指肚大小的黑乎乎的药丸，看着就很没有食欲。 犹豫了下，他一狠心塞入嘴巴里，然后何悠差点没吐出来。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这未免也太难吃了吧！ 强忍着反胃恶心感，将饱腹丸吞入肚腹，旋即，他便惊讶地察觉到胃部散发阵阵暖意，逐渐温暖了全身，原本的饥饿感不翼而飞，疲惫的身体也缓慢地恢复活力。 其余几人也都抻着脖子强吞下去，陈抱朴更是被噎的直翻白眼。 “条件简陋，大家克服一下，原地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上路。”明镜长老说。 林岚则揉着酸痛的双腿，忍不住好奇道：“也不知道道法门的人走到哪里了。” …… …… “也不知道白氏的人走到哪里了。” 迷宫的另外一个方向。 某条峡谷中。 道法门的人也聚在一起休息，赵门主坐在稍远些的一块岩石上，盘膝打坐，大师兄刘茂则带着其余师兄弟蹲在一个火堆旁，认真地烤着一只兔子。 这还是他们昨晚进入这山谷的时候抓到的，一直携带着。 路上又幸运地找到了个山坳，弄来了些干燥的树枝，干脆趁着休息的机会给烤了。 只不过他们这些弟子自然没有这个福气，只能吞服饱腹丸，至于这兔子，自然是要献给师父的。 “谁知道呢，反正肯定落在咱们后头，要知道咱们这一路可一点没休息，”刘茂看了眼发问的年轻修士，自信道，“而且，他们的人少，也不可能比咱们前进的速度更快。” 是的，道法门破解迷宫的方法正是最简单的路子，就是派人去探，然后回禀。 他们的人数更多，一路上运气也着实不错，虽然也有些惊险，但总体而言还算顺风顺水。 “说起来，孙师兄他们去探路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一个蹲在火堆旁鼓气的弟子忍不住嘟囔。 因为午间休息，所以道法门留下一半人在原地，另外一半仍旧往深处探去了。 “可能是选对了路，所以耽搁了。”刘茂看了眼火焰上滴答滴答油脂，散发出浓郁香气的兔子，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说。 “我就是担心……如果这迷宫再变化，孙师兄他们找不回来……”那名弟子又嘀咕了一句。 刘茂刚想说一句乌鸦嘴，下一秒，他便只觉脚下大地微微震动。 旋即，两侧山峦再次发出轰隆巨响，开始移动，而这次，他们选择停留的地点显然不大妙，眼看着一座山壁便朝着众人撞了过来。 刘茂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将一句“乌鸦嘴”咽了下去，然后便听身后自打坐中醒来的赵门主喊了一声： “退！速速退开！” 众弟子当即蜂拥，向后逃去。 刘茂不甘心看了眼那只无法抢救的兔子，恨恨转身，身影一晃，就跟随赵门主逃入另外一处空间，等震动停止，道法门众人才喘着气，定下神来。 继而，方才那个弟子哀嚎了一声： “孙师兄他们这下怎么办？他们如果遭遇那些石人……” 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到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隐约间还有打斗声，只是那声音与他们却是隔着一座大山，其间路径错综复杂，哪里还来得及救援？ 刘茂愣愣地望着身后，一颗心迅速向下沉去，扭头看了眼自家师父，却见赵门主脸色暗沉，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沉默了阵，只是道： “来不及了。刘茂，将剩下的人继续分组，抓紧时间探索，必须要赶在下次移动前，抵达核心！” “是。”刘茂下意识应了一声。 旋即抬眼望了下晦暗不明的天空，就见天光黯淡，似乎又要下雨了。 他不禁想，路途还长，按照这个消耗的方式，剩下的这些弟子，还够消耗几回？ …… …… “小心戒备！” 迷宫林外一侧，何悠在震动刚露出些许苗头的时候，便起身做出了提醒，指挥着众人转入了一条安全的山缝。 旋即，众人按照此前商量好的阵型做出防御姿态。 何悠在最中心，然后是三供奉，两个金丹则在外围压阵。 “按照经验，迷宫移动后极有可能有石人出现。” 而事情果然也没有让何悠失望。 就在迷阵安稳下来的刹那，众人附近一块在山脚下，凸起的石堆猛然站了起来。 这石人已不知在此趴伏了多少年，身躯表面，那些石头缝隙间满是杂草，而其身高也约莫在两米左右，比上一个高大了许多。 这石人刚一苏醒，似乎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迷迷糊糊地原地站了几秒，这才锁定了他们这群入侵者，踏步走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不要急着杀死它，集火它的腿关节！” 何悠站在阵型中心，眯着眼睛，道。 众人皆无异议，这也是此前路上，商议好的。 考虑到这石人战力应该不会太强，所以两位金丹并不是主力，只负责关键时刻出手，至于战斗，则交给几个供奉。 毕竟，来到这里寻找洞玄门留下的遗产是其一，给予众人历练的机会是其二。 修仙界太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这种历练的机会，自然不能浪费。 何悠话音刚落，便见林岚喊了一声：“我先来！” 说着，就见她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古怪的装置，看上去很像是枪械，只不过枪口的位置却是固定着一个巴掌大的圆盘。 看着极为古怪。 “砰！”下一秒，就见林岚抬起枪口，略微瞄准，扣下扳机，枪口的装置便被弹射了出去，然后叭的一声糊在了石人的胸口位置。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也没有别的什么。 就连那石人都仿佛短暂地愣了下，似乎迷惑于这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却只见那装置亮起，散发出一道光幕，投影在空气中。 那光幕细长，呈矩形，颜色碧绿。 看着……就像是……一个…… 进度条？ 或者说是…… 游戏里怪物脑袋上的血条？ 何悠：？？？ 所以，这到底算哪门子攻击？ 第五十三章 暴雨 进度条？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何悠有些茫然，然而这时候金谷早已捏出一个法诀，便见其身后背负的剑匣中蓦然飞出一道青光。 他原以为那是剑光，然而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那青光密密麻麻，竟是无数根散发蓝色光芒的银针，每一根都细如发丝，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打造的。 此刻在秘法牵引下从剑匣中喷涌出来，如同一片激流，在金谷的瞄准下，朝着石人的左膝关节处撞去。 “叮叮当当……” 无数根阵撞击在坚硬的青岩上，被弹开，发出清脆的响，然而这也并非没有效果。 肉眼可见的，石人的身体略显倾斜，躯体上，隐约有流光闪烁，进行防御。 而其头顶的那只进度条也随之减少了一丝…… “抱朴！”林岚低喝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指缝间竟然塞满了薄薄的玉符，每一张都铭刻奇异纹路。 随手抛出，数道玉符点亮，朝着石人撞去，旋即便见无数电光浮现，将石人脚下土壤化为一片雷池。 与此同时，等待多时的陈抱朴身影晃动，眨眼的功夫便已来到石人坐膝前，右手握拳，以极为认真的姿态一拳打去！ “砰！！” 巨大的轰响中，石人的膝盖咔嚓咔嚓浮现无数裂纹，整个身体也开始倾倒。 在这个过程中，石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两只远比陈抱朴凶悍许多的拳头朝他砸下。 “回来！” 何悠喊了一声，随手弹出两枚硬币，就见那只膝盖终于断裂开，与此同时，守在一旁的白澈也不再等待。 家族秘传剑诀展开，以金丹修为，配合明镜长老，将石人的手脚一一粉碎。 过程中，那只“血条”也不断减少，直到“血量”剩余不到五分之一的时候，众人才终于停止了攻击。 “停下，别打死了！”何悠及时叫停。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石人却极为凶悍，眼看着失去行动能力，竟发出一声奇异的怒吼，浑身石缝间透出灿烂光辉，然后轰然炸开。 无数青石飞溅，队伍中两位金丹赶忙御起剑诀，展开两道剑屏，将这轮攻击挡了下来。 “竟然还会自爆？” 等烟尘散去，“血条”彻底清空，剑屏撤去，何悠这才从人群后方走出，打量着满地的碎石与残破的战场，感慨道。 不过他也发现了，这自爆远没有上次白澈那番斩草除根来的彻底。 最起码，没有之前那般碎……仍旧可以将其拼凑成原本的形状，并且，最关键的那块奇异的半透明玉石仍旧得以保留。 何悠伸出手，将那块玉石捡起，握在手中，然后看到林岚也蹲下来，将其射出来的奇怪装置宝贝一样收了起来。 他正想问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却猛地，若有所觉般抬头，望向高空。 只见晦暗的天空陡然划过一道极明亮的闪电。 旋即，便是轰隆的雷声。 无数豆大的雨滴从积雨云中坠落下来。 这雷雨极突然，也极猛烈，远不是昨夜那场小雨可比，砸在地上，顿时激起烟尘，包括何悠在内的几人也几乎是瞬间就被淋的湿透了。 “这雨太大了，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金谷扯着嗓子喊道，连射出的银针也来不及收回。 “往这边走！如果我没记错，这条路我们之前走过，沿途有一个山洞！”何悠擦了下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 旋即领着众人向一侧狂奔。 迷宫虽然进行了移动，但也并不是所有的路径都完全分辨不出。 一口气冒着大雨跑出几百米，何悠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山洞，然后带着人一头扎了进去。 这山洞此前路过的时候便查探过，内部空间足够几个人躲藏。 “呼，都进来了吧？” 等钻进洞窟，何悠浑身已经淋透了，光是站在那里，雨水就滴滴答答往下流淌，在脚下积起了一滩。 其余人也都差不多的落汤鸡模样。 “都进来了。”林岚数了下人头，回应道，旋即扶着膝盖，喘着气，猛地摇了摇头，将一头湿淋淋的碎发甩的雨滴四溅，然后扭头看向身后，山洞外面那模糊了视线的骤雨，道： “这都什么鬼天气？怎么说下雨就下雨？还这么大？难道这也是防御设施的一部分？” 明镜长老边拧着袖子，边苦笑道： “应该只是正常是天气变化，不过看样子，我们要在这里滞留一阵子了。” 何悠没说话，却也是默认了这一点。 这雨太大了，虽然说大家体质远超凡人，若是硬扛着也能赶路，但一来，不便行走，二来，倘若再遇到石人，这般天气对战力影响极大。 此外，也是最关键，山洞外的大雨完全压住了风声，更不要说那连绵的雷鸣，何悠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一般来讲，这种雨也不会持续太久，而且，这种情况下，道法门的修士也没办法赶路，刚好休息一下。”何悠说道。 众人都是点头，认同了他的想法，林岚喘匀了气，从那鼓囊囊的腰带中又翻找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藤球”，旋即，便见她向其中渡入了些许灵气，并抛到地上。 那藤球便燃烧起来，宛如真实的火焰一般，透出道道暖意。 原本阴暗的山洞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何悠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意识到林岚的腰带里应该都塞着各类奇怪物件。 “说起来，你之前射到石人身上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何悠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他好奇死了。 “你说这个啊。”林岚愣了下，得意地将那个装置拿出来，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件发明，恩，我给它取名叫‘打怪进度条’。 灵感来源于游戏，以前我就发现，修仙者互相打架的时候，往往很难精确地判断对方还剩多少气力，也就没办法估算，自己该继续打多久，以及是否需要打不过跑路…… 这也是一个典型的痛点，所以我就发明了这个东西。 把它贴到目标身上，这样的话，只要目标施展法术，就可以通过检测灵气波动，判断敌人还剩多少灵气。” 说到这，林岚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失望地说：“不过后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敌人不会老老实实让我射，就算是射中了，对方也会将进度条扯下去……” 林岚语气尴尬道，顿了顿，她又活泛了起来： “所以……这东西就一直扔在家里，直到这回，我寻思着秘境里的守卫应该智力比较低，就带来了，怎么样？很实用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她期待的目光，何悠只能硬着头皮夸了一句：“好想法。” 旋即，便听明镜长老清咳了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那个石人掉落的玉石可否让我一观？” 何悠笑道：“当然。” 将手中的半透明玉石递过去。 继而，何悠只见明镜长老来到那堆人造火焰旁，盘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借助着火光，神情专注地打量起来。 山洞中一时沉寂，无人敢出声打扰。 足足过了五分钟，明镜长老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我想……我可能知道这是什么了。” 第五十四章 又是凄风苦雨时 外面大雨滂沱，相比之下，山洞里就显得温暖了许多。 那只燃烧的“藤球”装置似乎是依靠灵气维持燃烧的，好在其消耗并不是很大，这么多人，轮流着向其中灌注，总归还是够用。 只是可惜没有带着备用的衣物，何悠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蹲坐在火堆旁，烘烤着衣服，等待结果。 当明镜长老终于开口，何悠当即看过去，忍不住询问：“这是什么？” 这古怪的半透明玉石显然超出了其余人的知识范围，只有明镜长老生活的岁月久些，看出了端倪。 “我还不敢确定，只是有个猜测，我权且说，你们权且听，”明镜长老先给大家打了个预防针，继而才道，“依我看，这东西似乎来源于‘天造古城’。” 天造古城？ 何悠怔住，对于他而言，这俨然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他看向其余人，发现包括白澈在内的修士也大都一脸茫然，只有金谷皱眉道： “这个名字……我似乎从哪本书里看过，似乎是个很古老且神秘的宗派，以制造法器闻名，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明镜长老点头道： “的确如此，事实上，我对这个宗派所知也极有限，只是早年间在外游历，在某处接触过天造古城遗留下来的一些……恩，法器，或者称之为古董也算恰当。” 顿了顿，见众人都是面露好奇，他继续说道： “据说这天造古城传承年限极为久远，在千年前，仙界还未封死的年代，就已经伫立于大地之上，只是极为神秘，没有人知晓其山门所在的位置。 其宗精于法阵符文之术，九州内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比拟，据说其山门就是一件大型法器，只可惜，从打仙界封死，这个宗门也越发低调。到后来，几乎销声匿迹。 世上留存的记载很少，只有一部分流传出来的，天造古城制造的法器还周转于世。” 顿了顿，他继续道： “传说中，天造古城最著名的造物叫做灵偶，即用法阵符文之术炼制的某种具有强大战力的人偶，据说，顶级灵偶甚至可以轰杀仙人……当然，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怀疑里面有吹牛逼的成分……” “这块玉石上铭刻的符文阵列，以及其使用的形式与所谓的灵偶很像，恩，做个类比的话，这东西就有些像是芯片，应该是驱动石人运动的核心，只可惜现在能量耗尽，已经报废了。” 何悠烤着火，心想这东西大概与林岚的“打怪进度条”属于一个技术门类的。 至于阵法符文，据他这几日所见所闻，也的确是修仙知识谱系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 几乎所有的法器都利用到了此类知识。 将法器比作各种各样的机器，灵气为能源，那符文阵列也就是电路板一样的存在，“芯片”的比喻还真算恰当。 “没想到修仙界从那么久远的年代，就有了这种制造水平。”何悠忍不住感慨道。 旁边的林岚似乎对于这个宗门极为向往，只是听着，眼睛就冒起亮光来，听到何悠的感慨，她顿时道： “这是自然，事实上，现在的很多科学技术都是从修仙界泄露出去的，恩……我是指思路。” “真就万物起源修仙呗。”金谷师兄忍不住嘟囔了句。 林岚瞪眼道：“我有证据的！” “证据？”何悠一下子也好奇了起来。 “是啊，就说手机芯片吧，你看国外那什么骁龙，还有咱国内的麒麟，你听听这名字，骁龙、麒麟……这分明都是上古仙兽嘛！” “……”何悠愣了下，起初觉得有点荒诞，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好了，怎么话题越扯越远。”白澈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神情严肃道： “所以，假定这是真的，可一个小小的洞玄门，三流都算不上的小门派，怎么会有天造古城的技术？这么说，不只是石人，还有这个会移动的迷宫，也应该是天造古城的手笔。” “这的确是个谜团，最起码我们家族掌握的记录中没有提及这一点，现在还不好下论断，总之，还需要更深入，才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明镜长老语气低沉道。 何悠默默点头，将那块“芯片”拿回来又打量了一阵，也没有头绪，只好将目光投向洞外。 “不过……这风雨好像变得更大了啊。”他说。 按照何悠原本的人生经验，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往往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所谓来得快，去的也快，与那种绵绵细雨，下个一整天的风格迥异。 然而，这秘境却似乎打破了他的常识，已经过去这么久，雨势不仅没有减小，反而朝着愈发狂暴的方向拐了过去。 洞外开始出现明显的大风，吹得骤雨也斜了。 雷声恐怖，几乎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觉昏暗。 凭借听觉，何悠隐约察觉有狂风在逼近，听起来，像是龙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龙卷越走越近，野蛮地挤过整座迷宫，暴雨也变得紊乱。 “啪嗒……啪嗒……” 忽然，就在龙卷过境的时候，何悠竟看到有几个黑影摔落在洞口，然后在一片洼地中扑腾。 这瞬间引起了众人的警惕。 拔剑尝试猛刺过去，再收回来，剑上就多了一个东西，众人一下愣住。 “鱼？” 那从天上掉下来，竟然是一尾鱼。 还挺大的，被捅了对穿，此刻正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 “天上怎么还会下鱼？” “莫非附近有湖泊？” 何悠对这种罕见的现象倒也有所耳闻，忍不住猜测，不过眼下这送上门的食物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拿起剑几个猛刺，又抓回来数条，确认没有问题后，何悠当即搭了个台子，用白澈的剑串着烤，同时半开玩笑道：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咱们就得在这里过夜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野外过夜倒没有抵触，只是有些担忧，不知道道法门那边进度如何。 …… ……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气运这东西真的会颠倒。 此前倒霉的，也会转运，此前顺利的，也会倒霉。 刘茂就觉得自家终于开始走霉运了。 先是将近一半师兄弟失去了联系，并似乎遭遇了攻击，也不清楚情况如何，然后烤熟的兔子也丢了，又撞上了这般大的暴雨。 只能慌忙间找了条山缝，然后由赵门主出手，用剑气强行挖掘，将山缝加深，这才勉强让众人有了个躲藏的地方。 不过“舒适”嘛……是彻底谈不上了。 除了让给赵门主的独立空间，其余弟子只能蜷缩着身体挤在一起，在寒冷中抱团取暖。 刘茂作为大师兄被迫躲在最外面，美其名曰为宗派守门，偶尔潲雨什么的，小半个身体都要被淋湿，至于鱼……更是没看见。 唯一庆幸的大概在于这场雨来的突然，没有来得及让他们再次分兵。 否则，刘茂怀疑下一次失去联系的就不是“孙师弟”而是他自己。 “唉。”挤在冰冷的山缝间，刘茂望着身旁的大雨，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昨天刚进入秘境的踌躇满志早已经彻底熄火，眼下只盼着能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后好好饱餐一顿，再找个洗浴中心啥的，叫个技师，好好安抚下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幻想着，他仿佛忘记了眼前的凄风苦雨，嘴角渐渐露出微笑。 “师兄？”正美滋滋地想着，他就感觉旁边的人碰了碰他。 “干啥。”刘茂没好气地瞪了眼那个乌鸦嘴师弟一眼，问。 那名弟子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道：“师兄，你顶到我了。” 刘茂：“……滚！” …… …… 相比于道法门一行人的凄惨光景，何悠对于眼下的境况还算满意。 虽然没有带调料，但烤鱼到底也比“饱腹丸”好吃的多。 最起码……可以中和下丹药的苦涩。 众人吃着鱼肉，聊着天，讨论着有关于修行的事，何悠也在交谈中得知，林岚最擅长的就是符文阵列之术。 而“天造古城”则恰好是这类修士心中的圣地。 因而，整个队伍里这时候最有激情的就是她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大雨一刻不停，转眼间就到了夜晚。 众人不得不准备在洞中过夜。 山洞蛮大的，往里面走，还能找到一些干柴和茅草，勉强当做床铺，总比躺在坚硬冰冷的山地上好得多。 按照明镜长老的说法就是……年轻人要注意保暖，避免山中湿气侵蚀，以防老了得风湿骨痛…… 何悠就挺好奇的，心想修仙者也会得这病吗？ “藤球”稳定地散发着光焰，烘干了衣服。 何悠将鞋袜脱下来，也放在附近烘烤起来，六个人的鞋袜围成了一圈，看着还挺有趣的。 这一番折腾，他也困了，考虑到他是明天寻路的主力，加上修为也最低，众人一致决定今晚的轮流守夜活动，他不用参与。 何悠也没客气，毕竟弱者就要享受下弱者的待遇。 躺在枯草上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风雨声渐渐小了。 然后，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听到了些怪异的动静。 第五十五章 湖畔看见巨人 何悠猛然清醒了过来，身体下意识紧绷。 在这种环境下，即便有两位金丹在场，他还是难免警惕，这时候，那奇异的声响就显得格外刺耳了。 什么声音？ 何悠没敢乱动，只是悄然无声地撑开眼皮，视野中是与入睡前并无差别的简陋山洞，“藤球”的火光已经没有了，却没有太昏暗，估摸着，应该是天亮了。 何悠是侧躺着，撑开眼就看到了盘膝打坐的白澈，他心下稍安，然后才缓缓起身，看到其余人也或是躺着沉睡。 要么的，就是处于打坐状态，至于发出声响的……赫然是陈抱朴。 这少年竟在山洞入口处打拳。 拳风阵阵，极为认真。 “吓我一跳……”心下吐出一口气，何悠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下来，目光透过陈抱朴朝外看过去，发现果然已经天亮了。 只是外面还飘着蒙蒙细雨，已经不耽误行走，集聚的雨水正沿着峡谷通道向下流淌，宛如溪流。 摸出手机看了眼，凌晨5点多，何悠按了按额头，放轻了动作起身走到洞口旁，然后有些无聊地望着这少年打拳。 队伍中，这少年的存在感不强，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何悠就还记得，昨天那场战斗中，林岚与金谷都是站的远远的丢秘法，只有这笨拙少年，实诚地冲上前去挥拳就打。 恩，虽然看着挺危险的，但何悠总觉得近战也有其优势，起码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也不知道这少年练习是什么拳法，可不可以学，唔，大概是人家师门传承吧。 胡乱琢磨着，何悠下意识开始记忆陈抱朴打拳的路数，有用没用，先背下来再说。 等一套拳法打完，陈抱朴才吐出一口气，小脸红扑扑的，等看到角落里何悠的双眼，他一下有些紧张：“何……师兄。” 恩，在整个队伍里，也就只有他会管何悠叫师兄了，大概是从年龄上算的。 “听林岚说，你每天都要练习？是师门秘传的拳术？”何悠笑呵呵问道。 陈抱朴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结巴道：“不……只是，粗浅的体术……” 粗浅的体术？是谦虚还是别的什么？ 何悠有些摸不准，毕竟陈抱朴看着真的挺实诚的。 “他练的的确是很简单的体术，”林岚不知何时也醒来了，这时候从山洞深处走出来，大大咧咧伸了个懒腰，然后对何悠解释道： “他小时候身体很虚，所以他师父就让他每日练习这套简单的体术，不过后来，配合上他修炼的特殊功法，倒是能爆发出很不俗的力量来。” 顿了顿，林岚看了眼何悠略显单薄的身材，道： “其实我觉得你有空也该练一练，跟着陈抱朴一起，毕竟跳过了养气阶段，你的躯体如果不尽快把强度拉上来，以后也会对修行有一些阻碍。” “恩，不过你肯定没办法修炼陈抱朴的功法，所以这体术学来也就只能强身健体了，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毕竟你这么虚……” 听着林岚的点评，陈抱朴用力点点头，竟然有些期待地看了过来。 何悠听着一愣一愣的，有心反驳下自己哪里虚……但回想一下，昨天赶路过程里，自己似乎还真是最虚的一个。 “可以么？我可以学么？”何悠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陈抱朴。 毕竟在他看来，即便只是“粗浅的体术”，但好歹也是人家的。 哪知道陈抱朴显得颇为热情，用力点头，更是表示自己可以教的，只要不嫌弃就好。 何悠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增强自身实力的机会，干脆也就走上前，按照陈抱朴的指点，一板一眼地学起了这套拳法来。 当白澈从修行中醒转，看到的就是两人一起打拳的一幕。 他愣了下，揉了揉眼睛，然后摇头失笑，看了眼，明镜长老与金谷也已经苏醒，白澈当即起身，走到洞口，看了眼天色，然后略微等了阵，直到何悠结束了学习，这才开口道： “雨势小了，大家准备下，该赶路了。” 说着，他看向何悠，问道：“怎么样？” 何悠擦了擦皮肤上沁出的汗珠，知道他询问的是能否辨明方向，这点他方才就试验过，闻言点头笑道：“可以了。” …… …… 也没有什么准备的，众人吞服了“饱腹丸”，压制住饥饿，当即便重新行动起来。 昨天雨真的极大，何悠原本以为会耽误赶路，但实际上，却发现并非如此。 这山峦间实在是太干净了，大抵是方便迷宫移动的缘故，很少有泥土，大部分雨水也流淌向外，所以也不会泥泞。 等众人走了一阵，蒙蒙的小雨也停了，天空中甚至隐约有阳光投下来。 雨过天晴。 有了昨天的经验，众人配合熟练度上了一个台阶，何悠负责带路和指挥，其余人防备危险，速度极快，期间又遇上两侧迷宫震动，遭遇了两波石人。 第二次的时候，更是一口气同时出现了两只两三米高的石人，让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好在这石人颇为笨拙，虽然攻势凶猛，但终归没有造成伤亡，顺利击杀。 午休的时候，何悠又练习了下那套名为“震拳”的拳法。 恩，名字相当朴素，不过他却发觉其并不是那么简单，虽然不如秘术那般神奇，但按照陈抱朴教给的方式将体内灵气运转于四肢，打出的拳头，会高频震动，破坏力惊人。 而陈抱朴则惊异于何悠的恐怖学习速度，要知道他当初可是用了好久才掌握。 …… …… 配合娴熟后，整个队伍行进速度极为惊人，到了下午，将近傍晚的时候，众人终于自重重山峦中闯出，打穿了这座迷宫。 “终于走出来了！” 当看到眼前那豁然开朗的景象，队伍中，包括何悠在内的六人都只觉神清气爽，浑身的疲惫都不翼而飞。 折腾了两天，他们终于来到了这座秘境的核心地带。 与何悠昨天猜测的一般，这秘境核心果然有一片极大的湖泊。 此刻，太阳西悬，尚且灿烂的阳光从山谷西侧照进来，整个湖面都闪烁着碎金般的光，温暖的阳光洒在众人脸上，身上，更是令人无比惬意。 “看，湖中心有一片建筑！” 林岚当即喊道。 何悠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旋即望去，果然发现，湖中心的一座湖心岛上，林立着一座座房屋。 规模倒也不大，且那些房舍显得很是破败，似乎已有许多年无人踏足。 “这就是洞玄门所在了。”明镜长老眯着眼睛，语气感慨道。 二百年前的古迹，即便只是隔岸相望，也令人有唏嘘叹惋，物是人非的感慨。 白澈倒是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他只是笑道：“这里没有人活动的踪迹，显然，道法门的人落在了我们身后。” 何悠点点头，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他们恐怕也不远了，我们要加快动作才行。” “说起来，我们怎么过去？” “看那边，那里似乎有座桥！” 何悠跟随众人跑过去，便看到湖面上果真有一座桥，只是桥体已经腐烂了，只剩下些残骸，不过支撑桥梁的石柱还存在，从岸边一直连通到湖中岛。 “我们踩着石柱过去。”白澈道，顿了顿，他拔出长剑，“我来探路。” 说着，便要纵身跳过去。 然而就在他刚要起身的刹那，却被何悠猛地伸手拉了回来：“别动！” “怎么了？”白澈好奇地扭头，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继而，就见何悠神情凝重地指了指这一池湖水，惊悸不定道：“你们看，这湖底下，怎么好像有个影子？” 影子？ 众人微微一惊，然后照着何悠手指的方向看去，湖面平静，风吹过，隐有波澜，水面反射着阳光，只有努力细看，才会发现水面下影影绰绰果然有一道奇异阴影。 只是众人方才惊喜之下，竟然没有注意，白澈愣愣地看何悠一眼，心中有些惊讶于何悠的观察力。 “难道是某种鱼类？” “不，这般大的影子……这种规模的淡水湖不可能养得起，而且，这阴影分明一动不动。” “或许只是湖底的地形吧。” “还是要小心些。” 大家一时议论起来，白澈望了眼湖心岛的房屋建筑，有些焦急，长剑一抖，剑刃嗡嗡地颤动起来，将表面的水滴荡开：“管它是什么，砍一剑看看就是。” 说罢，便见他右臂一动，剑刃便挟裹着庞大力量朝着湖面狠狠斩去！ 然而下一秒，那狂猛的剑光却并未掀起预期中的波澜，反而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悄然消解。 “小心！” “那东西动了！” 惊呼声中，何悠大声指挥众人后退，同时只看到湖面沸腾，鼓起一个个硕大的水泡，继而，又卷起层层雪白浪花。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水而出。 “轰隆隆……” 震颤声中，便见湖水倾斜翻涌而下，一座小山般的高大身影缓缓自水下升起，转瞬间，便遮住了太阳。 何悠身躯微僵，站在原地，仰头望着这庞然大物，竟一时有些发怔。 那是一只“灵偶”。 一个十几米高，如电影中机甲般庞大凶悍的巨人。 第五十六章 它是枢纽 从山谷西侧照进来的阳光依旧炽热而绚烂，只是下一秒，站在湖畔的何悠就已经感觉不到温暖。 大概是距离太近，亦或者对方真的庞大，他清楚地目睹了这巨人自水面站起的全过程。 翻卷的浪花四溅，这只“灵偶”通体仍旧由青石打造，大概是于湖底沉眠了太久，其浑身布满了湿绿的青苔。 涓涓细流自石头关节之间流淌下来，有一种野蛮的美感。 伴随着的，则是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小心！”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然后何悠便察觉到后背有凉风吹起，那是剑招卷起的气流。 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空气，朝着这刚刚苏醒的石人斩去。 然而下一秒，便见这石人的额头位置，有复杂的纹路亮起，继而，便撑开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眸。 “嗡~” 一道无形的能量撑开，覆盖了其高大躯体的每一寸，无数水珠崩散开，连带着那一道剑光也只是堪堪在青石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可以破防，但也只限于破防。 何悠在这一个瞬间，意识到，这只灵偶对于整个队伍而言，都必然极为棘手。 “躲开！” 下一秒，巨人灵偶似乎终于醒来，沉重的双臂扬起，然后朝着湖畔众人轰然砸下。 宛如天崩！ 何悠听到身后有人惊呼，更有一只手臂来拉他，然而他的动作同样很快，在从震撼中回过神的刹那，就尽全力向后翻滚，也不顾什么形象，只是拼命向迷宫奔逃！ 这不是他这个等级可以应付的！ “轰！！” 下一秒，何悠只觉脚下土地震动，一道庞大的气流从身后袭来，那是被轰塌的河岸。 “撤离！向迷宫撤！”明镜长老大喊着，脚下却是不动，故意留在了队伍最后。 整个队伍中，他的修为最高，此刻自然要留下断后。 何悠从地上爬起来的功夫，扭头趁机向后扫了一眼，就见那巨大灵偶正缓缓从湖水中登岸。 “去！”林岚不知何时将‘打怪进度条’取了出来，射向灵偶，旋即，何悠便看到空气中撑开一道极长的光幕。 同一时间，白澈与明镜长老这两位金丹境也近乎同时，斩出两道剑光。 只是那剑光落在灵偶的身体上，却也只是将进度条上的“血量”减去了一线。 “它的灵力储备绝对超过了一阳境！最起码在防御层面是这样！”白澈见状怒骂道。 两位金丹联手攻击，造成的杀伤竟然如此有限，足以令人心惊。 “我就知道，秘境核心绝对不简单。”奔跑中，金谷已然将背后的剑匣抱起来，抗在肩膀上。 时而抽空向后吐出密密麻麻的银针。 然而以他的修为，即便是配合兵器，造成的杀伤力也很有限。 “废什么话！先退回去再说！”林岚扔出一把玉符，扭头喊道。 众人不敢耽搁，都明白遇上硬骨头了，在两位金丹的掩护下，且战且退，何悠修为最低，所以明智地没有去战斗，只是撤离，反而走的很快，甚至有时间回头观察。 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也看了出来，这巨人灵偶似乎更倾向于近战，每一拳打出，速度极为恐怖，即便是金丹境界也只能慌忙躲避。 打着打着，白澈大概是火气上来了，忽然怒吼一声，修为全开，撑开剑屏，竟尝试硬抗灵偶的拳头。 然而只是刚碰撞上，他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人还在半空，就吐出一口鲜血来，神态萎靡。 “不要硬抗！这鬼东西力气太大了！撤退！回迷宫！利用地形挡一挡！”明镜长老大吼。 好在大概是受限于体积，灵偶的移动速度并不是很快，众人连番攻击，也拖慢了它的速度。 何悠闷头奔跑，同时于心中默默计算，推演接下来的战斗方案，在他看来，利用迷宫的狭窄地形，显然是个好想法。 只是就在众人重新接近迷宫入口的刹那，那灵偶竟发出一声奇异的怒吼，额头上的神秘符文亮起，下一秒，何悠惊愕地看到那由山峦架构的迷宫竟震动起来。 原本近在眼前的峡谷轰然闭合。 封死！ “这东西能控制迷宫！”何悠匆忙停步，旋即醒悟。 “该死！”已然受伤的白澈见状更是气急。 明镜长老却目露恍然，突然开口道： “原来如此！这灵偶既然能控制迷宫，说明整个防御大阵的枢纽极有可能就在它身上！或者说，这东西就是枢纽！” 枢纽？ 这石巨人是枢纽？ 何悠闻言一怔，对于这个词他自然并不陌生。 在左峰山秘境中，白枣就曾说过，各大宗门会布置防御法阵，而法阵必然存在一个枢纽。 或者称之为控制中心。 理论上，只要掌控了枢纽，就获取了整个防御系统的最高权限，恩，这个说法显得有点科学侧了，但道理上的确如此，眼下，经明镜长老提醒，众人纷纷醒悟。 将枢纽放在一只灵偶上，这真的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安排。 只是仔细想想，这似乎又是最为合理的布置。 毕竟，这只战力丝毫不逊色于五品一阳境的灵偶显然是秘境的最强守卫。 “枢纽……枢纽……”白澈咕哝了两句，忽然吐出一口血丝，咬牙喊道，“我和明镜长老正面牵制它，何悠你们想办法绕到后面，看看能不能摧毁枢纽！” 何悠看了他一眼，明白这是眼下最为可行的方法。 身后的迷宫入口被封死，附近最近的入口也隔着很远，恐怕来不及赶过去，况且，即便撤过去，也无济于事，那么，摧毁枢纽就成了眼下近乎唯一的方案。 “轰！”说话间，白澈掐着指诀，再度冲了过去。 何悠与林岚等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是点了点头，然后猛然四下散开，尝试向后绕去。 …… …… “师父，是白氏的人，那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有这般大的石人？” 战场远端。 道法门的人刚刚从迷宫中钻出来，便被这浩大的声势吸引，纷纷驻足望去。 刘茂张大了嘴巴，感受着远处的强烈能量波动，又望了望湖中心宁静的建筑群，看向身旁师尊，激动道： “师父，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啊，我们正好趁机登岛！” 在他看来，那巨人守卫被白氏死死牵扯住，这岂非天赐良机。 然而，听到他的话，道法门掌舵人却没有立即点头，只是沉默地望着那边的战斗，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师父？”刘茂愣了下，忍不住又低声呼唤了声。 旋即，便见赵门主缓缓收回视线，扫了眼刘茂等弟子一眼，神情复杂地开口道：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顿了顿，他的嘴角缓缓翘起：“是一个……灭杀白氏的大好良机。” 第五十七章 明亮的双眼，暗中的刀剑 灭杀白氏的大好良机…… 冷风从湖面吹来，刘茂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脸上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渐渐有些恐惧： “师父……用不着这么严重吧……” 他真的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在打着这样的算盘。 虽然进入秘境前，吃饭的时候丢了脸，那时候他也义愤填膺地要放狠话，但刘茂从未真的想过要灭杀对方，倒也不是他为人和善，主要是怂…… 要知道在江宁府修仙界，白氏可是数一数二的势力。 若是平常，碾死他们道法门这般小门派，也并不费力。 秘境中争夺，有些冲突，这还在规矩内，只要不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对方顾忌脸面，大概也不会真的与他们计较，可一旦涉及生死，那就是解不开的大仇。 倘若真的将白澈等人杀了，等白氏强者从府城秘境归来，那他们道法门哪里还能存活？ 恩，赵门主有五品修为，大概还能逃得掉，可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呢？往哪里去逃？恐怕要成为白氏发泄怒火的炮灰。 “严重？呵，”赵门主忽然低沉地笑了下，眼神幽冷，盯得刘茂等弟子心里毛毛的，“你们就等在这里，接下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妄动。” 见一众弟子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下，赵门主又点点头，然后重新眺望向远处那场，眼神中，火热的情绪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正如明镜长老所说，赵门主素来是个极有野心的人。 很多时候，他不介意为此承受风险。 江宁一地，白氏的势力不小，加上道法门与宁城相邻，所以，白氏始终是压在赵门主心头的一座山，或者说是心腹之患。 如果想要做大，宁城白氏就是绕不过去的一道槛。 倘若是以往，赵门主即便有心思发难，却也有太多的顾虑。 只是近来修仙界动荡，适逢天象异变，整个江南都有点风雨飘摇的意思了。 更何况，刘茂这些弟子不清楚的是，赵门主早已暗中与某些宗派有了联系，府城秘境也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有人要对白氏下手，他不介意补上一刀。 望着那边战斗的风浪，赵门主眼眸眯成了一条线，心中念头纷飞，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变化，越发觉得这真的是个极妙的良机。 如果能趁此机会一举将白澈与明镜斩杀于此，那对白氏而言，必是雪上加霜，于自己而言，亦是不错的投名状。 更何况，即便不考虑这些，此刻贸然进发湖心岛，是否会激活某些暗藏的其余防御？ 亦或者，将那只庞大石人吸引过来？ 思索间，赵门主衣袍微抖，暗暗绷紧全身，脚步一动，便不着痕迹地朝着战团接近。 他准备等着两败俱伤，再一举出手，永绝后患。 …… …… “轰隆！” 山谷中，战斗仍在持续，且愈发激烈。 失去了地形优势，白澈与明镜长老只能硬着头皮，全力牵制这灵偶，渐渐的，倒也配合的越发娴熟。 只是这灵偶的防御极为恐怖，饶是全力消耗，进度条上呈现的“血量”也只是缓缓跌落，不显败绩。 相比之下，两人除开攻击吸引，还要时刻躲避，毕竟以这灵偶的气力，即便是金丹修为，也是擦着就伤。 “头顶！看头顶位置！” 这时候，林岚已经绕到了灵偶背后，出声道。 何悠抬头望去，果然发现，这巨人的后脑位置，有一个凹槽，其中似乎镶嵌着什么，不时喷吐五彩光辉，显然，即便不是阵法中枢，也是灵偶本身的“芯片”。 “看到了，这个位置打不到！”金谷扛着剑匣，仰头望着，尝试打出一道攻击，然后摇头道。 林岚也丢了只雷电玉符过去，却只是被灵偶身躯表面的防御力场弹开，没有造成实际杀伤。 “得靠近才行！”她迅速判断了情况，喊道。 靠近？ 这怎么靠近？ 何悠心中急迫，却是完全没有头绪，这巨人还在不断移动，虽然并未在意他们这几只蚂蚁，却也不会安静地任凭他们靠近，搞不好，怕是一不小心就会被踩成肉饼。 “用这个试试！”忽然，林岚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从腰间鼓鼓囊囊的腰带中取出了一个奇怪的装置。 造型看上去有些类似于火箭筒，只是体积小了许多。 “握住这个东西，激发按钮，可以把人发射到高处！”奔跑躲避中，林岚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把人发射到高空？ 何悠等人对视一眼，先是惊愕，旋即明白了她的想法。 “岚姐，我来！” 大概是词句太短，陈抱朴竟没有结巴，干脆道。 林岚看了他一眼，明白众人中，只有陈抱朴熟悉近战，最为合适，犹豫了下，咬牙将装置扔给他，喊道： “要小心！这东西只能上去，没办法下来！” “恩！”陈抱朴用力点头，然后在林岚的指点下，用左手攥紧了这只“火箭筒”尾部的把手，然后按下了表面的按钮。 下一秒，便见这装置表层有复杂花纹亮起，其中储存的灵力以某种方式运转起来，提供强大的推动力。 “砰！” 空气仿佛破碎了般，只是眨眼间，陈抱朴便被拉扯着，划出一个惊险的弧度，朝灵偶巨人肩头飞去。 半空中，少年更是已然挥动右拳，准备砸下。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巨人似无意识地一个移动，转动躯体，一条如山岳般的手臂更是横着，破开疾风，向陈抱朴扫去！ “转向！” 何悠等人同时大喊，然而却只听陈抱朴慌张喊道： “我……不会……” 下一秒，他整个人影被石人砸了下来，宛如炮弹一般轰然撞入湖水中，扬起冲天的浪花。 与此同时，灵偶巨人隐约有脱离控制的迹象，缓缓转身，抬起楼宇般的右腿，向众人当头踩下。 “回来！”明镜长老见状，怒喝一声，飞速向嘴巴里塞了一粒丹药，继而须发飞扬，瘦削的身躯充气般膨胀。 在片刻间，不知斩出多少攻击，只见半空中‘进度条’连续抖动，灵偶的体内的灵力储备竟然快速下跌了足足五分之一。 这一幕看的何悠心惊肉跳，知道明镜长老这一击必然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趁着这机会，众人四下奔逃，何悠距离湖畔最近，赶忙跑了过去，刚到湖边，就看到一个大水泡破开，陈抱朴攥着那只“火箭筒”，踉跄着爬了上来。 少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角还渗出明亮的鲜血来，看到何悠，哇的一下，又吐出一口血液，可神情反而灵动了些。 “你……” “我……没事。”陈抱朴死死抿着嘴唇，用力摇头，跪在湖畔烂泥中，眼神惭愧，要哭了一般，似乎是因为失败而自责。 “你先上来。”何悠赶忙道，却见陈抱朴摇摇头，将手中装置塞给他，然后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湿泥中，竟是昏迷了过去。 “陈抱朴！”何悠喊了一声，只觉胸腔中有一团炽热的火焰燃烧起来，烘烤着他的神经。 他怔怔接过那装置，扭头望去，只觉那嘈杂声竟奇异地淡了去，世界变得宁静，眼前的景物如同一幕默片。 浑身青苔的巨人正与两位金丹缠斗，可无论是白澈还是明镜长老都已然受伤，气息时断时续，俨然是在凭借丹药强撑。 金谷在方才的攻击中被气浪远远掀飞了出去，此刻正尝试奔跑过来。 林岚徒劳地丢出大把玉符，却只是杯水车薪。 投影在半空的“进度条”显示，这巨人的“血量”也已然滑落到原本的五分之一。 可是……大家还能坚持多久？ 何悠有些茫然，感受着手中装置的冰冷，眼神渐渐坚定下来。 “呼吸……呼吸……” 下意识地催动起功法，让自己陷入一种绝对的冷静状态。 何悠攥紧了“火箭筒”的把手，瞄准，修正，等待，心中默数心跳。 1……2……3…… 神情空前专注。 双眼从未有过的明亮。 数息之后，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合适的刹那，猛然按下按钮。 装置再度亮起，然后一股强大的力气拉扯着他在湖畔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离开地面，呼啸着，飞向灵偶巨人的头颅！ 林岚赶忙停止攻击，抬头望去。 奔跑中的金谷霍然止步，面露惊愕。 竭力支撑中的白澈与明镜不约而同地咬牙加大了攻击力度，死死牵制住灵偶，令其短暂地停滞了两秒。 两秒，就已经足够！ “砰！” 何悠于半空便松开手，任凭“火箭筒”继续朝着远处飞行，一头撞在崖壁上，爆出一团火焰。 他的身体则笔直垂落，然后极为精准地摔在了灵偶后脑的巨大凹槽里。 湖畔响起一阵欢呼。 不远处。 藏匿于一株巨树之后的赵门主脸色一沉，凝望着何悠的身影，回想着方才目睹的一幕幕，心想看来果真只是个普通少年，于是，再无顾虑。 藏于袍袖中的手悄然抽刀，杀气沸腾。 第五十八章 打出那一拳（四千字） 起初，没有人察觉到这潜伏于阴影中的危险。 赵门主本就是五品一阳境界，比在场中的所有人都更强些，更何况无论是白澈还是明镜，亦或者是包括何悠在内的几个供奉，他们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战斗中，不敢有哪怕片刻的分神。 因此，他们没有注意到悄悄藏在这里的敌人，更不曾知晓接下来所要面对的是什么。 而对赵门主而言，拥有修为优势，又在这里观察了许久。 眼看着无论是白氏，还是这神秘巨人灵偶的战力都严重下滑，此刻出手，他心中有近乎十成的把握。 事实上，他在之前就已经准备动手，只是因为看不准何悠的身份，所以有所迟疑。 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观察，赵门主认为自己已然看透了真伪，以一位五品境高手的眼力来看，何悠的表现实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换言之，刘茂显然是被对方戏耍了，这个新供奉真的只是个普通少年。 当然，若是谨慎起见，他本打算继续等一等，然而此刻何悠成功爬上了灵偶的头顶，这就平添了几分变数。 所以，赵门主终于决定不再等待，而是准备在此刻，做一个了断。 至于他选择攻击的第一个目标，自然是何悠。 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都是这样。 …… …… “呜呜……” 摔在凹槽里的何悠自然分不出任何心思去聆听周围的动静，况且，这般激烈的战斗，也遮蔽了太多细节。 站在这般高的位置，视野一下子抬高了太多。 耳畔只有呜呜的风声，以及战斗的轰响，再有的，就是隐约的欢呼声。 成功了！ 何悠的心脏难以抑制地抽动了下，攥紧了拳头，不敢耽搁，赶忙向四周看去。 这石人的体积真的很大。 因而，这个凹槽竟也足以让他稳稳站立，而不显得拥挤。 此前在底下，受限于视角，还看不大清晰，这下，何悠终于看清了凹槽的全貌。 只见自己脚下赫然是一块密布着繁复刻痕的石板，密集的符文悉数点亮，为整个灵偶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在石板正中心，是一个微微凸起的石台，上方镶嵌着一块脸盆大的六角形玉石。 通体透明，却散发出五彩光辉，极为夺目。 只是看到它的第一眼，何悠就判断出，这就是灵偶的核心，至于是否与迷宫大阵枢纽有关，还不确定。 大概是感应到了何悠的接近，这巨人灵偶显得狂暴了许多，开始原地摇晃，仿佛试图将他甩脱般。 何悠不敢耽搁，纵身一跃，扑到那块玉石旁，然后想了想，探出右手，尝试触碰。 按照他此前了解到的知识，倘若是阵法枢纽，是有可能被人操控的。 当然，他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心想倘若无法获取权限，那就将其摧毁，毕竟相比于其价值，还是人命更重要些。 可就在何悠的手刚触碰到这中枢的刹那，那缭绕的光辉便仿佛受到刺激般，变得盛大，于瞬间，几乎将何悠整个人淹没。 与此同时，他只觉一道狂猛的信息洪流自玉石中灌输过来。 就仿佛是崩塌的河堤，杂乱的信息蜂拥而至，让他下意识发出一声痛哼，脸色惨白。 “咚！” “咚！” “咚！” 在这强烈的精神冲击下，何悠几乎丧失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只能听到自己体内心脏的跳动声。 每一次跳动，都有大片杂乱的信息涌入识海。 “怎么……回事……” “精神防御？还是……正常……现象？” 痛苦中，何悠艰难地思考着，与此同时，他近乎本能地开始梳理镇压这些信息。 这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因为就在不久前那个满月的夜晚，来自宇宙深空的神秘呢喃就给予了他相似的体验。 相比而言，眼下这些，倒是小巫见大巫了。 “呼……吸……” 若是有其他人站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只是一个呼吸间，何悠那颤抖的身躯便平静了下来。 意识也恢复了清明。 何悠缓缓睁开双眸，眼神先是迷茫，然后复归清澈，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分喜色。 这一刻，他终于完成了对这信息的初步解析，意识到，这果然是操控迷宫的枢纽。 更是这只灵偶的控制中枢。 “我似乎……可以尝试操控它……”随着这个念头不可遏制地自心底浮现出来。 何悠双手按住玉石，意识与其达成了某种奇异的“连接”。 然后，他忽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就仿佛，这庞大的灵偶成了自己肢体的一部分。 可就在何悠嘴角刚刚浮现笑容，陡然间，他便听到了一声急促而愤怒的惊呼：“小心！！” 与此同时。 何悠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察觉到在身侧，有一道足以致命的危险正疾速逼近！ 他愕然扭头，便清楚地看到了那已跃至半空，手握长刀的狰狞脸孔。 是他！ 道法门……赵门主！ 怎么会是他？ 他什么时候到的？ 他要做什么？ 一个个念头从心底浮出来，冲击的何悠心神摇曳。 对方来的太快，亦或者说，赵门主的这一击准备了太久，太充足，以至于，在场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 当他们看清了对方那面无表情的脸孔，感受到那凌厉至极的杀意，已经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五品境修士，如箭矢般朝何悠射去！ 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其斩成两截！ “是你！”巨人脚下，白澈浑身狼狈地仰头望向赵门主，几乎要将嘴唇咬碎。 他想要拔剑迎敌，然而体内近乎枯竭的灵气，酸软的近乎折断的手臂却让他的诸多念头显得格外无力。 一旁，明镜长老拄着剑，身躯摇晃，近乎跌倒，嘴角还有血液不断溢出。 只是，此刻他却已完全顾不得，只是目眦欲裂地望着赵门主，浑身颤抖，显然是愤怒至极。 这一刻，他哪里还不明白。 对方这是早已潜伏在周围，并于这最为关键的一刻，发动了致命突袭。 赵门主此时出手袭杀，绝不是只想对付何悠，他的目的昭然若揭，既然选择出手，也就意味着，对方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将刀剑斩向他们。 而以众人此刻的状态，绝对无法抵抗一位五品一阳境的攻伐！ 换言之，今日，他们所有人怕是都要葬身于此！ 远处。 林岚与金谷却是根本来不及想到这一层。 两人始终都在关注何悠，脸上的笑容都还未散去。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战局刚要有所逆转的刹那，道法门门主竟然突然杀出。 这实在太突然。 他们只来得惊呼一声，脸色惨白，却是都明白，以何悠养气上境的修为，不要说抵抗，怕是连赵门主的一根手指都无法抵挡。 也就是说，这是必死之局！ …… …… 灵偶头顶。 山谷中的冷风似乎大了些，也寒冷了些。 只是何悠却已然感知不到。 他的全部心神都定格在半空那不断接近的脸孔，以及那更近些的刀芒之上。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大脑空白一片，浑身僵硬，思维几乎都被那强烈而冰冷的杀意所冻结。 就如同普通人野外遇到猛虎，会本能地四肢瘫软，惊慌失措。 相对于其他人，他这个“猎物”才能完整地感知到来自五品强者的恐怖威压。 那是让他几乎透不过气的力量。 “要死了么……” “就这么……死了么？” 何悠茫然地想着，浑身如同坠入寒冬腊月里的冰窟。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耳朵都仿佛坏掉了，就连思维，似乎也变得缓慢。 以至于，赵门主的每一个动作落在他眼中，都那般清晰。 很突兀地，他回想起不久前，在回家的列车上，与白枣打字交谈的那一幕。 当时，她劝他不要担心树妖的威胁。 何悠自嘲般道，自己可能活不到树妖寻来的那一天。 当时，他只是玩笑口气。 却没曾想，这一天来得竟是这般快。 自己才刚刚踏入了这神奇的世界，认识了朋友，还没来得及见识真正绚烂的光景，却就要死在一位五品强者的偷袭下。 呵，似乎还有些荣耀。 一个小小的养气修士，竟也要五品强者偷袭才行。 他想笑。 却笑不出来。 真的是“荣耀”吗？ 可笑。 何悠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声响，那是憋在胸膛里的笑声。 这一刻，他胸中的火焰再次清晰可感。 他的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每一条肌肉，每一个细胞，都颤抖了起来。 何悠不想死，即便要死，他也要做出最后的反抗。 最起码，要揍他一拳。 是的，这个瞬间，他忘记了所有，脑海中只剩下这唯一一个念头： “揍他！揍他一拳！” “就算要死，也要揍他一拳！” 而何悠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是，在他身躯颤抖的同时，他的身下，那庞大的石头巨人竟也颤抖了起来。 就仿佛是他的另一幅躯体般。 在“大脑”，在“中枢”的控制下，愤怒地，高速地震动起来。 这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意识层面的活动向来远超现实。 “呜~” 山谷中，一阵狂风卷过。 赵门主双手持刀，挟裹恐怖灵力，终于逼近了他眼中，脸色苍白，“惊惶无措”的少年。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他能清楚地察觉到这少年的恐惧，并暗暗懊悔。 懊悔于，自己此前真的听信了刘茂的鬼话，并为此平白多耗费了心神。 倘若真的是强者夺舍的载体，又怎么可能会如此害怕？ 自己终归……还是想的太多了。 念及此，赵门主手中的力气不禁减弱了几分，紧绷的心神也有所松缓，毕竟，无论怎么看，这一击都是十拿十稳的事。 然而，就在他心神松缓的刹那。 那高大的，巨人般的灵偶却猛然转身，浑身以奇妙的韵律颤抖着，朝向他，举起了拳头！ 这动作发生的极快，令人猝不及防，更是远超出他的预料！ 这灵偶的速度竟也可以这般恐怖？！ 不！ 不对！ 重点不是这个！ 赵门主愣了下，陡然间，警钟轰响，意识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眼眸撑大，来不及思考，眼眸中只倒映出了那少年苍白的脸庞，以及宛若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双眸。 这一刻，何悠近乎是下意识地模仿出了陈抱朴打拳的姿态！ 更是将此前刚学到的运力窍门完美施展了出来！ 他的右拳疯狂颤动。 于是，巨人灵偶的拳头也颤动起来。 以堪称恐怖的速度，高频震动起来！ 下一秒，在林岚与金谷等人的惊呼声中，何悠面无表情，操控巨石灵偶，挥出右拳！ 震拳！！！ “砰~” 狂猛的灵力轰然集聚于一点，轰然爆开，这一刻，空气都仿佛被撕裂了！ 赵门主眼中只看到一只“拳头”疾速扩大，转眼看，便已遮天蔽日。 一种强烈的恐惧感生发出来，他只能仓促间变幻刀诀，尝试做出防御。 然而，终归已经是来不及！ “轰隆隆隆！！！” 宁静的山谷中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狂风席卷，草木纷飞，地上的林岚等人直接被这轮狂风掀飞，向后跌去，趴在地上，眯着眼睛，神情中只剩下无穷的惊骇。 山谷上空，不知何时重新积聚起来的雨云被震动，竟齐齐落下瓢泼大雨来。 即便是那原本平静的湖面，也荡起层叠巨浪。 何悠一拳打出，天地变色，声势恐怖。 饶是身为五品强者的赵门主仓促之下也毫无抵抗力，直接被一拳轰飞，还在半空，就吐出大片血雾，且隐有骨裂声传来。 “啊！！” 赵门主身影横飞，被打出数百米，更是直接撞上迷宫崖壁，砸出个人形的坑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地面上。 白澈与明镜毫无形象地跌坐在草丛中，手中长剑都已脱落，这一对舅舅、外甥都是表情呆滞地仰头望着山岳般的巨人。 说不出话来。 整个心神都还处于茫然与震撼中。 更不要说林岚与金谷等人。 这一幕，与他们的“设想”迥然不同，谁也未曾想到，竟是这样的展开。 “何……” 白澈张了张嘴，嗓音干涩地试图喊出何悠的名字，然而刚吐出一个字，便见那巨人竟动了！ 其迈开双腿，径直朝向赵门主奔跑过去。 只是几步，便已到近前。 赵门主到底是一阳境高手，即便只是仓促间，也只是重伤，而未曾陨落。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情形也极为糟糕。 挣扎着从崖壁上爬起来，他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走。 然而，还没等他提起灵力，便只觉光线骤然消失，一个庞大的阴影再度逼近。 “轰！” 巨人灵偶只是一拳，硬生生再度将赵门主砸了回去。 这还不够。 接着，在白澈与明镜长老等人愕然的目光中，何悠操控着巨人灵偶，站在崖壁前，左右开弓，将赵门主摁在墙上，打出一拳，又一拳！ “轰！” “轰！” “轰！” …… 一时间，偌大山谷，不闻人语，只余拳声！ 第五十九章 大误会（周一求推荐票） 这无疑是极为怪异且富有冲击力的画面。 山谷中，大雨倾盆，一个个筋疲力尽的身影跌倒在地上，瞠目结舌地望着不远处，那不断挥动拳头的巨人。 耳旁是雷声，以及充满了节奏感的轰响。 巨人灵偶的拳头极大，极重，那原本被封死的迷宫入口，在这强烈的震动中竟然都开始松动。 而赵门主的惨叫声也渐渐弱了下去，被掩藏在风雨中，甚至有些奄奄一息的味道。 …… …… “师兄……师父他……” 山谷的另外一侧，一道迷宫峡谷出口处，道法门剩余的几个弟子蹲在峡谷中，聚集在一起，脸上布满了惊慌。 那个乌鸦嘴的年轻弟子嘴唇发白，终于忍不住看向了这里修为最高的刘茂，颤声问道。 这里距离那边很远，在赵门主离开后，众人又胆怯地往后撤了一段，后来考虑到自家门主离开，四周危机四伏，刘茂想了想，干脆带人躲进了迷宫峡谷内。 这里本就视野狭窄，加上此刻的风雨，实在很难看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境。 他们不知道战斗的具体过程，却能听出来，那凄厉的惨叫正是自家门主，师尊的声音。 那声音中满是惊恐与凄厉。 起初还算响亮，但渐渐的，却是透出一股垂死的挣扎来，再然后，更是彻底没了动静。 弟子们脸色惨白，隐约间，都意识到了什么。 “师父他……难道发生了意外……” “闭嘴！”刘茂恶狠狠道，下意识想要否定，然而他的声音却已然不自知地带上了颤音。 作为这里修为最强的修士，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前方传来的恐怖灵气波动。 在他的感知中，山谷那边俨然飘荡着一道极强烈、极残暴的气息，只是触碰到，就令人心惊肉跳。 这气息自然是来自于那只灵偶，准确来说，是来源于被何悠操控，完全激活后的灵偶。 要知道，此前即便与白澈等人纠缠了那么久，这灵偶也未曾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气息。 然而，刘茂却不清楚这一点。 他只是本能地认为，是自家师父遭遇了强敌。 可白氏一群人怎么会是师父的对手？ 要知道，即便是明镜，也只是金丹，究竟是什么人能将一位五品一阳境的强者瞬间击败？ “难道……是……他？” 脑海中一道灵光划过，刘茂陡然打了个寒战，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年轻的，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孔。 那个供奉！ 白家那个被夺舍的年轻供奉！ 肯定是他！ 绝对没错！ 刘茂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毕竟，这真的是个极清晰的逻辑。 白氏众人，除了那个神秘的供奉，其余人绝对不可能有击败赵门主的实力。 如果说完好状态的白澈与明镜，两个金丹联手可堪一敌，可眼下，对方分明已然受伤，而赵门主，却是全盛状态。 那么，能瞬间击败一位全盛五品境的，除了那个被夺舍的供奉，还能有谁？ 难不成是那巨大石人不成？ 刘茂摇头，根本没有去考虑这个可能。 事情很明白，假使那石人真有这般战力，白氏的人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 “果然是他……那个供奉，果然有问题！” “师父……必然是师父的出手激怒了那供奉体内的神秘强者，所以，对方进行了反击……一定是这样！”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刘茂手脚发冷，额头冷汗涔涔，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喃喃自语，显得极为恐惧。 片刻后，他陡然打了个冷战，狼狈地爬起来，扭头看向身后的几个同样惶恐不安的师弟，神情快速变幻，旋即突然流露出一丝悲凉，道： “各位师弟，师父……怕……怕是遭遇了不测，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师兄……”几个弟子闻言愈发恐惧，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刘茂摇头打断，大义凛然道： “身为弟子，师尊遇险，我等理当与师门共同赴死，不过……前方敌人实在太过恐怖，就连师父那般修为也抵挡不住，我们即便去了也是枉死…… 而且，师父方才要我们留下不动，显然是早已对前方的凶险有所预料，不让我们追随，就是为了保全我们这些弟子，为我道法门留下一丝香火！” 顿了顿，刘茂只觉鼻头发酸，想要大声宣讲几句，却又担心吸引到那恐怖供奉的注意，只能压低了声音道： “如今，师父不在了，我作为大师兄，就有义务带你们活下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努力挤出悲伤的神情，道： “全听师兄吩咐！” “好！”刘茂当即道，“此处太过危险，我们先行离开，再从长计议！” 说完，刘茂脚步一动，便率先向迷宫中奔逃过去，也不管什么路径，只想着尽快远离，最起码，也要利用这迷宫的地势躲藏起来，撑到秘境结束。 至于等结束之后，是否会面临白氏的报复…… 刘茂心中已经有了些算计，他很清楚，失去了赵门主，以自己区区辟海境的修为，根本不可能维持住道法门，所以，必须寻找一条足够粗的大腿来抱。 最起码，要是不弱于江宁白氏的势力。 至于用什么作为获取庇护的交换，刘茂也已经有了打算： “呵呵，白家新收的供奉竟然是大修士夺舍……这般珍贵的情报，绝对足够引起江宁府所有宗门的重视！” …… …… 山谷中。 崖畔。 疯狂地挥动着拳头的何悠自然没有注意到远处偷偷溜走的道法门杂鱼。 更完全不曾知晓，刘茂已经开始琢磨将他体内有“传说级大修士”灵魂的“情报”兜售出去。 何悠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催动“震拳”的法门，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赵门主，似乎要以这种方法驱散心中的情绪。 “轰……轰……嗤……” 终于，整台巨人灵偶躯体内的力量彻底被他挥霍一空，那只投在空气中的“进度条”也彻底清零。 失去了动力的灵偶体表的符文熄灭，沉重的手臂软软垂下，好在这次，有何悠操控，没有进入“爆炸自毁”程序。 “呼……呼……” 凉爽的山风吹过峡谷，也吹动了何悠几乎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他的脸上噙满了水珠，也不知是汗液，还是雨水，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天空中的阴云有了散开的迹象，雨停了下来，金色的阳光下，湖面升起一道彩虹。 何悠半跪在凹槽中，大口喘着粗气，好一阵，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踉跄爬起来，看了前方一眼，就只看到了一坨几乎不成人形的血肉，那是已经被锤的死的不能再死的赵门主。 谁能想到，一位堂堂五品修士，竟然被这般憋屈，粗暴的打法，硬生生锤成了肉泥。 即便是何悠，整个人也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怔怔地抬起右手，看向自己的掌心，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体内仍在本能疯狂运转的修炼功法突然有了变化。 他体内的某个桎梏砰的一声被打碎，那游离于四周的，赵门主死亡所逸散出来的灵气骤然朝他而来，灌入他的身体，被功法所转化，再然后…… 他的一道掌纹明亮了一瞬。 何悠一怔，心有所动，猛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竟于这一刻，成功破境，晋入“开脉”！ 就这样？ 何悠茫然地想着。 再然后，他就听到了从脚下传来的欢呼，与笑声。 那是白澈、林岚等人的欢笑。 笑声中，尽是无穷的喜悦。 第六十章 一座石碑 何悠从未想过，自己就这般简单地进入了二品开脉境界。 虽然此前他就已经处于了“养气上境”，但距离下一个台阶到底还有多远，这还是个很玄乎的事。 考虑到自己半路出家，底子薄，他原本以为要耗费个三五年光阴，才有可能踏入“开脉”。 可事情显然与料想中有所不同。 回想了下方才发生的一切，自己濒死之际凭借本能调集了整架灵偶的全部力量，并利用震拳，爆发出了远超任何人所能料想的破坏力。 不得不承认，这其中存在极大的偶然性。 比如自己在精神领域的承受力远超常人，所以能用这么短的时间稳定心神，做到操控，比如这灵偶残余的五分之一的力量足以支撑他的心念，比如自己情绪激动下，正确地打开了某种近乎于“超频”的状态，让灵偶的力量短时间暴增…… 当然，代价则是其剩余的五分之一力量在短短的一分内就已彻底消耗一空。 而且，赵门主最后时刻放松下来的心弦也是其中一个极重要的因素——轻敌，从来不可取。 摇摇头，何悠飞快将事件的经过梳理了下，知道此刻并非发呆的良好时机。 他强行抑制住查看破境后身体的变化，以及那些从中枢里灌入他的脑海的庞杂信息，只是将那块玉石撬了下来，然后纵身，几个纵跃，沿着石人的躯体落在了地面上。 “何悠，你……你……”刚落地，他就被其余人围住了。 林岚与金谷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似乎塞了满肚子的疑问。 只是又一时不知从哪里询问起才好，憋了半天，林岚的目光落在了他怀中那块硕大的半透明玉石上，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掌握了中枢！” “应该是这样了。”何悠点头，然后将这失去光彩的石头扔给她，快步走向跌坐在地上的两个伤势不轻的金丹。 两人身上都有血迹。 白澈相比还好，只是气力不继，而明镜长老的情况显然不那么乐观，整个人神态萎靡，脸色灰暗，看的何悠心中一紧：“长老，你……” “无妨，吃药的副作用，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明镜长老摆摆手，简短地解释了句，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苦涩笑道： “之前，白澈和我说，要带上一个养气境的新人进来，我还觉得累赘……现在看来，这真的是最为明智的决定。” 何悠心想您倒是实诚……不过，此刻听来，他自然也不会生气，只是笑了笑。 “只是道法门主的偷袭，我是真的没有料到，”明镜长老咳嗽了一声，神情严肃，“按理说，以他的谨慎，不应该对我们下死手才对。”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或许是担心我们拿到中枢。”白澈声音冷淡，眼神中掠过一丝煞气。 “说起来，道法门其余弟子会不会也藏在周围？”金谷忽然想起来什么般，道。 “不用紧张。”白澈摇头，环视一圈，“如果他们要杀过来，早就出来了，如今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么就是被落在了后面…… 要么，就是察觉不对跑了，里面修为最高的也就一个叫做刘茂的，不足为虑。” 众人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 两人专心打坐恢复力量，何悠则重新来到湖畔，将陈抱朴带了回来。 这家伙直到此刻才从昏迷中转醒，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拉着何悠就要他跑，看的何悠直想笑。 等将情况解释清楚，陈抱朴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呆愣楞地望望那报废的巨人，又看看山崖上的一滩血肉，一时间难以接受。 “好了，恢复的差不多了，咱们得抓紧时间登岛了。”休整了一阵，白澈看了下西天的余晖，有些急迫地说。 “还有危险么？”他又看向何悠，询问道。 何悠摇摇头。 “没有？”白澈露出笑容。 何悠否定道：“我的意思是不知道。” “……” …… …… 从中枢中获取的信息极为凌乱且无意义，何悠更倾向于是他自己的意识与中枢“程序”连通而产生的冗余数据。 所以，在中枢被扣了下来后，包括移动迷宫以及所有灵偶在内的布置，理论上都已经失去了运转的能力。 可这洞玄门是否还暗藏了其余的防御，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沿着水中的石墩，逐渐接近湖心岛。 好在，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这就是洞玄门的遗址么……”等他们全部来到岛上，沿着那条古旧的，已然上百年无人踏足的小路向深处行走，一种奇妙的感触从每个人心底生发出来。 “小心探查下，这些房屋中还有什么。” “恩。” 林岚与金谷各自负责一侧，飞快探查，何悠则与其余人沿着古路前行，发现这个宗门真的很小。 此前从远处看，大抵是视角的缘故，还以为有很大一片建筑，但等来到这里，才发现总共也就那么几间殿堂，屋舍，而且全部破旧不堪，似乎稍微碰撞下，就要倒塌下来。 至于有价值的发现，更是近乎为零。 “所有的房间里都是很普通的摆设，甚至可以说是寒酸，就连仅有的几张看起来值钱些的字画也被虫蛀了。” 林岚抱怨道。 何悠心想这才符合资料里所说的小门派模样。 至于破败倒是毫不意外，事实上，这样的环境下，上百年光阴侵蚀，还能保留基本的建筑风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相比于这几个供奉的低落，何悠倒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 湖心岛很小，即便放慢了速度，也很快就来到了尽头。 这里是一片小广场，很小，满是落叶与灰尘，而在中心则是一片荒草，上面有三座小小的，低矮的坟冢，看着，极不起眼，而与之相对的，则是一座数米高的墓碑。 那真的是一座极大的石碑，静默地伫立在那里，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篆字，每个字都不大，所以显得极多，给人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墓碑，更像是一篇琐碎的墓志铭。 石碑漆黑，夕阳照亮了一角，山谷中，有不知名的鸟雀鸣叫，风在这里也近乎消失了，只剩下宁静。 何悠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静默地站立于这座石碑前。 莫名有些肃穆。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何悠看不懂篆文，林岚与陈抱朴似乎也不是很懂，最起码，辨认起来有些困难。 而且，即便看的懂文字，考虑到这是一位古人所写，文体上理解起来也不会很顺畅。 于是，他看向明镜长老，询问道。 继而，何悠就看到这位长老沉默地收回目光，看了众人一眼，点点头，说： “我来翻译吧，恩，我尽可能翻译的通俗易懂些。” 见众人点头，他又咳嗽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石碑上的文字，然后，明镜长老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一个平凡修士的自白（七千字） 漆黑而古老的石碑下，明镜长老沉默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毕竟想要将文言文体翻译成现代白话，终究还是要费一番力气。 何悠等人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等待，终于，明镜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康熙三十九年，农历庚辰，龙年，那一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大事，只隐约记得无住道人逝世。这一年，也是我出生的年份。 家中贫苦，父母长辈世代务农，只有父亲念过两年私塾，也仅止于此，据说我出生时双臂较他人更长些，村中长辈说我日后必异于常人，有大造化。 只是父亲却不相信这些，只是盼望我一生平安喜乐，寻寻常常就好，因而，我的名字就叫做张平了。” 明镜长老的翻译很流畅，任何人听了都没有阅读障碍。 何悠边听着，边暗暗思考。 “张平”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按照白澈的说法，史书记载，这洞玄门最后一任传承人就叫做“张平”。 显然，这段记载应该是正确的，这位二百年前的一阳境修士临死前竖立了这块石碑。 至于这些文字，听上去很像是临终前对一生的琐碎记录。 读完这第一段，明镜长老声音顿了下，似乎是给予大家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继续开口念道： “康熙四十九年，农历庚寅。这年我十岁，已经懵懵懂懂，开始试着读书认字，周围只有一个私塾，由几个村子共同供养，先生古板，没有什么大学问，不过倒也算认真，我书念得不错，大概的确比村里同龄孩童早慧一些，这多少让我有了些骄傲，尤其时常被些长辈称赞，有些飘飘然。 如今看来只是坐井观天，不过那时倒不觉得，心中隐约认定要做出一番事业，也恰好是这一年，有自称洞玄门主的道长途径村中，一眼认定我有修仙灵根，提出要收我入门，修长生仙道，并施展了几手秘法道术。 父母自然不舍得，但思索良久，加上村中长辈劝说，终于还是含泪应允，毕竟，求仙问道，这可是平常人绝难有的机缘。 我那时懵懂无知，也不知该怎么，只是看到村里人那羡慕的眼神，隐约意识到，这是件极好的事，恩，那时候的我以为，自己真的与常人不同。” “于是，我便入了洞玄门，那道人也就成了我的师父。即便不舍，但终归还是挥泪告别父母，跟随师父一路南行，最后抵达了山门所在，也即为洞玄秘境，记忆中，那时我完全被这仙家手段惊的回不过神，大概是少年心性，很快的，心中的离别情绪也消散一空。 师父待我很好，远比私塾先生更和蔼，据他说，我洞玄门避世隐修，目前只有二人，算上我，就是三个，人数虽少，然而却独占一座洞天秘境，这显然是师父极为自傲的事，每每提及，总是带着笑。 我曾问师父这秘境的由来，师父说是他偶然得到的机缘，原主早已离开或身陨，这秘境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师父占据下来，也就建立了洞玄门。” “师父说，他是第一代洞玄门门主，我好好修炼，未来就是第二代门主，迟早有一天，也可以发展成大门派，我那时候对大门派毫无概念，只是好奇门中不是还有一位弟子么，怎么就轮到了我，直到我被师父领入山门，看见了师妹，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师妹是师父的女儿，年纪比我还小两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很害羞，苍白的脸一下子变的很红，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的反应，但想来，应该也很紧张。 师妹很瘦，很轻，看起来很虚弱，师父说，她先天体虚，根骨虚弱，时常染病，因而一直没有尝试开窍，只是养着身体。 所以，我才算是他第一个弟子，将会尽全力教导我修行，那时候，我想着一定不能辜负这份期待，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康熙五十四年，农历乙未。距离进山修行，已经过去五个春秋，我已经十五岁了。山中的修行很枯燥，乏味，只有间或跟随师父出门，才会觉得新鲜些。 师妹的身体终于强健了些，顺利开窍，尝试修行，只是她的天赋着实不太好，或者说，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修行起来总是格外艰难，师父对此时常忧虑，好在我的表现让他格外惊喜，按照师父的说法，修行第一境是为养气，最为耗费时光，一般要十年才能稳固，然而我只用了五年，就已经养气圆满，晋入开脉境。 我晋级那天，师父极为开心，拍着我的肩膀说，自己捡了个神童回来。 是的，神童，或者说是天才……我那时志得意满，豪气万丈，想起自己出生时邻里的称赞，心想自己果然异于常人，并暗暗有些埋怨自己的名字。 张平……我不喜欢这个平字，无论是平安还是平凡，都不是成大事者应该有的。” “是年秋，江宁召开修仙门派盛会，师父第一次带我与师妹参加，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大门派，无论是钟山派，或者良常山，都远比我们洞玄门气派，更不要说列为十大洞天的句曲仙宗，光是弟子就有千人之多。 即便师父说其中有大半都是杂役，可我们洞玄门连一个杂役也都没有，只有三个人，果然是最末流的门派，就连坐席，也排在末尾，我暗暗憋了一股气，然后成功在盛会比试中崭露头角。 虽然我的修为还不高，但我的年龄却似乎彰显着不错的潜力，就连句曲仙宗的一位执事长老都多看了我几眼，并说，只要我愿意，他可以收我为徒，拜入句曲仙宗，一跃进入江宁第一大宗派。 那时我少年气盛，况且师恩如山，师妹又与我感情笃好，一口否决，看着那位执事长老失望的神情，我莫名的有些开心，并坚信，迟早有一天，我将带领洞玄门成为真正的大宗派。 那一年，我十五岁，风华正茂，崭露头角，我对未来，充满了期许。” 翻译到这里，明镜长老适时停了下，整个人似乎也代入进了这篇仿佛自叙的“墓志铭”里。 那填充满巨大石碑的文字，也已经翻译了一半。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缓缓离开了石碑的边角。 山谷有些暗了下来。 何悠心想接下来得快一些，否则等下天黑了，就不好辨认文字了。 明镜长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咳嗽了一声，然后翻译的语速开始加快，整篇文章的风格也陡然发生了变化： “康熙五十九年，农历庚子。又过去了五年，我也刚好年及弱冠，这五年来我修行不辍，然而五个春秋寒暑，我却只勉强达到了辟海境界。 相比于上一个五年，这个速度显然无法令我满意，这时候我已经对修仙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除开养气境需要时间打熬，其余境界对修行年限往往并无太大限制。 五年来，师父竭尽所能，为我提供优渥的环境，虽然仍旧比不上大宗派，但整个宗门的资源集于我一人，这绝对足够，然而我的修行速度却似乎减慢了下来，这让我十分苦闷。 师父却时常开导我，教我不要焦急，毕竟，以弱冠之年达成辟海境，总还算是不错。 然而我却无法释怀，以至于心中烦闷，反而无法静下心修行，每每只能在秘境中闲逛，消解苦闷，某次意外在后山发现了一些奇异的玉简，上面记载了许多炼器符箓之术，倒是颇有有趣。 师父说这是秘境上一任主人所留，只是他对此并无天分，也不擅长，况且，炼器符箓之术在修仙界也是小道，往往为各大宗派视为旁门左道，只有资质平凡之人，才会去耗费精力研究。 我虽觉得这上面所写有些意思，但自然也不愿意浪费大好青春，虽然修行速度减缓，但我总觉得这只是暂时的坎坷，我的天赋这般优秀，理当专心修炼，求长生，谋大道才是。” “于是，我抛下玉简，准备专心修炼，却不料想，师妹的身体忽然出了状况，一病不起，似乎是修行出了岔子。 我与师父大急，四处寻人诊治，然而无论是世俗的医师，还是精通炼丹之法的同道，说是疑难杂症，只能用灵气缓缓温养。 某一日，适逢药神谷医师途径江宁，师父托了关系终于请动对方前来，医师说师妹先天不足，所修习的功法也存在问题，只能用回仙草治疗。 这药我们闻所未闻，好在医师随身携带了一粒药种，赠与师父，称将其种植在玄阴地脉之处，不出十年，即可成熟。” “眼看别无他法，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然而玄阴地脉却十分罕见，据我们所知，江宁府只有一座天然寒潭属于此类，这寒潭虽然不在秘境中，却被钟山派占据，从来不容任何人染指。 师父尝试租借一处，却被拒绝，只能冒险偷偷将草种种植在寒潭一角，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只是我始终有些担心，却又暗恨自己无法为师父分忧，只能加倍刻苦修炼，每日除开修行，就是陪在师妹身边。” “雍正六年，农历戊申。又是八年光阴，我已二十八岁，修为却仍旧停在辟海境，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何足足八年，几乎毫无寸进。 起初，我想是自己不够刻苦专心，但随着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颓丧，我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或许，我根本不是个天才，我的所有天赋，所有潜力，都已在十五岁那年消耗干净，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这几年，我不知多少个夜晚去回想当初，在江宁府盛会上意气风发的那一幕，我一遍遍对自己说，要坚持，只要坚持，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很多时候，都会想，自己是否根本就不适合修仙？ 自己是否原本就是庸碌平凡之人？ 早年的天赋只是运气与巧合？ 不……我不相信，这一定只是命运对我的磨砺，我一遍遍对自己这样说。” “生活依旧平静，但我已经很少会笑，只有在看到师妹的时候，才会努力强撑笑颜。师妹越来越虚弱了，虽然这八年来，师父与我都在努力帮她孕养，但效果似乎越来越弱，师父也曾多次出门寻医问药，却没有任何用处。 好在八年前种下的回仙草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天夜晚，师父临走前要我好好照看师妹，他去取回草药，等明天，就配置药剂。 我很激动，我再也不忍心看到师妹痛苦的样子，师妹也很开心，这一切，终于要迎来解脱。” “我将师妹安抚入睡，然后等待师父回来，然而直到天明，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我很不安，出门去打探，这才得知，师父昨夜去取灵草，却被钟山派的人伏杀，重伤陨落。 我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与师父交好的朋友来通知我赶紧躲起来，钟山派正要以盗取灵草的名义抓捕我们……我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钟山派早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只是一直等待药草成熟。 他们早已对这株珍稀灵药志在必得。 我顾不上悲伤，甚至连师父的遗骸都找不到，匆忙回到山门，将入口进行了转移和封闭，好在洞玄门因为弱小，从来都很小心，钟山派大概也没有投入太大的精力，所以，我终于躲过一劫。 我想隐瞒这个消息，却还是没有成功，师妹终于还是得知了师父身死的事，悲伤至极，伤势爆发，卧床不起，撑了不到一个月便与世长辞。” “我不明白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转眼间，整个宗门，就只剩下了我孤身一人，我茫然，我哭泣，我愤怒，我安葬了师妹，又为师父立了衣冠冢，然后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拿起刀剑，准备杀上钟山派，为师父报仇。 可就在我抵达钟山派山门外，忽然冷静了下来。我很清楚，自己只有区区辟海境，即便舍去生命，也根本杀不掉几个人，只有当我变得足够强大，才能真正复仇。” “我终于还是压住了怒火，决定拜入句曲仙宗，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在有生之间变得足够强大。 我找到了当年要收我为徒的那位执事长老，可对方在检查了我的修为后却神情冷淡地表示以我的天赋，够不到句曲山弟子的资格。最多，只能做个杂役。” “杂役……呵呵，我想笑，却笑不出，干脆利落地扭头离开，我不信，凭借我自己的能力，就没办法变得强大，我才不到三十岁，我还有最少六七十年的光阴，我笃信自己是有天分的，只要坚持，再坚持，命运的考验总会结束，即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撑得起洞玄门。” “我回到了宗门，彻底封死了入口，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修炼，只有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才会提着酒，去师父和师妹的坟上醉一场，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要在一年内破入金丹……五年内破入一阳……” “然而现实终究无法因个人的意志所转移，我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沼，完全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我尝试了不同的修炼方法，尝试通过回忆，复现十五岁时候自己的修炼方式，尝试另辟蹊径，甚至换一套功法……我找了很多书，观看那些成名已久的大修士门的生平，总结他们每个人成功的路径，然后尝试模仿…… 我甚至去学习那些原本看不上眼的，类似于偏方的修行‘诀窍’……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我，我真的不是天才。” “乾隆二十五年，农历庚辰。我六十岁了，按照俗世的说法，已然年过花甲，不过作为修仙者，这个年岁应该还算中年。 这一年，我终于成为了金丹境修士，‘可喜可贺’。 我买了一坛酒，喝了，醉了，愤怒了。六十岁的金丹境，何等可笑，我想，可能是少年时代彻底透支了我本就可怜的天赋，如今，终于恢复了真实。我的天赋原来是如此差劲。 恩，即便将那些没有门派的散修算上，也只是中下而已。 换个角度想，其实这才是正常。世界上修士无数，终其一生，又有几人能成为大修士？ 绝大多数，都只是庸庸碌碌而已，我能以花甲之年修成金丹，已然算是幸运，最起码，实在不该抱怨什么，只是……这样的实力又谈何复仇？” “更可怕的是，我的胆气随着年岁的流逝越发虚弱了。 我开始恐惧出门，恐惧钟山派，二十八岁那年，我敢一个人持剑以必死之心走入黑夜，如今，我却只剩下恐惧，不，或许，二十八岁那年，我就已经恐惧了，只不过那于生死的恐惧被包裹在一个理智的躯壳下。 我对自己说，要修炼变强才能真正报仇，可这又何尝不是逃避？ 原来，我不只是个庸才，更是个懦夫，师父……师妹……我原来只是个如此懦弱胆怯之人啊……” “我知道，如果再等下去，我只会将这最后一丝热血都耗干，我不能等了，我偶然听到了一个消息，钟山派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几个弟子正在府城山中试炼，我决定偷袭斩杀他们……他们终归还年轻，我虽然只是个金丹，但应该也足够了。” “我失败了。我躲在山中苦修太久，早已失去了与人厮杀的经验，即便拼尽全力，也只是重伤了两人……我还记得自己逃走的时候，钟山派那个天才少年的眼神，那看起来竟有种莫名的熟悉……对了，想起来了，我十五岁那年，站在盛会的擂台上，似乎也是这般……” “我带着一身伤口，终于逃回了宗门，我决定将剑扔到后山，就此终老，是的，我已经彻底没了心气，折了脊梁，无论师父、师妹你们泉下有知，是否会原谅我，我都是这样。 对了，去后山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当年看过的那些玉简，或许，剩下的生命里，去研究下这些旁门左道的小玩意，打发时间，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咦，这东西……真的很有意思。” “乾隆四十五年，农历庚子。我八十岁了，然而，我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每一天都过得极为充实。这些玉简中记载的东西实在惊人，原来被视作旁门左道的阵法符箓，竟然也这般博大精深。” “我用了二十年梳理，研读这些知识，并终于知晓了这座秘境上一个主人的来历，他自称来自于‘天造古城’，一个我没有听说过的地方，他为何来到这里，我不知晓，也不重要。 我只是日渐沉迷于阵法符文之术……并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学习速度很是快速。 与枯燥的修炼不同，这些东西吸引着我，那些复杂的知识，掌握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我开始尝试制作一些所谓的灵偶，虽然也有很多困难，但这有意思极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玉简中隐约提及，秘境中的那座奇怪的山峰，竟似乎是一座未完成的阵法……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竟然对此一无所知，或许，我该尝试去研究下。” “嘉庆五年，平年。我已经一百岁了，恩，一个值得庆祝的年岁。 我原以为，以我金丹的修为，加上早年受的伤，应该活不到这天，不过，前几年我竟然不小心踏入了一阳境……真的莫名其妙。 恩，这样也好，我应该还能再多活一阵。移动迷宫已经快建造完毕，这真的是个令人惊叹的杰作，对洞玄门而言，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大手笔，如果只有我一人，绝对无法做到这些。 感谢那位不知名前辈打下的基础，也要感谢这些可爱的灵偶，呵，他们的力气可比我大多了……不过想要彻底建造完毕，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恩，或许我该制造一只更强的灵偶，帮助我，好在前辈留下了足够的材料……” “迷宫完工了，我把玩了它整整三天，真的是个有趣的东西，等我死后，如果有人来，大概也会这样认为吧？能亲眼看到它完工，我就算就此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或许。” “可惜，阵法符文之术实在太过艰深，我竭尽所能，也只能做到如今这种程度，恩，按照玉简上所述，我制造的灵偶实在蠢笨粗糙。 在天造古城中，大概只能算半成品？ 可惜啊，如果我年轻那阵就钻研这些，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甚至有把握制造堪比大修士境界的灵偶……可惜……可惜……” “把玩了那么久，终于觉得索然无味了，那些玉简也终于难以承受时光侵蚀，恩，或许我可以将那些信息放在中枢里。 这样一来，可以保存更久些，总不能让这些知识失传…… 师父啊，你真的糊涂，坐在宝山上却不自知，这才是我们洞玄门最大的福泽啊。” “道光四年，甲申。我最近尝试用残余的石头制造一块碑，将自己这一生记录下来，只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还能否撑下去…… 虽然进入了一阳境，但似乎也与以往没什么区别，当年的伤终于压制不住了，努努力，或许还能撑一阵。 对于死亡，倒意外的没有太多畏惧，师父师妹大概早已投胎转世，也好，省的下去地府无颜见人。” “道光五年……石碑刻好了，灵偶帮我立在了湖畔，墓穴也已挖好，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这几日入冬，秦淮河两岸白雪皑皑，却还是有画舫楼船走个不停，真是人间盛景…… 以往怎么没注意到这么好看呢？ 罢了罢了，修士啊，真是最会浪费时光的，还不如凡人懂得及时行乐，该死，实在该死，恩，河上那首曲听着不错，不如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买了套青丝绸亮面的长衫，是适合夏天穿的衣物，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注） “道光六年，丙戌，立于洞玄湖畔。” 落款——修士，张平 …… ps：叙事啰嗦邋遢的一章，大概也是劝退读者的一章，不过倒也不太在乎了……没有写出想表达的东西，有点遗憾，水平所限，没法子……注那句话魔改自太宰治的《晚年》，虽然我从来没看过他的书…… 第六十二章 暗涌的激流 山谷中，明镜长老低沉的嗓音终于停了下来，目光也落在了偌大石碑最底端的落款上。 何悠同样凝望着最后那两个字，心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是这些了。”明镜长老平淡地说。 何悠看了其他人一眼，发现大家都在低头思索。 此刻夕阳彻底消失不见，天色昏黑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湖畔一阵静默。 通过这些记录，何悠终于解开了所有的疑惑，包括这洞玄门的前世今生，当年发生的事，移动迷宫、灵偶的来历，以及一个于他而言，算是古老的故事。 那是个发生在百年前的烂俗故事，这个叫做张平的修士临终前选择将它记录下来，然后于今时今日，被他们这些后来者所知晓…… 或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些许的传奇色彩，不过何悠也要承认，无论怎么看，这个张平也真的只是个很普通的修行者。 活了一百多年，堪堪达到了一阳境，是比较弱的那一种，没有在史书中留下什么值得记录的文字。 前半生乏善可陈，后半生也都掩埋在这只有他一人的秘境之中，无从被外人知晓。 年轻时展露出些许的天赋，然后终于还是落在了泥潭里。 这样的人在修仙界比比皆是，在世俗的世界里，同样如此。 然而也正因如此，这些啰嗦琐碎的絮叨才会真切地给了何悠等人内心的触动。 就像是张平所言，整个修仙界，漫漫千百年，修士如过江之鲫。 到头来，又有几个能侥幸留得姓名？ 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也都只是庸庸碌碌而已。 何悠刚踏入修行，感触还不算太深，但他能感觉得出，其他人的情绪都有所变化，尤其是明镜张老…… 这位已然年长的金丹修士，眼神中的情绪格外浓郁。 “好了，看来这就是秘境的全部了。”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明镜长老才挤出一丝笑容，故作爽朗地朝着其他人道。 这里已经是秘境的终点，周围的屋舍也清查完毕。 显然，这里没有什么珍贵遗留，若说有，大概也只有林岚抱着的那块中枢水晶……是的，考虑到它半透明的模样，说是玉石，倒更偏向于水晶。 “按照这石碑所说，关于天造古城留下的知识被封存在这块中枢里，不过看样子，想要将这些知识取出来，还要认真研究一番。” 众人都是点头，明白这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 当然，这是抛开这个秘境本身而言的。 拥有了中枢，也就意味着与这片空间建立了联系，可以进行简单的操控，不过考虑到这里已经荒废了太久，缺乏开发价值，暂时倒也只能原样放在这里。 毕竟，想要恢复一个秘境的完整功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和人力，如无必要，反而是荒废着更划算。 恩，可惜那位赵门主浑身血肉连带物件都被何悠锤烂了，不然，或许还能从尸体上摸出些战利品来。 再有的，大概就是战斗经验了。 这一番历练，让每个人都成长了些。 “说起来，你接触中枢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那什么知识？”白澈忽然想起来什么般，看向何悠。 后者下意识摇摇头，又点点头，说： “我触摸它的时候，的确进行了某种意识层面的连通，当时我近乎本能地掌握了操控灵偶的方法，但并没有其他知识。” “这样啊，”白澈点点头，倒也不太失望，“没事，带回家族，慢慢研究就是。” 旁边的林岚忙用力点头，抱着大号水晶的手更紧了些，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主修符文阵法的修士，这东西对她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何悠嘴唇动了动，终归没说什么，其实他的话有所保留。 他总觉得，那些灌入脑海的信息里仿佛还藏着些尚未被他解析的东西，然而这也只是种玄奥的感觉。 他到现在还有些头晕恶心，那些信息似乎还藏在意识的角落，一时半刻，无法除去。 所以，他决定暂时隐瞒这方面的情况，等真正有所发现，再做考虑。 而于他个人而言，此刻也由衷感觉到疲惫，尽管有些匪夷所思地通过吸纳赵门主逸散的灵气晋入了开脉境，但这并不能弥补他精神与体力的损耗。 方才时刻紧绷的心弦，还能保持精神，这会一切都放松下来，一阵阵疲倦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又进行了下检查，然后六人出于礼节，朝着石碑下三座坟茔拜了拜，这才通过激活“中枢水晶”，提前关闭了秘境。 “嗡~” 按住水晶，给予了关闭的意念，何悠仿佛听到了一阵低微的震鸣声。 四周的画面如水波般荡开。 转换。 只是眨眼间，周遭的景物就已然翻天覆地，石碑、湖泊、山谷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农田，以及天边的淡青色。 秘境关闭，众人重归地球。 “呼。”相比于上次，何悠这还是第一次完整目睹空间切换，觉得颇为新鲜。 其余人稍微好些，但也显出惊奇神情。 何悠想了想，也不意外，毕竟白氏秘境平素是嫁接在地球主空间上，以这种方式完全闭合大概也不常见。 “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咱们现在在哪里。” “反正肯定距离涂山很远了。” “看，那边好像有公路，先出去再说。” 众人交谈着，撑着疲惫的身躯，从一片庄稼地里钻了出去。 等好不容易来到了近处的国道上，何悠拿出手机，点开地图应用，做了下定位，果然发现一行人都要脱离县城的范围了。 “都先等一等，我这就联系人派车过来。”白澈一边用手机打字发消息，一边说道。 这些处理后续的小事都有家族外围成员处理，不用他们分神。 此前众人开的那一辆越野车上有定位的装置，此刻秘境关闭，它也不知道陷在那里，总归也要人去开回来，不过这些都无需他们关心了。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有车辆赶了过来，众人赶忙爬上车，等何悠将自己疲倦的身体扔在座椅上，这才终于确认已经回归了地球。 算来，在秘境中度过了两天，手机始终待机，还剩些电量，何悠将飞行模式关闭，重新连通网络，打开了聊天软件，发现果然没谁联系自己…… 行吧。 唔，不对，还是有一个的。 何悠点开白枣的头像，发现她发了几条没营养的划水句子，时间在自己进入秘境的那个晚上，他想了想，没有立即回复。 看了下车里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咸鱼的模样。 此刻，车子已经点火行驶，破开夜色，朝着宁城“总部”方向驶去。 何悠眯着眼，就见黑漆漆的车内，手机的灯光照亮了白澈那张脸，他清楚地发现，其神情从轻松愉悦，慢慢变得面无表情，乃至有些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何悠忍不住问道。 白澈按灭手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犹豫道：“没什么。” 没什么？何悠本能地不信。 “刚才我联络了下家里，说是府城秘境也已经结束了，人员比咱们稍早些回到了家族，我问了下情况，家里说……回去再说。”白澈犹豫了下，对何悠解释道。 回去再说？ 听到这个词，何悠眉头挑起，下意识地有些不安，显然，白澈也有类似的预感。 两人没再说什么，车厢里一时沉默，白澈大概在思索着什么，何悠则猜测，莫非府城秘境也出现了意外？ 只是这终究只是猜测，或许也是涉及机密，不方便用通讯软件沟通。 何悠想不明白，也索性不再多想，反正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养气……呃，开脉境供奉，天塌了也轮不到他来顶。 …… …… 凌辰一点钟。 一行车辆终于返回了宁城，并通过嫁接到现实的那条通道，驶入白氏宗族秘境。 当接近了家族园林之时，半梦半醒间的何悠也被金谷唤醒：“何师弟，醒醒，快到了。” “恩。”何悠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撑开布满血丝的双眼，脑海中的混沌缓缓散去，整个人的意识清醒起来。 他下意识扭动了下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显然，这个姿势睡觉并不舒适。 车里，其余几人都已醒来，林岚正用力揉着自己的脸，还不忘夹紧了水晶中枢。 “都一点多了啊。”何悠揉着眼睛，看了眼时间，不禁道。 旋即，按开车玻璃，让清冷的夜风吹着脸庞，他也终于看到了前方灯火璀璨的古典庄园轮廓。 “咦，今天怎么还亮着这么多灯。”何悠愣了下，有些疑惑。 虽然往常夜间也有人守门，但他总觉得，今夜的建筑群格外亮堂些，等他多看了几眼，才猛然察觉了异常。 只见在园林外的停车场，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车辆，而且，还时刻有人进出，灯火通明。 “难道是从府城回来的人？”何悠想着，隐约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某种不安。 大抵修士的灵感都更敏锐些，不仅何悠意识到了不对劲，其余人也是如此。 等车在门口停下，众人纷纷下了车，看到了门口守卫凝重的神情，这种情绪愈发浓郁。 “怎么回事？”白澈问道。 那名守卫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就见一个人影从府邸大门中迅速走出，那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平凡无奇： “少爷，明镜先生，家主和各位长老正在议事堂中，你们回来的正好。” “左护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府城秘境……” “这里不方便说，随我去议事堂商谈吧。”那位左护法神情莫名道。 白澈与明镜长老对视一眼，点点头，旋即看向何悠等人，说：“大家都累了，先回别院休息吧。” 顿了度，又安抚般补了句：“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这两位“主家”人随着那位左护法匆匆进了园林。 何悠与金谷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是惴惴不安，但也没说什么，结伴往别院的方向走。 一路上，彼此也没有交谈，气氛却愈发压抑。 很显然，家族的确出了某种状况，何悠虽对白氏了解不深，但也能意识到，必然是发生了大事。 否则，“家主”也不会连夜召开议事。 要知道，白氏如今的家主可是那位“老太爷”，白家兄妹的外公，平常都是极少露面了，如今这般动静，绝对不可能是为了他们。 还有，那个被称作“左护法”的男人……何悠还记得，当初给自己办“入职手续”的女人是“右护法”，却是没见过这位…… 难不成，这位左护法此前随着家族，进入了府城秘境？ 搞不懂啊搞不懂…… 何悠用力甩了甩脑袋，却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恐怕这一夜都难以安心入睡了。 看了眼其他人，大概也是如此。 “我先回去了，大家晚安。” 说话间，四个供奉各自互道晚安，然后分开。 何悠也朝着自己的小楼走去。 此刻，别院漆黑一片，何悠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按开灯，看了下整洁如新的房间，明白出去这两天有人在收拾。 “砰。”脱掉外套，何悠拉开冰箱门，摸出一瓶可乐拉开，随着冰凉的液体灌入食道，他才觉得安心了些。 又摸出一根肠撕开吃着，他缓缓沿着楼梯上了二楼，来到自己的卧室外。 即便可能睡不着，也总得试试。 推开门，卧室果然漆黑，随手“咔哒”一声按开灯，何悠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床鼓囊囊的，一副没有被收拾的模样。 “没人整理卧室么？唔……难道是为了照顾隐私……” 何悠想着，走了过去，然后意识到不对劲，他眯了眯眼，伸手捏住被子一角，猛然扯开，旋即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着，躺在自己的床上，粉色睡衣，头发披散，一抽一抽的。 黑长直…… “白枣？你怎么睡在我的床上？”何悠懵了下，脱口问道。 旋即，他就看到白枣抖动的身躯僵硬了下，然后爬了起来，看向他。 凌乱的黑发散开，这个偶尔有些粗心大意，懒散随性的修仙少女，脸上却满是泪痕。 第六十三章 焚海剑派 房间中，柔和的灯光打在白枣白净的脸上，纤毫毕现，何悠甚至能清楚看到她脸颊上压出来的红印。 她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何悠竟然会突然回返，整个人先是呆怔，然后便是慌乱地撇开头去，慌忙地擦拭着眼角。 惊慌失措地，用沙哑的声音说： “你……你怎么……回来了。” 顿了顿，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这话很不对劲了，她又忙改口道： “你……你回来了啊。” 何悠沉默地站在门口，抿了抿嘴唇，意识到这极有可能与家族当前发生的事故有关。 家族议事，这个姑娘似乎还没有列席的权力，恩，四代弟子中大概也只有白澈有这个资格，所以说，她是惶恐中跑到这里来躲着哭泣？ 有些疑惑，有些惊讶，但何悠也知道这时候并不是追问的恰当时机。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温和地笑了下，缓缓关上门，走上前去，然后看似随意地在床边坐下，将手里的可乐罐递过去： “喝一口？肥宅快乐水，喝了可以开心起来的。” “我……” “拿着。”何悠没有理会少女无力的反抗，强塞给她，然后站起身，拉开床头柜拿出了一包纸。 期间他扫了床单一眼，发现上面湿了一片…… 看来哭的蛮痛快的，还真没客气……恩，说起来这栋房子也是人家的……的确没必要客气…… 心中转着种种念头，何悠抽了几张纸递过去，说： “擦擦吧，弄得一张大花脸，也不好看。” “才没有……”用长发遮挡着脸上的表情，白枣更咽了下，反驳道。 却终于还是接了过去，认真地擦拭了起来。 想了想，还毫无形象地擤了下鼻涕，吹得纸巾呜呜地飘起来。 何悠就坐在旁边，什么都没问，等看她控制住情绪，开始喝起了饮料，这才自顾自道： “刚回来，真的是饿坏了，我去煮碗面条，你要不要？” 少女犹豫了下，仍旧低着头，掩藏着自己的表情，却是蚊呐般嗯了一声。 “到底是要不要啊。”何悠故意装作没听清的，问道。 “……要。”哭哑了的嗓子里，声音终于大了些。 何悠下意识想追问句“要什么，说清楚才给你”，但莫名觉得这台词有些眼熟，并且不大和谐，于是只是笑了下，起身将纸巾放在床边，往门口走去： “那我就多煮一份。” 拉开门的时候，身后又响起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加个鸡蛋。” 何悠没有回头，嘴角笑容却是扩大了不少：“好，给你加两个。” 恩，还知道要吃的，看来问题不大，情况比预想中好了些。 …… …… 十五分钟后。 当何悠端着两大碗素面来到一楼沙发旁的时候，就看到白枣已经好好地坐在那里了。 “给，上次你哥带来不少筷子，不用掰着用了。” 何悠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递筷子过去，淡淡说道。 “谢谢。”白枣故作平静地接过来，然后戳了下碗里那两个鸡蛋，满意地吸溜了起来。 何悠没有进行任何询问，只是一边吃，一边分享着自己这一次的见闻。 说起移动迷宫，说起灵偶，说起二百年前的故事，恩，唯独没提起赵门主，主要是一想起那一滩砸烂在崖壁山的肉酱，就反胃……影响食欲…… 白枣也只是听着，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等听到何悠轻描淡写地提起安装了“进度条”的灵偶看起来多呆萌，这个修仙少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心情好点啦？”何悠见状眨眨眼，道。 “好了。”白枣放下碗，点头说。 “不吃了？” “饱了。” “啧，吃的还没猫多。”何悠嫌弃地道，却也是放下了碗筷，然后说：“那回去继续睡？” 白枣看了他一眼，抿了下泛着油花的嘴唇，说：“出事了。” 客厅中，沉默了下。 何悠仍旧让自己显得轻松，语气装若随意地问： “怎么了？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停车场塞满了，白澈和明镜长老似乎去了议事堂。” 顿了顿，他试探道：“是关于府城的事？” “恩，”白枣点头，她伸手扯了下头发和睡衣领口，似乎表示这真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你知道的，在你来那天，家族里的强者大都去了府城，与江宁的各大宗派一起进入了府城秘境。” 何悠点头，这他很清楚。 “今天晚上的时候，大家终于回来了，只是，没有全回来。” 白枣轻吸了口气，嗓音还有些微微的沙哑，但好歹已经平静了下来： “府城秘境里出了些事故，家族中，有三位长老……没有回来，其余人也几乎人人带伤，有几位伤势很重，就算能救回来，怕是……也要实力大损。” 何悠安静地听着，心想果然如此。 在此前他就已然有了猜测，白氏为宗族，那死去的三位长老，与白枣大概也存在亲缘关系，怪不得，她会如此伤心，他只是好奇，府城秘境到底有多大的凶险，竟然能让白氏损失如此惨重。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琢磨着该如何安慰的时候，就听白枣继续道： “这次的伤亡并不是意外，更不是秘境太凶险，而是因为一些别的缘故。” 何悠一怔，意外地看向她。 “按照回来的长老们说，他们在破解秘境防御阵法的关键时刻，遭遇了某些神秘强者的袭击，对方很强，而且出手的时间点非常要命，长老们腹背受敌，如果不是撤离的果断，恐怕，损伤就不只是这些了。” 白枣说话的时候，拳头攥的很用力，显然极为气愤。 被偷袭？ 何悠愣了下，这熟悉的手法让他联想到了道法门的赵门主。 显然，前往府城秘境的白氏强者们也遭遇了与自己等人类似的状况，只不过，自己这边，幸运地借用巨人灵偶的力量，成功反杀，这才没有酿成惨剧，而府城那边，白氏显然没有这般好的运气。 参考涂山秘境，何悠明白白枣的话绝非夸大，这是真的有可能全军覆没的。 只是……这未免太过于巧合。 何悠清楚记得，赵门主身死后，明镜长老就表达过疑惑与不解，认为以赵门主平素的行事风格，在那种情况下，选择出手着实出人预料，再联想到同步发生的事…… 何悠正色了几分，忽然道：“袭击他们的人，实力很强？” “是的，非常强。”白枣点头，“府城秘境规模并不很大，说起来，也就与我们白氏差不多，封闭了百年，凶险有，但以家族派出去的队伍，不至于无法应付，只是袭击者实力强大，并且明显是有预谋的，这才出了事。”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何悠问道。 白枣沉默了下，说：“我去打听了，但长老们不肯给我说，不过我偷偷找人问了，那些袭击者伪装成外道邪修，可整个江宁，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外道宗派？能有这个实力的，只有焚海剑派。” 焚海剑派？ 何悠有些疑惑，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听着，大概是某个宗门的名号。 白枣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还不曾对府城周边的修仙势力有所了解，便耐心解释道： “焚海剑派是整个江宁府第一宗派。” 顿了顿，她又道：“也是周边地界，综合实力比家族强的唯一势力。” …… …… 江宁府城。 作为省会城市，即便是已然到了后半夜，这座常住人口数百万的大都市仍旧显得生机勃勃。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就在这座城市繁华商圈的某个角落，竟隐藏着一个隐秘的空间通道。 它的外表是一扇大门，然而穿过门扇，也就离开了地球主空间，进入了焚海剑派所拥有的秘境空间。 不同于白氏秘境的和谐自然，焚海剑派要更加气派，也更现代。 整个宗门完全看不到什么古典风韵，而是一座现代化的大楼，耸立在夜幕之中，周围环绕着无数灯盏，照耀的灯火辉煌。 若是有人误入，不仔细观察或许都无法意识到自己已进入了另外一片空间。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禀告。”大楼第九层，某个接待室中一个焚海剑派弟子语气倨傲地对房间中的刘茂等人道，然后关门径直离开。 等这人终于走了，道法门“余孽”们才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了许多。 然后纷纷拉开椅子坐下，一副毛毛躁躁，紧张忐忑又带着新奇的神情。 这大楼当然并不奇特，但能将其盖在秘境中，这就不简单了，相比于他们道法门那简陋的只有几间木屋的山门，就更是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然而等在这里的刘茂却觉得极不踏实。 “都给我老实点！坐有个坐样，别一副土包子的模样，丢了我们道法门的威风。”用力瞪了几个师弟一眼，刘茂教训道。 见众位师弟都老实坐好，刘茂才轻轻叹了口气，暗道当家果然不省心。 从打涂山秘境关闭，他们这些“非法入侵者”就被空间力量强行从迷宫中挤了出来。 用道法门的秘法感应了下，确认赵门主没有活着出来，刘茂果断带着几个师弟远远逃去，然后在路上劫了一辆车，没有回宗门，而是直奔江宁府城而来。 赵门主死亡，他这个大师兄俨然就成了队伍的主心骨，换言之，从那一刻起，他已经是道法门的新一代门主了，然而这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刘茂很清楚，以自己三品辟海境的修为，加上一群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师弟，根本撑不起一个门派。 更何况，还要担心白氏的报复。 想要生存下去，要么是远走他乡，离开江宁府，要么，就是赶快找个靠山。 刘茂略作权衡，就选择了后一种。 而整个江宁府，能在实力上稳压白氏一线的，也就只有焚海剑派。 而据他所知，焚海剑派始终也和白氏不大对付，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彼此实力相差不多，以往还好，只是近年来，随着修行界动荡，两个势力的摩擦也越发直白了。 刘茂很清楚，只要自己能得到焚海剑派的庇佑，那就不用担心白氏的报复，甚至运气好些，或许还能维持住道法门。 他倒不是念什么师徒情分，非要保住师父基业什么的，事实上，从打赵门主用他们这些弟子的性命来探索迷宫，刘茂心里那一丝师徒情分就已经所剩无多了。 他就是寻思着，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以自己的修为，加入焚海剑派应该问题不大，可那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自己做门主逍遥快活？ 只是，等真正到了焚海剑派，看着人家冷淡倨傲的态度，刘茂忽然有些摸不准了。 自己带来的消息是否会引起重视？ 或者，焚海剑派是否会愿意庇护他？是否愿意与白氏为敌？ 这都是未知数。 毕竟，道法门真的是个很小的门派，他这次过来，也是假借赵门主的名头，不然，仅凭他们几个，怕是根本连门都进不来。 “师兄……你吃点东西吧。”忐忑中，旁边一个弟子推过来一个果盘，边说，还边嚼着，话语都含糊不清。 “我吃不下。”刘茂神情阴郁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手下这都是什么人才，简直是一群饭桶，师父都死了，宗门眼瞅着要没了，还一个个没心没肺的。 “师兄，你不要担心，就算人家不收留咱，大不了咱就……” “闭上你的乌鸦嘴！”刘茂听着就来气。 正要一巴掌打过去，就听房门打开，那名焚海剑派弟子冷淡地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刘茂身上，“你，过来吧。” “好，麻烦师兄了。”刘茂赶忙换上一副笑脸，然后跟了出去，沿着走廊往前走。 一路上想着打听两句，但看着人家冷淡的神情，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进去吧。”等来到走廊尽头，那弟子指了指一扇门，说。 刘茂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紧张地敲了下房门，等得到允许才躬着身体推门而入。 房间中摆设简单，就是个普通的办公室。 刘茂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后悠闲地坐着一个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似乎心情不错，看到他，淡笑道：“道法门赵门主的大弟子，刘……” “刘茂。” “对，刘茂。”那人双手交叉，似笑非笑道，“听说赵门主有重要事情派你过来？” “不，不是……”刘茂微微抬起头，在看到对方的瞬间，他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于是愈发紧张。 “不是？”那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冷。 旋即，就听刘茂竹筒倒豆子般慌张地解释道： “我家师父死了，被白家供奉杀的，他身体里有别人，那少年太恐怖了，夺舍大修士，巨人那么高，那么大，我们没有办法，直接就过来了……” 办公桌后。 那位焚海剑派高层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下子僵硬，眼神有些茫然，恍惚： 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但为什么连起来就这么混乱？ 所以……到底发生了个啥？ 第六十四章 传说中的“那个人” 半个小时后。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会给你们安排休息的地方。”房间内，那名焚海剑派高层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说道。 “薛堂主……我们……” 刘茂觉得这话有点含糊，忍不住开口，却见对方只是挥了挥手，他只能闭上嘴巴，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房门重新闭合，焚海剑派戒律堂主事薛照的脸色才阴晴不定起来。 用了三十分钟来交谈询问，他终于弄清楚在涂山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原本相当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 刘茂带来的“情报”太惊人，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甚至，他无比确凿地笃定，倘若这个消息被传播开，原本就波涛汹涌的江宁怕是又要有一场大震动。 白家竟然多了一位少年供奉。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可这个供奉竟然疑似被某位古老的大修士夺舍……恩，虽然似乎没成功，然后在涂山秘境瞬间轰杀了道法门的门主……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刘茂，而是别的旁人，薛照怕是根本都不会相信。 可眼下他却不得不重视。 刘茂作为道法门大师兄，在这件事想必不可能说谎，而且这也是很容易调查的事。 尤其……别人不知道，但他这个戒律堂主事却是很清楚，赵门主早前就已经暗中投靠了自家门派。 甚至有关涂山秘境的事，薛照也早就知晓。 只不过，这层关系也只局限于门派高层，在道法门，也只有赵门主自己知道而已。 刘茂急匆匆跑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在率领道法门投诚，但他压根不知道，很久前他师父就已经抱上了这条大粗腿…… 只能说这对师徒的思路惊人的相似…… “你觉得这个消息可靠么？”坐在椅中，薛照忽然沉声询问。 房间中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人隐身之类的，随着他开口，薛照面前桌上的电脑屏幕上，聊天软件的一个窗口里有个人影晃了晃。 原来两人一直在视频，所以此前刘茂的话视频对面的人也完整听到了。 “不好说，但宁可信其有。”视频那头的声音明显是个女人，听语气，与薛照在门内级别大概相仿。 “可这太匪夷所思了，”薛照说道，“能够夺舍的人修为该有多高？怎么就这么巧，被白氏给撞上了？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本能地不愿相信，一个是这消息本身就足够惊人，二来，也是这个时间点很巧合。 作为门派高层，薛照很清楚自家对白氏一直很忌惮，尤其近来风云诡谲，如何削弱打压白氏就成了一个极重要的事。 就在刚结束的府城秘境中，焚海剑派高手伪装成外道邪修，终于对白氏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这也是他方才心情极好的缘由。 原本，按照宗门的计划，应该趁机施压，进一步削弱打压白氏的实力，将这个有威胁的对手的爪子砍掉，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节点，刘茂跑过来说，白氏多了个恐怖大高手？ 这怎么看怎么可疑。 只是若说不信吧……又没法解释赵门主的死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实上，我也觉得这个节点爆出这种消息太巧合，不过，我们能成功让白氏重伤，不也同样是个巧合吗？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会有那么好的机会？”聊天框对面的女人说道。 薛照沉默了下。 他没法反驳。 “况且，赵门主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的修为可不弱，而且尤其谨慎老辣，更看得清形势，眼下白氏受到重创，道法门闭着眼睛也知道该靠拢谁，更别说他早就投靠了我们……就这么死了，也太没道理，明镜和那个白澈不可能有这个实力，除非……真的有一个意外的因素。” 女人思索着说： “而且，最关键的是，假如这是虚假的，白氏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只是为了戏弄下道法门？……这不符合逻辑。” 薛照说道：“所以，你觉得这消息是真的？” “我只是怀疑。”那声音道，“我们已经占据了优势，那就更要谨慎，绝不能大意，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所以，无论这件事的真相如何，我们都要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先假定这是真的。” 薛照皱眉： “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能进行夺舍的大修士……简直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不，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人。” “谁？” “你记不记得，大约一百年前，在江宁地界‘陨落’的那位九品境大修士？” “你是说……”薛照眼眸一缩。 “没错，就是那人。” 薛照顿时严肃了起来，如果说此前他还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那么，在联想起那件历史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这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们必须要向掌门汇报，另外，也要对道法门其余的那些弟子分别进行审问，进一步确认消息。” “当然，这是必要的。”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薛照站起身，忽然深深吐出一口气，揉着眉心道，“那我们或许应该将这件事捅出去。” “你是说……告诉周边所有宗派势力？” “没错，也包括白氏，恩，我们的动作得快一点，按照那刘茂所说，想必……白氏三代修士们应该都还不清楚这件事，能给他们添乱的事，怎么能错过呢？”薛照微微一笑，“掌门肯定也会同意我的看法的。” “……小心玩火。” “巧了，我恰好是玩火的行家。”说着，薛照打了个响指，炽热的火焰便从掌心升腾起来。 …… …… 宁城。 白氏别院。 “所以……你怀疑是焚海剑派的人趁机出手攻击的？他们想要打压你们？”何悠听完了白枣的叙述，恍然道。 “不是‘你们’，是‘我们’，”白枣强调道，“你现在也是我家供奉哦。” 何悠无奈道：“我这算不算四九年入国军？” “你想辞职的话也不晚，反正是供奉。”白枣瞥了他一眼，说，语气似乎有些低落和赌气。 何悠看的有趣，微笑道：“我不会走的。” “真的？”白枣看向他，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一个弧度。 “当然了，这时候离开岂不是还要担心被道法门的人报复？”何悠故意这般说，然后果然看到修仙少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过来。 “我走了。”白枣放下碗，起身道。 “不再躺会？” “我自己有床。” 目送着她扔下一句话大步流星离开，何悠摇头失笑，知道经过了一番倾诉，她的情绪已经好转。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就能开心起来，只能说是不再沉浸于悲伤，因为那样根本无济于事。 人已经死去，如今最紧急的是尽快休养生息，毕竟按照白枣的说法，这件事背后是焚海剑派在推动，那么，对方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吗？ 当然不会。 换位思考，何悠认为倘若坐在对面的位置，肯定会趁着白氏元气大伤的虚弱期，继续施压。 应该不会直接开战，否则对方也不至于要伪装，而且最关键的是，白家三代修士非死即伤，可最核心的家主以及最终底牌都还在。 加上秘境防御阵法，对方没道理强攻，但利用一些手段打压削弱是必然的。 换言之，接下来一段时间，白氏大概不会很好过。 不过，这又和他这个小小供奉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才刚刚跨入开脉境，尚未站稳脚跟，即便想要出力也无从下手，天塌的时候有高个子顶着这话听起来挺丧，却尤为真实。 “唉，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轻轻叹了口气，何悠洗了碗筷，然后返回卧室，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钟，再过一阵，大概星光都要散了。 “今夜看来是睡不成了。”无奈地想着，何悠脱掉外衣，盘膝打坐，准备调试下刚晋级的身体。 然而就在他沉下心神的刹那，猛然间，何悠只觉脑海中有一团混沌的信息清晰明白了起来。 他当即怔住。 意识到，这恰好是源自“中枢水晶”的无数杂乱信息中比较完整的一块。 “难道是遗留下来的阵法符文知识？”何悠来了兴趣，可等他用意念拨开迷雾，却是有些傻眼。 “这……是……地图？” 何悠愕然发现，飘荡在识海中的，被庞杂信息包裹的东西，赫然是一副古怪的地图。 …… …… 白氏秘境，议事堂中。 这间古色古香的屋舍内气氛却是沉重无比，令人只觉压抑。 白澈作为四代弟子，在屋中所有人里辈分最低，因而，也就坐在最末位。 他没有尝试发言，倒不是辈分低的缘故，而是从打进来这里，到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 府城事变，家族竟然陨落了三位长老级强者，重伤者更多，剩下的，还能坐在这里参与议事的已然所剩无多。 这个消息彻底将他心中的喜悦冲散，只剩下满心愁云。 没有时间悲伤和哀悼，这场紧急召开的家族议事，讨论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江宁府的局势变化，以及家族需要作出的应对。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一头强健的猛兽重伤流血。 难免会吸引一些不大和善的目光，尤其，还有一头鲨鱼盘亘一旁。 “最晚到明天，整个江宁府周边，都会知道这件事，无数窥伺的目光将汇集而来，而我们绝不能失声，恰恰是在这空前虚弱的时刻，我们必须要让他们有足够的忌惮。” 上首，与白澈坐在同一侧的一个声音开口道。 那是个女人，身上还穿着黑白衣袍，眉眼冷寂，模样与白枣颇为相似，只是气质却锋利异常，如同一柄开刃的大剑，戳在议事堂中。 那是白夫人。 除开老太爷外，白家第一主事人，也是三代修士中修为最高的，一位真正的“大修士”。 然而，听到她的声音，偌大房舍中，却是无人开口。 直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下，屏幕亮起，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白夫人冷冷地点开看了一眼，然后脸庞上表情飞速变幻，连带浑身的气息也混乱起来。 众人纷纷看过去，主位之上也投来一道目光，以及一道略显疲惫和苍老的声音：“有变故？” 白夫人重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犹豫了下，才豁然看向厅中末尾。 于众目睽睽之下落在了一脸茫然的白澈身上。 旋即便听这位白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最新消息，当年在江宁‘陨落’的九品大圆满修士，半步仙君，青苍真人夺舍重修，成为了我白氏新供奉……所以……谁能解释一下？” 白澈一脸呆萌，足足愣神了一分钟，才猛然想起了什么，结巴道： “我说……这是个……误，误会，你们信不信？” 第六十五章 谣言不止江宁 别院。 卧室中灯火通明。 何悠端坐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却是时而紧皱，时而松缓。 在脑海中用虚无缥缈的念头摆弄了好一阵，他终于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幅地图。 是的，虽然意识海洋中的图案仍旧模糊不清，但经过认真的研究，他认定这东西的确是一副地图。 只不过，并非是他熟悉的，针对于地球上某块疆域的测绘，而是块形状并不规则的图案。 他完全没办法据此对照现实。 事实上，何悠怀疑这有可能是对某个隐藏在空间中的，秘境的描述。 并且，图案表面还笼罩着一层迷雾般的，仿佛马赛克的东西，阻挡了何悠的窥探。 看起来，并不像是残破所致，更类似于某种保护机制。 他怀疑是需要达到某种条件才能真正辨认清楚，当然，何悠也隐约意识到，只要自己的修为足够高，也可以强行破除这道“禁制”。 而之所以有了“地图”这个判断，主要源于他在窥视到这东西的同时，脑海中便浮现出“天造古城”这个词来——以一种超越了文字和语言的，类似意念的表达方式。 对此，他并不陌生，从遥远星空中聆听而来的功法也是以相近的效果呈现在他的意识中的。 恩，典型的修仙手段。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何悠忍不住怀疑起来： “难道说，这是那个隐秘的，天造古城所在地点的记录？可为什么……张平的墓志铭中没有提起？不……他有在叙述，只不过，他只提及将玉简中的知识藏在了中枢里，却没有专门说这个。” “或者说，这份地图也属于知识的一部分？那位留下玉简的，来自天造古城的修士遗留下的财产之一？” 思索着，何悠认为自己的猜测有可能逼近了真相。 通过一番折腾，他也发现自己并没有获取那些阵法符文的知识……显然，它们仍旧留存于那块中枢里，应该是需要接触，才能连通……获取。 “可为什么这份地图却这么特殊？它在中枢内还有备份，还是只有这一份？拥有某种唯一性？” 何悠思索了好一阵，始终没有闹明白，不过好歹确认了这东西对自己没有危害。 犹豫了一阵，他选择暂时将其隐瞒下来，看情况再说。 倒也不是他完全不想将其卖给白氏，换取贡献，主要是他压根不知道怎么把这份地图呈送上去…… 这玩意模糊一片，画都画不出来啊喂！ “唉，先放着吧，等修为提高些，没准就能搞明白。” 何悠叹了口气，心中自语，然后伸了个懒腰，下床，推开窗子，吹着凉风，想着反正看样子白氏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这些。 此刻，天色已然微亮，星光渐渐淡去，秘境的天空呈现出与外界一般无二的暗青色。 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钟了。 “也不知道他们的会开完没有。”何悠趴在窗台边上，忍不住看向后山方向。 然后，便看到一个人影正快速穿过院墙，向别院这边赶来。 等对方走近了些，他从身影上成功辨认出了这身影的身份，并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奔着他来的。 何悠当即转身，走下一楼，望向门口推门而入的白澈，道：“找我有事？” 白澈身上还穿着那身破损的衣袍，看样子一直在开会，也没空换套衣服，听到何悠发问，这家伙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过来，定定的，也不说话，气氛一时显得有些诡异。 何悠被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后退两步，警惕道： “我听说你们的事了，不过，总不会和我扯上关系吧？” “我们也没想到会和你有关，”白澈语气奇怪地说，颓然走到沙发旁，坐下，用双手狠狠地揉开了僵硬的脸，在何悠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苦笑道： “你摊上大事了。” …… …… 十分钟后。 “你说什么？”充作客厅的一楼，何悠一脸愕然地听完了对方的叙述，满眼的难以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瞎编的那套拿来糊弄道法门的说法被当成真事传扬开了？现在闹得你们家长辈都知道了？” “不只如此，”白澈抓了抓头发，说道，“恐怕此时此刻，这个消息已经在整个江宁传开了……” “……” 何悠一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充满了荒诞的情绪。 虽然当初情急之下编造的东西似乎吓住了道法门，但他从未想过，会真正扩散开。 毕竟这套说辞漏洞百出，恐怕根本没法糊弄住那位赵门主……哦，他已经被自己锤死了。 可这怎么会传扬开？ 难道是道法门的“余孽”做的？ 何悠记得赵门主死后，并没有看到该门派其他的弟子，明镜长老猜测说可能是跑掉了，或者压根还困在迷宫里，想来，知晓这件事的也只剩下他们。 所以，是这帮人造的谣？ “他们有‘证据’，”大概是看出了何悠的疑惑，白澈解释道： “按照传言，赵门主正是被你体内的那个大修士出手击杀的，这个说法有力地支撑了这个谣言，毕竟只要稍微调查下，就能知道，我们的队伍没有这个能力……况且，还有那帮道法门弟子做人证。” 何悠张了张嘴，很想解释说这完全是灵偶的缘故。 可随即意识到，那些道法门弟子恐怕根本不知道具体经过，只是通过结果进行的推断…… 或者说是脑补。 对于不明真相的群众来说，五品一阳境修士的死亡也为这个传言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这样吧？能够夺舍的修仙者，难道他们还能找到对应的人来？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清仓？和甩卖有关系吗？”何悠疑惑问道。 白澈噎了下，才道： “青苍真人……是百年前活跃的在江宁的一位大圆满境界的超级强者，在假定夺舍为真的情况下，这位强者是最容易引起人们联想的人物。” 还真有人选？ 大圆满境界？ 何悠曾接受过这方面的修仙知识科普，知道大圆满境对应九品……换言之，再往上，就是飞升。 在传说中的仙界封死之后，大圆满境即是人间至强，有半步仙君的称号。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稀里糊涂与这位大真人捆绑到一起。 怎么说？ 该夸这帮修仙者脑洞够大吗？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这么传？”何悠问道，顿了下，又道，“或者说，这位青苍真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而面对着何悠的追问，这位白家四代大师兄没有立即做出回答，犹豫了下，才说： “我年纪小，没有见过，只是通过家族长辈有些许了解，恩，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你只需要知道，这位前辈……当年干翻了整个江宁。” 第六十六章 一百年前，万千修士受辱的那天 道号：青苍真人 外号：半步仙君、打脸狂魔、修士天花板、旧日支配者、渡海过江龙、民国伪君子、噩梦制造者、道心粉碎机、自带嘲讽光环的男人、江宁修士不可磨灭的记忆……等 性别：男 年龄：未知 籍贯：疑似海外 学历：……海归博士？ 境界：九品大圆满 最后活动日期：大约一百年前 …… 修行者的寿命虽然比普通人绵长一些，但也多出有限。 况且考虑到两百年前末法时代降临，全球灵气衰退，所有修士只能躲在秘境苟活的悲惨事实……能从百年前活跃到现在的修行者其实本来也不太多。 即便有，那时候也年龄尚小，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更不要说白澈这种四代弟子，更是只能从长辈的絮叨中听闻只言片语。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青苍真人”这个名字，整个江宁府的各大修仙势力们仍旧都保有一份独特的感情。 主要也是当年对方给他们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的缘故。 按照白澈的说法，这位青苍真人并不是江宁本地人，具体的来历不可考。 毕竟从灵气衰退，末法开启后，修仙界的联络就变得格外困难了起来（虽然以前也没有便利多少）。 加上那个年代恰逢国内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倒塌，民国建立……整片大地都乱糟糟的。 即便电话已经传入，但对于古老的修仙者而言，接受这玩意多少还有有些难度。 所以……那个年代，信息还是蛮闭塞的。 没有人知道青苍真人具体来源于何处，只知道其表面身份是一位从海外归来的学者。 恩，据说，其外形也很符合这个身份，西装革履，温文尔雅。 在江宁人第一次看到这位真人，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印象大概都是儒雅随和…… 虽然后来他们才意识到这个词有其他的含义来着…… 总之，按照白澈所说，这位青苍真人初次抵达这里，并未表露出任何异常，甚至于，这位大圆满境界的超级强者低调的过分。 事实上，在那个灵气枯萎的年代，修士们实力整体下滑。 放眼全世界，能达到九品大圆满境的也是寥寥无几。 而且绝大多数都已年迈，躲在老巢秘境里苟延残喘，避世不出…… 恩，这很好理解，末法时代的地球环境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干涸的池塘，躲避还来不及，哪只鲨鱼乐意出去折腾？ 青苍真人乐意。 按理说，这般强大的修士，但凡展露修为，整个江宁所有势力必然会纳头便拜。 毕竟，虽然老话总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这总归有个限度…… 如果过江的是位九品的狂龙，那江宁修士也只有被压在底下，然后默默擦眼泪享受这一条路可选…… 不过青苍真人大概是过于高估了江宁修士的骨气……总之，他没有选择展露大圆满境的修为，而是伪装成了一个三品境的小修士。 然后堂而皇之闯入了江宁修仙界，并随身携带了一件价值连城的法器灵宝…… 结果可想而知，“修为低微”、“文弱可欺”却身怀重宝的外地人……这简直是完美的狩猎目标，自然被一些门派盯上，然后暗中出手劫掠…… 然而令这些门派惊讶的是，这个“蝼蚁”般的小修士竟然颇有些手段，而且似乎隐藏了些许修为，在被围攻中“被迫”显露了“真实修为”——五品。 并成功将众多修士打成了猪头，赶了回去。 于是，很自然地，引起了更强一些的修士的注意，并出手围攻…… 于是，青苍真人再次“被迫”显示了“真实修为”——六品境。 六品境已然跨入了“大修士”范畴，可驾驭飞剑，放在任何地方，都能算得上一位强者了。 于是，等那帮被揍成猪头的修士跑回各家宗门哭诉后，江宁各大势力终于认真了起来，并默契地选择了观望。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相当令人迷惑，这位“大修士”仿佛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或者说是打了连胜之后心态有点飘。 竟然不躲不逃，手持灵宝，对整个江宁府开启了无差别覆盖式大范围嘲讽…… 于是，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位“青苍真人”的嘲讽能力竟如此之强，比起修为亦不遑多让。 在这般嘲讽下，终于有部分宗门强者忍不住出手。 不过目标已经从“杀人夺宝”变成了“必须给这嚣张狂妄的小辈一点颜色看看”。 结果可想而知……每一个发起挑战的大修士都被青苍真人揍成了猪头，然后在战胜后极尽挖苦嘲笑羞辱…… 大修仙者当然是要脸面的，哪里受得住这个气。 于是各大宗门强者几乎是排着队上门挑战，然后再排着队被揍趴下，并接受嘲讽…… 大概是出于强者的“体面”，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围攻。 结果就是这场奇奇怪怪的挑战足足持续了一个月，从最初的六品境强者，一路排到各大势力的家主、太上长老…… 而青苍真人每一次打不过，眼看着就要被击败，就会“显露出真实修为”——临阵再升一级…… 到最后，已经没有人记得最初到底是因何而战，整个江宁府连带周边都沸腾了，这场战斗俨然成了捍卫江宁修士荣誉之战。 甚至波及到大半个江南，以至于有比较远的强者从秘境里跑出来千里送脸…… “难道就没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吗？”交谈中，何悠忍不住问道。 白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当然看得出来，不过你想想，那种情况下，就算意识到不对劲，难道还能停下来吗？” 何悠沉默。 显然不能。 况且他注意到，在白澈的讲述中，几乎没有人被杀死，也就是说，青苍真人虽然开着地图炮，无差别嘲讽，却没有真的打死人…… 这就控制住了事态。 想来，即便当年那些强者意识到了不对劲，也不会选择停手。 一来是停不下，毕竟脸被打得太狠，不打回来实在憋屈，二来……大概他们也想弄清楚，青苍真人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这场波及面巨大的战斗属实太古怪了些。 白澈的叙述在继续： 终于，随着苍青真人暴露出了九品大圆满修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挑战得以终止。 即便还有几位寿命无多，苟在秘境的强者没有出手，但这时候，自然也不会自取其辱。 “史载，战斗停歇那一日，天降鹅毛大雪，青苍真人负手而立，环视江宁全境修士，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然后身影淡去，消失无踪。”说到最后，白澈语气唏嘘道。 何悠不禁好奇：“他说了什么？” 白澈看了他一眼，抿了下嘴唇，干巴巴道：“以我观之，所谓六朝修士，皆如插标卖首耳！” 何悠怔了下，他语文学的还算不错，本能地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 所以……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嘶……有点东西啊大前辈！ 第六十七章 世界也有意志么 别院，客厅中。 何悠整个人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在起初，就有了些猜测，但等确认了，他还是很吃惊。 没想到……这位青苍真人，竟然是这样的猛人。 “然后呢？他不会就此再没出现过吧？”何悠看向白澈，询问道，“如果是这样，也不该有这种传言。” “没错，这并不是青苍真人最后一次露面。” 白澈收拾了下情绪，继续道：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强者是离开了，并且都猜测，他过来这边，大概就是为了寻找对手，毕竟历史上，那些修为达到瓶颈，游历各地找人切磋，寻求突破契机的也屡见不鲜。” 何悠听出了他话里有话，没有打断，安静等待，只听对方继续道： “不过约莫过了一年左右，就在整个江宁都平静下来后，他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不再是针对修士，而是针对这个世界。”白澈语出惊人。 何悠眼神诧异，心想总不会是冲地球放嘲讽吧？ 好在白澈很快解释道： “据说，这位真人突然现身，向天出剑，尝试强行破碎空间，打开仙界大门。” “仙界大门？难道还真有所谓的仙界？”何悠说道，“我听白枣提过，说她也不确定仙界是否存在，并且据说，它早在千年前就已封闭。” “仙界的确是存在的，因年代久远，所以具体情况，我知晓的也不多，恩，它的确很久前就莫名关闭，与地球断了联系，千年来，也一直有人在孜孜不倦，寻找仙界的痕迹。” 白澈顿了下，继续道： “不过始终没听说有突破性进展，呃，或许某些更强盛古老的家族或宗门有线索吧……总之，青苍真人试图强行撕裂空间，离开地球，引起了所有修士的注意。” “然后呢？他失败了？”何悠问。 白澈认真点头：“是的，他的举动招引来了天地大劫，疑似被世界意志抹杀掉了。” 何悠眼神微动，这句话的信息含量太大了，其中的一个词更是猛地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世界意志？” 这个词并非他第一次听到，不过，此前都没有机会询问。 “哦，你对这方面并不了解，”白澈怔了下，旋即解释道，“世界意志是个比较现代化的说法，在以往，我们称之为天道，记得咱们签合同那天，你问过天道誓言的事。事实上，关于天道，或者说世界意志，一直是个挺玄学的说法。” “没有人能说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甚至于，关于它是否存在都一直有争论。 上古时代，一些强大的修仙者认为，这颗星球是存在某种意志的，或者说，这颗星球也是一种独特的生命体，并且寻找到了很多‘证据’，还尝试过很多方法，试图与其沟通…… 比如，古时候的大型祭天活动，就是某些修士实验的一种。” “等等。”何悠抬手打断了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在上古时代，就有人知道地球是个球体？” “不然呢？上古练气士连空间都开辟给你看了，知道地球是圆的有什么奇怪的？”白澈理所应当道。 “……你说的好有道理，”何悠默然，然后问，“我只是此前没想到这点，说起来，那些上古时代的强者有没有尝试过走入太空？” 白澈愣了下，然后迟疑道： “据说是尝试过，似乎，在上古时代，修仙界曾经尝试过两条技术路线，一条是开辟空间，也就是如今你看到的，另外一条，就是尝试迈入星空，不过后来显然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何悠对这些上古秘闻忽然很感兴趣。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飞出去的仙人们憋死了吧……这都是啥时候的事了，我又没研究过这些。” “你不是说，你们家族有记录历史的习惯吗？”何悠追问。 白澈揉了揉脑袋，郁闷道： “普通人还有史官呢，还不是对殷商历史一头雾水嘛，那么久远的事，我哪知道，你关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都给我把话题带跑偏了，咱们说什么来着？” 何悠心想自己真的很感兴趣嘛…… 在见识了天造古城遗留下来的残缺技术后，他猛然意识到，修仙界的历史似乎挺有发掘价值的。 上古修仙者那么早就知晓了“地球”的状态，并且能制造出灵偶这种半智能ai机器人…… 相比之下，虽然他对现今的修仙界了解不多，但总隐约觉得，随着仙界封锁，末法时代接踵而至，整个修仙世界可能发生过一次大型的“技术断代”…… 他用力摇头，努力将这些飞扬的思绪收拢回来。 然后心中暗笑，想着自己真的是想太多……还是多关注下眼前的事实在些。 于是他提醒道：“世界意志。” “哦，对了，世界意志，总之，那些古人试过各种办法，但似乎都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收获，到了现在，随着唯物主义在这片土地上占据主流，我们一般也倾向于认为，那是某种力量规则的体现。” 白澈将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继续道： “恩，详细说起来挺复杂，简单理解的话，就是地球的主空间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反应机制，主要是针对灵气反应的。 也就是说，一旦某些修行者，在地球主空间上，施展一些威力巨大的秘术，引发的灵气波动超过了某个阈值，就会遭到‘世界意志’的反噬。 轻一些的，受伤，严重一些的，就会直接被其抹杀，也就是所谓的‘天地大劫’了。 哦，或者用个通俗的词，就是‘天劫’，‘雷劫’这种……” 何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知识，大感新鲜，不禁道： “我还以为，修士每一次突破境界，都要渡劫来着。” 白澈看了他一眼：“我说了，没事少看点小说，设定不能乱套的。” 行吧…… 何悠从善如流，说道： “所以，当年青苍真人一剑斩天，试图重启仙界大门，惹来了天地大劫，被天道抹杀了？” “是疑似。”白澈强调道。 疑似？ 何悠当即反应过来：“你们不确定？” “是的，据说，那场大劫极为恐怖，按理说，应该无人能活下来，但青苍真人可是大圆满境界……而且大劫消散后，有很多强者赶了过去，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也可能是劈成灰了。”何悠提醒道。 “……或许吧，但毕竟没看到尸体，这事就说不准，后来有一些传闻，说青苍真人可能并没有死，而是借助仙宝留下了神魂…… 后来，神魂又消失了…… 具体怎么传出来的说不清，似乎是来源于申城，并且有一定根据，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反正我家不清楚…… 总之，这就成了一桩悬案……本来，这只是段历史。 可恰好前段时间，天地异象，风言风语很多，又刚好你编的被夺舍的消息被宣扬了出去……” 说到这里，白澈闭上了嘴巴。 何悠则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宁本就有这么一桩悬案。 那帮道法门的“余孽”又不知怎么扯出来个谣言出来。 再加上近期动荡不安，人心浮动。 所以，留下了心灵阴影的江宁修士们就很自然地将两者结合了起来，毕竟，这百年间，符合“夺舍”条件的大修士就这一个…… 也没啥别的选择。 “所以，他们就说，我是被那位青苍真人夺舍了？”何悠嘴唇有些发干地问。 白澈瞅瞅他：“是夺舍失败……灵魂共存……” “这种细节重要么？”何悠用力拍了下茶几，语气认真道，“这压根就是谣言，很容易可以证实，我们得赶快澄清！不能让谣言发酵下去！” 笑话，在了解了这位“青苍真人”的光荣历史后，他就明白，这件事必须要澄清。 要知道，青苍真人当年可是打了全江宁的脸……如果被人当真了，自己还有活路？ 怕不是各大宗派排着队要砍自己哦。 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要辟谣，绝对要立即辟谣！” 何悠豁然起身，斩钉截铁道。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已经晚了！” 何悠豁然扭头，就看到一个容貌与白枣八分相似，却更加美艳的女人大步走了进来。 几乎是瞬间，何悠便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白夫人。 毕竟，那副傲然的派头和一旁的白澈实在太像了…… 旋即，何悠便见这位白夫人朝他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们的……青苍真人。” —— ps：要知道，这本书是科幻…… 第六十八章 请你成为一张牌 “初次见面……我们的青苍真人。” 房间中，何悠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心脏很不争气地抖了下，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但立即就意识到，对方这句话可能隐藏着什么。 难道是白氏也将这个传言当真了？ 不，不至于，别人还不清楚，但刚从涂山秘境同生共死过，他们总不会误解。 亦或者，这位仅位于家主老太爷之下，家族外事掌舵人跑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心思转动间，何悠隐约仿佛真察觉到有一丝无形的力量，伴随着对方明亮的双眸，扫过自身。 在何悠的识海中，掀起一道轻微的涟漪。 沉寂了几秒，白澈终于起身，侧立一旁，打破了安静，介绍其对方的身份——何悠的判断没有错。 “前两天我就听说了你的事，只可惜赶上去府城，没来得及当面表达谢意。”这位白夫人淡笑着说道，气场颇为强大地走了过来。 何悠醒悟，这是指左峰山秘境中，自己救下白枣的事，恩，放在此刻，是个不错的，拉近距离的话题。 他也跟着微笑客气了两句，简单寒暄，继而重新落座，也直到这时，何悠才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这位夫人的身上来。 大抵是才从府城秘境归来的缘故，这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岁的女人衣着并不华丽，浑身甚至没有半点装饰物。 长发盘起，扎在脑后，目光灼灼，举手投足间，予人“大家长”的气度。 看着……甚至有些霸气。 只看这幅仪态，实在让人很难与“将wifi名称设置的那么凑不要脸”这件事联系起来。 与此同时，这位白氏大家长也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目光坦荡，将一丝锋利掩藏的很好，似乎要将这少年看透。 “方才……您说已经晚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何悠想了想，没有废话，直入主题，顿了下，他又故作轻松地说： “还有，我可不是青苍真人，这点你们是清楚的。” 白夫人脸上丝毫看不出焦虑与悲伤，或者是掩饰的很好，从打进来，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直到此刻，才缓缓收敛，正色道： “我们当然相信你不是，但外人并不清楚。” 见何悠想要说什么，她又道： “我已经派人调查了，放出这个消息的，正是焚海剑派……相信你应该对其有所了解。” “白枣和我说过。”何悠也认真了起来，点头承认，然后犹豫了下，试探道，“她和我说，府城的事……似乎与他们有关。” 这句话吐出的瞬间，何悠敏锐注意到，这位大家长身上的气息陡然凌厉了许多，却也只持续了一瞬，就重新强行平复了下来： “没错，只不过我们没有证据。” 何悠看了她一眼，心想大宗派间勾心斗角，果然也要隔着一层窗户纸，与普通人也没差。 缺乏证据，如今形势又弱于对方，所以，即便再如何愤怒，也只能暂时忍耐。 “所以道法门剩下的人在那里？”何悠反问。 在对方点头确认后，他心下恍然，终于将事情梳理清楚。 “按照已知的消息，道法门的刘茂带领剩余弟子找到了焚海剑派，将关于你的消息说给对方，试图换取庇护，再然后，这个传言经过包装，迅速传播开……”白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试图给予何悠思考的时间。 何悠毫无迟疑地道： “所以，焚海剑派是这件事背后的推手……他们想利用这一点进一步打击白氏？” “聪明。”白夫人目露欣赏之色，说道，“这个情报对方未必会相信，但同样也不会完全不信……毕竟赵门主的死亡太蹊跷，实在解释不通，道法门弟子又言之凿凿…… 所以，他们会保持有限度的怀疑，进行应对，显然，如果是真的，那青苍真人就是最可能的人选……而偏生，这位真人曾经得罪了整个江宁……” “所以对方干脆主动将这消息捅出来，这样一来，整个江宁就会敌视我，而我恰好又是白家供奉……只需要推波助澜，就可以让各个势力对白氏也产生敌意。” 何悠眯着眼睛，语速飞快地分析道： “府城意外刚发生，白氏正处于一个虚弱的，实力真空的阶段，焚海剑派必然会持续打压。 但毕竟是正道门派，为了维持表面的公正与道义，不能毫无理由地出手攻击，否则秘境中也不至于伪装成邪修…… 因此，就需要一个由头，而我恰好是个不错的借口……” 见何悠这么快就将所有事情梳理明白，分析透彻，客厅中其余两人都显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之色。 这背后的逻辑或许并不复杂。 可当局者迷，何悠又是初入修行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理清头绪，这本身就不容易。 “你说的没错，”白夫人看向何悠的目光越发顺眼了些，道： “并且，掀起舆论的浪潮，还可以拉拢各个门派，划分阵营，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焚海剑派想要坐稳江宁龙头，必须要争取这些。” 何悠皱眉道： “可这样也存在隐患吧……毕竟青苍真人当年实力那么强，让整个江宁蒙羞，即便肉身损毁，连夺舍都失败了……但能轻松击杀赵门主，一旦各大宗派相信了这谣言，难道就不会对白氏生出忌惮？” 白夫人相当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料到自家女儿捡来的少年仓促间能思考到这一层，淡淡道： “你说的隐患当然存在，不过也只是理论上存在而已，毕竟，即便没有你，除了焚海剑派外，其余宗门也大概不敢对我白氏出手，最多是蠢蠢欲动，占些小便宜，毕竟……” 说着，她的眼神中多了几丝森冷的笑意： “再蠢的人也该知晓，一个屹立数百年的家族，总会有些底蕴和底牌的。” 这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 何悠琢磨着，却也明白，所谓的“底牌”只有逼不得已才会掀开，就例如后山闭关的太上长老…… 寿命本就所剩无几，倘若真拉出来打上一场，恐怕白家也舍不得…… 都成消耗品了…… “况且，焚海剑派应该也想弄清楚，你到底是否真的被夺舍了，倘若是假的，倒没什么，可一旦是真的……呵呵，那可是一位昔年的大圆满啊，谁敢不重视？”白夫人冷笑道。 何悠默然，苦笑道： “这么说来，是我犯了错，如果不是我当初编造了个说法，也不会给他们施压的借口。” “不，即便没有你，对方只要想，总能找到动手的借口的，”白夫人却是摇头，旋即饶有深意地道，“相反的，这或许是个机会。” “机会？”何悠略显诧异，隐约有些不安…… “没错，就如你想的那样，家族中坚力量如今大损，高手非死即伤，正处于虚弱阶段……而对手虎视眈眈，况且……” 说着，这位“大家长”忽然含糊了下，继续道： “总之，接下来焚海剑派必然会弄出事端来，而家族的底蕴又不好轻易动用，原本，我们已经做好了被割肉蚕食一部分利益的准备……可是，你的事让我们有了些灵感。” “你想做什么？”何悠警惕道。 旋即，便见这位神情凛然的夫人身上气质陡然温和了许多，人也变得优雅、端庄、雍容了些许。 她目光温和地看着何悠，嘴角扬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弄假成真，如果说眼下江宁各门派还只是猜疑，那么，如果我们默认了这谣言的真实性，让你成为真正的青苍真人…… 那么，他们对你的忌惮自然会放大……或许，可以帮助家族，撑过这段实力真空。” 顿了顿，见何悠瞳孔放大，这位“大家长”笑吟吟道： “所以……你有没有兴趣，成为家族的一张底牌？” 第六十九章 紧急培训企划 有没有兴趣……成为家族的一张底牌？ …… 听着对方这句话，何悠不禁有些恍惚，只觉事情发展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 就在几天前，他方才跨入这个新奇的世界，并且经历了一场生死。 原本想着这次回来，要躲在别院里安心修仙，可却天不遂人愿，白氏受到重创，陷入了“实力真空期”，焚海剑派等势力又环伺一旁…… 自己一个区区刚踏入开脉初境，连脚跟都还没有站稳的“蝼蚁”竟然被一个谣言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更是被邀请成为一张维护家族的底牌…… 何悠真的很想说这任务太艰巨您另请高明吧。 “底牌？我……？”何悠声音干涩，难以置信地询问。 白夫人微笑颔首，眼神中仿佛想到了什么，异彩连连： “既然他们在怀疑，那我们就添一把火，不要辟谣，而是装作真有其事，这样一来，倘若运作得当，或许还真能把整个江宁骗过去。” 何悠哭笑不得道：“阿姨您开玩笑的吧。” 这计划听起来未免也太异想天开。 似乎是看出了何悠的想法，白夫人正色道： “你不要觉得荒诞，事实上，这并非不可能，你之所以认为不可行，是因为明白这是假的，可外人并不知晓…… 他们肯定会怀疑，而我们就要利用这一点。 没有人知道青苍真人还能发挥出多强的力量。 但起码明白，击杀五品境还不是问题……道法门主人实力相当不错，能几招内将其击杀，同境界几乎难以做到。 所以，外人据此判断，极有可能错估你的实力…… 二百年来，修仙界普遍实力衰退。 一位‘大修士’足以令任何势力紧张，包括焚海剑派。” “可假的就是假的，做不得真，照您的说法，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试探，介时，我肯定就露馅了。”何悠道。 “我当然明白这点。”白夫人轻叹了口气，旋即道： “不过这种试探是有限度的。而且，我也没指望能永远骗下去，你只需要唬住他们一阵，为家族争取休养的时间。 府城一战，族中强者大都重伤，如今家主老太爷正于后山中为他们治疗，养伤…… 换言之，我们缺的就是时间，只要拖到伤势恢复，到时候，戳穿就戳穿。” 顿了顿，她认真道： “你哪怕能多吓唬住他们一天，就已经是成功！” “……我能不能选择辞职。”何悠无奈道。 白夫人忽然轻笑了一声，淡淡道：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想清楚，你如今躲在家族里，我还能护你周全，一旦你辞掉供奉的职位，离开这里……那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何悠沉默。 会发生什么？怕是自己刚迈出秘境大门，就会被一大堆修士盯上吧？ 即便最后证实清白，生死也难料了，别的不说，道法门那些弟子会不会杀上门为师父报仇？ 恩，当然，何悠并不知道自己严重高估了刘茂等人对师门的忠诚度…… 总之，略微一想，何悠就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只能与白家合作。 偏生这还不是人家逼迫的，而是自己做的孽…… 如果当初没拍脑子撒这个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 眼下的情形，离开白氏就是个死，留下，还有活路。 ‘作孽啊……’ 心中叹气口气，何悠揉了揉眉心，冷静下来，苦涩道： “我明白了。可照您的说法，焚海剑派很快就会出手试探，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没错，我们时间紧迫，所以，更要立即行动起来！”白夫人忽然慷慨激昂道。 ？？？ 怎么就行动起来了？ 这时候，始终戳在一旁装哑巴的白澈终于开口说道： “我们在得到消息后，紧急开会磋商了下，已初步达成共识，并着手拟定方案。” 何悠疑惑：“什么方案？” “包装！培训！”白夫人挥了挥手，蓦然吐出两个严重缺乏仙味的词。 “培训谁？” “你！” 见何悠一脸茫然，白夫人优雅地起身，于客厅中缓缓踱步，同时打量着何悠道： “想要骗过他们，你现在的形象可不行，无论是神态，气质这些，还是修为反应，对于一些厉害角色都近乎毫不设防，一眼就会被看穿根底……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焚海剑派搞事之前，对你个人进行全方位，立体式的包装、培训！” “确保你能在短时间内，有个基本的‘被高人夺舍’的样子出来，换言之，里子可以稀烂，但面子一定要足够唬人，起码要让人将信将疑，看不透你……这样才算合格……” 听到这里，饶是以何悠从小便磨练出来的镇定性格，也有些拿捏不住了。 他按着额头打断道： “等等，我有点晕，所以说，你们早就研究好了，就等着我同意呢吧？” “聪明。”白夫人微笑着打了个响指，踱步过来，绕着何悠走了一圈，然后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笑道，“所以，你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我同意。”何悠无奈道。 这一刻，他总觉得这位气场强大，霸气侧漏的夫人忽然也没那么严肃了。 “好，那你先抓紧时间休息，养好精神，我们去完善一下策划案，制定个培训章程出来，恩，争取中午前弄出来，下午正式开始。” 顿了顿，她忽然眼神温和地冲何悠笑了下，用很认真的语气道： “无论成功与否，家族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这位雷厉风行的“大家长”冲亲儿子一挥手，便风风火火往外走去。 等这娘俩刚走到门口，何悠忽然想起来什么般喊道：“对了，我刚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何悠站在客厅，面朝大门，已然平静下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促狭的微笑： “也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青苍真人昔年揍了整个江宁，那么……白氏当初应该也没能幸免吧？” 门口。 优雅端庄的白夫人美丽的脸上笑容一凝，然后神情变幻了几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尴尬的气氛中。 何悠淡笑道：“别误会，我就是练习下嘲讽技能，不是说青苍真人很擅长这个么，要学，总得学的像一点，不是吗？” 白夫人哑然，旋即眨了眨眼，笑道：“你这个程度的嘲讽，可还远远不够。” “不够？那怎么来？”何悠询问。 白夫人却已然大步流星走向别院外，只有她的声音传了回来：“课上教你！” 第七十章 学习装逼第一课（周一求推荐票） 无论事情的发展是如何地出乎人的预料，但日子总要努力过下去。 目送白夫人风风火火离去，何悠坐在沙发上思考了好一阵，终于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既然无从逃避……那么，也就只能全力以赴了。 况且……即便被戳穿，也有家族兜底，何悠也就决定豁出去了。 想明白这些，他再无犹豫，扭头上楼，拉死窗帘，闷头大睡——天已经亮了，他要抓紧时间补足精神才行。 ……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又匆匆吃了饭，何悠虽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只能强打精神，端坐于客厅中等待，直到白澈的到来。 “你妈……额，我是说夫人没过来？”何悠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 白澈显然很是疲倦，眼睛都红着，毕竟这几日都没有机会休息，可大敌当前，倒也斗志昂扬。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蓝色封皮文件夹拍在茶几上，这位家族四代第一天才缓缓解释道： “我妈在忙，策划案已经做出来了，当然，还需要完善，我先赶过来，给你上课。” “就你？”何悠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我虽然没考过教师证，但小时候，舍妹的修炼也是我来督促的，在这方面，还算有些经验。”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初步的训练我相信自己能应付。” “好吧。”何悠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瞄了文件夹一眼，好奇道，“我想了解下你们的思路……这方便我后续配合。” “当然可以，”白澈颔首，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进入了一个很严肃的状态，他认真道，“根据家族研究商议，你的包装将分为内外两个方面，或者，称之为‘软件’和‘硬件’两个部分。” 何悠只觉新奇，露出好奇的神色：“软硬件结合？” “没错，硬件主要指修为和战力方面，恩，这个目前正在研究解决方案，后续你会知道的。至于软件，指的是你的气质、言行举止这一类，也是我们需首要解决的问题。” “你说……” “不得不承认，你的这个‘夺舍失败’，灵魂共存的设定为我们减轻了很大的难度。” 白澈翻开了文件夹第一页，语气满是感慨地道： “倘若是夺舍成功，那么，你想要伪装出大圆满强者的气质，几乎毫无可能，光是个年龄差距就太容易被看穿。不过，妙就妙在灵魂共存……” 说着，他语气有些兴奋： “灵魂共存，这就意味着存在很大的缓冲余地，这样，即便你偶尔表现的像个刚踏入修行界没两天的普通大学生，也只会被解读为你本身灵魂的体现。” “……可我真是个刚进来没几天的大学生……”何悠无语道。 “不，你不是！”白澈严肃道，“起码，要表现的不是。否则，如果你的气质太寻常，就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何悠叹道：“也就是说，我即要保留本色，又要适当地表现出一些违和的地方。” “完全正确！”白澈笑道，“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表现的，像是个逐渐被青苍真人渗透，掌控，加大夺舍程度的模样来。” “……”何悠沉默了下，有些后悔当年没报考表演专业。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表现出这种……矛盾的状态？”何悠一副好学的模样，问。 旋即，就看到白澈翻开了文件，念道： “我们制定了一套方案，可以粗略总结为：一个坚持，两个深入，三个重点，四个加强。” 何悠：“？？？” “一个坚持，即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就是青苍真人，实施自我催眠、心理暗示等方式，切实虚拟出一个人格来。” “两个深入，即深入学习贯彻青苍真人性格特征，领会人物核心精神；深入推进形象、气质、神态、表情等外在特征，做到心中有数，且对部分特征着眼加强。” “三个重点，即……” “四个加强……” 客厅中。 何悠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澈念稿子的行为，心中无力吐槽，暗想起草这策划案的怕不是某个在政府工作的……只能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等他说完，颓然道： “说人话……具体怎么做？” 白澈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很蠢，清咳一声，放下文件，道： “主要就是两个地方，一个是提高你的嘲讽能力，毕竟，青苍真人留给江宁人的印象真的很有限……这是最大的特点了。 不过，考虑到倘若嘲讽的太狠，容易激化矛盾，带来不必要的风险，所以，这点也不太重要，最多关键时刻，来一句，塑造下形象就可以了。” “那重点是什么？” 何悠暗暗松了口气，天可怜见，小何同学活了十八年，从来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在嘲讽这个技能方向上属实加点有限…… “重点就是提升你的逼格，说白了，就让教你装逼。”白澈淡淡道。 “你说啥？” “教你装逼，”白澈一脸严肃，解释道，“你不要这幅表情，按照百科的定义，装逼指： ‘一种是以卖弄、做作获取虚荣心的自我满足甚至欺骗性质的行为，向别人表现出自己所缺少不具备的气质。’ 你看看这解释，抛开虚荣心这句，后半句，几乎完美符合我们的要求。” 何悠沉默半晌，才冒出一句：“我突然有些明白，为啥让你来教我了。” “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 “哦，”白澈认真道，“九品大圆满修士，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气度，说白了，就是逼格，即便是肉身陨落，夺舍都没完全成功，但面对一群当年的手下败将……的弟子和子孙，必要的高傲是符合人物形象的。” “所以，学会装逼就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具体的课程暂时包括……”白澈再次拿起文件，用手指点着一行行文字念道，“表情管理、眼神控制、语言形体、临场应变……” 何悠这时候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泰然处之了，他觉得，就算面前这货说出要他打造个人品牌，作为偶像正式出道之类的话，自己也不会惊讶了。 “所以，你决定怎么……教我？”何悠问道。 白澈正襟危坐，说：“好，那我首先来考考你。按照你的理解，如何才能用最少的字来表现的自己很有逼格？” 客厅中，气氛骤然一凝。 这一刻，白澈真的很像是个上课提问的老师。 室外阳光正好，暖风习习，别院湖中，飞鸟掠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何悠思考片刻，试探回答道：“……谢邀？” 白澈：“……” 第七十一章 面部表情与语言艺术 “好，挺胸抬头，两眼目视前方，下巴抬高一些……好的，这个角度非常完美。” “眼神再凌厉一些……恩，尝试下慵懒，懒散的风格？尽量让情绪通过眼神表达出来，要有那种……微微俯视的态度。 对，你要想，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当年根本不入眼的小辈，所以心理上要体现出优越感……同时，最好也要有一种沧桑感……” “嘴角扬起……不要保持对称，这样会呆板，右侧嘴角上扬……好！就是刚才那个弧度！往下一点……慢一点……对，就是这个感觉，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模样！” …… 别院，房间客厅中。 一只全身镜靠在电视旁的墙壁上，何悠站在镜子前，不断按照白澈的话调整面部表情。 起初很难。 但经过不断的调试，渐渐的，镜子里的那张脸终于有了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按照策划案的说法，这属于“表情管理”的一部分，是重点培训内容。 “无论是修仙界，还是世俗，都是看脸的，些微的表情会出卖你的内心活动，某些修士很擅长捕捉细节，所以，起码不能被他人从表情上找出问题来。” “咔嚓！”说话间，白澈用手机拍了张照片，道：“等下我安排人把你这个表情镀在镜面上，然后你平常照着练。” 何悠转身，揉了下泛酸的脸颊，道： “这样会不会太浮夸了。” “问题不大，”白澈思索了下，说，“恩，不过始终保持一个表情的确是太难了，你也可以在这个框架下进行调整，尽量显得自然一些，实在不行，你就面无表情……总之，让别人看不出虚实就是最终目的。” “好吧，我尽力。”何悠叹了口气。 “至于语言方面，我们的想法是，能少开口，就少开口，毕竟，理论上，不说话便等同于不会犯错。”白澈将文件翻到下一页，说。 何悠点点头，认同道：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嘛，我懂，可实施起来会有问题的吧，总不能始终缄默。” “这个有办法，到时候，你身边始终会有人陪着，那些无伤大雅的问题，都交给别人替你回答，如果遇到避不开的，你就尽量打机锋。” 打机锋？ 何悠目光微亮，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自然明白“打机锋”的含义，通俗些说，就是“不说人话”，故弄玄虚，绕着弯子说话，让别人去悟。 或者称之为“打哑谜”、“禅机”。 像是那些佛门高人就喜欢玩这一套，说话极隐晦，让人似懂非懂，以为话中暗藏深意，最是高深莫测。 “打机锋的核心在于对方认为你是个高人……所以会绞尽脑汁进行解读，从而避免正面冲突，这点你很符合，并且，你越是表现的玄虚，就越容易让人猜不透，进而忌惮。”白澈侃侃而谈道。 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档，递过来： “你认真读一读这本教材，找找感觉。” 何悠好奇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眼，不由沉默，那文档标题赫然是《禅师与青年段子集锦》。 “所以我的教材就是这玩意？”何悠感觉脑壳有些发痛。 白澈尴尬道：“时间匆忙，只能凑合看了，不过你可别照着学，主要是找感觉，打机锋也要有限度，太玄虚了也不行，要适度，否则更容易坏事……实在要不行，你还可以放杀招。” “什么杀招？”何悠问。 白澈却是不答，只是露出了一个神似蒙娜丽莎的微笑。 空气安静了一阵，何悠了然：“你指的是……笑而不语？” “没错，实在不行，你就笑而不语。”白澈赞叹道。 “懂了。” “当然，这是没办法的情况，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显得像个哑巴一样，就演的太过了……恩，你最好尝试着，将一些日常化的语言，换一个方式来表达。” 换一个方式？ 何悠沉思了几秒，道：“你给我举个例子。” “好，”白澈一脸很专业的样子，提示道：“比如说，你看到一个沙雕评论，觉得很好玩，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说哈哈哈哈真特么逗比这种话，要换个说法。” “说什么？” “你就说……有趣。” “……” “明白了吗？” “……大概，明白了。”何悠脸色凝重地点头道。 “好，”白澈欣慰地笑笑，然后看了眼手表，啊了一声，说，“这都到晚饭时间了，先下课，你吃个饭。” “好。” 何悠松了口气，这时候，忽然听到院门外有脚步声接近，他扭头望去，就看到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小侍女拎着只大大的食盒出现在院门口，在她身后，夕阳盛大。 看到何悠望过来，小侍女打了个激灵，然后加快了脚步，近乎小跑般奔过来，院外，林岚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喊道： “慢点跑，小心摔着！” “噗通！”下一秒，小侍女一个没注意就扑在了地上，好在动作矫捷，成功护住了食盒，人也没有伤到。 林岚捂了下嘴巴，有些心虚地往院子里走，想要去搀扶。 旋即，她便见在夕阳的光辉中，站在门口的何悠挺胸抬头，负手而立，脸上浮现出一个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缓缓说道： “有趣。” 林岚、小侍女：？？！ …… …… 夜晚，家族园林内，某座古色古香的书房中。 “那边情况怎么样？”白枣的父亲，家族女婿庆彦站在椅子后面，认真地给椅子上的人按着肩膀，一边温声问道。 白夫人坐在椅子上，享受着丈夫熟练的手法，缓缓将目光离开电脑，微微闭上了眼睛，显得很疲惫的样子，说道： “澈儿说一切顺利，那孩子……很有表演天赋。” “那就好，那就好。”庆彦碎碎念了两句，这算是一天来，难得的好消息。 作为白夫人的丈夫，家族宁城对外产业的负责人，庆彦在得知族中变故后，自然心急如焚，可偏生他又没办法做什么，只能跟着着急。 在得知了要利用那个谣言的计划后，他是不大看好的。 一来是这主意着实大胆，二来，也是对于那个叫做何悠的少年不大喜欢，恩，庆彦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女儿的缘故才对何悠抱有偏见的。 不过相比于家族的安危，他很清楚，无论偏见如何，他都要支持，甚至要积极提供帮助。 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不过适当的质疑还是要有：“你确认过了？那少年真的没问题？” 白夫人道：“难道你也被那些谣言骗了？” 庆彦道：“毕竟还是要谨慎一些。” 白夫人轻笑了下，心情仿佛变得好了许多： “连你都开始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了，看来，我们的应对措施卓有成效，越是疑心，越是对我们有利……放心好了，我亲自去看过，他没有问题。” “那就好……”庆彦语气说不上来高兴还是失落地道。 白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情绪的变化，却没有说什么么，只是嘴角笑意更浓，重新闭上了眼睛，道：“用力点。” “唉，我用劲着呢。”庆彦赶忙点头，加大了手劲。 同时扭头，透过窗子，看了眼天空的一轮残月，有些出神。 …… 别院中。 吃完了饭的何悠也缓缓将目光从那轮残月上收回，转身，看向身后的女孩，勾起嘴角： “所以，晚上的课是你来上？” 第七十二章 强者模拟器 夜色微凉，何悠静静地看着跑过来的白枣，微笑问道。 一天过去，这姑娘似乎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起码，眼圈不再是红红的。 何悠不清楚修仙者对于生死是否看的比常人更淡，不过就如同他踏入这个世界的最初，就已近有了面对危险的准备一样…… 大概，家族的人在出发赶往府城的时候，也会产生类似的觉悟。 “我才懒得给你上课，”白枣一身素色衣裙，微微撇开头去，然后说，“我听林岚嚷嚷，你的状态有点怪，所以过来看个新鲜。” “咳，那是表演的一部分。”何悠想起傍晚那一幕，也有些尴尬，但这同样也是训练成效的体现。 “哦……”白枣没什么精神头地应了一声，没说话，似乎在走神。 “你想说什么，总不会专门跑过来看个稀奇吧。”何悠眼神微动，坦然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没想到竟然也把你卷了进去。” 白枣转回头，捋了下漆黑发丝，似乎有些歉意。 何悠开始有些不解，但慢慢的，意识到或许是这姑娘认为将自己拉进了这个世界，也有她的责任。 虽然何悠从没有怪她就是…… “还好吧，就像我也没料到回个家会连人带火车冲到另一个空间里，也没想到，去一次涂山，会遇到那些神奇的事…… 我自己选择的路，当然要好好走下去，和旁人从来没有半点关系。” 何悠与她错身而过，将沙发上的靠垫摆正，一副闲谈的语气说。 少女两只手纠结在一起，咬着嘴唇，没说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只是说： “外面风声闹得挺大，你真的做好应对的准备了吗？” 何悠沉默了下，然后转回身，认真地看着她： “我总觉得，生活是不可能等你做好十足准备才来蹂躏你的，谁不是仓促上阵呢？” 顿了顿，他一只眼睛眨动了下：“再不济，我就认怂。”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轻松，满心纠结的少女也下意识被感染，露出释然的笑容来，道：“那……加油！” “加油。” 何悠微笑道，然后挥挥手以要练习的名义将她赶走，自己则返回了那面新送来的全身镜前。 凝视着镜面上镀银的一个“表情模子”，略显生疏地控制脸部肌肉，看着自己，斗志昂扬。 …… …… 第二天一早，何悠就迎来了新的访客。 “这位是林长老，家族供奉，也是林岚的父亲。”换了一身衣袍的白夫人领着一人介绍道。 何悠略显意外，却只是微微挑眉——他发现自己已经慢慢进入状态了，起码，可以很好地将心中的惊讶情绪掩藏起来，显得自己“波澜不惊”。 林岚的父亲？供奉长老？ 他看过去，发现对方身材意外的魁梧，长发凌乱扎在脑后，模样与林岚倒不是很像，气质却近似，看着就很有一膀子力气。 只是脸色稍显苍白，不知是伤势未愈还是操劳过度。 “林长老给你带来了一套装备，负责为你讲解和调试。”白夫人解释道，“这是……硬件的一部分。” 昨日说包装软硬结合，软的一方面昨天已经领教了，倒也不清楚，硬指的是什么。 “砰。”林长老看上去不是个喜欢废话寒暄的，见何悠望过来，将手中的一个沉重的箱子放在厅中地板上，旋即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样样物件，摆放好，说： “这几样法器是考虑到你的需求，筹备的。” 何悠看过去，总共四样物品，大小不一。 包括一只巴掌大的玉牌、一套质地奇异，绘制着密密麻麻符文的“马甲”、一只吊坠，以及一条看起来很奇怪的，像是腰带，又很古怪的装置。 四样物品中，只有那只玉牌他比较眼熟。 “这是示警玉符，佩戴在身上，它可以时刻感应到附近的敌意或杀气，根据不同程度进行闪烁示警。”林长老拿起那只玉符，讲解道。 何悠微微颔首：“我记得，白枣身上就有这东西。” “是的，不仅如此，这玉符还有定位的作用，当然，不是很精准，主要的用处还是辅助。”白夫人开口道。 林长老拿起那套“马甲”，道：“这是玉蚕软甲，一件防御法器，可以在你遭受攻击的时候起到防护的作用……也是为你确保你的安全。” 何悠接过来，抚摸着这件护具，心想这马甲穿上可就没那么容易脱了…… “至于这只吊坠，名为‘灵觉’，佩戴后，可以阻拦精神层面的探测和攻击，主要是防止某些厉害修士，利用神识扫描，看清你的虚实。” 何悠目露了然，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在小青山的时候，白澈就进行过类似的试探，也从那时候起，何悠才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格外强大。 “那这最后一件……”他握着吊坠，将目光投向那只怪异的装置。 林长老魁梧的身躯顿时愈发挺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骄傲，他拿起来，解释道： “这是我亲手制造的一件装置，也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我为它取名为：‘强者模拟器’。” 何悠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气，心想不愧是父女啊……怪不得林岚能鼓捣出“打怪进度条”这种用途奇葩的法器，有其父必有其女。 “强者模拟器？它有什么作用？” “两个用途，”林长老嘴角带笑，指着这东西上的一个开关，“这里有三个档位，其中零档是关闭，一档的作用是扰乱气息，即，对你身上的气息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扰，很隐晦，主要是为了帮助你故弄玄虚。 我的建议是始终开启，这个模式下，它处于低功率运行阶段，耗能很少，虽然没有进行完善的测试，但粗略估计，一个月的续航应该没问题。” “那第二档呢……” “第二档的作用是伪装，开启的刹那，装置内部储存的灵力会快速消耗，通过符文作用，营造出强大的灵能波动……也就是类似于强者气息的效果。 持续的时间比较短，个人不推荐使用，毕竟除了营造虚假的气息，没有实际效果，所以……只限于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使用。”林长老耐心道。 何悠郑重地将其接过，然后抚摸着这些装备，语气复杂地感慨道：“让你们费心了……” 白夫人见状，说道：“你尽快熟悉下这些装备，不过切记，这些东西只是辅助作用，不可依赖。” 说到这里，她手机忽然响了，白夫人赶忙查看了下消息，旋即神色一怔，苦笑道： “我原想着时间还充裕，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 “他们？焚海剑派？”何悠皱眉。 “以及整个江宁。”白夫人神情冷峻道，“家族刚接到消息，焚海剑派广发请柬，将于两日后，于十方竹林宴请江宁各派，共商大事。” 大事？ 何悠一怔，旋即眯了眯眼，道：“是搞事才对吧。” 第七十三章 十方竹林 就如同预想中的那般，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听到这个消息，何悠发现自己意外的并没有多么紧张，反而是松了口气。 恩，最起码可以证明这番折腾并非毫无用处。 至于所谓的“共商大事”他并没有很在意，只认为这是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类似的由头想找，总是容易的，相比之下，倒是聚会的地名引起了他的好奇。 “十方竹林？那是什么地方？”何悠问道。 白夫人快速收敛了情绪变化，解释道：“那是府内的一个公共秘境。”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没有防御设置的，敞开的，任何修士只要得知入口，都可以进入的秘境……恩，不用惊讶，事实上，这类秘境并不是太罕见。 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历史上有些秘境因为残破，被废弃，失去了相应的功能。 或者没有值得占据的价值，就会被敞开给所有修士……毕竟，想要真正独有一个秘境需要投入很多。 十方竹林的历史很久远了，具体甚至不可考……一般，某些涉及到多个门派到场的活动就会放在那里举行。” 何悠听到这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中立之地”了，不属于某个势力，也没有大型法阵，大家都放心。 “原来是这样。”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忽然神情变幻道： “这类秘境还有个作用，就是用来约战，当年……青苍真人就是在这里打败了整个江宁的。” “……” 何悠的呼吸稍微用力了些，心想这选址怕不是还附带了一层“历史意义”，莫名感觉压力大了不少…… “好在还有两天时间。”何悠叹了口气，摇头道。 白夫人耸耸肩，说：“毕竟是邀请许多势力，总要给人反应的时间，两天已经是极限了，当然，算上赶路的话，应该是三天时间，一般来讲，抵达当晚是不会开启聚会的，正事将会放在第二天。” 也没差什么…… 何悠收拾心情，平淡道：“总之，看来得更加努力了。” ……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何悠再也没有离开别院一步。 林长老带来的“装备”很快就熟悉完毕，倒没有什么操作难度，唯一需要主动触发的“模拟器”也很容易掌握，并且真的像腰带一样捆绑在腰间。 何悠唯一觉得遗憾的是没有攻击型装备，不过想想也是，忽悠人的核心要义就是尽量不与人动手，否则露馅的风险就会大增。 好在按白夫人的说法，只要不主动承认，各门派也不可能刀剑相向，毕竟公开场合可没办法伪装成“外道邪修”。 是的，对于外面的汹涌澎湃的谣言，家族并未予以承认，只是沉默，并且暗中推波助澜，这种沉默，可以理解为“默认”，却又不能这般定性，算是个不错的应对。 …… 第三天上午，九点钟。 这是约定好出发的时辰。 园林旁的停车场上，车辆整装待发，林岚等人则已经来到了何悠的院子里，站在院中，望着紧闭的房门嘀咕： “这马上出发了，怎么还不出来？” “急什么？” “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别院供奉们就看到房门徐徐从内部推开，然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首先看到的是衣角，黑白交杂的新式道袍下摆垂在双膝位置，斜斜的，有弧度，极为整洁干净，纤尘不染。 在往上，目光掠过简雅的衣袍，就落在了何悠那张脸上。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 林岚等人一时有些难以形容，初看上去，并没有出奇，甚至显得有些寻常，可那棱角分明的年轻脸庞上，却仿佛蒙着一层无形的薄纱，令人看不透，总觉得，似乎隐藏着什么。 表情、神态略显冷淡，眉宇间，似乎还有一丝隐隐的不耐烦，双眼中，眸光带着审视的姿态，居高临下……带着一种疏离感，若是仔细去品鉴，竟仿若有一缕淡淡的沧桑与感慨。 这所有的一切，都很克制，没有太过夸张的表情，一切的情绪都被控制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寡，就连嘴角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略带嘲弄之意的笑容也妙到毫巅。 这些琐碎的细节，完美融合在了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给人一种奇怪的不和谐，就仿佛，这年轻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 “完美！” “厉害！” “不……不得了……” 院中的几人先是怔住，然后不约而同地拍手赞叹。 林岚更是走过去，绕着何悠打量了好几圈，啧啧称奇道：“这才几天不见啊，这变化……咦，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啊。” 身材高瘦，一脸沧桑的金谷师兄将双手塞在袖子里，横在身前，摇头道： “非也，容貌没有变化，气质却是判若两人，当真是不可思议。” 陈抱朴更是拍红了手掌，一脸崇拜。 “滴——滴滴——” 这时候，车辆终于行驶到别院外，车门打开，换上了一身同样干净简练道袍的白澈招呼道：“这就走了。” 何悠冲几个师兄弟点了点头，然后径直上了车，拉开了后门，就看到白夫人已经等在里面。 这次前往十方竹林，白氏派出去的人很少，除了这位“大家长”，再加上白澈与何悠，就只剩下几个可靠的随从。 何悠原想着以白氏的地位，应该会多带些人的。 “修仙之人与凡尘俗世在这方面多少还是有区别的，一个势力强大与否，与排场，人数关联并不大，相反的，往往越是小门派，越喜欢人多。”白夫人神情雍容大气地解释说。 手中却在抚摸着一只挂着寒霜的剑鞘。 何悠想着道法门那些人，心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此外，你的情况毕竟特殊，人多嘴杂，反而容易让情况变糟。” 白夫人又解释了一句，然后扭头，看着何悠将车门拉好，神情颇为严肃认真地上下审视着他。 渐渐的，一道宛若实质的威压弥漫开来，她手中剑鞘寒霜愈重，车内，分明没有开着空调，却冷若深冬。 然而面对着这股强大，乃至于锋利的威压，何悠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波动，不要说畏惧，甚至连眼神都是平静无波。 白夫人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有料到，他可以做到这一步，语气赞叹道： “……白枣说，你是个天才，我起先还不信，现在真的有些相信了。” “我不是天才。”何悠仿佛轻笑了下，不甚在意地微微仰靠，目视前方，眼神淡然：“只是这世上，蠢货太多。” 第七十四章 议题：消失的句曲山 “只是这世上……蠢货太多。” 车内，听到何悠这句不显波澜的话语，饶是江宁白氏宗族的话事人，“大家长”也不由沉默了下来。 这一刻，白夫人甚至有些后悔，暗想自己这番折腾，会不会造就出个在某方向异于常人的“怪物”出来？ 何悠脸色平淡，眼神却是微不可查地打量着白夫人的反应，然后心里也默默反思了下。 恩，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优秀，以至于让对方惊叹失语，难以回应了？ 唔……怎么连心里的嘀咕都有些变味……克制，一定要克制。 正所谓凡事过犹不及，何悠心中盘算着这些，就听到白夫人掠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说道： “这是江宁一些重要宗派人物的资料，你简单翻看一下，也好做到心中有数。恩，如果闲麻烦，主要看焚海剑派的资料就好。 重点关注我画了红圈的两个。” 何悠没吭声，用一种略显慵懒的姿态接过文件夹，简单翻阅，眼神中看不出任何重视的态度来。 文件的第一页就是焚海剑派的资料，何悠的目光瞬间被两个用红色圆珠笔花圈标记的照片吸引，旁边还写着人名以及相应的职位与境界。 ‘焚海剑派戒律堂首座，薛照，六品通玄中境大修士……’ ‘焚海剑派执法堂首座，钱思，六品通玄下境大修士……’ 何悠于心中将这两行资料飞快阅读了一遍，目光停留在这一男一女的照片上，心中微惊。 大修士…… 如今的何悠早已不是那个对修仙境界一知半解的小白……恩，好歹也能算得上个中白，他自然知晓，所谓‘大修士’的分量。 抛开数千年前的，所谓上古年代不谈，就以这几百年修仙界整体水平衡量，绝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最高的目标其实也就是所谓的‘六品通玄境’。 也只有到达这个境界，才可以称之为‘大修士’。 放在江宁，据他所知，身旁的白夫人就位于这个层级，而白家，抛开后山那几位已经沦为一次性消耗品的“太上长老”。 比白夫人更强的，也就只有那位尚未谋面的家主，白枣的外公——老太爷。 而就凭借这般修为，白氏就坐稳了江宁府第二大势力的位置。 甚至在府城事变前，俨然可以与焚海剑派争夺第一这个名次。 由此可见，一位大修士是何等重要。 按照白夫人的话说，只要能让其余宗派，认为何悠能爆发出大修士级别的力量，就足以令任何势力都不敢妄动。 至于‘通玄境’大修士为什么这么强，何悠毕竟入行时间太短，所知有限，但隐约也知道，这似乎与‘识海’有关。 据说只有抵达通玄境界，才可以打开识海，从而祭炼“飞剑”！ 正所谓“修士两口剑”，其一便是飞剑。 当然……他很清楚，那东西指的并非是白夫人手中这柄坠满了寒霜的宝剑——这柄剑仍旧只是一件厉害的法器灵兵而已，与真正的‘飞剑’完全不是一个事物。 之前培训的时候，何悠曾说想要见识下飞剑是什么，却没见识成功，他还记得，白夫人当时对他解释说： “以你现在的境界，即便我将飞剑竭力放慢速度，你也无法观测到。” …… 总之，虽然不了解具体，但何悠起码明白，通玄境大修士真的很强，很强。 尤其对于六品境以下而言，更是碾压态势。 而焚海剑派这两位堂主级别的高层，赫然都站在这个阶层，这自然让他心惊。 然而性格中的镇定，以及培训的效果这时候就体现出效果来了。 只见何悠淡淡地扫了眼两人的资料，旋即微微摇头，眼神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不甚在意道： “只是区区两个通玄么。” “……” 白夫人深深吸了口气，握着剑鞘的手关节微微发白，前面，正握着方向盘开车当司机的白澈更是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心中疯狂吐槽。 只是！ 区区！ 两个！ 你一个才刚刚跨入二品开脉境，甚至连这都还没站稳脚跟的家伙是怎么好意思用这种语气点评人家的？ 虽然这种语气的确是家族追求的效果，甚至于，何悠的表现比他期望中最好的程度都更好一些…… 但是，白澈仍然有些难以控制翻涌的心绪，毕竟…… 这不是面对外人啊，都还没到十方竹林呢，你这演技咋就飙起来没完了呢？ “……车里没外人，你现在可以适当收敛一下……”白夫人吐出一口气，无奈地说。 何悠淡淡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在心里再一次强调： 克制……要克制…… 旋即，就听白夫人继续道： “这次聚会，这两个人将会代表焚海剑派参加，其中以薛照为首，所以，不出意外，咱们需要应付的头号敌人，就是这两个。” “恩。”何悠点点头，表示明白，深深地看了那两张照片一眼，何悠转而道：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还有的，就是关于这次聚会的议题。” “议题？” “没错，这次聚会虽然存在试探我们虚实的目的，但却并不只是针对于此，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商讨一件大事。”白夫人道。 何悠有些好奇，这才回想起，当日收到“请柬”，的确说是宴请江宁各派，共商大事，当时他以为所谓的大事就是自己……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什么大事？竟然需要整个府城的人来商议？”他不由问道。 提前这个，白夫人神情也郑重了许多：“关于秘境。” “又是秘境？” 何悠有些迷糊，虽然他早已知晓，最近这一年来，全国各地，古老而尘封的秘境纷纷陆续打开，然而这节奏未免太密集了些。 唔，或许对大多数修士而言，并非如此，只是他自己遇到这种事的频率太高，因此才有的错觉。 “并不是普通的秘境，”白夫人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这次是关于十大洞天中的句曲秘境的事。” 十大洞天！ 何悠微微一怔，本能地联想到了网络上流传的那些，传说中，国内存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并称为道教“地上仙境”。 此前，他没有将其与秘境联系起来，但现在却发现，两者或许存在着诸多关联。 尤其……句曲这个名字…… 何悠皱眉思考了下，豁然记起，在涂山秘境，洞玄门最后一个门人，修士张平的墓志铭上就提起过，在其活跃的那个年代，也就是二百年前，句曲山似乎是江宁最强大的宗门来着。 “看来你意识到了，”白夫人笑道，“没错，俗世中传说的洞天指的就是秘境，只不过并非完全一致。 或者说，凡尘俗世中所说的洞天并不是修仙者居住的秘境，只是名字相同或者相近而已……这很正常。 毕竟千百年来，虽然修仙界始终隐世不出，只有一些门人偶尔在地上行走。 但既然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就肯定会留下痕迹，慢慢的，也就成了传说。” “事实上，秘境并不只有四十六个，而是比这更多，比如左峰山、涂山，又比如我们白氏……都并不为世俗知晓。 三十六小洞天中，大部分的确存在对应的秘境，至于十大洞天，倒是真实存在，指的是国内十个大型秘境……远比我们白氏居住的更大。” “这类秘境也往往被最强的一些宗门、家族所占据。” “江宁府，就存在着一座大型秘境，当年，被句曲仙宗所占据……那是一个真正的大宗门，放到现在，把整个江宁修士加在一起，也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威胁的那种。” 何悠听到这里，不由皱眉道： “既然是这么强大的宗门，怎么会也封闭了？消失了？” 显然，如果句曲仙宗还在，不可能有什么焚海剑派的位置，按照张平所述，似乎二百年前，这个强大的宗门还在。 而在一百年前，青苍真人“祸乱”的时候，却似乎没有这个宗门的身影。 那中间的一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般强盛的势力，会没了踪影？ 面对何悠的疑问，白夫人却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人知道。” “哦？” “是的，最起码，我白氏不知道，想来，焚海剑派所知也不会太多，只知道，句曲仙宗当年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突然间，就封闭了山门，再然后，就再也没有开启过。 而后来，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个宗门可能发生了意外……否则，正常情况，不可能一百多年，都没有音讯，这太反常了。” 顿了顿，白夫人道： “而就在近期，我们惊讶地发现，句曲仙宗当年所位于的空间节点出现了异常波动，能量反应与其余无主秘境极为类似。 也就是说，句曲山极有可能也沦为了无人掌控之地……这个消息太重大，没有人敢忽视……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先下府城秘境，然后回来休整，消化所得，之后备战。 等待句曲秘境开启……结果……” “结果却出了意外。”何悠叹道。 “是的。焚海剑派之所以冒险出手，重创我们。 意图削弱打压我白氏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就是为了削弱我们的战力，为接下来进入句曲秘境做准备。”白夫人恨恨道。 何悠恍然，心中对此事的迷雾彻底消散，原来如此。 恩，句曲仙宗作为十大洞天之一，神秘消失，其中不知隐藏着何等惊天变故。 抛开这些，光是其中遗留的“遗产”就足以让整个江宁疯狂，这将是百年难遇的良机，若是能在这场“吃尸体”的盛宴中挖到最肥美的一块肉，怕是整个江宁的势力都会发生改变。 这样的情况下，焚海剑派担心白氏在这场盛宴中崛起，所以才悍然出手，甚至不惜伪装邪修，败坏名声——毕竟这种事明眼人总是能猜到的。 而想要坐稳正道领袖的位置，这般行径是极为恶劣的。 如果不是句曲秘境太关键，想来，焚海剑派也不会用这般粗暴的手段。 塑造形象要百年，而败坏形象只要一天。 “好了，说远了，”白夫人吐出一口气，笑道：“句曲山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之所以说给你，主要是让你有个了解。 到时候，不至于乱了阵脚。 等到了十方竹林，讨论的时候自然由我来发言。 你只需要安心当好供奉，尽量不露马脚，起到一个威慑作用就好了。” “我明白的。”何悠也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是专心翻阅起手中的文件，尽力去记忆那些人——虽然记不住也没什么关系就是。 只不过，听完了这些密辛，何悠忍不住就心不在焉起来。 小小的江宁府竟然隐藏着十大洞天之一……并且于一百多年前神秘关闭，如今再出现，竟俨然成了无主之地……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句曲仙宗是真的覆灭了么？还只是关起门来，自己玩了一百多年？ 唔，后者有些太理想化了，也不符合逻辑。 真想进去看一看啊…… 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时间仿佛也变得飞快。 车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白氏秘境，进入了宁城主干道，然后沿着公路，朝着目的地驶去。 “十方秘境”位于石城，恩，一个县级市。 不算繁华，但风景却十足的秀丽。 从宁城赶过去，一天时间绰绰有余，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甚至故意慢悠悠地走。 因此，当一行人终于抵达十方竹林所在的位置，已经到了四点钟左右。 “十方竹林是座寺庙？” 当何悠一行人从车里下来，眺望山腰间，一处红墙黄瓦的寺庙建筑便映入眼帘。 反手砰的一声将车门关上，白夫人将那柄寒霜剑悬在腰间，淡淡道：“是，也不是。” “哦？” “准确来说，十方竹林就隐藏在那座寺庙里，不过它内部，也是寺庙一部分。”白夫人一边带头，向上走，一边解释道： “十方竹林虽然是公共秘境，但毕竟也需要人看守。 这几十年，都是委托给野草寺的桐仁大师来管理……恩，野草寺也是江宁的一个门派，只不过是禅门那一路，也有自己的秘境，这里只不过是顺便管理着。 有聚会的话，也由桐仁大师主持，恩，显得公正些。” 何悠跟随着，沿着山路向上走，闻言笑道：“这么说，这位桐仁大师人品不错。” “恩，那和尚倒还可以，算是这片地界，少有的几个几乎不掺和任何争端，相对中立的势力了。”白夫人淡淡道。 何悠没说话，只是想着，这位野草寺的主持，想必修为不低。 否则，没有足够自保的势力，在错综复杂的乱流中想做个“老好人”可比登天还难。 …… 起初，几个人还互相聊几句，但随着接近了寺庙，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何悠更是完全进入了状态，恩，并时刻叮嘱自己要克制…… “啊，白施主。”山峰不高，寺庙不大，几人很快就来到了建筑大门外，那站在石阶上的两个穿着僧袍的年轻僧人赶忙迎了上来，双手合十。 显然，这是野草寺的人。 何悠看不出他们是否修行，想来是有的。 即便没有，起码也是半个修仙界的。 “来人已经很多了，各位的客房也早已安排好，请随我来。”其中一个僧人笑道。 白夫人眉毛一挑，点点头，显得有些高冷。 站在她身后的白澈也不由脸色严肃了许多。 何悠静静看着这一切，明白两人气质变化的缘由……迎客僧人那句“来人已经很多”说的很明白了。 显然，各大宗派已然快到齐，怕是，都在等着他们。 虽然按照惯例，宴会的前一天各门派往往不会进行太多交流，只是先住一晚，接风洗尘，正戏要明天才开始。 但，作为这场宴会的主角，他们怎么能不认真？ 而作为主角中的主角……何悠却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迎着那僧人好奇的目光，缓缓向寺中走去。 不多时，众人进入后殿，继而，就见僧人用力推开了一扇朱红色大门。 门后，却并不是院落与建筑，而是一片宽敞的世界。 明亮的天光从门内透出来，远眺，可见翠竹如海。 这，就是十方竹林了。 第七十五章 你也配？ “请随我来。”走在前面的僧人笑着做了个邀请的动作，然后径直往门中走去。 何悠落后白夫人一步，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跨过这到门户，里面就是秘境空间，一条斑驳的青石板路将寺庙连通起来。 可以看到，曲径向深处，是一片竹林。 在竹林后，可以看到另外一座古典屋舍，这种结合倒是十分自然。 秘境中景色倒是不错，起码很是干净，有微风吹来，卷过那茂密的竹海，恩，没辜负这地点的名字。 一边走，白夫人一边开口询问道：“已经有哪些势力到了？” 那名年轻僧人知无不言念出了一个个名字： “焚海剑派的薛、钱两位堂主很早就到了。” “妖刀派的陈掌门。” “八方圣教宋尊者。” “冯家家主。” “地玄门李门主。” “春水阁楚阁主。” “无定宗的……” …… 年轻迎客僧人似乎对各大门派的人物记得颇为清楚，一边走，一边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何悠跟在旁边，每听到一个势力，就在脑海中回忆起刚看过的资料上的信息，然后再一次于心中感慨，这江宁，还真是…… 卧虎藏龙。 唔，这个形容词是以他个人的角度来看的，若是按照白夫人的说法，那就是典型的：“水浅王八多……” 恩…… 整个江宁府人口总数约莫有七八千万的样子，不到一个亿，就盘踞了大大小小几十个修仙势力…… 这还没算上府内那些散修……虽然大部分小宗派，小家族人数也不比散修多太多就是了…… 但这个密度，总归是让何悠有些吃惊。 这可是修仙者啊！ 不是大白菜。 光是国内就有二十多个府，还有好几个行政等级差不多的市、区……若是按照这个密度计算，全国有多少修仙者？ 更何况，还有海外仙门…… 谁能想到安静平和的社会另外一面，竟然潜藏着这么多古怪，若是往前推十天，有人跟他说，何悠保准不敢相信。 转着这些念头，何悠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流露出来。 神态间，仿佛对这些势力的名字浑然不曾在意——关键也是他总觉得那名僧人有意无意偷眼看着他，眼神里全是好奇。 与此同时，一行人也穿过了整片竹林，一群鸟雀振翅飞起，看着，似乎也不是很怕人。 “恩，看来是我们来的迟了。” 白夫人等僧人说完，淡淡地开口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便听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呵呵，无妨，听闻白氏前些时间，遭到外道侵袭，如今当是好好在族中疗养才是，在这个关口，白真人还能前来仪式，本就难得，迟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何悠注意到，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白夫人虚扶着剑柄的手缓缓用力，脸上的一丝笑意也彻底敛没不见。 只见前方径直走来数人，当先的便是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男人。 气度不凡，一身火红色道袍，在这翠绿的竹林旁，极为惹眼。 在他身旁，还并肩站着一个美艳的女人，同样的如火长袍，边缘锋利如剑。 再往后则是几个弟子模样的修士。 在看到这两人的脸孔的刹那，何悠心头便跳出了两个名字： 薛照 钱思 焚海剑派的两个堂主级别强者，资料上写的通玄境大修士！ 是他们？ 这两人难不成一直在门口守着？专门为了第一时间看自己一眼？ 不……不至于这么蠢，应该是派了弟子在外面。 恐怕，自己一行人刚出现在山脚下，就已经将消息通报过来了。 果不其然，何悠注意到，远处的房舍中，似乎有一道道目光投来，只是离得太远，大概也只能看个大概。 “原来是焚海剑派的‘道友’……没想到，两位还亲自出来迎接。”白夫人强压怒气，语气冷淡地说道，眉眼间，凌厉万分。 何悠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他清楚地察觉到，在薛照和钱思走过来的同时，自己贴身放置的‘灵觉’吊坠便温热起来，脑海中，也产生了些许压抑的感觉。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对方在用精神层面的力量对他进行窥探。 通玄境大修士开辟识海，可动用神识，最是隐秘莫测。 好在护身法器效果拔群，何悠甚至没有动用自己的强大精神力进行对抗，那窥探，便被挡了下去。 “哈哈，我等互为近邻，自当照顾……” 那个叫做薛照的男人随意客套了下，便将目光投向何悠，露出惊讶的神情，故意问道： “这位倒是面生的很，不知道……” “这是我家族何供奉。”白夫人硬邦邦回应道。 “哦，原来这位就是……”薛照故意拉长了声音，顿了顿，才装出犹豫的神情，说，“近来我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何供奉的消息……” “都是谣传。”白夫人按照准备好的说辞道。 她很清楚，前两天可以用沉默来应对，可到了这里，就必须矢口否认，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这样吗？”薛照与身旁的女人对视一眼，旋即看向何悠。 准确来说，应该是盯住了他的双眼，似乎要捕捉到这少年脸上的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与此同时，一道道无形威压从两人身上释放出来。 空气陡然变得灼热，原本凉爽的竹林躁热起来。 那位带路的年轻僧人不得不后退数步，用袖子挡在身前，似乎要隔开那酷热，空气隐隐有些扭曲。 在这变故下，白夫人剑眉挑起，却强行抑制住了出手对抗的冲动。 只是浑身散发出一道道寒气，让站在周围的人不至于热的难以忍受。 同时神念已然看向何悠，心中隐有担忧。 虽然早有演练，可那终究也只是“演练”而已！ 换了地点，换了人，何悠还能保持的住状态吗？ 这一刻，白夫人忽然有些后悔。 毕竟……他终究只有十八岁，才跨入这个“世界”短短几日，在白夫人眼中，也只是个孩子。 扛不住……才是正常的吧…… 种种念头闪过，白夫人袖子里的拳头用力攥紧。 四周一片寂静。 没有半点虫鸣。 就在她犹豫着想要帮助抵抗的时候。 直面两位通玄境修士威压的何悠却只是将下巴微微抬高了一点点。 不再是方才的闲散状态，就如同是……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 他不躲不避地看向薛照与钱思，眼神中，有三分慵懒、三分无聊、三分淡漠……以及一点点的兴趣。 就仿佛，是旁观着一切的域外观察者，终于注意到了地面上耀武扬威的两只小兽。 何悠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道： “你在对我说话？” 薛照目光灼灼，眼神凝重，似乎想要看出期望中的破绽：“是的。” 何悠闻言，眼神中的笑意更浓。 然后在达到某个小小的阈值后骤然化为无边的冷漠。 只见他神态慵懒地，用略带嘲弄的语气道：“你也配？” 竹海之畔，寺庙之外。 气氛骤然一凝，四周，鸦雀无声。 —— ps：求推荐票~ 第七十六章 茅真人 湖畔静寂。 死寂的气氛弥漫，身处燥热的空气中，只想着赶紧离开的迎客僧人在听到何悠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是为之一呆。 更不要说直接面对着何悠这句满含嘲弄话语的两位大修士。 薛照整个人都仿佛愣了下，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的预想中，剧本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相比于身旁的执法堂首座，薛照内心对于“青苍真人夺舍”这件事还是不大相信的。 恩，最起码，是存在倾向性的。 而倘若这件事为假，那么按照资料，这个叫做何悠的少年只是个十八岁的学生。 虽然暂时还没有弄懂到底是怎么成为了白家供奉。 但这不重要。 十八岁的年纪，粗浅低微的修为，面对他们的威压，怎么会不露破绽？ 至于……倘若这是真实的…… 那么对方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立刻着手逃离。 毕竟，此刻的青苍真人绝对处于一个很虚弱的状态，他怎么敢来赴宴？ 就不担心被各个门派撕成碎片？ 除非……他有那个自信，有底气面对整个江宁。 而这，恰好是薛照最不愿意相信的。 而那句“你也配”也毫不留情地扎在了他的心口。 薛照有些茫然，记忆中……已经多久没有人用类似的语气与自己说话了？ 当然，如果站在面前的的确是百年前吊打全境的那位“青苍大圆满”，那这句话甚至称不上什么羞辱。 只能说是……理所应当。 可这并不能让他不愤怒。 安静中，薛照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身周灼热的空气仿佛要冒出火焰来：“你……” 就在他准备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身旁忽然有一只手拉了他一下。 是钱思。 执法堂堂主，也是当日刘茂禀告绝密消息的时候，和他电脑视频的那个女人。 钱思没有开口，只是微不可查摇了摇头。 薛照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时、此地，并非动手的时机。 “两位没有旁的事，就请让开吧，我们也是要休息的。”这时候，白夫人向前一步，冷声开口道。 “当然……请。”薛照挤出笑容，侧身一步。 在远处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目送白氏一行人离开。 然而直到何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都没有看出任何一丝“破绽”或者说是不对劲的地方。 “看起来，这件事比我们预想中要棘手的多。”钱思也收回目光，眼神凝重地说道。 “你觉得他是真的？”薛照看向她。 钱思认真道：“我看不出来。” 薛照沉默了下，叹了口气，咬牙说：“我也看不出……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他是真的……” 钱思看了他一眼，说： “的确无法证明，不过……薛照，我还是要提醒你，在这件事上，我们必须慎重。” “我明白。”薛照苦笑道，“我只是……始终难以相信。” “不，你的心里或许已经相信了，只不过，你不愿意接受而已，毕竟，没有人愿意看到大好的局面出现变数……句曲秘境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了。”钱思道。 薛照沉默，没有反驳。 只是深吸了口气，然后扭头看了跟在身后的几个穿着焚海剑派弟子衣袍的修士，更准确来说，是看向了隐藏在其中的刘茂。 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冷。 都怪这个家伙……非要带来这么让人头痛的消息…… 队列中，始终低头装怂的刘茂莫名打了个寒战，头垂的更低。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道袍下的身体已经湿透了。 一方面是被炎热烤的……一方面是吓得……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跟焚海剑派的人跑到这里来。 去面对那个……杀神。 是的，在刘茂眼中，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容貌还有点小清新的何悠本质上就是个杀神！ 五品境的师父出手偷袭都给对方锤死了，他刘茂更不可能是对手。 他巴不得赶紧离开。 “我们也回去吧。” 低着头，听到薛照开口，刘茂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刚准备迈步，陡然间，就听到十方竹林入口处传来一声奇异的钟鸣。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旋即，便听道一个声音高喊道：“黎州府茅真人到！” 这一声喊极为突兀，毕竟，其余门派抵达的时候，迎客僧人也没有喊出声来。 而随着声音响起，正打算转身离开的薛照等人纷纷停下脚步，扭头向入口处望去。 远处，屋舍中也走出一道道身影。 就连拐角处，刚松下一口气的何悠等人，也不禁驻足，后退了几步，扭头好奇望过去。 下一秒，何悠就只见一大一小两个招摇的身影从大门处沿着青石路大步行来。 为首的赫然是个女人，约莫三十余岁？ 衣着寻常，看不出来历，头发盘起，肌肤雪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镜。 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然而，相比之下，还是跟在她身后那庞大身影更吸引目光。 那赫然是一只房屋般大小的妖兽，浑身毛发雪白，粗大的尾巴缓缓摆动，两只耳朵警惕地转动，淡银色的眸子透出神秘的意味。 若是非要在现实中找个对应，恩，大概属于超大型猫科动物的一种。 行走间，释放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是谁？” “黎州府……茅真人？莫非是那位？” “嘶……她什么时候来江南了？竟然没有听到风声？” “麻烦了……” 竹林掩映间，联排屋舍附近，各个门派的修士们同时望向那边，低声议论纷纷。 显然，这是一位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客人。 “她怎么来了？”拐角处，刚刚因为何悠的表现而放松下来的白夫人忍不住挑眉，轻声自语，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眸微亮。 何悠站在一旁，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意外——这是符合人设的。 他只是压低了声音，蚊蝇般道：“资料里没有她。” 白夫人神识笼罩下，隔绝了几人交谈的动静，然后才回答道： “这位茅真人可不是江南本地人，而是来自黎州府……白澈，你先带何悠他们去安顿下来，我去看看，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用玉符联系我。” “好。” 几人商议完毕，白夫人解开神识屏障，挥了挥衣袖，大修士仪态尽显，随着人流走了过去。 “我们走吧，人多眼杂。”白澈低声对何悠道。 后者深深看了那只大妖兽，以及妖兽的主人，收回目光，点点头，迈步离开。 到了这里，已经无需迎客僧人领路。 白澈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白家似乎也有固定的“屋舍”来下榻。 几人穿过门廊，来到了西苑的一片房屋间。 何悠就看到在门主上都固定着一个个木牌，上面已经写了“白氏”两个字。 “你住这间。我就住你隔壁。”白澈说道。 然后又将其他两个家族亲随安排好，这才推开门，进入了何悠的房间。 房间是禅房模样，非常简朴，桌椅俱全。 窗边的地板高出一块上面铺着席子与一张矮桌。 旁边有棋盘、茶具等简单物件，然后就没别的了。 “吱呀。”将窗子推开，撑起来，白澈拍了拍手，满意道，“还算干净。” 何悠对于这种仿古式样的房间还是有点新鲜的。 在窗边凉席上坐下，看着白澈给自己沏茶——这是安排好的，白澈只能捏着鼻子服侍。 “刚才你的演技炸了知道嘛？差点吓死我。”确认了周围没有人窥伺，白澈终于吐出一口气，狠狠灌了口茶水，道。 何悠也摸不准这货嘴巴里的“炸了”是好词还是坏词，只是轻声道：“看样子还好。” “继续保持。”白澈偷偷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看向何悠的目光多了几分由衷的钦佩，“我这辈子服气的人不多，现在多了个你。” 面对着两位大修士的审视和威压，何悠硬生生把一个垃圾二品装出了大圆满境的气度……不服不行啊！ 白澈平常觉得自己就挺自负的了，然而与何悠一比，他猛然发现，自己压根就是个谦谦君子好吧！ “对了，那个茅真人……什么情况，看你的样子，应该知道吧。” 何悠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显然，这又是个变数。 从在场之人的反应来看，这场宴会显然是没有邀请对方的。 而黎州府……距离这里可远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白澈闻言组织了下语言，犹豫着道，“毕竟虽然现代通讯非常方便，但修仙界封闭了这么多年，不同的地界交流真的很少。 甚至，可以用闭塞来形容。 一般来讲，一个势力最多只会对周围区域了解多些。 再远的，就模糊的很了。” “当然，闭塞归闭塞，一些比较出名的人大家都还是知道的。 茅真人……算是一个，修为应该也是通玄境大修士。 不过所属势力在黎州，和咱们江南没什么接触。 可若是往上追溯，那还真的有渊源在了。” “渊源？”何悠好奇问道。 白澈点头，正色道：“事实上，这位茅真人原本应该算作句曲仙宗弟子的。” “或者换个说法，她如今所属的，远在黎州府的势力，就是当年句曲仙宗的一脉。” “哦？” 第七十七章 试探 句曲仙宗！ 听到这个名词，何悠当即提起了精神。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再一次遇上了有关于此的人物。 “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澈放下茶杯，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据说在当年，句曲仙宗关闭的非常突然，起先几乎没有任何预兆，而关闭的时候，并不是宗门所有的成员都在秘境之中。” “毕竟大宗门嘛，总有各种各样的事，弟子也多，很少有全部弟子都在山门内部的情况。 一般来说，规模稍大的些的势力大多如此…… 于是，句曲山封闭，那些在外面行走的修仙者就被隔绝在了外头。 起先，这些人当然是想尽各种办法与宗门本部联络，不过……显而易见，失败了。 而流落在外，没有个根据地总不是长久之计……当时似乎这些人内部也发生了些矛盾。 然后就四分五裂了。 其中比较小规模的，渐渐的也没了踪影，不知道是断绝了传承还是隐姓埋名躲在了哪里……毕竟，你懂得。 句曲仙宗这种大势力，总会有一些厉害的仇人…… 而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分支，就跑到了黎州府……站稳了跟脚，这位茅真人，就是这一脉里的。” 何悠恍然，心道原来如此。 了解了这些，再联想到对方此刻突然造访……一个念头就无法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么说……这位茅真人突然来到江南，难道是听说了句曲秘境可能现世的消息？” 恩，一位句曲仙宗后裔……听闻“本宗”有了动静，跑过来看，这是非常合理的。 白澈摇头道：“不清楚……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可能了，不过……这个消息没道理传开啊……我的意思是，就算得知了消息，这反应也有些快了啊。” 何悠心想这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都是现代社会了，晚上得到消息，立马订机票，第二天直接就给你飞过来……又不是古时候。 “那照你看，假如说，这位大修士的确是奔着这件事来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我们利弊如何？”何悠道。 “……我说不好，”白澈苦笑道，“如果家族安好，那我绝对是反对的，事实上，我敢打赌，整个江宁所有势力，都不会愿意让这位掺和进来，尤其是焚海剑派。” “因为利益？” “没错。句曲山的关闭是个谜团，里面可能藏着巨大的危险，却也同样有着巨大的机缘，但凡是有些野心的，也不愿意错过……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愿意被其他地区的修士来分蛋糕？” “不怕你笑话，这修仙界啊，其实世俗的很，也传统的很，各个势力往往习惯了用地域来划分。 按照规矩，这江宁府的秘境，当然是理所应当给本地势力瓜分，如果有外地人想来，大家肯定会联合抵制……” 说到这，白澈神色变幻了下，道： “可涉及到茅真人……就有些微妙。 毕竟按照传承，人家的确是句曲山正统后裔……从法理上来说，还真不大好排挤…… 尤其，现在家族空前虚弱，我们也是被内部排挤的目标…… 从这个角度来看，家族和这位茅真人倒是位于一个阵营了。” 何悠想着，说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心中却是忍不住琢磨： 如果说一切真如白澈所言，那么茅真人倘若真打算进入句曲山，所面对的阻拦恐怕很大。 焚海剑派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削弱了白氏，绝对不可能容许一位大修士染指…… 那么，这里面是否存在可以利用的点？ 就在他渐渐盘算开的时候，忽然间，何悠的耳朵动了动，整个人的坐姿下意识地懒散了几分。 同时用手指敲击了下桌面，吸引了白澈的注意。 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白澈却读懂了他的唇语：有人来了。 这位所谓的白家第一天才当即吸了口气，有些紧张。 在移动迷宫中他就见识了何悠听力的敏锐，此刻毫无怀疑，只是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见何悠悄然指了指桌上一侧的围棋棋盘，并抬手，捏起了一颗黑子，随意落在盘中。 这原本是房间的摆设，反正这年头，也没哪个修士还乐意下棋了……有那功夫打打游戏，刷刷b站，看看小说它不香吗？ 此刻，却被何悠顺手利用了。 白澈愣了下，心领神会，赶忙也捏起一颗白子，心不在焉地随意落下，还要装出认真思索的模样来。 何悠则慵懒地靠着窗台，运转功法，将听觉打开…… 终于，他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 竟然是房顶……脚步声应该是两人，并没有在一起。 一个较近，应该负责偷听，一个比较远，大概是偷看的…… ‘分工还挺明确……’ ‘不过……说起来，这天都没黑呢，就这么公然爬上房，真的合适么？’ ‘恩……似乎还真没什么，毕竟，其余势力即便看到了……也会装作没看到……’ 何悠一边落子，一边在心里吐槽……同时思索对方的来历。 恩，当然是没有头绪。 但想来，应该不是焚海剑派。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考虑到，好歹是力争成为江宁扛把子的宗门，大白天爬房顶未免太跌份…… 恩，估计是其他的什么小门小派，来偷偷探听虚实的。 飞快于心中思考完毕，何悠想了下，语气带着三分笑意地道： “……听你说来，这女……呵，这句曲山的后人来到这，是有所图了。” 白澈愣了下，然后一边落子，一边叹气道：“是的，情况恐怕变得复杂了。” “复杂么？”何悠轻笑了一声，摩擦着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小小一个通玄，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顿了下，他缓缓落子，用一种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道： “就让他们紧张去吧，只要不挡我们的路，就随她去。” “是。”白澈配合地点头道。 然后，两人不再交谈，只是沉默着喝茶，下棋……恩，主要是何悠喝茶，他捏着棋子装出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 力图通过这种表现，体现出两者围棋水平的巨大差距……恩，一个被现代娱乐方式软化了的年轻修士，怎么可能在围棋这一块比得上前辈呢？ 这种塑造人设的机会可不能浪费！ 当然，也就只是表演而已。 事实上，白澈虽然盯着棋盘，可压根连方格上有几颗棋子都没大注意，就光顾着演戏了。 两人尬演了好一阵。 终于，何悠就听到脚步声远去，又等了下，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了，他才吐出一口气，做出了解除警报的信号。 “呼……可算走了。”白澈扔下棋子，擦了擦汗水，郁闷的不行，然后，他就有些发愣地看到何悠轻描淡写般又落下一颗棋子，道：“你输了。” 白澈一呆：“咱这才下了几个子啊……怎么我就输了？” 何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棋盘某处，认真道：“这，我五个子连成一线了。” 白澈：？！ 第七十八章 江宁之耻 就在何悠指着棋盘，宣布自己获胜的同时。 十方竹林客舍屋顶上。 两个妖刀派的弟子终于汇合然后一齐纵身跳到另外一个院落，并快步穿过庭院，来到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外，敲了敲。 然后里面有人推开门缝，将两人接了进去。 刚进屋，就听到妖刀派掌门急匆匆走过来，询问道：“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就如同何用猜测的一样，这波人的确不是焚海剑派，而是众多小门派中的一个。 作为江宁老牌宗门之一，妖刀派实力不算高，但仗着底蕴，日子也算滋润。 尤其，妖刀派弟子时常引以为傲的是当年宗派内部出了一位很厉害的强者，语气大概类比于“我祖上也曾阔过”。 恩，这种现象也挺平常。 比如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也总喜欢把历史名人挂在嘴边……属于一种比较正常的营销手段。 然而，这几天来，妖刀派却过得很难受。 因为很不巧的是，自家昔年出的那位强者也被青苍真人揍过…… 偏偏紧接着就是十方竹林聚会。 这就很尴尬。 出于某种羞恼的情绪，当然，也存在利益的驱动，妖刀派终于还是没忍住，去打听了一番。 而面对自家掌门期待的眼神，两名弟子点头道： “听到了些……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们在下棋……那位……供奉还谈起了茅真人，好像之前在聊这个话题……” 两人飞快将听到、看到的情报详细说了一遍。 屋子里各个师兄弟们也一脸好奇的模样。 那位陈掌门听着，又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便皱着眉头，陷入了沉默。 情报虽短，但透露出的信息却很关键。 尤其是其中的一些字句，更是让这位妖刀派掌门人觉得需要好好揣摩一番。 毕竟，倘若判断错误，这可是将会影响门派未来前途的大事！ “你说，他在提起茅真人的时候，用的代词是‘那女……’？”在众多弟子的注视下，这位掌门问道。 “是的，不过没说完，就改成了‘这句曲山后人’。”负责偷听的弟子回答道。 唔……这女……原本想说的是“这女人”还是“这女娃”？说不准，按照传言，那少年供奉原本是拥有身体掌控权的，但之前和焚海剑派对峙的时候，没落下风，说明要么是青苍真人接管了……要么……就是夺舍的程度更深了…… “他形容的时候，用的词是‘小小’？”他又问。 弟子用力点头：“是的。” 另外一个负责头盔的弟子赶忙补了一句：“而且神态还很不屑的样子，似乎压根没将通玄境放在眼里！” 唔……果然……对于一位曾经的大圆满而言，通玄境的确不算什么，入不得眼…… 只是，问题在于，这种态度是源于青苍真人原本的眼界高度，还是……源于如今的实力？ 至于后一句，“只要不挡我们的路”，虽然听起来很正常，但同样有值得分析的地方。 这句话隐含透出的意思是，只要不站在这位真人，或者是其所处的白家对立面，实际上阻碍了他们的利益，就不会放在心上？ 这似乎与传言中那位青苍真人的霸道形象不大符合…… 不，按照传言中，那个道法门弟子的说法，青苍真人如今想要动用太强的力量，也要付出代价……恩，这就合理了。 毕竟是夺舍，想必实力损失了很多，自然要用在刀刃上…… 见掌门陷入沉思，良久不说话，旁边弟子大着胆子又喊了一声，这才将其惊醒。 于是，他又问道：“整个过程中，他的神态如何？” “高深莫测！弟子看不透，起码，我完全看不到任何紧张的情绪，仿佛很淡然的样子，还有点慵懒……” 那弟子想了想，又道： “对了，就连他下棋的样子也漫不经心的，不过和他对弈的白澈却始终皱眉苦思，好像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唔……棋力上的差距这么大么？ 那白澈向来是作为白氏下一代家主来培养的，想必琴棋书画这些大家族子弟基础技艺都是从小培养的，造诣必然很高…… 却能被逼迫至此…… 陈掌门想到这里，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神情变得很是忧郁。 青苍真人转世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么？ “掌门？” 听到弟子的呼唤，这位性格素来沉稳，且从小被上一代掌门盛赞“思维敏捷”的修士缓缓转回身，想了想，正色道： “看来……这件事怕是真的了，今日之事，你们任何人严谨传播，谁敢多嘴多舌，宗门规矩处置！” “是！” 见众弟子紧张地束手听训。 陈掌门才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至于明日宴会……我们低调为主。” 一个弟子听着不服气道： “掌门，就算他是真的，咱们有必要怕么？他现在实力还剩下几分还不知道呢，整个江宁各宗派群起而攻，别说他，就算是白氏又算的了什么？” 陈掌门闻言大怒，训斥了几声，然后才缓和了下情绪，负手而立，望着众弟子，叹道： “说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觉得谁愿意出头呢？ 各个宗门就是一盘散沙，谁也不傻…… 说到底，即便那位青苍真当年树敌无数。 但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又和我们这一代有什么关系？” 顿了顿，他仿佛自我安慰般道： “况且……要说丢脸嘛，他白氏家族，当年可也是被青苍真人狠揍过的。 那时候，白家如今的家主还小呢……结果呢？ 现在成人家供奉了……要说不要脸，他白氏上下才是颜面扫地！” 说着，他一脸羡慕道： “恩，白家简直太不要脸了啊！叛徒！简直就是江宁之耻！” 房间里。 一众弟子面面相觑，然后也都附和着掌门的话，一脸羡慕地骂到： “是啊，真不要脸……” …… …… 妖刀派的人怎么商量的，何悠不知道，他也没心思去想。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受欢迎。 好不容易把妖刀派的人忽悠走，还没歇几分钟，他就再次听到附近有脚步声接近……恩，显然是换了一拨人。 何悠也只能拉着白澈又下了一局棋，然后搜肠刮肚，用闲聊般的语气，透露给那些耳朵一点点足够回禀的信息。 送走了第二批…… 迎来了第三批…… 然后是第四批……第五批…… 为了防止这群人串供，私下交流什么的，他还不能每次都说一样的台词，也不好一直不说话。 毕竟，你不透露足够的消息，人家就不肯走…… 到最后，何悠一肚子台词都耗光了，白澈也差不多，累的满头大汗的，只能狼狈地一直擦。 而他这种动作，传到了各个势力的耳朵里，就演变成了： “白家第一天才被疑似青苍真人夺舍的何供奉杀得丢盔弃甲，大汗淋漓……” 甚至有胆子大的，更是躲的远远的，用手机的长焦镜头将两人“对弈”的画面给拍了下来……无疑大大增强了可信度。 别的不说，光是那“一脸快撑不住了，却只能强撑，然后满头大汗，想扭头走又不敢”的神情实在是太真实了。 相比于来历神秘的何悠，白澈在江宁修仙界也算是有名，与各个势力都接触过。 大家都清楚，这位白氏天才性格骄傲，自负。 素来讲究光明正大，不屑于伪装，换言之……就是没什么演技。 “所以，那棋局大概真的很凶险吧。” 焚海剑派房屋中，通过渠道拿到了相关视频和照片的执法堂首座钱思看着手机，神情凝重地感慨道。 他们刚与茅真人寒暄完毕，刚刚回来，就收到了这些消息。 “我倒觉得不对劲。”薛照沉着脸道，“这么多人排着队去，难道对方就没有发现？” “这的确是个疑点，各门派的探子肯定很谨慎，如果他们真的没发现，起码能确定，那个何悠没有达到通玄境，不然，神识肯定有所反应。” 顿了下，钱思道： “当然，对于一位曾经的大圆满，不能用常理度之，即便真实境界没达到，可其能发挥出的力量，却说不准多高。起码，不能用一般思维衡量。” “至于假如他们发现了……岂不是恰好说明，他不简单？” 薛照沉默了下，吐气道：“总之，明天计划照旧。” 说着，他看向窗外，语气烦躁地说： “相比之下，我更关注那个黎州来的女人……我们得研究一下应对方案。” “当然。” …… …… 十方竹林，一间朴素干净的客舍内。 安静，无风。 戴着眼镜的女人一只手缓缓推开窗子，看向院中的翠竹，以及渐渐阴暗下来的天色，沉默不语。 另外一只手，则抚摸着怀中，毛发雪白的猫——这赫然是那只耀武扬威的大妖兽，它竟然有着变幻形体大小的能力，就连模样，变小了之后也可爱了很多。 “看来我来的很是时候，”茅真人望着正对着西侧院落的窗外，望着那些在房顶上缓缓移动的修士，表情变得很是怪异，“你觉得呢？” “喵呜~” “恩……果然，你也觉得很有趣吧……先是宇宙群星闪烁……接着，尘封的山门有了动静，现在……又跳出来一位青苍真人……还真实热闹啊。” 轻声呢喃着，茅真人抚摸着猫儿，那妖兽眼神中竟然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竟似乎，真能听懂人语。 “你说……那个何悠，身体里真的住着一位曾经的大圆满么？”沉默半晌，茅真人忽然开口道。 妖兽没有回答，只是有点纠结。 “算了，坐在这里想有什么用，”茅真人说着，自顾自笑了，然后眼神动了下，道，“既然这么多人都去打扰了，也不差我们一个。 这样，你等会也去偷听下，看是否能有意外收获——猫总没那么惹人注意吧？” “喵呜。” “别急，等天黑透了再去。” 第七十九章 两位影帝的初次会面 另外一边，就在何悠感觉自己已经快撑不下去，脸部肌肉都有些僵硬了的时候，他终于迎来了解脱——白夫人回来了。 一位大修士的抵达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或者说……大家也不傻，如果说之前还抱着小心偷听不会被发现的心理。 那么，面对一位大修士，这个难度就太高了。 大修士可是有神识的啊！ “看来，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并没有太无聊。” 白夫人关上房门，然后撑开神识，将周围区域笼罩，确认没有闲杂人等，这才嘴角微抽地看着瘫倒在凉席上的两人。 “妈……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我了。”白澈一脸咸鱼的模样，躺倒在地上，直吐舌头，和往日的高傲形象大相径庭，看的何悠直愣神。 白夫人却只是用一种“不成器”的目光扫了自己亲儿子一眼，尤其是他湿成一片的衣服，皱眉道： “这地方怎么也不装个空调，平常也没少给野草寺捐钱，这帮和尚不会都给贪污了吧。” 说完，她扭头看了眼何悠，露出赞许的神情：“你看看人家。” “咳咳，”何悠不得以出声打断了这段母子日常，将各门派前来窥探，以及自己的应对说了一遍，然后才问道，“那个茅真人……” 提起这个名字，白夫人也认真了起来： “我刚才去和她接触了下，恩，按照她的说法，只是适逢其会，最近来江南这边度假避暑。 然后刚巧听说这边有聚会，就过来看看……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我们也只能表示欢迎了，还能怎么办。” “所以，明天的宴会，这位茅真人也会参与？”何悠问道。 “这是肯定的，”白夫人点了点头，忽然又笑了起来，“要是以往嘛，我肯定也不乐意外人过来，不过眼下这个时间点……多来个厉害人物把水搅浑还真不赖。 我能看得出来，其余人，尤其是焚海剑派那些人，脸上笑嘻嘻，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呢。” 何悠默默点头，对这个意外因素越发感兴趣了。 几人又交谈了一阵，对于茅真人的来访，白夫人的想法也差不多，都觉得她是奔着句曲秘境来的。 这太明显，但只要人家不开口，也没人会主动戳破这层。 修仙者说到底也是人，为人处世那套都一样。 接着又推演了下各方面的反应，商量了下明天宴会上的应对细节，不知不觉间，天彻底黑了，野草寺的和尚也把晚饭送了过来。 两人也纷纷离开，各自回了房间。 只剩下何悠独自坐在客房里，瞅着面前的盒饭发呆。 想着明天可能面对的意外情况，他就一点胃口都没有——当然，这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这盒饭太难吃，倒不是素的，荤素都有，只不过怎么看都觉得廉价。 尤其是包装袋里塞的那张商场大酬宾的广告传单，更是让人觉得无比别扭。 “所以……这是从山下的城镇里点的外卖吧？” 何悠忍不住想。 恩……想来也是，这么多人呢，烧火做饭哪里有点外卖简单，可问题在于…… 明天的宴会不会也是外卖凑的吧？ 心里头不停吐槽，何悠脸上仍旧保持着习惯性的风轻云淡……恩，即便有白夫人在附近，但也不能全然没有警惕。 发着呆，何悠见窗外月色朦胧，一缕缕黑云遮蔽了星光，凉风吹的满园翠竹沙沙作响，思绪不禁飘飞，有些走神。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附近房顶上悄然走过一只毛发纯白的大猫。 或者说是，大妖兽。 其行走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悄无声息的，就如同一只幽灵。 就连白夫人缭绕在院落四周的神识竟然也奇异地没有注意到它。 大妖兽步伐优雅地找到合适的角度，然后趴在瓦上，幽幽地注视着窗口的少年，同时两只耳朵也竖了起来。 茅真人说的没错，没有人会注意到一只猫。 尤其……这只猫的实力还足以遮蔽大部分的感知。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三十分钟过去…… 何悠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中途换了几个姿势，也不说话，就是一直在走神。 思考明天的应对。 可大妖兽却终于忍不了了。 拥有着极高灵智的它迅速判断出来，如果只是干等，怕是今晚啥情报都带不回去。 夜幕中，房檐上的一双猫眼凝重了几分，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必须主动出击了！ …… …… “恩……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妖刀派掌门，我会如何……” 房间中，何悠撑着下巴，在心中进行第十二轮推衍。 他尝试结合看过的那些资料，带入各个势力的视角，以资料上各个宗派首领的性格、处事风格来推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必须承认，这有很大的脑补成分，但反正也无聊，多准备几个预案总没错。 就在这时候，何悠心中猛然生起了一丝警惕。 他瞬间回过神来，然后朝着窗外感知中的某处看去——旋即，他愕然地看到了一只浑身脏兮兮，躲在一丛竹子下的小白猫。 它看上去很是瘦弱，也不是太好看。 但眼睛格外的大，且透明，正一脸憧憬地盯着他面前的饭菜，满眼渴望，却似乎有很是畏惧……恩，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容易爱心泛滥。 何悠愣了下，然后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怜爱的情绪来。 他平常也是个爱猫人士来着…… 这是哪里的猫？ 恩，看这脏兮兮的样子，怕不是被遗弃的野猫吧？ 何悠想着，然后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渴望，于是他本能地露出一个尽可能亲切和善的笑容，捏起一条油炸的小黄鱼，朝它晃了晃，道： “想吃嘛？” 下一秒，他便听到那只可怜弱小无助的猫仿佛一副忍不住的模样，发出了一声稚嫩又满含渴望的叫声：“喵呜~”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会爱心泛滥的将这叫声脑补成：“想吃”、“我要”、“秋梨膏”之类的话语。 但何悠不是普通人。 他能听懂动物的语言——虽然大部分动物也只限于表达很简单、很基础的情绪。 于是，何悠听懂了这只可怜的野猫说的话。 翻译过来就是： “傻叉你拿个破鱼晃悠啥？” 于是。 何悠脸上的笑容有了一毫秒的僵硬。 脑海中无数念头闪烁，最终化为一个更加温暖和善的笑容，就仿佛压根没听懂一样招呼道： “过来，给你吃。” 大妖兽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得逞与轻蔑，心中冷笑： 呐，愚蠢的人类……还真是好骗呢…… 第八十章 来自青苍真人的警告 妖兽的演技显然不错。 虽然心中毫不客气地嘲弄着，可表面上却仍旧伪装的极好。 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后顺理成章地跳进去，狼狈地吞咽起那些已经凉了的食物。 恩，真的很难吃…… 何悠始终保持着笑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不停地捏起筷子将食物递过去，心中却是飞快思索起来。 显然……这不是只普通的猫。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其表现出来的灵智就明显的不合理，再结合自己所处的环境，就真的很难让人放下心来了。 难道又是试探？ 何悠近乎本能地联想起来，只是……为什么派过来的是只猫？也没听说哪个修仙者拥有变形的秘法吧？ 况且…… 他隐秘而飞快地看了眼隔壁…… 依然安静。 白夫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何悠的心微微一沉，意识到此刻趴在自己脚边的这东西恐怕真实实力远远超出他的料想。 难道是焚海剑派？ 不…… 亦或者是…… 忽然间，何悠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回忆起，茅真人进入十方竹林时候的那一幕。 记得，她身后就跟了一只庞大的妖兽。 之后，却没有再听到动静，莫非…… 何悠思考着，低头打量这只猫，越看……越觉得相似，虽然体型变化的确巨大，气质更是翻天覆地，但如果是妖兽，改变下形体怎么想都比人合理一些。 “难道真的是那个茅真人？”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就止不住。 何悠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 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不可能不知晓自己的存在，趁机试探观察一番，也合乎道理。 只不过对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听懂妖兽的语言。 诸多念头闪过，一个问题就摆在了何悠的面前。 怎么应对？ 是继续装出一副高人的派头来，然后将其放走？ 这似乎是比较稳妥的办法，不过……考虑到茅真人的特殊情况，何悠有了些别的想法。 “或许，可以试探着接触下。” 恩，的确存在风险，但可控，可怎么接触比较好？ 何悠脑子运转着，手里可没停，一直在努力喂食。 那只白猫起初还认真吃着，但在发现自己吃的越快这人类喂的越快之后，终于觉得不能继续下去了。 “喵呜~”它仰起头，往后缩了缩，开始舔舐毛发，一副已经吃饱的模样。 何悠回过神，低头看了看它，脸上笑容愈发浓郁，然后伸手将其抱在怀里，用手抚摸着那纯白的毛发，动作很是轻柔，熟练。 对于他的撸猫行为，妖兽显然颇有些不适应，扭着身体试图躲避，又担心被发现异常，不敢使劲，只能打着呼噜，努力闪躲。 然而下一秒，它却只感觉一只大手缓缓按在了它的脖颈处，然后，便听何悠用温和的，仿佛闲聊般的语气道：“瞧你饿得这幅样子……怎么，难道从黎州府一路过来，你的主人没有顾得上喂你么。” 何悠的语气极清淡，柔和，就如同院子里的风。 然而，落在这妖兽耳中，却仿若晴天霹雳！ 这一个瞬间，何悠能清楚感觉到，它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略显黯淡的毛发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怎么知道？ 难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是什么时候？ 大妖兽心中警铃大作，完全被何悠这一句闲聊般的话语震慑住了，它很聪明，从“黎州府”这个词上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 毕竟，整个十方竹林，能与这个词联系起来的，也就只有茅真人。 它的瞳孔骤然紧缩，努力仰起头，骇然地看着身旁这个悠然抚摸着自己，带着和煦笑容的人类。 这一刻，它只觉何悠的笑容充满了深意与高深莫测，就仿佛，一切早已尽在掌握。 莫非……自己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人看破了？ 不……或许，在自己暗中窥伺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这个人类的注意！ 而对方却装作没发现一般，将自己诓骗了过来……在自己没有意识到半点危险的情况下，就用手禁锢住了自己…… 好深的心机！ 诸多念头闪烁间，大妖兽仿佛察觉到危险的临近，然后，本能地便鼓荡起浑身灵力，尝试挣脱何悠的“束缚”。 而何悠此刻却只是在心中吐出一口气，暗想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对方的反应就是最好的应答…… “接下来，可以尝试谈谈……” 正在他准备组织语言，继续沟通的时候，猛然间，只觉的周遭灵气异常富集，怀中的猫，原本脏兮兮，黯淡无光的毛发陡然间光华灿灿，肌肉鼓胀起来，似乎要现出本体般。 这意外的反应让何悠措手不及……他近乎下意识地于体内运转起云笈九卷上的修炼功法——虽然理论上，这功法并没有任何的防御能力。 说是抵抗，倒不如说是某种“应激反应”更恰当些。 然而下一秒，让何悠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他运转起功法，怀中的已然发生异变的大妖兽陡然间安静了下来。 鼓起的躯体收缩了回去，闪烁流光的毛发也重新黯淡无光，似乎放弃了所有的抵抗，甚至于……颤抖了起来！ 颤抖！ 是的，没错！ 是恐惧带来的颤抖！ 何悠确信自己没有判断错误，可是……对方为什么会这样？仓促间，他来不及思考，只能维持着原本的姿态，并在心中思索接下来的应对。 而此刻的大妖兽，已经无暇观察这些。 在它的感知中，就在自己即将发力，挣脱开的刹那，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人类身上却猛然透出一股奇异的气息！ 那种气息很隐蔽，与寻常修士的灵力反应极为相似。 恐怕，即便是大修士也难以分辨出差别。 然而，它不同。 作为妖怪，它的血脉中继承了来自上古的种族天赋，对于同为妖类的气息极为敏锐！ 是的，妖类！ 这一刻，它竟然从这个人类少年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属于妖魔的气息！ 那气息虽然很淡，不易感知，可对于它而言，却宛如晴空下的烽烟般醒目。 而那一缕气息中透出的强大气息，上位气息，更是从血脉层面对它进行了压制。 让它近乎本能地收起了所有反抗，瑟瑟发抖。 这一次，不是伪装。 是真的在发抖！ 两只圆润的眸子里，更是透出无穷的忌惮与惊恐，它瞳孔中倒映着何悠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然后清楚地看到，那笑容缓缓消失。 这一刻，它哪里还不明白。 这分明就是这个恐怖的人类对自己的一丝警告。 是的，虽然这个人类没有出手攻击，但这无疑是极严重的警告！ 至于自己的来意……主人想要的答案……这一刻，也已经不言自明。 能拥有这般恐怖气息的人类，怎么可能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下一秒。 颤抖中的大妖兽便看到那人类面容冷淡地审视着它，然后轻声道：“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所以说……方才果然是警告么…… “喵呜~”大妖兽赶忙低下头，俯下身躯，颤抖着用妖族的方式表示臣服。 何悠欣慰地发现，这次这东西终于没有敢再耍花样，是真的在老老实实认栽。 虽然……他也闹不懂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个可以回头慢慢想，如今重要的是抓住机会。 于是，就见何悠自顾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淡淡道：“我没兴趣与一只猫交谈，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就说……” 顿了顿，何悠嘴角露出一丝神态莫名，却令大妖兽浑身冰冷的“恐怖”笑容道： “就说……我想和她谈谈。” 第八十一章 视频聊天 “你说……他发现了你的来历？看透了你的伪装？” “你想要反抗逃走的时候，竟然从他身上感知到了大妖的恐怖气息？你确定？” “你说……他放你回来，是想要……和我谈谈？” 十方竹林。 一间安静的屋舍中。 茅真人看着急匆匆跑回来报信的妖宠，眼神中充满了惊愕。 作为与自身血脉缔结了联系的妖宠，茅真人可以很大程度上做到与自己坐骑的心意相通。 更因为这种连接，导致她在听到了这些汇报的同时，更能清楚地察觉到妖宠心灵层面的，还未散去的恐惧与余悸！ 这个答案实在是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 对于“青苍真人”的流言，她提早就打听过，只是对真实性一直抱有怀疑。 派妖宠去查看一番，本来也没有抱太高的期待。 哪里能想到，竟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这么说……他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少年……恐怕，青苍真人夺舍的传言是真的了……” 茅真人沉吟着，思索起来： “只是……大妖的气息，难道说，那位当年祸乱江宁的九品大圆满竟然不是人类？” 作为从黎州府自小修行长大的修士，茅真人对于当年江宁发生的事，并没有太多了解。 所知的，也仅限于长辈关于本宗的知识。 因此，对于那位一百年前的青苍真人，她可谓是知之甚少。 而据她所知，江宁本地的势力对其也没什么了解。 唯一的消息直说他当年是从海外归国，来历神秘。 “如今看来……这位青苍真人恐怕并不是人类……有可能是化形的大妖怪，后来即便夺舍失去了血脉，可灵魂层面的妖魔气息却没办法抹除，所以才被你感觉到了……” “不，或许，是他故意让你察觉到的可能性更大。”茅真人神态凝重地分析起来。 那只“死里逃生”的妖宠则安静地蹲在旁边，眼睛里，也露出思索的神情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意外打破了茅真人原本的计划。 尤其，对方试图与自己交谈，这更是意料之外的。 接触一下？ 还是躲开？ 茅真人思索了一阵，终于有了决定，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妖宠，道： “去把这个送过去，我有预感，或许，想要破开江宁各派的封锁，进入句曲山，这位真人会是个契机。” “喵呜~”妖宠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然后鼓起勇气，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 …… 就在茅真人权衡利弊的同时。 何悠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直到确认那只猫真的离开了，他这提了好半天的一颗心脏才终于落地。 “呼……好险……” 擦了下冷汗，何悠眼神中露出一丝后怕。 当时没感觉出来，但现在回想，那只猫试图反击的时候真的太凶险了。 虽然何悠不确定这东西的修为，但只看它本体那房屋般大小的体型……想要一口吞了自己都不在话下。 好在最后稀里糊涂地糊弄了过去。 “说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只本能地运转了下功法，怎么就把它吓成了那副模样？” 何悠沉思了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有心情思索。 “难道是功法的缘故？” 何悠知道，自己的功法源于宇宙星空，来历神秘。 并且每次修炼，都有某种安神的效果。 不过除了第一次比较夸张外，后来的几次也就没什么异常了。 “如果说是功法……以往我也时常运转，可怎么没人发现异常？” 何悠觉得这个猜测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 能让人忽视，却能引起一只妖兽的恐惧……妖兽？ “难道是……左峰山那只即将化形的树妖留下的气息？” 何悠脑海中陡然联想到了这件事。 在他看来，自己身上唯一能与妖怪扯上关系的就这一件了。 “听说妖物对气息的感知远比人类更敏锐……难道是我运转功法的时候，激发了体内树妖留下的气息，被那只猫感应到了？” 这似乎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化形期树妖实力极为强大，这是他了解到的，加上自己疑似青苍真人的身份……造成了误会，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还真是巧。”苦笑一声，何悠摇摇头，弄清楚了缘由，安心了很多。 然后思考了下这个误会可能引发的后果，觉得可以接受。 这才转而思考关于那位茅真人的问题。 方才他说要与对方谈谈，严格意义来讲，并不是顺口一说，而是此前思考的结果。 尤其在了解到，这位黎州大修士的来意，以及将要受到的阻力后，他就有了些想法。 只不过，之前单纯就是想想，却没想到还真有了机会。 考虑了下自己等下想做的事。 何悠赶忙拿起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 十方竹林因为入口始终开启，这里距离地球主空间也很近，所以还是有4g信号的。 正在何悠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将自己的计划叙述一番的时候。 忽然，就听到远处有声响接近。 有了经验，他立即判断出来，应该是那只猫回来了。 “这么快？”何悠一怔，来不及再细细沟通，只好飞快发了条信息出去： “茅真人身边那只妖兽大概什么实力？” 对面很快回复道：“不好说，但对比人类，五品一阳境恐怕是有的。怎么了？” 一阳境？这么强？ 何悠愣了下，然后看了眼窗外，飞快打字道： “没什么，就是问问。” 然后将手机扣在桌上，继续装出一副悠然出神的模样。 “哗啦。” 一道纯白的影子自翠竹中钻了出来，轻巧地接近。 何悠淡笑道：“回来了？就你自己？” 他的声音很是温和，却令这只等同于五品境的妖兽浑身颤抖了下。 压抑着心头的恐惧，谦卑恭顺地跳进窗子，然后将嘴巴里叼着的一张卡片放在了桌上。 何悠眉毛一挑，拿起看了眼，有些惊讶。 这赫然是一张名片大小的硬纸片，通体雪白，素净，只有一个二维码印在上面。 二维码中间还有头像，上面有昵称，写着“茅清”两个字，还有个红色的性别标识。 何悠心里呆了一瞬，然后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那位茅真人的真名了。 没理会那只猫，拿起手机扫了下二维码，点击加好友。 两秒后，对方通过。 何悠正犹豫着该怎么打招呼，就看到一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秒，然后微不可查地调整了坐姿，点击了接通。 再然后，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文雅的女人就出现在屏幕里。 两人简短对视了一眼，就听到茅清开口道： “黎州茅清，为方才的冒昧举动向您表示歉意，很抱歉暂时没办法当面道歉，毕竟人多眼杂。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黎州茅清…… 何悠神情淡然，心里下意识想要回一句贵州茅台，但忍住了，只是一脸坦然地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没有纠缠，仿佛根本没在意这点小小的冒犯，而是淡淡道： “何悠，白氏的一个小小供奉而已，不用尊称，用你字就行。” 屏幕对面，叫做茅清的女人品了下何悠的这句回复，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懂了什么，笑道： “我明白了，不知道您……啊，抱歉，听盹盹说你想和我谈谈。” 盹盹？ 打盹的意思？ 何悠咀嚼着这两个字，明白这是那只猫的名字。 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何悠点点头，面无表情道：“的确如此。” 顿了下，他开口道：“听说，你是奔着句曲秘境而来。” 画面中，茅清明显愣了下，似乎没有料到何悠会这么直接，但考虑了下对方的身份，她犹豫了下，点头道： “本宗失联已久，终于有了动静，作为后代弟子，总要看看。” 她的回答很坦诚，与面对江宁各势力的时候，态度迥然不同。 何悠点点头，漫不经心般说： “这并不容易，虽然你们实力不错，可依我看，想做到这点也不简单。即便有一些渊源在，可你们毕竟已经离开太久，没人愿意多个对手。” 茅清闻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 “我会尝试与各门派商谈，这也是我冒昧前来参与会议的原因。” 一位大修士的确不容忽视。 然而倘若她要面对的是整个江宁，那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倘若没有得到各派的默许，而是强行进入句曲秘境，极有可能遭到各门派联手打击。 所以，为了避免矛盾激发，她只能来到这里。 想办法说服各派。 允许自己进入句曲秘境。 只有实在不成，才会选择强行闯入。 然而，茅清又何尝不清楚其中的难度？ 修仙界习惯以地域划分，自己虽然有着句曲仙宗传人的身份，可这并不意味着就在法理上可以名正言顺地分这块蛋糕。 因此，她虽然表面上平静，可内心，同样是无比焦虑。 看到她的反应，何悠越发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于是，就见他沉默了一阵，捏着几颗棋子，仿佛在犹豫着什么，片刻后，才开口道： “我并不认为，只是商谈会有实际的用处，相比之下，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茅清怔了下，眼神愈发认真：“什么提议？” 旋即。 这位大修士便看到手机屏幕中，那个年轻的过分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用一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看过来，缓缓开口道： “加入白氏如何？我想……白家不介意多一位客卿长老。” 第八十二章 借猫 “加入白氏如何？我想……白家不介意多一位客卿长老。” …… 何悠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额外的情绪。 然而落在茅清耳中，仍旧让这位远来的大修士愣住了。 这是……邀请？挖人？ 在播出这次视频前，茅清对于“青苍真人”可能说的话有过一些猜测。 可此刻听到的，仍旧超出了她的预想。 “你是说……邀请我加入白氏？”画面中，茅清仿佛笑了下。 倘若是其他修士对自己说这种话，她大概要笑出声来。 因为这怎么听都有些滑稽，然而当说出这番话的是“青苍真人”……自然就不一样了。 沉默了下，茅清才道：“我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宗门。” “我当然知道，”何悠仿佛被逗笑了般，垂下眼帘，淡淡道，“所以，我才没有说‘供奉’，而是‘客卿’。” 茅清又愣了下，然后才意识到这两个词之间的细微差别。 供奉与客卿……这两个词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在修仙界，简单来说。 供奉是雇员，住在雇主家里，为雇主效力，与家族的关系很紧密。 而客卿则更类似某种“荣誉”头衔，或者说是挂名。 一般来讲，是一些本身就有强大实力或地位的人，挂上其他势力的某个虚职，平常各过各的，关系比供奉更加松散。 换言之，如果是成为白家客卿，那么茅清是无需脱离本来的宗门的。 其象征意义远比实际意义更大。 “可为什么……” 何悠隔着屏幕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何必非要我点透呢？” 顿了顿，何悠仿佛叹了口气，用一种略显疲倦的语气道： “好吧，那我就说的更明白些，句曲仙宗所在的空间节点异常波动，不日或将开启。 你这个外地人，想要进来阻力有多大你很清楚。 只要你成为白氏客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被家族邀请的身份进入秘境。 这可以为你减少很多麻烦。” 画面中，茅清的眼神变化了几分，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好一阵，才道： “我承认你的提议很诱人，不过，这样一来，你们必然会遭到更多的排挤和敌视，这总不会是出于好心。” 何悠冷笑道：“排挤？敌视？你觉得……我们如今还在乎这些么？” 茅清愣了下。 白氏在乎么？ 原本肯定是在意的。 可如今，情况却不同。 茅清前段时间就已经抵达了江宁府，只是一直在暗中观察，了解当地局势，对于不久前府城秘境的事，当然有所耳闻。 更明白，受创极重的白氏本就站在风口浪尖。 尤其，在“苍青真人”的消息传开后，更是收获了无数或明或暗的，不算友善的目光。 所以，此刻的白氏还在乎多一点敌视么？ 茅清并不是看不透这一点，只是，她没想到这个自称“何悠”的供奉会如此直接地点出来。 “……可是，你们总不可能无偿帮助我。”她沉默了下，神情严肃了些，开口道。 何悠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画面中，茅清只能吐出一口气，道： “按照我了解到的讯息，你们此时实力正弱……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们看中了我的实力，想要拉拢我，然后借力撑过这段时间？” 这句话与她之前的说话风格迥异，更加直接，更加直白。 如果是白氏宗族的人听到这话，大概会羞恼。 因为这怎么听，都不是太光彩的事，更有种在请求外人援助的味道。 然而何悠却是无比自然地点了点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顿了下，在后者略显惊讶的目光中，何悠又轻笑了下，说： “只不过，需要纠正的是，不是借力，只是想省力而已。” 说完，他闭上了嘴巴，并不解释，转身去逗弄那只叫做盹盹的大猫。 不再理会屏幕另外一边的茅清，似乎，是要给她思考的时间。 房间中。 茅清沉默了下来。 咀嚼着何悠的这句略显玄奥的话，揣摩着其中隐含的深意。 这句话初听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是“青苍真人”说的，自然要认真思索才行。 “不是借力……而是省力……” 茅清皱眉思索着这句话，慢慢的，终于品味出其隐含的意思来： “他没有隐瞒，承认了白氏正处于虚弱期……并基本同意了我的猜测，也就是说，他拉拢我，的确是为了借助我个人的修为和战力，为白氏增加筹码，帮助他们度过这段虚弱期……” “可他又纠正说，不是借力，而是省力……这就很明显了，意思应该是说，即便不来拉拢我，他们也可以平稳度过这次风波，只不过，需要耗费一些力气……” “恩，这是显而易见的，一位曾经的大圆满境界，并且疑似是妖魔化形，这种人物即便是陨落，只剩下灵魂，可仍旧决不能小觑，必然有许多底牌…… 结合外面的传言，显然，这个何悠有信息挡住包括焚海剑派在内的恶意。 只不过，代价可能是要浪费他积攒下来的一部分力量，或者底牌……” “而句曲仙宗或许很快就会开启，白氏必然要进入，在这个关口，他不愿意浪费力量，是很符合逻辑的……拉拢我，只是想节省下这部分力气……” 茅清不是个蠢人。 相反的，她素来聪慧。 因此，只是片刻间，就将何悠这番话拆解完毕，并分析弄清背后的底层逻辑。 想通这些，她镇定了许多，然后开始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必须要承认，她动心了。 在她眼中，白氏绝不是如同传言中那般虚弱，不提那位镇守秘境的老家主。 就眼前的，白夫人毋庸置疑的通玄境大修士。 这位“青苍真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弱小，可一旦认真起来，怕也是不逊色于大修士的战力。 如果再加上自己与盹盹……就算是焚海剑派也要忌惮。 而借助着白氏的名分，她又可以合理地进入句曲山，而不用面对整个江宁抱团攻击的糟糕局面。 双赢…… 不过，这里面同样存在着隐患。 茅清思索了片刻，重新抬起头，认真地开口道： “我承认这个提议让我很心动，而且，似乎是双赢的局面。 然而，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加入你们？ 要知道，白氏如今可是风口浪尖，尤其关于你……关于青苍真人的一些传言更是凶猛。 舆论之下，我岂不是也要承受额外的风险？” 何悠闻言，一边抚摸着盹盹顺滑的毛发，一边缓缓抬起头，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眼神中，却是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讥讽——不至于让人太恼怒，反而会下意识心虚惭愧。 “因为除了白氏，你别无选择。”何悠声音微微转冷，眼神淡漠地道，“焚海剑派不会愿意你进来，其余各门派也不会，更不敢。 所以，纵观此地，只有白氏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能力，让你不至于面对整个江宁的反击。” “至于风险？呵，天底下哪有只享受好处，不担风险的好事？” 听到后一句话，饶是已经活了好几十年，走南闯北的茅清也不禁有些尴尬。 她承认，自己是想要占些便宜来着。 不过，她终归不可能因为何悠挤兑的两句话就放弃讨价还价： “适当的风险我当然愿意承担，可你们的风险似乎太大了。 焚海剑派比你们强大，而舆论上，你们又处于弱势。 明日宴会开启，情形未知。 倘若全府修士联合起来，对白氏施压，我不认为你们能讨到好处。” “当然，以你们的实力，或许也不会吃亏。 可那种情况下，想要帮助我，未免力不从心。 请理解我的担忧，这毕竟是一笔生意，一种交换，我必须要为自己负责。” 说到这，茅清也闭上了嘴巴，眼神定定地看着何悠，很坚定。 何悠平静地审视着她，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而他的心中，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想空手套白狼没那么容易……” 这个茅真人看上去并不是太好忽悠的样子，好在何悠本来也没打算真凭一张嘴就忽悠个大高手过来，所以也没失望。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茅清。 …… 对面。 感受中空气中的沉默，以及屏幕里那少年古井无波，不见喜怒的眼神，茅清只觉心中压力越来越大。 只要想到与自己对视的是一位曾经的老妖怪，她就觉的，那目光中都似附带着层层重压。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就看到那个自称何悠的少年忽然笑了一声，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就像是……对自己的坚持颇为满意一般。 ‘这位前辈是在赞许我的勇气？’ 没来由的，茅清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旋即，她便听到何悠淡淡说道： “唔，倒也有些道理，可总不能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才选择，这并不合理。” 继而，就听何悠沉思了下，轻轻叹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模样道： “这样吧，折中一下，你无需立即表态，不过，你总得先付‘定金’。” 茅清不禁身体前倾，问道：“你指的‘定金’是……” 下一秒，就见何悠低下头，右手拂过怀中的盹盹，笑道： “将这只蠢猫借我一用，你看如何？” 盹盹一呆，身体颤抖的越发狠了，并用求助般的目光看向手机屏幕。 可紧接着，它就绝望地听到，茅清爽快点头道： “成交！” 它当即傻了，四肢瘫软，大脑空白一片。 至于抱着它的何悠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目的达到！ 成功忽悠来一只五品级别的妖兽护身，明天的宴会，想来胜算更大了。 —— ps：儿童节快乐~另外之前的弹幕问答，这两天会统一回复一下。 第八十三章 请君入宴 茅清关闭了视频通话。 盹盹也离开了。 虽然谈妥了借猫这桩生意，但何悠并没有立即将其留下。 只是约好了，在明天宴会上，当自己发出信号的时候，这位茅真人需要将自己的妖宠借给他。 毕竟，要是抱着这只恐怖的大妖睡一晚上，何悠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住…… 至于借猫这件事…… 倒不是临时起意。 事实上，在交谈前，何悠就打起了算盘。 他不确定，明天的宴会要面对什么，只能尽力为自己增加筹码。 用不用得上先不说，总要有。 从打弄清楚这位茅真人的立场和意图，何悠就升起了拉拢的心思。 如今，白氏空前虚弱，倘若能拉拢一位大修士，那么危机自然可以解除。 问题在于，用什么来换。 何悠拿出了两样东西，一个是白氏，就如同他所说的，白家只要能撑过明天这一劫，就可以用客卿的名义，帮助茅清避免最糟糕的局面。 另一个，则是自己。 或者说，是所谓的“青苍真人”的友谊。 这一点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过，但他相信，茅清必然能懂。 一位曾经的大圆满……趁着其虚弱的时候结个善缘，未来，总不会亏。 可饶是如此，仍旧不足以说动茅清加入。 毕竟白氏如今的情形的确恶劣。 所以，何悠从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那只堪比人类五品级的妖兽。 谈生意……先把价码开的高高的，然后适当让步……这也是很实用的技巧了。 茅清未必看不出他的想法，但没关系，只要谈妥就好。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一桩交易，白氏是否会同意。 毕竟，这是何悠独自决定的。 原本，他是打算与白夫人商议清楚，然后再谈，只是盹盹返回的太快，没来得及，只好仓促上阵。 而这个担忧……在盹盹离开后，也得到了解答。 “你做的非常好！” 房门悄无声息打开，白夫人缓缓走了进来，看向何悠，目光赞叹地说道。 在她身后，白澈跟在后头。 “你们注意到了？”何悠不再维持那副高人架子，摊在凉席上，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地问道。 白夫人笑眯眯道：“你们聊了那么久，我就算睡得再沉，也醒了。” 何悠看了己方这位高手一眼，并不意外，事实上，在视频开启之初，他就听到了动静，只不过，当时的局面，白夫人也不好进场。 “所以，您是同意我许下的条件了？”何悠再一次确认，同时带着一丝歉意道：“我这次越权了。” “事急从权嘛，你的应对非常好，比我料想中好的多，如果当时没有抓住机会，反而可能错失良机。”白夫人显然心情极好： “就如同你所说的，如今的我们不在乎多一些风言风语，反而，能拉拢来一位强大的盟友，这笔交易太值了。” 何悠摇头道：“可还没拉拢到。如今，只能说是个折中的方案，具体能否争取到这个盟友，还是要看明天。 顶得住，一切都好，如果顶不住……到时候，她绝对会划清界限…… 就算我真借助了那只妖兽的力量，她也完全可以用妖兽不懂事，冲撞了之类的借口开脱。” 白夫人闻言神情凝重地点头道： “我明白，你不用太担心，原本带你来，就只是个尝试而已，成了，皆大欢喜，不成，情况也不会更糟。” 顿了下，她认真道：“还是那句话，无论结果如何，你对家族的贡献，我们都记着，等撑过这次危机，家族会给予让你满意的报酬。” 何悠只是淡淡笑了下，不很在意道：“总之，要看明天的了。” “是啊，”白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目光从一丛丛翠竹上扬起，望向夜空。 …… …… 即便再如何忐忑，清晨终归还是来了。 随着第一缕曙光划破这片空间，野草寺的钟鸣惊醒了所有人。 这一夜，十方竹林，没有人睡得踏实。 何悠照例起床，洗漱，吃了和尚们送来的早餐——还是外卖，好在还热乎。 盘膝打坐修行了一阵，何悠又跟着白夫人简单参观了下这座寺庙，同时避开其余人，商议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期间何悠也终于见到了那位桐仁大师。 恩，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模样的老僧人，看着挺和善的，有些胖。 据说这位大师如今已经一百多岁。 见面寒暄的时候，对方看了何悠好几眼，倒没有什么侵略性，只是看着何悠的眼神有些怪，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让他很是紧张了一阵。 毕竟以这位大师的年纪，应该是目睹过青苍真人容貌的，直到他将这份担忧说出来。 就听白澈淡淡道：“觉得眼神怪？那就对了，我听到个小道消息，说是，桐仁大师年轻时候的偶像就是青苍真人来着。” 偶像？ 何悠茫然了片刻，这才醒悟，桐仁和尚那眼神分明与某些粉丝去演唱会看偶像的神情一模一样。 这就让他感觉越发别扭了。 虽然少年时期看到强者风范心生崇拜是很合理的事，可要知道青苍可是“敌人”啊，这也能崇拜？ 或者说，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桐人大师还有抖m属性？ 可怕可怕…… 几个人嘀咕着，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十点钟左右。 清晨就阴沉的云越发黑了，空气中隐有水汽，似乎要下雨般。 野草寺的僧人们开始从空间入口将一份份打包好的饭菜带进来……和他猜的一样，所谓的宴会也是外面送的。 不过好歹不是普通的外卖了，据说是焚海剑派在底下城镇的一家酒店订的。 宴会主厅在这栋建筑中心位置的一间大堂内。 极为宽敞。 据说建造之初，就是为了各方聚会设计的。 院子里甚至还有个露天的，方便各门派落座的台子，不过考虑到阴沉的天气，进入聚会还是放在室内。 白氏没有立即进场，而是故意落在后面。 何悠站在池塘边，装作欣赏水池中游曳的金鱼，眼角余光却是盯着不远处的大厅。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修仙者。 江宁府全境，各大势力都派了人过来，不少散修也跑过来凑热闹。 总人数虽然也不是太夸张，但聚集一堂，仍旧显得摩肩擦踵，热闹的很。 抛开那些修为较低的，穿着弟子服饰的年轻修士，这里绝大多数修仙者都能将何悠轻松斩杀。 然而，那一道道若有若无的，从大厅中，以及院落四周投过来的隐秘视线，却无一不带着忌惮与凝重。 “那个人就是白氏供奉？” “真的年轻啊……” “他真的是那位青……？” “暂时还说不准，昨日焚海剑派出面试探，据说都被顶了回来……不过你看他的气度……听说这个少年十几天前还只是个未曾开窍的普通人……” “笑话，十几天连养气境都站不稳……怎么可能击杀了赵门主？” “恐怕是白氏放的假消息……” 何悠负手立于池塘边缘，耳朵微动，体内功法缓缓运转，内心一片宁静，听力在功法的加持下，完全打开。 大厅中传来的低低的交谈声清晰入耳。 虽然昨天来了些人试探，可真正当面见过何悠本人的修士，还是屈指可数。 关于他的身份，至今仍旧存疑，大概除了茅清和盹盹这种因故被提前唬住的个例，其余人，都在等着今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今日宴会，焚海剑派必然会借机打压白氏。 而这个疑似青苍真人夺舍的少年，就是关键。 “啪嗒……啪嗒……” 这奇异的气氛中，天空中忽然淅淅沥沥落下雨滴来。 宴会厅中，打包上来的菜品也被装在了精美的餐盘内，起码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 雨滴坠入池塘，荡起无穷涟漪，何悠负手而立，俯视着那些游动的观赏鱼，头顶蓦然撑起了一只伞。 白澈举着伞柄，低声说：“准备好了么。” 何悠一副淡然神情，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压低了声音道：“我说想回去再准备个几年，有用么？” 白澈一怔，然后露出笑容：还能开玩笑，看来问题不大。 他见过了太多人，平常还好，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就因为紧张，掉链子，无论是考试，还是表演……亦或者别的什么。 而何悠恰好在这方面极有天赋。 不，外人只道是天赋。 只有他自己知晓，之所以遇到大事，能稳得住，只是因为小时候被魔音灌耳了太多次，以至于显得有些呆而已。 “走吧。”他将手心最后一点鱼食抛入池中，做足了派头，然后转身，毫不迟疑地朝着宴会厅走。 白澈撑伞，紧随其后。 旋即，就听何悠压低声音，有些无奈地吐槽道： “说起来……你就不能撑把油纸伞什么的嘛？你攥着个拼多多十块钱的折叠伞很破坏气氛啊。” 白澈嘴巴动了动，有些委屈，心想：妈的，明明花了三十块的好嘛…… “噹~” 野草寺钟声传来，大厅内，交谈声骤然消止。 宴会开始了。 第八十四章 何其无耻 宴会开始了。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何悠与白澈沉默着走进了这座偌大厅堂。 议论交谈的嘈杂声消失了，只有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在何悠脸上。 没有人说话，但只是这些密集的目光就带来了无穷的压力。 何悠腰间悬挂的那一枚示警玉符忽然亮起，然后闪烁个不停。 几乎没有一刻停歇。 他携带的“灵觉”吊坠更是抵挡住了数道精神压力。 在这种气氛中，实在很难保持住镇定。 然而何悠却脸色如常，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步法不疾不徐地穿过大厅中间的地毯，向深处走去。 这里的坐席也是按照一定的规矩排的。 白氏作为仅次于焚海剑派的势力，几乎坐在最里面。 身为代表的白夫人早已经在那里落座，何悠平静的走过去，同时用眼角余光扫视全场。 厅堂上首的主位是那位慈眉善目的野草寺主持，桐仁大师。 下首，也就是坐在白氏对面的便是焚海剑派那些人，薛照与钱思并排而坐，眼神淡漠。 茅清作为客人，加上本身修为不凡，在稍下一些的空位上有独立的一个坐席，两旁其余各派，各小家族依次落座，最外面的则是修为较低的散修。 井然有序。 “来了。”见他走过来，白夫人淡淡开口道。 何悠点了点头，没说话，径直落座。 沉默了下。 上首的桐仁大师清咳一声，开始照本宣科，说一些官话，也是以往每一次有类似的聚会都会搬出来的一套开场词。 无非是欢迎与感激，回顾与展望。 虽然都是些啰嗦且没有多大意义的言语，但又没办法省略。 毕竟这个正道圈子里总有自己的规矩，撕破脸前说一些兄友弟恭的话也是必不可少的。 随着桐仁大师开始主持，那些定在何悠身上的目光终于收了回去，纷纷投向上首，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面子还是要给的。 何悠此前就被科普过宴会流程，所以根本没去听，只是做出一副走神发呆的模样，偶尔与白澈交谈两句废话。 显得，就好像有几分不耐烦。 “这开场还要说多久？”何悠起初还是表演性质的，但随着时间流逝，真的有些不耐烦了。 这帮人和某些领导开会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快了。”白澈道。 又过了两分钟，在桐仁大师的引导下，话题交给了各个宗门，说起了近期发生的事——这也是惯例了，如果有什么矛盾，一般也就在这个阶段顺势提出。 果然，当话题交到焚海剑派，那个戒律堂首座，薛照先是用感慨的语气回顾了下府城秘境，还隐晦地点了下白氏受创惨重的事，然后话锋一转道： “说起来，我后来听说，在府城秘境开启的同时，宁城附近的涂山也有一座小型秘境开启，听说……白氏也派人进入了。” 来了。 何悠警惕地想着，没说话，继续听这些人表演。 “不止如此，据称道法门也进入其中，随后，发生了一些令人惋惜的事……后来又流传出一些消息……” 薛照装模作样地引导着话题，然后将目光投向白夫人，语气微微一沉，道： “不知白氏作何解释？” 白夫人盘膝坐在席间，剑鞘横于膝上，没有寒霜，相反的，冰冷的铁器上密密麻麻的满是水珠，她淡淡道：“解释？” 薛照道：“当然，青苍真人曾祸乱江宁，我想，白氏有必要给在座的门派一个解释，事实上，我们一直在等，可这段时间，白氏却始终一言不发，这就由不得人不多想。” 白夫人冷漠道：“荒诞不经的谣言而已，我原以为这种低劣的谣言只是玩笑，当然没必要解释什么……可看来，你们倒是很在意。” 顿了顿，她环视大厅，坦然道： “既然你们要个解释，那我就借今时今日，说个明白，何悠是我家族新入职供奉，也仅此而已，那些所谓的夺舍言论，不必当真。” 这是此前准备好的腹稿，按照家族策略，最理想的情况嘴上不承认，但大家都怀疑。 毕竟，一旦承认，就相当于将舆论主动权拱手让人。 而何悠冷眼旁观着两人对话，心中嘀咕： 干嘛要解释……如果是我，直接扔一句“我白氏行事，何须向人解释”就完事了，准保霸气侧漏…… 当然，他也就是想想，以如今白氏的情况，不能表现的太弱势，但同样，也不能太强势。 偏向任何一方，都不美。 果然，听到白夫人的辟谣，大厅中几乎没有人相信。 薛照也压根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闻言恍然道： “这么说，倒是我们误会何供奉了，想来也是，要知道当年白氏老家主也曾败于青苍真人之手，白氏理当铭记，总也不至于后代子孙与当年的仇敌勾结。” 顿了顿，他话锋再转，道： “可我却还有一事不明，据我所知，涂山秘境中，道法门赵门主意外身死……这件事，似乎与何供奉有关，不知道，在这又怎么解释？” 何悠淡淡看了他一眼，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这帮家伙是打算以道法门作为突破口，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赵门主？”白夫人皱眉，淡淡道，“我也有所了解，当日涂山秘境中，道法门率先向我们出手，意外被秘境护山阵法击杀，这是很清楚的事，不知道薛堂主什么意思。” 薛照道：“哦？可我听说的版本可有些不同。” 说着，他一挥手，就见其身后站立的弟子中闪开，然后一个低着头，浑身微微发抖的身影走了出来。 何悠眉毛微挑。 刘茂！ 这人赫然是赵门主大弟子，那个叫做刘茂的家伙。 根据白氏收集到的消息，就是这货将“青苍真人夺舍”的“情报”传出去的。 何悠冷冷看了他一眼，心里很有些不爽。 毕竟，自己如今被迫出来演戏，说到底就是被这个刘茂坑的。 “这位修士正是赵门主大弟子，也是如今道法门的掌门人……”薛照当众将刘茂的身份，以及其投靠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看了他一眼，说：“当日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再说一遍吧。” 刘茂闻言打了个冷战，心中苦涩，将薛照骂了一百八十多遍。 这出戏码他事先根本不知道，还是上午的时候，薛照找到了他，让他背的台词。 说白了，就是将事实调转一番，拿他当枪，去攻击何悠。 刘茂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毕竟，在场这些人里，恐怕就属他实打实地相信何悠是被夺舍的。 一位曾经的大圆满啊。 一个将自己师父给锤死的猛人啊。 他一个小小辟海境，哪里敢惹，如果有选择，他绝对躲得远远的，可眼下，却没了选择。 只能按照薛照的意图去做。 否则，不用等白氏报复了，薛照怕是就能把他给摁死。 如今只能死死抱住焚海剑派大腿，才能有一丝活路。 想到这里，刘茂鼓起本就不多的勇气，抬起头，走到厅堂中心，面对着无数道目光，一脸死了师父的表情，微微颤抖着背着编好的台词： “当日……” 起初，他说的都还是事实。 没有掺假。 可等说到众人从移动迷宫中走出来，却变了模样： “师父担心湖中心有危险，所以让我们这些弟子在出口处等待，他独自前去探索…… 可没成想，正在与那些石人交战的时候，却遭到了白氏的偷袭！ ……师父遭到围攻，腹背受敌，拼命突围，却在乱战中被这个……这个何悠击杀！……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静。 大厅中一阵寂静。 刘茂说完这些话后仿佛终于豁出去了，抬起头，咬着牙，颤抖着，瞪着眼睛，看起来仿佛是极度愤怒的表现。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压根就是吓得。 虽然身上已经披挂上焚海剑派给予的护身灵甲，手中握着焚海剑派提供的高品阶灵剑，还有两位大修士在身后保驾护航，但这并不能完全抵消恐惧。 而面对着刘茂这一番话，白氏坐席上，一群人都愣住了。 白澈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焚海剑派竟然用这么低劣的手段，颠倒黑白。 白夫人相对更加稳重，却也是美丽的面容上，覆盖寒霜。 至于当事人……也是被指控的对象，何悠仿佛也怔了下。 旋即，那双与外表年龄不相称的目光中却是多了几丝怜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寂静的厅堂中，只听他轻笑了一声，鄙夷道： “何其无耻。” 这是他进入这里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不大，甚至不像是对攻击的回应，而只是一声随意的感慨。 可落在无数修士耳中，却是清楚明白。 何其无耻！ 当然不可能说的是自己。 所以，很显然。 这句话针对的是刘茂，更是站在他背后，指使着这个可怜虫的焚海剑派。 厅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一些小门派的修士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也不知道是对于刘茂叙述中，白氏偷袭的卑劣行径而难以置信。 还是因为何悠这句毫不留情的嘲弄。 已经多少年…… 没有人当面骂过焚海剑派了？ 如果说昨日那句“你也配”只限于在场的三五人知晓。 那么，今天，却不同。 “哗啦……” 敞开的大厅外，雨势大了许多。 无数雨线从漆黑古典的房檐上流淌下来。 一阵冷风从室外吹进来，令所有人精神一震。 无数修士眼神兴奋地看向厅中，心脏砰砰直跳。 安静和平了上百年的江宁修仙界，终于又有热闹看了。 第八十五章 满堂一静（四千字） “看来，何供奉似乎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沉静的气氛中，身穿火红色长袍的薛照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开口说。 何悠没有理会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投过去。 这故意无视的一幕让很多看戏的人们越发吃惊，而坐在一旁的白澈则得到暗示，冷笑开口，代替何悠道： “编造的故事我们为什么要承认？ 颠倒黑白，凭空捏造的所谓‘事实’难道要我们认假为真？ 分明是道法门偷袭我们在先，怎么转头就颠倒了过来，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表现的很愤怒，并不算是表演，因为内心中的情绪也的确如此。 薛照闻言哦了一声，神情也是冷淡下来，道：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赵门主在明知道法门规模与实力远不如白氏的前提下，出手偷袭？而且还事先将弟子安排躲藏在远处，最后以自己死亡为代价来污蔑你们？” “好，就算依照你的说法，可赵门主作为一阳境强者，且素来为人谨慎，实力不俗，而你们的队伍，据我所知，只有你与明镜两个金丹。 倘若是赵门主有心偷袭，以他的实力境界，怎么会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这难道就符合你要的逻辑？ 亦或者……难道这位何供奉还真如传闻中一般，可以施展出远超自身修为境界的力量？ 可要知道，刚刚你们还否认了这件事。” 薛照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那些或明或暗，早已投靠了焚海剑派的势力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整个大厅都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何悠冷眼看着这一幕，心想，真的很无聊。 无论此刻薛照的这些话语，亦或者是大厅中那些适时响起的附和声，都仿佛是彩排好的。 赵门主已死，况且从表面逻辑上看，他的死亡的确蹊跷。 或者说，也正因为他的死。 才让薛照等人始终不太敢确定，何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无论在普通人的世界，还是这所谓的修仙界。 人死为大，亦或者说是死无对证总是个很好借机发挥的主题。 刘茂这些“余孽”可以很好地扮演被害者的角色，为这场舆论上的争斗添加筹码，并且最终在道义上达到目的。 说到底…… 修真修真，果然还是虚伪的很。 “够了！” 就在薛照继续长篇大论，整个大厅议论声此起彼伏的时候，白夫人终于开口打断。 她的声音很冷，很锋利，迅速让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 旋即，便听她冷冷盯着薛照，道： “关于赵门主的死，涂山秘境中还残留着当时的战斗痕迹和他的尸体，人可以信口胡说，欺骗，但痕迹不会！ 如果真有人对此有兴趣，自可以去涂山秘境中观看。 我想，这对于在场的很多人都并不难……假如真有人在乎的话。”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中不加掩饰地带着讽刺。 目光更是在大厅中生猛地扫过。 除开焚海剑派，以及几个规模实力还算强的势力外，其余人纷纷移开目光，尤其是那些帮腔的，更是如此。 真的有人在乎赵门主的死么？ 当然没有。 道法门成立时间很短，与其余势力也没太多交集，赵门主为人更不怎么好，甚至与不少人有过结。 抛开那些围观的，剩下那些一副义愤填膺模样的，说到底，都只是场面上的表演而已。 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如今的这些抨击，都只是铺垫，为了让一切合乎道义的手段而已。 “大家时间都很忙，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好了，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白夫人盯着薛照与钱思，道。 “哗啦……” 厅外阴雨越发大了，坐在上首的桐仁大师眼见气氛紧张，不得不开口清咳了一声，道： “既然你们两方各执一词，又都无法当场拿出证据，那不如暂且搁置，日后调查。” 顿了下，他又看向薛照，道： “薛堂主，今日宴请全府修士，终究还是要商讨大事的。” 薛照闻言点头道：“当然是商讨大事的，只不过，谈大事前，总要先将这些‘小事’解决掉。” “既然道法门的弟子们找到了我，以求公道，那么焚海剑派总不能置之不理，总得给个交代才行。” 说到这，桐仁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问道： “你们又要什么交代呢？” 薛照纠正道：“不是我们要，而是道法门的弟子们要。” 顿了下，他面无表情道： “赵门主大弟子想借助今日的场合，在诸位见证下，得到一个公平的机会，为死去的师父报仇。仅此而已。” 厅中当即响起了几声叹息。 所有人都意识到，真正的戏码出现了。 经过了漫长的铺垫，焚海剑派终于露出了藏在地图里的那只匕首。 在宴会开始前。 很多人都在猜测，其会以什么方法来挑起事端。 直到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一个相当简单粗暴的方法。 何悠冷眼旁观这一切，仿佛是个局外人般，直到此刻，那些冗长而没有意义的嘴炮过程结束，他才终于仿佛回过神来。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就见何悠看了刘茂一眼，似笑非笑道：“所以……你是要挑战我？”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没有人敢忽视。 面对着他的注视，刘茂咬着牙，缓缓抬起头，身上的颤抖也渐渐停止。 “……是。” 何悠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什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在意。 心中却是深深叹了口气。 他事先对焚海剑派可能出的招进行了许多种猜测，还好，眼前的这一种，不算最差，但也足够糟糕。 脑海中，浮现出有关于刘茂的资料。 何悠记得，对方是三品辟海境界，修为比自己高了一个大境界，多修行了那么多年，如果是正面交手，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更何况，他猜测焚海剑派为了这场挑战可能还做了更多的准备，为刘茂提升了战力。 而对方的目的也很容易猜。 如果不应战，那么就等同于，当着全府修士的面，承认了白氏如今的虚弱可欺，后果可想而知。 如果应战，无非两个结果。 要么，是自己输了，后果同上，并且自己疑似“青苍真人”的身份也不攻自破。 要么，自己赢了，这大概是对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趁机试探出自己的根底，为后续的计划做准备，总也比因为忌惮他，而错失打压白氏的良机要好。 所以，何悠其实没有选择，他只能接受。 必须赢。 并且，要赢得非常漂亮才行。 而这件事本身的难度就无限大，众目睽睽下，几乎杜绝了作弊的可能，那么，他又拿什么来战胜一个辟海境呢。 “终究，还是要靠猫啊……”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何悠装若随意地举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了晃，仿佛在走神。 见他沉默不语，薛照赶忙道： “何供奉，既然你们觉得刘茂是在污蔑，在颠倒黑白，声称是道法门偷袭在先。 那么……想来更没有理由拒绝吧？ 当然，如果你非要说赵门主的死与你无关，那么倒也是……” 何悠缓缓放下了那杯酒，发出“笃”的声音。 似乎有些不满于他的啰嗦，或者是单纯的不耐烦。 打断了薛照的话。 然后眼神淡漠地看了刘茂一眼，说：“那就开始吧。” 什么？ 无论是薛照、钱思，还是刘茂，亦或者周遭的其余人，都愣了下。 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个疑似状态的青苍真人说的是： 那就开始吧。 所以，这是应战的意思？ 无数道目光明亮了起来，白夫人与白澈则竭力控制着心中的紧张，然而这种情况，两人的确不好干涉。 前者只能按住了剑鞘，决定倘若何悠应付不来，遭遇危险，便出手救下。 “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就做个见证。” 桐仁大师也是怔了下，见双方都同意，也就这般说道。 同时不禁看向何悠，有些期待。 在他的感知中，那少年浑身气息隐晦不定，似乎被某种力量遮蔽般。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林岚的老爹制造的“强者模拟器”一档的效果。 “那就开始吧，用全力。” 薛照皱眉，有些不安地看向刘茂，吩咐道。 刘茂这时候早已紧张的呼吸粗重，他深深吸了口气，开始飞快检查确认自己的战力： 本体辟海中境的修为，中流水准。 提前服下的，薛照给予的丹药，可以将体内的灵气储备提升一大截，约等于金丹境。 贴身的两层内甲，一层是薛照给的，一层是他自己的。 手里握着的灵剑，也是薛照提供的，剑身上铭刻了特殊的灵力增幅符文。 状态良好。 实力空前。 再想到薛照此前做出的，必要时刻会出手救援的承诺，以及事成之后，帮助他坐稳道法门新门主的酬劳。 刘茂深深吸了口气，鼓起本就不多的勇气，暗想： 豁出去了！ 虽然青苍真人肯定恐怖，可对方不久前才击杀了自己师父，想必……实力损耗不小。 自己如今武装到了牙齿，全力攻击，未必真的不能赢。 不断给自己做着心里催眠，刘茂终于说服了自己。 他缓缓举起剑，股荡起全身灵力，厅堂中吹起一阵风声，雨声渐疾。 空前安静的气氛中，刘茂手中长剑透出蒙蒙光辉，弥漫起阵阵杀意。 那是他用的最熟的一门剑招。 他决定以这一招来挑战何悠。 感受着刘茂身上透出的，堪比金丹期的灵力波动，坐席中的一些人眼神微变。 旋即，闭目调息完毕的刘茂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已经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站在身前的人影并没有出现。 他愣了下，看向白氏坐席，然后惊愕地发现，何悠不仅并未起身离开座位，反而是一副懒散的模样。 低着头，右手捏着筷子，夹了一片青菜，在逗弄着……一只猫？ 刘茂愣住。 所以，对方怀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猫？ 不，这不重要。 问题在于……不是说好的接受挑战么？ 这一刻，饶是再怂，刘茂心头也升起了一团怒火。 他感觉，自己可能被耍了。 “你……怎么不出来？”他愤怒地举起剑，喊道。 “张嘴……不喜欢吃蔬菜可不行……” 矮桌旁，正盘膝逗猫的何悠听到这声音，才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付你，还不值得我起身，直接来吧。” 说完，何悠重新低下头，抚摸着盹盹的皮毛，运转功法，故意激发了自己身上大妖的气息，递给这猫一个“不配合你就完了”的眼神。 …… 厅中。 听到何悠的话，无数修士张大了嘴，然后露出不同的神情。 而站在场中心的刘茂莫名觉得脸颊火热，心中一团火燃起。 这一刻，心中那最后一丝恐惧也不见了。 只见他愤怒地呼喊了一声，剑身上透出的青光更强盛了三分。 在一片惊呼声中，刘茂举起长剑，跨步上前，尽全力朝着何悠斩出一剑！ 在丹药、兵器以及怒火的支撑下，这一剑几乎堪比金丹！ 桐仁大师呼吸一紧。 薛照眯起了眼睛。 钱思却是看向何悠怀中的白猫，想起了什么般。 白夫人几乎下意识拔出膝上剑身，白澈更是伸手准备将何悠拉扯躲开。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便只见何悠似乎全然未曾察觉到危险临近一般，手中的筷子轻轻抬起。 仿佛在逗猫。 手腕一抖，那片水煮白菜轻飘飘扬起，刚好是在刘茂剑锋刺来的方向。 于是，他怀中的盹盹便装作仿佛扑击的姿态，轻轻一跃，一爪子径直拍向那柄长剑。 有那么一个瞬间。 盹盹的猫爪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兽爪虚影，且有强横妖气肆虐。 下一秒，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刹那。 刘茂便发出一声惊呼，伴随着一道恐怖的巨大力量，他手中长剑骤然脱身。 整个人更是被堪比五品一阳境的大妖兽一爪拍飞！！！ “轰隆隆……” 厅外。 阴沉的天空中适时卷起一声惊雷。 无数双筷子跌落。 杯盘狼藉。 十方竹林，猝然，死寂！ …… …… ps：昨天说要整理下前面弹幕的问题，结果发现那篇东西被网站删了，明明后台还有，就强行给删了，那一百多的弹幕都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八十六章 弱者之强 “哗啦” 雷鸣过后，室外的雨水越发盛大，豆大的雨滴击打的满园翠竹摇摆。 大厅中。 无数道愕然的目光望着这一幕，不少人尚且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个别的，修为比较低的甚至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连白氏的人也都愣在那里，对眼下的局面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惊讶。 这一切都和人们想象中不同。 没有什么刀光剑影式的战斗，也没有出现一些人期待中的青苍真人展露真正实力的戏码，剧情以一种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展开。 而留给众人的只剩下一片惊愕与被刘茂撞翻的桌子。 无数道目光透了过去这位道法门大弟子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 身上的衣服有些撕裂的痕迹。 手中的灵剑脱手，跌在地上，黯淡无光。 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焚海剑派的两位大修士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始终安静观察的，屈居副手位置的钱思深深地看了对面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茅清。 与此同时，一些稍微回过味的人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此前，没有人想到这件事会与茅清有关。 甚至于，当那只白猫悄无声息来到何悠怀中的时候，很多人都没注意到。 或者没有朝着她那只巨大的妖兽坐骑身上联想。 或者说是事情发生的太快。 即便如钱思，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却也来不及阻止。 而面对着这些目光，茅清的脸色似乎显得很是怪异。 她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定定看着同一侧稍远处坐席里的何悠，神情变幻。 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终究咽了下去。 她虽然也对这一幕有些许的料想，可也没想到，何悠这么直接。 竟然一点没有动用本身的力量，全靠自己的猫 虽然这符合昨晚商定的条件。 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这么简单粗暴的操作，茅清忽然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一丝悔意 感觉自己好像亏了 “茅真人这”随着钱思的声音想起来，茅清才终于回过神。 然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在她想来，青苍真人假使要借助盹盹，可总也该透露出一些力量，而她则可以借此判断立场。 可何悠愣是很不要脸地什么力量都没透露 这就有些难办了。 好在何悠没有让这位隐形合伙人纠结太久。 钱思话音刚落，他就随手拍了拍盹盹的头，嘟囔了句“不懂事”，随后将其放回。 之后缓缓起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扯到了自己身上。 就见他缓缓走出坐席，然后似乎关切地打量了下刘茂的状态，继而无辜道 “看样子，今天只能到这里了。” 刘茂已经昏迷，显然无法再继续。 那么这场闹剧就没办法再施行下去。 毕竟，少了这个当事人，焚海剑派短时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角色。 虽然道法门其余的弟子有足够的立场继续这场未开始就终结的战斗，可考虑到那群弟子最高也才二品开脉境的修为显然没有什么必要了。 没有人说话。 即便是薛照也只是沉着一张脸，死死盯着他。 沉默了几秒。 还是上首的桐仁大师终于开口，叫来旁边的僧人，要他们赶紧将刘茂带下去救治。 这个过程中没有人打断，何悠也没说话，只不过因为距离比较近，他似乎看到刘茂在被拖走的时候眼皮抖了抖，仿佛松了口气 错觉 何悠愣了下，眼神有些古怪，心想这货不会是在装昏迷吧 不过这也已经不再重要。 而在这个过程中，不少人都在打量着茅真人与白氏，暗暗合计了起来。 猜测这背后是否意味着某种关联。 为什么这个何供奉可以驱使茅清的大妖兽 这显然值得深思。 甚至于茅清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十方竹林，是否原本就有白氏的影子在背后 种种猜测在不同的修士眼神之间传递，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意思 他们啥时候勾结起来的 何悠默默看着这一幕，努力显得风轻云淡，但实际上心里有些发慌。 考虑到迟则生变的基本原则，他决定见好就收，趁着焚海剑派懵逼的时候快速离场才是最划算的。 于是便见他收回目光，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疲倦厌烦的神情，道了眼上首的桐仁大师，道 “看来没我的事了，不是说有大事商议么你们继续。” 说着，他径直朝着门口走去，竟然就要就此立场。 这个举动稍显突兀，但倒也符合人设。 两侧的大部分修士都还沉浸于思索与怀疑中，谨慎地没有动作。 而少数与焚海剑派联系紧密的修士也不敢妄动，只能求助似得看向薛照。 一时间，竟然没人出声，所有人只能瞪着眼睛，目送着何悠穿过厅堂，走到门口。 然后随手拿起白澈放在门廊下的那把跌份的雨伞。 似乎，要就此走开。 而就在这个刹那，薛照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原本的计划意外失败，茅真人莫名卷入其中，平添了太多变数。 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今日的机会大概要付诸流水，精心安排的剧本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是成了一场闹剧。 尤其最关键的，刘茂根本没试探出“青苍真人”的身份真伪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然而短时间内，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看着何悠缓缓撑起伞，只将背影投向他，薛照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只见他蓦然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身上有细微的灵力震动。 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察觉异样，只会以为他是在眨眼。 然而，站在门口的何悠这一刻却心头猛然升起一阵警兆 危险 足以瞬间杀死自己的危险 这警惕似乎源于他天生的知觉，说不清，道不明，然而却足以引起他一百二十分的紧张。 他的耳朵微微抖动。 体内功法自动疯狂运转。 将天赋的超凡听觉开启到极致。 这一刻，他仿佛隐约间捕捉到了一声嗡鸣 细细的，轻轻的，如同夏日蚊虫震动翅膀的细微声响。 源自背后。 且在以恐怖的速度逼近。 何悠躯体一身冰冷，心脏骤停，他脑海中那远超普通人的精神力量忽然翻卷起来，刺激的胸口“灵觉”玉坠明亮起来。 那按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的手更是用力按了下去虽然没有什么用，但仍旧下意识按了下去。 而就在何悠察觉到危险的同时。 早已将神识弥漫开，精神绷紧到极致的白夫人陡然色变 何悠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 但她清楚。 飞剑 那是一柄人眼无法察觉，只存在精神体的飞剑 这一刻，她识海中庞大精神力如潮水般翻涌，甚至来不及思考，近乎本能地释放出了属于自己的飞剑。 只见她膝上的覆满寒霜的剑鞘透出的寒气愈发浓郁。 白夫人双眸中陡然划过一道亮光。 如果将时间拉的足够慢就会发现，那只一柄淡蓝色小剑从她眼眸中划过，却似乎并未藏于其中，而只是倒影。 刹那间。 在只有少数大修士及以上品级才能“看”到的景象里。 一柄袖珍的蓝色飞剑带着气旋，轰隆隆追赶上了那一柄已然逼近何悠后背的火红色虚幻剑影。 然后将其硬生生撞了开去 极为惊险，几乎是擦着何悠的身体撞了开去 那源自薛照的火红飞剑猝然震动，偏离轨迹，笔直地刺入茫茫的大雨中，照亮了雨幕。 然而却几乎没有人看到它们。 只有包括茅真人、桐仁大师等少数修士才若有所觉，神态凝重起来。 无声无息，一场看不到的较量结束。 不。 没有结束。 就在那柄火红飞剑擦身而过的刹那，何悠的手也近乎下意识地按下了隐藏在衣服里的“强者模拟器”的按钮。 那是二挡的按钮。 必须要承认，这纯属是紧张之下的手抖行为 然而它却来得恰到好处。 强者模拟器于毫秒间启动，以某种复杂的方式，借助烙印与装置上的符文，将内部储藏的庞大灵力模拟为修士的气息，一股脑释放了出来。 于是。 落在所有人眼中的实际画面就是 原本撑起雨伞，正要迈入室外的“青苍真人”脚步忽然有了短暂的停滞。 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然后，一道极为狂猛霸道的灵力波动便以何悠为中心轰然爆开 将周围百米范围的灵力环境搅动的天翻地覆。 落在那些感知敏锐的修士眼中，就仿佛是一片猝然升起的风暴 “哗啦” 不是雨声，而是靠近门口位置的散修们惊慌之下后退，打翻的桌椅和餐具。 那伪装出来的，除了吓唬人卵用没有的强者气息肆无忌惮地，如同龙卷般激荡。 令大厅中所有人骤然变色。 那是绝不亚于“大修士”等阶的气息 甚至，犹有过之 与此同时，白夫人与薛照也同时结束了精神对抗，睁开了眼睛。 两人神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白夫人六品上境。 薛照六品中境。 修为境界的差距，以及攻击目标的不用，导致薛照受到的伤势明显更重。 飞剑的碰撞是精神层面的战斗。 最是凶险不过。 因此，相比于脸色苍白了些的白夫人，薛照身体稍微摇晃了下，然后陡然俯身，咳嗽了起来。 甚至于，隐隐咳出血丝出来 真是如此的凑巧。 以至于除了少数大修士知道详细的过程，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都只是先看到了何悠身上爆发的气息，然后紧接着就看到薛照咳血的一幕。 再加上一点适度的联想 嘶 大厅中蓦然响起一阵惊呼。 距离何悠较近的散修们更是惊慌后退。 一片嘈杂，混乱。 而浑身冰冷发麻，从死神镰刀下晃悠了一圈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何悠面一无脸表懵情逼地转回身，看到的便是这诡异的一幕。 下一秒，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啥 s1听说因为网站调整，所以从昨天到六号期间，你们发的本章说只能自己看到我也能看到，在后台。 s2这几章的剧情属于那种写之前觉得老套没意思，抗拒着不想写，但不知道为啥写着写着就很开心的那种大概因为我这人本身烂俗吧 恩，反正成绩凄惨已经是事实，不如让自己开心点，这段剧情完结，然后就是进句曲山了恩，或者说是终于要进入“科幻”这个主题了顺便扯出仙界以及西陆废土等后续剧情线索为之后全城大梦魇剧情做铺垫构思阶段，不确定写不写，因为很多逻辑问题还没想清楚怎么解决 总之我争取坚持写下去，要知道以这本书的成绩，基本不可能赚钱了，能坚持写到现在靠的只是执念了多投投推荐票，给我这只废鸟一点动力吧，毕竟，为爱发电这种行为挺不理智的说 。 第八十章 空间裂缝 “呜呜” 从厅堂外吹来的冷风贯通了整个空间。 没有人说话。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或惊骇或愕然地将目光在薛照与何悠两者身上挪移，不知道在脑补什么。 何悠同样茫然。 在他的感知中，那来自背后的危险在最后一刻似乎被另外一道声音抵消了，就此湮灭。 自己还活着，而且半点伤势也没有。 薛照却突然咳血了。 何悠短暂地愣神了几秒，然后意识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白夫人。 就见对方脸色发白地冲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恩他似乎大概弄清楚事情经过了，虽然缺少细节，但大体上，应该是薛照向自己出手，然后被白夫人伤了。 而自己仓促之下开启了“强者模拟器”，周身涌动的澎湃灵力波动似乎给大多数人造成了一些误会。 何悠沉默了两秒。 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谨慎地克制住了趁机放个嘲讽的冲动。 只是又看了白夫人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撑起伞缓缓往外走去。 “咳咳” 薛照按着桌案，咳嗽着抬起头，脸色极为难看，而在他旁边的钱思却只是叹了口气。 她能够猜想到大多数修士心中在想什么。 这一幕，俨然是薛照偷袭，然后被“青苍真人”反击，受伤的戏码。 而相比于薛照咳血的反应，那位“青苍真人”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不小心”暴露了些许气息高下立判 高下立判 如果说方才何悠祭猫，击败了刘茂还让人心生疑虑，那么眼下这一幕，就已经近乎确凿地证实了那个“谣言”。 当然，钱思身为通玄境大修士能够感知到那两柄无形飞剑撞击的过程。 知晓击退薛照的并非何悠，而是白夫人。 等这次聚会结束，或许很多人也会反应过来真相。 可那还重要么 即便是白夫人出手，可在众人眼中，也只是白夫人抢在了何悠之前出手了。 并不能否认这位何供奉本身的“强大”。 毕竟，那澎湃的气息是如此明显 就连钱思也不由动摇、怀疑起来甚至忍不住庆幸。 幸亏是白夫人出手，否则，以这个何供奉显露出的气息波动，恐怕薛照就不只是精神震荡这种小伤了。 她是如此，桐仁大师、茅清等大修士也生出了类似的联想。 除了白夫人脸色有些怪异之外好在她现在本来就脸色不好，怪异些也没人看得出 “这巧合的跟事先排练过一样”她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薛照。 心想这莫不是个潜藏在敌方的友军。 如果说原本，人们对“青苍真人”这件事怀疑居多，那么经过今天这一闹，估摸可信度起码上升六七成。 “好了，既然这件事已经了结，那还是尽快商议正事。” 桐仁大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也将人们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开口的功夫，忽然间，众人只听室外再次传来一声钟鸣。 “噹” 那是秘境门外，野草寺的钟声。 众人不禁愣住，心想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总不会，又来了个“茅真人” 室外，刚走出门口的何悠也不禁停了下脚步。 抬头看向钟声方向。 旋即，便见雨幕中，一个年轻僧人焦急地跑了过来。 没有打伞，浑身的僧袍都淋湿了，却也不顾，仿佛是有什么要紧事。 等对方接近，便听他大声喊道“句曲仙宗空间坐标异常波动好好像要开了” 短暂的沉默。 整个大厅响起一片惊呼。 句曲仙宗要开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个重量级炸弹。 足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毕竟，这次十方竹林聚会，试探何悠只是“前戏”，主要的议题还是有关于“句曲仙宗”的。 按照何悠此前了解到的信息，句曲仙宗位置当前只是有些异常能量反应，各门派在派人盯着，尚且没有什么新发现。 甚至于，就连是否会“开启”都还无法确定。 只是猜测。 即便要打开，原本白氏估摸着，也可能要十天半个月，甚至两三个月都有可能。 谁能想到，就在今日，在这阴雨天里。 空间坐标竟也有了变化。 “还真是都赶在一起了。”坐在客舍中，何悠望着窗外渐渐停下来的雨水，忍不住轻声感慨道。 虽然很好奇，但他仍旧没有留下，参与讨论。 反正，剩下的事交给白夫人就好。 他只需安心等结果。 从事实上看，这个意外的消息也帮了他一把，让众人没有心情再纠缠“青苍真人”的问题。 毕竟说到底，那最多只是个“曾经”的大圆满，远不如十大洞天之一来的重要。 “强者模拟器”已经关掉了。 里面的灵力也消耗了大半，这个一次性道具寿命也就倒头了。 “我这次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吧。” 想着，何悠无聊之余开始对那座仙宗生出了许多好奇。 忽然，他耳朵微微一动，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赶忙收敛发散的思绪。 等了下，就看到白氏一行人走了回来。 “怎么样”何悠确认没有外人后，起身问道。 白夫人神情严肃凝重，进了房间，定定看了他好几秒，直到何悠有些发慌，她才露出笑容，看向他的目光也闪烁着光彩 “一切顺利。恩，比我预想中的好了太多，你的表现真的让我很惊讶。” 跟在后头的白澈看了自己老妈一眼，心想这真的是个很高的评价了。 毕竟，自己老妈平常不怎么夸人。 “呼，顺利就好。”何悠吐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然后随手指了指桌旁坐席，让几人落座，才问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你离开后，我们就开始商议句曲仙宗的事，茅清按照你们的约定，当众宣布担任家族客卿，之后会以这个身份进入秘境。 焚海剑派以及其余几个势力虽然尝试阻挠，但没掀起什么浪花” 白夫人说到这，看了他一眼，笑道 “毕竟，有了茅清以及青苍真人加入，完全抵得过之前受到的重创。” “可这终究只是假的。”何悠没有盲目乐观，道，“如果不是足够幸运，还真不知道结果如何，对了，其他修士对我怎么看” “现在还不确定，但根据我的观察，应该还有些人在怀疑，可也有很多人大体上相信了至于你的形象，在我们的努力下，大概被营造成夺舍程度进一步加深，但还在磨合这样子了。” 何悠点了点头。 这本来就是事先计划好的。 虽然最早，自己编造的说法是，自己掌握着身体主控权，青苍真人灵魂只是容纳于躯体中。 但在后来的演变中，慢慢发生了些变化。 这个说法虽然有利于解释他身上的一些不融洽的部分和矛盾，但却没办法达到威慑的效果。 所以从“包装计划”开始起，白氏就暗地里放风出去，传扬说在与赵门主的战斗中，青苍真人夺舍的程度进一步加深。 从一个身体，两个灵魂，渐渐往“灵魂融合”这个方向走。 这也符合传说中“夺舍”的正确步骤。 即，灵魂融合，强大的一个，吞噬弱小的一个。 通过谣言铺垫，加上何悠今日的演技，基本上将这个说法固定了下来。 一个“融合状态”的灵魂，呈现出少年与大修士气质交杂混合，就不令人奇怪了。 “看来，我一时半刻还要保持着这副面貌。”何悠略显苦涩地说。 白澈在旁边道“我瞅你好像挺享受来着。” 何悠看了他一眼“要不换你来” “算了算了，我没你那么会装。”白澈连忙摆手，自认不敌。 白夫人只是淡笑着，然后道 “的确还要保持一阵，不过等家族三代长老们养好伤，就不必了。” 何悠点了点头。 对此，并没有异议，转而问道“那个句曲仙宗到底怎么样了” 闻言，白夫人收敛了下笑意，语气感慨道 “的确发生了变化，我刚才联络了下家族派出去监控的人员，也确认了这一点，还传了个视频回来。” 说着，她将手机拿出来，点开一段视频，递过来。 何悠好奇看去，发现那视频明显是用手机抓拍的，光影模糊，晃动，仿佛还有人的说话声，有些乱。 但画面还是能看清的。 只见，在一片雨幕中，暗沉的山野间，竟凭空有一道道漆黑裂缝浮现。 就如同闪电。 只是色彩纯黑，诡异，也没有伴随的雷鸣。 每一次出现，也毫无规律，就仿佛凭空将空间撕裂开。 “这些漆黑的裂痕是空间交错的迹象所以才说，要开启了”何悠问。 “是，也不是。”白夫人的回答却很奇怪。 旋即，便见她忽然若有所觉地扭头看向窗外，说道 “关于这些缝隙，我正好打算向茅真人请教一番。” 茅清 何悠微微一怔，下意识调整了下神态，然后便听到脚步声传来。 继而，就见抱着一只肥硕大猫，戴着眼镜，气质斯文的茅清从茂竹林中走出。 她先是看向何悠，表情复杂地笑了笑，然后才转而朝向白夫人，道 “请教谈不上，我知道的，同样不多。” 。 第八十一章 秘闻 “我知道的，同样不多。” 茅清说着，缓缓推开门走了进来，然后笑着看了何悠一眼，抱怨道 “盹盹和我吐槽说，你使用它的方式真的很粗暴。” 何悠暗想，倘若你知道我最初的打算是将这破猫直接抡起来砸过去，你大概就会明白我多温和了。 表面上只是微笑道“欢迎入伙，茅客卿。” 入伙 茅清抿了抿嘴唇，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看上去对结果还是满意的，将盹盹随手放下，道 “我知道你们想了解什么，但我对于宗门内部，所知也有限。” 何悠看了她一眼，明白了两人话语中的含义 茅清是正统的句曲仙宗传承，虽然当年，仙宗突然封闭，消失，那些流落在外的弟子四散，但总归比外人知道的信息更多。 尤其，黎州府这一脉，实力最强，传承最完整，想必，关于仙宗封闭的缘由，也远比外人所知更详细。 因此，白夫人试图从她口中挖出一些有价值的料，也就可以理解了。 “那也比我们这些一无所知之人，了解的更多了。”白夫人语气和善道，“就像是这视频里的空间裂缝的确是秘境与地球主空间交错折叠的典型现象。 可据我所知这种裂缝应该是无色透明的，普通修士无法感知，更不要说用摄像头记录了。” 茅清看了何悠一眼，见其沉默不语，便点头道 “正常情况的确如此，至于这黑色据我猜测，原因也并不复杂。” 顿了顿，她道“可能，只是因为仙宗内部看不到太阳而已。” 何悠心下微动。 说起来，他起初对于秘境中的天空就很疑惑过，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假。 后来抽空找白澈他们打听过，这才得知，秘境空间并不是个完整的生态。 看到的天空，仍旧是地球上真实的星辰。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 秘境空间就是个透明的，旁人察觉不到的透明罩子。 里面看到的太阳，就是真实的太阳 所以，茅清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指其中没有星辰，而只是“看不见”。 “你的意思是被遮蔽了”白夫人问道。 茅清点头“据我猜测，是这样，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仙宗内部开启了遮光层，对地球主空间的影像投射进行了屏蔽。 你应该知道的，以仙宗的实力，是可以对秘境空间的底层进行编写和重译的，这并不太困难。 而这种屏蔽可能持续到了现在。” 白夫人沉默了下，说“我相信当年的前辈有这种能力，不像是我们这些后辈，只能笨拙而粗浅地使用那些遗产。” 何悠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这就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听起来，两人似乎是在谈论秘境空间这东西的底层运行机制只不过，这些名词的画风与修仙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漆黑的裂缝并没有特殊的意义，只是表明秘境内部的光线被遮蔽了” 白夫人问道 “可是为什么正常情况下，我想没有哪个宗门会无聊封闭光线，或者说，难道，这与其当年突如其来的关闭存在联系一百多年前，句曲仙宗为什么会关闭” 看得出，这些疑惑埋在心中许久，白夫人没忍住一口气问了出来，然后才后知后觉抱歉道 “是我太莽撞了。” “没关系，”茅清叹了口气，道，“这些问题也曾困扰着我们，包括这些年来，我们这些残余下来的幸存者，也一直在想办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幸存者 何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眼神愈发好奇。 茅清又道“可惜，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没有真正弄懂。 所以，这一次过来，我最大的目的并非是如你们想象的，去继承宗门前辈的遗产。 我只是想搞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才会导致如今这样。” “事故看来，你的确知道一部分真相。”何悠开口问道。 茅清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下，点头道 “我们的确知道一些消息，呵，原本即便你们问，我也不会说的，但既然仙宗即将开启，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顿了顿，在众人的注视下，茅清脸上浮现出一丝怀念与神往，道 “这些也是我的师父告诉我的，他说，宗门当年的意外，极大可能是源于一场实验事故。” “实验事故”何悠皱眉。 “是的，作为掌控着十大洞天之一的宗门，仙宗拥有着深厚的底蕴以及，即便在末法年代中也不算弱的实力 而同样的，拥有的力量越大，所要面对的也越多” 茅清语气中满是感叹，说着，笑了下 “扯远了，据我所知，宗门当年是在推进一项神秘的实验项目，然后在最关键的阶段，突然失去了联系。 乃至于整个空间都被强行锁死，无法打开。 从逻辑的角度，能导致这种情况的，大概率就是那场实验出现了巨大变故。” “什么项目” “不知道，这个项目拥有着最高的保密等级，参与项目的人几乎都不被允许离开宗门本部。 我师父他们这些在外处理宗门事务的修士，所知很少。 只了解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 茅清摇头说 “我只知道那个项目与仙界有关。” 房舍中安静了下，窗外雨声依然近乎于无，冷风吹得茂竹摇摆。 盹盹在窗边将自己团成了一团，轻轻打鼾。 白氏母子沉默不语，似乎在低头沉思。 何悠也皱起了眉头，心中的好奇越来越重 仙界 又是仙界。 这个距今已有千年不见踪影，甚至在一些现代新生修士眼中，近乎于传说的地方，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相比于他人，这个名词对何悠的触动格外大一些。 因为，他一直怀疑，自己从宇宙中听到的那些声音，就与仙界有关。 虽然前些日子，月圆之夜，他听到的那些“信息”在醒来后都模糊不清，以至于他除了学会了一套运转灵力的功法外，其余的信息都忘了个干净。 可他仍旧觉得那与仙界有关。 所以，对此，他格外感兴趣一些。 “看样子，这比我预想中更神秘。”何悠笑了下，打破了沉默。 白夫人也点头道“确实如此。” 然后向着茅清道了谢，毕竟，这些消息对方本不必说。 后者则淡笑道“这些本就没太大价值，除了引来更多人的窥伺外，别无它用，而如今，宗门将开，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弄清楚这些。” 顿了下，她又道“相比之下，你们更需要考虑的，是派进去多少人。” 白夫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虽然撑过了这次宴会，可这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 原本的计划中，句曲仙宗开启，家中长老们伤势也能恢复一些，可如今，这一切都提前了，白氏去哪里组织一个合格的探索队伍 要知道，这可不是涂山那种小地方。 这可是十大洞天之一 而且，还藏着诸多秘密，疑似因某个什么项目而封闭。 里面的危险系数如何，没人知道。 茅清虽然名义上是客卿，可实际上，只是借个名分，等进入秘境，必然会分开的，最多，是有限的合作。 而何悠只是个空架子 家主老太爷是万万不能动的，否则折损在里头，整个家族就完了。 划拉一下，除了自己这个通玄境，其余的，最高也就金丹境，就这还屈指可数，再往下就是四代弟子。 这种层级的力量即便进入，又能走多远 “我大概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过，我想你不必太担心，”茅清看着白夫人，斟酌着道，“句曲秘境或许并不需要太过强大的修为 或者说，通玄境下，其余的修士，在里面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至于危险，应该也不大。” “哦” 茅清微笑道“毕竟，那是句曲山。” 茅清离开了。 何悠等人也离开了。 宴会结束，句曲秘境眼看着不稳，随时可能开启，各家势力都不敢浪费时间，纷纷急着回去组织力量。 白氏自然也很快返回了宁城。 车内。 见终于拐进了“嫁接”计入地球主空间的那条街道，何悠忍不住将憋了一路的疑惑问了出来 “茅清最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句曲仙宗内并不危险为什么通玄境下都一样” 白夫人此刻也已休养好了精神。 一路上通过笔记本处理完了手里的工作，闻言道 “句曲仙宗当然存在危险，但那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防御法阵带来的危险。 小宗派需要布置许多措施来抵挡入侵的敌人，而句曲仙宗全盛时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因为根本不会有不开眼的杀上门。 即便有，直接击毙就好，也不可能依靠防御法阵抵挡。” “加上其重心在那些实验项目上，所以，防御法阵，大概率是形同虚设的。” “至于通玄境下都一样”白夫人说着，看了他一眼 “句曲仙宗的秘法主要是精神领域的，而通玄之下的修士，识海未开，精神力没太大区别。” 何悠愣了下，明悟道“所以” “所以你要不要加入队伍” “当然” 第八十二章 句曲 句曲仙宗很强大，而且强大了很多年。 即便在灵气环境不断衰落的几百年里，乃至于那二百年枯竭年代，也仍旧很强大。 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防御设施。 但的确和其余的小门派不同。 规模不大的宗门往往会保持防御设施的全天候开启，以防随时可能遭到的冲击。 而对于句曲仙宗而言，除开最基础的防御层外，真正的防御设施可能是长年关闭。 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临时开启。 这或许就是不同规模势力的区别。 不过，何悠估摸着也可能是出于节省能源的考虑…… 而且，这一切都只是逻辑上的假想，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进去才能知晓。 又因为句曲仙宗当年极为擅长精神领域秘法，所以想必即便有危险，也是这方面的，而在这块，六品之下，真的区别不大…… …… 茅真人虽然成了名义上的“客卿”，然而终究没有跟随众人返回白氏家族。 等何悠等人回归，家中已经知晓了结果，自然是一片欢欣。 只是考虑到即将开启的句曲秘境，这份喜悦只持续了短暂的一阵，就转化为了积极备战。 三代长老们仍旧在后山全力养伤，但短期内是无法动弹了，因而，这次句曲之行不得不落在了白澈这些四代弟子肩膀上。 何悠默数了下，除了别院的几个供奉，再加上府城秘境中伤势不大的一些成员，勉强还能拉起个队伍来。 至于具体是否堪用，大家都没底。 总之，何悠是不想错过这次大机缘的。 更何况，于情于理，他这个“青苍真人”也没道理不参与。 所以，简单的庆祝活动后，他就收拾好心情，准备趁着所剩无多的时间，把自己武装起来。 …… “鉴于你这次为家族做了卓绝的贡献，所以，你身上的法器不再收回，当做奖励，并且，这些丹药以及这柄武器同样是奖励的一部分。” 别院。 房间中。 白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语气中不乏羡慕地说：“我都有些眼红了。” 何悠笑着将衣服下的“强者模拟器”卸下来，没理会这货酸溜溜的语气，低头打量那些成排放在盒子里的瓷瓶。 上面都贴着不同的标签，种类不同，大多还是辅助修行的药剂，想必价值不菲。 至于那柄武器则是一柄短刀。 银色刀鞘，并不重。 何悠尝试拔出来，就只觉一阵寒意蔓延。 刀身上铭刻奇异符文，看着眼睛微微发痛，想要挪开。 在握柄处则刻着两个篆字。 “诡灭。”白澈替何悠说出了篆字的含义，继而道： “这是给你配备的武器，大凡修士还是使用长剑居多，但是你踏入修行时间还短，也没有从小练习过剑术，考虑到这点，就没有给你长剑。” “至于这柄短刀，是从家族武藏库中取出的，是早年间偶然获得的一把武器，有破坏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效果，你拿着防身。” 何悠缓缓收刀入鞘，脸色略显怪异。 诡灭之刃可还行…… 不过抛开这个名字，何悠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他也觉得背负一柄长剑更帅气，更有仙味，但问题是他不会用啊。 “谢谢。” “只是你应得的。”白澈淡淡道，“至于接下来一段时日，你尽管安心下来修炼，有什么消息，随时群里联络。” “好。” 等将这货送走，何悠才转身看向那一箱子丹药，长长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有事情做了。” …… …… 接下来的几天，何悠过的异常充实。 近乎奢侈地服用丹药，修炼，运转功法进行吸收。 他也不知道别人的“消化”速度如何，反正，他觉得自己对这些药力的吸收挺快的。 除此之外，就是练习“草木皆兵”以及从陈抱朴那里学来的“震拳”。 而关于句曲山的消息也在不断更新。 从传回来的视频来看，那些黑色裂缝越发密集，周遭灵气波动也越发剧烈。 好在地方偏僻，加上各个势力都派人守着，倒也没有引起普通人世界的额外关注。 在何悠的感觉中，日子仿佛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只是谁都知晓，这平静下，是酝酿的波涛。 …… 第三日清晨。 当群山的飞鸟略过别院那片人工湖的时候。 盘膝坐在卧室的何悠身周灵气忽然不正常地涨缩了片刻。 体内。 经脉中滚滚灵气怒潮般奔腾，反复达到了某种限度，在尝试冲击什么。 “哗啦！” 随着心海中一声碎裂，何悠蓦然撑开双眼，抬起右手，看向掌纹。 只见，第二道掌纹已然亮起，隔着皮肤，散发奇异薄光。 如此，他掌心的三道掌纹，已然亮起两道。 这意味着，他又一次迈上了一个小台阶。 “开脉中境！” 何悠吐出一口浊气，有些兴奋地自语道。 二品开脉有下中上三境。 涂山击杀赵门主后，他意外吸收了其逸散的一部分力量，晋升二品下境，或者说是初境。 如今，又过了数日，他终于在丹药的辅助下又迈出一个小台阶。 “也不知道我这速度是否正常……应该不会太慢吧？” 何悠自语，看着掌纹的亮光缓缓散去，恢复如常。 旋即，他不再多想，简单收拾了下，拿出手机联络了下其他人，便走出了别院。 根据前方消息，句曲秘境可能最早今晚就要开启。 白氏队伍也要出发了。 …… 车队已经准备好，何悠抵达的时候，看到其他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人不多，可以简单概括为“一超多弱”。 通玄上境大修士“白夫人”领队，往下是白澈这个金丹境，然后就是林岚、金谷、陈抱朴以及何悠，再加上四五个四代弟子。 恩，就是白氏其他旁支的子女。 修为都在二品、三品左右。 看着有些寒酸，但气势倒还昂扬着。 明镜长老上次涂山秘境中，为了拖住灵偶，透支了力量，所以也留下养伤。 至于白枣……不知到为什么没被允许加入。 何悠知道，她是申请来着。 只不过被白夫人否了，何悠猜测，可能也有保留香火的意思在里头。 “这是‘心印’，每个人都戴在手腕上，贴着皮肤。” 队伍旁。 白夫人将一些类似手镯的东西分发给众人，然后看了何悠一眼，解释道： “这件法器相当于定位仪，根据这几日我们了解到的讯息，句曲秘境中视野恐怕很糟…… 这东西在一定距离内，可以互相标记我们彼此的方位。 此外……还可以测探生命体征。” 顿了下，这位“大家长”抿了下嘴唇，道： “如果佩戴者生命波动消失……它会自动释放出一道光柱，标记位置。 而且，如果你们遇到危险，又与其他人失去联系。 也可以主动打开它，释放光柱，向附近的修行者求援。” 何悠接过这东西，摩擦着其表面的符文，问道： “向其他修行者求援？包括其他势力？”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 “包括。这是在十方竹林达成的协议，理论上，进入的各个正道门派，有互帮互助的责任。” 理论上…… 何悠叹了口气，明白这也只是理论上。 考虑到实际情况，恐怕除非是真的遇到了绝境，否则没有哪个宗门会愿意主动开起这玩意。 毕竟，到了里头，谁知道其他门派会不会趁火打劫？ 白氏可刚在府城秘境里栽了大跟头。 当然，如果是“人缘”比较好的宗门，像是野草寺这种，倒是可以求助。 至于别人帮不帮，那就看天意了。 “此外，这一次，桐仁大师将会启用一件古老的法器，远程观看秘境内部情况，并会与各大门派留守在外的人共享视野……恩，这个你们知道就好。”白夫人又道。 何悠愣了下，旁边林岚也好奇地问了下细节，他听了一阵，才弄懂。 这次野草寺也会派弟子进入，那位胖乎乎的桐仁和尚大概用某种上古法器，开了个远程摄像头。 然后可能是与其他宗门达成了什么合作之类的，总之，将画面共享了。 “也就是说，咱们在里头的行动，会被外面的人盯着看？”林岚有些不舒服地问。 “考虑到里面缺乏光线，恐怕很难看到什么，况且……那么多队伍进入，桐仁和尚也看不过来。”白夫人撇嘴道。 “行吧……” 几人说话间，分别将“心印”佩戴完毕，然后检查了下武器防具丹药等储备，这才上了车，朝秘境方向赶去。 …… …… 一路上，众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很快，众人就抵达了目标地点。 也就是“容市”下属的地区。 远远的，众人就看到了那座面积达五十多平方千米的高耸山峦。 那是句曲山。 当然，是以前的称呼，现在么，叫“茅山”。 真实的“句曲仙宗”当然不在这座山上，而是位于某个被隐藏起来的空间。 只不过，其中的，广为人知的一处入口的坐标就在附近。 与涂山类似，这一次，空间交错造成的裂痕缺口仍旧有很多，各个宗门，尤其是白氏与焚海剑派默契地分开了很远。 选择了不同的进入位置。 当何悠下了车，就看到了等在附近的白氏外围成员，以及…… “茅清。”何悠看了眼站在一片树荫下的，举止文雅的女人，道。 旋即，又看向了趴在她身后，宛如一座房屋般大的盹盹——它已经恢复成了大妖兽的原本形态。 只不过，何悠发现它体表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波纹，扭曲着光线，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 而周围白氏的外围成员也似乎对其视若无睹。 何悠顿时明悟。 这应该是某种类似隐身的法门，只不过，只能欺骗普通人的感官，修行者仍旧可以看到。 也是，不然的话，这么大的一只猫被人瞧去，准备上新闻的。 “何供奉。你们来了。”茅清微笑着走过来，点头道。 双方正打算说几句废话来寒暄，猛然间，便只觉前方灵气异常翻卷，隐隐，有莫名的轰响浮现于每个修士心海。 那些隐现的裂痕凭空消失，而在众人的视野中，前方却仿佛多了个模糊而黑暗的界限。 秘境开启了。 众人心头明悟，旋即放弃了寒暄，都是精神一震。 “看来，我们这就得出发了。”白夫人道。 茅清轻轻吐出一口气，望向前方的空间缺口，语气复杂道：“是啊。” “祝你好运。”白夫人说。 茅清露出了一丝微笑，环视众人，道：“也祝你们好运。” 顿了下，她的目光在何悠脸上停顿了下，忽然道： “作为客卿我还想给你们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哦？请说。”白夫人认真道。 旋即，便听茅清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认真，道： “到了里面，切忌互相离开太远……倘若遇到了什么意外，记得，要小心彼此。” 说完，不等白夫人发问，茅清便一跃而起，跳到了盹盹的头上。 继而，这只大妖喵呜一声，卷起一阵妖风，率先消失在入口处。 第八十三章 睁开眼也是天黑 秘境开启。 分布在各个预定好的空间入口的修士们纷纷进行了最后一次准备，然后紧张地进入了这尘封多年的空间。 “茅山”另外一处山坳处。 薛照将目光从前方那常人不可见的暗影处收回，看向身后的钱思，以及数十位宗门强者。 今日，除了掌门等少数修士，以及实力不足的年轻弟子们留守，其余人都被编入了这个队伍。 足以见其对这次行动的重视。 作为江宁综合实力最强的势力，他们这一次可是奔着继承句曲仙宗遗产的目的而来。 而从实力上看，他们也的确是最有希望的队伍。 “所有人，列队，开拔！” “是！” …… 在焚海剑派动身的同时，其余各个门派也展开了相应的活动。 某个开阔地。 野草寺的几个僧人正等在这里，其中一位中年僧人一脸严肃地将一个箱子从旁边的车辆后备箱中取出，然后放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按开卡扣。 箱子打开，就只见其中赫然摆放着一个奇怪的圆球模样的装置。 这东西约莫足球大小，由玉石与金属以及一些看不出材质的材料打造。 没有任何能量波动，而随着那僧人按动了顶部的某个按钮，并注入了一缕灵力。 便见这装置猛地亮了起来。 然后“嗤——”的一声裂开，从中弥漫出白色的雾气，并发出有节奏的滴滴声。 接着，在几个僧人的注视下，它飞快变幻重组。 很快的，就自动拼装成了一只飞鸟的模样。 并缓缓升空。 在离地面五米左右的高度悬停。 头部一对猩红的，宝石般的眸子没有感情地俯瞰着底下站成一圈的僧人们。 “千鹤已启动。”中年僧人当即拿起手机，说道。 等了大概五秒钟，电话对面传来回应： “主机启动完成，已成功连接。信号强度满足，你们稍等一下，我进行下调试，”顿了下，那声音又问了句，“灵力充足么？” 中年僧人笑道：“当然充足，我足足检查了三遍。” 说着，他就看到那只奇怪的鸟在半空缓缓旋转起来。 …… 十方竹林。 设宴/议事大厅内。 桐仁大师坐在凉席上，神态平静地看着旁边一群年轻弟子们忙碌。 在房间中心位置，地上赫然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件。 青铜外壳，内部似乎是玉石结构，很是奇怪。 此刻，随着灵力灌输，那盒子亮起，然后在空气中投射出一道光幕。 光幕先是抖动，一片“雪花”模样。 渐渐的，画面才清晰稳定了起来。 光幕中也显出了山野与整装待发的僧人们。 “师父，调试完成，可以了。”忽然，一名弟子道。 桐仁大师点点头，说：“让他们进去吧，记得要小心。” “是。” “直播设备情况怎么样？毕竟这里的网络不太好。” 桐仁大师又关切地看了眼房间里另外一处。 那是正对着光幕的位置，有一张矮桌，上面摆放的摄像头正对着光幕，桌上一堆插台和电线，数据线之类的。 一个正蹲坐在笔记本电脑后面的僧人抬起头，做了个ok的手势。 “一切顺利，画面已经通过直播共享给各个宗门、家族了，”那僧人自信一笑，“专门拉进来的网线，游戏拉到最高都不卡。” “好。”桐仁大师对这些东西似懂非懂，但也不在意，总之不耽误事就好。 确认完毕，也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光幕上。 …… 与此同时。 通过直播设备，法器“千鹤”获取的视角通过转播，共享给了当日达成同盟之约的各个宗派势力。 宁城。 白氏秘境，古典园林，某座正堂中。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坐在那张熟悉的大椅中，看向墙壁屏幕上那块大屏幕里转播的画面，神情严肃。 白枣就坐在老人旁边，双手有些紧张地攥起来，道： “外公，桐仁大师的这件法器，隔着秘境空间还能看见我妈他们吗？” 这位白氏当代家主闻言温声道： “当然可以，毕竟这可是天造古城的法器，只不过……或许，我们该盼望看不到他们。” 白枣一怔。 旋即，就见身旁的老太爷拍了怕她的肩膀，道：“开始了。” …… …… 茅清骑乘着大妖盹盹消失在了空间缺口中。 何悠等人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一时间面面相觑。 只是都咀嚼着她留下的那句“建议”，低头沉思。 “切忌离开太远很好理解……在陌生的环境下，人员一旦分散不仅会让协助变得困难，更加会拖累队伍……可是那句‘小心彼此’是什么意思？” 白澈皱眉开口问道。 然而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何悠同样迷惑不解。 不是“彼此小心”而是“小心彼此”……果然，这个出身句曲仙宗的大修士还知道一些消息的。 亦或者是，根据本家秘法做出的某种含糊的推测。 何悠等人倒没有怪她不说清楚。 毕竟人家又不是真的“客卿”。 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茅清没有任何责任与义务要将珍贵的情报透露给他们。 临走的时候补了一句建议可能已经是看在“青苍真人”的面子上，给予的额外善意了。 “总之，大家小心一点，不要走散。” 白夫人思索了下，也没有头绪，干脆也就不再多想。 然后扭头道：“上车吧。” 这次队伍总共两辆车，队伍规模虽然不大，但一辆终究太挤了。 遇到危险也显得笨重，难以反应。 所以分了两拨。 白夫人带何悠等供奉坐前面的一辆。 白澈带着其他几个白氏旁支乘坐另外一辆。 越野车是改过的，白氏专门找的改装厂，换了关键部件和材料，更适合不同的地形，玻璃都是钢化层加厚的。 何悠乘坐的这一辆负责开车的是金谷，白夫人坐在副驾驶，随时应对危险。 他修为最低，很老实地躲在后座，被林岚和陈抱朴夹在中间。 随着马达轰隆，车身震动，何悠就见周遭一阵颠簸，越野车径直朝着一片荒野就撞了进去。 “嗡~” 一阵短暂的颠簸，精神层面猛然感觉到了一丝压抑，有一种穿过了某种界限的感觉，很清晰。 旋即，何悠便发现，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 这一幕很熟悉。 记得进入涂山秘境那一夜，同样是摸黑。 可这次，却又有所不同。 如果说上次只是黑夜加阴雨天气带来的晦暗不明。 那么这一次……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绝对黑暗。 一片，没有任何光线的纯黑之境。 整个视野中，只有仪表盘的花花绿绿色彩锚定着位置，将众人从那毫无方向感的，近乎于“迷失”的状态中拉扯了回来。 “开灯啊！” 白夫人下意识开口道。 与此同时，就见整辆车的所有外置车灯都“刷”的一下打开。 不只是前面的左右大灯，还有越野车顶部的一排大灯都随之开启，瞬间仿佛数道剑光撕开了这片全黑之地。 “轰轰~滴~” 身后的，白澈所在的那辆车也同样开启灯光，将众人拉回神来。 “这地方，还真是一点光线都没有啊。” 林岚谨慎地打开了一旁的车窗，看向外面，手里还攥着一只战术手电，努力向远处探照过去。 然而光线在射出一段距离后就无声无息湮灭了。 这与“黑夜”完全是两种感觉。 即便是再黑的夜晚，也终究是有光线的，人眼在适应了环境后，同样可以借助那些极弱的光线进行判断。 然而这里却非如此。 没有任何光线意味着一旦脱离车辆的照明，陷入黑暗中，将会失去所有视野与方向感，甚至可能从意识层面困在其中。 “地面很平整，但看不到生机。”林岚低头看向轮胎卷过的地面，说。 何悠也起身尝试看过去，发现地面是似乎是一种沙土的质地，从轮胎压出来的车辙上看，土质并不很松软。 看不到植物的存在。 也是，如果说这里一百多年都不见阳光，绝大多数的植物都无法生存。 虽然何悠相信生命总会努力适应环境，但一百多年的时间，终究太短。 “咦，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灵气环境有些不对劲？” 忽然间，握着方向盘的金谷开口道。 何悠等人愣了下，然后就听到白夫人冷声道： “这里的灵气非常狂躁……而且，似乎……杂质很多。” 看来，她早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何悠当即运转功法，尝试感应灵气环境，果然发现了异样。 如果做一个比喻，地球上的灵气如同一片偶有风浪的海洋。 那么，这里就是一片****般的浊海。 灵气污浊，吸收起来，就像是人走在雾霾笼罩的城市中一样，会有明显的，火辣辣的不适感与窒息感。 并且，它也异常的狂暴，宛如乱流般，毫无规律地，快速地冲击着四周。 也就在众人意识到这点的同时，陈抱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灯……灯！” 何悠怔了下，就看到四周的灯光疯狂闪烁了起来，明灭不定，抖动着。 就像是……电池接触不良…… 这种抖动越来越严重，就连车内的仪表盘颜色也暗了下去！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金谷只能紧急减速，而就在车子彻底熄火停下来的刹那。 两辆车，所有的电力照明灯全部熄灭了。 这片世界只剩下了最纯粹的黑暗。 第八十四章 淹没于旧日 安静。 极致的安静。 车辆的震动停止后，无边无际的黑暗淹没了一切。 甚至封闭了所有人的感官。 有那么一瞬间，何悠甚至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产生了一种飘荡的错觉。 只能伸手按住身下的座椅，绷紧肌肉，以此为锚点固定住自己。 “呼~呼~” 黑暗中，只有车内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所有的灯光都消失了，仪表盘半点光亮也没有，没有人说话。 包括何悠在内的人都紧张地警惕着，可能来临的危险。 足足沉默了十几秒钟。 终于，在确认没有什么恶意接近后，何悠眼前的黑暗被撕开。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然后才看到，光源是白夫人手中那柄灵剑。 它整体都燃烧着蓝色的“火焰”，恩，或者称呼为“光焰”更恰当些，因为他感知不到任何的温度和热量。 在灵力营造的光芒中，她沉声道：“下车。” 下车。 这是个有些反直觉的命令。 如果按照人类的正常反应，在突发意外的时候，本能的会选择躲避，而这辆坚固的，由钢铁骨架搭建的车辆则可以提供庇护。 然而，却没有人对此表示反对，而是纷纷握紧武器，打开了车门，依次跳了下去，率先下车的开始进行警戒。 他们终究不是普通人。 面对的危险同样诡异。 钢铁骨架提供的防御可能还不如本身的力量，而车内狭小的环境会在遭受危险之时难以做出有效的抵抗。 “下车。” 何悠跳到地面上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白澈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一时间，整个队伍都紧张地汇合了起来，并借助用灵力制造的光焰照明。 “检查下车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夫人道。 不多时，就听金谷在驾驶位上折腾了下，又下来打开了车头护盖，认真看了好一阵，才道：“没电了。” 后面另外一辆车的驾驶员也紧接着给予了相同的答案。 没电了？ 何悠皱眉，旋即就听到白澈道：“怎么会？出发前检查过，电瓶都是满的。” “不是正常耗电，”林岚按动手中战术手电的按钮，道，“手电也不亮了，就像是所有的电力都在短时间消耗光了，或者是某种作用在电路上的干扰。” “难道是因为紊乱的灵气环境？”何悠握紧手中的“诡灭之刃”，开口道。 “有可能，”白夫人皱眉道，“灵气也是一种能量，这里异常的环境可能形成了某种干扰，导致了电力的异常损耗——以某种我们不了解的形式。” 何悠闻言想了下，伸手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按了下开机键，没有反应，他摇头道： “果然，手机也关机了。” 其余成员们闻声纷纷开始检查四周的所有与电有关的器物。 果不其然，发现都已经报废。 陈抱朴将从车后备箱里取出的热成像仪晃了晃，结巴道：“也……坏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意外又无奈。 看上去，这似乎的确是环境因素导致的异常。 只不过，在以往的秘境中，从未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以至于，让人措手不及。 何悠倒是并不太惊讶，在他的固有认知中，总觉得这些电力产物挺不靠谱的。 如果说灵气也是一种能量，那么如今那混杂着大量杂质，紊乱地在这片空间中肆虐的灵气湍流也可以理解为某种类似“太阳风”的玩意。 对另外一种能量造成干扰也没什么指的大惊小怪的。 “只是环境因素的话倒没什么，只不过，看样子我们要多些波折了。” 见周遭的确没有危险，白夫人神情也放松了下来，看到大家的低沉模样，更是笑道： “好了，只是一点小问题，本来我们也没全指望这些身外之物。” 说着，她皱眉道：“车还能启动么？” “可以试着推一下，”金谷犹豫了下，说，“不过我感觉悬，恐怕不只是亏电而已。” 这两辆车都是手动挡，不过如果电力真的一丝都不剩了，恐怕也真的难以启动。 何悠想着，就看到众人尝试了下，几个人跑到后面推车，金谷尝试打火，果然失败了。 “早知道咱们还不如开个拖拉机进来！都比这玩意靠谱，再不济还能手摇呢……” “摩托也行啊……” 众人无奈叹道。 白夫人倒是果断：“好了，不要耽误时间，将必要的物资带上，我们步行。” “是！” “是！” 虽然在吐槽，但得到命令后，众人还是迅速行动了起来。 对于修行者而言，走路当然会慢许多，但也仅此而已，至于照明…… “咔哒。” 何悠就看到林岚等人从车里翻出来一个奇怪的物件。 有些像是造型典雅的孔明灯，青玉打造，铭刻符文，外形方正，八个角，底下还拴着一条细细的锁链。 随着开启，那东西漂浮了起来，悬在众人头顶，释放出朦胧而柔和的光辉，将周围十米左右范围照亮。 “这是‘灵影灯’，里面储存的灵力撑几天都没问题，还可以充能。” 林岚用手攥着灵影灯下垂挂的“绳索”，就像是牵着一只氢气球，对何悠解释道。 队伍中，另外一个弟子也放出了一只，动作熟练，看样子，这是另外一套备用照明方案。 “这是法器？”何悠好奇问。 林岚想了下，说： “勉强算吧，但只能照明，我爸原本打算给上面加上一点东西，添加个小型法阵什么的，但时间来不及了。” 何悠怔了下，又问了两句，才得知这灯是前两日林长老专门赶制的。 …… …… 短暂的插曲，众人再度上路。 没了代步工具，速度当然降了不少，但考虑到各个门派也都差不多，也就心理平衡了。 这时候何悠就有些羡慕茅清了，能骑猫……可比他们潇洒多了哈。 行走中。 他对于这片土地的感知也越发清晰。 从地上抓了把土壤，触感冰冷，但很干燥，空气流通正常。 按照白夫人的说法，句曲仙宗就算为了实验开启了遮光层但秘境的空气循环系统也绝对不可能关闭的，除非想不开自杀。 只是越在这片寂静而冰冷的大地上前行，何悠越是心绪不宁。 尝试倾听，却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就连风声，也近乎于无。 众人警惕前行，整个世界，除了灵影灯的光晕照亮的一小片土地，其余都仿佛不存在般。 也看不到其余队伍制造的光亮，也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被遮蔽了，还是什么。 时间感在这种环境下飞快消退。 众人沉默前行，朝着感知中，灵气环境最狂暴的位置进发。 “如果说这里的环境是由当年那场所谓的实验引发的，那么，灵气最紊乱，最无序的地方应该就是中心位置了。 而且，那也的确是空间入口正向的方位。”白夫人解释说。 这个符合逻辑的说法得到了何悠等人的一致赞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偶尔休息，恢复体力，食用“饱腹丸”、“止渴丸”等丹药补充能量所需。 脚下的景物一成不变，何悠起初还有些新鲜感，但到了后来，就麻木了。 终于，不知何时，队伍中忽然有了变化。 “快看！前面似乎有个东西！” 林岚惊呼道。 这声呼喊顿时将何悠等人疲惫的精神狠狠刺激了下，所有人精神一震，望向前方。 果然，阴影绰绰的，仿佛真有什么东西伫立在黑暗中。 而且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小心！打起精神来！”白夫人大声道。 在她说话前，金谷就已经将剑匣扛了起来，对准前方，做出了发射的姿态。 “队列散开，缓速接近！” 命令声中，众人排成横向一行，手持武器，缓缓向前。 终于，何悠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那是一座楼阁。 不大，孤零零的伫立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 有两层，可底下一层不是屋子，而是个基座，撑起一座造型古典的小楼。 顶部是规整的琉璃瓦，涂抹红漆的木柱仍然保存完好，只是暗淡许多，木雕窗棂图案对称，雕甍秀槛，华美异常。 看得出，在许多年前，这座小楼应该很是气派美观。 只是如今，却已落满灰尘。 “这是……”众人对视一眼，白夫人短暂闭目，用神识查探了下，然后才道，“过去看看。” 等“灵影灯”靠近了，何悠惊讶地发现在小楼底下还有一簇墨竹。 一池墨竹傲然挺立，扦插在楼阁偏后位置，几乎生长到了二楼窗口高度。 其上还有牵牛花藤缠绕。 “竟然还有植物？”一个修士低呼。 旋即便听白夫人摇头叹道：“已经死了。” 何悠诧异，仔细打量，才发现那墨竹与花草都已干瘪，仿佛失去所有的水分，却奇异的未曾褪色，然而表面却已覆盖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随着白夫人挥手卷过一股冷风。 那定格了数百年的植物便无声粉碎，化为无数尘埃，垮塌消失。 如同一声叹息。 “上楼看看吧，这里应该没有危险。”白夫人看了那尘埃一眼，向外挂楼梯走去。 何悠深吸了口气，跟随众人，踩着那仍旧坚固的木制楼梯向上。 以这座楼阁的大小，他估摸了下，所有人都站进去应该也不至于拥挤。 很宽敞的地方。 而且门没有锁，只是虚掩。 “吱呀——” 随着对开门扇打开，一阵低低的吱呀声响起。 白夫人屈指向室内弹出一缕湛蓝剑火。 于是，在何悠眼前，出现了一个凌乱不堪的旧式房间。 第八十五章 笔记 门扇打开，空气涌入，一股淡淡的霉味散发出来，很轻微，被剑火烘烤了下，也就散去了。 而借助这缕光亮，何悠也大概看清楚了楼阁的布局。 整个房间很开阔，一览无余。 房门正对面的是紧闭的窗棂。 紧挨着窗子的，本应该摆放着桌案的位置却是放置着一块硕大平整的石台。 其作用大概与桌子相仿，但却并非家具，更像是房间建造之初构造的一部分。 上面十分平整，覆盖着一层灰尘，旁边是一张倒在地上的木制椅子。 左侧墙壁边缘还放着一张比较矮的木桌。 旁边还有个小柜子，上面摆放着茶具，斜靠着雨伞等物品，里面摆放着几样小物件。 只有右侧的窗子半开着，原本是正对着那丛墨竹的，如今只是空荡荡的了。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凌乱地散落在房间里的纸张。 是的，纸张。 就像是一本书被硬生生撕扯开了，然后扔的到处都是一样。 “小心一些，不要触碰任何物品。” 白夫人开口道。 然后率先走入其中。 林岚等人则将绳索往下拉扯着，将灵影灯也带了进去。 灯光笼罩下，整个宽敞的房间纤毫毕现，毫无死角，只有众人的影子摇曳着。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门房。”一脸成熟的金谷环视四周，说道。 何悠问道：“门房？你指的是，类似前哨、守卫的设施？” 有些修仙门派，尤其是规模庞大的，往往会在距离山门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设置一个“前哨”。 以在入口与宗门本部之间有一个缓冲。 就像是学校、公司、政务部门等处在大门口设置保安室一样。 只不过，对于修仙宗门而言，“大门”的含义更宽泛些。 “是的，这座建筑孤零零伫立在这，距离秘境边缘较近，大概率是守门弟子值班的地方。”金谷点头道。 这个猜测也得到了其余人的认可。 这让众人有些兴奋，至少说明，一行人行走的方向是正确的。 “那这石台上刻画的又是什么？莫非是某种与宗门本部联络的阵法？” 林岚瞪着眼睛打量着窗边的古怪台子，说。 何悠走过去，目光微凝。 虽然覆盖了一层灰尘，但仍旧能清楚看到，这玉石台表面有规律地刻画着一道道凹槽纹路，其中还嵌置着一块块似乎能活动的小块玉石，以及一些看不出作用的凸起。 让他莫名想起了“控制台”这个词汇来。 而在这奇怪的东西表面还摆放着几样令人眼熟的东西。 一方砚台，一块镇纸，以及一杆白玉质地的毛笔。 其中墨迹早已彻底干涸，那杆笔安静地躺在灰尘中，笔尖的位置则是一页泛黄的纸张。 其上赫然有字！ 何悠看了一眼，篆字，果然看不懂。 只能扭头看向专业人士，却见白夫人也在盯着那些字，眉毛竖起来，脸色变幻不定。 何悠抑制住询问的冲动，就看到白夫人缓缓伸手，小心地捏起了这张纸，然后扭头看向房间地板上散落的纸张，道： “将这些笔记收集起来。” 其余人早就在关注这些东西，只不过没敢动手。 此刻听到吩咐，当即飞快将所有的纸张都收集了起来。 何悠没有动，疑惑道：“笔记？” “说是日记更妥当些，”白夫人眼神明亮地解释道，“上面写着日期和一些记录，不出意料应该是看门人留下的，上面似乎……记载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哦？”这下子，何悠也被勾起了兴趣。 并在脑海中自动补全剧情：房间凌乱，说明当年，那位守门弟子离开的匆忙，或许，正是与所谓的实验有关，只不过，这些笔记为什么会被撕扯开？ 而且，何悠注意到，其中大部分纸张竟然有焚烧的痕迹，这也导致很多都是残页。 上面的字迹不全，只能拼凑出很有限的信息。 更糟糕的是没有页码，只能由白夫人通过联系上下文，尝试复原顺序。 等好不容易整理好，白夫人看了周围一群人好奇的眼神，吐出一口气，低头念了起来。 同样是考虑到古文理解起来费力，她直接用白话进行了转译： “正月十五日，晴朗无风，又是无聊值班的一天，昨日听回来的人说，城中已筹备好灯节，这时候，估摸已经开始庆祝活动，可惜去不得…… 虽然门中一些长老对凡尘俗世向来抵触。可我倒觉得市井中也有趣味…… 恩，不过我也不会就这些分歧与那些前辈顶嘴，毕竟还指望着他们把我调回藏书阁……不过我觉得期望不大了。” “三月六日，阴云，我被派到这边值班的第十个月。 上午去打了调职申请，果然没被批准……虽然人事堂长老也认为将我这个藏书阁执事派来看大门很不适合，但眼下实在人员紧张。 唉，虽然失望，但我也能理解，谁让我年轻呢？ 再者说，藏书阁的弟子本就用处不大，也派不上用场。 几年前就不再招收杂役弟子，已有的也慢慢遣散了。 从去年起，修为较低的正式弟子也逐渐外派，门内的修士越来越少，当然，随着‘实验’越发接近完成，这也是必要的。” “六月二日，小雨，门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听说，这几日将会进一步限制人员进出，必要时候，可能彻底封闭秘境，隔绝与地球主空间的往来…… 我并不意外，从那些行色匆匆的门内师兄弟们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大家都很累，但也很兴奋，距离完成越来越近了。 下午的时候，光线昏暗过一阵，向周师弟打听了下，说是后山枢纽在调试遮光层，我倒是闹不懂这些东西。” “六月五日，宗主下发了新的命令，即日起秘境关闭常态化，更换了新的门禁系统，我的工作并没有更累，反而更轻松了……可我并不觉得开心，只是紧张。 随着宗门进入管制封闭状态，对于消息的控制开始减弱……或者说也没必要了，门内已无外人，随着工程进度步入尾声，也越来越难以遮盖了。 一些原本的‘机密’开始被当做了饭后谈资，即便是我这个边缘部门的新晋小执事也了解到了很多。” “七月一日，听说符文殿李长老因为太过劳累晕倒在了实验场地……希望他老人家安好。” “八月二十日，收到了久违的来自外界的消息，昨天京师又地震了。 皇宫、畅春园都损坏了，听说太和殿都塌了一块，雍正皇帝吓得跑到了船上避难，啧啧，真惨…… 不过看着不像是正常的地震……门内有人说，可能是‘那东西’的影响。 可姬家并没有进行通报，恩，可能是他们不好意思说。 没事就吹嘘自家为天下守太平，结果三天一小震，五天一大震，也不知道这帮人守了个啥……” “九月十日，第一次模拟运行……我想过去看看，但没敢…… 说真的，不是怕被批评……最起码不全是怕这个，我总觉得那些大家伙有些危险。 说不清缘由，大概是直觉吧，虽然大家都很兴奋的样子，可我总是担心……甚至于，我竟然隐隐的期盼实验失败。 真是个荒唐的念头，作为句曲仙宗弟子，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人类文明要是靠我这种修士来推进怕是真就完蛋了……” “十月一日，遮光层开启，秘境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以及彻底的封锁，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全部切断。 毕竟，我们的实验必须要躲过‘天道’的检测，否则必然受到干扰。” “……实验开始了。我仍旧不被允许离开岗位，虽然我完全不理解在完全封闭的状态下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这看大门！ 这绝对是疏忽，恐怕宗主和各殿长老们已经忘了我……我只能看着窗外绝对的黑暗，为他们祈福。” “……我看到了光。” —— ps：今天码字不太顺，马上凌晨了，先更新了吧。然后求推荐票…… 第八十六章 逻辑错误 “我看到了光……”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通讯中断了，空气中满是狂暴紊乱的灵气……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是的，我昏迷了。 脑海中的记忆混乱，断续，不成逻辑，我想，我可能是在实验开始后就遭到了某种精神层面的冲击，导致了昏迷…… 显然，事情不大对劲，我有不详的预感。” “通过回想，我终于勉强找回了一些记忆。 我似乎看到了一道光，在宗门实验区的位置升起，我不知道那是否是正常景象，毕竟我不懂符文阵法学…… 记忆中，我似乎还听到了某种噪音……很奇异的噪音，仿佛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又似乎是某种富有节律的歌声……这让我产生了些联想。 记得上次模拟实验的时候，听说意外接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号，无法解析，很是混乱，似乎是源自于西陆……可这怎么可能！ 那片大陆已经封闭、废弃了上千年…… 很多人也持否定的态度，认为其可能是某种能量干扰……” “不过从逻辑上，我认为这两者未必有关联，倘若有，那在模拟实验的时候就应该出现异常……当然，这都是我胡乱的猜测。 总之，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必须要去看看了。” “我回来了。我无法靠近试验区，外面的环境太恶劣，我怀疑那些灵气被污染了，只是行走在大地上，就让我感觉到皮肤刺痛，头晕目眩。 而且越往深处走，这种痛苦越强烈。 当我终于来到试验区外环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要撑不住了，再往前，连清醒都无法保持。 我只能停在那里，眺望前方，实验区压抑且炽热，我竟然看到有无数魂火飘荡……并且，我再度听到了那些‘歌声’，仿佛在呼唤着我，我竟然难以抑制地想要靠近它…… 那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好在我挣脱了这种状态，立即折返回来。 我想，实验怕是真的出现了问题，而我必须耐心等一等。 我尝试向外界求援，但整个空间已经从内部锁死，我根本无法离开！”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几天，或者是几个月。 我消耗光了这里所有的食物和水，而外部的环境却没有减弱……而且最糟糕的是，我的识海越来越不稳定，似乎被外部影响了。 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并且，源自于实验区的‘歌声’近来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识海中……即便隔了这么远也是一样。 我不清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但我的反抗越发无力，我有种预感，或许，很快我就再也无法抵抗它的召唤……” “……我又一次从混沌中苏醒，这一次，我的头脑竟然意外的清醒，然而我却无法开怀。 我的识海状况已然恶化，难以压制，更于混沌中生出无数迷梦，或许，我还能撑一段时间，或许不能，但显然，我们的实验失败了，这里也将被掩埋。 我被困在此地，无法离开，并将迎接无法避免的死亡。 也许我可以尝试自杀，不过我这人向来怕痛……还是算了，我刚才打开了窗子，让房间透透气。 此刻，我甚至能听到氵” …… 古典楼阁中，灵影灯释放出稳定的光亮，何悠等人静默地听着这些内容。 然后，白夫人的声音很突兀的停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了？”何悠问。 白夫人缓缓抬起头，向众人展示了下手中最后那页纸残缺的纸张。 笔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沉默，消化着这些文字中的内容。 何悠不知道其余人什么想法，但对他而言，这些字句里蕴藏的信息量着实不少。 句曲仙宗的覆灭果然是源于一场实验。 而且看样子是筹划了许久，甚至可能长达好些年。 可惜这些记录仍旧没有透露实验的具体内容，可能是记录者本身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必要的谨慎，亦或者是相关内容被烧毁了。 总之，看完之后，他心中的迷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增多了。 “笔记中提到了八月京师地震，应该可以确定时间点。” 良久的沉默后，金谷开口道。 白澈点了点头，说：“来之前我做了功课的，按照记录，句曲仙宗关闭是在雍正八年，也就是公元1730年，那年的确发生过地震。” 1730年…… 何悠闻言回忆起了涂山秘境中，修士张平留下的那块墓志铭中的内容。 按照上面提到的日期，1728年，张平曾经找到过句曲山，希望拜入其中，却被告知只能做杂役。 对比这笔记的内容，显然，那时候句曲仙宗就已经开始为了实验而遣散人员了。 后期就连正式弟子都被调离了本部。 也就是说，那时候句曲仙宗内部可能已经不再招收弟子了。 而从28年起，张平埋头闭关，两年后，句曲仙宗彻底封闭。 算来，距今已经将近三百年…… 三百年的时间，这里的灵气环境虽然有所恢复，不再如笔记所述的那般恶劣，但仍旧紊乱，可见那场实验造成的破坏之强。 至于其中部分段落提及的“姬家”、“西陆”、“天道监测”等字眼更是让人格外好奇。 何悠思索着，观察着白夫人的神情，却发现这位大修士眉眼间也是弥漫着困惑。 似乎，同样迷惑不解。 “看来这里的确存在着一些秘密。不过看样子三百年的时光，那些残留的影响已经衰弱了许多。”白夫人将这些纸张收了起来，道。 “我觉得未必……这些记录神秘兮兮的，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林岚嘀咕道。 “你别吓人好不好……” “说起来我也有这种感觉啊，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众人议论纷纷。 何悠却将目光投向了身旁那张玉石台，说：“这个台子要不要检查一下？房间里可能有价值的也就剩这东西了。” 白夫人点点头，道：“我来试试。” 说着，她缓缓走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凝重地将手按去。 掌风徐徐，将三百年的灰尘推开，显露出尘封的阵法纹路。 触感微凉。 没有任何不适。 她又尝试推动了下凹槽中的那些滑块，也没有异常反应。 犹豫了下，白夫人短暂闭目，用虚无缥缈的神识尝试接触。 下一秒，在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行信息： “检测到非法入侵，已停止外部访问，请获取相关权限后正确登陆。” 伴随着的，还有一个浮现于识海上的红色的×。 ‘果然不行么……’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白夫人有些失望地收回神识，然后对众人微笑道： “没什么用处，好了，我们在这里停留够久了，抓紧时间继续赶路吧。” 说着，她率先朝着门口走去。 其余人怔了下，赶忙跟上，林岚则好奇地也伸手摸了那玉石台一把，装模作样的闭目感应。 “什么感觉？”何悠好奇问道。 “有点凉。”林岚砸了咂嘴，收回手，有些失望的样子，扭头向外走。 何悠愣了下，笑了笑。 旋即犹豫了下，也伸手好奇地触摸了下……没有任何感应，果然只是个废掉的装置。 摇摇头，他也不再多想，跟着队伍一起离开了这座楼阁，继续朝前方走去。 而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这片区域。 空无一人的房屋中，那满是灰尘的控制台却忽然散发出淡淡的亮光…… 就仿佛，刚经历完漫长的开机过程。 于此同时，楼阁外部尖顶位置的某只玉石打造的，“装饰性”仙兽双眸闪烁了一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屋内控制台系统内部一道道信息飞快流淌： “检测到高级权限登入……” “休眠启动已完成……” “门禁扫描已完成……警告??：未知人员进入……数据反馈失败……联网中断……” “管理员：仙聆圣君‘何放’于雍正二百九十八年……卯时三刻进入山门……” “警告：记录发生逻辑错误，疑数据丢失……报告生成完毕，自动反馈中……” “反馈失败，联网中断，事件已写入，将于一刻钟后重试……” “……反馈失败……” …… …… 地球主空间。 宁城，白氏秘境。 白枣站在门口，望着东方升起的太阳，一阵阵倦意上涌，却又被她硬生生压下。 转回身，灯火通明的房间中极为安静。 墙壁上的大屏幕里，满是黑暗，只有一片光影宛如定格般固定在画面中心。 那是借助“千鹤”传回来的画面，是野草寺僧人们行走于荒原中的情景。 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她一直在盯着这副单调至极的画面。 画面没有移动过，并不是桐仁大师吝啬于将目光投向别处，而是除了野草寺的队伍，至今没有遇上其余的修士。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似乎是一件好事，没有看到“心印”的光芒，大概率意味着探索者们都还安全。 当然，同样意味着他们距离句曲仙宗核心地带还远。 黑暗严重拖慢了速度，更何况还只能步行。 “看厌了吧，就说了，让你回去休息，有什么变故，会叫你的。”房间中，屏幕对面的老人看了白枣一眼，笑着说。 后者却只是皱了皱鼻子，道：“外公，我才没有厌烦。” 说着，似乎是要证明这一点，她又跑回了沙发上，瞪着眼睛盯着一成不变的画面，看着那些僧人，心思却不可抑制地散开： 老妈与何悠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在赶路，还是休息？ …… “休息一下吧。” 黑暗而荒芜的大地上。 在何悠再一次感觉到疲惫的时候，就听到了白夫人的声音。 第八十七章 潜意识大海（周一求推荐票） “休息一下吧。按照分配的顺序进行恢复或警戒。” 听到这个声音，何悠停下脚步，然后看了众人一眼。 大家没有说话，只是默契地靠拢在一起，并调整了彼此在队列中的位置，然后坐在了荒芜的大地上。 虽然在这里的环境下难以对时间有明确的感知，但何悠还是能确定，从打离开那座哨所阁楼又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如果再加上遇见“哨所”之前的时间，那么，他可能已经在这个秘境里行走了数日。 这并不是毫无来由的判断。 虽然紊乱无序的灵气干扰了电子设备，但队伍中仍旧有成员佩戴了纯机械的手表，这让他们不至于彻底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随着众人渐渐熟悉了这个地方，也讨论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休息节奏。 将人分组，然后按照一定的轮换顺序。 每一次停顿休息，一部分人充当警戒位，一部分人打坐恢复体力，另外一部分则进行睡眠——是的，修士终究还是人，不可能不睡觉。 虽然可以一定程度上用打坐来减少睡眠时间，但必要的睡眠还是无法节省的。 这一次，轮到了包括他在内的小组入睡。 何悠没有耽搁时间，毕竟每一次休息都不会太久。 检查了下地面的平整度，然后直接躺下，侧身，用袖子遮挡住眼睛，以避开灵影灯的光——没有人敢离开光亮的范围，即便始终没有遭遇到任何危险。 枯燥的行走早已让何悠的身体与精神感到了深度的困乏。 加上环境足够安静，他躺下没多久，就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 ……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这次意外的没有做任何梦，直到他被唤醒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起来了，我们该上路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伴随着推动身体的动作，何悠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就看到了白澈的那张脸。 “这么快？我感觉还没睡多久。” 何悠揉着昏沉的，隐隐胀痛的头坐起来，语气苦涩。 “因为你太累了，等回去，你可以尽情睡到足够。”白澈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说。 “说的好像你就不困一样。”何悠道。 继而，就见白澈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鼻孔高高扬起，用一种极为骄傲的语气道： “我可是家族第一天才，金丹修士，当然和你不一样。” 说着，他走开了。 何悠怔了下，揉着脑袋的手微微一顿，心中生出了些许古怪的情绪。 恩……是自己印象中那个高傲的家伙没错，这副神态简直与小青山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模一样，符合自己对白澈这家伙的第一印象……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是了，他已经多久没有自称过“第一天才”了？ 似乎从打遇见自己后，就没再说过，并且，十方竹林一行之后，在自己面前，白澈几乎再也没有摆出过那副傲然的派头来，反而显得格外谦逊。 琢磨着这些，何悠用力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 然后就看到整个队伍都已经起身，整理检查行装。 灵影灯的光芒柔和、温馨，映照出同伴们的脸孔。 白夫人站在队伍最前方，腰间长剑保持着随时出鞘的姿态，似乎正眺望黑漆漆的前方。 神情极为严肃，身周弥漫着“大家长”、“大修士”的强大气场……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 身材高瘦的金谷整理着剑匣，神情疲倦，眼神飘忽，仿佛连续好多个夜晚没有睡。 可何悠记得，上一次休息他就睡了一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何悠的目光，金谷笑了下，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 林岚与陈抱朴也跟上了队伍，一个步伐大大咧咧，看着一点不像是女孩子，另外一个涨红着脸，抿着嘴唇仿佛有些紧张的模样……就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 何悠缓缓皱起眉头，心中那种不协调的感觉越发清晰。 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每个人都符合自己对其保留的第一印象。 可此时，汇聚在一起，却显得无比别扭，有一种违和感。 “大家打起精神来，我能感觉到，我们距离实验区越来越近了，得抓紧时间才行。” 白夫人沉声道，一行人纷纷点头，向前方走。 刚走开几步，林岚忽然转头，看向没有迈步，落在最后的何悠，催促道： “还没睡醒？发什么呆呢？赶紧跟上啊。” 其余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将目光投过来。 灵影灯的光辉下，每个人脸上都保持着固定的表情，严肃的依旧严肃，高傲的仍旧高傲……然而落在何悠眼中，他们的神情却透出一股隐隐的，整齐的……呆板，僵硬…… 不对劲！ 有问题！ 何悠心中升起警兆，后背沁出一层冷汗，脸上却是保持着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一只手缓缓垂下，同时对林岚笑道：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过来下。” “你在搞什么？”林岚皱眉，然后大步走了过来，手里还牵着灵影灯的绳索。 “靠近一点，我跟你说件事。”何悠微笑着说道。 等林岚走到近前，两个人几乎面对面靠在一起，她才皱眉问：“你要说什么？” 何悠笑容和煦地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微微靠近，轻声说：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什么？” 何悠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短发女孩，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听不到你的心跳。” “？” 就在林岚露出疑惑神情的刹那。 何悠身形一动，手中不知何时已抽出“诡灭”，并果断地朝着林岚心脏位置刺去！ “滋啦~” 带着森森凉意的刀刃径直刺入，却没有血肉的触感，而是发出仿佛烧灼的声响。 “林岚”的身影陡然波动了起来。 然后扭曲，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轰然破碎，化为无数细小如尘的魂火。 “你在做什么？！” 不远处，队伍中的其他“人”面色骤变，同一时间发出相同的，惊怒交加的嘶吼。 然而何悠却早已朝着它们抛出一把“硬币”，身形向后暴退！ “轰！轰！轰！” 一枚枚硬币在半空便爆炸开，却没有造成伤害，而是被“白夫人”的一道剑光扫落。 这一幕落在何悠眼中，令他心中骤然收紧——无论到底是什么情况，看样子，自己显然不是这群东西的对手。 念及此，他再无任何犹豫，一边向后持续输出爆炸，一边疯狂向黑暗中逃窜。 黑暗虽然令人不安，但他好歹能确定，身后这个方向是安全的！ 此外。 何悠已经对眼前的状况有所猜测。 联系到自己之前的“入睡”，以及句曲仙宗擅长的精神领域秘法……他有理由怀疑，自己可能并未真正醒来。 或者说，这里极有可能是他的梦境。 亦或者说是他的潜意识层空间。 有什么东西悄然侵入了自己的脑海！ 倘若如此。 只要拖延时间，或许能等到救援！ 然而令何悠意外的是，面对着他的逃离，“白夫人”等人竟然并未追击。 只是齐刷刷望着何悠飞快远去的身影，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笑容： “你跑不掉的……” 它们异口同声地低语着，然后同一时间张开嘴，发出了奇异的尖啸！ 那声音尖锐、混乱、嘈杂，仿佛从极遥远之地传来，带着某种令人灵魂震荡的力量，却又仿佛存在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与节奏。 如同一首完全不符合人类审美的歌曲……在这幽暗荒凉的大地上蔓延开。 一瞬间，便席卷了整片空间。 远处。 正在全力奔逃的何悠骤然间身影一震，然后惊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停了下来，然后缓缓转身，不由自主地朝着“它们”走去。 完全不受意志的控制。 就仿佛，是被那“歌声”吸引…… “糟糕……” 何悠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思考挣脱的方法，突然，异变陡生！ 他赫然就看到脚下的大地竟在这歌声中龟裂开，浮现出无数裂痕，有无数灿烂的，宛如烈阳的光辉从裂缝中照进来。 不只是大地！ 这一刻，整片空间，都生出无数透着灿烂光辉的裂痕，仿佛要破碎开一般，摇摇欲坠。 难道是救援？ 何悠一怔。 然而他却隐约感觉到，这力量并非源于“外部”，而是源于自己本身。 就像是……那些“歌声”刺激到了自己意识海洋中的什么东西。 并遭到了反击。 “你怎么会——不！！！——” 随着这片虚幻的空间崩碎，那些“入侵者”发出凄厉的呼喊。 身影扭曲，崩解，化为无数散碎的魂火，四下飘散。 与此同时，何悠也透过那些裂缝，隐约看到了一片隐有光亮的大海…… 近乎本能的，他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潜意识海洋。 这里果然还是梦境中！ 下一秒，他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就见本就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天空”被某种力量戳出一个大洞。 一柄湛蓝的，虚幻的飞剑从洞中刺了进来，却未曾深入。 继而，何悠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何悠！别做梦了！出来！” …… …… 梦境轰然破碎。 何悠一阵眩晕，旋即猛地睁开了双眼，从地上坐了起来！ 旋即，就看到了围在自己身边的，满脸关切与紧张的队员们。 第八十八章 第一例 “呼。” 何悠猛然从深层梦境中惊醒。 大口吐气，眼前的景物也飞快清晰了起来。 这里仍旧是刚才选择休息的地方，就连自己躺卧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只不过本应该在轮值休息的众人都神情凝重，关切地看着他。 白夫人更是就在他身旁，正缓缓收回右臂。 何悠压制住本能远离的冲动，双手用力抓握泥土，道：“我真的醒了？” 听到他这句话，原本紧绷的众人神情都有所松缓，白夫人更是明显松了口气，笑道： “要不要掐一下，看看自己疼不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悠闻言放松了下来，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只是你，”白夫人叹了口气，让开了身体，指了指身后，“林岚也是。” 何悠看过去。 就只见林岚正坐在地上，抱着她的灵影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的神情当即变得有些古怪，毕竟……就在刚刚，自己才杀了对方一次。 “你和林岚都遭遇了某种精神层面的入侵，在入睡的时候。” 白澈走过来，说，脸上没有半点“高傲”的模样，只是认真。 果然…… 何悠并没有太意外，旋即就听白澈继续道： “不过你们遭遇的情况是否一致我就不清楚了，林岚是梦到大家喊她启程，然后迷迷糊糊就在梦里跟着那些东西往深处走，幸好被我们发现，及时把她拉了回来。” 何悠愣了下，又询问了下具体过程，然后抿了抿嘴唇，说： “我和她梦到的情景差不多。” 听到他的话，其余人对视一眼，倒是并不很意外。 何悠心中却越发疑惑，虽然两个梦的开始几乎相同，但自己与林岚的情况显然是有区别的。 在林岚的梦境中，她没有发觉那些东西的异常，而是跟随对方上了路。 反映到躯体层面，被众人发觉了异常。 最后由白夫人出手绞杀了那些“入侵者”，将她救了回来，避免了迷失。 何悠却是自己发觉了异常，并做出了反击，而且，严格意义上讲，他并不是被白夫人救下的。 在那柄“飞剑”进入前，那些“入侵者”就已经被某种力量杀死，梦境濒临破碎。 何悠笃定，即便白夫人不出手，自己也会正常苏醒。 这里面就存在两个问题。 一个是自己似乎过于清醒了……最起码，相比于林岚更轻易地看出了破绽。 恩，这在当初小青山镇的时候就有所体现，可以归结为自己因为习惯了那些噪音，精神意识更加坚韧。 另外一个，就比较诡异了。 既然不是白夫人的力量，那么，导致梦境破碎，消灭“入侵者”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到了从“灵偶”中获取的，那副藏在脑海中的“地图”。 但又觉得不大可能。 还有……梦境破碎时候，自己看到的海洋，也让他很是好奇。 何悠想了想，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下，就听白夫人道：“那是你的识海。” “识海？”何悠反问。 “是的，或者称呼为潜意识层空间，在修仙界叫做识海，每一个人都拥有，只不过，修为不达到一定程度无法感应到。 其暗沉，灰蒙，往往呈现灰白色彩，只有达到通玄境界，才可以将其开启，调动精神力，也就是神识了。”白夫人简单解释道，“梦境就是架构在识海之上的，你被我短暂惊醒，惊鸿一瞥，算是巧合。” 语气中，并没有很在意，似乎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然而何悠却是心中一动，越发讶异。 按照白夫人的说法，自己的识海应该是灰白色的，可是……之前那匆匆一瞥，他分明看到了光亮…… 这似乎与常人迥异。 何悠近乎下意识地将这丝惊诧隐藏了下来，并意识到，消灭了“入侵者”的力量大概就源于自己的识海。 莫非，又是与自己的超凡听觉有关的“特殊”？ 思考中，众人也将目光移开，讨论起这场意外的危机。 白夫人显然并未意识到何悠的特殊，也没意识到，梦境的破碎并非源于她的帮助。 何悠当然也不会自曝，只是装作调息般原地打坐，尝试察看脑海中那些额外的信息。 亦或者说，是那副得自灵偶中枢的“地图”。 想要确定是否与其有关。 意识中，笼罩着迷雾的“地图”仍旧安静地漂浮在脑海深处，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在它旁边，却多了几朵正飞快消散的“魂火”。 何悠怔了下，意识到这是那些崩碎的“入侵者”的残骸，似乎就要彻底消失。 短暂的犹豫后，他尝试小心触碰了其中一朵。 继而，何悠眼前仿佛闪过一个画面： 一间熟悉的楼阁窗前，一位身穿奇异道袍的青年正握着一根毛笔，在纸上书写着文字。 脸上的神情忧虑，又透着隐隐的兴奋。 “是那个看门人的记忆碎片？”何悠怔了下，画面当即崩解，彻底消失不见。 他赶忙又去触碰另外一朵…… 在这副画面中，这修士似乎已颇为虚弱，仍旧坐在玉石台前书写文字，然而身体却难以制止地颤抖着。 忽然间，他整个人仿佛惨叫了一声，猝然起身，向后跌倒，抱住脑袋，一缕缕虚幻的魂火从眼眶中冒出来，将跌落在身旁的笔记点燃…… 他仿佛要阻止这一幕，然而双手做出来的却是撕扯的动作…… 或者说，是在以此缓解痛苦……近乎疯狂地发泄后，他忽然平静了下来，缓缓起身…… 画面崩碎。 何悠赶忙去触碰最后一朵魂火。 在最后一幅画面中，就只见这个修士行于一片漆黑之中，如提线木偶。 身周是狂暴的灵力，从毛孔中喷涌出来的虚幻魂火照亮了周围，也似乎在燃烧着他的生命……直到一切归于寂灭。 …… 至此，所有的魂火都已彻底消失。 何悠也终于明白，那些侵入了自己与林岚梦境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于心中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就听到众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见他结束调息，脸色好了些的林岚走过来，说： “大家认为，那可能是当年句曲仙宗的修士死去之后，残留下的意识……毕竟，他们本就精通精神意识术法，在这种特殊环境下，保存下来一定的影响并非不可能。” 何悠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 “不过看样子，它们并不是很强，只能用入梦的方式侵入。” 白夫人看向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 “这些残念的确弱小，我刚检查了下，你和林岚佩戴的精神防御法器灵力已近枯竭，又没有及时补充，这才给了它机会。 可其威胁却也不容小觑……修士终究需要睡眠，而一旦被侵入梦境，就很难解救出来。 毕竟……不是每一支队伍都有一位大修士。”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加重了些。 何悠沉默。 是了，白氏的队伍中有大修士可以及时救援，然而进来那么多势力，其中大多数，是没有通玄境高手坐镇的。 倘若无法及时解救，那么……会发生什么？ 念及此，众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担忧与庆幸。 而就在这一刻，突然间，结巴少年陈抱朴突然瞪着眼睛看向某个方向，挥舞着胳膊，喊道：“看！那……那边！” 什么？ 何悠等人豁然转身，望向茫茫黑暗。 就只见，在左侧方位，不知多远处，竟默然升起一道冲天光柱！ 如同火炬般醒目！ “心印！有人开启了心印求援！”有人喊道。 然而何悠却猛然想起，“心印”并非只有主动开启下才会标记位置，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修士意外死亡。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过去？”林岚犹豫着问。 没有人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白夫人。 按照十方竹林的约定，秘境中看到“心印”信号，各门派应当彼此施以援手，然而，这终究只是理论上的。 而且，贸然接近，同样会让自己的队伍也陷入险境。 因此，最“理智”的做法应当是不理会，权当没看见。 只是…… 以方才的经验分析，发出信号的队伍极有可能也遭遇了“梦境入侵”，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位大修士是真的可以救人一命的。 沉默中。 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白夫人才忽然扭头看向何悠，问道：“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去？” 何悠一怔，没料到对方会寻求他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白夫人却没有等他的回答，就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自顾自笑了下，扭回头，轻轻叹了口气，说：“看样子距离不远，好歹去看看吧。” “恩！”队伍中，众人用力点头。 而就大家起身准备赶过去的时候，何悠忽然耳朵动了动，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准确地望向了头顶某个位置。 就只见黑暗的天穹下，赫然有一点红光在飞快奔着心印光柱标记的位置移动。 …… …… 冰冷压抑的天空下。 “千鹤”伸展双翅，玉石与金属混合质地的躯体上，无数阵法符文荡漾起微光，头部位置。 两只血钻般的眸子透出不带任何情绪的光。 …… 大地上的某处。 飞舞的火焰长龙照亮且环护着整个队伍。 刚刚攀登上一座山坡的薛照刚吐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一阵骚乱。 他赶忙看过去，便看到身后一道光柱拔地而起。 “我们是不是得过……” 坠在队伍末尾，被焚海剑派强拉进来的刘茂愣愣地开口道。 可刚说了一半，就察觉到不对，赶忙捂住了嘴巴。 继而，他就见薛照冷冷地盯着他，说： “距离太远。都别看了，继续赶路，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小心让白氏夺得先机。” 山坡上沉默了一瞬。 钱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听众弟子齐声应道：“是！” 她犹豫了下，终究没说什么。 …… 与此同时。 地球主空间，各个门派内，无数道目光投向了转播画面。 宁城。 抱着靠垫昏昏欲睡的白枣猛地打了个激灵，看向屏幕，呆了两秒，然后发出一声轻呼。 第八十九章 救援 “啊！” 白枣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屏幕中的画面。 背景仍旧是黑沉沉的大地，然而在正前方，却是正有一道光柱遥遥升起。 她揉了揉眼睛，在确认并非幻觉后才猛地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外公，想要问一下，却见这位白氏家主神情严肃，没有一点笑意。 白枣怔了下，这才想起，这画面并非幸事。 在各个宗门进入句曲秘境三天多的时间后，终于出现了第一例“求援信号”，甚或是死亡标记…… 并引起了操控“千鹤”的桐仁大师的注意。 就仿佛是平静被打破般，此刻，各个秘境中，无数双目光紧张地望了过去。 想要确认，出事的到底是哪个队伍。 …… “是花间派！” 不知道是因为的确是距离最近，因而最先赶到，还是太多的队伍假使看到了，也视若无睹。 总之，当何悠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信号标记之地的时候，心印散发出的光柱已然黯然，减弱。 却明显只有他们一行人赶来救援。 约莫五六个修士聚集在前方，地上似乎插了某种会发光的植物，在这种环境下，十分醒目。 而那只“千鹤”早已抵达，正在那些人上空悬浮。 当何悠等人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白夫人更是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花间派…… 何悠猛地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仔细在脑海中回忆了下前几日看过的那些资料，这才记起了这个门派。 花间派在江宁属于规模较小的那一类，掌门是一位女修，因此门中女弟子较多些，没有强大的修士坐镇，但弟子实力比较均衡，凝聚力很强。 风评不错，与白氏交好。 在前几日十方竹林的宴会上，虽然因为实力较弱，没有站出来替白氏挡伤害，但何悠记得，这个门派当时也保持着中立友好的状态。 这让众人无形中松了口气。 “白真人……”这时候，花间派的弟子终于也注意到了何悠等人。 发出一阵惊呼，语气中满是惊讶，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 “我们在附近看到了心印的标记……发生了什么？” 白夫人率众快步前行，同时谨慎地将武器收起，却也处于随时可以拔出的状态。 等走近了，何悠才看清状况。 花间派的队伍总共有六人，然而此刻，却有两个正躺在地上。 其中一个修士身上正释放出心印的暗淡光辉，神情平静地仰躺，仿佛正在沉睡，然而脸上却已呈现出一丝死气。 另外一个“沉睡”的修士，身上心印并未激活，只是看上去情况也不好。 一位年长些的女修士正坐在其身旁，以手按压其心腹，释放出蒙蒙亮光，似乎在帮助维持。 其余人则慌张地围拢在周围，或是紧张，或是恐惧。 甚至有个女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白真人……”那年长女修想要起身，却碍于姿态，只能欠身行礼，然后飞快解释道，“我们也不清楚，只是在此地休息，然后两位弟子轮换睡眠。 其中一个心印突然激发，等我们反应过来，发现他已经死去……” 何悠站在一旁，终于弄懂了经过。 与白氏的情况几乎没有差别，也是露营休息，两个队员被困在梦境中，只不过，花间派没有大修士坐镇。 因此，直到一个弟子彻底迷失，于梦境中死亡，激活了心印，其余人才察觉异常，并发现，另外一个入睡的弟子也无法唤醒。 “果然是会死人的么……” 何悠看向那满脸死气，笼罩在光辉中的花间派弟子，心情沉重，就听到林岚语气后怕地低声说。 “活着就好。”何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声说了句。 旋即便听那位年长女修神态焦急道： “我们猜到这应该是某种精神意识层面的袭击……可是又找不到解决办法，只能不断释放清心咒……” 这时候，悬浮在众人头顶的“千鹤”也缓缓降低了些高度。 一个明显有些“失真”的声音从这个飞行装置中传了出来： “我也试着用禅音唤灵……也没有用处，毕竟……千鹤的力量有限。” 众人纷纷看过去。 白夫人也看向千鹤，点头客气地叫了声：“桐仁大师。” 显然，千鹤是没有自己的灵魂的，这声音只能是桐仁和尚在借助这装置说话。 旋即才说：“其实……我们刚刚也遭遇了类似的袭击。” 顿了下，道：“只不过幸运地提前发现，救了下来……这的确是神识层面的攻击。” 闻言，花间派余下的弟子先是惊愕，继而纷纷看向了白夫人，意识到了什么。 “果真？白夫人……您……” 没等对方请求的话说出口，白夫人便挥手道：“让我来试试。” 说着，她当即走向了那仍旧“沉睡”着的修士。 众人赶忙散开，不敢阻拦，纷纷露出喜色。 何悠也趁机走上前，低头看去。 那是个年轻的女修，看模样，应该也就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干净的道袍，直挺挺躺在地上，心跳有力，然而却无法唤醒。 眉头却于睡梦中紧紧绞在一起，似乎很是痛苦。 看到这一幕，何悠有些好奇。 从看到心印，到赶到此处，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快，但也过了好一阵，即便外面有人守护，能坚持这么久，也很让人意外了。 思索中，就见白夫人蹲在这名女弟子身旁，深深吸了口气，调动神识力量，抬起右手，用食指径直向其眉心点去。 然而刚触碰了一瞬，白夫人便惊疑地抬起了指尖，睁含讶色道： “她……的精神力好强，而且在有意识地保护自己的潜意识层空间，在抵挡我的侵入。” 作为花间派领队的年长女修苦笑道： “她天生魂力强大，也正是因为这天赋，才被选中，收入门中……我猜，也正是这缘故，她才能撑到现在……” 白夫人吐出一口气，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略显惊讶，然后为难道： “可这样一来，她也在无意识地抵抗着我……倘若我猜测不错，她如今应该正在与那些入侵她精神领域的残魂抗衡，而贸然施家外力，或许反而会发生难以预料的意外。” “您的意思是……” 白夫人叹了口气，道： “就像是两个人在擂台上殊死搏杀，如果第三个想要强行将两者分开，很容易造成误伤。 尤其，还是在我‘看不到’内部的情况下。 虽然我可以强行介入。 可那样一来，恐怕即便唤醒她，也会不可逆地伤到她的灵魂。” 听到这番话，花间派弟子们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修仙界中，众所周知，凡涉及到精神层面，都极为凶险。 一点错漏，都会致命。 “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弟子哀鸣道。 “最好的情况是她凭借自己的意志自然苏醒，毕竟她的精神强度的确天赋异禀……或许，下一秒她就会自己醒过来……当然，另一种可能就是……” 白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然而所有人都听懂了。 如果扛不住……那就要真的死掉了。 这显然是两难的境地。 插手，很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亡，不插手，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当事人又处于昏迷中，无法开口，那其余人又如何能替她做这个决定？ “所以……您的意思是，要么冒着大凶险，要么……就是等？” 年长女修脸色灰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维持着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 白夫人沉默着，然后缓缓起身，犹豫了下，用满含歉意的语气道： “以我的修为和见识，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如果有修为更高，亦或者见多识广的强者前来，或许还有法子，可我……实在抱歉。” 年长女修闻言赶忙摆手： “您已经尽力了，这……让我们再想想……” 而这时候，那个哭的很惨的女孩忽然咀嚼了下白夫人后半句话，满是泪水的眸子忽然亮了下，急着道： “您是说……修为更强的，可能有办法？” 白夫人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点点头： “当然，修为越高，在灵魂领域想必钻研更深，可目前并没有其他道友前来……” “这里有的啊！”那女孩却突然擦了擦泪痕，道：“有的啊！” 有？ 有谁？ 这里除了白夫人这个大修士，哪里还有更厉害的……等等！ 在场众人先是不解，旋即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般，齐刷刷扭头，将目光投向某人。 就连桐仁大师操控的“千鹤”也缓缓原地调转了镜头的方向，并调整了下焦距…… 气氛一时沉默。 只剩下脸色平静，一心看热闹的何悠茫然地与众人互相大眼瞪小眼。 心中写满了懵逼。 足足过了两秒，何悠才打了个激灵，意识到了什么。 合着你们说的“高人”、“强者”就是我？ 这时候，他才终于记起，自己好像还有个身份来着…… “青苍真人！求求您出手，救救我师姐吧！” 尴尬而沉寂的气氛中，何悠刚回过神，就看到那哭的不成人形的女修士扑通一声扑了过来。 伸出胳膊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将他刚要说的拒绝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只能和脸色古怪至极的白氏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这锅怎么接？ 第九十章 深海符文 荒芜的大地上，卷起一阵冷风。 何悠茫然地面对着看过来的，一双双或期待，或古怪的眼眸。 身体近乎本能地掩藏下了这些混乱的思绪。 就像是白澈曾经很无力地赞叹过的那样，何悠真的是个天才。 最起码，在学习技能方面一直如此，无论是秘法、拳术，亦或者是“表演”，都能很快地掌握好。 因而，即便面对这猝然而至的大锅，他也保持住了人设。 甚至习惯性地稍稍挪步，给予千鹤的“镜头”一个比较合适的拍摄角度……双眸中，更是不起波澜，宛如两口古井。 这一副淡然神态落在花间派的弟子们眼中，就更显得高深莫测了。 然而这个她们眼中的“青苍真人”此刻却只想骂人。 这算什么？ 自己只是简单围观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还有……白夫人……你没有把握，就承认自己实力不足不就好了？干嘛补最后一句？ 而面对着他的凝视，身为通玄境大修士的白夫人则是默默撇开了头去。 似乎在躲避他的目光……明显有些心虚。 毕竟，如果不是她一时口快，花间派未必能联想到何悠。 一路上行来，她几乎都忘了何悠披着“青苍真人”这个身份的事，因此，也压根没有做出规避。 可在花间派众人耳中，她的这句话更像是某种“暗示”与“提醒”。 仿佛是故意在点醒她们一般…… 境界更高，亦或者见识更广的强者？ 这说的不就是青苍真人么？ 虽然修为远不如当初，但作为曾经的九品大圆满，百年前向天举剑，最终被世界意识抹杀的存在……想要出手救人，应当……问题不大吧？ 至于为什么“白真人”不直说，而是用这种“暗示”的方法，也很简单。 想必其虽为白氏领队，却也无法命令“何供奉”。 从立场上，也没道理平白无故替她们请求何悠出手。 因此，才只好以语言进行暗示。 这个逻辑是十分合理的。 念及此，花间派众多女弟子，乃至于那位领队的年长女修都起身望过来，眼中满是恳求的神情，嘴唇颤抖着道：“青……” “叫我何悠就好。” “是……何……何供奉，不知您可否……” 何悠轻抬右手，拦住了对方，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将目光投向白氏其余人。 就看到白澈、林岚、金谷等人都尴尬地撇开头去，显然，他们也想不出破局的方法来。 所以……你们就不管了吗？ 谁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悠强行按耐住翻白眼的冲动，开始飞快思索应对措施。 救人肯定是不能救的……主要是他压根没那个能力。 毕竟自己不久前也躺在地上来着…… 那么，就只能推辞，考虑到自己的人设，何悠意识到，此刻最好的应对就是不理会，全程保持冷漠脸即可。 这样不会惹人怀疑，一个数百岁的“老妖怪”铁石心肠些，再合理不过，操作好了，还会加强自己的人设。 可就在何悠打算这么办的时候，就感觉抱着自己大腿的胳膊越发用力。 那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女孩眼泪稀里哗啦，不要钱一般往下掉，更咽地，不停地重复着“求求你，救我师姐”这句话。 而花间派其他女修也俨然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这谁顶得住啊！ 何悠心中苦涩，这比十方竹林里与焚海剑派薛照对线难度大了不知多少倍……他感觉，再强撑下去，不出两分钟自己就要维持不住了。 念头闪烁间，就在年长女修咬了咬牙，打算冒着触怒“青苍真人”的风险开口哀求的刹那。 何悠眼神略显怪异地垂下头，看了眼扑在地上的女弟子，然后似乎犹豫了下，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说： “你先松手。” “我不！”年轻女修哭着道。 何悠吸了口气，无奈道：“你不松手，我怎么过去？” “？！”那女孩呆了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破涕为笑，松开手，连滚带爬跳起来，擦着红肿的眼睛，语无伦次道： “我……松……松手了。” 其余人也听懂了话外之音，纷纷露出喜色，年长女修更是开口道： “只要能救下她，我们愿意……” “我也没有把握。”何悠抬手再次打断她，同时铺垫道，“毕竟……我刚修行没几日。” 这句话自然是实话。 只看如何理解。 毕竟，按照江宁流传的说法，青苍真人夺舍成功的确是在这几日，在赵门主死亡前，其还算不上真正的夺舍。 “是……无论结果如何，花间派必将……铭记于心！” 年长女修本想说“必有厚报”，但又想到，自家宗门本就弱小，只能勉强在江南立足，哪怕倾其全力，也拿不出能入“青苍真人”眼的东西。 所谓的“厚报”说出去，也只是惹人耻笑，只好惭愧地改了说辞。 何悠也不知道她心里的念头，来到那昏迷女弟子身旁，眼神无比复杂。 既然绷不住脸，那就只能崩人设了。 思来想去，自己只好装模作样探查一下，然后遗憾地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应付过去就好。 毕竟，自己“修为不比当年”，逻辑上也说得通。 这样当然会崩人设，尤其还是在……千鹤在旁边现场直播的情况下，容易惹人质疑。 但考虑到这次行动结束，白氏应该也能恢复一定力量……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崩就崩吧。” 心中叹了口气，何悠在众目睽睽下，缓缓俯身，抬起右手，同样探出手指，如同执棋落子般，向女修眉心点去。 同时开始调整面部肌肉，准备接下来的表演。 然而下一秒，何悠却只觉脑海中发出一声嗡鸣，意识短暂地陷入混沌。 体内灵力竟自然运转起功法来。 脑海中，恍惚间听到了一串串奇异的，断断续续的字句： “……检测到异常数……连接中……” “开……临时端口……” “混淆……加密中……” “……驱动主程序……读取……” “警告……杀毒卫士启动……” 与此同时。 在何悠看不到的，脑海深处。 潜意识层空间，即所谓识海内部。 一片泛着淡淡光辉的意识海洋缓缓涌动……“潮水”波澜不兴……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海水”，而是由无数意识汇成的数据海洋，每一微秒，甚至更短，都有无数意识数据交换涌动…… 而这一刻，那宛若黎明时分的海面忽然短暂的沸腾起来，海面似乎更亮了一些。 如若从上空俯瞰。 就会惊讶地发现，在那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下，似乎浸泡着一个无比硕大，又无比复杂的，散发璀璨光辉的“符文”。 那符文短暂地上浮，将意识海洋照的越发明亮。 然后便又重新沉入深海…… 风平浪静，一切恢复如初…… …… 在年长女修紧张的注视下。 就只见“青苍真人”指尖落下，闭上双目，短暂地停顿了一秒。 旋即，那眉头紧皱，宛如“活死人”一般的女修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呼，然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眼神中还残余着一丝迷惘。 愣了几秒，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先是紧张地看了眼何悠，然后才看到了身旁的其余身影，迷惑道： “师父……师妹……你们……” “师姐你终于醒了！”那哭成泪人的女孩惊喜地扑了过去，将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女修又给摁在了地上。 然后，花间派的女修一窝蜂拥了上去，叽叽喳喳的声音，交缠成一片。 漂浮在半空中的“千鹤”则发出了一声赞叹： “不愧是……何供奉。” 而站在一旁的白氏众人则全体陷入呆滞状态，瞪着眼睛看着“功成身退”的何悠，见了鬼一样。 好在花间派众人没注意到，镜头也移开了。 “你……这……怎么回事？” 白夫人愕然看向正走过来的何悠，压低了声音，赶忙询问道。 旋即，便见何悠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同样低声说： “可能是……巧了，就像你说的，她刚好自己醒了。” “……”白夫人一时无言。 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来。 她无比确定，何悠绝对没有救人的本事，要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还是被自己“救”回来的。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么……难道真的是那女修靠自己的意志，撑了过来？ 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这时候，那女修也已经彻底清醒了下来，看上去除了神魂虚弱了些，没有别的异常。 七嘴八舌的询问中，那女修似乎也搞不大明白。 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自己做了个梦，发现梦中的同伴们不对劲，然后就和它们缠斗了起来，到最后，稀里糊涂的就醒了…… 听起来，还真的很像自己撑了过去。 当然，考虑到梦境的特殊性，其遗忘一些细节，也是非常正常的。 这也让白夫人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 “我有点嫉妒你的好运气了。” 人群外面，白澈一脸酸酸的模样，对何悠道。 然后，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由拿胳膊碰了何悠一下：“发什么呆呢？” 何悠啊了一声，回过神，勉强地笑了下，说： “没事，就是觉得真挺巧的……” 说着，何悠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了一丝不引人注意的迷惘。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回忆着已有些模糊的记忆，渐渐有些出神…… “那些模模糊糊听到的‘声音’……是幻觉？还是别的什么？” 他默默看了被围在人群中的，那名面容姣好的女修一眼，暗暗感叹： “所以……这真的只是个‘巧合’么？” …… 感谢书友：“哮狼上海”万赏支持 第九十一章 那人来过 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何悠更倾向于否定。 虽然那些“声音”模糊不清，宛如梦呓，且在飞快的消退下去。 何悠甚至难以回忆起完整的字句，但他却无比笃定，那绝非幻觉。 自己的确是听到了什么。 那些声音并非源于外界，而是藏在他的意识深处。 很自然的，他联想到了自己独特的“天赋”。 关于自己超凡的听力，何悠一直心怀疑惑。 只不过前面十八年都找不到答案，这也是他选择成为一个修仙者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他始终认为，自己并不只是“听力”好些而已。 毕竟，能与妖精交流沟通，这怎么也和单纯的听觉挂不上钩……他相信，听力好只是自己独特天赋的一种外显的能力。 甚至，可能只是附带的作用而已。 其核心，更像是某种维度上的，意识层面的连接。 而刚才的事似乎一定程度上佐证了这一点。 自己的潜意识层……亦或者称之为“识海”的东西，似乎……的确与常人不同，而自己的“天赋”大概率也与之相关。 那名女弟子的苏醒也与此有关。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起码，在自身缺乏足够自保能力的前提下，他不会贸然与他人分享。 …… 思考中，众人终于平静了下来。 花间派修士一起走过来，当先的便是那名刚苏醒的，天生精神力强大的女弟子。 她已经了解了经过，此刻来到何悠面前，眼中满是感激与敬畏，很认真地就要行礼，却被何悠提前阻拦下来： “不必谢我，举手之劳。”何悠看了眼旁边的千鹤，淡淡道。 那名女弟子怔了下，然后咬了咬嘴唇，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用力地鞠了一躬，然后便退了回去。 “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白夫人这时候也缓了过来，问道。 花间派修士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白夫人想了想，道： “看样子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危险区’，我们两个队伍近乎同时遭遇袭击，我猜测，倘若继续向前，类似的情况可能还会上演…… 鉴于你们并无大修士坐镇，所以，我的建议是，如果仍旧要向前，一定要保证足够的心灵防护。 此外，尽量减少睡眠……当然，我知道这样会让你们的精神更加疲惫，所以……到底如何做，你们自己选。” 顿了下，她又道：“没有别的事，我们这就告辞了。” 年长女修赶忙道：“耽搁了您的行程，我们深感歉意，等这次结束，我们必当上门拜访。” “那就要盼望我们都能平安回去了。” 白夫人笑了下，然后扭头看了眼悬浮于半空的“千鹤”，再次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什么都没说。 可就在这一瞬，何悠忽然若有所觉，看向黑沉沉的前路。 就只见，黑暗的空间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 或者，说是类似闪电的能量。 无声无息，却短暂地照亮了这个世界，也照亮了前方一片隆起的群山。 又消失不见。 “这……” 人群短暂地骚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何悠看向白夫人，就听后者安抚道：“应该是空间重叠导致的。” 顿了顿，又道：“我们走吧。” …… …… 两支队伍重新分开了。 白氏继续向前，而花间派停留于原地，至于去留，还需她们自己决定。 何悠倒是更愿意她们提早离开，他隐隐有种不安，总觉得，前方可能会有更大的危险。 当然，这话他也不好说。 而且，很快的，何悠也没有心思在替他人考虑。 走出不远，地形陡然拔升，就如同那“闪电”照亮一瞬所展现的那样，前方终于不再是平原，而是山峰。 山脚下甚至还有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也不知流淌了多少年。 从各种迹象来看，他们都已经接近了句曲仙宗本部所在的山区。 当然，考虑到环境以及状态，众人行进的速度不仅没有加快，反而放慢了许多。 而每一次休息，尤其是睡眠，都要格外小心。 白夫人更是根本不敢入睡，即便疲惫了，也只是用打坐修炼来恢复，亦或者服用一些刺激精神的药剂。 好歹是大修士，这样撑几天还不是问题。 其间众人又看到了几次“心印”光柱，只不过，距离都明显很远。 尝试着赶过去几次，可山路实在太难走，几次都是还没等翻过一座山，那光柱就黯淡消失了。 每一次黯淡，都意味着一个修士陨落。 野草寺的队伍仍旧在很小心地前行。 只不过，明显已萌生退意。 大概是桐仁大师的决定。 然而千鹤却仍旧在不知疲倦地飞行。 每一次光柱升起，千鹤都会去察看一番，而对于地球上，观看转播的各个门派而言，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有一些队伍选择撤离。 也有一些仍旧坚持前行。 至于那些因为没有门派等原因，没有缔结“盟约”，身上并无心印的散修，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人能发现。 时间仍旧在流淌。 不知年月。 地球上观看的各门派气氛愈发紧张，虽然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所有人都模糊预感到，距离“中枢”越来越近了。 …… …… “感觉到了么？”一处山坳中。 薛照张开双臂，闭着眼睛，身周一朵朵火焰飘动，环绕着他的身躯运转，每一朵都极不稳定，似乎下一刻就要爆炸开。 “什么？”钱思走过来，看向他。 “狂暴。”薛照张开眼，说，“就在前面，翻过那座山，那里的灵气环境比周遭都更加狂暴，紊乱，无序，就像是……战场上的硝烟。” 钱思眨眨眼：“持续了三百年的硝烟么。” “三百年啊……”薛照感慨了一声，仿佛有些出神，旋即又精神抖擞起来，扭头看向身后。 焚海剑派的队伍正在这里停留休息，一路上虽然也多次遭遇了“魂火”侵袭，并且越是前行，遭遇的“魂火”就越强。 好在这次队伍中精锐尽出。 强者众多，加上两位大修士坐镇，倒也有惊无险，至今没有任何一人伤亡。 就连那两三个，被强行拉进来凑数的道法门弟子也安然无恙。 当然，薛照怀疑这里有运气成分。 不过也不重要了。 句曲仙宗核心区域就在前方，埋藏了三百年的秘密即将敞开，薛照整个人都有些亢奋，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过去。 “我觉得你有必要镇定一下，”钱思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小心猝死。”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薛照叹了口气，倒也没有和这个搭档斗嘴，转而看向队伍中，道，“信号怎么样？” 一个穿着焚海剑派道袍的年轻修士正蹲在一个奇怪的盒子旁，那俨然也是一种“法器”。 其上铭刻阵法符文，散发微光……虽然比不上桐仁的“千鹤”来的高级，但与地球主空间保持通讯，倒也能做到。 “堂主，信号干扰太严重了，这个位置应该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往前深入，恐怕就要失去与外面的联络了。”那弟子道。 薛照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恩，知道了，掌门有说什么吗？” “掌门要咱们一切小心，另外，昨天千鹤偶然捕捉到了白氏的踪迹，他们与我们不在一个方向，进度稍稍落后于咱们。” “这样么？”薛照皱眉，只是稍稍落后么？这让他多了一丝紧迫感。 不过这也没办法，焚海剑派选择的入口位置不是太好，之前耽搁了不少时间。 即便全力赶路，也没有彻底将其余队伍甩开。 这让他有些急迫。 “如果没有这座山挡着就好了。”薛照再次看向前方，暗暗想着。 不知道是否是天道听到了他的祈愿。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忽然有点点亮光浮现，那是一支小队，在休息的时候，被派去前面探路。 此刻，这些人正快步赶回来，看上去，情绪非常激动。 “薛堂主、钱堂主！我们……我们在前面发现了……发现了一处通道！”领头的中年五品境修士开口道。 通道？ 薛照与钱思赶忙走过来。 “是的，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是一条打通了整座山的隧道，恐怕是句曲仙宗留下的，看样子，似乎可以直通内部。”那人道。 “还有这种事？”薛照愣了下，就听旁边钱思开口问道，“你确定了？即便开设了这种隧道，可按理说，也应该有必要的防护吧？” “原本是有的！”那一阳境修士语出惊人，“只不过，防御大门被某种力量从外部打破了！硬生生打出了一个缺口出来！” “什么？” 这下子，整个营地都围了过来。 这个消息实在惊人。 “是从外部打破的？”钱思急忙追问。 “是的！无比确定！现场的痕迹非常清楚！” 闻言，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神情变得极为紧张，薛照也是类似的神情，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对方想法。 如果是从内部打破，还可以理解为当年发生意外，有人试图从内部突围，造成的。 可倘若是从“外部”打破……这就值得深思了。 “还有……我们还发现了一条线索……似乎能确定出手打破隧道防护之人的身份……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中年修士与其余探索小队成员对视一眼，苦笑道：“您还是亲自来看一眼吧……” 薛照一怔，旋即深深看了这些修士一眼，身躯暗暗绷紧，想了想，道：“前头带路。” 旋即，他挥手又道：“休息中止，全员开拔！” 一阵躁动中，整个焚海剑派，数十位强者组成的队伍终于被引着走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山脚下。 那里的山腹表面，赫然被雕刻成一只巨大仙兽头颅的模样，张开的嘴巴里，原本似乎是存在着一扇青铜大门。 两旁的山体上还铭刻着残破的阵法符文，以及断裂的青铜锁链。 仿佛被某种力量生生摧毁。 而那扇青铜大门正中心，更赫然被从外向内，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来！ 扭曲变形的青铜结构似乎昭示着那蛮力的强横与恐怖。 “就在这里！您看！” 这时候，探索小队的中年修士已经携带着照明设备走到豁口旁，指了指旁边还残存的半扇青铜巨门。 薛照带人快步走过去，然后挥手扔出一道小火龙，撕开了黑暗。 也照亮了青铜门的表面。 其上赫然刻画着一行字迹，笔锋异常锋锐霸气： “青苍真人，到此一游！——写于民国九年春。” 第九十二章 太微阵列 山脚下。 那石刻的仙兽头颅是如此的巨大。 以至于，众多的修士站在它面前，看着也无比渺小。 那青铜大门完好之时，想必也无比壮观。 在三百年前，这里极有可能是整个句曲仙宗建筑群的一条重要的通道，施加以重重封锁。 然而此时此刻，落在焚海剑派众人眼中的，只有一片尘封的，被暴力摧毁的废墟，以及那无比霸气的一行字迹。 “青苍……” 钱思下意识捂住了嘴巴，饶是通玄境大修士也无法保持镇定。 更不要说其余的修士，几乎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没有人能料想到，在这里竟然会发现青苍真人的痕迹。 队伍最靠前的位置。 薛照的右手还保持着释放火龙术的姿态，然而脸上表情却已凝固。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何悠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 心想难道情报出了差错，白氏的人竟然走在了自家前头……不过只是几秒钟后，他就用力摇头。 将这个荒诞的想法抛出了脑海。 意识到眼前的字迹，绝非近期所留。 从侵蚀的痕迹可以判断出，这些文字书写的年代距今已然遥远……而且，后面的落款时间戳也证实了这一点。 “民国九年春……这恰好是一百年前，”钱思默默计算了下，道，“按照宗门内部的记载，这个时间点，恰好介于当年青苍真人祸乱江宁，以及到后来重新现身之间…… 换言之，当年，他消失的那段日子，竟然是进入了句曲仙宗秘境！” 这个逻辑十分清晰，且证据在前，不容辩驳。 薛照没说话，只是沉着脸，抑制着心头的惊惧。 关于青苍真人当年抵达江宁，以几乎挑衅的姿态重创全境这件事。 很多人一直迷惑不解。 尤其是他击败各路强者，悄然消失，之后再次出现直接被天道抹杀……这一系列行为都为其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通行的说法是他跑过来，是为了寻找对手，进而突破瓶颈……然而这只也只是猜测。 青苍真人从未公开解释过自己的来意。 如今看来……这位自海外归来的，根底神秘的强者当年或许另有目的…… 或许，其原本就是奔着句曲仙宗而来的。 其后来于地球主空间，试图剑开仙界，身死道消，或许也与此行有关。 “按照时间计算，一百年前，这里仍旧处于封锁中，不过对于一位大圆满境强者来说，能找到办法强行进入，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钱思沉声道。 薛照看了她一眼，语气莫名： “或许的确如此你说，但我如今在意的是……那个何悠……倘若的确是青苍转世……那么，他这就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钱思默然。 她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说，青苍真人一百年前曾经以强横的修为，来过这处禁闭之地。 那么……一百年后，其以少年之躯，重返此地，又是为了什么？ 背后隐藏了怎样的深意？ 这由不得他们不忧心！ 甚至于……此刻，当薛照重新回忆起十方竹林宴会上，那个叫做何悠的少年脸上的笑意，整个人都不禁心中发寒。 生出一种后知后觉地恐惧来。 莫非……那个时候，他就在谋算这些？ “我们必须立即禀告掌门，趁着目前与外界的通讯还没有彻底中断！”钱思说道。 薛照赞同地点点头，赶忙招呼队伍中那年轻修士操控“法器”，将这里的情况发送了回去。 不多时，那青年道： “掌门回复，说要两位堂主相机行事，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收集情报！” 薛照点了点头，然后就听探索队修士问道： “接下来咱们是绕道……还是从这里走？” 薛照深吸了口气，果断道： “当然是走这里，不只是为了情报，从安全角度上看，最起码，这条路径上的危险应该早已被青苍真人排除掉了，而且……” 顿了顿，他仰起头，看了眼天空划过的“闪电”： “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 …… “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某座山峦中。 白氏的队伍正停留在此。 借助那些偶尔会短暂照亮天空的“闪电”，众人可以对前行的路经进行一定程度的规划。 此刻，金谷指着一个方向，说着自己的分析。 “我觉得可以。” “可行。” “这个方向的确是附近最合适的了。” 几个人都赞同道。 白夫人拍板：“那好，就这么走，不过，咱们途中耽误了些时间，恐怕早有其他队伍走在了前头。” 何悠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替她补了剩下的半句话：“比如焚海剑派” “我倒是觉得这样也蛮好，起码有人替我们探路。”何悠说道。 白澈也赞同道： “没错，虽然拿不到先发优势，但后发也有好处，天知道实验区到底情况如何，有人头铁愿意第一个往里钻，也好，如果真出现问题，咱们撤离还方便些。” 这个逻辑很清晰，按照实力推测，不出意外，第一个进入实验区的肯定是焚海剑派。 而以他们的综合实力，倘若出了事，那白氏也不用去凑热闹了。 趁早打道回府比较好。 “说起来，我倒是不在乎那帮人的死活，就是担心……”林岚忽然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担忧的样子。 何悠看向她，问道：“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瞎搞事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句曲仙宗那帮人当年在研究个什么实验体怪物，或者病毒什么的，被焚海剑派给放出来，怎么办？”林岚一脸郑重地说。 何悠怔了下，同样一脸认真道： “我觉得你可能是外国电影看多了。” “哎你什么意思哈……”林岚就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见队伍里气氛重新轻松了起来，白夫人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打断两人道，“都休息好了吧？ 该启程了，如果咱们运气好一些，或许，在下一次休息前，就能看到句曲仙宗山门本部了。” 山门本部么…… 何悠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感应着前方紊乱无序的灵气环境，无比好奇。 …… …… 又走了几个小时，就在众人都感觉到疲惫乏力了的时候。 他们终于爬上了最后一座山的顶端。 按照此前观察到的，再往前，应该就是一马平川。 然而也就在何悠他们刚刚登上山顶，望向前方的那一刻，天空中，一道“闪电”适时划过。 照亮了整个世界。 大概是空间重叠引发的波动愈发严重。 这一次，遮光层扰动格外剧烈。 那一道“闪电”极明亮，维持的时间也尤为长久一些。 “啊！” 何悠只听到身旁的林岚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他却已无暇他顾。 只是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向前方那堪称宏大壮观的建筑群！ 只见。 在远处，山下，一片无比广袤的平原上，赫然耸立着成千上万座尖塔！ 每一座，都有数十米高。 宛若沉默的巨人。 又恰似无数指向天空的大剑！ 通体由玉石打造，如同一座座方碑，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伫立在这个冰冷灰暗的世界里。 它们以某种规律分布，填满了整个视野。 就如同，一座碑谷……亦或者是……一座……坟墓！ 而就在距离何悠最近的一座方碑尖塔表面，赫然从上至下，铭刻着四个无比巨大的篆文！ 下一秒，何悠就听到身旁有人念诵出声： “太微阵列！” 第九十三章 实验大厅 太微阵列！ 愕然望着前方景象的何悠并没有在意念出这四个字的是谁。 只是本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古怪。 在抵达这里前，甚至于进入秘境前，他就对于三百年前句曲仙宗那群人的研究、实验生出极大的兴趣。 虽然此前也曾打趣林岚的那些关于“实验体”、“病毒”的想法不靠谱，但说真的，类似的想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然而，眼前所见的景象仍旧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 伫立在群山之中，偌大平原之上的成千上万座巨人般的方碑高塔……这显然就是实验基地的真容。 至于铭刻于那些方碑之上的“太微阵列”这个名字，亦或者即是指代着这遍布实验区的无数建筑…… “阵列”这两个字，本就指代着一个集群与整体。 此刻，照亮了整个世界的“闪电”消失，一切重新归于黑暗，然而站在山顶的人们却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良久，何悠才听到身旁队员发出一声声惊叹。 “原来这就是实验区……” “这些建筑……是为了做什么？” “这样规模的建筑群，必然是极浩大的工程，即便是以修仙者的强大力量，恐怕从立项到完成也要横跨数百年之久。”白澈由衷叹道。 灵影灯的光环之下，何悠发现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既是目睹宏大造物而生的震撼。 也是因古人之伟力，今人的孱弱对比而产生的感叹。 包括白澈在内的修仙者，都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 别管这到底是什么，单说用玉石建造一个这种规模的“空壳子”，现代的修仙界还能做到么？ “所以，这些到底是什么？”何悠看向了白夫人。 后者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见这位大修士，大家长神情肃然，又有些许的恍然： “我想……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了。” “哦？” 然而，白夫人却没有做出回答，似乎还不敢完全肯定，只是道： “大家原地休整一下，等调整好状态，我们下山看看。” “好。” 何悠也没有追问。 左右都已经抵达此地，距离揭开真相也不远了，他不介意多等一会。 将“灵觉”手动充灵到满格，调整好“诡灭”的位置，便于拔出，又将随身携带的，配发的刺激精神的药剂饮下，何悠只觉疲惫一扫而空。 约莫休整了二十分钟，队伍再次启程，向山下行去。 …… 上山慢，下山，自然就快很多。 当他们踏上了山脚下的平原，来到了那些方碑尖塔的底部，心中便多了许多压抑感。 从山上俯瞰，与从底部仰头……视角不同带来的冲击力也不同。 加上“遮光层”波动越发剧烈，偶尔浮现的“闪电”，何悠感觉一行人宛如走入了巨人国，在无数高大玉石密林中穿行。 方碑尖塔下宽上窄，四方有棱角，通体由玉石雕琢而成，古朴大气，每一座都不逊色于地球上的信号塔。 甚至犹有过之。 实验区地表蒙着灰尘，却还算整洁，没有人说话。 借助灵影灯光辉，可以看到每一座方碑尖塔上都铭刻着“太微阵列”的篆字。 除此之外，在稍低的位置，也有其余的文字。 “谒者、五帝、常陈、三台、朗位、长恒、灵台……” 每走过一座，都有人念出那文字含义。 何悠起初还有些不解，但渐渐的，也醒悟过来，这些名字分明是古代星宿的代称……甚至于“太微”这两个字，也疑似指代“太微恒”星宿阵列。 “莫非……这些方碑与星空有关？恩……结合茅真人的话，仙界……星空……” 何悠缓步而行，心中思索，一个念头渐渐浮现了出来。 “看这里！这座格外的大！” 忽然，一个弟子喊道。 众人看去，就见在这“碑林”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座远比其余方碑更加巨大的建筑。 外形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格外巨大，从位置上看，似乎位于周遭其余方碑的中心……却又明显并非整个“太微阵列”的核心。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分布中心节点。 何悠思索着，绕着这座建筑行走，忽然，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紧闭的，青铜打造的，开凿固定于建筑底部的大门！ “难道，这里可以进入？”何悠怔了下，他清楚记得，其余的小型碑塔并没有类似的青铜门。 思索中，他快步走过去，眯着眼睛打量着门表面繁密花纹。 犹豫了下，终究没有选择伸手触摸，而是抽出佩戴于腰间的“诡灭”，然后尝试用刀刃刺入青铜门的门缝…… 他观察到，这扇门并不是全然封死的。 随着他成功将短刀刺入半截，开始用力撬门，这扇相比于焚海剑派遇见的，要小，以及单薄了许多倍的小型门开始发出酸涩的声音，隐有松动。 “发生了什么？” 其余人也听到了声响，纷纷围拢过来，何悠拔出“诡灭”，道： “这里有扇门，看样子可以撬开。” “我来。”白夫人眸光一亮，踏步上前，一把握住腰间灵剑，生猛地刺入门缝。 旋即低喝一声，何悠就看到门上的花纹竟然发出隐隐的亮光。 然后轰响着，被硬生生撬了开来。 而随着门缝敞开到一定程度，似乎激活了某种装置，内部的机械结构开始运转，两扇门自动滑入两侧的凹槽。 “门开了！”林岚激动道。 白夫人收回灵剑，淡淡道： “这里应该没有施加太强的防护，所以才比较容易打开，看样子，里面应该不是很危险，可能是这些阵列的一个操控节点大厅。” 说着，门彻底敞开，尘封的空气从内部涌了出来。 继而，似乎是连锁反应，何悠惊讶地看到内部空间竟发出了“噌”、“噌”……的声响。 每一声响，都有一盏灯亮起，很快的，整个黑沉沉的内部空间就明亮了起来。 这竟是个圆形大厅。 宽敞明亮，地板以玉石为基底，却似乎镀了一层银亮的金属，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光。 何悠等人小心进入，四下环顾，脚下地面如同镜子，倒映着他们的身影。 环形大厅造型简约，顶部是对称结构的花纹棚顶，却并非是封死的，而是铺设着许多奇怪的结构。 在一盏盏“灯”之间，还有为数不少的通风口。 此刻，正随着整个大厅的苏醒而启动，何悠甚至看到了类似“扇叶”的东西在缓缓旋转，置换空气，将外面新鲜的气流引入进来。 大厅四周，固定着一些与“哨所阁楼”类似的玉石台，只不过更多一些，整个大厅的中心位置，赫然竖立着一根玉石巨柱。 目测半径十米左右。 表面花纹明亮，一直贯通入方碑尖塔上层。 玉柱中空，似乎是这里的核心设施。 而就在众人将目光投向这根柱子的时候，何悠就听到陈抱朴大声的啊呀了一声，吓得向后退去！ 其余人的反应也没差多少，都是下意识握紧了武器！ 只见，在柱子中空的内部，竟然有一幅残破不堪的枯骨！ 那显然是人类，身上还有残留的，式样古朴的道袍。 只是血肉早已枯竭，只剩下一堆人骨。 却又仿佛曾遭受过火焰的焚烧，焦黑而破损，猛看上去，很是吓人。 但细心感应下，就发现，这确实只是一堆无害的骸骨，已不知死去多少年。 “这……这难道就是当年，句曲仙宗的修士？”白澈吃惊道。 何悠则走到了那骸骨附近，发现其被一层类似玻璃的屏障封在其中。 借助着头顶的灯光，他发现那骸骨底部的基座上竟固定着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写有篆字。 “符文殿，议事长老，踏空境修士，‘聆仙计划’二级执行人，‘浑阳子’李仓。” 顶着黑眼圈的金谷师兄抱着胳膊，翻译道，然后自顾自打了个寒颤。 第九十四章 聆仙计划 何悠默默收回了目光，然后看了身旁的金谷一眼，心中泛起莫名的情绪。 这铭牌上的文字显然指代的是这枯骨的身份。 并且，其透露出的信息也不止于此。 符文殿……长老……结合李仓这个名字，何悠忽然回想起“哨所楼阁”中发现的那本笔记中的一段记录。 记得，笔记的主人就提起过，符文殿有一位李长老曾经在现场过劳昏厥，说不准，就是眼前这一位。 当然，也不一定。 相比于这位踏空境大修士个人的身份，何悠等人更关注另外一些字眼： “聆仙计划……二级执行人……” 这些字眼在三百年前自然不存在，但意思是如此。 二级执行人可以理解为某个层级的研究员或者操作人员。 考虑到其长老职级，以及所处的位置，应该不算很低。 至于“聆仙计划”…… “难道，这就是这个实验的名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聆仙？仙指代的是仙界？仙人？” 林岚性格直爽，毫不掩饰心中的疑惑，当即开口问道。 何悠思考了下，环视大厅，说： “相比之下，我对于这个地方更加好奇，说真的，这里……和我想象中的修仙宗门风格……很不一样。” 听到这句话，队伍中包括白澈在内的四代年轻修士也都点头，有类似的观感。 “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子？”白夫人看了他一眼，忽然问。 何悠组织了下语言，道： “肯定更古风一点吧……没有现代电子科技侵蚀，更纯粹自然一些，大山大河，终年笼罩云雾的秀峰，古典的楼阁或者简陋些的洞府……” “就像是影视剧那样？” 何悠张了张嘴，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吐气道： “肯定没那么唯美吧，最起码，我不觉得修仙者会成天想着谈恋爱。” 白夫人愣了下，继而笑着摇摇头，语气中的严肃松缓了许多： “这笑话可不好笑。” 顿了顿，似乎是确认了这里并无危险，这位大修士灵剑归鞘，在这光可鉴人的大厅中缓缓而行，语气感慨道： “其实……你们有这种印象很正常，是的，不只是你，即便是从小就接触修炼的年轻修士，也大概都会对几百年前的修仙界有类似的认知…… 这当然有影视剧的影响，但更重要的还是……末法枯竭时代让修仙界断了代。 两百年啊……要知道即便是九品大圆满的强者，也难以突破这个寿数。 这两百年来，地球灵气枯竭见底。 大小宗派各自苟延残喘……倘若再加上前面的七八百年，灵气逐渐衰退的过程。 如今的修仙界真的已经大都忘记了过去是什么模样。” 何悠静静听着，略显惊讶。 虽然接触的时日也不是太久。 但在他的印象中，白夫人很少用这种“缅怀”、“失落”、“慨叹”乃至于“伤感”的语气说话。 这个女人给外界的印象似乎一直是端庄大气，亦或者是霸气。 属于那种真正能撑得起家族门面的形象。 即便也会在意妆容，打扮，但任何人都不会因此对其有所看轻。 相比之下，眼前的白夫人似乎因为情绪变化，显得稍微柔软了些。 “过去的模样？”何悠疑问道。 “是啊……过去，准确来说，是仙界还未封锁消失，灵气还充盈，未曾衰退的那个年代，也即是大约一千年前…… 亦或者再往前推，虽然我也不曾有幸目睹过当年。 但从父亲，以及太上长老们口中，多少也听到过那个年代的风光。” 何悠斟酌开口道： “我曾经问过白枣，问她关于修仙的历史，她却连仙界是否真实存在过都不太肯定，仿佛那些都是极遥远的传说。” 白夫人用狭长的眼眸看了他，以及何悠身旁，其余的年轻修士，说： “你们这一代，的确对那些旧事了解很少……也是没有到需要接触的年纪。” 语气稍稍停了下，她继续道： “事实上，曾经的修仙界远比你们想象中更加‘先进’。 是的，‘先进’，就是这个词。 甚至于，在某些领域，比如今的现代科学都走得更远。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信服，很难想象一群穿着道袍，还在用笔墨纸砚书写篆字的修士，会比当今社会的“科学技术”更发达…… 但事实就是这样的，起码，我了解到的是如此。” “就如同你们此前在涂山秘境，遇见的天造古城造物……那些你们叙述的灵偶，呵，比那些用芯片电路板控制的，没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机器人如何？ 要知道，那可是千年前的技术啊，而且……据我所知，那还是比较落后的一种。” “再比如我们如今所位于的这座太微阵列……你们真以为它只是外表壮观这般简单？ 其内部蕴藏的技术拿出去，这个时代的人，包括普通人中最聪明的那些头脑都未必能触及门槛。” “而这还只是句曲仙宗继承了千年前的修仙界的一小部分遗产……仅此而已！” 白夫人的声音稍稍放大了些许： “早在千年之前，甚至数千年之前，那些身怀伟力的强大修士就已经将目光投向生命构造、大脑、星空、空间与时间等深奥的领域，并取得了无比辉煌的成就。 只不过……从打仙界封闭，地球灵气环境下滑，等等一系列今人不了解，看不清，也摸不透的迷雾的影响下，整个修仙界发生了严重的技术断代。 只有如同句曲仙宗这种规模的宗门才能保留下一部分成果。 等到了最近两百年，这种断代更进一步。 以至于，如今的修士不只是修为低微，战力下滑。 最关键的是，很多核心的技术……都被尘封了起来…… 时至今日。 更是只能通过口耳相传，来回望历史。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悲哀。” 说到这，白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 大厅中，白澈、金谷等四代修士显然也是第一次完整听到这些事，初次意识到，就在千年前，竟存在过一个极为发达先进的“修仙文明”。 是的，倘若如白夫人所说，古时候的强大修士们曾经涉足如此艰深的领域，那么用一句“文明”来称呼，绝不为过。 相比之下，反而是何悠这个刚成为修仙者没多久的人承受能力更强一些。 这些话对他心神的撼动也不是很强烈。 对他而言，只是相当于听到了一些极为有趣的秘闻，远不如从小就修炼的白澈等人感到的冲击巨大。 “所以，句曲仙宗的这座实验基地，利用的就是那些失落的技术？”何悠率先发问道。 白夫人点了点头，道：“是的，而且，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利用的是通讯方面的技术。” 说着，她看了眼何悠，眸光闪亮： “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座座方碑尖塔就如同地球上的信号塔？” “你的意思是……” “没错，倘若我猜测的不错，这座太微阵列，就是由成千上万座‘信号塔’组成。 原本，我还在思考，这座阵列是为了向外发射信号，还是接收信号……而当看到‘聆仙计划’这个实验名称…… 我想，我已经有了答案。”白夫人笑道。 何悠恍然，脱口道： “所以，聆指的是聆听，接收，仙指的是仙界…… 三百年前，句曲仙宗那些人耗费无数气力建造的这座太微阵列，就是为了接收来自被封锁住的，杳无音讯的，所谓仙界的信号？！” 白夫人叹气道：“这大概，就是所谓聆仙计划了。” 第九十五章 登入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聆仙计划了。” 充满了某种“仙灵科技”装修风格的大厅内部，白夫人满是感慨的声音静静回响。 除开她与何悠两人，其余四代弟子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情绪之中。 白夫人是道心稳固，且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至于何悠，纯粹是自幼心神沉静，并且本来也没有对于修仙界固定下什么传统印象，因此，接受起来更容易些。 “聆仙计划……树立无数信号塔，接收仙界的信号……” 何悠低声重复着这些字句，只觉那笼罩在眼前的迷雾缓缓散开。 简单梳理下。 就是千年前仙界莫名消失，连带着那些“技术”也一并失落。 句曲仙宗规模庞大，还掌握着一定的“技术底蕴”，并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与消失的仙界重新建立起联系。 恩，考虑到句曲仙宗本就以精神领域的秘法著名，或许也能算上专业对口…… 为此，筹备了许多年，没有向外公开。 或许是出于安定人心，亦或者别的考虑。 在最后阶段甚至将杂役以及修为低微的弟子们派遣出去，却没想到实验发生了某种致命的“意外”。 以至于……作为“实验人员”的，如同李仓长老这种七品踏空境的大强者都无法抵御，而是死在了“信号塔”内部。 只留下被焚烧后的尸体…… 结合此前意外获取的那个“藏书阁”执事的记忆碎片，何悠大胆猜测，导致这些人死亡的原因有可能是灵魂、精神领域遭到了某种意外的攻击、污染。 以至于精神失常，灵魂燃烧，化为“魂火”，就此死亡。 其中部分残留的执念甚至在这片土地上徘徊了三百年。 这大概就是整个过程。 当然，其中也仍旧存在着诸多的谜团。 比如说当年的仙界为何消失，那些“技术”又怎么突然就断代了。 这听起来有些不符合逻辑，但看样子，白夫人应该也不知晓这些隐秘。 而且，句曲仙宗建造了这么庞大规模的阵列，应该也不是无的放矢。 或许，他们知道一些什么，亦或者掌握了一些线索。 不过，抛开这些，起码当年的事件是梳理清楚了。 …… “说起来，仙界神秘消失，与句曲仙宗当年与外界中断了联系看起来还蛮相似的，难道说，仙界消失也是源于一场失败的实验？” 何悠抬起头，见四周情绪压抑，开口笑着打趣道。 白夫人却也是笑笑，叹气道：“谁知道呢。” “不过，虽然这些推论听起来符合逻辑，但还是有些单薄。”何悠以一名理工科学生的严谨说道。 “那本‘笔记’中的内容也能作为推论支撑，”白夫人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些，道，“还记得么，笔记中说，在模拟实验的时候，他们曾经意外接收到了来自西陆的信号，这也佐证了太微阵列的作用。” “西陆到底是什么？”何悠再次听到这个词，忍不住问道。 然而白夫人却坦然摇头道：“不知道。” ？ 看着何悠讶然的神情，这位两个孩子的妈忽然略显俏皮地眨眨眼，眼角浮现笑意，说： “我又不是生而知之，哪里能什么都知晓？” “好吧……”何悠无奈摇头。 “不过等回去问问老爷子，他应该能知道一些。” 白夫人犹豫了下，说，旋即意识到话题有些扯远了，迈开步子，径直走向了大厅中的操控台。 一边观察，一边道： “不过你说的对，推测终究只是推测，我看看能不能查阅一些实验项目的文档…… 虽然一般来讲，阵列中枢肯定封存了数据，需要有相关的权限才可以进入……但一些不太重要的数据应该也可以查阅……” 说着，这位“大家长”充满干劲地忙活了起来。 何悠定定地看着这一幕，消化着话语中的内容，不多时，就听到她发出一声欣喜的低呼： “这里可以查阅……” 众人赶忙走过去，就看到一台方方正正的玉石质地的“仪器”上，白夫人的右手正按在一块类似“触控板”的特殊平台上。 旋即，低低的启动声中，一道淡绿色的光幕从一条凹槽中吐出来。 这充满了科幻感的一幕再次引得林岚等人一阵惊呼。 白夫人略有些笨拙地尝试着辨认那些按键旁的文字，操作着光幕调整了下视角，投影在了墙壁上。 继而，就看到有成排的古篆字在光幕上滚动。 看着，就如同一串串指令行，令人头晕目眩。 “就没有个图形界面什么的吗？”何悠看到这些篆字就头疼，吐槽道。 并暗暗决定等这次事件结束，一定要好好学习下这门文字。 旁边林岚却是聚精会神，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样，闻言瞥了他一眼，反驳道： “图形界面是为了方便不懂技术的普通人操作，并不意味着先进。 甚至反而会拖慢操作效率并且额外占用资源……这些东西又不是给凡人使用的，干嘛要搞图画？ 命令行界面不香嘛？” 何悠被怼的愣了下，不过在想到林岚家学渊源，擅长阵法符文技术之后，也就只能无奈地后退一步： “你胸小你说得对。” “？！” “好了，找到了。”这时候，那光幕上滚动的字符终于停了下来，“这是公开的聆仙计划文档，果然可以查看……” 白夫人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用手腕擦了下额头沁出的汗水——似乎操控这些装置比与一位同级大修士战斗还令人疲倦。 光幕上的文档整齐有序，字数不多，白夫人很快就浏览完毕，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道： “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测没有错，按照这篇文档上对聆仙计划的简单描述，这座太微阵列的确是为监听仙界所设。 具体的技术细节我们无从知晓，但看起来，这些方碑尖塔似乎是起到了放大器的作用。 利用句曲仙宗修士的精神领域秘法，连通成一个集团阵列。 再经过放大……监听‘星门’……” “星门？”何悠捕捉到了这个词，问道。 “是的，”白夫人深深看了那文档一眼，收回目光，叹气道，“如果猜测的不错，星门应该是通往仙界的众多入口之一……处于封闭状态，只是，我没想到，其中一个入口就在这里。” 通往仙界的入口？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显然，那东西并不温和。”白夫人勉强笑了下，说。 是啊。 何悠望着那光幕感叹，能瞬间杀死几乎整个实验区的修士，让一位七品踏空境强者都无法抵挡的东西，怎么可能“温和”？ 当年，那些修士到底监听到了什么？ 是笔记中所记述的那些“噪音”？人类难以理解的“歌声”？ 何悠思索着，疑惑着。 “好了，我们出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白夫人道。 林岚有些不甘心地指着光幕与操控台： “这个……系统，没办法再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吗？” “想要绕开表层，需要权限，而我们没有。除非是尝试暴力破解，不过我没有那个自信，并且，就算要试，恐怕也要耗费很多时间。” 顿了下，这位大家长感叹道，“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 林岚闻言整个人显得十分沮丧。 相比于“哨所阁楼”里那个根本没动静，还有点冰手的台子，还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更好玩。 然而看得见，摸不到，真的令人丧气。 她不信邪地跑过去又摸又按，白夫人也并未阻拦，结果整个光幕都“噗”的一声灭掉了。 “看上去你的技术还不过关。”何悠打趣道，然而林岚并没有理会，也不知道乱按到了什么。 忽然，操控台上弹出来一片奇怪的水晶，释放出了一道淡红色的光。 就像是扫描仪一般，吓了所有人一跳。 金谷手里的剑匣差点都砸了过去。 可却没有发生任何异常，那水晶又悄然缩了回去。 “就让你别乱按。”白澈后怕道。 林岚瞪了他一眼，倒也收回了手。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笑呵呵看着这一幕的何悠，嘴角的笑容悄然凝固。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也一片失神，混乱，倒映出一串串文字指令。 就在那片水晶开启扫描的时候，何悠就只觉脑海中短暂眩晕了下，然后就“听”到了一个呆板，没有感情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滴滴……转入神识连接模式……” “神识烙印识别中……” “身份验证完成：‘仙聆圣君’何放登入系统。” “神识连接完成。” “是否唤醒‘太微计算中枢’……亦或者登入管理员后台……” 与此同时，何悠就看到自己视野中弹出来一个“虚拟面板”，漂浮在空气中。 是一个很简陋的登陆界面。 可以选择开机唤醒，亦或者登入后台。 这意外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并立即意识到，无论是“虚拟面板”，还是这些声音，似乎都只有自己能察觉——其余人对此视而不见。 他下意识地地利用精湛的演技掩饰住了自己的异常。 犹豫了下，在意念中尝试给予“登入后台”的念头。 下一秒，直接投在他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跳转了下，换到了另外一个界面。 依然简陋，整体似乎是一张铺开的，由密密麻麻许多个“节点”组成的宏大的网！ “这是整个太微阵列的俯视图！”何悠意识到。 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被那些在阵列中，或停留，或移动的“光点”吸引！ 其中一小簇正与他所处的位置重合。 “这是……代表进入了这片区域的修士？”何悠醒悟。 继而，他的目光就投向了最深处，也是规模最大的一群光点上……并意识到了，那指代着什么。 “焚海剑派！” 第九十六章 幻觉 地球主空间。 江宁府城，焚海剑派秘境总部大楼。 此刻正值夜晚，整座大楼却是灯火通明。 在某座房间中。 从十方竹林转播来的画面占据了一整面墙壁。 房屋中心，还摆放着一个玉石基底的通讯装置。 其顶部仿佛是一面微型的屏风，在缓缓旋转。 只是从打焚海剑派队伍进入了那座被“青苍真人”打破了地下通道，依靠这只法器搭建的信息通讯就彻底中断了。 “掌门……您休息一下吧。”一名剑派弟子将一丸新的丹药呈送给居于沙发上的垂垂老者，忍不住道。 焚海剑派老掌门须发皆白，体态瘦弱，看上去已颇为老迈。 近年来也的确很少现身于江宁修仙界。 与白家老太爷一般，都隐隐的，有退居幕后的意思。 然而，这次句曲秘境非同小可，因而，即便这场探索已经持续了超过一周，这位老掌门也不敢放心离开。 除开必要的休息，便是利用丹药巩固精神。 然而毕竟已经上了年岁，修仙者也是人，没有越老越强的道理。 因此，连续熬了数日，饶是修为高深，脸上也已显出浓浓的疲态来。 然而面对身旁弟子的关切，老者却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将丹药吞服，继而才道： “距离最后一次联络已经过了多久？” “八个小时。”那弟子回禀道。 八个小时么…… 老者闻言叹了口气，然后将原本已不由自主闭合的眸子撑大，看向了“千鹤”投回来的，那掩藏在群山之中的，无数尖塔的画面，喃喃道： “也该到核心了。” …… …… “刘茂！手脚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 太微阵列中心位置。 某座节点大厅内。 灯火通明。 刘茂带着两个道法门师弟，战战兢兢地站在大厅中央的玉石柱边缘。 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干枯尸体，听到身后焚海剑派弟子的催促声，打了个哆嗦，然后下意识应了一声，脸色却是发苦。 双手合十，暗暗朝着凹槽内部，那死去了三百年的骸骨拜了拜，嘀咕道： “前辈在上，晚辈无意冒犯，实在是后面那帮牲口催逼的没办法……” 一番祷告结束。 他才搓了搓手，用眼神逼迫着旁边两个也是恐惧不已的师弟一起将那具骸骨给拾叨了下。 搬了出来。 连带着那烧毁的道袍以及其中的几样贴身法器一起。 这让刘茂登时有了一种盗墓的错觉…… 不！ 这压根就不是错觉！ 当然，他更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乃至于幻觉。 事实上，从打进入句曲秘境起，刘茂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只觉的不真实。 原本最初是打算拿情报换庇佑，抱上焚海剑派的大腿，结果却被薛照拿来做了攻击白氏的卒子。 更是在十方竹林宴会上上演了一波为师报仇的戏码。 好在他见机行事，装作被盹盹拍晕了的模样，保命离场…… 原本他以为之后也就没自己的事了。 却没想到，薛照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他带进了队伍，负责后勤。 也就是背一些物资背包。 照刘茂看，这绝对是薛照在拿自己撒气。 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虽然在心里把薛照骂了几百遍，但还是老老实实跟了进来。 一路上竟然也有惊无险。 直到在山脚下发现了“青苍真人”百年前留下的字迹，刘茂整个人慌得不行，想要带着两个师弟逃跑，却又不敢。 只能畏畏缩缩跟着队伍前行，一路上还真如薛照所言，无比顺利。 沿途所有的阻隔与封锁都被“青苍真人”打出了缺口。 等众人再冒出头来，竟然已经到了整个太微阵列的中心地带。 在短暂的震惊与惊喜交织后，整个队伍迅速开始在四周探查起来，并找到了作为分布节点的方碑。 塔，成功撬开门，在一阵短促的慌乱后，焚海剑派这帮人竟然看上了这些柱子里封存的，句曲仙宗修士的尸体。 准确来说，是尸体里残余的，那些没有被魂火烧毁的法器。 粗暴地将“玻璃罩”砸碎，又不敢贸然接触，结果这种脏活就被指派给了不受待见的道法门修士。 想想这一路的经历，刘茂心里一肚子气，却又不敢发，更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做手脚。 低着头，将骸骨、道袍分别装在了真空塑料袋里，并做标记。 至于法器则被旁边的“监工”取走，送到正站在操控台旁尝试破解太微系统的薛照手里邀功。 “呸，也不嫌晦气。” 刘茂心里骂了两句，就听到大厅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是带人去四周巡视的执法堂首座，钱思。 这名身着火红纤长道袍的大修士领人踏入大厅，扫了眼那破碎的“玻璃罩”，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径直向薛照走去。 “周围怎么样？”薛照正抚摸着一面青铜镜，看到钱思，笑着问道。 “没有发现异常，当然，也没有探索太远。” 钱思答道，旋即看着对方手中物件，皱眉道，“这些是从那些尸体上取来的？” “是啊，你看，多好的镜子，结果就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吃灰了三百年……幸好我们来了。” 薛照看上去心情极好，精神亢奋。 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钱思知道他喜悦的来源……不只是这些法器，事实上，光是这成千上万座建筑，就已经难以用俗世价值来衡量。 随便拆下来一座，光是这些玉石原料，就价值不菲。 而这还不是全部。 钱思看向那浮在空气中的光幕，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啊。 材料、法器……甚至是经卷功法，自然无比珍贵，可考虑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庞大的实验室做支撑，那么，就很明白了。 这座句曲秘境，最珍贵的并不是这些实物，而是其中蕴含的“数据”。 次一等的，则是那些“技术”。 或者再具体一些，则是整个太微阵列的中枢系统。 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大的价值。 而如今，他们第一个抵达此处……恩，最起码，是这一次所有队伍中的第一……又拥有着最强大的修士阵容，怎么看，都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他们争抢。 这才是薛照喜不自禁的缘由。 “有进展么？”思索着这些，钱思眨了眨眼，问道。 薛照明白她问的是对中枢系统的破解，闻言，嘴角翘起的笑容沉了下，摇头道： “暂时没有头绪……” “很正常，这可是句曲仙宗的防御系统啊，如果你我就可以轻松破开，岂不是个笑话。”钱思没有任何意外地说。 薛照闻言，心中挫败感也消退了不少，重新笑道：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消息，系统仍旧完好，说明当年的青苍真人也没有成功侵入其中。 我之前还在担心。 如果等我们来了，发现这里最珍贵的数据都被人取走了，那才亏大了。” 钱思心想，这有什么可欣慰的？ 倘若一位九品大圆满都无法成功破解，自家门派岂不是更没有希望？ 守着一个打不开的宝盒很值得骄傲么？ 不过她也没有扫薛照的兴，毕竟，队伍中，她的职级比薛照低一级，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上纠缠。 她只是想了想，提醒道： “我们虽然提前抵达这里，但这并不意味着稳操胜券，即便不考虑白氏等人的争抢，这些东西，放在这，我们也未必能成功拿走。” 薛照闻言神情一下子有些冷淡，颇为不快地瞥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在指点我？” 钱思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说：“只是提醒。” 顿了下，她又道： “另外，我觉得你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从打接近这片区域开始，你就过于亢奋了。这一点我之前和你说过，并不想说第二遍。” 薛照沉默了下，语气冷淡道： “你已经说了第二遍了。” “所以，我不想提醒你第三遍。”钱思板着脸说，“在未知环境下务必保持谨慎，这里还远没有真正安全。” “你太紧张了，”薛照挥手指了指四周忙碌的，正在搜查计算大厅的修士们，道，“保持谨慎是有必要的，但过于慎重是没必要的。 已经三百年过去了，有什么危险也不成气候了。 这一路上，我们除了遭遇了一些精神上的骚扰，没有遇到任何危机，这已经能说明情况了。 如果你是指那些不见踪影，却只能侧面侵入意识，诱骗人的‘魂火’，我想这不足为惧。” 钱思皱起的眉头越来越紧。 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就听大厅角落里先后有两名修士发出低呼，然后木然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 “我来。” 钱思赶忙走过去，分别伸出手指点在两人眉心，用神识冲击将两人唤醒。 然后转身朝着薛照叹道： “最起码，你应该发现，从打进入这片实验区以来，魂火袭击越来越频繁了，甚至已经无需以梦境的形式入侵。” 类似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大厅中数十名修士很快平静了下来。 只是气氛多少也不再那么“兴奋”，稍稍冷静了些。 “……这并不意外，这里是中心区，当年死去的强者众多，残留下的魂火自然也更顽强，不过被影响的大都修为较低…… 这样吧，为了安全，也为了避免危险，所有金丹中境以下的弟子，都暂且撤离回去，剩下的人留下继续探索。” 薛照想了想，说，然后对钱思道： “你来护送他们撤出去，然后再回来，如何？” 钱思考虑片刻，点头道： “好吧，我很快回来，你们先不要走动，否则，一旦遇到问题，我担心你一个人撑不住。” 薛照略显烦躁地挥挥手，没说什么。 等到钱思带着包括刘茂等部分修为较低的弟子离开大厅，向来处返回。 薛照才冷笑了一声，有些烦闷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忽觉脑海隐隐刺痛，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一些奇异的噪声，让他愈发烦躁。 揉了揉眉心，薛照忽然一个恍惚，发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仍旧是计算大厅，然而，焚海剑派弟子们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许多身穿古典长袍的修士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行走。 忙碌。 那些空荡荡的玉石控制台都亮了起来。 在光滑的墙面上投影出纵横交错的光影。 一串串的命令行在影像屏幕上飞快滚动，旁边的操作人员彼此热烈交谈，一派忙碌的景象。 薛照清楚看到一名气度不凡的强者，缓缓走向了大厅中心的玉柱，并在凹槽中盘膝打坐。 周围底下有数名身穿古典道袍的修士捧着书卷，手握纤毫，记录着什么。 一名年轻貌美的女修士更是径直朝薛照走来，然后从他身上穿了过去…仿佛并非真人，而只是一段旧日影像。 “呵，些许残念，还妄图乱我心神！” 薛照冷笑一声，识海震动，一柄虚幻的火红色飞剑窜出，在大厅中卷过！ 只见烈火熊熊，无数幻象破灭。 眼前的景象恢复如常。 “堂主？您怎么了？”旁边一名金丹弟子见薛照短暂失神，担心地问道。 旋即，便见薛照眼眸恢复了神采，淡淡道：“想一些事而已。” 说着，他招呼了下厅中众人，道：“都检查完毕了吧？” “没有其他的发现。”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薛照挥手道：“随我继续深入。” “堂主……钱首座说要等她回来……”一名修士提醒道。 薛照冷冷地扫了后者一眼，在对方垂下头后才道： “时间不等人，啰嗦什么？” “是！” 薛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带人走出大厅，继续向前，而就在这刹那，天空中再次划过一道“闪电”。 “看！前面好像有一座山！”有弟子喊道。 “好像是一座白玉山啊！”有人补充。 薛照怔了下，揉了揉眉心，确认般又看了眼。 果然发现，在前方，也就是整个太微阵列中心，在密密麻麻的方碑尖塔包围之下。 赫然伫立着一座由白玉堆成的低矮山峰。 在“闪电”照耀下，反射出奇异光辉。 “莫非……这就是中枢所在？” 薛照愣了下，旋即大喜过望，在某种异常亢奋的驱使下，开口道： “全体！随我向前！” 第九十七章 咚！ 一座山。 一座通体由纯白玉石堆垒成的山峦。 当薛照终于率众抵达山脚下，他仰起头，揉了揉眉心，再一次确认了真实性。 队伍里用秘法撑起的照明光辉洒在那些玉石上，莹白的近乎半透明。 众人分散开，环绕在山脚下打量，又抬起头，仰望上空，只是因为光照不够充分，因此，无法看清全貌。 可窥一斑而知全豹，加上此前“闪电”浮现时候所目睹的，众多修士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里应该就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区域，如果说，整个实验区的阵列的确存在一个中控位置，那么，最有可能就在这座山上。” 一名中年修士眼神热切地说。 这番话得到了其余人的认可，所有人都沉浸在兴奋中，这看起来无比正常。 “宝山”在眼前，几乎无人可以保持的住内心。 兴奋，乃至于亢奋都是非常合理的。 “堂主……我们上去看看吧！” 面对着身旁修士的建议。 薛照下意识想要答应，但猛地又觉得不够稳妥。 三百年光阴，的确将当年那些未知的“危险”彻底消灭了么？ 是否还有残余？是否应该更加慎重一些？ 站在原地，薛照转着这些念头，显得有些迟疑了起来。 其余的修士却开始接二连三地催促出声，摩拳擦掌，颇有些迫不及待。 薛照又揉了揉眉心，尝试用神识探测了下，没有任何危险预感，他终于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们上去看看。” 一阵欢呼，众人当即起身。 这座山的规模并不大，也很是和缓，白玉质地，却也有许多坑洼，可供落脚。 略显松散的队伍以略快的速度向上。 薛照身为大修士，当仁不让地位于队伍最前端，手中已然抽出一柄长剑，剑身上有火焰燃烧，就恰如一只火炬，照亮了四周。 没有任何危险，这座山寸草不生。 颇为荒芜。 这让薛照心中略有些不安，但又说不清这情绪的来源，只是头脑越发昏沉，隐隐刺痛。 四周极为紊乱的灵气环境也让“火焰”显得格外躁动。 隐约间，薛照仿佛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噪声，在脑海中回响。 他频频揉搓眉心，以神识飞剑镇压，心想这地方的魂火的确更加活跃。 疲惫地摇摇头，他扭头看向身旁其余修士，问道：“你们的精神状况如何？” 旋即，薛照便听到其余人纷纷回应：“都很好，没有异常。” “那就好……”他点点头，眼神恍惚。 竟然没有注意到，身旁数十位，焚海剑派最精锐的强者组成的队伍，竟然都陷入了某种怪异的状态中。 他们近乎机械地挪动着身体。 脸上表情亢奋且狂热，目不斜视，坚定不移地朝着山顶攀登。 偶尔有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绊到，会跌倒，却又动作呆板地努力爬起来，跟上队伍……就仿佛，戏台上的一群木偶。 玉山不高，很快，众人就抵达了山顶。 “停。”薛照说，然后深深吸了口气，觉得有些憋闷，“没想到这么块就到顶了，这山还真不高……可是，计算中枢在哪里？” “顶……头顶……” 有声音说。 头顶？ 薛照一怔，然后茫然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黑暗中，似乎什么都没有。 然而，那种气闷感便愈发强烈，就仿佛头顶数寸便是天花板，让人无比憋闷。 “难道在上面……” 薛照嘀咕着，抬起手中长剑，尝试着用火焰照亮天空。 然后，他轻轻啊了一声，有些疑惑。 在灯火的映衬下，头顶，竟然真的有一层天花板。 脑海中的“噪音”愈发令人烦躁，薛照恍惚间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打破这层“天花板”的念头。 这念头是如此的强烈。 仿佛已经集聚了数百年。 仿佛有无数个声音，无数个意志在他的耳畔嘶吼： 打破它！ 打破它！ 破它！ 它！ 这些声音与“噪音”混在一起，几乎要搅烂他的心海。 “啊……”薛照愤怒地低吼了一声，似乎在与某种意念抗衡。 就在这一刻，突然间，只听从碑塔林中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 “住手！！” 那声音似乎是以某种秘法激发的，带着震动心神的力量。 薛照猛然挥动长剑，刺向右腿。 “嗤——”道袍撕裂，血流如注，如潮的痛觉将他从沉沦的边缘猛然拉了回来！ 不对劲！ 薛照眼神陡然清明，心中警铃大作，他扭头望去，眼眸陡然瞪大！ 只见，众人脚下，哪里是什么白玉山峰，分明是密密麻麻，看不到边缘的苍白人骨！ 这的确是一座山，然而，山峰的表面却铺满了无数白骨！ 死去三百年的白骨！ 借助这一瞬的清明，薛照甚至看到了那些白骨身上残破的古典道袍，跌落四周的华灭剑鞘，散落的，被灰尘覆盖的各式法器…… 这赫然是当年死去的，句曲仙宗修士！ 他在不知不觉间，竟已被遮蔽了灵觉！ 抬起头，望向声音来处。 隐约间，只见一团光辉在碑塔中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却又看不大清晰。 “离开那！立即离开那！” 碑林中。 一只房屋般巨大的妖兽正死命狂奔，那是盹盹。 在它头顶，茅清单手掐诀，撑起一道明光，满是焦急地喊道。 “立即撤……”薛照狠狠打了个冷战，便要下令。 却惊愕地看到，周围数十名修士双眼无神，神情狂热地齐刷刷仰起头，身上灵气激荡，正纷纷拔出武器，向头顶的穹顶戳去！ 该死！ 还有其他人…… 薛照一瞬间遍体生寒，心神震动，再次被某种执念趁虚而入，占据了心神。 继而，就见他双眼失焦，也举起长剑，向穹顶刺去！ 焚海剑派，数十名精锐强者同时举剑，彼此灵气共鸣。 刹那间，竟卷起了一道灵能风暴！ 茅清眼眸瞪大，骇然变色，急忙道：“调头！调头！” 正处于全力冲刺中的盹盹大吼一声，轰然转向，硬生生撞在了一座碑塔表面。 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不敢停留，急忙转身，便要逃开。 可就在这一刻。 整个秘境空间中的所有人，无论身处何地。 都在近乎同一时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咚”！ 没有幻想中的“破碎”…… 只有蚍蜉撼树般，竭尽全力发出的一声……“咚”…… …… 太微阵列之上。 “千鹤”那没有感情的眸子中，豁然亮起两道火光。 那是反射的光。 这一刻，阵列中心位置，那一座白骨覆盖的山丘顶部，燃起一团大火！ 焚海剑派数十名修士，共同以自身为燃料，点燃的一只浩大火炬！ “咚！！！” 低沉的震荡声中，刚刚安置好其余人，以最快速度折返回到阵列之中的钱思愕然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火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在这位大修士的感知中，这片区域的灵气环境陡然沸腾！ “嗡~” 身旁的一座座灰暗的，早已沉睡数百年之久的方碑尖塔竟然被点亮！ 从最核心位置开始，向外，先是那些分布节点亮起，然后带动其余所有的下级信号塔！ “嗡~嗡~嗡~嗡~” 奇异的轰响中，成千上万座信号塔，在几秒钟内点亮，重启！ 将整片山峦照亮！ 而与此同时。 钱思瞪的滚圆的眼眸中，缓缓浮现出一轮圆月…… 不。 那不是真正的月亮。 而是一扇平铺在天空上的，洁白的，圆形的“盖”子。 就宛如这片世界的穹顶。 亦或者称之为…… “星门！” 钱思下意识吐出这个词。 旋即，便见那如同月轮般的“星门”微微震动。 继而，整片空间，被一团噪音充斥！填满！ “糟……了……” 钱思只来得吐出这两个字，并象征性地挣扎了一阵，两只美目便失去了焦距，脸上浮现出狂热的笑容。 缓缓地，朝着那座距离“星门”最近的山峰行去。 就像……一只温顺的木偶。 …… …… 而在太微阵列另外一侧的边缘。 某座节点大厅中。 何悠一脸茫然地，看着“虚拟视野”中的那群红点涌入了地图中心区域的，一块被着重标记的区域内。 然后，还没等他弄懂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便听到了那声“咚”……以及，随即而来的“噪声”！ “啊……”他当即痛苦地捂住了耳朵，然而那些噪音却似乎是直接传入了人的脑海。 与此同时，他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上也发生了严重的扰动。 似乎遭受了强干扰，整个界面弹出来一个大大的叉号： “太微中枢系统异常……” 然而何悠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变化。 那些杂乱的声音灌入他的脑海，仿佛有某种韵律般，令他痛苦不堪，近乎本能地运转起功法，并尝试调集灵气，封堵双耳。 也不知道是否是这些措施奏效。 总之，那些不适的症状竟然真的开始减轻。 虽然仍旧可以“听到”，但却处于一个他可以勉强承受的状态。 很快的，他甚至熟悉了这种感觉。 毕竟，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有过许多次类似的经验。 “你们……” 然而当何悠重新睁开眼，看向大厅中的其余同伴，却发现，白澈、林岚、金谷、陈抱朴……等人竟然都失去了神智。 宛如梦游一般，向着大厅门口走去。 这一幕，何悠再熟悉不过。 在那些魂火中，他曾“看”到过，三百年前，那本笔记的主人也曾这般在黑暗中游荡。 “他们的精神被影响了！”何悠立即意识到这一点，扭头看向白夫人。 这位通玄境大修士似乎还在抵抗。 然而，随着那噪音的持续，终于，白夫人脸上的挣扎神情平缓了下去。 整个人双眸空荡，宛如梦呓般嘀咕着些含糊不清的话，跟上队伍，也向着大门走去。 目睹着这一幕幕，何悠遍体生寒。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联系前后，也能猜到一些。 “焚海剑派那帮人……到底做了什么……” 何悠心中苦涩，却意识到，此时并非思考这些问题的时机。 眼下，如何将其他人唤醒才是正事。 “醒醒……”何悠想着，伸手去拉白夫人，却愣是没拉动，反而自己被扯着往外走。 他愣了下，又尝试着拍打和呼喊，甚至用手去点对方的眉心，寄希望于自己识海中的特殊发挥作用，可依旧没有用处。 “对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何悠无奈吐出一口气，反手拔出“诡灭”，便朝着白夫人腰间刺去！ 试图用疼痛刺激唤醒。 然而，游荡中的白夫人却仿佛本能反应一般，身躯微微一震，荡起一层灵气涟漪，硬生生将“诡灭”弹开。 何悠只觉刺到了一块钢板上，整条胳膊都麻酥酥的。 “这也行？” 何悠压制下酸痛，又换了人尝试了下，然而即便切出来一条口子，人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种方法根本没用！必须要找到噪音的源头！” 何悠目光闪烁，果断向外跑去。 等跨出大厅，他先是被外面明亮的“碑林”惊住了片刻。 这才看到了远处。 那轮浑圆的“穹顶”，以及照亮穹顶的火焰。 “这……” 何悠身躯微微一震，旋即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倘若这“噪音”笼罩了整个秘境。 那么……恐怕此方世界的所有修士，都已陷入同样的险境！！ 第九十八章 穹顶之下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再难以遏制。 何悠站在明亮起来的碑林之中，旁边的数十米，宛若巨人般高的碑塔投下来一道细细的阴影。 他就这样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 在短暂的慌乱后，整个人却猛地冷静了下来。 就像是此前十八年人生里无数次遭逢意外一样……何悠深吸了口气，眯了眯眼。 再睁开，已然是平静下来。 并开始飞快进行分析。 无论这噪音波及的范围有多广，是涵盖了所有的修士，亦或者只是这一片区域，对他而言其实都并不重要。 不知是什么缘故，可能是他识海中暗藏之物的帮衬。 亦或者与意外的登入网络这件事有关……总之，何悠确认自己仍旧保持着清醒。 那么，出于自身安全角度，似乎立即独自逃离是上上良策。 然而他终究不可能抛下同伴……这不仅仅是个良心的问题。 倘若所有人都陷在这里，只有自己逃开。 等秘境结束，他也无法躲避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好吧，即便没有这些利益考量，以何悠的性格，也不会放任同伴不管。 只不过，各种唤醒方式都已尝试过，均无效果。 他本身的修为又不足以将他们封锁在原地……那么，剩下的途径已然不多。 “异常？”念及此，何悠将目光投向了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 看着上面闪烁着红光的提醒文字，尝试施加意念。 对太微系统进行操控。 “从这些突然亮起来的建筑来看……整个阵列似乎已经意外开启……当然，也不一定，总之，大概率与此有关。 如果说这些噪音便是笔记中所记叙的，监听到的星门后的‘信号’，那么，想办法关闭整个阵列理论上就可以进行解除。” 然而几经尝试，何悠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打开其余的界面。 “异常提醒”那一行文字一直悬浮在最上层……仍旧是篆字。 只不过，他发现自己在意念中触碰即可明悟其含义。 并非需要读懂这些文字。 “看起来，是受到了干扰……只能抢在其他人之前，去中枢位置查看情况了。”何悠叹了口气。 好消息是虚拟面板上的“俯视图”仍旧可以使用，且在正常运作中。 借助这张图，他可以清楚找到最短的路经，并发现原本分散在阵列边缘的一些光点，果然都在匀速向中心移动。 不敢耽搁，何悠当即动身，如果是全速奔跑的话，他完全可以将白氏众人甩在身后。 “是千鹤？” 在何悠动身的同时，他忽然在“虚拟面板”上发现了一点异常，并循着抬头望去，便看到两点淡淡的红荧正在夜空中飘动。 “这机器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吧？……” …… …… “灯火璀璨”的碑林上空，千鹤匀速而行。 红水晶的眸子缓缓移动着，将前方的宛如银月的穹顶以及整片实验区纳入眼底。 在充足的光线下，其转播出去的画面终于不再是一片漆黑。 …… 十方竹林。 此刻已然入夜。 夜凉如水，院落中茂竹轻摇。 房舍中。 气氛低沉。 体态丰隆的桐仁大师端坐于蒲团之上，神情肃然，如覆寒霜，光秃秃的额头上，甚至还沁着几滴汗珠。 就在方才，始终用神识与千鹤进行连接的他猝不及防，同样听到了那些神秘的“噪音”。 心神动荡。 好在终归是隔着媒介，禅宗修心，于神识方面也更稳固，桐仁果断关掉了“音频信号”，只保留了画面，并匆匆念诵禅音，这才没有受到波及。 “师父……”旁边的僧人见他神情稍有好转，忍不住叫出声。 却被桐仁挥手打断：“噤声，我要全力操控千鹤！” 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光幕中呈现的画面……饶是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仍旧不由心神撼动！ …… 江宁府城。 焚海剑派总部大厦。 房间中，鸦雀无声。 沙发里，那原本向后倚靠的老掌门身体前倾，死死地瞪着眼睛，盯着墙壁大屏幕上，“千鹤”转播的画面。 看着那一座座恢弘的，明亮的高塔。 看着那隐隐约约的，失魂落魄般行走的修士。 看着那那一轮浑圆的“穹顶”…… 更看着那穹顶之下，愈演愈盛的“火炬”…… 没有生息。 房间中心的通讯器早已断了联系，没有人知道知晓画面中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更没有人知晓其中细节。 然而，只是那燃烧的火焰便足以令这位老掌门以及房间内部的其余宗门管理层的警惕与担忧！ 那火焰……终究是太眼熟了些！ “掌门……即便是发生了意外，以我们队伍的实力，也完全可以安然退回。那应当是薛堂主等人释放的火焰。 或许，他们遭遇了某种敌人。并且……”有人尝试分析道。 “安静！” 那名老者却是突然怒喝了一声，吓得无人敢开口，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画面。 随着千鹤的视角前行……降低，那片火焰也越来越近。 虽然没有任何“反馈”，但不知为何，房间中的气氛越发压抑了。 …… 宁城。 白氏秘境，园林中。 此刻，白枣已是睡意全无，葱白纤手死死攥着抱枕，指节都有些泛白！ 千鹤转播的画面虽然缺乏细节，也未曾捕捉到何悠等人的身影……亦或者说，以目前的高度和清晰度，即便看到了，也难以辨认出。 但画面的变化，声音的切断，不久前十方竹林传来的“消息”，都无一不在说，秘境中，终于还是发生了大变故！ “外公……” 白枣扭头看了眼旁边座椅中的白家家主，却发现自己的外公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然而，只要仔细去看他扶着椅子的手，以及腰背隐隐绷紧的弧度，就能意识到，这位白氏老家主远不如表面上那般气定神闲。 “……”白枣眼神波动了下，终究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房门外忽然有侍女端着食物进来。 白枣赶忙起身做出噤声的手势，去接了过来——这算是晚饭，只是中午吃的迟了些，所以晚餐也向后推迟了。 接过餐盘，将侍女屏退，白枣亭亭，立于房檐下。 便见廊下，夜凉如水，月光将夜晚照的宛若白昼。 她愣了下，抬起头，便看到四合院夹着的一角天空上，一轮圆润无缺的月亮高悬，其上，山脉起伏，清晰可辨。 今夜竟是满月！ 白枣恍惚了下，心中默算，这才记起，距离自己返回家中，不知不觉，已然盈月。 她还记得……就在一个月前那个月圆之夜，自己夜宿小青山，那也是何悠尝试修行的第一个夜晚……没成想，一转眼，竟过了这么久。 也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家族队伍进入句曲秘境，已然过去了许多天。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晚八点多…… 这注定是个无人入眠的夜晚——白枣想着，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端着食物送到外公身旁，没有任何意外地被拒绝。 这时候，谁又吃得下呢？ …… 不只是两地。 整个江宁府，数十条转播线路前，无数门派点亮灯火，聚集在一起，紧张地想要在画面中寻找到更多的细节。 有的小门派，更是所有还在的修士都守在了屏幕前。 每个人都意识到，一个不慎，今夜过后，江宁府修仙界可能要就此局势更迭。 …… …… 何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观看，他也没有精力分神去考虑这些。 “呼……呼……” 偌大实验区内，何悠竭力奔跑，穿行于一座座巨人般的方碑高塔之间。 按照脑海中的“俯视图”，调整着路径，朝着中枢逼近。 虽然只有二品中境的修为，但何悠的体能已经远超普通人。 比很多长跑运动员都更强些。 加上配备的丹药，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便跑过大半行程。 路上，他也尝试在不耽搁的前提下，去接近那些“虚拟面板”上移动的光点，想要判断对方的状态。 然而所目睹的一切，却都在不断验证着他的猜测。 所有人！ 凡处于这片区域内的所有修仙者，都被那些“噪音”影响了心神。 如失去灵魂般朝着一个方位游荡。 而进入实验区的队伍，也远比他预想中更多。 在又一次绕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何悠愕然看到了怪异的一幕。 只见，在一片碑林间隙之间。 一只身形庞大如房屋的妖兽正趴在地上，四只爪子死死抓挠着地面。 一张噬人的嘴巴死死地咬住了身旁茅真人的身体。 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在茅清与大妖的牙齿之间，隔着一层护体灵气。 其似乎是在竭尽所能想拽走茅清，可那房屋般大的躯体，却愣是被茅清拖着往前走，巨大的猫爪在地上徒劳地犁出了一道道沟壑！ “盹盹？！” 何悠愣了下，没想到在这里能与这对主仆重逢。 而且是以如此的一种形式。 茅清显然也被影响了精神，恍惚着，一门心思朝着中枢前行。 而大妖盹盹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受到这“噪音”的影响。 不……影响还是有的。 何悠清楚看到，盹盹的两只巨大猫耳中，隐隐有鲜血渗出……恩，或者说，其庞大身躯上，类似的血迹着实不少，看上去十分凄惨。 “喵呜？”听到他的声音，盹盹呆了下。 下意识松开嘴巴，扭头看了何悠一眼，旋即兴奋地跳起来，叫个不停。 它是知道的，何悠能听懂它的语言。 而随着盹盹一大串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何悠终于勉强搞懂情况： “所以，薛照带人点燃了自己，弄出了这么大阵仗？” 盹盹猛点头。 何悠只觉荒诞，他的确猜想过是薛照他们搞的事。 可也没想到，这帮人直接献祭了自己……焚海剑派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自作孽啊。” 心中叹了口气，何悠来不及为这帮对手伤感，思索了下，对盹盹道： “你拦不住她的，想要唤醒茅清，必须关闭这座阵列！你知道阵列中枢在哪里么？” 盹盹犹豫了下，抬起猫爪，指向前方燃烧着的火光。 何悠眯了眯眼，看了它一眼，道：“你驮我过去！” “喵？” “别废话！我跑不动了！” 第九十九章 镜头前的那道身影 无边碑林，光影交错。 一只大妖发足狂奔，速度自然是极快。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即便是这般大的起伏，坐在盹盹头顶的何悠却并无颠簸之感。 在他的视野中。 盹盹的每一次起伏跳跃，那宽大绵软的后背上，都如同海浪般，荡起层层涟漪，将颠簸震动抵消了下去。 那泛着银白色泽的毛发在皮肤下，乱如野草，弄得双腿痒痒的。 “怪不得茅清那么喜欢骑猫。”何悠短暂地于心中感慨了下，然后继续发问。 趁着赶路的功夫，试图从盹盹口中得知更多的细节。 显然，茅清应该是目睹了焚海剑派作死的过程。 如今，何悠试图赶往那边，自然要尽可能多了解详细些。 “什么？你说这里有我当年留下的痕迹？焚海剑派就是从我打穿的通道潜入进来的？” 起初，还没什么。 可等听到有关于“青苍真人到此一游”的消息后，何悠茫然了一瞬。 好一阵，才醒悟过来，心中掀起层叠波浪。 根据已有的情报，他同样很容易联想到了当年…… 青苍真人祸乱江宁后，失踪的那段日子。 “没想到……” 轻声感慨了一句，何悠闭上了嘴巴，将这个消息暂时压在了脑后。 无论当年青苍真人抵达此处是为了什么，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如今并不是思考这些历史事件的时候。 “减速！快到了！” 身旁碑塔被抛在身后。 眼前，一座山峰拔地而起，何悠拍了拍盹盹的头，命令道。 盹盹当即减速，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灵巧地一个跳跃，躲藏在了最近的一座计算节点底部的阴影里。 这里，距离那座山峰已然极近。 火焰并未熄灭，而是愈演愈烈。 何悠清楚地看到，堆满了山丘的人骨燃烧起来，在火焰中渐渐转黑，化为灰烬。 薛照等人燃烧自己后，也点燃了这些骸骨。 灰黑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将头顶的巨大“穹顶”遮蔽着。 “这……”何悠眼眸撑大，心中惊讶不已。 眼前的一幕太惊人。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看到，那些穿着道袍的白骨修士死亡的姿态……或跪或趴，堆挤着，整齐地朝向着山顶的方向。 就仿佛，朝圣一般。 他甚至能想到，当年无数并未置身于计算节点内部的句曲修士是如何被“噪音”影响，失去神智。 成群结队地爬上了这座山峰。 最终灵魂燃烧，葬身于此。 “喵呜~”就连盹盹都颤抖了起来，叫声中，颇为畏惧。 “呜……” 怔神间，何悠忽然捕捉到了头顶的一道异常呼啸。 他抬起头，便看到了一只熟悉的“飞鸟”正朝着山峰掠去，似乎想要观察个仔细。 那是千鹤。 “桐仁！”何悠赶忙高声喊道。 试图借助千鹤与外界进行联系，进行场外求助。 然而，那千鹤却置若罔闻，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何悠当然不清楚，桐仁早已切断了声音信号。 此刻，正无比专注地操控着这台古老的飞行器，将下方的情景纳入视野。 …… …… 地球上。 当各个宗门势力通过转播画面，终于看清了那些碑塔、燃烧的白骨山峰，以及整个阵列和沿途那些仿若失去了神智，朝着中心移动的修士们。 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大的惊骇与恐惧之中。 无论是大修士，还是一品养气的入门弟子，都愕然地望着这一幕。 心绪纷乱，难以安定。 而随着千鹤盘旋一周，再次拉升了视野，悬浮于高空，俯瞰四方。 人们再次惊愕地看到，一队队修士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这里游荡。 进入秘境数日。 各个门派，除开少数提前放弃退去的，其余队伍也大都来到了实验区附近。 此刻，竟如溪流入海般汇聚于此。 丝毫没有意识到，死亡正在临近。 然而事实上，被影响的区域远不止此。 在千鹤视野笼罩不到的区域。 苍茫的大地之上。 早已被桐仁和尚下令原地等待的野草寺僧人双手合十，低声念诵着混沌不清的呓语，成群结队，翻山越岭，奔向实验区。 再远处。 终于下定决心，不再深入，只在外部区域探索的花间派女修们，也都双目茫然地转回身，向着实验区挺近。 一群群。 一簇簇。 当这无声的一幕通过画面转播回来。 饶是身处地球，无数修士也不禁冷汗涟涟。 所有人都意识到。 倘若放任事情发生下去，恐怕，所有的探索队伍都将毙命于此！ …… “掌门！”焚海剑派总部大楼。 一名负责宗门杂务的修士就看到老掌门身躯摇晃，脸色不正常地泛红，不由惊叫出声。 大屏幕内。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逐步向山下蔓延。 倒是山顶位置，火焰渐渐熄灭了。 随着千鹤尝试靠近，拉近画面。 他们隐约间已然窥见了那未曾彻底燃烧尽的衣袍与熟悉的装备。 尤其是一柄柄熏黑的，散落在山巅的长剑，更不加掩饰地显露出身份来历！ 那是焚海剑派的灵剑！ 虽然不是所有，但也足以令这些人心神震动，心血潮涌。 “他们……他们……” 老掌门微微颤抖着，盯着那画面，直到千鹤的视角重新拉远，才似乎终于恢复了清醒的神情，道： “不是所有人……不是所有人……钱思的剑不在这里……还有人活着……” 一旁的中年修士面如死灰。 心中暗想，眼下这个局面，即便暂时还有一支队伍活着，那又如何？ 还不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 不敢开口。 想了半天，也只能咬了咬牙，提醒道：“掌门……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是的啊……纵然焦急，又能如何？ 难道立即派人赶赴句曲山，再搭进去一些？ 要知道，那里面发生的意外，可是让通玄境大修士都无法抵抗！ 并且，即便宗门“底蕴”级强者赶赴，又哪里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啊…… …… …… “外公……我们难道只能等么？” 宁城，白氏秘境。 白枣眼圈已然泛红，焦急无比。 房间中，也弥漫着恐慌与紧张的气氛。 句曲秘境中的变化传了开去，以至于那些还在后山养伤的三代长老们也都赶了过来。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拥挤了起来。 也吵闹了起来。 虽然暂时还未在画面中看到白氏的人，但从这情景判断，同样位于实验区的自家队伍必然也无法幸免！ 这怎能让人不焦急！ 相比之下，林岚的父亲，那个身材高大，话语不多的林长老更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般，死死盯着屏幕。 似乎想要扑过去，明镜长老正用手按着他的肩膀。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白家老太爷，这位上百岁的老人已然起身，并不魁梧的身躯却似有千钧之重，脸色苍白，语气却极为坚定。 甚至，看上去显得有些铁石心肠。 然而，那垂在袍袖下，正不停颤抖的手却将其心内的情绪暴露无遗。 “等！我们……只能等！” “可是……”白枣眼中倏然溢出泪水来，还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听到大厅中一位长老低呼了一声，指着屏幕画面一角： “你们看！那是什么？” “什么？” 房屋中，数十双目光同时望去。 就只见，在千鹤的视野一角，在那座火焰渐渐弱下去的山丘的山脚下。 竟然出现了一道庞大的身影。 操控千鹤的桐仁大师似乎也终于发现了这点异常之处，赶忙调转了镜头过去，并尝试降低了距离，获取更加清晰的画面。 继而，无数双目光愕然看到，那竟是一只房屋般大的妖兽。 很自然的，人们想起了从黎州府来的茅真人。 “难道是茅清……”白氏老太爷低声说，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期待。 如果是那位句曲仙宗后裔，那么，或许能改变些什么也说不定！ 产生类似想法的人并不少。 于是，原本面如死灰的人们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来，专注地凝视着越来越清晰的画面。 下一秒，人们终于看清了盹盹头顶负手站立的那个身影。 然后，无数人心中同时生出疑惑的情绪。 那个身影……似乎并不是茅清……可为什么……又觉得如此熟悉？ 此时，那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千鹤的靠近，于是缓缓抬起头，朝着千鹤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张脸孔，也终于清晰明白了起来。 无数声惊呼。 这一刻，守在屏幕前的修士们终于意识到，那的确不是来自黎州的通玄境大修士。 而是……一个少年。 然而，却少有人因此而失落，沮丧，反而是愈发震惊。 宁城。 白家老太爷定定地看着画面中那张年轻的脸孔，有些疑惑： “他是……” “何悠！”旁边的白枣目瞪口呆，却是第一时间惊呼出声： “他是……何悠啊！！！” 第一百章 触手可及的距离（周一求推荐票） 他是……何悠啊…… 白枣难以置信的声音在古色古香的屋舍中响起。 满室修士，都露出了吃惊与迷惑的神情。 这里的大多数三代修士并未真的见过何悠，但即便在养伤的时候，也知晓了这个名字。 更知道，这位年轻的供奉的根底。 因此，格外诧异。 为什么…… 为什么何悠会出现在这里，替代茅清驾驭着大妖兽？ 难道说……白氏队伍的人已经抵达了这里？这么近的距离？ 不！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之处在于…… “他看上去……是清醒的！”一位长老惊呼道。 是的。 镜头中，何悠的神情的确与那些被影响的修士们迥异。 他平静地看着众人，挑起眉，然后，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可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话语。 声音被切断了，在这种情形下，桐仁也不敢冒险，重新接通声音讯号。 画面中，何悠似乎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 旋即扭头，不再理会“千鹤”，而是驾驭着大妖兽，径直向那座山峰行去。 “别去！危险！”白枣下意识地喊道。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实在有些愚蠢。 可没有人在意她的失态，所有人都神情迷惑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道，这个修为低微的少年是缘何能保持住清醒，又想要做些什么。 相比之下。 除开白氏之外的其余宗派的想法则要简单许多。 当通过“千鹤”看到何悠神情的时候，人们先是一怔，继而，竟然没有太多的意外情绪。 只是更加坐实了一些判断…… “他……果然是青苍真人……” 人们近乎同时地感慨。 毕竟，在通玄境大修士都无法抵抗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清净，这本就说明了许多事。 而对于提早就得知了百年前青苍真人曾踏足句曲秘境的焚海剑派而言，心情还要格外复杂。 甚至于，包括老掌门在内，都由衷地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情绪。 “百年前你曾经抵达此处……百年后，又换了一个躯体重返……” “这些……果然是你的算计么……” “你……到底又想做些什么？” …… 没有人能解答他们的疑惑。 画面中，何悠驾驭着大妖，终于登上了那座山丘。 …… 铺满了山丘的白骨再多，也终究有燃烧殆尽的时候。 当火焰减弱，何悠终于做下了决定。 “上去看看。”他说。 大妖盹盹不太情愿地叫了一声，却仍旧朝着山上行去。 它的毛发抖动起来，释放出一层薄薄的气浪。 将余下的火焰与炽热的温度隔离开。 “噗。” 巨大的爪子按在温热的山坡上，扬起淡淡的灰尘。 半空中，千鹤紧紧地锁定了这一人一妖，然而两者却都无暇理会。 何悠只是静静凝望山顶，望着那越来越大的“穹顶”，这时候，随着不断接近，他才终于发现，这“穹顶”上竟覆满了花纹。 花纹密集，令人只是看一眼，便本能眩晕。 其巨大浑圆，仿若由某种类似玉石的材料打造，透出淡淡的冷光。 如同一轮扁平的月，照耀着这片孤寂冰冷的山河。 何悠想： 看来，这就是“星门”。 也就是所谓通往仙界的入口之一。 更是整个太微阵列的核心。 那些充斥天地，令人心生烦躁的“噪音”便是从其中渗透进入这个世界，经由整个阵列放大，营造了这般声势。 随着他距离这座“星门”越来越近，脑海中的噪音也越发强烈。 何悠不得不分出一缕心神，控制着体内灵气，运转功法，才能稳定住心神不乱。 同时时刻注意着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试图重新与太微中枢建立联系。 然而，直到盹盹踏上山巅，这种连接也未成功。 “果然……还是不行么……”何悠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太多意外。 事实上，他原本便没有十足把握。 来到这，也只是做一次尝试。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无法重新建立联系，从后台关闭整个阵列，那就无法破局。 除非，能从源头上掐灭……然而…… 何悠抬起头，望着那布满无数繁杂花纹的“星门”，试图寻找薛照等人刺向穹顶所造成的痕迹。 他没有找到。 整座星门看不到任何一点划痕，仿若最完美的璞玉。 或许，在千年之前，仙界失联，星门封闭之后，曾有无数强大修士曾试图破开这扇星门。 然而，上千年的跨度，却竟没有哪怕一人留下一道剑痕。 这已然说明了它的坚固。 自己又如何能对它造成伤害？ “难道就没办法了么……”何悠心中低语，瞪大了眼睛，试图透过星门晶壁看到对面。 按理说，星门的那一边，便是所谓的仙界。 站在山巅，屹立于盹盹头顶，仙界几乎触手可及。 何悠深吸了口气，抬起右手，尝试去触摸那座门户……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分明是那般近，然而无论他如何尝试，却都无法真正触及其本体。 就仿佛，这座星门本就是虚幻一般。 并且，随着他竭力凝视，偌大的星门在他眼前也变淡了许多。 他终于还是没有看到它的另外一面。 就如同无人能打破这扇封锁的大门一样。 他的目光径直穿透了它，看到了一片简陋的，正在崩塌的光影。 很突然的，何悠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遮光层”。 是整个句曲秘境上空，遮蔽了地球主空间光线的那道屏障。 从打众人进入，它便开始不稳，如今，已然渐渐破裂开。 在裂口的外面，是地球上的夜晚。 无垠的星空之中，一轮圆满的银月高悬。 月光混合着点点的星辉，照进秘境，穿透了遮光层，点亮了这座山丘的顶端。 何悠与盹盹仿佛沐浴在这光中。 千鹤记录的画面中，无数修士就只看到“青苍真人”伸出手，仿佛在触摸世界的穹顶，一动不动。 这一幕似乎已然定格。 然而，没有人知晓，在这一刻，何悠那看似平静的脸孔下，心海间掀起何等样的浪潮。 满月！ 满月！ 今夜……竟是满月！ 何悠望着星空，有些错愕，并迅速计算了下时间，这才醒悟，今天的确是满月的日子。 也是过去十八年中，他习以为常的，聆听宇宙之音的日子。 他下意识就想去看时间是否到了九点，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他的脑海中便准时响起了一声轰鸣！ “噹！” 一声浩大的，宛如从极远处传来的虚幻轰鸣骤然于何悠脑海中炸响。 甚至，彻底压过了从星门内传来的，由太微阵列放大的“信号”…… “来了……” 何悠死死咬住嘴唇，抑制住下意识的，去捂住双耳的冲动。 只是维持着功法的运行。 然而体内的灵气却无法抑制地从毛孔中喷吐出来，化为无数星辉。 继而，便是熟悉的吟诵之声传来：“昔太荒之岁……” 那分明与一个月前，他在小青山所聆听到的，一模一样！ 即便具体的内容已然无法记起，但那“语调”却是如此熟悉，就仿佛是“重播”了一次！ 并且，不知为何，这一次，那声响竟然愈发清晰浩大。 令何悠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数息之后，他略显痛苦的眉头舒展开，呼吸转为悠长。 一道宁静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外蔓延，让几乎再难以忍受噪声的盹盹骤然也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 盹盹纯白毛发如海浪般抖动，何悠道袍飘飘，沐浴星光，双目紧闭。 在那宁静的气息中，整个实验区，那原本躁动、紊乱、狂暴的灵气环境竟然也仿若被抚平…… “呼……吸……呼……吸……” 偌大碑林之中，不可见的灵气平复下来，并随着何悠的呼吸节律而涌动。 越来越大，冲刷过一座座高塔。 与此同时。 那些已经从四面八法游荡过来的修士们，近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茫然地抬起头，望向何悠所处之地，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并且，空气中，竟隐约有虚幻光影显现。 只是仍旧模糊，看不大清晰。 千鹤悬浮于半空。 死死盯着这一幕。 地球上，无数修士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酝酿…… …… 穹顶之下。 何悠仍旧保持着触摸星门的姿态，整个人却愈发透出几分玄妙的气息出来。 他的脑海中。 那源自宇宙的声音已然重复念诵过了云笈九卷的“序言”与“第一卷”。 上一次满月。 他只听完了第一卷，也就是给予了他修行功法的这一卷。 再往后的，只是模糊不清，如同呓语，无法理解。 当时，何悠判断是自己的修为不足，所以无法听清楚更多。 这一次，却不同。 恍惚间，何悠似乎终于听懂了“第二卷”……具体的内容仍旧混沌，难以记述，但他却隐约意识到，那似乎是一门秘法…… 不，倘若，这声音真的源于仙界……那么，应该称呼为“仙法”更恰当一些。 无需练习，就如同第一卷的功法一般，只是听完了一遍，何悠便已掌握。 恰如本能。 与此同时，他也知晓了这门“仙法”的名字： “天下潮。” 何悠轻声自语。 随即便发现，后续的音节再次化为了一片难以理解的杂音。 果然，以他如今的条件，仍旧只能勉强支撑到听完第二卷。 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何悠强行从混沌状态中苏醒。 结束了这一次的聆听——如今，他已经掌握了提前掐断的能力。 “呼……” 缓缓吐出一口气。 何悠睁开紧闭的双眼，最后看了穹顶那片星空一眼，略作思索，忽然露出笑容。 当掌握了这门仙法之后。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该如何中止这场灾劫。 是的，他的确无法通过“虚拟面板”关闭太微阵列。 他的力量也完全不足以撼动这座星门…… 那么…… 剩下的路，似乎只有一条。 他缓缓垂下目光，看向那成千上万座碑塔，轻声自语： “如果关不掉，那就破坏掉。” “喵？”盹盹疑惑地叫了一声。 继而，便听何悠轻轻一笑，说：“蹲稳，不要乱动。” 下一秒，在千鹤的注视下，只见何悠竟将探出的手臂收回，置于胸前。 捏出了一个奇怪的法诀。 说来也怪。 就在这看似寻常的手印法诀成型的刹那，整个秘境，数万里方圆内，所有灵气同时停止了流动！ 就仿佛被定格！ 而随着何悠以自身灵力，开始引导法诀运行……那无边无际的灵气便如同日升月落，潮汐一般向他的身躯涌动！ 如万流归宗！ 这便是仙法： 天下潮！ “轰隆隆……” 随着整个秘境中的灵气被牵引搬运，那原本无形的力量，竟发出了如同闷雷的轰响！ 无穷潮水冲刷着大地、山峦，以及成千上万座方碑尖塔！ 向何悠汇集而来！ 与此同时，似乎是由于灵气环境的变化。 何悠看到，实验区那些徘徊的光影陡然清晰了起来。 那竟然是无数朵或大或小的“魂火”。 铺满了整片平原。 那虚幻的魂火变幻，于瞬息间化为一个个半透明的修士。 他（她）们尽皆身着古典道袍，栩栩如生，静静地看向何悠……不，准确来说，是看向那座星门，露出复杂的神情。 这一幕并非薛照所目睹的“幻觉”，而是那些魂火化为真实景象。 落在“千鹤”的眸中，当即引得地球上，无数大小修士惊呼连绵！ 十方竹林内。 野草寺的僧人们纷纷起身，议论纷纷： “是句曲仙宗的修士！” “是当年那些人！” “是他们残存的执念，在剧烈能量波动下显现了出来？” “不……或者说。不完全是如此！”蒲团上，桐仁和尚也站了起来，一边维持着千鹤的连接，一边强压惊色，叹息道： “是记录，是某种以能量场的形式呈现出的记录！ 这一幕在当年必然曾经发生过，这些人，的确曾经这般眺望过穹顶……如今，只是在某种异常环境下重现了出来……” 顿了顿，他神情凝重，道： “青苍……或者说是那位何供奉出手了！他终于还是出手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个年轻僧人忍不住问。 桐仁大师用力摇头，那双仍旧清澈如孩童的眸子却是亮了起来，凝视着何悠，以及他身旁出现了一道虚影，说： “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 …… “这是……当年曾发生在这里的情景？” 捏着法诀，何悠还有余暇去察看四周。 然后，他略显惊讶发现，就在自己附近，盹盹身旁不远处，竟然也浮现出了一道影像。 那是一个与句曲仙宗修士截然不同的身影。 从衣着判断，似乎是活跃于上世纪。 穿着一身老气的“西装”。 站在山巅，抬首，凝视着“星门”，似乎很是愤怒。 何悠心念一转，便意识到，这恐怕就是真实的“青苍真人”！ 按照盹盹所言，这位九品大圆满曾于百年前踏入此地，后又离开。 看来，当年这位强者情绪的确很是激动，否则，也不会产生类似的执念。 以至于在“天下潮”以及“太微阵列”共同作用的力场中重现出来。 在何悠的注视下，这位九品境恶狠狠地盯着“星门”，手中还垂着一柄长剑。 似乎是因为无法打破而恼怒。 旋即，何悠就只见这位大圆满于盛怒之下，竟然一脸鄙夷地朝着星门竖起了一根中指，然后嘴唇翕动，说了一句话。 因为说的缓慢以及用力。 何悠竟然读懂了他的“唇语”。 翻译过来……他说的似乎是…… ‘汝母丧矣！’ 何悠脸色忽然变得很怪异，旋即便见这道幻影缓缓消失。 他轻笑了一声，心想，果然如传说中那般…… 这只是个小插曲。 很快的，当越来越多的灵气涌来，将整个实验区泡在灵气的大海中。 何悠收敛杂念，眼神一时间变得无比肃穆。 仙法“天下潮”强横绝伦，却终究不是攻击之法。 这只是何悠的第一步。 他真正要施展的，是另外一门秘术。 就像是他方才说的那样。 如果关不掉，那就破坏掉。 只要将这成千上万座方碑尖塔摧毁，那么整个太微阵列自然不攻自破。 问题是……以他区区二品中境的修为，如何才能摧毁这片平原？ 这似乎从任何角度思索，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毕竟……满打满算，何悠也只掌握了两门攻击之法。 “震拳”甚至不算是一门完整的法门。 他真正完全掌握的只有最初从白澈手里得到的“万物一剑”，后来被他改名叫“草木皆兵”。 取一草一木，皆为兵器之意。 “草木都可为兵，那理论上，这片山河，也可以称为兵器的吧？” 星光下。 安静蹲在山巅的大妖盹盹忽然听到头顶上，何悠轻声的自言自语。 它先是露出迷茫的神情，不大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下一秒。 它凭借超凡的知觉，感应到那四周，无边无际的灵气海洋陡然沸腾。 那成千上万座方碑尖塔境已不知何时，被灵气浸透，且在这一刻，变得极不稳定。 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 不！ 不是仿佛！ 就是！ 盹盹浑身毛发根根乍起，惊恐地发出尖叫。 旋即，在它的注视下，那无数座恍若巨人的碑塔，竟于这一刻，同时，爆炸开来！！！ 一草一木皆为兵器。 此刻，何悠只手遮天，山河为兵，竟将这偌大碑林，生生捏爆！！！ —— ps1：感谢书友“来自20世纪”万赏。 ps2：五千字大章，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一章 星空中的飞行器（四千字） 爆！ 爆炸！ 还是爆炸！ 被仙法强行牵引而来，集聚于此的灵气是何等海量。 压缩到极点，并终于在这一刻，被何悠抬手引爆！ 成千上万座巨塔从顶端崩解开来，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轰！ 轰轰！ 爆炸声连绵，甚至盖住了那无处不在的“噪音”。 粉碎的玉石粉末在爆炸制造的风浪作用下，向上空飘散，弥漫成了一朵朵云，最终，遮住天空。 狂风席卷。 飓风涌动。 盹盹竭尽全力趴窝在山巅，四肢死死抓住岩石。 不让自己被这狂暴的能量撼动。 然而浑身的毛发却已是野草般狂舞。 那原本悬浮在不远处的千鹤却没有这般好运气。 被狂风猛地掀飞，高高地抛起，连带的，整个录制的视野也天旋地转起来。 好在它毕竟距离方碑尖塔较远，且由桐仁操控。 狼狈地翻滚了一阵，迅速爬升高度，尝试躲避尘暴……也因此，拉高了整个视角，将这一幕完美记录了下来。 偌大的平原上，无数朵火焰爆开，恍若地上星河。 竟予人某种心惊的美感。 然而，通过转播看到这一幕的修士，心中却只有震撼。 …… 地球上。 十方竹林。 宽阔的禅舍之中，桐仁大师身躯僵硬，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四周，鸦雀无声。 一个个僧人瞠目结舌地看着光幕中的情景，张大了嘴巴，似乎是要呼喊，却愣是喊不出声音来。 “这……就是大圆满修士的力量？” 良久，那名何悠比较眼熟的迎客僧人忽然双手合十，嘴唇发白地喃喃。 旋即，却听桐仁和尚苦涩摇头： “想想前些日子，我等还心存怀疑，薛照更屡屡出手试探，如今看来，何其可笑？” 众僧人默然。 是啊，何等可笑？ 倘若当日这位何供奉全力出手，不知道整个十方竹林，是否还能存在。 而这，还只是一位陨落了百年的九品大圆满，重新夺舍不足一月，所能施展的力量。 那么，他全盛之时，又该是何等强大？ 怪不得……当年可以横扫江宁。 …… …… 府城。 焚海剑派总部大楼，某座房间中。 已然是落针可闻。 隔着画面，没有人完全掌握里面的情况，更不敢确定，何悠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当看到这画面，此前的猜测与算计似乎也全然没了意义。 “青苍真人啊……” 剑派掌门，那名老者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 似乎想要与少年时期的一些记忆重合，然而，曾经的记忆却早已模糊不清。 他是见过当年的青苍的。 远远见过。 当年，尚且年轻，也曾凑热闹远远观瞧过，只是因为修为不及，难以靠近，更不要说上台，与大圆满境交手。 只是记得，对方真的很强大。 然而，那毕竟已经过去了上百年。 远不如今日所见的这一幕震撼。 灵气枯竭二百年，人间难觅大圆满。 一方势力，只要手握通玄境，便可以号称一方豪强。 尤其对于年轻的后辈修士而言，更是对于真正的，古代强者缺乏印象。 直到今日……目睹这抬手碎千山的伟力，才终于明白，长辈口中代代相传的上古修士，究竟是何等风采！ “掌门……白氏……”那名中年修士似乎想说什么。 却见身旁老者疲倦地摆摆手，继而，在房间中所有人注视下，剑派老掌门幽幽一叹： “罢了……罢了……” 众人一怔，有些不清楚，这句罢了究竟指代的是什么。 只是所有人都敏锐注意到，这位本就早有退隐之意的老掌门此刻似乎越发苍老数分。 …… 类似的一幕幕，近乎相同的情景在不同的宗门中上演。 面对这等伟力，曾被某些人自嘲为“垮掉的一代”的当代修士，尽皆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唯有的，只是对强大力量的本能敬畏。 以及，对于何悠身份的再无怀疑。 …… 宁城。 白氏秘境中。 相比于其他宗派，他们的心情更要复杂的多。 尤其是白枣，傻乎乎地盯着屏幕画面，反复揉了好几次眼睛，似乎完全无法相信看到的一幕。 何悠？ 真的是何悠？ 不是什么人伪装的吧？ 不…… 确认过眼神，分明就是他！ 可是…… 为什么…… 这力量真的是他释放出来的？ 白枣心中无限疑惑，甚至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然而……“巧合”的概率终究是太小了。 她终于意识到，何悠的秘密比她想象中更要多太多。 她茫然地扭头，看向房间中的家族长辈们。 却见，无论是供奉长老，还是各位姨娘叔伯，都是一副恍惚，难以置信的模样。 即便是始终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老家主，白枣的外公，也难掩惊愕。 “二姨……” “大舅……” “外公……你们……” 白枣咬着嘴唇，手里还攥着沙发靠枕，小脸上满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潮红，依次环视众人，低声呼唤。 旋即，她便听到身旁的老家主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位身材单薄的老者扭头看向她，满脸的苦笑： “他……真的是你拐回来的那个小供奉？” “肯定是他！我不会看错的！”白枣用力点头。 “你说……他只修行了一个月？刚刚踏入二品开脉中境？”老家主又确认一般道。 白枣哑然，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该……是这样。” 应该个屁！ 老家主心中骂道，摇头苦笑，环视众人道：“看来，我们都被迷了眼……” “您的意思是……”一位三代长老忍不住问。 “我们此前还笑其余宗派被骗的团团转，如今想来，或许，我们才是最蠢笨的那一家……我们都只以为，青苍夺舍是包装出来的戏码，可现在看来，恐怕……是真戏假做。” “您是说……这位何供奉……真的是青苍真人夺舍？只是在将计就计，陪我们演戏？”白枣的“大舅”不敢相信地说。 声音很大，震耳欲聋。 老家主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责怪他嗓门大，却还是负手叹息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当然，暂时也无法完全确定。 起码，在他本人承认前不能确定。 可无论真实与否，他隐藏的力量都足以让我们所有人侧目，所以……” 顿了顿，他叹道：“他是不是青苍，重要么？” 众人沉默。 重要么？ 或许……根本不重要吧。 “那我们以后该如何……面对他？”白枣的一位姨娘开口问道。 老家主却是摇摇头，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屏幕画面，说： “谈这些还太早，事情还未结束呢。” 说着，他闭上了嘴，眼神却骤然深邃。 心中叹道：如何面对？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他们手上啊…… …… …… 句曲秘境中。 千鹤悬浮于高空，静静地俯瞰着大地。 爆炸极为猛烈，但却在何悠有意识地控制下，尽可能地没有波及底部。 起码，是留给了那些游荡在实验区的修士们一个清醒与反应的时间。 就如同他料想中的那般。 随着整个太微阵列的各个计算节点以及信号塔纷纷损毁，这张句曲仙宗耗费数百年织就的大网终于不可避免地破裂开。 渐渐的，失去了“监听”星门的作用。 随着爆炸，天地间弥漫的“噪音”迅速地远去。 那无数由能量场复现的古代修士的影像也随之消失……一同消散的还有那些徘徊于此地三百年的魂火…… 当那些魂火彻底被狂暴的灵气冲刷干净，天地间，仿佛回荡起一声叹息。 与此同时，那些被“噪音”操控，吸引来的修士们纷纷惊醒！ 恍若惊梦！ “啊……” “这是……” “我怎么……” 来自不同宗门势力的修士队伍们陆续苏醒，旋即茫然地看向周遭连绵的爆炸与头顶飘动的灰尘云。 来不及细想，纷纷下意识地展开秘法，亦或者移动身体，四下躲藏，避免被坠落的少许爆炸物波及。 然而，他们毕竟没有彻底失去意识，随着清醒，也都渐渐找回了之前一段时间的记忆。 生出无穷的后怕。 “是……他？” 某座方碑尖塔下。 一身火红长袍的钱思也终于摆脱了精神影响，抬起双目，望向不远处山巅之上，穹顶之下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时恍惚。 心神震动。 以至于被吹来的残破玉石碎片打烂了衣袍，皮肤刺痛，渗出血迹。 这才彻底醒过神。 旋即，钱思最后看了何悠，以及盹盹脚下那片山丘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心头忽地明悟： 或许……今日之后，江宁修仙界格局便要改写。 焚海剑派这许多年的积累几乎葬送一空。 只剩下自己这个通玄，以及一批修为低微的弟子尚且幸存。 即便加上总部留守的，也再难以与白氏对抗，更不要说，面对“何供奉”…… “终究是一场空啊……” 叹息一声，钱思收敛情绪，果断转身，原路返回。 她要立即带着残余的弟子们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直到秘境消失。 …… 远处。 焚海剑派残余的弟子们也纷纷苏醒过来，然后躲藏在“青苍真人”打穿的那条山道门口。 惊恐地望向远处。 望着那山巅最醒目的，沐浴星光的身影。 队伍中有几个修士当即施展了类似“鹰眼”的秘法，于是，更为震惊。 且议论纷纷。 刘茂愣愣地站在队伍末尾，听着那些人的交谈。 听着“何悠”与“青苍真人”的名字反复出现，终于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焚海剑派主力生死不明，“青苍真人”出手，碑林尽毁。 这一切变化都太快，让人无所适从。 却又给予刘茂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他果然是青苍……他重返此地，果然另有目的。 最关键的是……他果然这般强大……比自己想象中，都更强大。 刘茂本以为，何悠再强，也最多与通玄大修士相当，自己只要抱住焚海剑派，就不用担心对方的报复…… 可如今，何悠展现出的力量却远超他所想。 “你们说，焚海剑派挡得住他么？” 忽然，刘茂低声对身旁的两个道法门师弟说。 两人早已慌了神，闻言看了眼前方的景象，犹豫了下，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刘茂叹息：“我也觉得挡不住……所以，我们必须早做打算了。” “师兄？” “我们之前把他得罪狠了，如今看来，焚海剑派怕是自身都难保，我们得提早另谋出路。 否则，即便是他懒得对付我们，光是白氏的反击我们都抵抗不住…… 最差的情况，焚海剑派可能牺牲掉我们，去换取与白氏的和平。 小声点，我们先溜走。 然后等秘境结束，立即把其他师弟们叫回来。 看情况，如果实在不对……我们就只能离开江宁了。” 刘茂神情哀伤地说。 “离开江宁？那我们还能去哪？”一名道法门弟子茫然问道。 刘茂咬了咬牙，眼神坚定：“实在不行，就去申城！” “申城？” “对……申城。动作要快，趁着我们手里的‘情报’还有价值……” 刘茂的声音渐渐消失。 处于慌乱之中的焚海剑派弟子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开。 或者说，即便注意到了，也浑不在意。 几个道法门的丧家之犬，又何必在意呢？ …… 爆炸还在持续。 但终究有停止的时候。 何悠立于山巅，一动不动，神情平静，在千鹤的视角中，他似乎是在望着无尽的虚空出神。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何悠被震得脑子有些晕。 即便调集了灵气封堵住了双耳……这爆炸声，终归还是太吵了些。 此外，何悠也注意到，随着整个太微阵列的损毁。 投影在他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也连续弹出一个个“弹窗”，密密麻麻，似乎在频繁地发出某种请求。 又因为何悠没有及时反馈而自动运行……崩解。 最终化为了一道数据洪流，径直撞入何悠的脑海，不知所踪。 于是……脑子更晕了。 …… …… 而就在何悠以秘法引爆整座太微阵列，用物理性断网的方式掐断了信号的同时。 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向句曲秘境中的时候。 远在地球万里之遥。 大气层之外。 太阳系内。 一片冰冷、寂静、亘古不变的太空某处。 空间短暂地扭曲，隐隐的，一道旋转的光晕浮现。 那是空间虫洞。 再然后，一艘怪异、古朴、神秘，且伤痕累累的“飞行器”自虫洞钻出。 它由白玉晶石铸造，呈梭型。 通体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几乎消失殆尽的能量防御力场。 在能量场的微光照耀下。 可以勉强辨认出，那刻在这艘神秘“飞船”表面的三个硕大古篆字： “朝歌号。” 第一百零二章 星坠之地 幽暗冰冷的宇宙中。 没有半点声响。 “朝歌号”无声无息滑入这片星域，旋即，那虫洞便缩小，消失。 虽是飞行器，可它的体积却不大。 在太阳系的尺度里，更是渺小如微尘。 它静静漂浮在地月轨道附近。 梭型的前端调整着方向，终于，在它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朝歌号”那破破烂烂，恍若历经了漫长路途的飞船表面。 稀薄的能量场散发微光。 短暂的停滞后，那白玉晶石中隐约有一道道“数据”流动。 “……虫洞跳跃完成……正在扫描该星域环境……” “环境数据采集完成，与数据库对比中……” “匹配成功！飞船已成功抵达‘母星’，启动备用能源，开启预定程序……弹射装置启动……” 这艘与当今人类科技方向迥异的奇异“飞船”内部主板上，一道道命令运行。 无声无息的，就只见“朝歌号”腹部，也是外壳保护最为完好的一部分区域自动打开。 内部装置精密运转。 飞船两侧，两只折叠“翼板”展开，一道道灵能沿着那密密麻麻的。 只是看一眼，就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流淌。 汇集进入腹部装置。 “同步轨道计算完成……自检完成……弹射倒计时……拾、玖、8……肆、叁、贰、1……开启弹射！” 无声无息。 飞船腹部，一个体型极小，被淡淡的灵能力场保护的，外壳崭新的微型飞行器被弹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 整个伤痕累累的“朝歌号”，也完成了最后使命一般，轰然解体，崩碎成为无数宇宙残骸。 …… 只剩下那一道满载希望的光笔直地朝着蔚蓝的星球某处方位坠落。 它的速度极快，没有引起地外任何卫星的注意。 悄然间便进入了地球大气层。 并不断修正着方位，调整落点。 “嗤……” 随着它彻底坠入大气层，在极快的坠落速度下，灵能力场与大气飞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刺目的亮光。 “即将进入‘天道’监察范围……开启屏蔽隐身力场……” 摩擦燃烧的火焰中，便只见微型飞行器再次撑起了一道额外的屏障。 与此同时，装置下方。 那呈现弧形的庞大星球表面，蓦然，一道无形的意志，在瞬息间，卷过5.1亿平方公里地球表面积，横扫全球！ 旋即，那无形意志短暂波动了一瞬。 似乎产生了些许的疑惑，并开启了第二次全球扫描。 而那只飞行器则恰好抓住了两次扫描的空隙，猛然加速。 带着熊熊的火焰，宛如一道流星，笔直朝着地表坠去！ …… 申城。 作为一座常驻人口高达两千万级的超级城市。 即便入夜，大街上也不见清冷。 无数灯光照亮了街道与一栋栋高耸的建筑。 内环街区，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地上的光芒太盛，以至于站在城市中抬头看，只能看到泛着淡红色的夜空，不见星光。 然而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人注意到了头顶出现了一道格外绚烂的星芒，举起手机，惊呼： “流星！” 流星？ 一座热闹的街区上。 一行人刚从某间店推门走出来，便听到了街上有人惊呼出声，仰着头。 其中一个站在前头，穿着一身jk制服的年轻女孩愣了下，然后抬起头，发出了哇的一声，旋即喊道： “拍！快拍！” 刚喊了两句，就失望地叹了口气。 望着那倏然向着东方坠去，消失在茫茫夜幕中的“大号流星”望星兴叹： “过去了，还没来得及许愿呐……” …… …… “大号流星”引起了一些普通人的注意，然而，也就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上每天热闹那么多，没有人会过于关注这样的一颗“流星”。 申城夜幕下的上千万人更不会想到。 在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夜晚，他们究竟目睹了什么。 …… 句曲秘境中。 爆炸声终于渐渐散去。 玉石粉尘聚集成的“云”开始缓缓向地面飘落。 那些醒过神来的各派修行者要么果断地撤离，远远地躲开，要么躲在那些断壁残垣底下，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并不太确定，这一场爆炸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会认为，何悠引爆了整个太微阵列是为了救下他们……或者说，这个想法未免太天真。 毕竟，那可是一位百年前拔剑斩天，吊锤江宁的大圆满，怎么想，都不会在意他们。 所以，这些修士更愿意相信的故事版本是： 那位“何供奉”之所以出手是另有目的，只不过，最后的结果是顺便救了他们。 何悠大概能猜到这些人的想法，但他也懒得去纠正。 说到底，倘若不是事情涉及到了白氏，以及自己，他也未必真的会下定决心。 要知道，今日过后，自己再面对白氏，恐怕没办法再如往常。 不过他倒也并不慌张。 他并没有暴露自己真正的秘密，反而是通过仙法与太微阵列结合，意外地加强了某种误会。 至于最后白氏会如何想，他不太确定。 但从逻辑上判断，对他而言，起码不会是坏事。 说句玩笑话。 今日过后，起码在整个江宁府修仙界，只有别的修仙者畏惧他，而非相反。 当然……这同样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何悠暂时还没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办。 准确来说，因为数据冲刷的缘故，何悠只觉得头疼，困倦，根本分不出太多心神去思考这么复杂的事。 站在山巅，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也就在这时候，大概是因为灵能爆炸太过于剧烈的缘故，整个句曲秘境空间扭曲起来。 何悠只听到“嗡”的一声响，便见周遭画面破裂开，如同摔碎的镜子。 天地转换！ 只是眨眼之间，山峰消失，阵列淡去，空间转换，破碎的大地与头顶的星门都于瞬息间消失，换成了熟悉的，地球上的山水、星空。 句曲秘境，于这一刻，受到强烈灵能冲击，重新关闭！ 各宗门修士，同一时间，重返地球！ “喵呜~” 脚下的山峰不见，四肢爪子猝然踏空，盹盹当即惊叫了一声，却也是稳稳地落了地。 地球上，如今只是晚上九点多。 何悠看了眼四周，发现这里是一片荒野，也不知道对应着现实中的哪里。 但大概估算，应该还在江宁府地界内。 只是地形变化间，许多原本身处太微阵列中的修士们都不见了。 倒不用为他们担心，何悠想着，那帮人此刻大概正聚拢人手，然后返回各自宗门，总结得失。 他同样需要好好休养一下。 “喵呜~” 心中思索，何悠就听盹盹再度叫了起来，他抬目望去，便看到远处，一行熟人正结伴前来。 为首的赫然是茅清。 这位眉眼清淡，聪慧果敢的大修士此刻缓缓行来，身上还洒落着些许灰尘，只是一双眸子，却是极为明亮。 看到盹盹一切安好，只是毛发炸的有些喜庆，她先是松了口气，用眼神爱抚了下自己的坐骑。 继而便看向何悠，忽然作了一个道揖，语气感慨且认真道： “今日，我茅清欠阁下一个人情，日后但凡有需要，必当竭力。” 何悠拍了拍盹盹的头，让这大妖兽伏低身体，走到地上，这才摇头笑道： “茅真人言重了，你不欠我什么，倒是我没经你准许，又借了你妖宠……” 茅清笑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后但凡需要代步，随意取用便是。” 盹盹闻言茫然地看了眼她，心想这咋又扯到自己身上了？ 合着你这女人，就一门心思卖猫还债是吧？ 与茅清浅谈了两句。 何悠移开目光，看向了正缓缓走来的白氏众人。 白夫人带着白澈、林岚等人不知何时已然游荡到了附近。 此刻，秘境消失，他们也就赶了过来。 只是众人的神态，却都是无比复杂。 茅清看了双方一眼，虽然不大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细节，但却识趣地向双方都打了招呼。 以需要回去休养，之后再联系为由，骑上了盹盹，化作一道妖风远去。 那仍旧悬浮在高空的“千鹤”看到这一幕，也极为果断地发出一声呼啸。 转动躯体，朝着十方竹林的方向飞去——动作略显浮夸，明显是桐仁和尚故意做出来的。 于是，这附近，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何悠面带笑容地与白氏众人对视。 然后想了想，终于率先打破了尴尬： “你们谁有办法联系下家里？好歹派个车过来吧，一番折腾，我真的有点困了。”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疲态尽显。 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何悠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这语气神态，与方才引爆太微阵列的形象，未免反差过大…… 不过，不得不承认，相比于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还是眼前这个“何悠”更让人亲近。 白夫人闻言，目光极为复杂地看着何悠。 看着这个……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然后仿佛想通了什么，爽朗地笑道： “虽然手机没电了，但还可以通过玉符联系的，我方才就已经与家族联络了，很快就会派最近的家族成员开车来接我们。” “那就好，我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何悠眼皮垂着，揉着眉心，一副头痛的模样。 并不是演戏，是真的难受。 他总觉得在最后时刻，一股脑灌入他脑海中的那些“数据”撑的他头都快炸了。 也不知道是这里距离城镇真的很近，还是白氏行动力惊人。 总之，又过了不多时，众人便见附近公路上有家族车辆来接。 何悠不客气地拉开车门，第一个钻进了车里。 脱下外衣，躺在柔软的座椅上，便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 看的白氏众人面面相觑。 好一阵，陈抱朴才在林岚等人的推搡下蹑手蹑脚靠过去，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何悠一眼，然后扭回头，结巴道： “何……师兄……他……睡……睡着了。” …… …… ps1：感谢书友“哮狼上海”再一次万赏支持。 ps2：认真说一句，没必要打赏这么多的，以前写书，每一笔打赏都会在作者说里写出来，这本书就不怎么写了。 并不是眼光高了，而是写作状态很糟，写出来的东西也不满意，还一笔笔把打赏记录放出来，总有种在刺激消费的感觉……没必要。 前面有老书友频频打赏，我都私聊说不要了，真没必要，投几张免费的推荐票就行了。 这本书现在写到一百章，字数也到了三十万，群里书友总问啥时候上架，编辑没跟我说，我虽然可以主动提，但想了想，还是没必要。 成绩左右就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烦编辑了，收费前多免费些字数也好，像这两天，七千、八千、九千字的更，也不少了。 反正编辑不说，我就继续免费，也不用打赏，攒着，如果哪天通知我要上架了，给个订阅比啥都实在。 大概就是这样了。 第一百零三章 逃遁的数据 何悠睡着了。 …… 意识昏昏，且沉重，就如同有重量的躯体般，何悠恍惚间，只感觉自己在向下坠。 身下是无边的黑暗，亦或者是不见底的深渊。 意识一片寂静，只是困倦，无法组织起有逻辑的，清晰的思考行为。 感觉上……就如同宿醉般。 真的很头痛。 记忆混乱，如同幻梦，自己仿佛仍旧处于秘境之中。 四周是不断爆炸的方碑尖塔，轰鸣，火焰，厚厚的尘埃云……这些。 “虚拟面板”上的弹窗层叠跃出……速度却变的缓慢了许多，一切仿佛都在用慢镜头回放。 这的确是回放。 是对于不久前那段记忆的梳理。 人有时候会在梦里将白天忽视过的，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重新回忆起来，何悠觉得自己正处于这个状态。 他将目光投向虚拟面板。 并成功读懂了上面飞速掠过的一行行信息…… “检测到能量异常聚集……超过警戒线……” “阵列发生损毁，灵能供应区域发生异常能量脉冲……” “修复失败……” “启动数据保全方案……检测到外部数据传输通道……是否转移数据备份？” “转移中……10%……50%……100%……转移完成！” …… …… 数据面板骤然崩碎，四周那虚幻的阵列中，最后一座分布节点大厅也随之破损。 烟消云散。 何悠感觉自己似乎终于坠到了谷底，再一次感应到了实实在在的触觉。 脑海中的疼痛与眩晕潮水般退去。 他皱了皱眉，然后尝试着爬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何悠睁开双眼，疑惑地看向四周，发现这里显然并非现实中。 最起码，这绝对不是在他入睡前乘坐的那辆车里！ 这竟然是一座恢弘浩大的环形殿堂，有数层高，风格古朴，一览无余。 棕色木制地板平滑整洁，纤尘不染。 他正位于殿堂中心的地板上。 给他的第一观感，就如同独自一人，坐在一个空荡荡的体育场馆中般。 数百平米的空间，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件。 只在不远处孤零零放着一桌一椅。 除了他之外，看不到第二个人。 何悠下意识去摸腰间的“诡灭”，却摸了个空。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一件样式古典的道袍。 他站起身，环视四周，惊讶地发现，整个环形大殿周遭竟然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 高大的书架绵延向上，竟高达十数米。 “这些书架上的藏书怕不是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册！” 何悠对比了下自己以前去过的省市级图书馆规模，粗略判断道。 所以……这里竟然是一座图书馆？ 恩……或者称呼为“藏书阁”？ 看到眼前这一幕，再结合身上的古典道袍。 他大概能猜到，自己如今并未真正的“苏醒”，而是再一次进入了“梦境”。 只不过，这一次，并非是被“魂火”拉入。 结合记忆中的一些片段，以及合理的推测，何悠思索了几秒，目露恍然： “难道……这是太微阵列的数据库？在我引爆阵列的时候，中枢系统为了避免数据损毁，所以紧急将它的数据库备份，打包转移到了我的大脑里？” 虽然这听起来很古怪，但却是何悠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解释。 “再结合我身上穿着的古典道袍……难道，这就是句曲仙宗当年的‘藏书阁’？或者……是以藏书阁为原型，营造的梦境？” 何悠觉得这个猜测并不离谱。 毕竟，句曲仙宗本就是精神领域的“专家”。 死去的魂火都能营造出拟真的梦境来。 那将数据库幻化成藏书阁的模样，也不足为奇。 念及此，何悠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分析。 说起来，此前情况紧急，一系列事件纷至沓来，以至于，他都没有时间去思索。 数据的单向转移必然需要一条传输线路。 显然，这种行为是建立在自己与整个太微阵列，形成的那种奇怪的连通上。 更准确来说，是在计算节点大厅中，林岚一通乱操作，结果开启了“神识连接”模式。 结果，其余人都正常。 只有何悠，竟然稀里糊涂地，通过神识网络，登陆了整个太微计算系统。 “这明显存在问题！很大的问题！”何悠皱眉，努力回忆当时的细节。 “记得……登陆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提醒，那个会扫描的装置识别了我们的‘神识烙印’，然后我验证成功了……” “当时……那声音好像提起了我的验证身份……叫做……” 何悠眸光猛地亮起，终于回忆起了那个名字： “‘仙聆圣君’何放！” 仙聆圣君显然是类似于“道号”一类的玩意，何悠早就从白氏了解到，古时候的修士都喜欢给自己起“道号”。 类似外号，昵称之类的东西。 不过到了现代，年轻一代的修士已经废弃了这个传统。 像是白夫人，也没有道号。 而这个道号的名字，与“聆仙计划”极为相似。 再结合其高权限，可以大胆猜测，这个何放在整个“聆仙计划”中，起着重要角色。 或许，他就是计划的发起人或者“总工程师”一类的角色！ 何悠承认这些推断并不一定准确。 但却是以如今掌握的信息与逻辑，进行的最合理的猜测了。 问题在于…… “他姓何……” 站在藏书阁大殿中心，何悠一时有些恍惚。 梳理一下。 何悠从小就拥有独特“天赋”。 进入句曲秘境后，先后两次，察觉到了自己的“识海”异常。 并判断，自己的“天赋”极有可能，与识海有关。 再然后……自己又通过“神识连接”模式，以“何放”的身份，通过了系统检测，登陆了太微计算系统！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何悠只感觉呼吸粗重，一个惊人的念头忍不住蹦了出来： “我不会真的是什么古人转世什么的吧？” “难道我三百年前叫何放？” 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大跳。 可随即，何悠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察觉到了其中的矛盾。 “不……不一定，修仙界只听说过夺舍，转世这种设定闻所未闻，而且……我在听觉上的天赋，也不是独有的……” 何悠清楚记得，他的父亲在月圆之夜也会头痛。 虽然没衍生出特异功能，但显然，也是存在问题的。 “相比较转世……倒是血脉基因层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果是血脉层面……难道，这位仙聆圣君是我家族先辈？” 可太微系统登陆明摆着说的是检测“神识烙印”，可不是检测“血脉基因”…… 何悠胡思乱想着，毫无头绪。 他家里也没有什么族谱之类的东西，三百年前的人……想要查，实在无从查起。 或许，可以找白氏尝试打听下，但也必须小心，旁敲侧击。 “呼。” 思索良久，何悠深深地叹了口气，嘴角笑容苦涩。 “越想越头大啊。” 用力摇头，他将这些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决定暂时不去思考。 掌握的讯息太少，胡乱猜测，反而不美。 或许，有朝一日，他真正搞清楚自己识海中的秘密，一切也就会真相大白。 在此前。 如果有机会，则可以尝试多查探一些，寻找线索。 最起码…… 眼下开看，对他而言，倒不是坏事。 …… 念及此，何悠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这个诡异的藏书大厅来。 站在如此恢弘的建筑中，颇有一种渺小的感觉。 何悠四下打量，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没有门窗……只有大殿穹顶之上，漂浮着一个绚烂的光团，提供照明。 他想了想，快步走到了不远处那张孤零零的木桌旁。 然后发现，桌面上竟摆放着一纸卷轴。 “这是……” 他犹豫了下，心中升起打开的念头。 结果，那卷轴便自行徐徐展开，在桌面铺平。 何悠略有些惊讶，低头审视，眉毛挑起。 这赫然是从“涂山秘境”的灵偶中枢内获取的，那幅“地图”！ 一模一样，表面笼罩着迷雾，看不清细节。 这副“地图”此前一直飘荡在他的脑海中，却没想到，此刻竟然被收入了这座虚拟的梦境“藏书殿”。 与这数百万书册一同安置于此。 何悠顿觉好奇： “说起来，如果这是太微阵列的数据库……那它此刻藏在我大脑的哪个位置？ 看样子，是与这副地图处于同一片区域…… 应该不会是位于识海内吧？ 潜意识大海应该很深层才对。” 正转着疑惑的念头，何悠忽然就听到一个呆板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 何悠猝然一惊，抬起头，追溯向声音来处 发现这句话赫然是从大殿穹顶的那团绚烂的光中发出来的。 “你是谁？” 随着何悠发问。 只见那炫光波动了下，用呆板的男声介绍道： “我是太微，很高兴为您服务。” 何悠怔了下，足足停顿了数息，才愕然道： “所以说……打包备份过来的，不只是数据库，还有个计算系统？” 这真的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怎么说？ 自己把一整个计算阵列的主机全部给暴力摧毁了，然后它的软件系统整个搬了过来？ 不仅仅送来了数据库，还附赠了一台虚拟计算机？ 短暂的吃惊后，何悠目光陡然明亮。 他的心脏微微加快，意识到，或许，句曲秘境最珍贵的东西就在自己手中！ 下一秒。 便听头顶的“太微”用呆板的声音道： “抱歉，我好像没有听懂。” 第一百零四章 晋三！ “抱歉，我好像没有听懂。” 太微的回答仿若一盆冷水，淋在了刚刚兴奋起来的何悠头上。 他忍不住望着那团炫光，有了些不妙的猜测。 犹豫了下，他试探道：“你认识我吗？” “对不起，我不明白。” “……查一下何放的身份资料。” “对不起，连接有点问题。” “……打开操作面板？设置？功能选项？” “……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听懂。” 头顶的声音呆板无趣。 何悠又进行了几次尝试，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苦笑了声，有些无奈。 显然，这个有些类似语音助手的“太微”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实用。 可能是因为与“实体阵列”失去了联系，导致它的功能严重受损。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或许，这东西本身就很简陋。 “怎么感觉和白家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小侍女一样……” 何悠忍不住想着，颇有几分幻灭感。 原本以为自己可能收获了一个超级智脑，但实操才明白，这压根就是个“声控灯而已”。 “休眠。”他说。 漂浮在宫殿顶端的绚烂光团噗的就黯淡了下去。 “太微？”何悠尝试着说出“唤醒词。” 然后它又亮了起来。 果然就是个声控灯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何悠不大死心地问道：“你能做什么？” 这一次，太微意外地回答道： “模式切换、本机检索、设备连接。” 何悠轻咦了一声，有些惊讶，旋即意识到，这个系统果然极为简陋，大概只能做一些很简单，基础的，提高效率的事而已。 “模式切换？”何悠尝试道。 殿堂顶部的光团闪烁了下，约莫一息后，一个略显呆板的女声道：“切换完成。” 何悠眨眨眼，又等了几秒，顿时无语： “这就完了？所谓的模式切换就是把系统的男声改成了女声了？” 这也好单独拎出来算一个功能？ 何悠又尝试了几次“切换”，更加无奈地发现这破系统一共就男女两个模式……都一本正经的，缺乏个性。 要按照他的想法，好歹录制几条不同风格的语音包放进去，总比这干巴巴的有意思。 值得一提的是，男性模式与女性模式的“唤醒词”有所区别。 一个是“太微”。 另一个是“薇薇”…… 何悠哭笑不得，心想薇薇就薇薇吧，起码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也舒服些。 “开启数据检索？”他又道。 薇薇：“请说出关键词。” “句曲秘法。”何悠尝试道。 他不确定这座数据库中涵盖了哪些内容，想着能不能搜索到一些“秘法”出来。 如果能找到个类似“天下潮”这种等级的仙法，那就赚大了。 然而结果并不如人意。 等待了几秒，何悠只得到了个“未查询到相关内容”的答案。 他又换了几个词，也都失败了。 直到他随口说了个“炼丹”，终于得到了反馈。 只看到殿堂穹顶的光团蓦然投出数道淡淡的光束，分别照亮了那十数米高的书架上的某几个角落。 这一幕颇为神奇，何悠并未起身，只是安坐桌旁。 心念一动，那被挑选出来的一册册书籍便自动从数层高的书架上脱离，缓缓飞向何悠。 在穹顶的光照下，如飞花飘落。 众多书册在他的控制下，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面前的书桌上。 只是因为太多，所以何悠只取了一小部分。 好奇地拿起一卷。 书封素雅，是线装书模样，封皮上赫然纵向书写着古篆字。 何悠先是皱眉，然后惊讶地发现那些古篆字扭曲蠕动，很快变成了他熟悉的简体字。 不过想到这座藏书殿原本就是数据构造的，且位于自己意识中。 那转译成自己熟悉的文字也就不足为奇了。 恩，算是为数不多的贴心服务。 只是当何悠看清楚这些古籍的书名，这丝慰藉便又烟消云散了。 《炼丹从入门到放弃》 《自动化炼丹流程设计工程》 《循环液态炼丹炉优化改造技术》 《非线性灵能控制理论在炼丹术中的应用》 …… 何悠深深吸了口气，不知该感慨古代修仙文明科学技术研究的细致、发达，还是感叹这些书名翻译的如此准确、恰当。 可当他满怀忐忑地翻开了这些线装古籍，却惊讶地发现，所有的书册竟都是空白的！ 没有文字！ 不！ 并不是没有，他隐约能感觉到，有东西附着在这些书页上，他却看不到！ “为什么看不到？是需要权限？或者是阅读的方式不对，再或者，更干脆些，是我的修为太低，达不到阅读要求？” 可惜他的疑惑无人能予以解答。 何悠不信邪，起身，也不利用检索功能，只是随意走到了最近的一侧书架旁，看了眼。 这片区域的书籍都是涉空间与精神领域的。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 像什么《神识网络的构建与安全》、《空间基础架构开发与维护》、《过程神识节点经典模型》……等等之类的。 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 翻开来，同样也是空白的。 根本无法 何悠又进行了几次尝试，终究还是没有头绪，这让他颇有一种空有宝山，却无法开发的郁闷感。 但很快的，他就调整好了心态。 说到底，这毕竟是十大洞天之一的大宗派积累无数年的知识，属于千年前，古代修仙文明留下的瑰宝。 即便暂时无法理解，但只要等修为足够高，何悠相信总能读懂。 并且，即便如今能读懂又怎么样？ 这最少数百万册书籍，他要学到什么年月去？ “我还是太心急了。”摇摇头，想通了这点，何悠轻笑了一声，心中再无介怀。 心念转动，那满桌书卷便飞起，原路返回。 他又尝试了下“薇薇”的最后一个功能，也就是所谓的“设备连接”，结果直接显示连接失败。 想想也是。 这个功能明显是用来操控整个实验区的。 现在实验区都给他炸没了，上哪连接去？ 轻轻叹了口气，何悠只觉精神忽然有些不稳，整个藏书殿堂晃动了起来，似乎是维持这种状态的时间太久，难以为继。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整个人向上飘起。 再然后…… 他醒了。 …… …… 撑开眼皮，何悠的视野中出现了洁白的棚顶，以及熟悉的吊灯。 他用了几秒钟，确认自己是真正脱离了梦境。 然后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白氏别院，二楼的卧室里。 脖颈后是柔软的枕头。 房间的窗帘半开半闭，灿烂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来，照亮了床边白枣的发丝。 是的，白枣。 这姑娘正坐在一只凳子上，半趴在床边，闷头玩手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何悠已经睡醒。 何悠眨眨眼，就这么盯了她好一阵，修仙少女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头看来。 两人对视了下，沉默了足足三秒。 白枣才妈呀一声，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整个人也弹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何悠微笑道：“有一阵了。” 说着，他缓缓起身，从床上走下来。 恩，身上的衣服没有人动过，还是秘境里那一它们，只是盖了一条米色薄毯。 看样子，自己是真的睡了很久。 上一秒还刚上车，这就回到宁城了。 “我睡了多久？”何悠伸了个懒腰，确认了下没少什么零件，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眯着眼询问道。 白枣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说： “没……没多久，早上八点你们的车才回到宁城，然后你没睡醒，我妈就把你搀了回来，让我在这看着，你要醒了就……” 说到这，她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伸手捂住了嘴巴。 何悠看了眼约莫上午十点左右的太阳，笑道： “我要醒了，就通知他们，是吗？” 说着，他转回身，眼神似笑非笑。 后者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避开目光，点了点头。 何悠凝视了她好一阵，才轻笑了下，说： “那就去通知吧，我先洗漱一下。这些天，在秘境里赶路，人都快馊了。” 白枣如蒙大赦，急吼吼地跑下了楼，看的何悠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果然…… 这次的事情让自己与白氏的关系变得复杂且微妙了起来。 对此，何悠早有预料。 并不意外。 “如果我猜的不错，等下，应该能见到白枣的外公，那位家主老太爷了吧？” 低声自语，何悠摇摇头，不再多想，径直去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等做完这一切，仍旧没有看到有人来。 他也不急，来到一楼，盘膝打坐，尝试运转功法，想要进一步检查下自身的情况。 他隐约间记得，在秘境里施展仙法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似乎也被强行灌了不少灵气来着。 闭目盘膝，内观己身。 没过五秒，何悠就愕然睁开了双眼，低头，看向自己小腹丹田的位置，双眉挑起。 就在刚刚，他清楚地感应到，自己的丹田位置出现了一团温暖的气旋。 经脉中灵气流淌的路径也发生了改变。 按照他所了解到的修仙知识。 这一切都表明了一件事： “我晋级辟海境了？” …… 修仙一月整，何悠正式踏入三品辟海境界！ 第一百零五章 “简单”的对话 辟海。 恰如其名，体内三条主脉贯通交集于丹田，开出一片气海来。 早在小青山夜晚闲谈的时候，何悠就知晓了这些。 当然，不是很详细。 二品开脉境的细节较多。 到了辟海，知道的就少了，再往上，更少。 按照白澈当时的说法，即便是机缘巧合省下了十年的养气功夫，但想要修完开脉下中上三小阶，晋级辟海。 怎么着，也要些年月。 何悠用了一个月。 刚好，完完整整的一个月。 虽然这其中也有诸多巧合，比如树妖灌顶后本就距离开脉不远，之后涂山里杀赵门主吸了次灵气。 这回，动用仙法又狠狠吸了一次…… 但饶是如此，也未免快了些。 即便是何悠这个“修仙小白”，通过对比，也意识到了这点。 “难道这和我的修炼功法有关？” 这是个很简单的推论。 仙法的威力远超他所见过的秘法，那么同理可证，他掌握的修炼功法恐怕也非凡物。 想起仙法，何悠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天下潮”是个意外之喜，在秘境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倘若不是利用这门秘法强行提升了实验区的灵气浓度，并加强了他本身与周围灵气环境的连接…… 那，“草木皆兵”无论如何也无法爆发出那般强大的力量。 倘若要复盘，他必须要承认，这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共同作用的一个结果。 如今回想，“天下潮”虽然声势惊人，但在秘境中的效果也是被放大过的。 何悠怀疑这种放大与太微阵列有关。 须知整个实验区，本就是个“增强器”。 对他的仙法进行了增幅并不令人意外。 并且，那里原本狂暴、紊乱的灵气环境本就不稳定，何悠只是伸手推了一把。 他无比笃定。 如果要在地球上，亦或者是白氏秘境中重新施展“天下潮”，无论如何都难以达到句曲秘境中的规模。 别说牵动大半个秘境了，怕是半径千米就到顶了。 并且，怎么看这门仙法都挺怪异的，它明显并非“攻击法术”，也非“防御”，如果非要贴个标签上去。 “群体范围增幅”似乎要更恰当。 试想。 如果何悠身边有一百个修士随行，然后他施展“天下潮”将附近的灵气浓度短时间地拉高，那么，随行的修士们的秘法效果也会提升。 相反的。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虽然也可以对他自己进行增幅，但就太过浪费…… 至于借助这门仙法修炼，何悠觉得纯属想太多。 这灵气来很快，散的更快，如果始终维持仙法，何悠吸收来的灵气怕都没有他消耗的快。 怎么看……都有点鸡肋的意思…… 感觉都还不如晋升辟海境来的实用。 …… …… 叹了口气，何悠忽然扭头，看向门外，缓缓起身。 旋即，他便看到别院外走来的两人。 是白枣，她身旁是一位身材不高，鬓角花白的老者。 何悠心下微凛，暗道：来了。 “这是我外公。”等两人走入院落，白枣冲何悠道。 “久仰。快请进。” 何悠早有预料，因此脸上并无讶异，语气淡然地微笑道。 门外两人进得一楼，白枣将手里拎着的木盒打开，然后熟练地端出来一套茶具。 很快的，一阵清新淡雅的茶香弥漫开，令何悠眸光微亮。 原本还有些隐痛的头，也愈发清明。 “这是掬茶。可以养护识海。”白枣解释道。 然后趁着冲茶的时候冲他挤了挤眼睛，比了个口型。 说的是：挺贵的。 意思是让他别浪费。 何悠哑然，心想能将自己家的房子形容为“只是大一点”的富婆都说贵，看来的确是好东西。 说完，白枣缓缓起身，很淑女地垂着双目，行礼。 无声无息，退出了房屋，站在了院门口。 何悠并未阻拦，明白这是为了让出交谈的空间。 只是想，没想到这姑娘也能做出这么“大家闺秀”的动作来。 恩，长辈在旁边果然大不一样。 “何供奉来我白氏多日，始终未能得缘一见，还望海涵。” 茶雾袅袅，凉风灌庭，这位老家主，终于开口道。 语气平缓，客气，让人如沐春风。 直到这时候，何悠才比较正式地打量这位老者。 恩，实话讲，是有些失望的。 倒也不是一定要仙风道骨，白须飘飘。 只是这老家主，未免太寻常了些。 未着道袍，衣衫宽松，踩着一双布鞋，身板有些瘦弱，鬓角苍白，皮肤同样生有暗斑。 如果非要说特殊么……只有那双眼睛，颇为透亮，不见浑浊。 何悠摸不准他修为几境，但肯定比通玄高的多。 “您客气了，我是晚辈，应该提早上门拜访的。”何悠微笑道。 仍旧是以晚辈自居，只是语气神态，看着倒更像是彼此平等。 不见畏惧，紧张，也没有故意倨傲。 这倒真不是何悠在飚演技……从句曲秘境回来，他的心境是真的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窥见了古代修士的璀璨，再扭头去看垮掉的当代修士……原本的一些“光环”自然就不见了。 做个比喻。 在战场上经历了炮火厮杀回来，再看都市街头小霸王……自然而然的就淡然了许多。 如果说，十方竹林的时候，何悠的气质还是演技居多。 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有点那个感觉了。 …… 听到何悠的话，白氏老家主灰白的眉毛微微扬起，表情变化了一瞬，仔细品味了起来。 在他看来，无论何悠身份究竟如何，总归是不简单。 那么作为第一次会面，当然是郑重的。 就像是昨夜于园林中，透过千鹤看到那一幕，家族三代强者担心的那样。 一个必须值得深思的问题是，如何面对这位“何供奉”。 当时，老家主的答案是等等再说，心中的真实想法则是主动权不在自家手中。 何悠并不知晓的是，在他还没有返回宁城的时候，这位老家主就已经与白夫人联络过，询问了何悠的态度……如今过来拜访，同样是一次试探。 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搞清楚，这个疑似“青苍真人”的强者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因此，对于何悠的每一句话语，老家主都会拿出十二分的气力揣摩……思考隐含的意思。 在他想来……何悠这句话就是在表明态度…… 面对自己，神态平等，淡然，丝毫没有一个后辈应有的紧张……这说明何悠不再掩饰身份。 语气客气，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队伍回到家族来，还故意睡了一觉……是的，在他看来，何悠显然不可能完全放弃防备地入睡。 因此，之前的昏睡可能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 加上如今以“晚辈”自居，态度合乎礼仪的谦逊……这显然是在向自己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 ‘你们别乱问，咱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只管把我当做一个后辈看待就好。’ 因此，何悠这句“我是晚辈，应该提早上门拜访”就可以理解为： “我们保持原本的关系就好，怎么样？” 分析到这里，老家主悄然于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他修为不俗，此刻又位于白氏秘境，占据主场优势，并不真如何畏惧何悠。 但太微阵列事件在前，他也绝不愿与这位“何供奉”发生冲突。 如今见何悠是这样的态度，他当然愿意配合。 没有人乐于树敌，尤其对于一个大家族而言，多一个朋友远远好过于多一个敌人。 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他并不介意何悠拥有自己的秘密。 事实上，白氏的诸多供奉长老，也都有各自的秘密。 只要两者关系融洽，不发生根本的利益冲突，那保持现状最好不过。 想来，即便面前的少年真的是“青苍真人”，且掌握着一些强大的手段，但终究是重新修行，肯定也需要白氏帮衬。 反过来，昨日之后，只要何悠名义上还是家族供奉，那白氏便可以坐稳江宁修仙界第一势力的位置。 “保持合作”对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白氏老家主看着何悠，展露笑容道： “如此甚好，那便依照何供奉的意思来办好了。” 何悠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交谈呢，猛然就听到老家主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顿时就茫然了，刚端起来的茶杯停在了嘴边。 脑子里全都是问号。 如此甚好？ 什么就好了？ 还那就按照我的意思办……我什么意思？我刚才有表达了什么“意思”了嘛？ 我不就客气了一句嘛，怎么感觉中间缺了好大一块交谈细节啊！ 这一刻，何悠甚至有点怀疑太微数据库把他脑子弄坏了，开始丢失记忆了。 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是刚落座没错啊。 正疑惑着，便听老家主笑道： “那何供奉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何悠坦诚道：“准备先休息下，毕竟这几天一直没睡好，至于再然后……” 顿了下，他道：“作为白家供奉，当然是看家族的安排了。” 我果然没理解错！ 老家主大为欣慰，心中也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笑容满面道： “那就照何供奉的意思办吧，先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族中提。老朽也就不再叨扰了。” 说着，老家主起身，就要离开。 何悠这时候也大概反应了过来。 猜测，这位老太爷可能是脑补过度，把自己简单的话琢磨出什么深意来了。 这个在前些天培训的时候他学过。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学习成果就体现了出来…… 不过想想，倒也不错，也省得他浪费口舌了。 只是…… “等一下。”何悠起身，道。 老家主疑惑地转身：“何事？” “没什么……”何悠控制了下表情，让自己显得像是随口一问的模样，道： “就是想问下，前辈对于句曲仙宗之事，如何看待？” 第一百零六章 被掩盖的西陆 “前辈对于句曲仙宗之事如何看待？” …… 听到何悠的话，两鬓斑白的老家主眼神顿时有了些改变，心想这句问话又是什么意思？ 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玄机？ 已经领教了对方脑补能力的何悠看到老者的表情，心里就是一紧。 赶忙在对方陷入沉思前解释道： “我只是对于从句曲山中获取的一些信息有些好奇。” “具体是指？” “三百年前，句曲仙宗为了探明仙界的状况也好，尝试找到重新开启星门的方法也罢，亦或者是掌握了些隐秘的信息…… 这都不重要。 总之，他们最后建造了太微阵列，尝试所谓的‘聆仙计划’……” 何悠缓缓说着，并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结果被通往仙界的星门后传来的奇异噪声攻击了神魂……以至于，整个宗门都彻底葬送。这是从里面残留的诸多痕迹推测出的。” 老家主点点头，道： “我已经询问过你们一路的经历，也赞同你们的猜测，你想说的是……那些源自星门后的噪声？” “是，也不完全是。”何悠点头道，“我的确很好奇，那些噪声到底是什么。” “不清楚。”老家主十分坦然地说道，“我并未亲身感受过，但也能想到，那必然是某种极强大的，未知的力量。 并且，我有个猜测。” “什么？”何悠好奇道。 老家主说：“我怀疑，你们所感知的‘噪声’并不完整。 亦或者说。 当年，句曲仙宗修士所监听到的，可能远比昨日的更强大。” 顿了顿，老家主解释道： “虽然，我对于句曲仙宗所知也极为有限，但三百年前，地球灵气还并未彻底枯竭。 虽然强大的修士也已然不多。 但想来，以其规模，总该能拥有数位大隐境。 乃至于大圆满境的强者在。 可结果却是，无人逃出……” 说到这，他没往下继续。 何悠却已然听懂了。 如果说，当年那么大一个宗门，八品，九品境的强者都没有存活下来。 那么，在同样程度的影响下，何悠怎么可能还保持清醒？ 这显然并不合理。 除非，昨日众人所面临的“噪音”污染程度较轻，这才能解释。 何悠缓缓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也许是太微阵列激活的程度不够，功率较低，也或许是‘噪音’源头上有所减弱。” 老家主叹道：“可惜，星门后的力量太恐怖，否则，或许当年的修士真的可以找到仙界封锁的缘由。” 气氛低沉了下。 何悠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 “说起来，在秘境中，我们曾看到过一份笔记，上面提及的一些细节，也让我十分好奇。” “比如？” “例如其中提及了实验区曾意外接收到来自西陆的信号，提及到了姬家，还有天道。”何悠措辞道。 旋即，便见这位老家主神情变幻了下，叹息道： “不瞒你说，这同样也是我疑惑的。 天道之事，我的确所知不详，只能猜到，天道或许会对他们的实验产生某种干预……姬家，倒是知晓一些。 如今也还存在着，是京里的，一个传承极久远的修仙家族。 真正的大世家。 远非我白氏可比。” 说到这，他笑了下，继而皱眉道： “至于西陆……我所知同样不多，只知晓，那是一块被掩盖的大陆，早已消失在世人眼中。 据说……它的消失，还在仙界封闭之前。” 仙界封闭之前？ 何悠有些吃惊。 须知，仙界可是在千年前便失去了联系，这所谓的“西陆”竟然还在更前头……这未免太过古老。 并且，他注意到，老家主说的并非是“秘境”，而是“大陆”。 也就是说，地球上竟然还存在着一块，未曾被发现的大型陆地？ 这个消息实在惊人。 当年的句曲仙宗竟然意外收到了，疑似源于西陆的“信号”……这件事简直不敢仔细想。 总觉得，里面藏着大秘密。 老家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神情颇为认真： “按理说，西陆即便对于三百年前的修士，也早已是类似于传说的存在……所以，我对笔记中的这段记载存疑。” 顿了下，见何悠认真思索。 这位老家主又缓缓道： “除此之外，如果再要说还知道些什么……恩，我当年倒是听长辈提起过一个说法。 据说，‘西陆’这个词是我们这些外人以及后人的称呼。 在西陆还存在的年代里。 生活在那片大陆上的人们并不这样称呼那片土地。” “不叫西陆？那叫什么？”何悠好奇道。 “天陆，他们自称所处之地为天陆，且自喻为天陆之民，或天陆之子……再多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天陆么……这个名字倒是古怪的很。 何悠心中想着，见老家主不再说话，便微笑道：“多谢前辈指教。” “不敢。” 两人又继续谈了几句，可惜都没什么营养。 何悠见缝插针，又装作随意的提了下“仙聆圣君”。 可惜，老家主似乎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何悠只能压下心头遗憾，送对方出了门。 来到院外，就看到白枣正和林岚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聊什么。 见两人出来，才结束交谈，跟着外公结伴离开了。 只剩下林岚站在门口，一脸好奇。 “看我做什么？不认识了？”何悠收回目光，对林岚笑道。 后者怔了下，然后有些拘谨地摇摇头： “没……就是……看你和家主在里头谈笑风生的感觉很奇怪。” “奇怪？有么？”何悠纳闷道。 “有啊。”不知道是否是性格的缘故，林岚远没有白氏宗族的人心思复杂，看上去，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何悠的变化了。 “老家主气场很强的呢，平常很威严的，我们遇上都不敢大声说话。” 林岚认真道。 何悠略感意外，心想自己怎么没感觉，相反的，觉得这老人家挺随和没架子的……恩，大概是差别对待？ “对了，正好，我还想找你来着。”将这些无聊的念头抛开，何悠对林岚道。 “找我什么事？”林岚疑惑。 何悠微笑道：“我之前想起来你做的那个打怪进度条……是不是可以修改一下？ 我记得你说过，进度条的原理是检测施法者灵气浓度…… 那么，是不是可以反过来，拿来检测修行进度？” “啊？你这个思路……”林岚眼睛亮了起来。 “怎么样？来，跟我回房间说，我给你画一张图……” …… …… 另外一边。 离开了别院，等两人进了园林。 白枣终于忍不住道：“外公，你们谈的怎么样？何悠他……真的是青苍真人吗？” 这个疑惑已经揣在她心里太久。 从昨晚上有人提出这个猜测，就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戳在她心里。 修仙少女实在不愿相信，自己捡回来的同龄人身体内藏着个几百岁的灵魂……只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老家主看了她一眼，温和地笑了笑，似乎洞穿了人心，摇头安慰道：“我不能给你保证什么，只能说，以你外公我来看，他不像是青苍。” “那……” “但我也看不出他的来历。”老家主苦笑道，“我能察觉出，他刚刚晋入了辟海境界，按照你说的，一个月前他还是普通人…… 一月三品……这速度未免太吓人。 加上他昨日在秘境中展现出来的手段，依我看，他即便不是青苍，也同样身怀大秘密。” “哦。那就好。”白枣听着，忽然大大松了口气，眉眼间的阴霾散去。 “那就好？你不介意？”老家主愣了下。 白枣大大方方地点头道： “不介意啊，每个人都有秘密的嘛，要尊重，保持恰当的距离，这样才能相处的长久…… 这不是您没事就给我念叨的道理么？ 反正……只要他不是个几百岁的老怪物就好了啊。” 说着，白枣闭上了嘴巴，在心里暗搓搓补充道： 几百岁啊……那代沟也太大了……以后还怎么相处。 “行吧……随你了。” 老家主一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模样。 摇摇头，说着要去开会，便将白枣打发走，自己离开了。 只剩下白枣一个人站在园林山石潭水旁，正琢磨着这个时间，是去饭堂还是回屋。 忽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是聊天软件的消息。 白枣拿出来看了眼，秀眉扬起，略显意外。 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按着语音消息道： “呦呵，你怎么想起来给我发消息了？我看你发的动态，今天不是去玩了么？” 对面很快也发来了一条语音，是个挺甜的女声，年龄似乎不大。 听着，像是中学生，很兴奋的样子： “表姐！我给你说，你一定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我遇见超人了！会超能力那种！活的！会喘气！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超能力啊！我的天！” 白枣脚步一停。 秀丽的眉眼眯了起来。 语气下意识地认真了几分，道：“超能力？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这还要从昨晚上那颗‘大号流星’说起……” …… 求推荐票 第一百零七章 好奇 改造“打怪进度条”并不算心血来潮。 事实上，从涂山秘境返回的时候，何悠就有了这个想法。 只是接踵而至的事件让他没找到机会和林岚商谈。 直到如今，才终于提起。 如果说可以通过修士产生的灵力波动来估测其体内蕴藏的灵力总量。 那么，改变下思路，制作一个用以测量修炼进度的工具，听上去，就是个蛮有潜力的主意。 林岚对此表达了极大的兴趣，在交流过后，便兴冲冲地跑了回去进行研发工作。 结果，第二天上午，何悠便拿到了“原型机”。 …… “这是我连夜研发出来的‘修炼手环’一代。 恩，是在我原有的一些发明的基础上改良成的，参考了市场上运动手环的外观与便携性。 就算带着在外面晃悠，也不会被注意。” 别院一楼客厅。 何悠打量着手里的“修炼手环”，听站在面前的林岚侃侃而谈。 就如对方所说。 这东西真的和手环很像，只是没有牌子。 屏幕的位置是一片水晶，用手指按上去，然后运转功法，就会弹出来一个小小的进度条。 看着就像是“打怪进度条”的缩小版。 “暂时还没有做出百分比数字，只能大概看下，而且我试了下，像我正常修炼的话，根本看不到变化，进度条都不动的。 接下来我准备想办法把显示精度调高。 不过这块的技术我还缺乏头绪……” 林岚有些遗憾地说着，然后又高兴了起来： “不过我最近正在研究涂山那块中枢里的一些技术，如果能解决这个难题，那么，这个手环肯定会大受欢迎。” “行，我看好你。” 何悠鼓励道，然后就目送着林岚乐颠颠继续研究去了。 …… 等对方身影消失，何悠想了想，也没有现在就进行尝试，只是将手环戴在了手腕上，准备之后修行的时候试下。 林岚都没办法让进度条变动的话，何悠觉得自己也不会好太多。 起码，短时间不行。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自己的下一步。 与老家主面谈的过程虽然与想象中差别较大，但结果还不错。 双方达成了默契，何悠也可以继续做他的小供奉。 江宁的局势，何悠找人了解了下，确认接下来一段时间大概会进入平缓期。 这一次，不少的宗门都有所伤亡。 尤其是焚海剑派，更是宗门精锐几乎覆灭。 只剩下钱思带着些残部，成功返回。 不出意外的话，短时间内，焚海剑派都只会闷头养伤，再也无力出来搞风搞雨。 相比之下，白氏声势大涨，俨然成为江宁府龙头，至于如何趁机捞到足够的好处，这些何悠也没去关心。 只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江宁各门派的重心都会放在消化“句曲秘境”上。 须知，句曲秘境并非是消失了，只是重新与地球主空间分离。 不过，其空间入口还是在的。 普通人进不去，但各门派总是有办法再次进入的。 就如同涂山秘境般，也是可以重返的。 只是……考虑到最有价值的太微阵列已经被摧毁，数据丢失，就连那座山峰上散落的些许法器，也一并炸了个稀巴烂…… 其价值，算是大打折扣了。 不过，即便如此，仍旧是个值得挖掘的“宝藏废墟”。 何悠找白夫人打听了下，家族的想法是，由白氏出面，再次召开会议，然后与其余门派共同分润句曲废墟。 不过这就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了。 何悠也不大想插手，一方面是觉得琐碎且耽误修炼，另外，也是有损他如今“青苍真人”的形象。 恩……多少有点偶像包袱。 “总这么狐假虎威也不行……还是要想办法快些提升实力。” 何悠摩擦着手环。 琢磨着，要不打听下最近是否还有秘境开启。 就在这时候，他手机响了起来，是白枣发来的语音电话。 “怎么了？有事？”何悠接通，嘴角带着笑意地问。 旋即，便听到白枣回答道：“有事啊。” “真有事？”何悠意外了，他寻思这姑娘又无聊，才找他聊天。 “恩，”白枣先是应了声，旋即语气迟疑了下，才试探道，“就是想问下，你最近有没有出去逛逛的计划，比如……去申城之类的？” 何悠挑眉，认真了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申城？那边出现秘境了吗？”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秘境……恩……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是这样的，之前我住在申城的一个小表妹给我发来了个消息……” 一楼客厅中。 凉风习习。 何悠静静听着白枣的叙述，脸上的神情从开始的疑惑，渐渐的，变得感兴趣起来。 事情也很简单。 按照白枣的说法，就在何悠引爆太微阵列那个晚上，申城上空划过了一颗极为明亮的“大号流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她的那个小表妹也是目击者之一，当时也只是遗憾，又觉得新鲜。 晚些时候，从网上听说那颗流星竟然坠落到了申城以东的一片海滩上。 一般人听到这种消息最多也就转发，和朋友闲聊下。 可白枣这个小表妹不是一般人……好奇心贼重，打听到大概位置，第二天就找了个出去玩的借口，去了那片海滩。 结果没看到“大号流星”或者陨石坑之类的，却意外目睹了好几个“特异功能人士”。 “蔡蔡说，她刚到海边的公路上，还没等拐下去，就看到几个穿着怪异服装的人施展了‘特异功能’，好像是对海滩进行某种处理，之后分开海水，走入了大海。”白枣叙述道。 何悠听到这里，醒悟道： “你的意思是……她看到可能是修仙者？等等……你的那个表妹，难道不知道修仙者的存在？” 按照白枣的叙述，这个叫做“蔡蔡”的少女感觉上，好像对修仙一无所知。 白枣声音发苦，道： “蔡蔡的确不知道这些……她虽然是我的表亲，家里却没有修仙者。 事实上，她那一支几十年前，就从家族总部分出去了。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家族每一辈总会有一些成员缺乏灵根，没办法修行，或者止步于养气境…… 然后就会从家族秘境离开，到外面以普通人的身份发展…… 都还是亲戚，但却不再接触修仙界。” 顿了下，她又道： “蔡蔡的父母这一辈就已经是纯正的凡人了，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些，她更不知道……” 何悠目露了然。 这很好理解。 如果切换到那个叫做“蔡蔡”的视角里，大概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表姐竟然是个修仙者。 更不会想到，自己还有一大票修仙者亲戚…… 因此，意外目睹了“修仙者”才会将其当做了“超人”或者“特异功能”之类的。 还一脸兴奋地去和白枣分享…… “虽然我这个表妹的性格比较……恩，跳脱。 但在这种事情上，想必不会特意和我编故事……想来，她看到的，就是申城的修仙者了。” 白枣语气空前地认真，甚至有一点紧张地说： “我知道这件事后，立即向家族上报，并联系了家族在申城的一些关系，调查了下。 结果……还真有意外发现。 那颗流星坠落当晚，申城的灵气环境发生了剧烈波动。 意外地导致了海边一片城区的停电事故……” “申城本地的一些修仙势力，也有所异动，而且……” 白枣迟疑了下，才说： “而且，通过调查发现，那颗流星出现的时间，恰好是太微阵列开启然后被你……额。” “被我搞炸。”何悠叹气道。 “恩……就是那段时间，所以，家族怀疑，这有可能与句曲秘境有关，当然……这纯粹是猜测，毕竟两者缺乏直接的关联性，只是时间太过巧合。”白枣道。 何悠却摇头说：“过分的巧合，就意味着关联。继续说吧。” “恩，确认了这件事后，家族觉得有必要派人过去观察一下。 不过申城虽然就在江宁旁边，距离很近，但毕竟……不属于江宁。 无论是行政区划上，还是修仙界的地域划分，都是如此。 所以，为了避免引来一些误会，加上族中强者还在养伤，手里的事也繁重……我就申请到了这个任务。 不过，我是女孩子嘛，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就问问你，有没有空。” 说到后面，白枣的声音低了下去。 “什么时候出发？” “啥？”白枣语气呆怔了下。 “你不是问我有空没吗？我有，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何悠微笑问道。 “啊……那肯定就尽快啦，要是可以的话，咱们下午就走？”白枣试探道。 “我收拾下，出门时候叫我。” 何悠干脆利落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 客厅中。 何悠极为放松地向后，仰靠在沙发里，把玩着手机，眼眸明亮中带着些许的好奇。 “流星？” “申城？” 何悠轻轻吐出这两个词，嘴角扬起笑意： “听起来……很有意思啊。” 第一百零八章 领会精神 他就这么容易地同意了？ 在何悠老神在在靠在沙发里思索这件事的同时。 白氏园林，某间古典卧房中。 白枣瞪着好看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关闭的语音窗口，有些难以置信。 扭头瞥了眼桌子旁边的一张写满了各种话语的纸条。 嘴巴瘪了下，有点郁闷： “本来还以为很难请得动……台词和套路都白准备了。” 摇摇头，将心中少许的郁闷驱散，白枣自我安慰了下。 便又兴冲冲站起来，推门往外走。 嘴角随之翘起： “老妈只说要我请动族中一位强者陪着，就准许我去申城。 她肯定是捏准了族中长辈们没有她的允许是不会答应我的……林岚她们实力又不够…… 嘿，不过没关系。 何悠肯陪我去的话，她肯定没话说。”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 白枣沿着古典林园的小径，顶着红木漆柱与乌黑的屋檐，快步小跑起来。 裙角微摆，很快便来到了一间房门外。 敲了下，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就看到自己的父母正在商谈着什么。 看到她跑进来，白夫人愣了下，眉毛微挑：“你找到人了？” “恩！何悠答应陪我去！”白枣略显自豪地说。 然后，满意地在自己父母脸上收获了诧异的神情。 “所以，我这回可以去了吧？”她又道。 白夫人深深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很无奈的模样。 可倘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嘴角分明流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 “既然如此……好吧，不过要记得之前叮嘱过你的……” “我知道啦，”白枣一脸很烦的模样，挥手道，“随时与家里保持联系，遇到特殊情况不要莽撞。 谨慎一些。 如果与申城本地的修士发生冲突，尽可能退一步。 表露身份，避免矛盾升级……毕竟那不是家族的地盘…… 我都倒背如流呢。” “好吧，那你去吧。” 白夫人无奈地说，旋即就看到白枣乐呵呵欢呼一声，扭头跑了。 看得出来，这一个月，她在家里都闷坏了。 恨不得立马出去透透气。 …… 目送女儿离开，房间中再度只剩下两夫妻。 终于，“白氏女婿”庆彦幽幽开口道：“你早就猜到会这样对不对。” “啊？什么？”白夫人装傻道。 庆彦叹了口气，说： “别装了……这是不是你计划好的？说起来……你就真的放心？” 白夫人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淡淡道： “有什么不放心的？ 女儿虽然修为不算高，但申城又不是什么险地。 目前那边的确有些异动，可她过去也是观察为主。 倘若真的遇到危险，有何悠随行，安全自然不用担心。” 庆彦冷幽幽道： “你知道的，我指的并不是人身安全问题……孤男寡女两个人一块出门，万一出事怎么办？ 你这个当妈的就一点不上心？” 白夫人闻言有些不太自然地清咳了一声，道： “我这不是挺上心的么……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觉得何悠这孩子不错……” 说了一半，白夫人就看到庆彦的一张脸明显黑了下来。 她只好走过去，扶了下丈夫的肩膀，略带埋怨道：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都是成年人了，你这个当长辈的，能不能看开一点。” “好了，我还有点事，先忙去了。” 白夫人又道，然后便脚步带风，径直出门去了。 只剩下庆彦一个人站在房间里，脸色变幻，横竖放不下心来。 想了想，他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拿起手机发了个消息出去。 很快的。 两道人影迅速赶来，进入门中，同时行礼： “您找我们？” 那赫然是一对中年男女，都是三十余岁模样，穿着短袖练功服，显得十分干练。 倘若是何悠在这，准能一眼认出。 这分明是家族“左右”两护法。 女的是“右护法”，之前办理入职手续的时候见过。 男的是“左护法”，原本是跟着去了府城秘境，但并未受伤。 何悠从涂山回来那一夜，在家族门口停车场曾见过一面。 两位护法同时也是夫妻，是庆彦能调动的，且比较信任的族中高手了。 面对两人询问。 庆彦点头，一脸严肃道： “我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任务！” …… …… 午饭过后。 刚过一点钟。 何悠就收到了白枣发来的，出发的消息。 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换下了道袍，改穿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大夏天的，t恤、短裤，鞋子……再加上一个瘪瘪的小背包。 就出了门。 刚从别院走出来，就看到一辆轿车开过来，停在了身旁。 后面车门自动打开，何悠就看到了白枣。 考虑到好歹是出门，修仙少女也换了套衣服。 碎花长裙，绑带凉鞋，一只手捏着一只浅色遮阳帽，另外一只手在旁边的座椅上拍了拍，扬了下头：“上车！” 何悠一怔，旋即微笑：“遵命。” …… …… 等这辆车缓缓驶离开。 古典园林外，停车场里，又有一辆不起眼的轿车缓缓行驶出来。 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握着方向盘的“左护法”，以及坐在副驾驶的“右护法”。 然而还没等车子提速，一道人影便悄然掠出，拦在了车子前方。 两夫妻怔了下，赶忙熄火，下车。 然后齐声道：“夫人！” 白夫人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眼神平和地打量着家族这两位护法，笑道： “这是要出门？我不记得……你们最近有额外的事务啊。” 两人又对视一眼。 旋即，便见左护法垂首疑惑道：“是老爷刚刚交待的。夫人您不知道？” “庆彦？”白夫人略显讶异，双手交叠，笑道，“最近族中事情太多，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和我说……恩，他交待你们什么了？” 右护法眨眨眼，道：“说是不放心小姐出门，要我们跟着暗中保护。” “就只这样？”白夫人眼含笑意地问。 “还说……要我们注意何供奉……随时向老爷汇报。” “这样啊……” 白夫人啊了一声，然后用手指点了下额头，做出思考的模样。 片刻后，才看向两人，委婉道： “白枣在家里憋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有机会出门透透气，还是不要盯得太紧比较好，至于何供奉……为人正派，实力高强，有他陪着，我很放心。” 右护法到底是女性，在这方面也更敏锐，当即领会精神，道： “那……我们就不去了？” “不，你们跟去也好，倘若真的遇到什么事，人手不够，你们也能帮衬着下。 只是……不要靠的太近，要给年轻人足够的空间。 另外老爷工作繁忙，也不要大事小情都禀告给他。 恩……有什么进展，优先发给我……明白吗？” 白夫人缓缓道。 “可是……”性格耿直的左护法皱了下眉头，还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妻子拉了下。 “我们明白，您尽可以放心！”右护法道。 白夫人满意笑道：“很好，那你们忙吧。” 说完，她裙摆一飘，便消失在园林之中。 等人走了。 左护法才一脸迷惑地问道： “我怎么有点迷糊？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到底还要不要禀告老爷？” 右护法瞪了他一眼，道： “家族里，老爷大还是夫人大？” “夫人大。” “那不就得了，领会精神，少废话，赶紧上车，等下追不上了。” …… …… 当车辆从“嫁接”的公路上，驶入宁城的主干道。 何悠略显疑惑地扭头，透过后车玻璃向后看了眼。 “怎么了？”白枣一副很端庄的姿态，双手按在膝盖上，攥着浅色帽檐问。 “没事，后面还有辆车。” “奥，大概是有人出来办事吧，最近家里事情贼多。”白枣不甚在意地说，然后拿起遮阳帽，当做扇子，自顾自扇了起来。 黏在肩头的黑发随之摆动。 出门前喷洒的香水香气弥漫开。 何悠接受了这个说法，转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 “车里不是开冷气了么，你还热么？” 白枣动作一僵，愤愤地使劲扇着帽子：“我乐意！”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何悠眼中溢出笑意来。 很放松地靠在座椅上，瞥了眼前面闷头开车的司机，问道： “咱们这是开车去么？” “不，坐高铁。”白枣道。 何悠并不意外，虽然申城就在江宁府边上，距离府城省会也不远。 但这里是宁城，要赶过去，上高速也要不短的时间。 相比之下，反而是高铁更快，天黑前就稳稳能到了。 “我已经联系好了，等咱们到申城，我小表妹会来接。”白枣放下帽子，拿起手机，道。 何悠略显讶然道： “那个中学生？你让一个中学生来接我们？” 反了吧……他很想吐槽一句。 旋即，便听白枣淡淡道： “没事，本来这次过去，名义上就是去找她玩几天，蔡蔡成天乱跑，身边带着保镖，不用担心。” “保镖？” 何悠愈发好奇了。 虽然说申城的gdp领跑全国，比京城都高一些，有钱人多，但也不至于随便什么人都雇得起保镖……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白枣皱了下鼻子，说： “蔡蔡家里做一些小生意，开发几个楼盘，性格又喜欢乱跑，所以姨夫才给配了几个人保护，也用不了多少钱，图个安心。” 开发几个楼盘……小生意…… 何悠没说话，心里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一直沉浸在修仙界，差点都忘了，自己身边坐着的可是个富婆…… 恩，然后现在富婆在大富婆的安排下，要带着自己去见另外一个小富婆……这么一想，修仙生活真挺刺激的哈。 何悠正想着，就见白枣点开手机相册，递给他： “喏，这就是蔡蔡了，你先看下，给等会见面做个铺垫。” 第一百零九章 蔡蔡 这还要做铺垫？ 何悠心想着，低头看去，挑起眉毛。 只见手机相册里赫然是一张在不知道什么活动地点拍摄的照片。 背景繁杂，画面主体是个十几岁小姑娘。 大概也是家庭条件好，养的白净，双马尾，上身衬衫，下面是浅褐色格裙，白袜，方口皮鞋……完全一整套jk制服。 何悠抬起头，看了白枣一眼：“她平常也这么穿？” “上学的时候肯定是校服啊，”白枣收回手机，“不过现在假期……所以，大概是这样。 当然也会换的。 尤其是裙子，有好多条。 她跟我说过，什么山吹、树莓红茶、雪松、森林来信、温柔一刀……” “等等，”何悠打断了白枣的念叨，“你说的这都是什么？” “裙子啊，哎呀，反正就是不同颜色裙子的名字啦。” 白枣一脸你这都不懂的模样，看的何悠咽下了后续的话。 只是感慨，女孩子的玩意的确繁乱。 不只是口红能分出好多种色号，同样款式的格裙也能起这么多名……额，似乎受众也不一定都是女孩子…… 强行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何悠就听白枣继续说： “这次代表家族去申城查探情况是一方面。 另外，也是照看下蔡蔡。 她毕竟看到了修仙者，虽然一般来讲，也不会出问题，但稳妥起见，还是得观察下。 这也是我这次过去，名义上是找她玩的原因。” 何悠意外道：“你的意思是……她可能被那些修士找麻烦？说起来，你们修仙者平常对于那些意外的目击者怎么处理？” “什么叫‘你们’，现在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了好吧，”白枣皱了下鼻子，很认真地纠正了下何悠话语中的瑕疵，旋即解释道： “一般来讲，在外面行走的修仙者都会很注意的，如果被看到，一般也没什么办法。 如果掌握一些独特的秘法，可以针对性地施展下。 如果没有这种本事，那就算了。 反正，目击者就算到处乱说也不会造成什么后续的麻烦，没人信的，只要避免被拍摄到就好。” 语气一顿，她继续说： “但凡事都有例外，现在很不确定蔡蔡看到的是什么事，不过起码，截止目前，她都是安全的。” 何悠点点头，又疑惑道： “我记得，当初我们进入左峰山秘境的时候，那些普通人，脱离开秘境后丢失了相关的记忆。这种擦除记忆的方法实现门槛很高吗？” “肯定很高的啊，那都是基于整个秘境实现的……哎呀，反正具体的我也不懂。 或许有人可以做到吧，反正我不行。” 说到这，白枣忽然后知后觉，想到身旁的少年就藏着许多秘密，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闭上嘴，然后想了两秒，从包包里拿出两个口罩来，递给何悠一个。 “等会到了车站，记得戴好口罩。”她说。 何悠拒绝道：“我就没必要了吧。” “很有必要！”白枣竖起眉毛，认真道，“你如今在江宁府修仙者可是大名人了，相信关于你的事，已经传到申城了。 照片什么的，这个年代那么容易传播，你当然要时刻注意。 否则万一被人瞧了去，不定引出什么事端来。” 何悠顿时陷入思索。 考虑到江宁修士的脑补功力，他觉得这事还真得认真对待才行。 于是很认真地接过来，正摆弄着，就听旁边的少女一边戴口罩，一边说： “另外，蔡蔡不认识你，等到了地方，就说你是我男朋友，别露馅了哈。” 何悠刚把口罩贴到脸上，听到这句话手停在半空，扭头愣道： “你说啥？” …… …… 停车，检票，进站，来时候的司机自行开车返回。 因为是掐着时间点出来的，在候车大厅里等了十分钟，就登上了列车。 买的座位也是连号，整个行驶过程中，都是白枣在将编好的剧本说给他听。 何悠只是默默背着，将那些可能被追问到的“恋爱过程”给硬生生记在心里。 还别说，这感觉挺怪异的。 不过也的确没办法，两人结伴同行，总得有个说法。 说是保镖？ 可他这个形象也不像啊，说出去都没人信，现实又不是小说，真当什么大小姐的贴身高手那么玩画风也不对啊。 所以……男女朋友关系似乎还真是最合适的。 只是扭头看着身旁亭亭玉立，青春靓丽，肤白貌美的黑长直美少女，何悠总觉得有点别扭。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列车到站，两人下车，才终于适应下来。 “离我近点，注意别露馅了。” 随着人流从出站口走出，白枣的声音从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里传出来。 与她并肩而行的何悠同样扯了扯口罩，然后低声说： “我的演技你放心。” 说着，他稍稍将步子拉大，两人靠近。 右手塞到短裤口袋里，左手则随意捉住了身旁女孩的柔荑。 触感，细嫩，滑腻，如同嫩茅去皮般洁白细软。 白枣身体登时一僵，后背挺直，眼眸瞪大，站在原地，不会走动了。 何悠看了她一眼，聆听着她骤然加快的心跳，低笑道： “倒是你，可别露馅了才是。” “我……我才不会。”白枣慌乱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不断自我暗示： 我攥着的是只猪蹄子……猪蹄子……蹄子…… 等两人终于来到站外广场，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一道栏杆旁的蔡冬。 恩，这就是大名了。 大概是早已对于白枣戴口罩的行为见怪不怪，穿着一身jk制服，双马尾的身材娇小的少女登时呼喊了一声： “表姐！这里！看这里！” 咋咋呼呼的，引来周围一群人的目光。 蔡冬却旁若无人的模样，一点也不害羞，甚至生怕他们看不到，还原地蹦了几下。 看的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很是紧张。 白枣赶忙也挥了挥手，然后顺势挣脱开何悠的“钳制”。 拎着碎花裙，迈着两条光洁的小腿跑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这俩姐妹很仪式感地拥抱了下，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何悠仍旧慢条斯理走着。 等到了近前，这对表姐妹也分了开来。 “蔡蔡”顿时转移了注意力，一点不怕生地仰着头，审视着何悠，自来熟一般冒出一句： “表姐夫？” 何悠与白枣登时都是一僵。 倒不是毫无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小表妹直接跳过流程了啊。 “咦，难道不是？”蔡冬那张标志的瓜子脸上，两只大眼睛咕溜溜转着，嘴角带着坏笑，“我刚才可看到了，你们拉着手呐！” 这时候，白枣终于从尴尬中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拍了下蔡冬的头： “别乱叫，这是何悠，你叫他哥就行。” “安啦安啦，我懂。”蔡冬一副年纪轻轻便已阅尽千番的老司机神气，边点头便说。 然后忽然抱着小肩膀，上下好奇地打量着何悠，道： “说起来，看上去也很普通嘛……哎哎哎，表姐你别捏我胳膊，我不说了好吧！不说了！走吧，先离开这，都热死了。” 何悠站在一旁，始终微笑淡然地看着这个“富萝莉”，心想这两姐妹性格反差还挺大。 小时候怕不是个熊孩子。 唔……中学生似乎也没摆脱这个范畴哈…… 总之，第一印象倒也不错。 谈话间，站在后面的司机已经拉开了车门，恩，还是一辆加长款的车型，几个人全算上，也不挤。 何悠第三个上车，走到车门边的时候，他扭头淡淡看了那个穿着黑西装的彪形大汉一眼，心想，这大概就是蔡冬的保镖了。 等他也钻进车门，司机动作熟练地关上了车门，然后用胳膊碰了下那个明显状态不对的黑西装保镖，低声问道： “怎么了？” 旋即，便见那魁梧男人这才回过神来，看了司机一眼，脸色闪过一丝后怕和疑惑： “你看到没有？” “看到什么？” “白小姐男朋友……的眼睛。” 顿了下，保镖咽了口吐沫，苦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很锋利，很吓人，比我以前遇到的格斗高手都有压迫力。” 司机愣了下，然后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拍马屁也不是这么个拍法啊，车门都关了，人家也听不到…… 摇摇头，他没说什么，只是道： “上车吧。” …… …… 车站附近的车流量自然很大。 好在不是高峰期，很快的，广场就被抛在了后面。 坐在车内。 何悠静静听着旁边两个富婆打闹，手拉手聊着天，没有尝试插入，只是扭头看向车窗外。 只见一座座大厦林立，广告牌屏幕光影变幻。 路上车流密集，目之所以及，尽是喧嚣。 这座城市，的确比宁城，乃至于江宁府城繁华热闹了太多。 与何悠熟悉的小青山镇，更是云泥之别。 然而他却不曾喜悦。 并不是因为车外的噪声恼人……从打晋入辟海境界后，何悠已经可以彻底做到不被这些噪声扰乱心神。 那么……又是为何心神不宁？ 何悠眉头微微皱起，虽然未曾“听”到任何异常，但他却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正被窥伺的糟糕感觉。 并且，他很确定。 那种窥伺感并不友善。 可腰间的“示警玉符”却又没有动静。 “喂！你在想什么啊！” 忽然，白枣戳了他一下，道，“我们商量等下去哪里吃饭，你什么想法？” “你们决定就好。” 何悠将目光收回，语气温和，不见起伏地说。 白枣则是眼神微动，敏锐察觉出了何悠神态中的故意显示出来的异常。 然后，还没等她找机会询问，便是猛然瞪大了眼睛——何悠的手指竟然悄悄探入她裙底，落在了她的大腿上，并开始写字。 那是两个字： “有人。” 第一百一十章 举杯邀来客 有人？ 感受到何悠书写的那两个字，白枣登时一惊。 一时间也忘记了羞涩，意识到是发生了状况。 当然……这也不排除何悠编瞎话给摸大腿找理由的可能。 但白枣考虑了下何悠的为人，心想大概不至于这么不正经……再联想到此行保护蔡蔡的这个目的，顿时也认真了起来。 下意识地想要张嘴询问，就感觉到何悠的手指在自己大腿上抹了下，仿佛是在表示“擦除”，然后重新写了两个字： “别问。” 白枣只能很憋屈地闭上了嘴巴，还要装出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而后才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就算是不方便说话，也可以手机发消息啊，再不济人家都是往手心写字的…… 何悠这时候收回了手，看似很放松，实则很警惕地身体往后靠了靠，低声说： “那儿面积大。” 白枣：“……” 这时候旁边的蔡冬也觉察出不对劲了，小脑袋使劲往前伸，然后凑了过来： “哎，你俩背着我聊啥呢？” 白枣瞪了何悠一眼，然后抬手将蔡冬的小脑袋嗯了回去，板起脸来，说：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我才比你小几岁……”蔡冬鼓起嘴巴嘀咕了起来。 然后还一脸好奇地时不时往两人中间瞅，看的气氛一时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何悠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风轻云淡。 …… 这只是个小插曲，很快的，两个女孩子就选定了一家网红店，订了位置，赶了过去。 并顺利地吃起了晚餐。 何悠全程一副懒散随性的模样，不时开口应付下说个不停，仿佛精力无穷的蔡冬。 大部分心神则始终警惕着，注意着那股令他不安的窥伺感。 然而，却始终没有意外发生。 这甚至让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感知是否正确。 吃饭的时候，白枣在桌子底下用手机发了消息询问，他也只是含糊搪塞了过去，引得修仙少女一阵怀疑，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给占便宜了。 这一顿晚餐拖延的极为长久。 主要的时间都是两个女孩子在聊天，何悠负责偶尔捧哏，这让他产生了些许诧异的情绪，疑惑两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话。 毕竟到底是有年龄差距的。 按理说，应该聊不到一起。 但旁听了一阵，他终于大概弄明白了些，自己可能在“心理年龄”这一块低估了蔡冬，且高估了白枣。 恩……也不排除，后者装嫩的可能性。 好不容易从餐厅出来，天色已然尽黑。 城市却被灯光点缀的比白日还要灿烂些。 几个人又跑去附近逛街，倒也没有买什么，就是瞎晃悠。 等约莫八点多，才终于重新上车，赶赴下榻之地。 恩，并不是去宾馆，也不是去蔡冬家里。 “我家在申城有一套小别墅，就是蔡蔡家开发的，当时姨夫半卖半送的。 偶尔家里人过来玩或者出差，也会住。 平常有人固定时间打扫，今晚咱们就住那……蔡蔡的话，姨夫姨妈最近也不在申城。 我刚联系了，这两天她就跟着咱们一起。” 面对何悠的疑问，白枣这样解释。 还能说什么？ 大概这就是有钱人吧……何悠欣然地接受了安排，并且默默算了下自己的工资。 恩……是不是该找机会和白夫人商量下，涨下薪资待遇了？ 毕竟自己三品辟海境界，也应该比当初养气境的身价高了吧。 …… 转着奇怪的念头，车子在川流不息的偌大都市中穿行。 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拐入了一座幽静的别墅区。 司机和保镖在楼下。 等三个人结伴进入这座欧式建筑，仿佛永动机般的蔡冬终于抬起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肉手拍了拍嘴巴，打了个哈欠，道： “我不行了，真的困了啊。” 相比之下，何悠与白枣身为修仙者，体质远超常人，倒只是稍有倦意。 “困了就睡觉。”白枣捏了捏蔡冬的鼻子，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道。 “今晚我要和你睡。”蔡冬忽然撅起嘴巴，抱住白枣的胳膊，央求道。 白枣哭笑不得：“自己睡不好吗？” “不好！” 说着，这富萝莉忽然眨巴了眼睛，然后撇下白枣，来到何悠面前，恶意卖萌道： “表姐夫，把表姐借给我一晚，你肯定不会介意的吧？” 说完这句话，她凑近过来，背对着白枣，脸上做出一个坏坏的表情。 一副惊讶的模样，低声说： “在车上当着小孩子面乱摸，你不会那么急吧，不会吧不会吧？” “……”饶是以何悠的定力这一刻都险些破功。 表情稍稍僵硬了下，终究还是维持住了风度和仪态，微笑道： “当然不会。” “那就这么定了！表姐我们去洗澡！”这性格欢脱的富萝莉扭头拉着白枣就往门外拖，后者只能用无奈的神情看向何悠。 “去吧。”何悠淡笑道，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萌妹子离开。 想了想，转身去主客厅里，想找瓶饮料解渴。 等看到酒柜的时候，犹豫了下，从里头翻出来一瓶红酒来。 又随手拿了醒酒器和杯子。 恩，主要是以前也没怎么喝过，尝尝鲜。 别墅楼上有一个很大的露台。 今夜略显闷热，何悠干脆也装了一波优雅，走到露台上的桌椅旁坐下，打开酒瓶塞子，尝了一口，然后撇撇嘴，低声摇头： “一股子钱味。” 嘀咕着，听着房间里浴室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何悠靠在躺椅中，望着外面浓郁的黑暗，眉头渐渐皱紧。 “那种窥伺感还在么？” 白枣不知道怎么摆脱了蔡冬，缓缓走了过来。 何悠没有回头，神情认真地点头道：“还在。一直都在。” “会是蔡蔡遇见的那些人吗？”白枣咬了下嘴唇，担心地问。 “不清楚。按照她说的，她去海边的时候，也只是看到那些修士办完事，离开的一幕，并没有与对方直接接触。 所以，应该没道理继续有牵连。 可是……” 何悠皱眉道，“我之前甚至怀疑是自己太过敏感，产生了错觉。 但是……从打我们进来这里后，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我也有了一些被注视的感觉，虽然没你那么清晰。”白枣苦笑道，旋即说，“总之，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准备？你想联系家里？”何悠终于扭头看向她。 白枣眸光闪烁了下，理所当然道：“有你这个大高手在，哪里用得着。” 何悠脸上表情平淡，心中却是没那么有把握。 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自家清楚得很。 只不过，他倒也没反驳。 主要是，就算联系家族，也来不及。 并且，在他的感知中，对方虽然并未带着善意，但显然也并无杀意……而且，他虽远不如人们猜想中那般强，但如今好歹也有三品辟海的修为。 放在现代修仙界，已经算是一个小高手了。 毕竟，绝大多数行走世间的修仙者，也都是三品及以下。 以他如今的修为，放在一些中小门派中，都能担任“长老”一职了。 尤其在稳固了辟海境修为后。 何悠进行过测试，发现在运转灵力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体素质、神经反应速度、动作敏捷程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虽然不懂格斗的技巧。 但正所谓一力破万法，你格斗技巧再丰富，我神经反应和肌肉运动速度都吊打你，实际战斗，照样是碾压。 就以蔡冬的那个明显练过的保镖为例。 虽然并未交手，但何悠有信心一拳就秒了对方。 磨练技巧几十年，拼不过修仙者的身体素质，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因此，他倒也不是太紧张。 “情况还不明朗，先看看情况再说，”何悠端起酒杯摇了摇，缓缓道，“你和蔡蔡一起睡，正好可以贴身保护她。 我今晚都不会睡，你先不要露面，有情况我先应付。” 白枣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略显担忧地说： “能不发生冲突就不要，毕竟人生地不熟，这里可不是宁城…… 实在不行，就叫我出来。 想来，我江宁白氏，在江南一域，还是有些薄面的。” “放心，我可没那么蠢，不会放着招牌不用的。”何悠看着郑重的少女，微笑着宽慰道。 “表姐！我洗好了！你快过来啊！” 这时候，蔡冬咋咋呼呼的喊了起来，一副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模样。 两人相视一笑，白枣喊了声：“这就来。” 然后与何悠对视一眼，便走了。 一阵夜风袭来。 吹得露台边缘窗帘地幔缓缓摆动。 今夜浓云压顶，不见几颗星。 何悠默默喝着红酒，眸光清亮，想了想，他缓缓将右手抬起，捏起“半个”法诀。 这是他这段时间摸索出来的窍门。 他发现，“天下潮”并不是只能完整开启。 只要调整法诀的精确度，并且控制自身灵力的消耗，便可以自如地控制“天下潮”的威力大小。 在他的牵引下。 肉眼无法看到的世界中，整个别墅区的灵气缓缓运动，以一个极轻微的幅度向何悠为中心聚拢。 这样的幅度下，消耗的灵力不大。 可以维持很久的时间。 当“天下潮”展开，何悠只觉自己与附近半径百米内的灵气环境完整了某种牵连。 原本，他只能控制自己的肢体直接接触的物品。 将灵气注入其中。 然而在“天下潮”的作用下，他体内灵力牵引的整个范围内的灵气，都可以任凭他调遣。 也就意味着，在这片区域内的，浸泡在灵气环境里的实体物质，也都在他的操控范围内。 何悠可以利用这种无形的连接，将范围内的物质引爆。 就像是……当日引爆太微阵列一般。 夜风轻拂。 隐有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白枣牵着直打哈欠的蔡冬去了卧室睡下。 而何悠面前的红酒也饮下大半。 终于。 在某一刻。 醉眼朦胧的何悠，眸中微光一闪。 耳朵微微翕动。 嘴角勾起笑意。 …… 与此同时。 别墅外。 某片阴影中陡然走出一道身影，其似乎蛰伏多时。 并终于选定在这万籁俱寂之时，飞身，轻巧地越过了别墅外围的高墙与栏杆。 在没有惊动任何普通人的前提下。 踩踏着建筑的凸起，向何悠所在的露台奔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是谁？ 距离别墅区不远不近的公路旁。 一辆黑色不起眼的轿车静静停在树荫下，完美隐匿在了黑暗中。 没有开灯，黑乎乎的。 只有自己去看，才会发现车内朦朦胧胧藏着两道身影。 “老公，你看到没有？” 忽然，坐在副驾驶上的右护法说。 她的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渗入浓浓的黑夜。 “看到了。果然有异常，但应该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否则，不会注意不到我们。”略显耿直的左护法将手里的烟盒捏扁，斟酌着开口道。 “但是他的耐心很好。” “大概是不想闹出动静，符合修仙者的行事风格，尤其蔡冬还带着保镖，之前一直在闹市中，也不好接近，看来是一直潜伏到现在，觉得他们睡下了，才终于行动了。” 领着庆彦与白夫人夫妇命令的两位家族护法你一言我一句，飞快交流着。 白日里，相比于身在明面上的何悠，藏在暗中的两人同样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摸不准状况。 一时也没有揪出那个同样藏在暗中的家伙而已。 “那咱们怎么办？拦下他？”右护法看了身旁丈夫一眼。 左护法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哪里来得及，再说，这种情况，何供奉肯定应付的来的，哪里用得着我们，看戏好了。” “恩，看戏。” 说着，右护法露出笑容，然后把放在车内饰上的一桶泡面拿了下来，掀开，热气腾腾。 …… …… 来了。 露台上。 何悠在对方动身的一刹那便捕捉到了这异常的声响。 对于旁人而言，这人的脚步声很是轻微，但在何悠耳中，却太显眼。 在两个女孩入睡的时候，何悠便关掉了附近的灯。 因此，整个露台与客厅都只是一片昏黑。 他座椅的位置，也经过了调整，刚好藏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死角。 此刻感应着脚步声迅速接近。 何悠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 “从他的动作来看，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房间中藏着修仙者，不然的话，不至于还这么遮遮掩掩的……这说明，他没有注意到我利用仙法调整的灵气环境 ……我的动作虽然幅度不大，但倘若是修为足够高的修士，这么长的时间，必然可以察觉异常。 也这就意味着，来者的修为不高，很可能比我还低。” 这个分析结果让何悠愈发镇定了起来。 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等待。 看着一个黑影越过院墙、栅栏，然后避开了别墅的摄像头，动作极快地飞掠到建筑一侧。 然后轻巧地宛如蜘蛛侠一样爬了上来……这对于修行者而言十分容易。 很快的，对方便爬上了附近的一个阳台，然后大概是判断了下卧房的位置，纵身一跃，便落在了何悠坐在的露台之上。 步伐很是放松地径直往客厅中走去。 似乎在他看来，只要躲避开最外围的视线，剩下的，就无须警惕。 然而就在他刚踏入客厅中的刹那。 便只觉周遭灵气环境陡然波动了一瞬！ 一阵风从室外卷入，吹得客厅两侧落地窗帘飘舞。 旋即，便听到一声轻笑： “深夜造访，有失远迎……阁下跟随了一整日，想必也口渴了，要不要……来一杯？” ！！！ 这声音极为突兀，落在那黑影耳中更是宛如炸雷！ 他当即一惊，下意识便做出防御的姿态来，并且转身，向不远处的露台望去。 下一秒，便听“啪”的一声，露台附近那张圆桌上的一盏暖灯骤然点亮。 光芒极柔和，并不强烈，是开的最低亮度的档位。 但却也足以照亮桌上的酒瓶与玻璃器皿。 以及……桌旁那只躺椅上，一个正端着酒杯，身影模糊，双目晶亮，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身影！ “你是谁！” 那人影豁然一惊，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感应着四周何悠故意制造的灵气涌动环境，心中已然是明悟： 修仙者！ 自己面前的这个神秘的家伙赫然也是一个修仙者！ 并且对方似乎早已经发现了自己，只是一直装作不知，且入夜后便在这里等待自己…… 这一切，实在太像是个陷阱。 念及此，他强行按耐住施展秘法的冲动，心神高度戒备，开始筹划逃跑路径。 同时死死看向对方，试图看清容貌。 然而令他愕然的是，露台上的身影似乎早已经有所预料，脸上赫然戴着一只口罩。 在对方看向自己的同时，何悠也在打量着这位访客。 大概也是担心被摄像头拍摄到容貌，这人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穿着倒是普通，身材中规中矩。 看上去，年龄应该比自己大些，但也不会太多。 此刻那紧张戒备的神态，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何悠对这个开局很是满意。 这也是他故意营造的，为的就是掌握主动权。 这幅悠闲的姿态也是故意表演出来的，为的是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闻言，他并未起身，仍旧极为放松地躺在靠椅中，缓缓晃动着酒杯，仿佛在打量猩红的酒液，语气温和道： “不必紧张，请坐，恩……你很好奇我的身份？看来你来之前，做的调查并不完备…… 呵，好了，我想你也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 这里……毕竟不是合适的环境。” 顿了下，何悠见对方一动不动，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好吧，不过，我想，作为未经允许潜入我家里的客人，阁下才应该先报上名号才是。” 他的语气淡然，神态放松。 然而……他愈是表现的不在意，那人心中便是愈发紧张。 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何悠，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只是沉默，一时竟没有回答。 心中却也是无奈。 就如同何悠所言，他做的准备工作看来的确出了纰漏。 过来前，只是调查到了目标是申城一个地产商人的女儿，正在读中学，也就仅此而已，再多的，在他看来也没必要……事实上，他也是今天中午才盯上的蔡冬。 只是因为蔡冬始终在热闹的街区闲逛，也就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傍晚接站的时候，他也全程在暗中观察着，只是当时也没想到，这个与目标关系莫名的青年竟然也是一位修仙者！ 而且，虽然年龄似乎并不大，但其身上的气质，举止风度，却是给予了他十足的压迫感。 就仿佛面对家族中的强者一般。 尤其，对方如今的姿态，更是让他摸不准深浅。 暗道，莫非……这是从外地抵达申城的某个大派的核心弟子？ 不然……一般的散修和小门派，不会培养出这种气质来。 “看来你并不愿意沟通。”何悠见对方只是沉默，不说话，不由语气略显不快地道。 感应到何悠的清晰变化。 终于，这人咬了咬牙，微微收敛了下姿态，极为谨慎地行了一个修仙者的通用礼仪，沉声道： “冒昧前来，也是有要务在身，没想到这里也会遇到同道中人……请恕在下不方便自报家门……敢问……阁下与那蔡冬……是何关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略施惩戒 是何种关系？ 听到这句话，何悠未曾被口罩遮住的上半张脸上，一双眉毛缓缓扬了起来。 心想着这关系似乎还真有些许的复杂。 然而这种情景之下当然不能照直说，那就太蠢。 并且，何悠从对方的话里好歹也琢磨出些许信息来。 对方的目的果然是蔡冬……这个虽然早已于心中几乎确定，但如今，算是确凿了。 有要务在身……这意味着对方身后有一个组织，或许是宗门，或许是宗族。 但总归，并非散修，这很重要。 有组织的人往往会顾虑的更多一些，也更守规矩一些。 思索着这些。 何悠捏着高脚杯，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说道： “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只需要，我不可能放任你在这里行事，也就可以了。” 见对方沉默了下来，何悠决定还是不要废话下去，便将自己的语气调整了些许，仿佛有些烦了，道：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透露来历，那总该说清楚来意……当然，如果你仍旧坚持不说，那么，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交谈下去了。” 看到何悠这般作态，那人犹豫了下，终于开口道： “我深夜造访，并没有歹意，我只是来取回一样丢失的物品。” “哦？”何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则自顾自说道： “不久前，我们曾经在申城的一片海滩遗失了一样物品，倒也不是很贵重。 只不过……毕竟也算一样法器，如若流落出去，也是不好…… 而根据我们的调查，在那段时间，这个叫做蔡冬的女孩曾经在附近出没，所以……” “所以你们怀疑，是她捡走了那件法器？这才派了你过来，想要趁着夜色偷取回去？”何悠眯着眼睛道。 那人皱了皱眉，似乎对于“偷”这个字有些不喜。 但想了想，终究也没有纠正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是的。我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现代社会传媒发达，如果出了问题，后续也会很麻烦……所以，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何悠听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淡了下去，道： “可你仍旧是擅闯，而且，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我并不清楚，这是否是你临时编造的谎言，况且……即便假使你所说是真的，也只是怀疑而已。 谁能确保东西是遗落在了沙滩上，谁又能确保是落在了一个普通小女孩手里？ 这一切，都只是你们的臆测！” 说到后面，何悠声音明显有些不满。 对方默不作声，似乎也是无法回答这些问题，感受着你四周涌动的灵气环境，硬着头皮道： “我的确无法证明什么，但想要证实也很简单，只需要阁下允许我搜查询问一番，那么一切也就……” “你在说笑？！” 何悠闻言，似乎怒极而笑，连身体都微微坐起来几分，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只凭借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的一面之词，就要任凭你搜查？ 你以为你是谁？ 今日我话放在这里，要么，你去叫你背后的宗门也好，宗族也罢，叫主事人亲自来和我谈，要么……就滚！” 说话的同时，何悠手中的酒杯忽然被他重重放在圆桌上。 与此同时，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也变幻法诀，牵动了四周早已布置许久的灵气环境。 通过这几分钟的交谈，他已经悄然用灵气侵蚀了对方身周。 辟海境修为全力施展，尝试将对方的身体引爆！ 与此同时。 那不速之客也察觉到了四周躁动的灵气环境，心中陡然一惊。 下意识便摆出防御的姿态，并且试图纵身拉开与何悠的距离。 可没等他真的挪步，一阵源于体表的恐怖震动便让他骤然色变！ 只见自己的衣服陡然间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撕扯与压迫，死死地贴在皮肤上。 并且，一阵撕裂般的刺痛向自身席卷而来！ “啊！” 这人大惊失色，急忙运转功法，调集体内经脉中的所有灵力抵抗，尝试保护自身。 并且，其额头眉心的位置，陡然亮起一道鳞片般的光辉，色泽淡蓝，呼吸间便撑起一个淡蓝色的保护罩，将自己笼罩起来。 随着那保护罩被生生撕裂，何悠的这一轮攻击也被成功阻挡了下来。 不过，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刺啦刺啦……”一阵撕裂声传来，就只见这人全身的衣服大片大片损毁，裂开狰狞的裂口。 皮肤的毛孔中也渗出鲜红的血珠来！ 脸上的围巾也撕裂开，显露出一张苍白的男人脸庞，继而，“噗”的一声，竟然吐出一丝鲜血！ 何悠静静目睹着全程，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有偷袭的成分在，但眼下的情况也说明，对方的修为的确不高，可能只有养气境，再高，估摸着也不会超过开脉下境。 只有大境界层面的差距，才会让对方如此狼狈。 念及此，何悠在心中衡量了下得失，终究还是放弃了继续攻击的打算，只是用淡漠的目光凝视着对方，开口道：“自己选吧。” 听到他的声音，狼狈不已的男人骇然地望着何悠，眼神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愕与畏惧！ 这丝畏惧倒不是纯粹源于这一击。 而是因为，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攻击形式！ 是的！ 没有施展秘法的动作，也没有祭出任何法器。 在他眼中，这个坐在露台喝酒的年轻的过分的修士，从始至终也只是放了下酒杯，自己便被无形的力量所袭击。 虽然伤势远不如外表这般惨烈，大多数是皮外伤而已，但正是这一点，才加深了他的恐惧。 在他看来，何悠方才的动作显然是在敲打自己，或者说是对自己不配合态度的小小惩戒。 而非是真的要击杀自己。 这显然是个随手的警告。 那么……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人，真正的修为该有多强？ 只是随手的惩戒便让自己如此狼狈，暴露了真实的容貌，那么，若是对方认真起来……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收起了所有反抗的心思，低下头，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滔天巨浪。 哪里能想到……何悠这一手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小惩戒”，“随手警告”，而是酝酿了好半天的一次重击…… 虽然两人实力存在较大差距，但如果认真打起来，他想要跑掉还是没问题的。 可惜，已然被震慑住的头脑压根没有往对方在演戏这个角度思考。 只是声音颤抖着说： “小修唐突，请您恕罪……我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说着，见何悠看都不看他，这人只好惶惶然小心地挪到露台边缘。 然后纵身一跃，跳了出去，原路返回，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中，带着血腥气，远远遁去。 …… 别墅区外。 公路旁，隐藏在树荫下的那辆轿车内。 白氏两护法默默地看着远处一道黑影踉跄着，仓皇着逃离，而别墅区中，却安静的一如往常。 性格耿直的左护法忍不住赞叹道：“果然不愧是何供奉。” 旁边右护法泡面才吃了一半，闻言抬起头，想了想，问道： “咱们要不要把他拦下来，拷问一番？” 左护法隔着敞开的车窗，嗅了下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摇头道： “算了，这人明显被何供奉重伤，却又没有追击，说明是何供奉放出来的，想来，该问的已经问过了…… 这里不是宁城，咱们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行，听你的。” “哎……你这吃的……给我也泡一碗。”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可连接（周一求推荐票） 露台之上。 何悠坐在躺椅中，神情冷淡地望着夜空。 直到感应中那脚步声彻底的远去，消失，他那含着三分表演成分的表情才恢复了正常。 方才的愤怒自然是伪装出来的，他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包括果断的出手，并在对方受伤后及时停手，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那人走了？”忽然，客厅中的一扇门被推开。 只穿着一身亮面丝绸睡衣的白枣走了出来，好奇地问道。 “走了。”何悠回答说。 白枣当即松了口气，然后径直拖着睡袍，来到了露台边缘，圆桌的另外一张椅子上。 坐下，苦笑道： “没想到我的担忧竟然成真了，如今看来，我们过来的还真是及时，若是再晚半天，就麻烦了。” 说完，她就感应到，何悠的目光投过来： “你觉得，他方才说的话有几分真？” 白枣明白，何悠说的是对方那番对于来意的解释说辞。 虽然当时的情境下，何悠始终表露以不信任以及不配合的态度。 但实际上，他对于这个说法，是偏向信任的。 毕竟，从现如今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也是能解释通的。 不然，一个修仙者没道理这么巧，在这个时间点盯上了蔡冬。 “虽然无法肯定，但我觉得……大概是真的。”白枣犹豫了下，认真道。 何悠看了她一眼：“理由？” “一个是逻辑，他的解释说得通，按照蔡蔡和我描述的，她目睹的时候，那群修士刚从海滩上离开，且有明显的清除的痕迹…… 在这个过程中，其中有人遗落了什么东西，并不令人意外。” 白枣用两只纤手拉紧了睡衣的前襟，继续道： “第二，以我对蔡蔡性格的了解，她当时肯定会追到海滩上看了，如果真的捡到什么，也必然会拿回来。 只不过，这一点她始终没有和我透露。” 说到这，修仙少女稍稍迟疑了下，才继续道： “至于第三……则是关于方才那个人，我虽然没有出来，但也用室内摄像头一直在观察……” 她指了指房间角落的一个小装置，然后道： “在你对他攻击的时候，他的眉心位置亮起了一个光斑，你还记得吧？” 何悠回忆了下，点头道：“的确如此，看上去，就像是一快会发光的鳞片。” “那很可能就是鳞片。”白枣语出惊人，“这符合申城范围的一个家族的成员特征，当然，还只是怀疑。 倘若真的是那个家族……虽然我对其了解不多，但想来，以其规模与历史，倒也不至于莫名其妙的潜入进来。” “家族？” “恩，一个很特殊的家族。其家族秘境，就在东海上。”白枣点了点头，却并未继续解释下去。 何悠也未追问，只是点头道： “这么说，一切就明白了……那天晚上的，那所谓的流星有可能是真的坠落在了那片海滩上，之后引起了他们的关注，赶过去处理。 他们或许带走了什么，亦或者发现了什么。 总之，对现场进行了清扫……而这一幕恰好被蔡蔡目睹，并在他们离开后，在现场捡到了他们遗落的某样法器，这才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这都是很符合逻辑的分析。 只是，前提是对方并未说谎。 而想要证实这一点也很简单，只需要将蔡冬叫出来，仔细盘问一下就好。 两个人都想到了这点。 白枣却面露为难之色：“她已经睡着了，而且白天也很累了。” 何悠微笑道：“那就明早等她醒了再询问，这件事也不急。 而且……说起来，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调查流星一事，或许，这恰好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也说不定。” “突破口？啊，所以，这就是你故意将那个人放走的原因？ 你说除非让他背后的主事人亲自来见，就是这个意思？” 白枣仿佛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般，恍然道。 何悠淡笑道：“的确有这个想法……就如同来的时候，你所说的，这里不是宁城，为了避免冲突，白氏不太好大举派人来，而我们，又刚好缺乏介入的理由…… 如果对方的背后的主事人真的来了，那正好当面交谈下，或许很容易就可以了解内情。”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即便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我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扣下。 这会将事情弄复杂，引起两个势力没必要的敌视。 只不过，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的，一味的软弱在任何领域都会吃亏。 我想，这一点，在修仙界会更淋漓尽致些。” 何悠补充道。 在他说话的时候，白枣始终托腮，静静地看着他，聆听着，神情很是专注的模样，夜风掀起前襟，也未理会。 直到盯的何悠有些不自在，修仙少女才露齿一笑，眨眨眼，叹服地说： “我如今大概真的明白了，为什么在得知你陪我来后，我妈那么痛快就答应了。” “答应什么？” “唔，没什么，随口说的啦……”白枣顿觉口误，萌混过关。 站起身，说了声“我去睡觉啦”就迈着光洁的小腿跑了，看的何悠摇头失笑。 等拉开门，走出去大半个身体，才猛然又想起来什么般，扭头提醒道： “时间不早了，你也睡吧，他那个样子，肯定不会回来了。” “好。” 何悠随口应了一句，眼含笑意地等她离开了，这才又是摇摇头，却是没有睡觉的打算，而是起身，去酒柜又取出一瓶红酒来。 并从冰箱里取出一些食物。 虽然对方重返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考虑到有两个女孩子在，何悠终究还是不敢大意。 即便是为了杜绝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得谨慎些。 反正，对如今的他而言，偶尔通宵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相反的，正好趁着夜深人静，好好思考下接下来的局面。 …… 然而就在何悠第二瓶酒刚喝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一副让他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 “检测到可连接设备，是否进行连接？” 脑海深处，蓦然传来一个机械呆板的女声。 与此同时，何悠的视网膜上出现了一道投影，视野中，弹出来一个虚拟面板。 那是一个可供连接设备列表。 只见，在列表上，赫然飘荡着一个名字： “白枣。” 在名字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还有一个绿色的钥匙模样的标识，闪烁着微光。 何悠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醉眼微开，忽然有些疑惑： “我这是……醉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噩梦 不会吧不会吧……这就喝醉了？ 甚至于出现了幻觉？ 露台上。 何悠眼神一时有些茫然，片刻后，才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当即坐起身，将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在桌上。 低声自语：“微微？” 旋即，便听脑海中传来一个呆板僵硬的女声：“在呢。” 好吧……果然不是幻觉。 何悠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感兴趣起来。 显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虚拟面板源于藏在他脑海中的“书殿”，亦或者称呼为与数据库绑定在一起的“太微系统”。 原本，从那天尝试发掘功能，却发现这破系统根本毫无用处之后，何悠便将头脑中这东西抛下了。 只想着，等以后什么时候修为足够高，能解析那千万册书籍了，再进行研究。 却是不曾想…… 今夜，这沉寂已久的“系统”竟然自动开启。 “可连接设备……恩，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太微系统附带的第三个功能了。” 何悠还记得，这系统有“模式切换”、“本地检索”以及“设备连接”三个功能。 第一个只能切换男生女声。 第二个对他目前也并无用处。 至于第三个……当时研究是提示并无可连接设备。 何悠原以为是因为脱离了句曲秘境中的方碑尖塔，所以才无法使用，但如今看来，这个功能却似乎不止于此。 在它的判定中，“白枣”竟然也属于可以被“连接”的设备？ “为什么？她有什么特殊？” 何悠左思右想，觉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修仙者”的身份。 “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说三百年前，整个太微系统是由句曲仙宗的修仙者操控，并且这个设备还拥有了‘神识连接’这种登陆方式。 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每一个修仙者都可以被识别为设备，并且通过这个功能与整个阵列网络连接？方便他们进行操作？” 何悠觉得，这个想法可能性很高。 只不过，“神识登陆”是他作为一个“设备”，主动去连接系统。 而如今这个虚拟面板，则是他作为“系统”去反向检测可连接的设备。 细节上有差别，但原理想必类似。 “如果将修仙者第一步的‘开窍’理解为打开了某个连通潜意识的接口，那么似乎就解释的通了……这也能说明，为什么蔡冬并不会被识别为‘设备’。” “不过逻辑上还是存在问题……如果说修仙者就可以被检测到，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所提示？ 并且，方才那个不速之客同样是修仙者，却并未激活连接界面……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何悠眉头紧皱，认真地推测起来。 片刻后，他眸光微亮，意识到了区别何在： “睡眠！最可能的区别在于，白枣如今已经陷入了睡眠状态！而在此前，我身边从来没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修仙者睡着过……” 这个推测并非没有根据。 而是何悠联系句曲秘境中搭救花间派女修一事进行的推理。 虽然并不能就此判定，究竟是否是这个原因，还需要他日后进行多次实验，但眼下，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 并且，他也意识到，检测是存在范围的。 只有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入睡的修仙者才可以别识别。 当然，这同样是猜测。 “微微，设备连接有什么用处？”念及此，何悠轻声询问道。 “抱歉，我……” “好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何悠叹了口气，旋即起身，悄然穿过客厅，来到走廊里，站在了白枣房间的门口。 然后，何悠陷入了短暂的纠结。 “总感觉……这样进去不太好，可是……” 他想了想，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并未得到回应，然后又犹豫了几秒。 终于一狠心，缓缓扭开了门把手——看得出，白枣对他相当放心，都没锁门。 房门无声无息打开，房间中一片漆黑。 好在窗帘的缝隙中仍有星光照进来 何悠当即调动灵力，缓缓注入双眸，顿时，房中景象清晰了不少。 虽然仍旧昏暗，但已经可以看清细节——这是在句曲秘境中，白夫人教他的法门。 站在门口，何悠就看到那一张大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安静入睡。 蔡冬穿着带着动漫图案的睡衣，侧躺着，骑着夏凉被，睡得很死，一双脚丫正对着门口。 白枣则比较正常地仰躺在床上，黑发散乱。 何悠想了想，脱下拖鞋，赤脚走了进去，尽可能小心地来到白枣一侧的床边，并没有关门。 然后等了几秒。 确定她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才犹豫着，用意念点了下虚拟面板上的“连接”。 虽然看上去，这个连接似乎并不需要“身体接触”。 但是为了测试这个功能的效果，他觉的还是有必要近距离观察下。 一旦发现，自己的行为导致白枣发生异常，也好及时停止，以免对她造成伤害。 “请确认，是否与设备‘白枣’配对连接？” 视野中，又是一个虚拟面板跳了出来。 何悠再次用意念点击了“是”。 于是，就看到面板上出现了一个缓缓旋转的圆圈。 约莫两三秒后。 何悠只觉自己的视野陡然模糊，于此同时，听到了一声“配对成功”的提示音。 …… 又过了约莫两三秒钟，何悠模糊的视野再次清晰了起来。 然而，四周的景象却已不再是别墅里的房间。 “这是……申城？” 何悠讶异地看到自己正站在一条马路上，两侧是高耸的大厦，广告牌什么的，灯火通明。 通过地标，可以判断出，这里分明就是白天逛街时候的那片市区。 就连天色，也维持着那个时候——约莫晚上七八点钟的模样。 只不过，原本应该繁华的街道却看不到一个人影，空荡荡的，路上也没有行驶的汽车。 并且，当何悠仔细行走，观察，就发现整个市区充满了“不对劲”。 比如前方某栋大厦竟然没有底部，只有半截漂浮在半空中。 比如路旁店铺的名字充满了错误的拼写，有的干脆就是一些难以辨认的符号。 又比如，公交车站牌上原本显示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信息也都只有大块的色彩，没有细节。 更奇葩的，当何悠拐过街角，赫然发现高铁车站就生硬地戳在这里。 可这里分明距离真实的车站隔了好远才对。 就仿佛，这只是对现实中景象的一次胡乱的拼凑。 “哗啦……”就在这时候，更是有一架列车从虚空中飞驰而来，从城市上空飞过，又消失在了另一片虚空。 “难道……这是白枣的梦境？” 何悠望着站牌，有所醒悟。 如果说，系统连通的的确是白枣的潜意识大海。 那么，在人入睡的时候，潜意识大海交织出梦境，也就是非常合理的了。 念及此，何悠心下稍安，并且愈发感兴趣起来。 “也不知道，她晚上在做什么梦。看起来，是在回忆白天的景象……” 何悠自语着，开始沿着城市的主干道前行，他相信，白枣肯定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当他再次转过一个街角，便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在繁华的城市中，赫然伫立着两座仿若由白玉铸造的通天巨柱。 那巨柱占地极广，便是四周上百层高的楼房相比之下，都显得纤瘦了些。 其直冲云霄，仿佛一直延伸到梦境的宇宙之中。 而在巨柱之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呆呆地站在那里，正是白枣。 “原来你在这。”何悠嘴角扬起笑意，快步走过去。 发现她正穿着白天逛街时候的碎花裙子，定定地站在两根巨柱中间，仰起头，呆呆傻傻的样子，似乎在发呆。 双手则攥着一根拖布般大的毛笔，漆黑的墨水在地上积了一滩。 “白枣？你在做什么？”何悠好奇地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白枣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一下子变得有点慌乱，又有些茫然，像是梦游一般，回答道：“写字。” “写字？” 何悠心下茫然，好奇地仰头看去。 继而发现，那左侧的，无比庞大的一根白玉柱子表面，竟然写着一些硕大且凌乱的字迹。 “有人” “别问” 何悠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怪异。 他下意识挪了下目光，就只见顶部的云雾遮蔽了所有。 “那儿面积大。”这时候，旁边的白枣低声喃喃道，“我不知道，写什么好。” 所以，你手里的这根大毛笔是用来写字的？ 何悠强行抑制住吐槽的欲望，想了想，忽然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心思，微笑道： “那我帮你写好不好？” “恩……” 白枣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然后何悠便将那根毛笔接了过来，为难地看着那高耸的柱子。 想了想，忽然心血来潮，尝试抡起毛笔在空气中划了几道。 说来也神奇，随着他动笔，右侧的那根空白的巨柱表面，也随之显现了一个个漆黑硕大的字迹来。 等放下笔。 何悠吐出一口气，拄着毛笔，擦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望着那十八个歪歪扭扭的“正”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给你，我走了。”将毛笔塞给呆愣楞的白枣，何悠摇摇头，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他发现整个梦境空间忽然都不再稳定，开始摇晃了起来。 “断开连接！”何悠赶忙说道。 下一秒，他的身体陡然化作一串虚幻的数据流，消失在了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里。 …… “呼。” 别墅，房间中。 何悠蓦然睁开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旋即看了眼床上皱紧眉头，隐隐有醒来迹象的女孩，赶忙消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也就在他离开后十几秒的功夫。 睡梦中的白枣猛然坐了起来，并发出了一声低呼。 瞪大了眼睛，一副很崩溃的模样。 “唔……表姐……怎么了？” 蔡冬被这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一边揉着睁不开的眼睛，一边含糊地问。 白枣看了表妹一眼，又看了眼安静的卧室。 愣了足足十秒，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擦了下虚汗，道： “没事，睡吧，我就是……刚才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避水珠 噩梦…… 听到表姐的嘀咕，迷迷糊糊的富萝莉呆了几秒，才噗通一声重新躺回了床上，继续骑着小杯子睡了起来。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于白枣，呆坐了一阵，有些神经质地拉开自己的睡裙，看了眼腿。 确认上面没有什么字之后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重新躺下，并将被子拉到胸口，轻声喃喃： “我真的是疯了……” …… …… 客厅里。 在确认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静后，何悠也松了口气。 太惊险了！ 好在自己撤离的快，没有被发现。 不然的话，那场景根本解释不清楚。 放下心来，何悠眼神眨动，便观察到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已经自动关闭了，尝试呼唤了下，得到的只有“并未检测到可连接设备”的回馈。 这愈发验证了他此前的猜测。 看来，影响连接的因素的确是睡眠。 “恩……或许，这并不是这个功能完整的状态。 只是因为系统脱机，并且我的修为限制，才只能在对方入睡，精神薄弱的情况下连接……等以后，未必没有强行连接的可能。” 这次入梦的体验颇为新鲜。 也让何悠意识到了其中暗含的潜力。 众所周知，人在睡梦中往往会思维迟钝。 从白枣的表现来看，即便是梦中也是可以交流的。 那么，是否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询问到一些对方清醒的时候不会表露的真实想法？ 再不济，也可以通过梦境的表现形式，窥探对方的内心。 这无疑是很有潜力的一个能力。 而且，何悠还怀疑，自己这个入侵者或许可以对被入侵者，进行某种精神层面的打击。 不过，这个就绝对不能在白枣身上尝试。 只能等以后，什么时候遇到个合适的目标，再进行试验。 不过总体上，这次梦境之旅还是很有意思的……尤其是想到白枣睡醒后可能有的反应，更觉得有趣。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何悠缓缓走到露台上，抬起头，望向夜空。 心想那人大概真的不会返回了。 只不过……为什么，即便那人已经走了，可自己还是有一丝丝极淡的，被窥伺感呢？ 只不过，这种感觉并未让他察觉到任何一丝敌意。 他自然不知道。 在别墅区外的公路上。 还有两位家族护法夫妻正苦哈哈地缩在车里，望着这边，谈论着可能有的八卦。 偶尔还要抵御着钻进车里的，惹人厌的蚊子。 …… …… 申城。 远离别墅区的方向。 一处公路上，一辆车正打着大灯飞驰，并终于在接近海边的位置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浑身衣衫破碎，渗着血丝，看起来颇为狼狈的男人从驾驶位置钻了出来。 双脚踩在地上，他扭头看了眼身后。 只见远处那原本应该灯火璀璨的城区一片漆黑，竟是又停电了。 摇摇头，他也不理会车辆，直接纵身一跃，从公路径直滑到了底下的沙滩上。 不远处，静谧的海水有节奏地涌动。 咸腥的海风吹到伤口上，让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不远处，海面上赫然停泊着一艘船。 不大，约莫也就普通出海小型渔船大小。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吃惊地发现，那竟并非是现代的机器动力船，而是一艘材质奇特的，造型古典的小舟。 就仿佛是山水画中才会出现的那种，没有任何现代化痕迹的，撑起一个棚子，用木桨划动的古舟。 在小舟上，还竖起一盏“油灯”。 散发出昏黄朦胧的奇异光辉。 当男人快速穿过这片并不平整，怪石嶙峋的浅滩。 并施展秘法，踩踏着水面接近小舟，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男人从船舱中走出，看了他一眼，皱眉道： “你怎么伤成了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纵身跳上船，摇头苦笑道： “别提了，让你帮我带的衣服拿了没？” 身穿青色道袍的男人闻言抛给他一件同色长衫，旋即道：“那东西带回来没有？” “没有……我们的情报出现了问题，不过，应该不是太严重，我等下回去再禀告吧。” “也好。” “对了，过来的路上，我看到附近的城区怎么又停电了？难道那东西还没控制住？” “回去说吧。” 两人简单地交谈了两句，看上去关系颇为熟络。 旋即，便见那修士捏起一个法诀，身下的古典小舟底部符文点亮，竟然自动行驶起来，向远方东海飞驰而去。 很快彻底消失在了茫茫暗夜之中。 …… …… 躺在露台上的何悠自然不清楚海边的后续，在初次入梦成功后，他按耐住再尝试一次的冲动，一直守到了天明。 直到太阳升起，天地无比明亮。 睡得昏昏沉沉的两个女孩才终于起床，分别洗漱，期间三者都表现的非常平静。 只有白枣偶尔看向何悠的眼神颇为怪异。 至于蔡冬，沾枕头就着的她睡眠质量向来不错，对于昨晚的深夜访客更是一无所知。 等吃完了早餐，白枣才终于板起脸来，拉着她很认真地重新询问了下关于那天看到“特异功能人士”的细节。 并且佯装从保镖司机口中得知她有所隐瞒的事，终于成功让蔡冬说出了实话。 “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啊，就是当时好奇，想去瞅瞅那些人做了啥。 然后就在那片海滩上捡到了一颗石头……” 蔡冬坐在沙发上，瘪着嘴巴，看起来很无辜的模样。 “石头？在哪？我看看。”白枣与何悠对视一眼，道。 “所以你不也是想看……我也没打算不告诉你，就是昨天忘了说。” 富萝莉有些不情愿地站起身，磨磨蹭蹭地就去了屋里，把她自己的小背包给拎了出来。 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拉开拉链。 翻出一颗通体浑圆，色彩湛蓝的，约莫拳头大的珠子来。 “喏，就是这东西了。放着不动表面就会冒出水雾来，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蔡冬还在旁边一个劲嘀咕。 何悠与白枣却早已将注意力投向过去。 前者接过来，把玩了下，的确从其中感应到了一丝灵力。 这珠子表面也的确如蔡冬所说，蒙着一层水雾，内部仿佛还有蓝色液体流动。 至于到底有什么用处，却是弄不明白。 相比之下，白枣的反应则要直接的多。 她在看到这颗珠子的刹那，神情便有了明显的变化，仿佛并不是太意外，倒更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一般。 找了个由头，将蔡冬短暂地调走。 客厅中只剩下两人。 何悠干脆问道：“你认识这东西？” 白枣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东西应该便是‘避水珠’，再结合昨晚上那人秘法的特征，我想，可以确定蔡蔡遇到的那些修士的来历了。” “他们是什么人？”何悠问。 “东海姜氏，”白枣语气略带严肃地说，“一个自喻为龙裔的修仙家族。”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张船票 “东海姜氏，”白枣语气略带严肃地说，“一个自称龙裔的修仙家族。” …… 东海姜氏？ 龙裔？ 即便心中已然有了准备，但在听到这番话后，何悠还是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一个姓姜的家族么？ 倒是没什么太意外的，毕竟，早已经判定，昨夜那人背靠势力。 那么，除了宗门，也就是家族了。 东海姜家……与江宁白氏格式也差不多。 前者表示地域，后者则是姓氏。 关键点在于“龙裔”这个词……字面意思，这指代“龙”的后裔，狭义指龙种，广泛些说，也指拥有龙类血脉的生物。 只不过……即便早已经见过了守护树妖以及盹盹，可骤然听到“龙裔”，仍旧让何悠十足的吃惊。 “没错，这个姜家，虽然是人类，但血脉中的确存留有龙妖的基因，最起码……他们自己是这么声称的。” 白枣显然看出了何悠心中所想，当即解释道。 何悠诧异：“龙妖？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龙这种生物？” “据说是存在的，只不过那也是很早前了，”白枣叹道，“大概几千年前，这种妖兽就渐渐灭绝了。 恩……也不好肯定，说不准，仙界中还有龙存在。 但地球上，早已彻底销声匿迹了。 并且它的形象也和民间传说中有不少差异。” 白枣看样子对那种远古的妖兽也所知不多。 因此，简单解释了下，便将话题拉回了“东海姜氏”上： “这个家族的本部秘境据说就在东海之上，距离陆地并不太远。 历史渊源也并不太清楚……他们这些长久居住在海上的势力，向来与我们这些陆地上的宗派家族互相交流不多。 加上前面二百年的断代……更是如此。” “这几年虽然也简单打过交道，但也很有限，只知道这个家族底蕴不浅。 在申城区域，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势力了。 其家族成员寿命较长，但又死守着自己那片海域，平常也不大掺和陆地上的争端……擅长水系秘法。 并且，据说其直系成员在动用秘法的时候，眉心位置往往会显现出类似龙鳞的光斑。” 何悠恍然：“所以你昨晚看到那个人，猜测的就是姜家。” “是的，”白枣点头道，“当时还不大确定，只不过，如今看到这枚避水珠，基本可以确凿无误了。 这东西算是姜家的特产……往往只有其家族子弟才会携带，并且极少流出。 考虑到应该没那么巧，恰好就遇到一枚流落在外的。 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姜家修士。” 何悠颔首，认同了白枣的推断，旋即摩擦着手中的珠子，缓缓朝其中渡入一丝灵力，便见这颗珠子散发出淡淡的蓝光。 反手将其放入酒杯，便看到，那些深色的酒液竟然被某种力量排挤开。 还真是“避水珠”！ 何悠心中赞叹了下，旋即不再玩弄，认真道： “这么说，那颗从天而降的流星极有可能是被姜氏取走了。” “应该是这样。” 两人对视沉默。 片刻后，何悠道：“这么说来，要么是等对方再次派人过来，进行交涉、询问，要么……就有些麻烦了。” 白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想要调查那颗“流星”的真相，线索却指向了东海畔的一个龙裔家族……这样一来，就要更加谨慎些。 只不过，又不能就此打住。 毕竟……那颗流星出现的时间点太巧合，极有可能与句曲秘境有关，白氏如今坐稳了江宁府第一势力，目光自然要放开，需要排查出可能存在的隐患。 对何悠个人而言，句曲仙宗涉及到自己身上的秘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自然更不愿放弃。 “总之，我先把情况报告给家里，看看，能不能找关系，尝试直接与姜家沟通。”白枣严肃道。 何悠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谁好？”这时候，蔡冬也溜达回来了，一脸好奇地看着两人，眼神怪异，“你们刚才背着我聊啥了。” 见白枣又开始瞪眼睛，富萝莉赶忙摆摆手，一副懂王的模样： “我懂，悄悄话嘛……” 说着，她忽然装出一副很沮丧的模样，摇摇头，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抹眼泪”道： “果然……是嫌弃我这个电灯泡了，唉……” 白枣无奈地拍了下她的脑袋： “你个戏精，行了，我们这还不是为了你！真就什么东西就敢胡乱往回拿啊，那就不怕这东西有辐射？没收了知道嘛，等确认安全再还给你。” 蔡冬一呆，就有些傻眼： “真就合伙抢劫呗。” …… …… 打打闹闹，对于两姐妹的日常斗嘴，何悠已经习惯了。 无论蔡冬如何抗议，总之，最后这颗避水珠还是被何悠收了起来。 毕竟这东西涉及神秘的“特意功能人士”，以安全为由收缴，再合适不过。 期间，白枣也找机会将情报汇报给了家族。 何悠也开始耐心等待，姜氏派人来。 然而一直到了中午，姜氏的人也没有看到个影子。 白氏方面也尝试找关系联络姜家，却意外地失败了。 “家里说，姜氏那边好像有了变化，声称家族内部有一些调整，暂时拒绝任何的交流。” 白枣捏着手机，从外面走进来，对何悠道。 “调整？难道是他们已经猜到了蔡冬和白氏的关系？所以拒绝？”何悠问。 “不像，家里打听过了，其实这两天不只是我们在关注，申城本地以及附近海域的一些修士们更加关注，也有了很多势力在试图接触姜氏，可都无一例外地被婉拒了。”白枣摇头道。 何悠思索着，说道： “那看起来，他们的嫌疑更大了。 这么久过去了，也再没有人来，很可能，对方是真的在做什么要紧事，所以暂时切断了与外部的联络，就连这流落在外的避水珠，也不理会了。” “看样子是这样的，并且，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就在昨晚，沿海附近的一片城区再一次意外停电了，后来又自行恢复，与流星降落那天颇为类似。”白枣道。 “哦？”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白枣咬了咬嘴唇，问道。 何悠没有立即给予回答，只是起身，在房间中走了走，似乎在思索，旋即才缓缓道： “无论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必须去看一看才行。 既然没办法沟通，对方也没有再派人过来……那么，我们就只能自己去一趟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上门拜访？ 可是，他们连家族的友好沟通都拒绝掉了，我们两个贸然前去，肯定也不会让进门的吧。” “谁说上门拜访了？” 何悠笑了笑，“我们只是去那片海域看一看，仅此而已。 观光也好，游览也罢，亦或者，说是路过……就这么简单，并不是要暴露身份。” 见白枣一脸茫然，何悠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界面，递给她，道： “昨晚闲着无聊网上查的，今天恰好有一艘船出海，路线与蔡蔡去的那片海域很近……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了。” 白枣看了眼手机屏幕，微微挑眉。 发现何悠所说的“出海船只”赫然是一艘将于今晚驶离港口的国际邮轮。 从申城出发，目的地是东瀛。 “你是想要混在游客中，去那边海域看一看？”她恍然道。 何悠点了点头，然后说： “问题是现在买票办签证显然不太现实。” 白枣笑道：“这个简单，我和家里说下，安排几个人上去，应该没问题。” 何悠并没有太多意外。 事实上，他之所以开口说这件事，就是想要借助白氏的势力帮忙搞定。 至于没有签证，没有预约购票怎么上船……恩，这对于白氏而言，想必并不算难事。 即便不动用秘法道术……只走俗世的“关系”，也很容易办到。 “什么船？游轮？你们要去哪？我也要去！” 突然，一阵脚步声接近，梳着双马尾的蔡蔡突然冒了出来，举起手，一跳一跳的，喊道。 一副不带上我就拼命的架势。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无奈。 …… …… 船晚上就要开，想要安排人进去，时间很紧。 白枣当即打电话回了家族。 不多时，守在别墅外的左右两护法便收到了白夫人的最新指示： “立即去联系下家族在申城海关部门，以及相关港口的人脉，塞五个人上去。” 听到这话，左右护法两夫妻一脸诧异。 旋即二话不说，启动车辆，忙碌了起来。 五个名额。 何悠、白枣加上蔡冬是明面上的。 另外两个自然是左右护法两夫妻。 …… 下午三点钟，白枣便收到了家里的消息，对何悠比划了个ok的手势。 意味着名额已经安排好了。 于是，整个下午三个人也都没有去外面玩，只是闷在住处玩了点室内游戏打发时间。 带上蔡冬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白枣是不想带上她的，可架不住后者死皮赖脸，并且，姜氏后续未必会真的放弃，如果抛下她，也不放心。 考虑到这次一整个游轮数千人一起，又只是去附近海域远远看下情况，最终也就同意了。 …… 四点钟。 三人换好了衣服，携手下楼，乘车前往了申城松江国际游轮港。 下午六点多，在天色尚且明亮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港口附近。 透过车窗，何悠也看到了停泊在海上的那艘巨大的旗舰级游轮。 第一百一十七章 游轮 海面上。 风浪不兴。 一艘巨大的国际游轮静静停泊于此。 何悠透过车窗，目测了下，长度约莫有三百米，从船身上凸起的建筑物计数，有八层高。 算上内舱，也是十几层楼的巨型轮船了。 按照网上的信息，这艘客轮将会在东海上航行四五天，才会抵达东瀛，不过何悠的目的自然不是去国外旅游，只是搭乘便船而已。 至于为什么没有选择找小型船只，主要是便于隐藏，不太想引起姜家的注意。 另外，也有舒适度方面的考虑。 …… “好了，就这下车吧。” 白枣的声音响起，车子停在路边。 何悠与白枣只是带了各自的背包，日用品、衣服什么的，都可以在船上买。 况且……又不是真的奔着出国去，没必要准备太多。 蔡冬倒是从后备箱里拖出来个小旅行箱来，一边往外拖，一边嘟囔： “这样太突然了，怎么都没有提前说，我都没准备……” “既然没准备，那你就留下呗。”白枣扶了下遮阳帽，道。 蔡冬嬉皮笑脸一笑，往她旁边蹭了蹭，然后朝着旁边一脸紧张的保镖和司机挥手道： “你们回去吧，我跟表姐出去玩两天。” 保镖和司机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到现在都是懵的，也是到了附近才真正闹明白三个人竟然要上船，急得顿时脸都红了。 想要阻拦，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枣看了他们一眼，语气略有些歉意道： “的确有些突然，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之前和蔡蔡父母说过了，要带着她出去玩两天。” 两人心说自家雇主大概也不会知道，是要带着“出国去”玩两天啊。 哪里有这么突然的，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以前只道老板的女儿性格不靠谱，想起来一出是一出，风格跳脱。 哪里能想到，本来看着还算挺稳重的“表姐”行事更跳脱…… 这是完全没有预料的。 太突然了。 “至于蔡蔡的安全方面……你们也尽可以放心。” 白枣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说着的同时，看了何悠一眼。 何悠笑了笑，朝着那个身材魁梧的保镖走过去，做出握手的动作。 后者不明所以，下意识伸出手来，旋即，便是脸色骤然一变。 只觉何悠的手宛如钢钳一般，捏的他手骨快要碎掉。 他身躯肌肉紧绷，脸庞涨红，同时，就听到何悠笑呵呵道： “放心，我会保护她们安全的。” 说完，他缓缓松开手，与两个女孩一并朝着邮轮港大厅建筑走去。 只剩下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司机忍不住看向还保持着握手动作的保镖，道：“咱们怎么办？” “回去。” “回去？那小姐万一……” “不会出事的，”保镖苦笑着，将兀自颤抖的右手收回来，竭力压制着因为疼痛而痉挛的肌肉，疑惑又感慨地说： “有白小姐的男朋友在，安全方面，真的用不着我们担心了。” 说着，他望着三人远处的背影，忍不住心中暗叹：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 …… 隐秘地动用灵力，显示了下武力，何悠也不担心会暴露什么。 毕竟，以他展露出来的这点力量，还不至于被联想到修仙者。 最多，会以为自己是练家子之类的。 蔡冬虽然也有点好奇自己的两个“跟班”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但也没多想。 就如同白枣说的那样，她这个表妹性格真的挺大条的。 这从只凭借一个传闻就兴冲冲跑那么远去看“流星”就可见一斑了，临时上船这种事，她更是坦然接受了。 事实上，从蔡冬的视角来看，乘坐游轮出国明显是表姐和表姐夫早有预谋的。 倒是自己，反而是临时“上车”的第三者。 不过她一点没有“第三者”的愧疚，反而显得很兴奋的模样。 按照白氏的安排，何悠等人很快在港口找到了白氏联系的人。 对方明显是这里的负责人一类的，还穿着制服，看起来属于管理层。 笑容满面地和三人打了招呼，然后直接绕过了“打印船票”、“核验证件”之类的手续，直接从工作人员通道进了登船的区域。 并将准备好的船票交给了白枣。 期间蔡冬并未表示怀疑，只以为是因为临时加了自己，所以表姐才找了人给安排。 “您各位在这里等待排队上船就好，那我就先告辞了。”工作人员笑呵呵道。 “多谢。” 白枣也微笑着点点头，可惜戴着口罩，对方也没看见。 两个人从出门起，就把口罩戴上了。 弄得蔡冬左看看右瞅瞅，也伸手要了一个，戴在了耳朵上，大概是觉得这样比较风格统一。 甩了甩手里的船票，白枣冲何悠低声笑道： “这就行了，另外，你的签证家里正在给办，如果咱们中途没下船，一直抵达东瀛，那证件会提早邮寄到那边，有人给我们送过来。” 何悠点了点头，心中赞叹，有钱有人真的是方便。 这些杂事都不用自己考虑，白氏就给办的很妥帖。 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不赖。 “那倒不至于，我有预感，咱们在船上待不了太久。”何悠低声说道。 白枣眉毛微挑，也没继续深聊。 蔡冬在旁边，两人也不好谈及敏感话题，只能有一搭没一搭聊些别的。 同时打量四周。 何悠还是第一次乘坐国际游轮，颇有些新鲜感，眼看着时间都快到了，可仍旧没有开船的迹象，倒是这片区域里，人海茫茫。 是的，整个视野中，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男女老少，都提着旅行箱，估摸着能有好几千人。 何悠之前查过，这艘“女神号”游轮满载可达四五千人，可想而知，这里有多少旅客了。 “哎，你看那。”忽然，白枣用胳膊轻轻碰了他一下，侧头说，“那边，好像也有一群人不是从检票口进来的。” “哦？” 何悠闻言朝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一群人正从另外一条员工通道走进来。 汇入人群，参与排队。 那群人约莫七八个。 有男有女，为首的竟然是个看起来起码超过六十岁的男人。 都携带着背包，没有行李箱，看着，不大像是家人，反而行走间，隐有高低次序。 看着，就像是某个公司部门领导带员工出差一样。 可是……却又显得有些别扭。 尤其……对方也是从“后门”进来的，这就让有同样经历的两个青年男女有点犯嘀咕。 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怀疑。 “他们……会不会也是？”白枣轻声道。 何悠明白，她的意思是对方有可能也是修仙者。 虽然在没有动用秘法的前提下，彼此都感应不到什么灵力波动，但推己及人……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实在让人忍不住多想。 “说不好，低调注意下就行了。”何悠隐晦地回答道。 旋即忍不住又看了眼岸边这密密麻麻的数千人，心中忍不住思索： ‘这数千人里？究竟藏着多少想去海上看情况的修仙者？’ 这时候，工作人员终于发出了上船的信号，三人也不再多想，随着人流，登上了“女神号”。 …… 夜晚，七点二十五分，天色渐暗，随着一声浩大的汽笛声响起。 这艘十数万吨的白色巨轮排开海浪，缓缓自港口驶离。 向着东海的方向行驶而去。 …… …… 白氏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在第十层，船中心位置，不晃。算是规格比较好的那种套房，三人间，刚好住在一起。 遇到危险，也便于保护。 蔡冬的小箱子上船的时候就给工作人员拿走了，说是之后会给送到房间来。 三个人便也先来到了卧室安顿。 房间并不大，分成两个卧室，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睡大的，何悠自己占小的，还算干净。 至于优点嘛，大概就是这个高度视野很好。 从阳台走出去，便是甲板，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暗下来的海面。 值得一提的是，过来的时候，何悠注意到，那一群疑似“部门出差”的游客，也在第十层，只不过位置距离他们比较远。 …… “好了，可算是轻快些了，之前人也太挤了。”洗了把脸，白枣吐出一口气，说道。 “我倒觉得还好，起码我们没赶上大的节假日。”何悠打趣道。 “饿死了饿死了，我们赶紧去吃饭吧，我肚子都瘪了。” 蔡冬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仿佛生怕两人不信，还特意展示了下小肚皮，看的何悠不禁莞尔。 三人便结伴去了主餐厅，期间也大概弄清楚了这艘游轮的分布。 餐厅、酒吧、购物街品牌店、剧院、泳池、ktv之类的……虽然也算不上多丰富，但也够用。 相比于一心想着玩，没心没肺的蔡冬，白枣与何悠对这些娱乐设施都不怎么上心。 尤其是，随着船只将陆地远远抛在身后，两人渐渐察觉到，附近海域的灵气环境明显与陆地有所差别，异常活跃之后，便更是如此。 …… “哇，等下楼上有走秀节目哎，表姐，表姐夫，我们去看吧！” 一身jk装扮的蔡冬兴奋地拉着两人的胳膊，晃悠道。 白枣当即端起姐姐的架子来：“看什么走秀？我看你像走秀，不准看！儿童不宜知道不。” 看着蔡冬嘴巴瘪成了鸭子。 何悠不禁摇头笑了下，心头的不安情绪也舒缓了许多，他伸手摸了下富萝莉的头，然后笑道： “好了，那边有个舞蹈表演，去看那个吧。” “……行吧。”蔡冬叹了口气。 然后有些失落地跟着两人走进了表演大厅，这时候演出正好要开始。 底下的坐席上已经有了许多人，还有人在进场。 然而就在这一刻。 突然间，便只见整个大厅的灯光猛然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就仿佛是电力供应受到了干扰。 这突然的变化引得台上演员一阵慌乱。 大厅中的人们也发出一阵嘈杂的惊呼。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禁海 “啊——” “怎么回事？停电了？” “发生了什么？” 这座装修华丽的表演大厅内，源于穹顶的灯光忽明忽暗，整个大厅中的人们都陷入了短暂的骚乱。 乱糟糟的声音从四处传来。 游客们互相惊疑不定地打量，不过这时候气氛还不算太糟糕。 在大多数人们的想法中，这大概只是一次局部的“接触不良”。 只是看样子，刚开场的舞蹈表演不得不中断了。 然而何悠与白枣却是神情微微一变，于黑暗中靠近了一些，在两人的感知中，四周的灵气环境仿佛陡然间混乱了起来。 白枣对此比较陌生。 何悠则更有经验些。 隐隐的，让他联想到了句曲秘境里的环境。 这时候，已经有旅客开始退场。 大厅里的主持人则大声说着抱歉，马上联系工作人员询问之类的话。 然而更多的骚乱声从大厅外传了进来。 看样子，似乎发生电力故障的不只是一处。 “我们出去看看。”何悠道。 白枣点点头，拉住蔡冬就往外走。 沿途的灯都是忽明忽暗的，电压不足的模样，也有一些灯还算稳定，只是黯淡了很多。 等三人结伴来到了十层的甲板上。 便看到正有越来越多的旅客从各层建筑中走出来，汇集于此。 “怎么搞的？” “各位旅客请稍安勿躁，可能是供电设备出现了小故障，我们正在检查……” 甲板上，有工作人员走动着。 何悠扭头，看向四周，便发现这果然不是一次“局部”故障，而是波及了整艘客轮。 原本，十几层高的巨轮在夜幕下可谓是灯火通明，船上的灯光甚至照亮了周边一片海域。 然而，只是片刻间，灯火便黯淡稀疏下来。 部分区域更是彻底黑暗了下去。 低下头，可以看到底下各层甲板上，都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影，议论纷纷。 “我们去船头方向看看。”何悠想了想，说道。 “哎……去那边干嘛……” 蔡冬下意识问了一句，却压根没人理她，只是强行拉着她穿过人群，走向了前方。 这时候，饶是她神经大条也略微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了，可人却显得更兴奋了些。 也就在何悠刚刚走到桥头方向的刹那。 猛然间，他竟清晰感觉到了某种正在“穿过”无形界限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同样不陌生。 那是从地球主空间，进入秘境空间的感觉！ 他猝然一惊，意识到是仍旧在行驶的游船整体正在跨越两个空间的界限。 秘境！ 整艘船竟然驶入了一个陌生的秘境！ 并且，这秘境竟然同样是一片海域，黑暗中，极目远望，尽是黑漆漆的海水，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那数层甲板上分布的，密密麻麻的各个年龄段，身份各异的普通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进入了一片陌生空间的海域！ “可能是姜氏家族秘境。”白枣悄然靠近，低声说。 姜氏？ 何悠挑眉：“你确定？” “不确定，”白枣苦笑，“可是这片区域的确属于他们的地盘，总不会咱们这么巧，又撞上一次突然开启的古代秘境吧？” 何悠认同了她的判断，可却仍旧不解： “假如你的猜测是对的，可他们怎么会将入口这么肆无忌惮打开？甚至放了一整艘船进来？” 白枣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答不上来。 两人此刻混在人群中，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交谈声，也不会引人注意。 在这种气氛中，游船的速度也明显开始减慢了，何悠不确定是能源问题，还是船员调整。 他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进入秘境后，船上的定位导航，以及与外界的卫星连接有可能都会受到影响…… 在这种气氛中，又过了约莫二十多分钟，船上的电力仍旧没有恢复，只是维持着基本的照明。 “怎么还没修好？” “不会是坏了吧？” “唉……” 人群间的气氛也焦躁了许多，不少人脸色沉了下来，还有些面露忧色。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间，一声奇异的巨响打断了人们的议论。 “吼——” 仿佛是某种奇怪深海生物的嘶吼，又仿佛是狂风形成的啸叫……亦或者是某种扭曲了的轰鸣。 那如闷雷般厚重，空洞，悠长的响声骤然从漆黑的前方远远传来，盖住了所有的议论声。 那声音，配合上这压抑的环境，令人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甲板上，数千人瞬间静寂！ 惊疑不定地望向前方。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何悠看到附近的一个年轻女孩忍不住道。 旁边一个男人也面露恐惧： “听着有些不对劲啊……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动物？”周围的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信。 这么大的声响，怕是鲸鱼也发不出…… 关键的问题是……这也没有离开申城太久，难不成，就遇见什么巨型水下生物？ 这一瞬间，很多人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以往看过的一些关于海中巨兽的影视片段。 人群登时有些骚乱。 飘荡在大海上，又缺乏光照，紧接着又听到神秘的响动。 本就容易乱想。 再加上人群会本能地传递、放大情绪。 因此，这一刻，大多数人都下意识与身旁的同伴靠的更近了些。 “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也有人蛮不在意地笑道，“不会真的把海怪都幻想出来了吧？” “就是……别瞎想……可是这电怎么还修不好，网也断了。” 旁边有人捧着手机说道。 何悠看了那些人一眼。 船上也是可以联网的，不过只能上客轮的局域网。 想要登互联网的话，要花钱购买专线，费用蛮贵的，不过看样子……现在就连付费的专线网络也中断了。 “吼……呜……” 前方，那奇异的声响又一次传来，且似乎又近了些。 表明这并非偶然。 “表姐……”人群中，在这种紧张氛围的笼罩下，方才还一脸兴奋的蔡冬也下意识拉紧了白枣的手，脸上有点怕怕的样子，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 “害怕了？”何悠缓缓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眼神变化了下。 旋即，笑了笑，摸了下蔡蔡的头。 后者哼唧唧的，强硬道：“才没有。我连超人都看着了，都没怕，就这？呵……” 超人……何悠摇头失笑，心想修仙者可不会那么穿裤子。 “何悠，你……”白枣牵着蔡冬，看向他。 “放心，我们静静看戏就好。”何悠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旋即轻声说道。 “看戏？”白枣眉毛微挑。 旋即便见何悠抬起下巴，指了指这层甲板最前面。 只见，此前格外注意的，那群以一位老者为首的“游客”队伍正聚拢在甲板最前端，旁若无人地看向前方。 交头接耳，谈论着什么。 不多时，众人就注意到，四周海面的风浪明显变大了。 阵阵狂风吹席着海浪，迎面撞击在巨轮前端，站在船头位置，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脚下甲板在摇晃。 然后，众人便见巨轮顶部的一些探照灯猛地亮了起来，开始扫向前方海域。 这些灯光倒是格外明亮。 与船上其余设施的黯淡情况截然不同。 也不知道，是用的另外一部分的能源，还是船员们调整了整艘客轮的电力供应，优先集中供应了探照灯。 总之，一束束灯光宛若巨剑斩向黑漆漆的海域，以及翻涌的海面。 旋即，站在各层甲板上的人们终于惊讶发现，海面上，竟然有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的大型鱼类奔涌而来。 偶尔跃出水面，显露出那庞大的，暗色的躯体。 “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我们不会遇上鲨鱼群了吧？还是鲸鱼？” “都不是！我的专业就涉及海洋生物，这不是鲸鱼……最起码，不是已知的鲸鱼种类！” 有人语气中难掩震惊与激动地喊道。 …… 十层甲板上，人群中。 蔡冬抻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那些海洋生物，忍不住连跳带蹦。 可前面密密麻麻的人头实在遮挡视线，她想也没想，就往前挤。 “你别乱跑！”白枣拉住她，道。 蔡蔡忍不住道：“我好奇啊，你们就不好奇吗？深海巨兽啊那可是，这回可值回票价了。” 何悠站在一旁，神情舒缓，闻言笑着拎着她后脖领子，给她拉了回来，道： “那些有什么好看的，等下有更精彩的。” “更精彩的？” “是啊，喏，来了。”说着，何悠看向前方，道。 便见，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在风浪之中，竟有一片黑漆漆的影子迅速接近。 很快的，人们就得以看清，那赫然是排成横向队列的，体型更加庞大的类似鲸鱼的生物。 然而这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只见，在那些生物的背上，站立着许多身着浅蓝道袍的人影。 有男有女，神情肃穆。 这些人骑乘着巨鲸，乘风而来，并停靠在巨轮前方一段距离。 旋即，在船上数千人惊愕的目光中，为首一道高大人影开口道： “止步！诸位已踏入我姜氏‘禁海令’范围，还请速速离开，以免伤了和气！” 声音隆隆，如雷，贯耳。 “女神号”巨轮之上，数千名乘客，集体噤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出好戏 …… 沉默！ 这一刻，伴随着那个修仙者被某种秘法放大过的声浪。 “女神号”国际游轮上，数千名乘客，集体噤声！ 近乎所有人都呆立于原地，瞪大了眼睛。 一些被遮挡住视线的人显得惊疑不定。 更多的，却只是死死盯着那翻卷海浪中臣服的，宛若鲸鱼般庞大的海中巨兽，以及骑乘在其背上的修士，说不出话来。 良久…… 整个船上，仿佛凝固了的气氛才骤然被打破！ “啊！！” “我看到了什么？！” “那些……是人？怎么穿着那样的衣服……” “幻觉……一定是幻觉……” 人群登时炸开。 喧嚣乍起。 一时间，那嗡嗡的喧闹声竟然压过了那仍旧在持续的，源于深海的巨响。 船上绝大多数毕竟都只是普通人，一辈子大概只在电影里见过类似的景象。 哪里能想到，只是想出国旅游，竟然撞见了这一幕奇景。 这实在太惊人。 一些上了年纪的旅客惊慌失措，近乎本能地朝着船上的建筑物躲避进去，担心遭遇危险。 至于年轻些的，则是惊慌与兴奋之色交织，想要远离，又舍不得离开这样。 至于部分胆大的更是直接拿起手机或者随身携带的相机，对准了那些修士，一阵猛拍。 只是天色太过昏暗。 此刻海浪席卷，船只更是微微摇晃，拍摄出来的影像也是模模糊糊的。 别说对方的样貌了，能看清是人影都勉强。 …… 十层甲板，船头位置。 何悠早已经带着白枣与蔡冬，悄然用力挤开了人群，抢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此刻，看到那些屹立于海上的，身穿淡蓝道袍，古韵盎然的修士们，何悠与白枣对视一眼，意识到，此前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这里的确是姜氏秘境。 只是不知何故开启。 “超人！是超人啊！我前面见过的那种！衣服都差不多！” 蔡冬整个人则是激动的无以复加，却又是有些害怕，一边用力抓着白枣的胳膊，一边使劲晃悠，向两者显示存在感： “姐！姐夫！你们看，我说没骗你们吧？真的，都是真的！” 看她的样子，就差一路跑到广播室，向整艘船的人显摆了。 “安静些，我们看到了，看到了。” 白枣无奈地看着身旁这个连蹦带跳的家伙，再一次有些后悔带她来了。 至于何悠，则是神情平静地望着这一幕。 心中思绪繁杂。 姜氏的出场多少有一些令他意外，倒不是没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他们这般肆无忌惮。 从对方的话语上判断，这些人显然是针对船上的修仙者而来。 何悠自然不觉得他与白枣两人能惊得起这般大的阵仗……唔，除非自己“青苍真人”的名号泄露。 不过，两个人怎么也称不上“诸位”。 并且，姜氏的语气，也是一副对很多人交谈的模样。 这说明，他此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艘船上，果然不只有他们两人。 只是……即便如此，船上占据绝对数量的还是普通人……他们这样不加掩饰地出现，难道不担心？ 唔……何悠转念一想，或许，他们还真不担心这个。 左峰山秘境的时候，他就得知，但凡是秘境空间，都往往会设定一种影响记忆的安全措施。 对修仙者无效，但若是有凡人误入，会在其脱离秘境时，将这段记忆模糊化。 让人的感觉，就仿佛只是做了个记不清具体情况的梦境。 大概也是源于这种安全机制，姜氏才没有进行遮掩。 …… 他心中思索的同时，船上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 随着那洪亮的声音卷过海域。 短暂的骚乱引起的声浪也渐渐降低，陡然间，何悠注意到在他视角下方，也就是第九层甲板的前段，蓦然升起一片光辉！ 那是某种秘法制造的光柱。 不很高，亮度也不佳，但在这种环境下，却是十足的醒目。 释放灵力光辉的赫然是几个“旅客”。 此刻，正成阵列站立，人人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出兵器，只是未曾出鞘。 “东鳌山修士冒昧前来拜访，却不曾想，姜家主竟亲自来迎，哈哈。” 为首那穿着轻便外套的男人大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也利用了窍门放大，远远传开。 然而仔细听，便会发现，其看似轻松直爽的笑声中，暗藏了十足的警惕。 “啊……” “这都是什么人啊！” “他们是谁？” 九层甲板上，原本聚拢在那些人四周的旅客们登时惊慌失措，如潮水般退散开，让开了一个“真空区”。 远远的，惊愕地望着这些身上冒亮光，手持冰刃，神态冷峻的修士，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然而这却还只是开始。 随着“东鳌山”修士话音落下。 便见第六层甲板上，相似的位置，也有灵力光辉撑起，人数却是不多，只有区区三道。 两男一女，都是中年人打扮。 然而，那故意释放出来的灵力波动却很是强烈，令何悠都为之侧目。 “三山岛薛氏兄妹不请自来，还望姜家主海涵！” 为首一人拄着一柄奇异的长兵器，迎着大群深海巨兽，淡笑道。 于是，三人附近也是惊呼连连，人潮褪去。 紧接着。 何悠便见数层甲板之上，陆续有一束束光辉亮起，每一搓，都代表着一方势力。 人数或多或寡，却都是类似的言辞。 “水仙宫前来拜访，若有唐突，还请见谅！” “空灵山修士，见过姜家主！” “洞明堡，不请自来……” “极苍派……” 一片片光辉亮起，一道道放大了的声音扬起。 络绎不绝。 人们从起初的惊呼，到后面近乎麻木，一时间，都有些发愣。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意外不仅来源于海上，便是连他们身边的游客，竟也隐藏着这么多超凡之人。 最后亮起的是何悠所在的第十层甲板，便只见一道远比其余势力更加澎湃的力量升起。 旋即，何悠便听到一个略显老迈的声音淡笑道： “碧水岛，也来凑个热闹。姜家主，别来无恙啊。” 发出声音赫然是为首的那个鬓角苍白的老人。 此刻，站立于他身后的一个青年已然恭敬地将这老者外衣脱下，显露出遮盖的一身袍袖来。 听到这声音，何悠注意到，其余各层甲板上的修士们都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似乎没有料到声音的主人，竟也会前来。 前方波涛之上，居中的那位姜家现任家主，在此前各个门派自报家门之时，始终神情淡漠，没有太过意外的情绪。 然而此刻，却也是将目光投了过来，道： “碧水岛主……还真是，有失远迎。” 言语间，也多了一丝警惕。 人群中，何悠一直在冷静旁观，且计数着这些修士的数量。 虽然声浪上此起彼伏，看起来人数众多，但其实，满打满算，表明身份的也不过区区七个势力而已。 说少，也不少了，但说多……也真不多。 起码，相比于十方竹林内，江宁全境门派而言，实在不多。 并且，虽然无法直接判断修为，但何悠通过气息的感应与对比，发现，这些门派来的人也只属于中坚一类。 亦或者，其门派本身便也缺乏强者。 相比之下，与自己同在一层的那所谓的“碧水岛主”便更强些。 恩，总归是位大修士了。 对此，他并不太意外，毕竟，江宁府远比一个申城大的多，历史底蕴也更多，存在的宗派与修士多些也正常。 相比之下，申城虽然城市规模大，经济也更好，但这是体现在普通人层面的，在修仙界，并没有太多强者。 这些都是他来的时候，提前了解到的。 当然……何悠也知道，船上的修仙者绝对不只有这些。 还有些隐藏在人群中，比如自己，又比如其他的一些零散的。 大家都看中了“女神号”的隐蔽性，于是竟然扎堆聚集在了一起，想想，倒也有趣。 …… 思绪转动间，船上的气氛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 随着各个修士自曝，那数千名旅客都停止了喧哗，只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大概也都意识到，海中的那些人并非是针对自己这些普通人而来。 无形中，这多少让人多了些许的安慰。 “表姐……表姐夫……” 蔡冬扶着甲板的栏杆，一脸兴奋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扭头，朝两人低声道： “好刺激啊有没有……跟拍电影似得。” 何悠笑道：“那就好好看你的电影。” 蔡冬眨眨眼，忽然有些纳闷，看看两人，道：“你们怎么看起来不兴奋啊。” 何悠与白枣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认真道：“我们很兴奋啊。” “有吗？”蔡冬迷糊了。 “当然了……好了，快看，又说话了。” 何悠把她脑袋扒拉回去，便听海中那位姜家主略显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诸位今日聚集于此，想必总不会是心血来潮，集体出国游玩吧？ 这片海域素来为我姜氏管辖，‘禁海令’更是早已通告各门各派，还请速速退去。 想必，各位也不愿轻启刀兵。” 闻言，游轮上短暂的沉默了下，旋即，各个门派都有意无意看向了十层甲板的碧水岛。 准确来说，是那位碧水岛主。 没有立即开口。 身穿道袍，神情淡然的碧水岛主却是忽然道： “禁海令？出门的时候匆忙，却是不曾听过。” …… ps：感谢书友“夜唐王”万赏支持。 第一百二十章 保护者（明天上架） 出门的时候匆忙……却是不曾听过。 …… 这句话飘荡在阴冷的海域上，也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人群中。 何悠眉毛微挑，并相信，有类似表情的肯定不只有自己一个。 是真的没接收到？ 还是在装傻？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那位碧水岛主的表情，因此，也无从推断。 好在这并不重要。 短暂的沉默。 海面上，那位身材模糊的姜氏家主平静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介意再当面复述一次，这两日我家族有要事须处理，秘境展开范围内，皆算做禁区，普通人可自由通行，但修士不行！” 这番话自然算不得委婉，甚至有些生硬。 落在申城本地的各个势力耳朵里，也不大好听。 何悠注意到数层甲板上的修士们都沉下了脸来，那位碧水岛主更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道： “这又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这东海海域，只许你们家族占据，其余修士，连行走也不被允许？” 姜氏家主硬邦邦道： “事急从权，我无意与各位为敌，等过一两日，禁海令自然废除，只是今日，不行！” 今日不行！ 这话铿锵有力，且带着毫不掩饰的锋利。 甲板上的修士们大概也没想到姜氏的态度会是如此的干脆，不带一点的缓和。 何悠眼神微动，心想这反常的一幕大概率与那颗“流星”有关。 并且，此刻的东海姜氏似乎正处于一个关键的节点。 因此，才会态度如此鲜明，乃至于，出场便是带着浓郁的进攻意味。 话语间，同样不留半点情面。 “姜洪，你这样未免就太霸道了。”碧水岛主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沉声道： “这东海可不是你们一家的！” “就是。” “还真以为申城可以任凭你们横行？” 其余修士也纷纷附和起来。 俨然是一副犯了众怒的模样。 何悠冷眼旁观，倒觉得这一幕颇有趣味，同时看向海上，咀嚼着“姜洪”这个名字。 继而，便听姜洪不耐烦地冷声道： “霸道？我不否认，可难不成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来意？” 话说到这里，双方似乎都觉得没有必要再遮掩。 便听下层甲板一人道： “既然知道，那还请姜家主在这里说个明白，前几日，坠落在申城的那‘天降之物’究竟是什么？ 不要说您不知道，据我所知，那东西就是被你们捡走，并且隐藏起来的，那显然不是普通的物件。 坠落当日，就扰乱了整个城区的灵气环境。 即便被你们藏匿之后，仍旧时不时释放威能……我们的目的也很简单，拿出来，让我们都看个清楚，也好放心。 不然的话，谁知道是否存在什么隐患？” 是的，这就是他们共同的来意。 对于这些本就在申城修行的修仙者，曾亲眼目睹“流星”降落，并多次感应到其泄露出的强大波动。 何悠早已知晓，灵气这种能量可以对电力进行严重的干扰。 句曲秘境中就有所体现，其他修仙者当然也知道，并据此判断，那颗“流星”绝非凡物。 再加上姜氏这一系列的异常动作，就更加深了人们的怀疑。 意识到，那很可能是一件极珍贵的物件。 而面对这个要求，远处的姜洪似乎早有预料，没有犹豫，只是硬邦邦道： “我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 十层甲板上，碧水岛主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略显苍老的声音再度扬起： “看来那东西真的很重要，这么说，我等倒是更要亲眼看一看了。” 姜洪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船上的众人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看向了这边： “你可以试试。” 船上人们一怔。 无论是那些修士，还是一头雾水的普通人，都愣了下。 并意识到了这简单的五个字背后的坚决。 碧水岛主怒极反笑，道：“好！好！好！” 这位大修士一连吐出三个好字，每吐出一字，身上的气息便雄厚一分。 等话音落下，身上强横的灵气波动已悍然升起。 与此同时，碧水岛主身后的弟子悄然打开了一个宽大的匣子，内部，赫然摆放着一柄造型颇为拉风的巨剑。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带上船的。 “嗤……” 单手将那柄巨剑抽出，锋利的刀刃仿佛割破了空气。 旋即，于众目睽睽之下，这位鬓角斑白的岛主纵身一跃，便落到了九层，再跃至八层…… 每一次起落，都引起船上旅客的一阵惊呼。 还有人不怕死地捧着摄像头一个劲猛拍。 转瞬间，碧水岛主已然跃下“女神号”，落入海面。 同时施展秘法，便见脚下荡起层层光晕，撑住了他的身躯，大踏步向前方行去。 姜氏家主的反应更加直接。 此刻也已握住了一柄奇异的巨刃，座下的异种鲸鱼齐齐发出幽咽的声响。 旋即，他伸手便朝着海面中心抛过去了个什么物件。 在半空中，便扩大，化为了一个闪烁流光的灵力罩子，呈现碗状，扣在了海面之上。 …… “这是什么？”十层甲板上，何悠意外道。 即意外于两侧出手的果断，也对那个奇怪的罩子感到好奇。 白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前面两只手死死攥着栏杆，专注地看戏的蔡冬。 犹豫了下，拉着何悠往后走了几步，然后才解释道： “那是一种一次性法器，可以一定程度防止打斗的余波扩散。” 还有这种东西么？ 何悠闻言，望着两位大修士近乎同步地踏入那个能量罩，消失不见，不由大感失望： “这样就看不到战斗细节了啊。” “应该也没什么好看的，主要看他们双方肯下几分力气了，下的手越狠，战斗结束的也就能越快。”白枣道。 何悠点点头，他也能看得出，双方并没有打算拼死决斗，这点从默契地使用冷兵器就能看得出。 大修士层级，若是死斗，一般都会动用飞剑。 然而那种层次的交锋实在太过凶险。 并且，实力差距不大的话，即便是获胜的那一方，往往也不会好受。 只是……虽说没有动用飞剑，但这也不意味着点道为止。 一旦打起来，哪里还收的住？ 何悠四下望了眼，发觉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注视着海面上那片光晕，无论是船上的“松散联盟”还是海中的鲸群，都是如此。 一时间，竟然没有多少人出声，仿佛生怕打扰了什么。 整片海域，只剩下呼啸的风浪，以及那断断续续的，奇异巨响。 何悠皱了皱眉，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声响上收回，沉默了下，问道： “你觉得，两人谁会占上风？” 白枣想了想，说：“大概是姜洪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虽然对申城这边的势力了解不多，但从两人的态度上看，应该境界相仿。 这样的话，肯定还是姜洪占优势，毕竟，他更年轻些。” 白枣理所当然道。 年轻么…… 何悠抿了抿嘴唇，修仙一个多月来，他早已知晓，自己所面对的修仙界并不适应“越老战力越强”这种设定。 而是与现实相仿。 修仙者越是老迈，修为往往越会陷入停滞，难以寸进，并且，自身修为与战力也会随之下滑，甚至于，有跌落境界的风险。 即便修仙者寿命普遍比寻常人更长些，但也有限。 一个修仙者的战力巅峰期，往往就在中年阶段，再年长些，便只能依靠经验与技巧来弥补身体的衰落。 无一例外。 因此，在“修为境界”没有太大差距的情况下，已经步入衰老阶段的碧水岛主必然处于下风。 当然，这是忽略两者战斗技巧差距的情况下。 …… 两人交谈间，海面上，风浪骤然加大。 天光晦暗。 游船顶部的探照灯也已停止了四下扫射，只是照向海面上那个颠簸的“气泡”。 何悠注意到，那碗状的能量罩正极剧闪烁。 隐隐的，可以听到里面刀兵撞击的声响。 仿佛随时都会撑不住，破裂开。 而被遮住的力量波动则通过底部的海面宣泄了出来。 一时间，狂风吹拂，巨浪频频，整片海域躁动，“女神号”的晃动也越发剧烈。 申城修士们用力攥着兵器，明白，这两位此地最高战力的交手将会决定事件接下来的走向。 而船上的数千名普通游客则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神态各异。 仿佛到现在，都还不敢接受现实中有修仙者这种设定。 “咔嚓！！”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十秒。 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众人便只见，那防护罩终于再也撑不住内部狂暴的力量，浮现无数裂痕，旋即破开！ “啊……” 一片海啸般的惊呼中，人们就只看到一团璀璨的光芒自海面散开。 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碧水岛主染血的身影猛然自战团飞出。 双臂横着巨剑，还保持着抵挡的姿态。 这一刻，这位老牌大修士竟被姜氏家主一刀劈飞！ 不只是如此！ 半空中，便见碧水岛主似乎体力不支，身周灵光黯淡。 双手脱力，一个持握不住，那柄燃烧着漆黑火焰的巨剑竟呼啸着朝“女神号”斩来！ 这一击极为突然！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因此，当那挟裹着澎湃而狂暴的力量，径直朝着女神号上层甲板斩来的巨剑降落，人们都是本能的一呆。 各层甲板的修士们感受着那弥漫着大修士层级力量的兵器降落，纷纷变色，下意识闪避，亦或者施展秘法防护。 没有人尝试去挡下。 因为那意味着受伤的风险。 然而，在甲板上围观的密密麻麻的普通人却是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一幕太快了。 也太惊人。 感受着那股染着浓郁杀气的巨刃挟裹澎湃气息，从天而降！ 甲板上的人们仿若被猛兽盯上般，血液近乎凝滞，根本无法迈步！ 即便来得及逃，可人挤人，又哪里来得及疏散？ 他们只能惊恐地，凝视着那道光焰不断逼近，连呼救声都堵在嗓子里喊不出！ …… 十层甲板。 栏杆旁。 蔡冬仰起头，看着天空。 大大的眼眸中倒映着那柄即将降落的巨刃。 整个人如坠冰窟，小脸苍白如纸。 她想要松开手往后跑，可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越是焦急，双手抓握栏杆的动作越紧。 她张大了嘴巴，想要呼救，却又是半个字都喊不出来。 这一刻，原本围观修仙者战斗的兴奋情绪早已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恐惧！ 是的，直到这一刻，甲板上的普通人们才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他们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看客，而只是误入此局的蚂蚁。 那些穿着道袍的人也并非是良善之辈，而是随手一击，便能开山裂石的怪物。 “表……姐……” 近乎死寂的气氛中，蔡冬终于努力转回头来，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已满是绝望的泪痕。 她的眼眸中，那无时无刻都在闪耀的光彩仿佛都成了死一般的灰白。 不带半点颜色。 直到…… 她看到了一个不知何时，悄然来到她身后的身影。 “哭什么？说了会保护你的。” 何悠轻笑着用左手手指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子。 与此同时，右手高高扬起。 将那颗被他攥了几十分钟的“避水珠”…… 狠狠抛出！！！ …… ps：这是免费的最后一更，明天中午12点左后上架入v，万望支持。 一篇有些丧的上架感言 这篇感言是提早些时间写的。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距离上架还有……十二个小时零三十分钟。 《聆仙》这本书目前三十五万字，八千个收藏，一万五的推荐票……恩，原本是期待上架前能达到两万的，但失败了。 没有存稿。 一个字都没有。 但并不慌张，因为慌张没有用。 相比于上一次写上架感言，这一次我的情绪平静了很多，甚至可以算心如止水。 对订阅成绩并不担忧，因为写的很糟。 恩，上面这句话当然没有手滑打错字，一般来讲，惶恐与担忧往往源于不切实际的期待，我尽量说服了自己不要有，所以想来也不必担忧什么。 …… 刚才写了一段与书没关系的闲话，想了想，删了。 …… 呼，其实有认真地想过，到底要不要写这个感言，干脆点，直接上架，不要啰嗦有的没的，是不是更好些。 毕竟求订阅什么的，会给的，不开口也会给。不会的，怎么都难。 但后来还是打开文档写了，主要是考虑，以本书的成绩，估计整本书也没有什么写正式感言的机会，不像是别人家，上个大封推，上个三江什么的，都能写一写……我这就两回，这次不写，下次就要到完本感言了。 一共就两回，总得珍惜下。 看了眼时间，五十分钟过去了，这篇感言只写了不到五百字……恩，从这个速度上你们应该能体会到，我的矫情与纠结。 很多话想说，但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说回上架吧。 今天中午十二点多会给开权限，不过因为一个字存稿都没有，我不知道能不能在那之前写出更新来……总之，今天的更新开始收费，就是这样了。 同样由于上述原因，爆更是没有的，我争取保证两更。 （这里又删了几百字……还是矫情） 爆更没有，加更当然也没有……提起这个觉得很抱歉，不少老书友都打赏了，也没办法来个加更什么的，连基础的更新维持起来都费力。 这样的情况下好像也没什么底气求订阅。 但好歹都写了感言，总得试着求一下首订，万一能多一两个呢，不也挺好的。 多少给个首订吧，免费三十五万字了都，认真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原来他是何供奉（求首订！） 两位大修士的战斗毕竟太引人注目。 并且，他们的力量也加剧了周遭海域灵气环境的紊乱程度。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两位大修士刚交手开战的时候，何悠便隐藏在人群中，悄然发动了仙法“天下潮”…… 虽然没有开启“最大功率”。 但结合他很早便开始向避水珠中灌输的灵气……以及这颗珠子本身的特殊材质，经过长久的酝酿。 它终于还是成为了一颗威力足够惊人的“炸弹”。 随着何悠抬手将其朝向那柄巨剑抛去，闪烁着碧蓝色泽的避水珠猛然膨胀。 牵引着周遭整片空间的灵气环境一起……震荡了起来！！ 旋即，当这股被压抑到极点的力量与碧水岛主的武器碰撞在一起，便爆发出了惊人的声势： “轰！！！！！” 狂猛的爆炸声掀起了狂风与海啸。 剧烈的风压甚至将爆炸正下方的一些人们吹得向后滚去。 附近甲板上。 原本便已黯淡的灯火更是彻底熄灭。 那柄燃烧着漆黑火焰的巨刃在爆炸产生的气浪中被硬生生掀飞，划过暗空。 然后坠入数百米外的大海中。 激起不可见的浪花。 爆炸残余的避水珠碎片则纷纷扬扬，沿着“女神号”的边缘坠落。 于是，在其材质本身力量的作用下。 那原本翻卷着巨浪的海面仿佛遭受了某种“斥力”，又如被一双大手抚平了褶皱。 以至于。 只是转瞬间，风波止熄，狂暴的海域一时平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 客轮上的修仙者，普通人，大海上的那些骑乘着异种巨鲸的姜家修士，甚至于那正从战团中走出的，同样也是体表染血的大修士姜洪，也都陷入了静谧之中！ 这意外的爆炸引发的声势实在太大。 以至于，让人们竟然将注意力从刚刚分出胜负的两位大修士身上转移开，看向了游轮第十层。 他们敏锐地注意到，那抵挡下了巨剑一击的力量，便源于此处。 换言之，出手之人，便也在那里。 “是谁？” “还有隐藏的修士？” “什么人？我竟然没看到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秘法？” 一时间，各层甲板上的修仙者互相对视，惊疑不定。 在他们看来，碧水岛主那一剑虽并非是针对客轮而来，然而，其上附着的力量却已不俗。 寻常修士，想要抵挡总要费一些力气，甚至受伤也毫不意外。 然而，抵挡下这一击的这人却仿佛极为轻松。 甚至于，连身影都未真正显露。 一些敏锐的人，只记得当时似乎有一道身影抬起了手臂，轻轻一挥……然后，不仅化解了这一剑。 更是顺便镇压下了这翻腾的海域…… 见微知著。 只凭借这一手，众人便意识到，出手之人，恐怕绝不简单。 念及此，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情微凛。 尤其是刚刚一刀砍飞了碧水岛主的姜氏家主更是如此。 原本击败了碧水岛主，情形已然渐渐明朗起来，却不曾想，又出现了意外。 这让他如何不紧张？ 尤其…… “是避水珠……”有姜氏修士在感应到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忍不住道。 避水珠…… 姜洪神情肃然，暗暗运力，一边调息，压制着体内的伤势，一边握紧手中的怪异长刀。 目光灼灼地望向了游轮第十层甲板，正色道： “不知阁下又是哪位道友……还请现身一见！” 现身一见！！ 声浪滚滚，卷过整艘游船。 第十层甲板上。 何悠听着从海面飘来的声音，还未有所动作，他附近那些刚刚回过神来的普通游客便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 旋即，潮水般向四周退去，让开了一整片空地。 只剩下他与身旁的白枣，以及满脸泪痕，却呆呆的仿佛傻了般的蔡冬。 游船顶部一束探照灯扫来，更是让他成为了焦点。 于是，人们露出惊讶的神情。 没有想到……出手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组合。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站在最前方那个穿着普通，戴着口罩的年轻人。 即便被遮挡着容貌，但终归还是能看出年纪并不大。 可此时，迎着数千人的目光，在一位大修士的凝视下，却又是显得那般随意，分毫不见紧张。 这愈发加深了人们的疑惑。 “给她擦擦脸，都哭花了。” 甲板上，何悠感受着投来的探照灯，皱了皱眉，然后低声对身旁的白枣道。 同时将完全呆住的蔡蔡交给后者。 整个过程旁若无人，仿佛完全没有在意那些目光。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转回头来。 就那么平静地站在栏杆旁，迎着海面与各层甲板上申城修仙者们的凝视，轻轻叹了口气。 “唉……” 叹息声中，满是无奈。 原本只想着安静地看戏，捏着避水珠也完全出于自保，却没想到，最终演变成这个局面。 此刻，再隐藏已经毫无必要。 何悠只能看向海面之上的姜洪，想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犹豫了下，又觉得并无必要。 于是，他只做了一个动作。 抬起手，轻描淡写地将脸上的口罩摘下。 显露出那张年轻的过分的脸。 灯光下，一切都显得那般清晰。 于是……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甲板上响起一片惊呼。 “啊……” “是他……” “真的是他？” “江宁府的那位？” “我不会看错！” “他怎么来了？” 就如同白枣说过的那样，从打句曲秘境事件后，何悠已经在整个江宁府达到了刷脸的境界。 而作为江宁府的近邻，申城的修仙者自然不可能对这般惊人的消息置若罔闻。 尤其在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青苍真人”、“何供奉”的照片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申城修仙界。 抛开一些消息闭塞的散修。 但凡是有组织的势力，都早已不知看过了这张脸多少次。 然而却没有人能想到，传说中的何供奉竟然悄然抵达了申城，并且更是出现在了此地。 这是何等令人心惊的事？ …… 海面上。 因为距离与视角的缘故，姜氏的人反应要更慢些。 辨认起来，也更有些难度。 然而，一个意外的失声般的惊呼却提醒了他们。 连绵的异种鲸鱼组成的防线上。 原道法门大师兄，现任道法门门主刘茂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船上聚光灯下的那道身影，身躯不加掩饰地颤抖了起来！ “啊！是他！他果然来了！” 大概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刘茂的声音显得格外巨大，引得周遭的姜氏族人纷纷看过来。 并本能地对这个不久前才从江宁府投奔过来，自称掌握了“第一手重大情报”的家伙报以厌烦。 然而，紧接着，他们的关注点便落在了刘茂口中的“他”上。 “他是谁？” 一个眉心烙印着一片淡金色鳞片的女修皱眉问道。 刘茂闻言看了对方一眼，压抑着心头的恐惧，恭敬道： “他……他就是我说的，那位……何供奉！” 他没敢直接说“青苍真人”的名字……因为十方竹林聚会时，何悠曾经多次否认过青苍这个名字。 后续也不时传出，他习惯以“何悠”这个新的身份自称。 因此，为了不得罪这位“性情古怪”的老妖怪，江宁府修士在明面上，往往避讳“青苍”这个道号。 只以“何供奉”代指，以免莫名其妙地惹来不喜。 听到这个名字，包括这名头顶金鳞的女修在内的诸多姜氏家族修士都是一怔，继而神情骤变。 虽然未曾接触过，但这两日从江宁府各个门派传出的消息委实太多。 甚至于，何悠引爆太微阵列的“录像”都早已被拷贝传阅散发了不知多少次。 这些姜家修士更是集体被勒令认真研读过相关的资料，以免未来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声名鹊起的强者。 可又哪里能想到。 对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家秘境中出现！ 想到“录像”中展示的那毁灭般的力量，姜氏族人登时陷入了极度的紧张情绪中，更是纷纷望向最前方的家主。 …… 队列中，尤其以一个样貌普通的男人最为忐忑。 他赫然是昨夜侵入别墅区，被何悠“略施惩治”的那个修士。 昨晚回来后，虽进行了禀告，但却并未引起家族的重视，只是被要求暂时放弃追查。 如今，却忽然生出无比的庆幸来。 想到自己竟然在那般恐怖的人物手下活着回来，更是生出了某种莫名的自豪情绪来…… 相比之下，刚刚击败碧水岛主，受了不轻伤势的姜洪却唯有苦笑。 原本想着，以雷霆之势击败碧水，便足以将这些人逼退。 可哪里能料到，原来真正的强敌从始至终都未曾现身。 只是冷眼旁观。 如今自己身负伤势，又该如何抵挡这位江宁府的过江强龙？ 心中紧张，然而毕竟是一家之主，他仍旧强行调整好了情绪。 将武器置于一旁，双手交集于身前，行了个修仙者通行的礼仪，旋即正色道： “原来竟是何供奉……不知您在此处，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听，海哭的声音（求订阅） 何供奉！ 姜氏家主的声音卷过甲板，原本一些修士心中的不确定，也终于确定了下来。 关于句曲秘境中的录像自然而然地浮现于脑海。 于是，他们望向何悠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畏。 …… 第十层甲板上。 被白枣牵着手的蔡冬这时候才终于缓过神来。 她灰暗的眸子重新恢复了光彩与生机，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小姑娘并未生出多少生死间的感慨，只是将目光投向身前的那道身影。 尤其在听到那些惊呼与话语后，眼底的好奇浓郁的几乎要溢出来。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 她隐约间，意识到，自己这个“表姐夫”似乎……同样是那些“特异功能人士”的一份子…… 不……从这场面上看，似乎，还更高些。 就连方才海上那个看起来就是厉害角色的家伙，也恭敬地要行礼。 喊一声“何供奉”…… 难不成……自己的姐夫竟是“神秘地下世界”的大人物？ 是的，确认了安全后，蔡冬的小脑瓜里各种奇葩的剧情就自动延展了开来。 并用幻想，为何悠赋予了种种全新的设定…… “表姐……你早知道的对不对？”蔡冬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低声朝白枣问。 一脸愤慨。 有种“全世界都知道，就我被瞒在鼓里”的委屈。 白枣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有事回家再说。” “哦。” 蔡冬也意识到这情况下不适合聊这些，只能将满肚子的好奇强行憋了回去。 …… 何悠听着身后两人的嘀咕，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显异常。 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和舒缓地说道： “姜家主客气了，我也只是恰逢其会。 呵，我毕竟不是申城人，也无意插手诸位的争端。 其实……恩，你们可以忽略我，当我不存在，然后……你们继续。” 说着，他勾起嘴角，身体十分放松地靠在甲板栏杆上，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观众”。 他的声音同样被利用发声窍门传开，在那数千名“背景板”的注视下，原本战斗一触即发的双方阵营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寂静。 忽略你？ 当你不存在？ 这一刻，无论是姜氏族人，还是那些申城本地修士。 乃至于重伤，正从海面上爬起来，一个劲喘息的碧水岛主，都是极为无语。 心想你这话说的倒是简单。 可谁敢忽略你？ 百年前的九品大圆满，传说中的“青苍真人”，不久前力压偌大江宁府的狠辣角色…… 即便考虑到何悠大概很难再施展出那般强大的力量。 如今的真实修为未必真的很高。 但，只是想想何悠背后的江宁白氏，在场众人也不敢怠慢……更不敢将何悠的话当真。 沉默中。 姜洪再次开口道：“何供奉远来是客，作为此地主人，我本该带人迎接，却是不曾想……在这种情形下见面，见笑了。”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我冒昧问一句……何供奉来我姜氏，意欲何为？” 后面四个字，语气略显生硬。 显然，对于何悠这个不速之客，姜洪极为忌惮。 尤其在刚结束一场战斗的情形下。 第十层甲板上。 何悠扶着栏杆，眼含笑意。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也多少能猜出姜洪几分想法。 思索了下，他忽然抬手轻轻招了招。 白枣心领神会，同样摘下口罩，走上前来，看向姜洪，不卑不亢行礼道： “江宁白氏，四代修士白枣见过姜家主。” 她旁边，被拽着跟过来的蔡冬闻言眼睛一下子又瞪大了。 嘴巴撑的好似能塞进一个菠萝，完全傻掉。 她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表姐夫”是超凡者的设定，原本还想着好歹不只有自己是普通人，结果扭头表姐也自曝了…… 怎么说？ 世界变得太快，根本适应不了这节奏啊！ 白枣的知名度自然远远不足。 可听到“江宁白氏”四个字，在场的众人眼神亦有所变化。 “白夫人是……”姜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又一时间没法确认，开口询问。 “家母。”白枣淡淡道。 众人恍然。 旋即，便听何悠开口笑道： “前段时间太累，本想着出来散散心，正好听闻申城有些动静，就顺便过来看看。” “只是看看？”姜洪皱眉问道。 何悠微笑颔首：“只是看看。” 闻言，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起来。 他们分辨不出何悠这番话的真假，不过，却意识到了他想要透露出的信号。 公开白枣的身份，是在表明他的确代表着白氏的意愿。 结合后面的说法，是代表白氏前来查探一番？ 恩……倒也合乎逻辑。 姜洪思索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邻居”来瞧瞧，倒是比他预想中的情况好了许多。 可下一秒，便听到何悠语气一顿，道： “不过……我现在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姜洪忙到：“何供奉，你……” “毕竟，它听起来真的很痛苦啊。” 何悠打断了姜洪的话语，目光抬高，掠过对方，朝着其身后的大海深处望去。 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忍。 痛苦？ 甲板上，包括白枣在内的修仙者都是一阵茫然，大为疑惑，不知道他这句话从何说起。 直到下一秒，那始终不曾消失的，仿若自深海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巨响”再一次出现。 “吼~” 海面上，刚刚稳住伤势的碧水岛主神情微异，咀嚼着何悠这句话，目露恍然。 姜洪以及其身后的族人却是齐齐变色。 “你说什么？”姜家主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神色动容。 何悠收回目光，淡淡看了他一眼，重复道： “痛苦。难道你们听不出它在挣扎、呼救？ 恩……很奇怪的状态，难不成，那就是所谓的‘天降之物’？ 你们……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我真的有些好奇了。” 这番话说完，不仅是姜氏族人，申城乃至于那数千名旅客的情绪都为之变化。 痛苦？呼救？ 难道说，那不知源头的，奇异的巨响竟是某种生命在求救？ 那颗从天而降的“流星”竟然是某种活物？ 这个答案出乎了太多人的预料。 毕竟，只是从这响动，真的听不到任何“情绪”。 包括白枣。 她都忍不住看了何悠一眼，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 “你……您能听懂它的叫声？” 姜洪听到何悠的话语，诧异而又带着些许期翼地问道。 何悠按在栏杆上的手指散漫地敲击了下，说：“当然。” 顿了下，他又笑道：“看上去，你们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 一些麻烦？ 姜洪心中苦涩，哪里只是“一些”而已…… 若非是情况复杂，他们也不会冒着与这么多势力交恶的风险强行启动“禁海令”…… 只不过，这些话自然不好当众讲出。 倒是他身后的姜氏族人，听到何悠的话，有些骚乱。 一部分表示怀疑，一部分则显得有些激动。 “家主……” “家主，他……” 姜洪见状抬手向下压了些许，旋即似乎陷入了思考。 片刻后，随着又一声巨响远远传来，他仿佛终于下了什么决心，看向何悠，道： “既然何供奉感兴趣，我总不能怠慢了贵客，只是此地不大方便，不知何供奉可否移步？” 何悠心想白枣说姜氏这帮所谓的龙裔寿命长一些，似乎还真不假，就连说个话，也半白不白的…… 心中吐槽，他脸上却是风轻云淡，挑眉笑道： “我原以为姜家主并不欢迎外人的。” 姜洪一点不见尴尬地说道：“我们欢迎客人，不欢迎敌人。” 啧……还挺有性格…… 何悠想着，与白枣交换了眼神，旋即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客气了。”姜洪一笑，挥了挥手。 便见其身后，原本漂浮在海面上的那头坐骑巨鲸忽然动了。 那庞大的深海巨兽披荆斩浪，潜入水下。 呼吸间，便见“女神号”游轮前端海面轰然破裂开！ 那头异种巨鲸一次摆尾，掀起成吨的海水，调转方向，静静趴在海面上，宛若在等人骑乘。 “请。”姜洪道。 何悠心中咋舌，表情平淡，看向白枣，然后就感觉蔡冬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拼命卖萌：“表……表姐夫……我也想去！” 何悠心下无奈，犹豫了下，对白枣道：“带上她吧。” 这两人都走了，就放她一个小姑娘在这游轮上，也太危险。 “恩。”白枣点点头，伸手抱起蔡冬。 旋即，两人纵身一跃，便轻飘飘落在了那头巨鲸的背上。 还别说，挺稳的。 这时候，全程被晾在一边的申城修士们终于回过神来，不禁骚动，纷纷道： “姜家主，那我们……” 姜洪冷冷道：“你们想来，尽可以试试。” 试试？ 船上众人不禁看向了已然重伤，神态颓然的碧水岛主。 却见这位已然步入衰退期的大修士一言不发。 大概是自觉颜面扫地，只是挥了下破烂袍袖，转身驾驭起一道秘法，便踏着海浪朝原路返回了。 剩下甲板上那些弟子门人面面相觑。 只好纷纷起身，驾驭秘法追随岛主离开。 这下，其余势力也没了念想，姜洪看向族人，抛下一句：“你们留下送客。” 旋即，便不再理会这边，起身来到何悠等人身旁，然后道：“请随我来。” 似乎，剩下的那些人，在他看来，再翻不起什么浪花。 说着，便见座下巨鲸低鸣了一声，排浪而行，朝着海域深处游去。 一小队姜氏精锐同样驾驭巨鲸随行。 这一场“戏剧”也随着碧水岛主遁逃，何悠插手而匆匆结束。 只剩下姜氏的人处理后续。 引导客轮离开。 留给那数千名旅客一个模糊的梦境，以及少数残存在相机中的模糊影像。 …… …… 等这支队伍将“女神号”甩在身后，何悠才收回了望向身后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白枣低声好奇询问。 何悠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总觉得看到了个熟人。” 心中却是想着……姜氏队伍里，怎么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有些像是那个刘茂…… 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下，何悠转而打量起四周。 座下这头巨鲸真的极庞大，宽厚的脊背平坦的宛如一片山丘。 速度极快，却又极稳。 站在上面，颇有几分如履平地的意味。 姜洪并未贸然靠近三人，只是站在鲸背靠前的位置。 手中的兵器已然收起，刚刚吃了些丹药，似乎在调养，显得很不设防的样子。 “虚伪……明明时刻提防着我，还要装出很大度的样子，领导是不是都这样？”何悠忍不住轻声低语。 白枣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眼神却分明在说：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蔡冬左看看右瞅瞅，极为新奇的模样。 想来也是，正常人谁骑过这么大的鲸鱼？ 何悠摇头失笑，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让她安静些，旋即看向不远处的姜洪，走了过去。 并与这位家主并肩而立。 望着黑漆漆的海面，道：“平常的日子里，这片海也像这样，不平静吗？” 姜洪闻言浓眉扬起，没有立即回答，开始下意识咀嚼分析起来。 大概是因为血脉的影响，姜家的人普遍在很多事上，显得迟钝，直接，不够心思敏捷。 因此，姜洪从很小就养成了凡事多思考一层的好习惯。 略加思索。 他当即于心中感慨： 果然不愧是百年前的强人，就连随口一句话，都暗藏玄机，一语双关。 在他看来，何悠这句话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解析。 表层含义，自然是在说天气，说这翻卷的海浪。 深层含义，则是指代申城修仙界。 “海”隐喻“申城”，“不平静”显然隐喻方才那场争斗。 所以，何悠看似在问天气，实则，是在暗讽申城动荡不安的局势。 念及此，姜洪组织了语言，缓缓回应道： “平常都还算晴好，毕竟家族经营了许多年，今日之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不过事急从权……所以才……” 何悠有些纳闷地瞥了眼突然开始自说自话的姜氏家主，没说话。 只觉得这气氛似曾相识…… 所以……我就只不过随口问了句天气，你到底脑补了些什么啊？？？ …… ps：感谢书友哮狼上海、树下乘荫万赏，以及其他几十位书友慷慨打赏……订阅就好，破费没必要，毕竟我这么废，也写不出加更来……抱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龙王的居所（求订阅） 海浪翻卷。 巨鲸脊背上，何悠静静听着姜洪说完，然后一副对于自己的回答颇为满意的模样，心中短暂的沉默。 继而决定以后说话尽量避免歧义。 不过，说起来，莫非理解能力是担任家主的必备技能？ 不然的话，为什么姜洪与白氏老家主在这一点上，惊人的相似？ 何悠心中嘀咕，脸上自然没有半分表露。 且趁机打量这个样貌平平，身材健硕的男人，并着重在他眉心看了眼…… 虽然并未施展秘法，但不知是否是他时刻提防的缘故。 何悠仍旧可以在对方额头上，看到一片虚幻的龙鳞，呈现淡金色。 他收回目光，点点头，道： “这样说来，今日这片海域灵气环境的异常，的确是源于那个……东西？” 他还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只能用这样模糊的句子代指。 别看在船上的时候，何悠表现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模样。 但实际上，他能获取的信息极为贫瘠。 利用自己的“天赋”，或者说是“特殊”，他可以察觉到那声响中蕴含的情绪，但却并未听到具体的字句。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正在哀哀地叫的生物，你可以察觉它的苦痛，但也仅此而已。 他大概能猜到，此事与姜家所谓的“要紧事”有关，并且敏锐地意识到，他们可能遇到了某个难题。 并很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否则，也无法解释，对各个势力严防死守的姜洪，为何偏偏会邀请他过来。 总的来说，虽然何悠心里挺没底的，但却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良机。 此前故意让白枣显露身份，在外人看来，是在表明态度。 但实际上，也有为自己贴一张护身符的想法。 意思很简单： 我代表白氏拜访，还带着白夫人的亲闺女，态度友好。 如果你们想对我不利，先好好掂量下，是否做好了与白氏全面开战的准备。 他相信，如此擅长阅读理解的姜洪应该可以明白。 这也是他敢于过来的原因。 “的确。”听到他的询问，姜洪神情认真了些，叹道，“这的确是我们事先未曾想到的……具体事宜，还是等到了地方，再说比较好。” “客随主便。”何悠微笑道。 接着，又随意询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比如这些异种鲸鱼，了解到，这是姜氏秘境中豢养的生物，世代徘徊于此。 名字叫做“鲸龙”，是一种血缘上，与上古之龙沾亲带故的生物。 当提起龙裔的时候，何悠注意到这位姜家主神气都昂然了许多。 只是在听到那“深海巨响”后，又莫名的委顿了下去，欲言又止的模样。 令人愈发好奇。 期间，两人都没有提及昨夜何悠惩戒姜氏族人那件事，也未曾提起“避水珠”半个字来……仿佛，彼此默契地忽略了这点。 姜洪是考虑到情商问题，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惹“青苍真人”不喜。 毕竟，等下很可能要有求于人。 何悠的想法更纯粹些，他单纯是怕提起来人家让他赔。 …… 说话间，队伍已前行了不短距离，何悠也终于看到了夜色中的一片繁华岛屿。 那是伫立于这片海域上的一片陆地。 看海岸线，面积不算小，上面有明显的建筑痕迹，且亮着灯火。 显然，那就是姜氏家族所在。 可接下来，鲸龙的行进方向却并未朝向那边，而是远远的绕开，继续向深处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难道……刚才那片岛屿并不是你们居住的地方？”何悠好奇询问道。 姜洪解释道：“那的确是家族居所，只不过，这片秘境的核心，并不在那里。” “哦？”何悠挑眉，隐秘地看向白枣。 后者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对这情况并不了解。 他也不意外，两百年断代，彼此缺少交流，信息匮乏也很合理。 只是，倘若家族驻地都并非核心，那么，姜洪口中的秘境“核心”又该是什么样？ …… 何悠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又前行了二十多分钟，他便看到了“核心”所在。 只见，漆黑的天幕下，前方海面竟出现一个巨大的水涡。 就如同用手指，在水池中单向迅速画圆，形成的。 一个无比巨大的水涡。 如同漏洞形状。 昼夜不定地旋转着。 范围恐怕有一小片城区。 远远的，海水的流动便被强力干扰，改变了流向，这些鲸龙似乎对这片海域十分熟悉。 提早便开始减速，身体微微倾斜，将左侧的鱼鳍抬高出水面，然后一个加速，以一个斜切的角度，进入了“大水涡”的轨道。 是的，轨道。 很怪异的，何悠心中冒出来这么个形容。 在他眼中，那宛如戳在深海上，高速旋转的水涡就如同一个立体的轨道。 他们这些人，以及座下的鲸龙便是从天外飞入，被本地引力捕捉的一颗行星。 小心地，沿着水涡的边缘向中心位置滑动。 起初，斜坡还算平缓。 但很快的，便陡峭了起来。 “啊！”蔡冬惊呼一声，小脸煞白，伸手死死抱住了白枣的细腰，一副害怕被甩下，卷入漩涡的模样。 “别怕。”白枣安慰着她，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个修仙少女眼神中也满是紧张。 事实上，眼前的一幕也的确令人恐惧。 半径数公里的巨大漩涡中，海水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被硬生生推挤开，形成一个陡峭的斜面。 众人就如同贴着悬崖峭壁行进般，仿佛，一个不慎，便要跌落深谷。 何悠心下同样紧张，却只能发挥演技，强行维持着泰山崩而不色变的姿态，与姜洪并肩，稳稳地站在鲸龙背上，谈笑风生。 同时望向这超大型水涡的中心。 在那里，海水已经彻底被排斥开，显露出大片大片，裸露且干燥的河床。 如果将这水涡比喻为龙卷风暴，那这里就是暴风眼。 何悠惊讶地看到，在那里，竟然伫立着一座造型颇有些“未来感”的半球形建筑！ 那建筑仿若由某种半透明的玻璃材质建造。 通体浑圆。 没有任何棱角，就那么平静地扣在干燥的河床上。 散发出，淡蓝色的柔和光辉。 而在这浑圆的建筑骨架内部，隐隐还能看到无数细分的区隔，以及某种类似管道的东西。 完全不似现代工业的造物，却又仿佛已存在了无数年。 “姜家主，你总不会告诉我，那从天上降下的东西，就是这个吧。”何悠貌似调侃般道。 笑话，倘若是这般大体积的物件坠落，申城就不会只是停电这么简单了。 “自然不是，我们还要进入那里面去。”姜洪道。 何悠眼眸眨动，笑道： “那这座建筑，是很久前就存在了么？我想，它不大可能是你们家族的造物。” 姜洪点头道：“它的确存在了很久，根据记载，起码在这片海域伫立了千年，甚至更久。 据说，是由古代修士建造而成，是龙王的居所，也是我姜氏先祖曾生活的地方。” 数千年之前的设施么？ 是古代修士们的杰作？ 经历过了太微阵列建筑群的冲击，何悠对于这个消息的承受力大大增加，也不至于显得失态。 如果说几百年前，在地球灵气环境衰退的情况下，一个句曲仙宗就能建造那般宏伟的设施。 那么，千年前的造物能有这种水平，也不足为奇。 队伍中，只有蔡冬瞪圆了眼睛，一边抱着表姐，一边听着他们交谈，吃惊不已。 龙王居所……古代修士……千年…… 这些词汇对她这个普通人来说，委实太难以想象。 …… 又过了数分钟，鲸龙终于通过不断地“变轨”，切入了整个大水涡的内部。 这时候，何悠注意到，水流明显平缓了许多。 随着鲸龙靠岸，停下，众人也纷纷跃上这片海底陆地。 在那座半球形，未来感爆棚的建筑释放出的淡光下，何悠发现，地面的泥土颇为坚硬，不过，也生长着一些植物。 抬起头，往上看。 望着那数百米高的，旋转的海水斜坡，何悠当即生出些许的渺小感来。 “请。”姜洪抬手客气道，领着众人向前行走。 逐渐接近那座半透明的宏伟建筑。 “好大啊……”蔡冬直到双脚踩到陆地，才终于放开了绷紧的神经，抬起头，赞叹道。 白枣也是悄然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咬了咬嘴唇。 方才在“上面”，还无法清晰感知到这座古老建筑的规模，如今，却是能直观感受到其带给人的冲击。 建筑高达百米，占地极广，粗略估计，起码相当于一个大型重工集团半个厂区的规模。 人类的体型，站在底下，几乎会被忽略。 “怪不得说是龙王的居所……人类根本没必要建造这么大的房屋。”白枣双眸倒映着建筑影像，低声感慨。 何悠却是悄然来到她身边，低声摇头道：“我看未必。” “恩？”白枣不解，却也是不方便仔细交谈，就听何悠招呼了一声，“我们进去看看吧。” 旋即，众人便朝着远处，半透明建筑正面的一座大门形状的区域走去。 …… “家主！” 门口，此刻正有两个修士站岗。 看到姜洪等人过来，当即行礼，没有多看何悠等人一眼，显示出古老家族规矩之森严。 “里面情况如何？”姜洪忍不住问道。 “没有变化。”其中一人道。 这样么……姜洪眼神中显出一丝失望，旋即重新打起精神，道：“开门。” “是！” 没有人表示疑问，更无人敢询问何悠三个陌生人的来历。 就只见两个“门卫”分别向大门左右走去。 何悠注意到，门两侧各自镇守着一座怪异的雕像。 总体形象颇为奇怪，半人半龙。 准确说来，雕像上半身是人类的形象，一男一女，神情庄重严肃，且佩戴道人装束。 然而下半身，道袍之下，却并非双腿，而是覆盖鳞片的，类似尾巴的存在。 却又明显并非普通鱼类的尾巴，更庞大些，并且，可以看到爪子。 “这是啥？”蔡冬童言无忌，不禁好奇地问道。 白枣象征性地拍了下她的头，道：“不许无礼。” 姜洪却只是不在意地笑笑，眼神崇敬地介绍道：“这便是我家族，龙裔始祖。传说中，获取了龙血的第一代人类。” “哦？”何悠并未掩饰自己的惊讶，“这……倒真是令人惊讶。” 姜洪不太确定这位“青苍真人”这副模样，是故意装出的，还是真实。 毕竟，虽说是百年前的绝代强者，可那个年代，传承已断，各地分割。 即便是大圆满，也只是修为高深，却不代表着全知全能。 又传闻，“青苍真人”自海外返回，来历神秘，因此，对龙裔不了解，倒也不算太令人讶异。 思考着这些，姜洪想了想，解释道： “其实，不瞒你说，即便是我姜氏族人，在接触到这些知识之时，也极为震惊……只可惜，数千年钱的往事已经无从追溯，家族记录也残缺不全。 所以，关于先祖，我们也所知甚少。 只能从血脉传承的表征来确定，自己龙裔的身份。”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位族长，看上去颇为唏嘘。 何悠看了他一眼，心想这算是提前堵住自己的嘴巴么？ 先说明，对先祖之事知晓不多，意思是……要自己不要追问龙裔的最初来源，因为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唔……何悠认真想了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过度解读，对方这番话的意思挺明显的。 这倒是有些意思。 自称龙裔的东海姜氏，世代驻扎于秘境中，守护着这座奇异的建筑，却对自身来历，也所述不详…… 并且，看着这两座雕像，他忽地生出些许联想来。 半人半兽……这个形象其实遍及全球各大文明。 比如，国内传说，远古的伏羲大神，女娲大神都是人身蛇尾。 西方么，也有海妖娜迦，人鱼公主之类的形象。 古埃及也有狮身人面像在…… 说起来，世界各地似乎都存在类似“拼凑”人形的传说。 若是以往，只是普通人的时候，何悠大概只会以为那是单纯的，文明发展过程中，由于环境相似，自然衍生，以及文化互相融合所造成。 从社会科学，逻辑层面进行分析。 只不过，在了解到，数千年前，地球上便曾经出现过，由诸多可移山填海的强大古修士创造的高端文明后。 他的想法也出现了动摇。 那些传说背后，到底是单纯的社会现象，还是掩藏着别的什么？ “哎，你想什么呢？”白枣盯着陷入沉思的何悠，用胳膊碰了他一下。 “没什么。”何悠回过神来，微笑道。 旋即，两人便看到两位守卫似乎激活了雕像的某种功能。 下一秒，那座巨大的，绝非是供人类通行的大门表面，骤然亮起无数纹路。 然后，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那宛若实质的大门竟然渐渐“淡”了下去。 只用了几秒，便凭空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瀛洲实验室（求订阅） 一座巨大的门户竟然就这般消失了，无声无息，仿佛融化在空气里。 显现出通往内部的宏伟通道。 “哇……”蔡冬发出了一声惊叹。 何悠只是眉毛微挑，看了下整座建筑的半透明，宛若淡蓝色水晶的材质，笑道： “方才没仔细看，竟然都没有发现，这门竟是灵力构成的。” 姜洪打量着他的神态，见何悠神情淡然，不禁暗叹，然后解释道： “这都是古人留下的技术，也是这座龙宫还可以运转的，为数不多的技术之一。” “龙宫？”白枣出声道。 “我们这样称呼它。”姜洪解释道。 何悠了然，旋即随着对方向前行走。 经过大门的时候，着重又观察了建筑表面的材质，与白枣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这座“龙宫”的建筑材料，竟与那颗“避水珠”颇为相似！ 再看向四周那数百米高的，被无形力量排斥开的海水…… 这座建筑怕不是本就是一颗超级巨大的“避水珠”，显露在地表的，只是一半…… 当然，后面这个就纯属联想了，并无根据。 …… “请随我来，它就在里面。” 姜洪说，率先穿过了那道门。 里面空间很大，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仿佛冰块般的玉石……更浑浊一些，反射着冷光。 何悠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地面有许多划痕。 个别地方，还有残缺。 给人一种曾被使用过很久，然后废弃多年的感觉。 “整个龙宫的结构大体上分为三个部分，”姜洪一边往前走，一边介绍道，“分别位于前、中、后。 这里就是靠近门口的，最前端，也是第一个区域。 我们要去的地方在龙宫中心位置，也就是中央区。” 何悠点头做出倾听状态，同时四下打量，发现这里真的极为空旷。 整个“前区”，应该是被玉石墙壁分隔成了几个大的分区，众人从正门进入，正位于其中一个宽敞的空间里。 就如同行走于一座空荡的足球场内……当然，面积要更大。 连彼此交谈，都隐隐带着些回音。 没有看到如同太微阵列计算节点大厅内部的，那种控制台，以及其余的建筑，只是空荡。 不过，地面上的痕迹似乎表明，在很久很久前，这个空间里，曾经安置着许多大型物品，只不过，都已经移走了。 “你看头顶！”白枣忽然碰了他一下，提醒说。 何悠抬起头，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那高耸的穹顶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大型管道！ 是的，管道！ 这个词无比的贴切，因为除了这个词汇，何悠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代词。 “龙宫”顶部，无数灰白色管道，纵横交错，它们每一个单元都极为巨大，“口径”又并不统一。 大的半径十数米，横亘在顶部，极有压迫力，小的也有数米，彼此纠缠，连接。 虽然看得出，每一部分都并非胡乱搭建，而是各有目的，但猛地看过去，仍旧显得杂乱。 尤其，这些管道还不只是“一层”，在纵向维度上，仿若由许多张管道织成的“网”叠在了一起。 管道之间，分布着一些椭圆形的灯，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些是什么？”何悠开口问道。 姜洪似乎并不意外，而是早已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当即解释道：“不知道。” “不知道？”何悠显得有些诧异。 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道： “是的，我们也不知晓。 这些管道原本就是龙宫的一部分，恩，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行走的这片区域，还残存着许多痕迹。 我们推测，在古老的年代里，这座龙宫内部应该安置着许多……恩……家电。” “家电？龙的家里也有电器吗？”蔡冬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何悠伸手将小姑娘探过来的脑袋扒拉回去，没理她，只是看向姜洪，皱眉道： “你指的是……一些利用灵能制造的法器？灵器？” “是的，”姜洪苦笑道，“我们都知道，在上古之时，修仙界远比如今兴盛，许多数千年前遗留下来的造物和技术，都让今人无法理解…… 我们的确猜测，这片区域曾经安置着许多法器。 恩，或者说是装置，并且，它们可能与这些管道属于同一个系统……只不过，缺乏相关的资料，无从证实。 考虑到这里是巨龙的居所，所以……才猜测是类似‘家电’一类的物品。” 听起来很符合逻辑。 倘若上古之时，修仙界文明那般发达，即便“科技树”与现代工业社会走向完全不同。 但大家都是人，想来，一些思路也不会差太多。 这点，从太微系统的两种模式就有所体现。 现代人会给“语音助手”添加不同的模式，三百年前的古代修士也这么做了。 那更早些，数千年前的强大生命，为了自身的居住环境舒适度，制造一些“家用电器”……额，或者说是“家用灵器”、“家用法器”，乃至于“家用仙器”之类的装置。 似乎……也蛮好理解的。 只不过……为啥总觉得怪怪的啊。 何悠吐槽的同时，姜洪继续叹道： “只可惜，不知什么缘故，那些远古装置大都不见了，只留下这些管道。 我们也曾上去检查过，却没有多少发现。 它们似乎是某种类金属材质制造，空荡荡，没办法单独激活。” 这番形容让何悠顿时有了种搬家之后，留下一个空房子以及一些电线和自来水管的奇妙联想。 不过说起来……何悠环视四周，总觉得姜洪这番话逻辑上哪里不大对劲。 倒不是说对方在说谎，而更像是……某种矛盾感。 到底是哪里不对？ 何悠便走边思索，陡然间，他脑海中划过一道灵感！ 是了，感觉！ 感觉不对! 按照姜洪的说法，这座建筑是远古龙王居住之地。 因此，为了符合龙类的庞大体型，才会如此巨大。 可是，这片建筑，怎么看，都没有那种居所的感觉。 起码……这头顶上紊乱的管道……压根就是毛坯房吧，连个棚都没糊……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时隔太久，也可能是龙的生活习性与人类不同。 可相比之下，何悠更倾向于，这里不是什么居住的房屋，而是类似于太微阵列一样的研究设施！ 不为别的，只因为，两者给他的“气质”和“感觉”极为相似！ 太微阵列与龙宫，都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一个正常的生命，无论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居住的房间往往都会有一些“个性化”的元素。 然而这里，却完全看不到这些。 连杂乱的痕迹都没有。 当然，这个猜测也缺乏证据，可却也已经足以引起何悠的重视。 他不禁放慢了脚步，抬起头，望着头顶错乱的管道，忍不住冒出来一个念头： “假如，这里也是一座研究设施，即使经过了拆除，但能量大门的机制还完好，照明设备也都正常，是否说明……这里的中控系统，还保留着？” 唔……就算是猜错了，这里真是龙的房间，那智能家居系统是否还在运转着？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压制不住。 行走着，听着姜洪没有多少干货的介绍，何悠分出一丝心神，尝试于心中默默念诵唤醒词： “微微？微微？” 尝试了几次，就在何悠想要放弃的时候，脑海深处，终于传来了“微微”的呆板的声音： “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何悠继续在心中施加意念：“附近是否存在可连接设备？” 停顿了两秒。 “正在开启设备主动检索……” “检索到未知来源设备‘瀛洲实验室’……” “该设备为高级加密网络，无法连接……是否尝试暴力破解？” 脑海中，“微微”呆板无趣的声音播报道。 …… “龙宫”内。 何悠行走的脚步下意识停顿了下，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怎么了？”白枣意外地看向他。 姜洪也停下脚步，看向他：“何供奉？” “啊，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想到一些事。我们继续走吧。”何悠瞬息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微笑着说道。 恢复如常。 然而心中，却是掀起狂风巨浪。 竟然真的可以！ 他承认，召唤“微微”进行扫描纯粹是他一时兴起，完全没有抱什么希望。 毕竟，按照经验，如果周围有可连接的设备，太微系统似乎是会自动扫描提醒的。 只不过，不清楚是因为设备特殊，还是环境，亦或者是对方“加密”的状态，才导致没有主动提醒。 直到何悠主动唤醒，才得以成功。 “具体的原因可以之后再分析……没想到……‘瀛洲实验室’……这是系统自动翻译过来的名字吗？” 何悠心中震撼。 “瀛洲”这个词他并不陌生，是传说中的东海仙山。 至于“实验室”这个词……更是清楚明白地点明了这座深藏于姜氏秘境中的神秘之地！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居所”。 而是一座废弃的实验室！ 当年，这里到底在研究什么项目？ 与“龙”这种生物又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 强行压下心中思绪，何悠看向了投影在他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 是与昨夜“入梦”白枣相似的界面。 “看来这座实验室的系统被加密过，与修士这种开放的端口不同，无法直接连接……需要某种密匙。 太微系统竟然还有破解功能么……” 何悠大为意外，立即在心中给予了“破解”的念头。 “开始匹配密码词典，尝试暴力破解……离线状态无法计算成功率，破解需要一点时间，请勿离开设备范围……” 虚拟面板变化，缩小，只留了一个“破解中”的提示。 密码词典，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庞大的，储存着大量常用密码的数据库。 这里的暴力破解应该也就是不停地用“词典”中的常用密码去试，一旦对方的密码足够复杂、偏僻，就往往以失败告终。 这让何悠没什么信心。 不过，考虑到这座实验室的年代远比太微系统的诞生更早，或许，其中存在一些技术代差……所以，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为了不引起姜洪等人的注意，何悠不再关注破解进度，行走着，时不时开口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 过了一阵，众人面前再度出现了一扇大门。 同样有一个姜氏族人守在这里。 “穿过这道门，我们就将进入龙宫的中心区域。”姜洪收敛笑容，神情认真道。 这时候，恰好又有声响从门内传开。 说来也怪，明明隔了那么远，这响动却与在船上时候，听到的差不多。 只是，落在何悠耳中，情绪更加痛苦，暴躁，如同狂暴的海。 “看样子，接下来我们没办法这样悠闲了。”何悠凝视对方，道，“这下，姜家主可以说了吧？那到底是什么？亦或者，还要再等等？” 白枣与蔡冬，以及跟在身后的其余几个姜氏族人也都看了过来。 姜洪沉默了下，道：“最好再等等。” “好，”何悠挑了挑眉，淡淡道，“不过，我希望长久的等待是值得的。” 姜洪语气严肃：“肯定值得。” 说完，他看向守卫，后者再次开启大门。 只不过，等这扇门打开，何悠等人便是微微变色。 清楚地察觉到，门后的空间，灵气环境竟是格外混乱。 “请。” 姜洪说着，率先迈步前行。 “照看好蔡蔡。”何悠也没了笑容，对白枣说，旋即，进入了“实验室中心”。 这里赫然是一个比前面更加宽敞的空间，顶部的灰白管道聚集于此。 头顶的光芒将这里照耀的纤毫毕现。 只见大厅中，有不少人影聚集于此，都穿着浅蓝色道袍。 那是姜氏的装束。 就仿佛，抛开那些去阻拦“女神号”游轮的族人外，秘境其余人，都聚集在这里一般！ “家主！” “家主，您来了！” “祖龙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了，这里……” 大厅中，一群人注意到了姜洪等人，赶忙跑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焦急的神情。 等走到近前，才注意到何悠几人的存在，于是，焦急之外，又添了疑惑。 “稍后再说！”姜洪挥手止住了这些族人的报告，扭头看了眼终于显露出惊讶神情的何悠，苦涩道： “何供奉，现在，你看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降之物（求订阅） “何供奉……现在，你看到了。” 瀛洲实验室中央区。 姜洪的声音中带着浓郁的苦涩与沉重，且颇有种不得以的意味。 显然，倘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绝对不会愿意将这一幕示予外人。 …… 何悠没说话，只是怔怔看向前方。 在他的身旁，白枣与蔡冬更是如此，尤其是后者，更是差点惊叫出来。 好在及时捂住了嘴巴，却也是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 前方。 在偌大的中央区中心位置，赫然是一个环形的巨大凹槽。 在凹槽四周，则安置着一个巨大的防护罩，也不知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 透明，扣在整个中央区中心位置，如同整个“实验室”的缩小版。 视线透过这层防护罩，便会看到一个巨大的“泳池”。 恩，整个词似乎不太准确，但的确是何悠的第一印象。 或者说，那整个凹槽，就是一座在室内挖出来的超大型泳池，内部注满了灰白色的液体，仿若一片静止了无数年的湖泊。 然而此刻，这“湖泊”却不再平静。 卷起狂风巨浪。 沸腾着，翻卷着，如同怒海，宣泄着某种狂暴而疯狂的力量。 而在这“怒海”之间，一个庞大的生命正在痛苦地挣扎，翻卷着。 “龙……” 呆立状态的白枣惊愕地吐出这个词，然后下意识，朝着身旁的何悠更靠近了一些。 何悠的喉结同样隐秘地滚动了下，心下惊愕，赞叹。 果真……是龙么…… 是的！ 展现在众人面前，躺在“瀛洲实验室”中央区的巨大“水池”中的巨型生命，赫然是传说中的龙族形态！ 向来以龙裔自称的东海姜氏，家族秘境中竟然真的藏着一头上古妖龙！！ 这个消息是如此的惊人，若是传扬开，不知会引动多少人惊诧。 然而，在强行冷静下来后。 何悠仔细打量，发现，这头庞大的生命与世俗意义上的东方神龙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它的体态的确庞大，饶是痛苦地卷曲，翻滚着，也能估测，其体长有数十米，乃至近百米。 虽然不至于像神话中那般以公里来计算，但相比于人类，已经是极为庞大。 恩……做一个不大恰当的比喻，房屋般大的盹盹，如果在这里，恐怕一口就能被这头龙吞下去。 相比于传说中的东方龙，它的身体也更加趋近于流线型。 体表覆盖着淡蓝色的细密鳞片，肚腹位置则没有，只是青白色的皮肤。 看着……倒是与此前乘坐的鲸龙的皮肤有些相似。 并且……最关键的是，它的背后竟然有翅膀！ 是的，翅膀！ 虽然是收缩起来的，没有展开的翅膀，但也能清晰地辨认出。 要知道，在东方龙的设定中，除了“应龙”之类偏僻小众的分类，大众意义上的龙是没有翅膀的。 然而眼前这一头，不仅有，还挺多…… 何悠简单打量，就能看到一对“主翼”，即体积庞大且位于身体中前端的翅膀，以及两对稍小些的“副翼”！ 如果仔细看，没准还有。 联想到此前白枣说过的，上古的龙同样属于“大妖”的一种，只不过格外强大，与凡人帝国记录的有所差别，倒也不太意外了。 此刻，防护罩中，那头庞大的生命再一次，翻滚，搅起无数灰白液体，并发出痛苦的哀鸣，震耳欲聋。 白枣与蔡冬听到这声音，表情都有所变化。 这一次，她们终究可以听出那叫声中蕴含的苦痛。 似乎，这里听到的。 才是真实的叫声。 此前，在“女神号”游轮上听闻的，是被这座建筑的层层大门，扭曲，模糊后的声音。 …… “姜家主……这是……”何悠镇定下心神，看向身旁的这位大修士，开口发问。 “正如你们所见，这便是真龙，数千年前，曾经还活跃于地球的强大生命，”姜洪语气唏嘘道，“它一直住在这座龙宫里……以死亡的方式。” “死亡？”何悠疑问。 “是的，”这个大修士神情复杂，道，“事实上，在今日之前，它还只是一座庞大的尸体，不腐的尸体，一座静静泡在化龙池中的古老龙躯。 不会移动，更不会发出声响，这里也极为平静。” “我们不知道它的来历，名讳，只知道，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亡，只剩下肉身，躺在这里，却不会腐烂。 从我姜氏这一脉，来到这座秘境中生活，就是这样了。 近千年，都没有过变化。 结合家族龙裔的特征与地理位置的考证，我们猜测，这很可能是家族世代相传的，血脉源头。 因此，我们称之为‘祖龙’。” 何悠点了点头，并捕捉到了其话语中的一条信息。 那便是，如今的东海姜氏也是在很久前，从外部迁移到这里，从此扎根的。 这并不令人意外。 漫长的时光中，很少有那种能完整传承数千年，中间没有更替的势力。 家族各个支脉间，此消彼长，进行势力更迭，也如俗世王朝一般。 照姜洪所说，这原本只是一座死亡的躯壳，不知何故，葬身于此，大概，这也是他认为此地为“龙王居所”的证据之一。 只不过……在确定了这个地方是一座“实验室”后，何悠的思维便发散了开来。 上古修士建造了这座实验室，自然是要来进行某种研究的。 原本，何悠还不大确定，龙妖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现在看来，倒是有了些猜想： “这里，当年不会就是来研究龙妖的吧？” 恩……就像是现代的人类，建立一些生物实验室，也会对自然界中的各类生命，包括人类自己进行研究。 那，传说中拥有莫测伟力的龙……抓来研究下似乎也很符合逻辑。 唔……也不能这么武断。 不一定是抓的，万一是志愿龙呢…… 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何悠道： “你说它原本只是毫无生机的尸体，可现在……却不大像。” 笑话，这在水池子里疯狂打滚，好似癫痫一样的巨龙哪里有半点尸体的觉悟？ 尸体不该好好躺在池子里供后人瞻仰吗？ 这蹦哒的比谁都欢实好吧？ “所以，才说是‘今日之前’，”姜洪神情苦涩，摇头叹道，“改变了这一切的便是我们从申城海滩上，捡回来的那所谓的‘天降之物’。” “那到底是什么？看来，绝非凡人所以为的‘流星’。”何悠好奇道。 “难道那与龙有关？”白枣也忍不住问道。 身旁的蔡蔡也是努力将视线从不远处那个“玻璃罩子”上拔回来，看向这位姜家现任家主、族长。 旋即，便见他沉默了下，抬了抬手。 一旁，有族人心领神会，将一个细长而光华的圆柱体拿了过来。 何悠接过打量，发现这圆柱体材质颇为奇怪。 似金似玉，表面极为光滑，也不大，尾部是一个怪异的设施，仿佛是某种密封装置，此刻却已然打开。 圆柱是中空的，里面空无一物。 “这是……装着那东西的盒子？”何悠挑眉问道。 旋即，就见后者点头： “是的，我们在察觉附近海域能量异常之时，立即派了族人去查探，就发现了这个。 当时……它将那片沙滩炸开了一个大坑，就如同从天外坠落的陨石一般。” “之后，有族人便将其带了回来……”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两秒，看了旁边一副好奇宝宝的蔡蔡一眼。 意思就是剩下的没必要说了。 “我得知此事后，尝试将其打开……” “然后？里面装着什么？”何悠问道。 姜洪沉默了两秒，移开视线，看向“化龙池”中痛苦翻滚的“祖龙”，仿佛回想着不久前的记忆，道： “里面……装着一条龙魂。” 龙魂！ 听到这个答案，何悠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的意思是……龙的灵魂？”何悠确认般问道。 白枣也极为好奇的模样。 在如今的修仙界，灵魂这个概念其实渐渐淡化了。 因为，现在的修士实在没谁真的见过这玩意。 句曲仙宗中那些“魂火”只能算是特殊环境下，残存的一些精神影响，完全算不上灵魂，须知，传统意义上，灵魂起码要有完整清晰的意识、思考能力。 在修仙界，也属于那种极为高端的东西。 所以，在起初，人们得知“青苍真人”夺舍的时候，才会那般惊诧。 因为“夺舍”就已经意味着灵魂层面的转移了。 而现实中，真没几个修士见过那玩意，更不要说龙的灵魂了。 “我不确定，但看样子，很像。”姜洪的回答也显得有些不确定。 “再然后呢？”何悠继续追问，与此同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 便听姜洪道： “当时，那条龙魂似乎在沉睡，我们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唤醒，就像是死了一般……不过，我们都坚信它必然与我姜氏有关。 毕竟，它降落在申城海域，而我们作为龙裔，家族中还躺着祖龙的尸体…… 如今，天降龙魂……这一切都太匹配了……” “所以……”何悠听着这位家主的分析，脸色微变。 “所以，我们尝试将这条龙魂塞进了祖龙尸体中……想看看有什么效果。”姜洪语气慢吞吞地说着，指了指前面：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何悠：“……”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声“哈欠”（求订阅） 实验室中央大厅中。 何悠听着姜洪的话语，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精彩。 将龙魂塞进去……想看看什么效果…… 这一刻，他不禁重新开始审视面前这位家主。 心想，原来龙裔都是这么莽的一群人么？ 虽然他说的似乎……仿佛……大概……隐约是有一些道理。 毕竟“龙魂”与“龙尸”看着就很搭的样子。 但是……刚从海边捡到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来历不明的魂魄，扭头就敢往家族“祖龙”尸体里塞，这个行为，怎么想都太莽撞了吧？ 正常情况不该是先谨慎观察个十天半个月，或者找一些“专家”来组团“研讨”一番么？ 满打满算，从龙魂坠落，到现在，也才三天左右，做出决定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 难道是本着担心别人来抢，所以先给吃掉这种朴素的逻辑？ 可是看你方才刀斩碧水岛主的凶悍姿态，也不像是胆怯之人啊。 尤其，你这么喜欢阅读理解的人，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该三思而后行么？ 不对劲…… 有猫腻。 何悠心中当即给自己提了个醒，虽然并无直接的证据。 但从逻辑以及常识上分析，他怀疑，促使姜家这个行为的背后，很可能还有其他的，更深层的因素。 只不过，姜洪没有说。 故意模糊化了。 …… 大概也是看出了何悠的惊讶，姜洪解释道： “传说中，灵魂体本身并不稳定，并且，那条龙魂的状态也不大对劲。 虽然在沉睡，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外释放一次强大的灵力波动。 我们也是担心它离开储存罐后，无法长时间生存，这才进行了这次尝试……当然，必须要承认，这里面有赌的成分。” 何悠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姜洪可能隐瞒了一些什么。 但眼下情况，也不适合追问，便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而问道： “然后呢？将灵魂注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就是这样。”姜洪神情严肃，脸上却没有太多为行动鲁莽而生的懊悔，道，“我们原本设想，灵魂可以寄居在躯体中，进而唤醒它，就类似……夺舍。 如果成功，也好进行后续的交流，却没想到，躯体的确是活了，可却是以疯狂作为代价……” 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继续道： “陷入疯狂后，化龙池附近就成了绝对的禁区，里面的灵力极为狂暴，紊乱。 在内部，甚至难以施展秘法。 强烈的干扰制造了某种近似于‘禁魔’的状态。 并且，那些飞溅的弱水也对人类有强大的杀伤力。 因此，只能启动灵能防御罩，将化龙池暂时封锁起来。” “化龙池是你们对这里的称呼？弱水？指的是那些灰白的液体？”何悠问道。 “是的，两者都是我们家族的命名，那些液体原本是浸泡着祖龙尸体，保证其千年不腐的物质。 我们很早就取样试验过，它可以消解灵力，并且，任何物质一旦接触它，就会溶解，沉入池底，因此，才命名为弱水。” 姜洪解释道。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多久了？”何悠问。 “将近一天了。”姜洪苦笑道，“我尝试接近，但里面的环境，以及飞溅的弱水，都太过危险。” “并且，从打融合后，它能动用的力量更强大，以至于，开始以龙宫能源为核心，干扰了整片海域，使得秘境发生了动荡，只能加强与地球主空间的锚定。” 何悠目露了然，似笑非笑道： “这么说，这秘境并非是你们主动与地球主空间重合的，而是能量干扰太严重，迫不得已为之。所谓的禁海令只是在掩饰这一点。” “……是。” 见对方做出肯定的答复，何悠心中轻轻一叹，原本的一些疑惑都解开了。 怪不得姜氏会敞开秘境……怪不得会颁发那般霸道不讲理的所谓“禁海令”……怪不得会对“女神号”如此重视，亲自带人前去驱赶。 怪不得……在自己点出祖龙痛苦后，请自己过来。 何悠深深叹了口气，望向前方，说： “所以……你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大厅中，散布在周遭的，统一穿着淡青色道袍的姜氏族人纷纷低下头，家主亦是沉默。 自家搞出来的难题，无法解决。 到最后，竟然要请外人来到家族禁地，敞开了大门，只为寻求解决现状的可能。 这怎么看，都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 尤其，还是对于颇好面子的龙裔而言。 唯一，可聊以安慰的只有，家族请来的是百年前的“大圆满”，是一位传说在“天道抹杀”之下逃得性命的“前辈”。 即便这位“前辈”如今以一个年轻人的形象示人，但考虑到其“本质”，倒也可以稍稍挽回些掩面。 求人很丢人，但如果求来的人贼牛逼，那或许，反而不是丢人，而是荣耀了。 …… 短暂的沉默。 何悠终于开口道：“所以，你们想问我，是否有破局的办法。” 姜洪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倔强，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就算默认了。 是啊，总不能就这么任由祖龙折腾下去。 否则，再拖延下去，要么，是祖龙重新“死亡”，要么，等“龙宫”储存的灵力被消耗掉，无法维持“屏障”，疯狂的祖龙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一道道目光投了过来，大厅中，何悠再次成为焦点。 没有人说话。 似乎都在等他开口。 沉默中，蔡冬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不会乱喊乱叫，大眼睛却是骨碌碌转个不停，有点崇拜地看着何悠。 开始脑补，表姐夫背景是如何深厚…… 白枣则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只是走过来，扯了下他的胳膊，没有摇头，但眼神里，满是担忧。 何悠对她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旋即似乎终于考虑完毕，认真道： “我如今也没有把握，只能尝试下，不过，希望你们不要报以太高的期待，毕竟，我只是个辟海初境修士而已。” 姜洪等人自动忽略了他后面那半句话。 笑话，太微阵列被捏爆的录像在场的人最少的一个也看了三遍了好吗？ 再加上此前船上出手，轻描淡写打落碧水岛主武器的表现，姜洪哪里会信？ 闻言只是郑重行礼道：“何供奉愿意施以援手，我姜氏已是感激不尽。” “那好。”何悠大概能猜到这些人的想法，却也没办法，自己说的真话，却没人信…… 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重新露出微笑来，心念一动，调出“虚拟面板”。 看了眼还在转圈的破解进度，表情上，有些为难的模样，说： “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恩……搞不好，会很久，你们做一下准备。” “好。有什么需要的话……” “那倒没有，就是要耗费时间想一想。” 何悠淡淡道，然后径直向前又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那座灵力构建的屏障面前，近距离凝视着里面略显模糊的景象。 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仿若陷入沉思。 “家主……”看到这一幕，有族人开口。 姜洪赶忙摆手，用口型说了一个字： 等。 于是，整个大厅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族人们都下意识向后拉开了距离，敬畏地看向“闭目沉思”的何悠，便见这位传说中的何供奉脸色沉凝，竟是一点额外的表情都未显露。 …… 沉默的氛围中，时间过得仿佛都减慢了。 就连兴奋不已的蔡冬，慢慢都感觉无聊了起来。 期间，“龙宫”大门又打开了一次，白枣看到几个姜氏族人进来，禀告事项。 说是申城各派修士，已经“送走”，只不过，因为电力干扰，动力系统出现了问题，“女神号”游轮仍旧未曾离境，还停留在海面上。 那么大的一艘船只，就算派鲸龙排队去推，移动起来也费劲。 好在是国际游轮，上面也不缺吃喝。 本来也需要在东海上飘几天，暂时停泊也无伤大雅。 为了防止还有藏在游轮上的修仙者，族中修士还在远远地盯着。 “很好。” 姜洪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吩咐海上的族人保持原状，等待后续的命令。 白枣在一旁看着，心想这整个家族俨然是进入了“战时状态”。 虽然这一次，碧水岛主败走，各派暂时离开。 但那些人想必不会甘心。 申城修士大都擅长水系秘法，如今姜氏秘境，大门洞开。 一日无法关闭，战时状态便一日无法解除。 想到这，她不禁再次看向前方那道身影，抱起了肩膀，有些担心。 …… 时间还在流逝，在这异常安静的氛围中，又过去几个小时。 然而，站在屏障前方的何悠却仿佛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家主……” 一旁的族人看着屏障内部，愈发疯狂的祖龙，终于再也按耐不住。 姜洪同样也无比焦急，却只能再一次挥手，安抚族人，看向何悠的目光，却已经是不抱什么希望。 随着耐心的消耗，大厅中的族人也终于低声议论了起来。 “到底行不行啊……” “想想别的办法吧。” “还以为他真那么厉害，看来也不过如此……”有年轻族人低声道。 “就是，我看就是江宁那些人夸大了。”也有人附和。 而姜洪也未制止，似乎听之任之，放任了。 听到这些言语，蔡冬气鼓鼓的，一副想要争辩的模样，却被白枣拉住，没让她胡闹。 “表姐，姐夫费力帮他们，这帮人不知道感激还这副样子，简直……” 蔡冬气的不行的模样，闷闷的，压低了声音对白枣抱怨。 修仙少女却只是安静道：“理他们作什么。” 蔡冬靠在白枣身前，贴近了，然后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睛： “表姐夫可以的对吧？” 白枣闻言犹豫了下，挤出笑容，道：“当然。” 说着，她双臂抱着蔡蔡，抬起头，看向前方的那道背影，认真道： “他肯定可以的！” 也就在白枣这句话刚落下的刹那。 屏障下方。 仿若陷入沉睡状态的何悠竟突然有了变化！ 就仿佛，即将“苏醒”！ 这一幕当即引起了大厅中所有人的注意。 焦急无比的姜洪更是当即踏出一步，开口道：“何供奉，你……” 然而，下一秒。 众人突然注意到，头顶那仿若永恒不变的灯光异常抖动了下！ 旋即，那一盏盏，垂挂于无数管道之间的，仿若星辰的发光体骤然收缩、膨胀……释放出极灿烂的光。 将庞大的“龙宫”，亦或者称之为“瀛洲实验室”中央区两侧的半透明墙壁照的近乎透明。 继而，众人只觉脚下大地蓦然晃动起来！ 就仿佛行将地震！ “发生了什么？”有人踉跄着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何供奉……这……”姜洪看向何悠，惊疑不定。 “啊！快看！外面的大漩涡！”突然，一个姜氏族人惊呼。 众人赶忙望去。 然后惊愕地看到，整座“龙宫”四周。 那数百米高的。 数千年来始终旋转不息，宛若永恒风暴般的，覆盖方圆数公里海域的大漩涡。 竟于这一瞬间，停止了转动！ 那无穷海水，仿若静止！ 若是从外俯瞰，便会发现。 在这猝然停转的大漩涡中心，那半球形的“龙宫”，仿若明珠，灿灿生辉。 亮起的光芒刺破黑夜，几乎照亮了小半天空，便是在极遥远处，也可以清楚看见。 然而面对这前所未有的惊人景象。 大厅内。 姜氏族人却只是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屏障之下的何悠终于睁开了眼睛。 直到……众人耳畔响起一声……哈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逃遁的龙（求订阅） 海域之上。 夜色已经将要褪去，天色将明。 “女神号”国际邮轮静静停泊在这片陌生的海域之上，周边已然不见了鲸龙。 姜氏族人也已经重新隐藏进了远处的黑暗中，远远地警戒。 距离何悠离开，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整艘船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风波暂停。 惊魂甫定的旅客们终于再次抵挡不住疲倦……大都返回了各自的房间，昏昏睡去。 亦或者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互相交谈着此前目睹的奇观。 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少数人，还聚集在甲板上。 以及视野良好的餐厅中，将饥肠辘辘的胃部填满。 十一层甲板的餐厅内。 左护法与右护法两夫妻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默默地吃着食物，相顾无言。 桌上放着手机，但这时候已经没了用处。 也没办法将最新的消息传回家族。 两人此前始终躲藏在这艘船上，避免与何悠三人接触。 此前，那事件发生的时候，也没有露面，只是藏在人群中准备随时出手。 哪里想到，情形斗转，自家何供奉连带着小姐一起骑着鲸鱼离开了，当时那个场面，他们两个也不好露面。 并且，考虑到一旦发生意外。 比如何悠三人迟迟不归，好歹他们还能回去报信。 因此，也就一直按耐着焦躁，边吃边等。 结果，一转眼，就已经快天亮了。 而风浪却还未停息。 可就在两人都有些禁不住想打哈欠的刹那。 “女神号”周遭，海面竟愈发狂暴起来。 前方的黑暗中，竟升起一道冲天的光亮，极为醒目。 “快看！”右护法放在桌子下的脚狠狠踢了老公一眼，急声道。 左护法顿时被嘴巴里的食物呛得直咳嗽，却还是猛地起身，望向那光辉升起之处，惊讶不已。 甲板上，也有许多旅客惊呼观望。 以为奇景。 “到底发生了什么？”左护法瞪眼低声自语。 旋即，便听身旁的右护法叹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可我知道，这一定与何供奉有关。” 左护法抽出餐纸擦了擦嘴，赞同道：“那是自然。” …… …… 远处。 海域中。 密密麻麻的鲸龙漂浮在海面上，正在休憩，它们彼此连成了一片“陆地”，姜氏族人便或站或坐于其上。 警戒着可能来犯的修士。 突然间，正抱着剑在打瞌睡的刘茂只觉的屁股下面“地面”摇晃起来，那是鲸龙群被惊醒导致的。 顿时将他吓了一跳，猛地跃起身，茫然地四下打量：“怎么了？地震了吗？” 一旁，一个姜氏族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说：“鲸震，听过么？” “啥？”刘茂一呆。 旋即，他身后的一个道法门师弟小心翼翼伸手拉了他袖子下，弱弱道： “师兄，你看那边……” “叫我门主知道不？”刘茂下意识怼了一句，秀了一波威严。 然后才扭头眺望远处那升起的炫光，又是呆怔了下，然后爆了一句粗口。 求助一般望向队伍中，为首的那名身材高挑，眉心隐约有一片淡金鳞片的女修，问道： “姜长老，这是……” 那名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姜长老”没理他，只是神情极为凝重地望着那个方向，手中兵器握紧，心下无比担忧： “龙宫方向……莫非是出了问题了吗？” …… …… “龙宫”，即“瀛洲实验室”中央区大厅内。 众人在听到那声疑似哈欠的声响后，饶是在这般紧张的情形下，仍旧是有些错愕，纷纷看向何悠。 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专心思索破局之法的何供奉怎么可能打哈欠？ 难道还真站着睡了一觉不成？ 不会吧不会吧？ 不过，眼下并非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停转的大水涡已然有崩塌的迹象，这让所有人都无比惶恐，姜家主更是又上前一步，紧张地就要开口。 旋即，却见何悠也望了外部情形一眼，仿佛有些意外，旋即，便见他短暂迟疑，旋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微抬右手，掌心向下，缓缓虚压。 说来也怪。 随着这个毫无灵力波动的动作完成。 众人只听到一声轰隆，继而，便见那原本停转的千里大水涡，重新恢复了转动，转瞬间，便再无异状。 大放光明的“龙宫”也光芒散去，恢复如常。 整个过程只用了一息，一切，就仿佛从未发生过。 而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 随着何悠按下右手，大水涡动力系统恢复，那异常的万里海域也重新平静下来，便是连原本的那些躁动，也仿佛消失了。 等做完这一切，他们才听到何悠迟来的，带着一丝歉意的声音：“一个小意外。” 小意外？ 在场姜氏族人一时都不知道该给出怎么样的表情。 要知道，这所谓的“小意外”可差点把姜洪的心脏病都给吓出来！ 这位大修士很想立即问一句：你到底对我们家龙宫做了什么？ 但在开口前，又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神情复杂，道： “何供奉……你……刚才的情况……” 何悠微笑点点头，说：“正如你想的那般，虽然耗费了些时间，但好在，还是找到了一些头绪。” 姜洪一怔，道：“您是说……找到解决办法了？！” “还不确定，只能试试。”何悠说。 然后果不其然地看到，面前这群人骚动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极敬且畏。 充满了戒备。 …… 果然是这样……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何悠看向漂浮在自己视网膜上的“虚拟面板”，心中颇多感慨。 恩……虽然这么说可能很不好意思，但此前的几个小时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就是站在那发呆，干等破解进度。 到后来，因为太无聊，也小小打了个盹。 但没睡着，毕竟站着睡觉这种事，以他的修为还挺难的。 好在……终于没辜负了自己等待。 就在刚刚，脑海中的“微微”给予了他“破解成功”的提示。 并连接成功。 何悠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个没留神，意念触碰到了面板上关于“动力系统”的按钮，结果差点把支撑着整个瀛洲实验室能源供应的千里大水涡给关停了。 着实是吓了他一身冷汗。 偏生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必须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来。 为此，他还故意拿手压了下，实际上那动作半点用处没有，只是他用意念将动力系统重新开启了而已。 此刻，见一切恢复，何悠也将整个“瀛洲实验室”系统后台扫了一遍。 第一个印象： 简陋！ 是的，何悠原以为太微阵列的系统就挺朴素的了，没想到这里的系统界面更粗糙。 毫无审美，甚至有点辣眼睛。 优点也有，那就是功能分区很清晰，一个个部分，平铺在视野中，容易辨认。 并且，绝大部分区域都是灰色的，处于不可操控的状态，表面还有一层红色的醒目篆字提示，大概是“该区域已离线/损坏”的意思。 他并不意外，毕竟从外面就能看出来，这里的“实验设备”基本都被搬走了。 唯一还可以操控的，只剩下寥寥几个区域。 比如“门禁系统”、“水力能源系统”、“储藏制冷系统”、“中央隔离环境系统”等。 也直到这一刻，何悠才终于明白，原来外面，包裹着整个实验室的，千年来旋转不息的超级大水涡，是来供能的。 “修仙版水力发电？” 何悠心中吐槽了一句，心想这套东西倒真是耐用。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给拆成这样了，还独立运行着。 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何悠集中精神，将目光投向“中央隔离环境系统”区域。 文字提醒都是给“微微”翻译过的，简体中文，所以辨认起来毫无难度。 “不出意外，就是这个了吧。” 何悠一边分出心神点开这个区域，浏览，翻找还可以使用的功能。 同时看向姜洪等人。 在对方紧张的神情中，缓缓转身，便要朝前面的屏障走去。 “你……” 这时候，白枣忽然走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神情担忧。 何悠一怔，然后笑了起来，靠近了些，偷偷捏了下她的手，说： “放心。” 旋即，便踏步向那恢弘的能量罩前行。 “让我看看……隔离环境肯定是为了应付研究需要建立的，应该会有防护服之类的设置吧，不然不合理……” 心中嘀咕着，何悠在面板上翻找，旋即目光一亮。 继而，众目睽睽之下，众人便看到那坚不可摧的能量护罩，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竟缓缓融化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门户”。 随着何悠径直穿过，他的身上，竟然又被包裹了个小型的能量防护罩。 是的，刚好将他包裹在其中的，一个移动的小型防护罩！ “还可以这样？” 白枣注意到，一旁的一名中年人模样的姜家族人惊讶道。 似乎，这些世代守着这座建筑的修士，对这里的了解和利用，还没有何悠这个外人深入。 真的…… “不可思议。”姜洪低声喃喃。 …… …… “嗡~” 通过控制虚拟面板，何悠披上防护屏障，同时仿佛听到了一声嗡鸣，继而，他身后融化的“缺口”便被重新填补上。 大厅中的议论声也被压制了下去，即便何悠听觉超凡，在隔着小、大两层灵力膈膜，仍旧听不到什么了。 现在，他终于来到了所谓的“化龙池”边缘上。 并迎面感应着前方的风浪。 巨大的“化龙池”中，祖龙痛苦地翻卷着，灰白色的液体飞溅向他，只是，在触碰到体外那层膈膜后，便会被抵挡下来，滑落。 这里的灵气环境也的确极为狂暴，不稳，给他一种，即便不动用“草木皆兵”秘法，也仿佛要爆炸开的感觉。 这个半球形的防御罩就如同一个压缩到极致的罐子，或许，下一秒便会爆裂开。 “吼~” “轰隆……” “哗……” 那庞大的龙躯似乎注意到了何悠，尝试转动身体，然而，它的灵魂却似乎无法很好地控制这躯体，刚抬起头颅，便重新跌落。 也直到这时候，何悠才注意到，似乎，从始至终，这头龙尸无论如何翻卷，都始终没有真正离开过“弱水”。 就仿佛，有什么力量在束缚着它一般。 “疼……” “好疼……” “救我……离……开……” 越发剧烈的吼声中，何悠抬起头，神情微异。 这一刻，他竟然听到了明确的话语。 要知道，在外面，他只能感知到它的痛苦与求救的意愿，却没办法交流。 在听姜洪解释过这条龙魂的状态后，何悠以为，这便是自己无法听懂对方声音的原因。 可能是灵魂体无法发声，即便融合了这具古老的尸体，也同样如此。 眼下看来，却不是这样。 似乎，是身后那一层为这个实验区专门打造的灵能隔离罩阻挡了这些信息。 “你在对我说话？”镇定了下精神，何悠抬起头，问道。 他的声音不大。 在“弱水”的轰响声中，更几乎要被淹没。 然而，“祖龙”，亦或者说是那条“龙魂”竟然听到了。 “是……你……你和他们不同，救……救我……” 那“声音”有些沙哑，断断续续，却明白无误表明，这东西的确可以交流。 “我该怎么做？”何悠尝试询问。 “让……我，离开……溶液……” 溶液？ 何悠眼神一动，意识到，所谓的“溶液”大概便是这些被称呼为“弱水”的古怪液体。 所以，是需要将龙尸与这些浸泡液分离开么？ 何悠又确认般问了句，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让他心中一定。 迅速浏览了下面板上的功能，旋即，找到了“排水”开关。 “恩……排水应该指的是就是这个吧，”何悠心中自语，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不太确定救下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好事。 毕竟，他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犹豫了一番，并衡量了得失，何悠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他必须要弄清楚这条龙魂与句曲仙宗的联系，这很可能涉及他识海的秘密。 即便，为此付出一定的风险，也是必要的。 念及此。 何悠不再犹豫，直接打开了“排水”的开关。 旋即，便听到一阵奇异的嗡鸣，仿佛是某种古老的机械结构在运转。 继而，防护罩外的众人，便惊愕地看到化龙池中的“弱水”，竟开始缓缓下降！ 果然。 就是这样！ 何悠吐出一口气。 按照姜洪的介绍，这“弱水”十分凶险，且任何触碰的，都会沉入水底。 眼瞧着，就连龙也无法挣脱，何悠更没有涉险的打算。 因此，也只有将这些液体排走，才是最安全的分离方式。 “这么说，头顶的那些管道，一部分的作用可能就是灌输这些液体……” 何悠默默思索。 …… 嗡鸣声中，仿若一片小型湖泊的灰白液体迅速下落，如同退潮，也不知道流淌到了哪里。 何悠猜测，应该是进入了“实验室”地底的储藏设施中。 这可能是个循环装置。 正琢磨着设计原理，何悠忽然眼眸一缩。 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随着整个化龙池渐渐枯竭，显露出内部的情形，祖龙也似乎不再那般痛苦，而是渐渐不再扭动，安静了下来。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它失去了继续运动的力量。 只见，这头庞大的生命体表的乌青色鳞片与皮肤快速地失去光泽，变得灰白，龟裂，显出褶皱。 就仿佛，是一瞬间，苍老了无数年……又如同一副鲜亮的油画，褪去了色彩！ 何悠当即意识到，当失去了那些“浸泡液”，这具已经死掉了数千年的“标本”终于无法再维持表面的“活性”，彻底地衰败了下去。 亦或者说，是这些液体强行定格了时光，而如今，一切剥开，它终于得以正常地老去。 “啊！” 身后，大厅中，看到这一幕的姜氏族人们发出一片惊慌的呼喊，不只是因为目睹了“祖龙”的变化，也因为，这一刻，防护罩内部狂躁的灵气仿佛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似乎正要，爆炸开来。 肉眼可见的，那防护罩抖动起来，黯淡下去，变得不再浑厚。 这让人们登时紧张无比。 …… 化龙池旁。 何悠也注意到了这点，神情骤变！ 作为“灵气爆炸”的行家，他对眼前的一切并不陌生。 并迅速凭借经验判断，一旦爆炸开，威力虽不会太强，但也足以对修为较低的修仙者造成杀伤。 姜氏的人他不在乎。 白枣修为不高，但佩戴者护身法器，应该也问题不大。 可还有个蔡冬！ 蔡蔡可是普通人！！！ 即便白枣动用法器保护她，也有生命危险！ “糟了！” 何悠心中焦急，略作犹豫，果断抬起右手，捏起了“仙法”天下潮的指诀！ 他要用仙法吸引狂暴的灵气，削弱爆炸的威力！ 也就在他展开仙法的刹那，偌大防护罩终于彻底破碎开，狂猛的灵气向外冲击，发出破空般的巨大轰响！ “砰！！！” 狂风席卷大厅。 姜氏族人纷纷色变，白枣更是提早便祭出腰间的一枚半透明的奇异玉符，然后反手护住蔡冬，抵挡冲击！ “轰隆……” 压缩到极点灵气宛如空气炮般，搅动的整个大厅，一片纷乱。 化龙池旁。 何悠用虚拟面板给自己身上又套了好几层“防护罩”，体内功法全力运转，以自身驱动庞大灵气，向自己聚集！ 在这般强猛的压力下，他只觉身体一阵阵仿佛被针扎，撕裂般的痛苦，体外的一层层的防护罩也不断破裂。 并且，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戴在他手腕上的，形似手环的“修仙进度条”骤然亮起，那条没有刻度的凹槽内部，进度条迅速攀升……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其实只有几个呼吸间。 一切便结束了。 何悠身外的最后一层防护罩也彻底破裂开。 还没等他后怕。 大厅内部，狼狈不已的众人便听到化龙池内又传来巨响！ “天啊……祖龙……” 何悠便听到身后有人呼喊。 继而，便看到，化龙池底部，那头庞大的尸体，已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彻底腐烂，血肉干枯，裂开，化为无数粉末，只剩下一具庞大的骨骸。 而随着祖龙躯体破碎，一道虚幻的，半透明的，约莫只有手臂长的龙形光影陡然从龙骨中飞了出来！ 在半空中短暂的盘旋了一阵。 然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拉出一道残影，径直朝着何悠俯冲而来！ “我……”何悠这时候被炸得头晕目眩，还没缓过神来，压根来不及反应。 一句脏话还没刚起了个头，便见那虚幻的龙魂径直钻入了自己的胸膛，消失不见。 旋即，他的脑海中响起一连串的，呆板的声音： “检测到未知数据侵入……” “开始防御机制……开启失败……” “未知错误，已自动将问题报告反馈至宗门技术部地址…… 网络连接失败，发送失败，请稍后重试……或拨打维修中心通讯器…… 号码：1叁8……” …… 再然后。 何悠便听到了一声明显不同于“微微”的声音，仿佛很是惊奇的模样： “咦？”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求订阅） “咦？” 那声音仿佛带着些许的意外和惊喜。 又极轻，极淡。 以至于，当它消失，何悠甚至不太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真的听到了。 …… 大厅中。 重新安静了下来，爆炸已经平息，只有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环境仍旧不稳，却也已经不再会对人造成危害。 何悠站在化龙池旁，尝试着检查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没有半点的异常。 无论是被那道“龙魂”冲击过的躯体、衣物，还是意志，精神，都没有半点损坏。 风平浪静，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咔哒。” 何悠缓缓尝试走动了一步，脚下踩到了破损地面的一块瓦砾，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大厅中，陷入诡异寂静的氛围也随之打破。 “家主……祖龙……没了……” “刚才的那道龙魂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终于确定发生了什么的何悠就听到白枣发出了一声惊呼，他赶忙走过去，就看到修仙少女正抱着蔡冬，情况很不对劲的样子。 “怎么了？你们受伤没有？”何悠语气有些焦急。 迅速打量，发现白枣身上并没有伤痕，脸色也正常，看起来，并未在此前的冲击中受伤。 “我没事，可是，蔡蔡昏迷了。”白枣飞快道。 何悠低头看去，果然发现，原本精力无穷的小姑娘这时候正闭着眼睛，软踏踏地被白枣抱在怀里。 身上并没有伤痕，表情平静，仿若沉睡了。 “呼吸正常，可能是受到了灵气冲刷，导致了短暂的昏迷。” 何悠探了下她的鼻息，确认了生命体征正常，稍稍松了口气，说道。 他对这个并不陌生。 句曲仙宗里，太微阵列爆炸的时候，也有一部分修为较低的修士曾短暂昏迷。 后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只不过，蔡冬毕竟只是个未曾开窍的普通人，年龄又小。 何悠也不大确定，普通人会不会在这种剧烈能量波动中受到影响，只好安慰白枣，让她不要焦急。 “我们得快些回家去，如果有什么意外，也好有条件治疗。”白枣急切道。 何悠点点头，认同了她的判断，只是…… 当他看向厅中，那俨然隐隐阻拦住返回路径的姜家修士们，心中却只是轻轻一叹。 暗想：这样的情况下，想回去，怕也是没那么简单。 虽然说，何悠的确解除了危机，然而，代价却是祖龙彻底腐烂……谁知道这帮人会怎么想。 虽然从他们把陌生的龙魂硬往祖龙尸体中塞这种行为上，何悠觉得，这帮人对所谓的祖龙其实也没那么尊敬就是了。 可倘若对方以此为由，进行发难，还真的会很麻烦。 尤其是…… 那条龙魂在众目睽睽下钻进了自己的体内，这群人真的会没意见吗？ 思考着，何悠默默开始调集“虚拟面板”，做好了最糟糕情况的打算。 表面上却是越发显得神情淡然，高深莫测。 想了想，他微微显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道： “很遗憾，这是必要的代价。” 何悠没有解释自己这句话的含义，他相信，善于阅读理解的姜洪肯定能明白，他说的是祖龙腐烂这件事。 大厅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姜洪站定，目光这时候终于从化龙池中的枯骨收回。 他的眼神中，的确有过错愕，但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太久，而是很快，变得复杂且危险了起来。 有族人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他伸手拦下，继而，便听这位大修士凝视何悠，缓缓道： “今日痛失祖龙遗体，罪责在我等冒失，才险些酿成大祸。何供奉不必解释什么。” 何悠略显意外，这与他想象中多少有些不同。 原想着，这帮人会要死要活，与自己拼命来着。 如今看来，这群人倒是震惊多于愤怒。 由此可见，他对这群龙裔的判断出了些问题。 或许，在姜氏内部，对于所谓的祖龙……的确如他猜测的那般，并不是特别在意。 姜洪语气复杂道： “我姜氏虽是龙裔，但只是血脉中蕴含龙血的人类，而不是这种生物的后代。 祖龙躯壳于我而言，的确重要，但却远远比不过家族内还活着的族人重要。 牺牲祖龙血肉，免我东海姜氏灭顶之灾，这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的语气极平静，就如同在做简单的利益计算。 仿佛……早已经对此有了心理准备一般。 何悠忽然心中一动，猜测： 或许……在发觉无法解决亲手制造的难题时，姜家人，早就做好了在最后时刻，想办法摧毁祖龙的准备。 “你们比我想象中更理智，也更讲道理。”何悠露出一丝微笑。 旋即又道：“既然如此，眼下危情已解，我们也到了告辞的时候。” 话音落下，姜氏众人却没有让开道路。 反而是有不少人，按住了武器。 大厅中，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白枣也注意到了情形不对劲，她虽然在很多日常小事上粗心大意，但却并不迟钝，当即便猜测出了什么。 继而，便见何悠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看样子，姜家主并不舍得我走啊。” “不敢。”龙裔似乎的确不太善于纯血人类那般虚伪客套，此时，也没有说什么请何悠去族中赴宴款待之类的虚伪废话，姜洪直接了当道： “祖龙之事，是我们做错在先，何供奉出手解决，无论代价如何，到底还是平息了。 原本，我姜氏也该有所感谢…… 只不过，我这人，素来喜欢一码说一码，还请何供奉将那条龙魂交还。” 果然…… 何悠心中轻轻一叹。 心想说到底，这修仙者嘛，也就那么回事。 别看方才说的漂亮话，那是因为祖龙躯体本来也就是个空壳，早就应该腐烂的东西，即便不被何悠毁掉，也无法移动。 只能泡在“溶液”中当标本，供后人参观……还是没法卖门票那种。 毁了也就毁了。 关键还是在于那条来历神秘的龙魂。 这才是对方不愿意舍弃的东西。 只是…… “我说我也取不出，你信不信？”何悠轻轻叹了口气，说。 然后，不出意料地收获了一众“鬼才信”的表情。 何悠很想解释一句，那条龙魂钻进来完全和他无关，纯属对方的私龙行为，可是，他明白，即便说了，对方也不会信。 或者说，即便信了，也仍旧不会放自己走。 眼下的情形，不是讲道理能解决的，倘若自己一味软弱，只会被对方强行留下。 甚至可能拿捏白枣与蔡冬，逼他就范。 意识到这点后，何悠干脆也懒得解释什么。 然而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白枣却竖起双眉，环视对方，冷冷道：“凭什么？” “就凭那是我们的所有物。”姜洪神情也冷淡了下来，语气毫不客气地说。 白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哈了一声，道： “来申城前，家中长辈几次三番提过东海姜氏，言语间也不乏推崇，却没想到，原来根本就是一群强盗！ 还你们的所有物？ 怎么说？ 难不成所有落在申城的东西就归你们？ 这条龙魂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坠落的也是申城海滨，可不是你们家族秘境！ 怎么就成了你们的私人所有了？ 难道说，被你们捡回来就算是？ 未免太过无耻了吧！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死物，而是一个会痛会叫的灵魂！是独立的个体！ 你们趁着人家昏睡，就把它硬往尸体里塞的时候征求过人家意见吗？ 好心好意救了你们，倒还要恩将仇报。 真是让我这个小辈开了眼界！” 大厅中，白枣骤然开炮，一大段话机关枪一样喷出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 把何悠整个人都听愣了。 总觉得今天真算是看到白枣的另一面了……没想到，这个粗心大意，偶尔还有点憨憨的少女竟然还有这么火辣给劲的一面。 姜家众人显然也对此毫无防备，一时间，竟然无人反驳，只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何悠则是心中一动，意识到，白枣虽然看上去是在表达愤怒与不耻，但实际上却是在替何悠说话。 毕竟，有些话以他的形象，不大好说的太清楚。 另外，言语间，白枣也在强调两人背后，白氏的背景。 大厅中。 大概是的确不占理，一群修士即便恼怒，却也一时间无法找到反驳的角度。 好歹也是传承数百年的家族，又无法如同那些堕落的邪修一般彻底撕掉脸面。 于是，竟呈现出了被压倒的局面。 见状，姜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向前踏了一步，没有看白枣，只是盯着何悠，语气生硬道： “无论如何，还请何供奉放手！” 话语虽然带着“请”字，却俨然没有半分善意，仿佛下一刻，便要动手攻击！ 那副模样，分明，与此前对战碧水岛主如出一辙！ 让人生出一种，仿佛只要不答应，就会真的出手的感觉！ 然而，直面一位大修士的紧逼，何悠的脸上，却是缓缓地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继而，姜氏众人便只见这位名震江宁的何供奉似乎是叹了口气，幽幽道： “姜家主，我记得此前，碧水岛主试图进犯之时，你叫他可以试一试……现在，我刚好将其也送给你。” 语气微顿，何悠缓缓抬起右手，徐徐翻转，嘴角含笑。 仿若只是在打量指甲是否整齐，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令所有人为之一震： “想阻拦我？恩，你也可以试一试。” 说话间，整个“瀛洲实验室”再度摇晃，那整个动力漩涡亦再度有了停转的迹象！ 就仿佛。 下一秒，何悠便会将这座龙宫，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彻底埋葬！ 就像是…… 不久前，他对太微阵列做的那样…… 姜氏众人齐齐僵立，为首的家主更是表情一凝，身上凝聚起的杀气骤然冻结。 然后……消失无踪。 良久。 仿佛经过了无数次心理斗争，姜洪终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解除了武装，身体侧移，让开了路。 “家主……” 那些修士似乎还不甘心，然而，却只能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去。 “我还有事，恕不能相送，”姜洪语气干巴巴地说，然后随手指了几个族人，道，“你们，送何供奉离开，不得冒犯了。” 几个族人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何悠看到这一幕，却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只是操控龙宫恢复平静，以此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旋即，才淡淡说了句： “走了。” 说完，他不疾不徐，带着白枣与昏迷的蔡冬，迅速离开了。 …… 等三人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剩下的修士们终于忍不住看向姜洪，七嘴八舌地道：“真的就这么放他走？” “那可是龙魂啊。” 一人更是咬牙道：“家主，即便他手段诡异，但说到底，从头修行也不过一个多月，区区辟海境修为，我们……” “不要说了！”姜洪沉着脸，挥手压下，然后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苍白，透出虚弱的模样。 众人惊乱。 旋即，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家主在短时间击败碧水岛主，并非全无代价。 终究，还是受了伤，只不过，一直在强行压制而已。 在这种状态下，贸然与何供奉交手，风险实在太大。 暂时放手，才是明智之举。 “放心，龙魂事关我族先祖安危，绝不会拱手让人。” 稳定了下伤势，姜洪环视身旁，一众神情萎靡不振的修士，提高了声音，说道。 “您的意思是……”众人闻言，重新打起精神。 姜洪抿了抿嘴唇，然后转身，目光越过空荡荡的化龙池。 落在了前方，那通往“龙宫”最后一个，也是第三个区域的大门之上。 那扇门，与前面的迥然不同，封闭着，完全看不到后面是什么。 “或许，这段时间，龙魂保存在他手中也不算太坏，起码，不用担心遗失……至于怎么拿回来…… 再等等，父亲就要出关。 介时，再做定夺！” 厅中修士对视一眼，齐声应道： “是！”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返宁城，辟海中境（求订阅） “哗啦~” 体表深蓝的鲸龙摆动鱼鳍，扰动海水，发出声响。 在抵达大水涡边缘之时，奋力而巧妙地摆尾，庞大的身躯便飞出水面，短暂地凌空。 此刻，黎明前的黑暗已然散去。 晨光熹微，东方，遥远的海平线上隐约浮起了一层银边。 距离日出已然不远。 整个海面都平静了下来，呈现出朦胧的青蓝色，且有薄薄的海雾飘荡。 …… 鲸龙后背上，何悠静静站立，心神紧绷，在他身旁，抱着蔡蔡的白枣也是神情严肃。 时刻担心可能到来的袭击。 两人可不觉得姜氏是什么善男信女，必须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抱有类似心情的还有一旁的，同样骑乘着鲸龙的护送队伍。 几人也生怕“何供奉”在离开家主攻击范围后，会杀了他们泄愤……恩，起码是有这层担忧的。 不过……好在，最糟糕的情况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姜氏最终还是保持了理智，这让始终维持着高手人设的何悠也于心中长长吐出一口气。 要知道，在脱离开“瀛洲实验室”后，事实上，他就已经中断了与这座古老研究设施的网络连接。 倘若这帮人真的撕破脸，动手，大概就只能束手就擒……之后等白氏派人来交涉了。 恩，假如消息能及时传出去的话。 “何供奉，不知您是要回游轮，还是回申城？” 待队伍将大水涡远远抛在身后，随行的一个领队修士仗着胆子，问道。 何悠眼神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申城。” “好。” 那修士说着。 开始用口令驾驭这几头海中巨兽，调转了方向，全力加速，径直朝着距离申城海岸最近的方向疾驰。 速度惊人的快。 没过多久，何悠便远远的，看到了停泊在海上的女神号。 也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周遭灵气波动了下，隐隐的，有了一种穿过壁障的感觉。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壁障”迎面撞了过来。 “家族秘境关闭了。”那带队的修士半是解释，半是感慨地说。 何悠点点头，没说什么，既然解决了祖龙狂乱之灾，紊乱的灵气环境复归平静，那么，重新收缩，关闭秘境，也就是理所当然了。 这也意味着，那所谓的“禁海令”的解除。 “倒是那数千名游客，跟着做了好长的一场梦。” 何悠看向远远的，擦肩而过的游轮，以及那明亮起来的海面，露出笑容，说道。 …… …… “呜……” 女神号游轮。 伴随着秘境关闭，整艘船都重新回到了地球的海域。 与此同时，那刻在空间层面的规则也将所有“凡人”的记忆洗刷了一遍。 船上的电力系统彻底恢复。 伴随着汽笛声。 十几层建筑内，数千名或老或少，不同身份的游客纷纷从睡眠或者“昏迷”中苏醒。 然后茫然地彼此对视，走上甲板。 “我怎么睡在这？”第十一层前端的餐厅里，一个男人从桌子上爬起来，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酒瓶，然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嘀咕，“喝醉了？怎么也没人叫醒我……” “亲爱的，我好像做了个梦……” “我也是。” 靠近窗边的桌旁。 左、右两护法一边喝着自己冲泡的咖啡，一边沐浴着初升的阳光打望这一切，眼神有些感慨。 “老婆，”神情耿直的左护法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深沉，语气感慨地说，“你说……对这些普通人而言，无知是否也是一种幸福？” 坐在他对面的右护法正划拉着手机屏幕，开始重新尝试接入付费网络，闻言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你就不能想点有用的？” “比如？” “去东瀛的签证和护照你带了吗？” “……” ------- 庞大的游轮重新行驶了起来，依旧朝着去往东瀛的方向。 当然也会留存了bug。 比如一些存储在手机和相机里模糊的影像，比如原地停泊与失联的几个小时……不过，这些都已无伤大雅。 起码，不是何悠等修仙者在意的事。 在正式返回了地球主空间，并且接近了申城，重新获取了网络信号后。 白枣当即与家里进行了联系，没有提起具体经过，只是要求调集车辆过来。 在太阳彻底跃出海面，升上天空，驱散海雾的时候。 何悠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登上了申城的一处偏僻的海滩。 “告辞。” 那些姜氏族人也终于松了口气，逃也似地驾驭着鲸龙，重新遁入东海，离开了。 “我怎么看他们好像逃跑一样，我有那么吓人吗？” 望着那群人消失，何悠忍不住道。 白枣认真地想了想，说：“有。” …… 没耽搁太久，白氏在申城的人员便开了车，根据定位赶到了海边。 蔡冬一直没有醒来，不过，生命体征平稳。 可两人却也不敢大意，立即上车，然后转道高速，向宁城返回。 涉及到灵力影响，去医院也没什么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家族大本营，让专人看护，也好调养。 等坐上了车，两人才算彻底松缓下神经。 何悠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梳理下思绪。 寻找“龙魂”。 靠着座椅，微微闭目，何悠沉下心神，先尝试检查脑海，看有没有异常，然而，不知道为何，他始终没办法进入状态。 不要说“龙魂”，就连太微系统，也无法感应。 就仿佛两者都消失了般。 念唤醒词，也无法呼出面板。 这让他心中一紧，却也是判断出，那所谓的“龙魂”的确是触碰到了脑海中的数据库，并且，两者很可能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化学反应”。 产生了他意料之外的变化。 这着实令人紧张。 摇摇头，强行将意识转移向身体。 何悠记得，“爆炸”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来着。 沉下心，运转功法，细细感应。 果然发现，自己的经脉有了些许的受损迹象，不过好在并不严重，类比下，就像是普通人擦破皮这种。 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 倒是当他检查到了丹田位置的时候，何悠整个人都愣了下。 “哗啦……” 只见，自身晋入三品后，于丹田位置开辟的气海，竟发生了变化。 原本，其只是一团不断旋转的气旋，如今，却是真的化为了一片“气海”。 灵气化成液态，集聚于一处。 很小，然而，在意识中，却又极大，宛若一片新生的海。 “这是……”何悠愕然，继而，根据他掌握的修仙知识，进行对应，心中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来： “我又晋级了？” 虽然不是大境界，并未晋入四品金丹。 然而，却是实实在在地，从三品辟海初境，晋入了中后境界！ 何悠当即睁开眼，想起来什么般抬起手腕，开启了“手环”，随着灵气灌入，一个估摸着，有大约60%比例左右的进度条呈现于眼中。 又关机重启，重新测验了一次。 没错！ 60%，换算一下，的确是辟海中境，并且，距离上境也已经不远。 “怎么了？”白枣注意到他表情古怪，不由担心地问道。 何悠垂下手腕，吐出一口气，然后略有些感慨地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又晋升了一个小境界，恩，我辟海中境了。” 白枣：？？？ 人言否? ……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悠总觉得，在后半程的路上，白枣时不时，就拿眼神瞥他。 情绪很怪异的样子，仿佛很是郁闷。 大概是被打击到了。 想想也是，何悠这个升级进度，的确是有些快了。 似乎，他的功法在短时间掠夺灵气上，远超其余任何法门。 何悠甚至觉得，自身的功法怕也是一门“仙术”级别的。 …… 一路无话。 上午十点左右，三人终于抵达了宁城，并沿着“嫁接”到地球的公路进入了秘境。 还没停车，就看到白夫人带人等在园林门口了。 “妈！快看看蔡蔡。”推开车门，白枣便抱着蔡冬跳了下来，恩，对她而言，小姑娘这二两肉根本算不上重量。 轻飘飘的，还没有行李箱沉。 “我看下。”白夫人袍袖飘动，没有废话，当即伸出手指，点在蔡冬眉心，用神识观察了一番。 片刻后，才睁开眼，眼神略显怪异地说：“问题不大……不过，还需要观察下。” 说着，她便叫了旁边的一位女性长老，似乎是白枣的某个姨娘，将蔡冬抱走安置。 然后又将白枣打发跟过去照看。 等安顿完这些，白夫人看向何悠，青丝飘动，眼眸明亮且认真，道： “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去你那里说？” 何悠欣然点头：“好。” …… 别院。 何悠的专属别墅一楼客厅中。 老家主上次送来的茶被滚水一冲，登时化开好看的颜色，香气弥漫。 何悠与白夫人对坐，然后缓缓将整个申城之行的过程叙述了一番。 大体上，都照实说了。 只是隐瞒了他侵入白枣梦境，在大腿上画正字这种事。 毕竟，想一想，跟人家亲妈说这个，未免太过刺激，何悠怀疑可能把天聊炸…… 另外，关于“瀛洲实验室”，他含糊带过了自己侵入网络这件事，只是提了下自己的发现。 寄希望于，从白夫人这里获取到一些信息。 …… “所以，姜氏族内的那座龙宫，竟然是一个古老的，被废弃的实验室么？” 客厅里。 白夫人身着清雅道袍，将茶杯放下，皱眉，确认般询问。 第一百三十章 “微微”（求订阅） “只是推断。”何悠同样端起茶杯，喝了口，清香怡人。 客厅内。 白夫人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片刻后，才叹道：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这样说来，那应该是数千年前，上古修士们的手笔，可能还要在仙界封锁更早些的时候。” 何悠道：“我起初，以为他们是世代守护着那座实验室，以及里面的那个……标本。” 他斟酌了下用词，然后道： “只不过，后来从他们的表现上看，似乎，对于所谓的祖龙并不是特别在意。” 白夫人点头赞同道： “大概的确如此，我虽然与他们交往不多，但好歹也算邻居。 从过往的表现上看，那群龙裔的确对于龙妖并不是特别尊敬，他们只是单纯的，自豪于自身的血脉。” “可是，这样不会自相矛盾吗？”何悠有些不大理解。 一群以体内拥有龙妖血脉为傲的家伙，却并不是太尊重龙……这听起来，太奇怪了。 “看样子不会。”白夫人组织了下语言，解释道，“事实上，在我看来，东海姜氏的自傲，并非源于龙血，而是源于‘混血’。” 这是什么意思？ 何悠愈发好奇了。 “恩……这么说吧，姜氏的骄傲，更多是来自于他们混血人类的身份，似乎，在他们看来，纯粹的龙妖，以及纯粹的人类，在先进性上，都不如混血人类。” 白夫人重新端起茶杯： “我知道，这听起来似乎有些怪异，但从他们过往的表现与言谈上，我倾向于这种判断。 恩，似乎，在他们眼中，将龙血融入人类的血脉也好，基因也罢，是一种相对于正常修仙者，以及正常的妖族的进化。” 何悠听了，不禁讶然。 继而，便见白夫人表情略显怪异地说： “而事实上……那些龙裔在某些方面，也的确优于普通人与龙妖。 他们比普通修士的寿命更长一些，并且身体素质先天较好，又比传说中的龙妖繁殖能力更强…… 看似结合了两者的优点，但实际上……却变得平庸了。 比如作为混血种，他们的身体素质远远比不上龙妖，学习能力却又弱于正常的人类…… 以至于，在低、中等境界的时候，他们的力量能稳压同境界的纯血人类。 可一旦再想往上，就会格外艰难…… 这就导致，即便寿命相较有所增加，可却又被学习能力的削弱抵消掉了……所以，在我看来，这实在算不上什么进化。 可他们自己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是这样。”何悠点点头，算是对这帮人了解的更深入了些。 这也就讲得通了。 自认为混血是一种进化，那么，姜氏对于祖龙，可能也就类似于，人类对于猿猴祖先的感情…… 要说有多尊敬，才怪。 不过说起来……如果说，混血龙裔本身并非是自然产生的。 那么，结合那座“瀛洲实验室”……以及，内部被做成标本，疑似研究样本的龙尸…… 一个猜测便很自然地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难道说……所谓的龙裔便是远古修士研究实验的产物？ 瀛洲实验室，就是用来研究，如何将龙血植入人类血脉的地点？……” “记得，实验室大门外还伫立着半人半龙的雕像，那是否便是第一批实验品？恩……看起来不大成功的试验品？” “而如今的龙裔则是技术合格后，诞生的完美混血种？ 只保留了眉心的龙鳞，其余部位全然是人类模样，这无疑是相对于半人半龙的飞跃性的进步。 从技术角度来讲，肯定是经过了许多次迭代的产物。” 想到这里，何悠对于数千年前，那已经消逝的修仙文明愈发好奇了。 远在几千年前，古代修士便进行了这种颇为成功的基因改造。 怎么看，都是一件极为惊人的事。 …… 对面。 白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只是，两人并未就此继续深谈，在掌握的信息有限的情况下，贸然乱开脑洞，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就连这个想法，也只是根据现有信息，进行的大胆假设而已。 没准，事情压根不是这样，也说不定。 …… 两人喝了口茶，跳过了这个话题，然后，又谈起了那条龙魂的事。 何悠自己如今也还没搞清楚状况，自然没办法深谈，只是含糊地说了句，自己还未着手处理。 白夫人也未曾追问。 只是客气地说，希望他如果有什么发现，方便的话，还望能告知，何悠自然一口应下。 旋即，白夫人便准备起身离开。 “对了，”站起身，何悠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说，“我总觉得姜氏不大可能就此罢休…… 虽然说不出理由。 但我总觉得，他们对于那条龙魂很有些执念……只不过，因为忌惮，才没有真正出手抢夺。” 白夫人闻言点头道： “那些龙裔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性格，不过，姜洪的实力我大概清楚，虽然仗着血脉优势，击败了碧水岛主。 但想来，也肯定受了伤。 既然当时没敢对你出手，以他的性格，没有万全的把握，肯定不会贸然轻动。 尤其，你如今已经离开了申城，远离东海。 姜氏擅长水系秘法，又圈养了大批鲸龙…… 在海上，实力不俗。 可一旦到了陆地上嘛……” 说到这，白夫人轻笑了一声，各中含义，不言自明。 何悠当即明悟。 只要自己别胡乱往东海边跑，老老实实呆在江宁，对方不大可能冲过来。 “不过，说是这般说，可仍旧要小心，这样吧，我会安排人盯着申城那边，一旦有所异动，会提前通知你。”白夫人想了想，道。 何悠笑道：“谢谢。” “客气什么。”白夫人飒爽一笑，眼神莫名亲热，“都是一家人。” 何悠：？ …… …… 等白夫人离开，时间也到了正午。 都拖了这么久，何悠索性也不急了，认认真真吃了午饭，又刷了会手机。 然后，才去冲了澡，换了衣服，回到了二楼卧室。 拉紧窗帘，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 何悠这才神情认真地躺在了床上，闭眼，开始一遍遍默念“唤醒词”： “微微。” “微微。” …… 同时，凝神，努力将意识往深处沉，去感应脑海中的太微系统数据库。 这并不太容易。 终于，在何悠努力不懈地努力了数分钟后，才终于重新与数据库建立了联系。 些许的眩晕中，何悠再一次有了向深渊跌落的感觉。 然而，这一次，他却不再惊慌。 “视野”从漆黑渐渐点亮，转瞬间，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座熟悉的，明亮的环形宫殿。 …… 空旷而巨大的宫殿中，十数层的书架上塞满了密密麻麻，数百万册的无字古书。 纤尘不染的地板中央位置，静静摆放着一套桌椅。 当何悠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那张椅子上。 桌面左上角，还放置着那一卷得自涂山灵偶的“地图”卷轴。 “你终于来了。” 一个空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恩，那是“微微”的声音。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 这一次，那声音不再呆板僵硬，而是充斥着灵动。 就仿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有着自己的思维与情绪的“语音助手”。 何悠甚至能感觉出，那声音中透出来的小小的喜悦。 他抬起头，望向大殿穹顶那团绚烂的光辉，讶异道：“微微？” “这是这套系统的昵称么？”光团微微涨缩，同时有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听起来不错。” 何悠抑制住内心的错愕，心绪电闪，道： “你是……那条龙魂？你入侵了这个系统？” 听到他的话，那光团中缓缓探出了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并绕其旋转了几圈，才飞舞着，从穹顶降落下来。 没错。 就是那条龙魂。 比化龙池中的那具庞大的尸体要小了太多倍。 只有几十厘米，半透明，如同冰雕般。 身躯细长，头顶生角，背后展开足足三对翅膀。 每一次扇动，都有片片虚幻光影，如雪花般落下。 “对不起，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来到了这里。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并没有入侵它，事实上，它的防御机制是损毁的。 做一个比喻，就如同一间没有门的房屋，完全敞开着…… 当然，即便如此，作为一名有教养的龙族，也不该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来。 只是……抱歉，这的确是个意外。” 那个略显空灵的声音缓缓说着。 一边开口，那半透明的躯体，还透出一股极为清晰的，歉意的情绪。 是的，情绪。 何悠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毫无阻碍地感应到对方的情绪。 并不是从表情上判断出的。 恩，事实上，他也很难从那张精致的龙脸上分析出什么“表情”来，那更像是一种，更直接的触达。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可以轻易看“透”对方心中所想一般。 念及此，何悠本能调整了下情绪，让自己显得足够平静，并稍稍更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 然后将目光投向，那条落在了桌子对面的“龙”上。 “笃、笃……” 用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敲击了两下，何悠心念一动，便见桌子对面，凭空出现了一张高脚座椅。 这是他此前便摸索出的能力。 在这个藏于他意识中的宫殿，他可以通过幻想，变出一些徒有其表的简单物品。 “请坐。” 静谧的宫殿中央，便见何悠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旋即将双手交叠于身前，凝视着这位天外来客，微笑道： “如果你这个姿态……方便的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仙二代（求订阅） “如果，你的状态方便的话。” …… 意识深处，大殿中。 头顶的光源散发出恒定且柔和的光亮，地板上倒映出何悠的身影。 他调整了坐姿，并愈发仔细地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恩…… 还别说，挺精致的。 此前，看到祖龙真容的时候，何悠还觉得这个大东西着实有些丑陋。 只是，当其缩小了许多倍，只剩下小小的一条。 并且以半透明状态存在之后，确实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尤其，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随着距离拉近，何悠竟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了些许优雅、书卷的气质。 与外形凶恶的祖龙，对比鲜明。 “谢谢。”虚幻的龙魂似乎怔了下，那张龙类的脸孔上，微微变幻。 然后想了想，飘到了座椅上，下半个身躯优雅地盘坐在了高脚椅上。 只让上身直立，整个过程颇为熟练，大概，这就是她习惯的坐姿。 值得一提的是，何悠敏锐地注意到，她在落坐之后，盘起来，最外面的一截尾巴尖还习惯性地微微翘起。 显得颇为文雅，无来由地，让何悠联想到了精致女孩翘小手指的动作。 “喝茶还是饮料？”心中转着这些念头，何悠开口，用招待客人的语气说。 龙魂又明显呆了下，那扬起的，生着角的头微微侧了下，没回答。 “那就喝茶吧。”何悠笑道，打了个响指。 桌上便重新复现出不久前，在客厅中，他招待白夫人的那一套精美的茶具，以及弥漫香气的掬茶。 恩，这同样是他在这个根植于自身意识的奇异空间内的能力。 在他还没有忘记味道的情况下，虚拟出来的茶仍旧有与实际物品近似的味道……当然，并没有任何实际的滋补作用。 “啊，您太客气了。”龙魂显得愈发愧疚。 然后身体前倾，用两只短短的前爪尽可能文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还闭上眼睛回味了下，露出了极为享受的表情：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喝过任何东西了。 即便我现在的状态，已经失去了对食物的需要，但生命活着，对口腹之欲总是会有天然的需求。 这是天性的一部分。” 这条龙放下虚拟出来的杯子，品尝着虚拟出来的滋味，颇有些文艺腔地感慨道。 这让何悠看的颇为有趣，与想象中的情景……很不同。 “那么，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交谈了，”何悠镇定了下心神，说，“老实讲，我对于你出现在这里，确实很意外。” 龙魂闻言微微欠身——天知道一条几十厘米长的龙做出这个动作有多怪异。 “请允许我再一次表达我的歉意，以及感激。 当时情况实在有些紧急，因为那些龙裔的一些愚蠢的做法，我几乎被闷死在那具丑陋的尸体中。 并且消耗了本就所剩不多的气力。 当时冲出来，我已经十分虚弱。 所以，急需寻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寄身……” “所以，你选中了我这个……容器？”何悠直接问道。 “是的……当时，这是无奈之举，毕竟，以魂体状态暴露在空气中，这本身就会不断消耗我的力量。 我又不太敢接近那些龙裔，只好尝试躲入你的识海内……” 说到这里，它顿了顿，说： “当然，作为一名教养良好的龙族，我必须要坦诚，这样的确会对你的精神造成一定的负担。 但我计算过，以我当时的虚弱情况，这个负担应该不会太大。 只不过……在我奔向你的识海的路途中，不小心撞见了这个数据库…… 它处于识海的上层，似乎是个不错的居所，关键是它敞开着门……所以……” “所以你就躲了进来？”何悠叹道。 举止优雅的龙魂眨巴了下大眼睛，道：“抱歉。” “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情况我暂时并不介意，”何悠半开玩笑，半试探道，“我原本以为，最糟糕的情况是，你会直接夺舍我的身体。” 听到他的话，“优雅龙”明显愣了下，然后惊奇地说： “怎么可能。看来阁下对于夺舍这门技术并不是很了解。 事实上，想要成功的夺舍是一件条件十分苛刻的事，这不仅需要事先进行多轮的灵魂与躯体的匹配检测，清除躯壳本体的精神烙印，准备整个完善的技术流程。 还要针对融合过程中发生的排异反应做出不同的应对预案。 这都需要一个起码中等规模的技术团队全天候待命。 时刻监测体征变化，而且整个手术的环境要求也很高，必须确保灵能环境的纯度高于标准环境值的65%以上。 这样才能……” “请停一下。”桌子对面的何悠被说的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旋即，在发现对方开始掰着爪子指头一项项絮叨起来后，急忙叫停。 “啊？”龙魂茫然地停下了掰指头的动作，抬起头。 便见何悠清咳了一声，干笑道： “我对于这项技术的确不是太了解，恩，事实上，在如今的修仙界，夺舍本身就已经是种近乎于传说中的秘法了。” 听到他的话，龙魂愣了下，才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般，身体前倾，认真道： “对了，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 “请说。” “请问，这里确认是母星对吧，现在是什么年代？你知道句曲仙宗不？我找他们有点事。” 龙魂瞪大了眼睛，用两只短短的前爪，抓握着桌沿，有些紧张地问。 何悠迟疑了下，没有立即回答，咀嚼着这条龙的话语，缓缓道： “句曲仙宗么……我的确知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先回答我的一些疑惑，毕竟，你如今住在我……这里。” 龙魂点头道：“这很合理。” “好，”何悠露出微笑，整理了下思绪，道，“那么，第一个问题，请问怎么称呼你？” 龙魂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忘啦！” 何悠：？？ 忘了是什么意思？ 连自己名字都能忘？还是说不方便说？ 可这也不涉及什么机密吧？ 何悠就是考虑到对方可能不愿意回答一些敏感的问题，所以才从称呼入手。 却没想到，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龙魂似乎也有些苦恼，解释道： “我当然是有名字的，可眼下的确是回忆不起来，我似乎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或者，可能是由于某种保护性机制，我的一部分记忆被锁住了，就连我自己，都无法读取。” 这样么？ 何悠皱眉，保持了谨慎的怀疑，却也并未追问，道：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来自哪里？据我所知，你是在前两天，坠落在海边的，然后被那些龙裔捡走的。” 这回，龙魂终于给出了明确的回答： “仙界，我来自仙界。恩，是母星遗民的后代。” 仙界！ 听到这个名词，何悠饶是早有猜测，可仍旧是为之一惊！ 在他看来，龙魂坠落的时间恰好是太微阵列重启之时，两者极有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虽然“聆仙计划”似乎只有单纯的窃听监测功能，但具体运作原理，谁也说不清。 尤其，在对方提起，自己要寻找句曲仙宗的时候，何悠便愈发认定了这点。 可一些疑惑仍旧无法解释。 比如，按照他所了解的信息，仙界并不是古老传说中的“天宫”或者“仙庭”，而是一个类似于超大型秘境的存在。 其入口不只有一个，早在千年前便被封闭，无法打开。 句曲仙宗内部，就拥有其中一个入口，也就是那座“星门”。 就连当年，九品大圆满境界的青苍真人都无法破开，并气的指天骂了一句“你妈死了”…… 所以，按理说，要说这龙魂从句曲“星门”中钻出来，他都更能接受一些。 可从天上掉下来……难不成，地球的大气层，甚至是地球外轨道上也有一座“星门”？ 不至于吧，那些古代修士再无聊也没必要把星门建那么高吧？ 何悠当然不可能知道。 在太微阵列重启的时候，地外竟然会出现一艘可以进行虫洞跳跃的“宇宙飞船”。 因此，压根无从联想。 “仙界？你从仙界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悠只觉心脏砰砰直跳，有种自己就要直面一个超级大秘密一样的刺激感。 一个活生生的，仙界居民，竟然坐在自己对面。 这种遭遇太梦幻了。 然而，下一秒，这个举止优雅，盘着坐在椅子上，还会翘起尾巴尖的龙族，便坦然道： “这个也忘啦！” 何悠：“……” 良久的沉默，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道： “那，你还记得什么？或者，你知道些什么？” 这位龙族似乎也觉得有些窘，思考了下，认真道： “恩，准确来说，关于我对于仙界的所有记忆，除了一些基础常识，其余的，都忘掉了。 恩，所以，如果你想问仙界的情况，我只能很抱歉地说，我也帮不上忙…… 因为这部分记忆都无法查阅。 我只记得，我是母星移民的后代，从出生就在仙界生活的‘仙二代’。 我的目的是寻找句曲仙宗的修仙者。 至于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可能还不如你知道的多。”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任务失败，蔡蔡觉醒（求订阅） “我知道的，可能还不如你多。” …… 宫殿中，“优雅龙”说道。 何悠顿时沉默了下来。 坦白说，他有些拿捏不定，对方的话是否真实。 虽然，不知怎么的，伴随着对方的叙述，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这条龙态度上的诚实与诚恳，然而，这也有可能是伪装。 关于仙界的一切记忆都失去了？ 这听起来，总是令人生疑的。 “坦白讲，我很怀疑你这番话的真实性。”何悠略换了个姿势，平淡开口。 龙魂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重新用两只短短的前爪捧起茶杯，说： “可以理解，建立信任本就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过，你应该注意到，我是魂体的状态，所以，很难对你撒谎。” “什么意思？”何悠疑惑。 龙魂看了他一眼，仿佛，有些感慨与意外： “看上去，你的确对灵魂层面的知识了解不多。 恩，也对，我听说，母星的人类修士，在识海未开前，学习知识还是以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啊，抱歉，说回正题。” “事实上，灵魂体因为失去了躯壳，所以，思维与记忆一定程度是暴露在外的。 因此，更加难以掩饰情绪的变化…… 我做一个比方，一个善于表演的人类，可以操控躯体动作，微表情，来掩饰内心中的真实想法与情绪。 比如明明内心很愤怒，恨不得杀掉对方，表面上，却是笑容满面。 亦或者，明明内心中十分紧张，外在表现却很是沉稳淡定……” 桌子对面。 何悠闻言默默端起茶杯，心下有些古怪。 总感觉……有被内涵到…… “……总之，拥有躯体的情况下，人可以借此掩饰情绪。 可如果失去了这层躯壳，就很难欺骗旁人，我指的是情绪上。 所以，你应该可以感应到，我的情绪波动非常明显，清晰。 如果我想要欺骗你，就必须将自己也彻底骗过才行。 否则，情绪波动就会立即表现出来……我这样说，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理解。” 龙魂说完，动作文雅地又品了口香茗。 何悠短暂地沉默了下，终于道： “虽然我对此仍保持怀疑，但接受你的说法。起码，它听起来有些道理。” 旋即，他便看到对面的龙脸上浮现出微笑，类似的情绪也弥漫开。 “那么，下一个问题，”何悠整理了下思绪，继续道，“按照你说的，你遗失了相关的记忆，然而，你却对很多……技术很了解。 比如夺舍的流程这些。 知识也是记忆的一种，没道理记忆失去了，知识却保留了下来。 尤其，你说你是在仙界出生，而非母星移民……恩，在我的理解中。 所谓的移民，指的是生长在地球，后来通过星门转移进入仙界生存的修仙者，是这样吧？” “这个理解没错。”龙魂点头。 何悠微笑，身体微微后仰，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既然并非移民，那么，成长至今，所有的记忆应该都与仙界深度捆绑。 更不应该存在，记忆与知识脱钩的情况。 我想听听，你如何解释这一点。” 这便是他从对方回答中捕捉到的漏洞。 然而，听到何悠的话，龙魂的表情似乎越发微妙了些许，沉默了下，才道： “看来母星，这些年的确有了很大变化。”它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才叹了口气般，说： “你说的没错，知识本身就是记忆的一部分，难以剥离，事实上，在我的身上，两者也并未进行剥离，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共存。” “恩，这样说吧，我作为龙族，与人类修士有所区别。 比如，人类修士虽然从生下来就有识海，但未经后天开窍，和修行，往往处于封闭状态，且比较孱弱…… 而龙，年幼的时候，识海就可以承受一定外力了。 事实上，一些其他的妖族也是如此。 因此，在仙界，为了节省一些时间，我在年幼的时候，就主动吸收了一部分数据，也就是公开的，基础知识。” 龙魂又小口喝了口茶，道： “这部分基础知识很纯粹，不涉及到我自己的记忆。 恩……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可以理解的。 毕竟，我们身边这个数据库，就植入在你的意识中，不也不涉及你的记忆么？” 何悠听到这里，怔了下，继而醒悟。 的确。 自己的脑子里不只是塞了个数据库，还附带了一个系统。 人家一个堂堂“仙二代”，又是龙族，脑子里只塞个数据库，很难理解么？ 很好理解啊！ “说起来，你的情况好奇怪啊，按理说，你的修为应该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数据容量。 还有，这个…… 恩，太微系统竟然可以在你意识中运行，这也怪怪的……” “停，”何悠眼看着话题要跑偏，赶忙叫停，道，“好吧，你的解释我大概理解了。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脑子里的基础知识……有多基础？”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直接涉及到何悠对这条龙的估值。 听到他的询问，这龙魂却忽然移开了目光，显得有几分心虚，语气稍稍低了些，道： “恩……大概就是，什么事都略懂一些。” “略懂？” “就是随便聊天说两句没问题，但细节就不知道了这种，行了吧！”龙魂显得有点“恼羞成怒”般回答道。 何悠张了张嘴，然后有点无语。 所以，真就是一些“基础知识”呗？ 类似十万个为什么。 或者论坛里吹水的网友这种水平？ 哪个领域都能聊两句，哪个领域也都只能聊两句…… 看到何悠眼神的变化，这条龙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我原本肯定是很博学的，只是暂时遗忘了很多记忆而已。” “行吧……” 通过交谈，何悠也大概摸清了这条龙的脾气性格，心中放松了许多。 摇头笑笑，没有继续深入这个尴尬的话题。 转而认真了些，问道： “那下一个问题，你说你的任务是寻找句曲仙宗？又是为了什么？是他们将你叫回来的？你是否知晓，对我们而言，仙界已经封闭了上千年之久？” 宫殿中。 回荡着何悠的话语。 原本尴尬不已的龙魂也重新认真了起来，摇摇头，正色道： “我不知道。是真的，我只记得要寻找他们，剩下的就不清楚了。 恩……如果非要解释，我自己倒有个猜测，我这次回来很可能是肩负着什么任务，我的记忆有很可能也是涉及到保密需求，才被进行了加密…… 这点很容易想。 因为，我这样的灵魂体状态，其实非常脆弱。 倘若遇到一些厉害角色，甚至可以读取我的记忆……所以，我猜测，只有当我见到句曲仙宗的宗主，才能解开记忆锁。” 它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认真且坚定。 并且，听上去，这也的确是符合逻辑的推断。 仙界因为某种原因，陷入封锁。 然后通过某种未知的方法，将这条龙塞进了一个容器，弄回了地球，并坠落于申城。 何悠高度怀疑，这与三百年前那群修士折腾出来的“聆仙计划”有关。 至于为什么坠落在申城……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有几十公里的偏差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可惜……看这个状况，想要从这条龙身上解开仙界封锁的谜团，短时间是没什么希望了。 念及此，何悠叹了口气，然后放下茶杯，神色为难道： “好吧，那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个不太美妙的消息了。” “什么？” “句曲仙宗我的确很……熟。 事实上，就在几天前，我刚把它们宗门总部炸了，骨灰都扬了，剩下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你我身边这个数据库和系统了。 不过，既然你进入了这里，也没有恢复记忆……那么，看样子……” 何悠摊了摊手：“恐怕，你的任务失败了。” 龙魂：？？ …… …… 白氏秘境。 别院中一片安静。 距离这里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园林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颇为慵懒。 园林深处。 某间客房中。 白枣与两位长老正坐在房间里，一边聊着这次申城之行的经过，一边看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蔡冬。 “……当时，姜家那帮人都马上要动手了，蛮不讲理地，开始拔剑了，我想着说一说道理，结果那帮人根本不理。”白枣气愤道。 坐在他对面的两位姨娘，也是家族三代长老一脸八卦地听着，闻言也同仇敌忾道： “什么东海姜家，还龙裔，我看就是一群强盗！” “就是，哎呀，小枣，你们当时人太少，要是早知道，咱们多去些人，也不用受那个气……对了，然后呢？你们怎么安全回来的？” 白枣闻言嘴角微微翘起，得意地说道： “是何悠啊，他不知怎么的，就控制了那个所谓的龙宫。 当时只是抬了抬手，整个建筑就都要垮塌的样子，直接把那个姜洪吓得脸都绿了……直接投降……然后我们就……” “咳……咳……” 正兴奋地，手舞足蹈说着的白枣忽然就听到了一阵清咳，当即停下，扭过头，惊讶道： “蔡蔡！你醒了？！” 床上。 盖着薄薄的小被子的蔡冬正迷迷糊糊爬起来，还揉了揉眼睛。 然后茫然地看向白枣与另外两个熟悉的人影，惊讶道： “大姨……芸姨……你们怎么在……咦，这是哪？！” 说着，她一个轱辘掀开被子爬起来，然后仿佛没控制好身体力气一般噗通一声摔下床，直接来了个狗啃泥…… 却没有习惯性哭，只是极皮实地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惊愕道： “我咋感觉……自己力气变大了？！” 正茫然着，富萝莉就只觉姨娘们和表姐都围了过来。 然后那个被叫做“芸姨”的长老怜爱地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觉得顺手，又捏了捏脸，然后笑眯眯道： “因为你开窍了呀，蔡蔡，从今天起，你也是修仙者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俏房客（求订阅） 你的任务失败了…… 宫殿中。 何悠静静地叙述着句曲仙宗的情况，事情本来也不是很复杂，因此，三言两语，也就说明白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何悠端起茶杯，润了下喉咙——即便在这座宫殿内，他根本不会感应到干渴。 旋即，他看着对面，用两只短短的爪子，捧着茶杯，仿佛整个龙石化的“仙二代”，心中报以了无限的同情。 想想吧。 自己远道而来，身负未知的，但想来应该是很重大的使命与任务，甚至可能因此，而封印了半生记忆。 从天上掉下来，又被一群一根筋的龙裔抓走做实验，折腾了个半死不活。 好不容易逃出来，并得到了线索。 结果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想要寻找的人在几百年前就死光了，只剩下一些流落在外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残余香火。 而句曲仙宗保留下来的“遗迹”也被一个人类修士给炸成了灰。 啧啧……何悠都不敢想，倘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会是个何等卧槽的心情。 良久。 这位“仙二代”终于回过神来，两只爪子颤抖着，确认般问道： “你的意思是……没得了？” “没得了。”何悠点头。 “那我的任务……还有记忆……” “恩，你也知道，我对那些高端技术并不了解。 因此，也没什么好的建议，恩，不过，如果你的记忆的确是被加密了。 那……看样子，短时间，你很难找回这部分记忆了。” 顿了顿，何悠道：“对了，你还能回去么？我指的是……仙界。” “仙二代”摇摇头，呆呆的反问：“你们现在，能去仙界么？” “去不了。” “……”龙魂沉默了下，情绪开始剧烈地波动。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因为是灵魂状态，不设防，所以何悠仍旧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失落。 恩，只是失落，倒还不至于绝望。 看上去，这龙心理素质不错。 正想着，何悠便看到龙魂闭上了眼睛，开始连续进行深呼吸，似乎是在平复心绪，果然，很快的，它的情绪缓和平静了下来。 默默喝了口茶，它咂咂嘴，眼神忽然坚定，说： “看样子我背负的任务又艰巨了些。” “你的心理素质比我想象中好。”何悠赞叹道。 龙魂摇了摇头，说： “悲伤与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遇到一些艰难险阻，以及意外，也属正常。” 何悠眨眨眼，问道：“那你接下里准备怎么办？你的任务……” “还没有到绝境，”龙魂仿佛真的镇定了下来，端着茶杯，开始冷静分析，“虽然我忘记了仙界的情况，但依照你的说法，仙界在千年前就已经封锁。 已知的星门入口都无法进入，那我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何悠心想你问我，我问谁？ 继而，便听龙魂自顾自回答道： “这显然是个谜团，不过，我们可以分析，想到完成将我送回来这个目的，肯定没那么简单，否则，这一千年来，应该有很多仙人回归了。” “很清晰的逻辑。”何悠赞同道。 龙魂闻言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赞许，旋即，继续分析道： “所以，我这次回来，肯定身负着很重要的使命。 那么，从仙界出发的时候，不应该没有考虑到任务目标出现意外的情况。 仙界的研究人员、技术人员不可能那么不专业，肯定设置了一些其他的，帮助我解锁记忆的条件。” “比如呢？”何悠问道。 “不知道。”龙魂说，然后在何悠脸色变化之前，说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那就是，记忆的遗失大概率是为了防止随意被探查，防止泄露给一些不可靠的人。 这是源于我魂体状态的弱小……恩，那么，反过来，也就是说，只要我的实力恢复到一定程度，那就自然不用担心这点，记忆也有可能恢复…… 而只要我找回记忆，就自然可以根据记忆，来完成任务。 很清晰的逻辑，不是么？” 说着，它仿佛有些自得地又翘起了尾巴尖…… “的确如此。” 何悠叹道，旋即问，“那么，你准备怎么恢复力量？难道说，灵魂状态，也可以修炼？” “这的确是个问题，涉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龙魂脸不白不红地说，然后道，“不过，我也已经想到了办法。那就是学习。” “学习？” “是的，”说到这里，它竖起一根指头，指了指周围，说，“我方才观察过了，这个数据库里储存着非常多的技术领域知识。 我虽然遗忘了很多，但还可以学习，只要耗费一些时间，我总能从这些书籍中找到办法。” “你能看懂这些……书？”何悠眼神一动。 龙魂愣了下，下意识反问：“你看不懂？” 大殿中。 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良久，何悠才坦然道： “正如你之前所说的，我目前的修为，原本是难以承受这些数据的，恩，这是因为一些意外，所以……” “了解，”龙魂明悟，道，“是我疏忽了这点才对，我忘记了，这些书籍并非实体，本质是一些数据，而你似乎还没有凝聚出‘神识’，所以无法” “只有拥有神识才可以阅读么？” 何悠恍然，终于明白了，那些书册在自己眼中呈现空白状态的原因。 然后忽然有了个想法。 “既然你可以读懂，那你可以将这些知识转述给我吗？”他并未掩饰，直接问道。 “恐怕不行，”龙魂为难的摇摇头，解释道，“虽然我也很想做一些事，来报答阁下的救助之恩。 但是，怎么说呢，这些数据化的知识是没办法用语言，文字这些传统方式理解的，就算是由我转述，也很难…… 它们本质是一些修士用自身的神识来书写的。 所以，也只能用神识来阅读……打个比方，就如同我用语言，来给你描绘一段影像。 你当然可以含糊地知道它讲了什么。 但你无法体会画面的细节，光影的变幻，视觉的角度，等等等等。” “这样么，果然是没办法取巧啊。”何悠叹了口气，也没有太失望，笑了笑，说。 “唔，也不是说完全无法理解，或许，里面也有一部分知识是可以绕开这种限制的，不过这需要我慢慢来梳理，寻找，整理……” 龙魂忽然用眼角小心翼翼瞄了何悠的脸色一眼，说。 何悠闻言，却是露出了一丝饶有意味的笑容，缓缓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留在这里，对我有好处咯？”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啦……”龙魂略显尴尬地挪开目光。 何悠继续笑道： “好吧，那么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恩，你是想要在一段时间内，留在我这里，阅读这些书籍，借此寻找摆脱困境的方法，对吧？” “……是。”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可以为我提供什么？只有这些空头许诺，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尤其，我之前还救了你，更是将自己提供给你作为容身的‘容器’……还有，那些龙裔对你势在必得的样子。 我收留你，本身也要冒着极大的危险。 毕竟，你看，我的修为很低……抗风险能力很差。 再加上你的存在对我的隐性危害，那么计算起来……” “停！” 这一回，终于轮到了龙魂叫停，它举起了爪子，一副你快打住的模样。 然后在何悠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渐渐败下阵来，抱头想了想，说： “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我的潜力很大啊，只要我解锁记忆，那么，我作为一个仙界居民，随便给你漏出点什么，都很有价值的对不对？” 何悠摇头，作出不满的神情，提醒道：“这也属于空头许诺。” 龙魂急忙道：“那我也有一肚子基础知识啊……虽然，只是略懂，但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对吧？就比如夺舍的要求，这些，都是有价值的对吧？” “这倒勉强算是一个，”何悠拉长了声音，然后终于开始决定提点对方一句，“你……就没有点别的什么东西了么？” 龙魂：“你看我连衣服都没一件，还能有啥。” “……”何悠沉默了下，终于叹了口气，然后装作思考的模样，最终，在对方忐忑的目光中勉为其难道，“行吧，那你就先留在这，考察一段时间。” “还得考察啊……” “你说呢。”何悠白了它一眼，然后又想起来什么般，道，“对了，你在这……不会窥探我的记忆吧？” 龙魂无奈道：“如果我有那个本事。还用得着问你么？” 说的也是……何悠清咳了一声，又问道： “那你能感知到外界么？我是指，我清醒的时候，看到的，听到的。” “不行，”龙魂坦诚摇头，又道，“不过你可以通过太微系统共享视野给我，就是你呼出虚拟面板的话，我就能借助这个系统的功能，和你共享视野了。” 何悠仔细观察了下，确认对方魂体上没有传递出异常波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问道： “对了，还有最后两个小问题，你知道那些龙裔为什么要对你……那样么？” “我哪知道，我都气死了好吧，都是被疼醒的，你是不知道那些溶液对皮肤来说杀伤力有多大……” 说起这个，它就很生气的模样。 “好吧，那你……听说过仙聆圣君何放这个名字么？”何悠又试探问道。 “啥放？没听过。” 行吧……何悠也不是太失望，毕竟何放肯定是仙界封锁之后出生的修士，这个仙二代也没道理知晓。 大概估计了下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何悠觉得有必要“清醒”过来了，便道： “那行，我进来这里好一阵了，这次交谈就先结束吧，至于现在地球上的情况……我明天抽空出去转转，共享视野给你，先让你看看再说怎么样。” “好。”龙魂点头，它也需要休养一下。 “对了，你最好能给自己起个名字，不然以后不好称呼。”何悠在“断开连接”前，提醒道。 “名字啊，那我就叫薇薇好了。你叫着也顺口。” 龙魂说着，用爪子在半空中勾勒出这两个篆字。 恩，篆字和简体字很像，加上何悠最近也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一眼认出，这比原本的系统名字多加了个草字头。 他当即笑道：“薇薇？听起来像是个女性的名字啊。” “薇薇”重新用文雅的姿态，端起茶杯，看了他一眼，认真道，“我就是女孩子啊。” 何悠：？！ …… …… 断开连接。 重新睁开眼睛。 何悠从别院二楼的卧室中醒来。 他眨了眨眼，然后翻身拉开窗帘，挑眉，发现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看了眼时间，果然，过去了足足四五个小时。 似乎，在自己意识进入数据库后，感知中的时间相比外界有所不同。 相比之下，在清醒的情况下唤醒虚拟面板则没有这个问题。 “薇……” 何悠尝试着说了一个字，然后又闭上了嘴巴，想了想，没有立即尝试共享视野。 而是站在窗边，思索了起来。 自己的脑子里住进了一位龙族小姐…… 这真的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 一个身负未知任务，通过未知的方式，以灵魂状态，从仙界返回“母星”，即地球的“仙二代”……被姜氏捡走，莽撞地尝试人工“夺舍”。 结果因为“排异反应”，将原本就所剩无多的力量又给狠狠削了一把。 如今虚弱的只能委身于太微系统的数据库中，意图通过读书学习，找到摆脱困境的方法。 “这……说出去，大概都没人信啊。” 轻声感慨了下，何悠却是有种捡到宝的感觉，一个仙二代的价值实在难以估量。 就如同薇薇所说，即便只是她掌握的“基础知识”，对何悠，乃至于如今地球上，这个严重衰退的修仙界而言，也有着巨大的价值。 倘若合理利用，必然能为自己的修行提供助力。 当然，其中也有隐患。 比如姜氏可能会有的，后续的行动，又比如事情传出去后，其他势力的觊觎…… 额，经过了句曲仙宗事件后，想必，江宁府本地的大小势力是不敢打他何供奉的主意的。 又比如，这条龙住在自己脑子里，本身带来的巨大隐患。 何悠到现在，都不敢完全确定，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只能选择暂时相信。 然而，仔细想来，他其实也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避免风险，将薇薇驱逐出去？ 问题是怎么驱逐啊？ 他压根没有头绪啊！ 别看他在交谈中表现的很笃定，一副霸道房东的模样，可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把这个“非法租客”给踢出去…… 就连“租金”都大多数预支的…… 想想也挺无奈的。 不过好在，看上去，这位龙族小姐教养还算不错。 恩，想想也是，能被仙界选中派回来的，怎么想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 “不过还是要尽快提升实力啊，只要修为足够强，这些风险也就不会是风险。”心中喃喃，何悠收回思绪。 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发现白枣竟然在一个小时前，就给自己发来了消息，说让自己方便的时候，回电。 “能有什么事。”何悠好奇地拨通了语音电话，短暂的等待后，道，“我刚睡了一觉，没看到信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蔡蔡开窍了？？” …… …… 十分钟后。 得到了消息的何悠出门，离开别院，进入园林。 在侍女的引领下，穿过假山流水，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某个房间门口。 然后，就看到白枣正站在门外，一脸惆怅的模样，望着天空。 “你干嘛呢？蔡蔡怎么样？”何悠好奇问道，“她怎么就开窍了？” 白枣看了他一眼，然后脸上有些很疲惫的样子，说： “应该是当时，灵气爆炸导致的，恩，强烈的环境变化，将她的灵窍强行冲开了。” “这样么，”何悠一怔，笑道，“也算好事吧，别管她天赋如何，最起码，开窍步入养气境，身体素质提高，总是好事。” “好事？我看未必……”白枣忽然眼神怪异地说。 然后在何悠疑惑的目光中指了指身后关闭的房门，一副很伤的模样： “她在屋里，你去看看吧。” 何悠心中疑惑，却也没追问，只是推开门。 便看到房间中空荡荡的，古色古香，一个熟悉的娇小人影正盘膝坐在床上。 面朝房门，一副得道仙人的做派。 “蔡蔡？” 听到何悠的声音，床上正打坐的蔡冬霍然睁开双眼。 然后怪模怪样的，模仿着影视剧里一些得道高人的模样，缓缓起身，抱拳唱道： “福生无量天尊。原来是何道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贫道这厢有礼了。” 何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凡逆吾的，终将……开学（求订阅） “福生无量天尊。原来是何道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贫道这厢有礼了。” …… 古色古香的房间中，蔡冬拱手，正色开口。 拿腔做调，看着就颇为……滑稽。 空气沉默了两秒，何悠扭头，看了眼缓缓跨过门槛，走进来的白枣，语气有些许的紧张： “她……难道开窍的过程中脑子给弄坏了？” 这绝对是脑子出了问题了吧…… 本来是个看着挺聪明的小姑娘，这咋变成了这幅模样。 何悠当即有些紧张。 主要是担心蔡冬倘若真的落下什么毛病，那他肯定会非常内疚，没法和人家父母交代。 “她没事，一切正常，就是……”白枣扶额，叹道，“中二的过头了。” 哈？ 就这？ 何悠将信将疑地重新看向蔡冬，忍不住道：“你真没事？” 蔡冬施施然拱手道： “劳烦何道友记挂了，贫道……无碍。 刚才表……恩，白道友已经给我说过了。 唉，想想吾之前十几年的人生实在是虚度年华，得亏道友出手相助，我躯体上的封印才终于被打破……” 听着蔡冬在这一本正经地感慨，何悠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 只感觉，眼前的一幕比与薇薇交谈给他的冲击还更猛烈些。 这好好的孩子，睡了一觉，起来说话都变味了。 白枣更是捂住了脸，然后跺了跺脚，快步上前，伸手抱起了蔡冬，去捂她的嘴巴，一边动手，一边说： “破个鬼啊破，你能不能不给我丢人……好好说话，还有，什么何道友，你应该叫哥知道不？？” 小姑娘被拦腰抱起，顿时猛烈挣扎了起来，两条腿上下晃悠。 一边尝试挣脱，还一边振振有词： “你快放开吾，放开……否则，我不敢保证吾能否压抑住力量……不要尝试触碰吾的底线……” “我就碰了你能怎么样？”白枣气道。 “啊，凡逆吾的，终将死去。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放逐这个世界！ ……啊，表姐你干嘛掐我屁股……哎，你别……我不敢了，呜……” 房间门口。 看着在床上闹做一团的两人，何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于还是闭上了。 只能哭笑不得地看着白枣叉腰，一副长辈的样子，开始了第不知道多少次数落…… 直把蔡冬训得垂头丧气，不敢抬头，小肚子发出咕噜的响声。 白枣这才挥挥手，叫来侍女，将蔡冬带走去饭厅吃饭。 等人走了，何悠才终于不再控制表情，笑出了声来，说： “你们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怎么就成了这样。” 白枣气呼呼的模样，闻言也是很无奈： “也没说什么啊，就是大概说了下情况。 恩，就像是你当初刚接触到的时候，我给你说的那样。 只不过相比之下，也点了下家族的存在……我一开始还担心她没办法接受现实……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她不仅接受了，整个人都有点飘了。 接下来我得把这情况向上反映一下，好好管教一番。” 何悠微笑着听她吐槽，颔首道： “的确要严加管教。” 这并非空话。 他的确认为有必要。 开窍，进入养气境后，虽然能施展的力量仍旧有限。 但光是气力的增加，身体素质的提高，就已经足以让蔡冬对成年男子造成有效杀伤。 这样的情况下，就必须要让她学会控制力量。 否则，很容易伤及无辜。 “说起来，她能开窍，我真的没想到。接下来家族准备怎么安排她？”何悠好奇问道。 说着的同时，两人并肩，在房檐下，小径中，结伴缓行。 “看情况吧，先把她留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至于她父母家里那边，是透露还是隐瞒，还没确定，主要是看她的天赋如何。 如果不太好，那还是倾向于管教一番，然后让她好好回去该干嘛干嘛，做一个身体素质较好的‘凡人’…… 如果天赋还可以，再看下她自己的意愿。 有可能，让她将重心转移到修行上也说不准。” 白枣语气平淡地说。 “恩，也好。”何悠点点头，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毕竟，虽是表亲，可蔡冬也还算是白氏族人，自己这个外人，终究还是不好指手画脚。 略过这个话题，何悠转而问道： “对了，我们去申城这段时间，家族里情况如何？你有没有问？” 上午回来后，白枣就跟着家族长老离开了。 何悠琢磨着，她应该有询问家族近况。 果然，便见白枣小鸡啄米般点头，说道： “恩，这个问题我有问的。 一切都还好，毕竟也没过两天……恩，长老们的伤势都慢慢恢复了，重心仍旧放在句曲仙宗秘境的开发上。 家族这两日已经与江宁本地各宗派初步做了个联合开发的方案出来，并且找到空间入口，重新进行了探索。” “遮光层已经破碎掉了，所以里面视野也好了很多。 灵气环境随着与地球主空间的接触，也慢慢平复了，家族在里面还找到了一片极适合灵药生长的土地，最近准备圈地种植…… 另外，茅真人也参与了进来，在帮忙绘制地秘境的地图。 毕竟是十大洞天之一，即便句曲仙宗的建筑都大半损毁了，可里面的环境本身，就比我们这些小秘境好了太多……” 小桥流水，暮色四合，整个园林处处灯火，池塘里倒映着光影。 何悠静静听着白枣的叙述，只觉心中一片安宁。 “……对了，你哥最近在做什么？也没看见人。” 聊着聊着，何悠忽然想起来什么般，问道。 他早就觉得奇怪了。 毕竟，以他对白澈性格的了解，当自己与白枣结伴前往申城的时候，这个死妹控理所应当出来刷一波存在感才对。 可事实上，别说走的时候了，就连这次回来，也没看到他。 算来，好像从打自句曲秘境回来，就很少看到白澈了。 “他啊……”提起自己亲哥，修仙少女一脸鄙夷，“他最近被派出去忙别的事了，总是这样的，在外面跑，我都习惯了。 方才听我姨娘说，他最近在府城那边忙。 一个是加强一下，家族在府城的势力，压一压焚海剑派。 另外，说是也在调查一些事。” “调查？府城那边出什么意外了吗？”何悠好奇问道。 “那倒没有，倘若真有大事，早就传开了，可能只是一些小事情吧。 唉，这段时间灵气恢复的进度越来越快了。 全国各府，都不平静。 大大小小的事很多，如今一个月探听到的，需要关注的事，比前些年，一年都要多……” 白枣背着双手，脚步轻灵地走着，说着心里话。 “说起府城……” 何悠望着园林上空，那半轮明月，忽然道，“算起来，咱们也快开学了吧？” “啊？”白枣怔了下，似乎对于这话题的转折没反应过来。 前一秒还在谈全国修仙界动荡的局势……下一秒，就变成了开学。 就……挺突然的。 不过，拿起手机确认般看了眼濒临月底的日期，白枣也终于后知后觉般惊呼了一声，苦着脸，道：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是哎，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何悠也拿起手机，划拉着聊天群里学校老师发的通知，啧啧叹道： “我们学校挂科补考的都开始返校了，哎，对了，你没有挂科吧？” 白枣顿时瞪圆了眼睛，认真中带着几分骄傲的神情道： “当然没有！我上学期，门门课飘60过的，无一例外。” “……” 何悠沉默了下，由衷赞叹，“厉害。” 说完，他捏着手机，站在池塘旁，望着漫天繁星，对着水中月影，心中感慨：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一转眼，就要开学了啊。 ……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返校（求订阅） 时间来到了八月底。 距离全国各地大学开学已然近了。 何悠手机里的各种群聊也重新活跃了起来。 往年的话，他还是挺喜欢窥屏水群的。 只是，这一个多月的假期过去，何悠发现自己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 原本看待学校是仰视的视角，如今，就成了俯视。 “浮躁……心态太浮躁了啊。” 在察觉到这点后，何悠于心中进行了几次自我批评。 然后开始着手安排下一步。 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还要不要回学校，毕竟……现在也不差那一个文凭了。 找个理由，办个休学什么的，也不难。 不过，在认真思考后，何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起码……暂时打消了。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秘境的出现终究没有频繁到烂大街的程度。 并且，即便有一些小型的，出现在省内别的城市里。 以何悠如今的“身份”，也很难拉下脸来，带人去别的小宗派地盘抢。 丢人…… 修炼的话，经过这几次晋升的经验，何悠也大概摸清了其中的关节。 其实修仙真的不是那种一整天，或者十天半个月不出门，躲在家里盘膝打坐的状态。 或者说，只有穷修士才被迫这么干。 因为，直接吸收天地灵气，效率实在太低，即便何悠的功法比较特殊，换算下来，也不大划算。 参考白氏，其实大部分族人也都没事就往外跑，比如白澈。 就算闲下来，也是在家族的专门开辟出来的区域中琢磨秘法。 至于修炼本身，则依靠家族种植灵草，炼制丹药，亦或者从别的地方，发掘出那种本身就蕴藏纯净灵气的“玉石精魄”。 也就是，白家如今正一门心思，蹲在句曲秘境中做的事。 以何悠原本的身份，还没办法直接从家族中分润利益，只能通过完成任务，赚取家族贡献，进行兑换。 然而，从申城回来后，第二天，白夫人就来找他，将他的“合同”变更了一次。 恩，身份上，从普通的供奉，升为了“供奉长老”。 按照新的合约，他相当于拿到了白氏产业的股份，可以进行分红，每个月，都可以从家族领到相应的修炼资源，作为“津贴”。 目的么，显然是为了将何悠与白氏捆绑的更紧密一些。 从原本的“雇员”，变成了“股东”。 何悠对此心知肚明，欣然应允，于是……更加没必要将宝贵的时间耗费在枯燥的打坐修炼上了。 做好了决定，何悠也调整了下时间安排。 接下来两天，一个是稳固境界，将体内的伤势休养好。 另外一个，就是与“薇薇”交流，介绍，帮她了解这个世界。 …… …… 宁城。 市中心，某座饮品店中。 此刻，店内顾客不多，环境清雅。 何悠穿着一身简单的夏装，独自一人坐在靠近半落地窗的位置，将目光从外面收回来。 然后眨了眨眼，调整了下视网膜上“虚拟面板”的透明度，低声自言自语： “怎么样？这两天带你在城市里转悠这么久，还给你放了全球各地，国内国外的视频，你应该了解的差不多了吧？” 在“共享视野”状态下，他与脑子里的房客可以进行几乎没有延迟的交流。 “大概了解了，起码，有了个印象，虽然仅仅几天的观察时间还不足以让我对你们现在的文明进行太深刻的解析，但大概情况，我的确了解了。” 脑海中，传来龙小姐，薇薇的，略带感慨的声音。 “那你怎么评价？”何悠轻声问道。 “评价？你指的是对于凡人社会，还是修仙界？” “都说说吧。” 薇薇闻言沉默了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说： “好。先说凡人社会吧，毕竟这两天主要都是在观看这些。 恩，虽然我遗忘了关于仙界记忆，但根据我脑海中的基础知识来对比衡量…… 不得不说，母星的凡人社会状态让我很惊叹。 是的，我能看得出，凡人们走上了另外一条技术路线，与修仙文明不同的路线……” “如果说，修仙文明是以利用灵气以及生命的意识这两种能量来发展的，那么，凡人所依赖的，显然是自然界更基础的力量。 虽然，在尖端领域远不如仙界。 举例的话，就例如对人脑的开发上，按你说的，现在还停留在脑机接口的研究阶段。 而在仙界，人的意识数据化，以及转移，编写，加密都已经比较成熟了……” “还有，在空间领域、设备制造领域……等许多方面，都落后很多。 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的规模做的比仙界大很多。 一切都工厂化，产业化，这是仙界完全做不到的。 因为，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修士可以来用……此外，你们的生活也更……精致。 会把很多技术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仙界……大概不是这样。” 说到这里，薇薇的语气迟疑了下，才继续说道： “如果非要我按照主观印象来判定，可能，我们仙界的文明更偏科一点吧。” 偏科？ 何悠咀嚼着这个名词，觉得很有意思。 “至于修仙界……”微微的语气变得越发复杂了许多。 这一刻，何悠仿佛听到了她发出一声叹息： “的确……和我的资料中叙述的不同。 恩，在我所记得的，基础资料中对母星的描述，还停留在封建王朝，以及以十大洞天为主导的阶段。 却没想到，仙界封锁后，又迎来了末法…… 按照你说的，如今，新生代的修仙者，甚至都不记得了曾经存在过的修仙文明……这，出乎了我的预料。” 顿了顿，龙小姐的语气又稍稍高昂了些，说： “不过，还好吧，起码，我没有在末法时代回来。 否则，最糟的情况，我可能被埋在沙滩里，亦或者掉进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唤醒。” 何悠沉默了下，赞同道： “有道理，这么说，我们该为此庆祝下。干杯？” 说着，他端起面前的饮料杯。 他的脑海深处。 宽敞的宫殿内。 薇薇盘在椅子上，面对这漂浮在半空上的虚拟面板，呈现的画面。 闻言也伸爪。 用三根指头优雅地捏起了面前幻化出来的杯子，端起来，微笑道： “干杯~” …… 又聊了两句，可惜，这位举止优雅的龙小姐记忆失去的太多，也很难交流出什么东西来。 让何悠颇为遗憾。 等看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也便关闭了虚拟面板，切断了薇薇的感知，返回了宁城。 并暗暗决定，今天早睡，不熬夜了。 毕竟…… 明天就要返校了。 …… 竖日，上午。 天气晴好。 白氏通往宁城的公路上，何悠与白枣再次同坐在了后排座椅上。 是的，今天，同样也是修仙少女返校的日子。 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却在同一片大学城。 一个在江宁大学，一个是江宁师范，彼此间，距离也不是很远，因此，干脆也就结伴一同返回府城。 蔡冬没有一起走，家族出面，给她请了假，一时半会，小姑娘是没办法出去浪了，只能被拴在这里了。 何悠听说，她最近过的着实有点惨，每天都要被迫上“族学”……专门学习修仙基础知识。 还有早晚自习，过的可怜兮兮，管教的比外面上学还严。 毕竟，她上的学校还是很贵的，班里老师一般也不敢对学生怎么样，可这里不一样，她敢皮……族学长老是真敢揍…… “表姐，表姐夫，你们带带我，我也想开学……我想出去学习……” 临走的时候，蔡冬死死抱着车门，哀嚎，不撒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也只能绝望地被家族长老揪起来，强行绑走。 弄得两个当事人挺尴尬的。 …… 一路无话。 宁城距离省城首府并不是太远，这次也不是回来，所以没有转乘。 何悠与白枣刷着手机，偶尔小睡一会，感觉也没过多久，车窗外便望见了一片碧水，从这里，已经可以望见了大学城。 又过了一会，车子便停在了江宁师范的正门口。 一眼望去，都是拎着箱子的学生，不停进进出出。 “时间还早，要不要进我们学校看看？恩，起码知道我住哪，之后万一有事找，也方便。” 白枣推开车门，用手将有些歪的口罩弄端正，然后忽然对何悠说道。 后者愣了下，然后笑道：“好啊。” …… 留下司机在原地等待，两个青年男女跳下车门。 何悠按照基本礼仪，主动将那个硕大、死沉的行李箱提了出来，虽然这点分量对他们两个而言，都算不上什么。 “咕噜噜。” 滚轮的声音在校园里显得颇为安静，一边走，白枣一边带路，叽叽喳喳介绍着，引得旁人注目。 何悠则只是笑着听，目不斜视，一路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这才停下，之后告别。 修仙少女一直站在宿舍楼门口，直到何悠背影消失，才转身准备上楼，却突然被一只手拍了下肩膀。 一个穿着热裤，刚从女生寝室楼里出来的女孩嬉皮笑脸地顺势将有些发呆的白枣环住，一脸八卦，眉飞色舞道： “呦，那谁啊？怎么一个假期不见，咱寝枣树开花啦？” …… …… “开花？” 转过楼宇的何悠下意识扭头，往后看了眼。 然后笑笑，逆着人流，出了校门，拍了下车玻璃，让司机直接回去就好。 反正两所学校距离也不远。 穿过两条街，很不起眼地进了校门，习惯性地选了一条最偏僻、安静的路往宿舍方向走。 刚走了一半，一片蓝色的隔离带闯入了他的视野。 何悠脚步一顿。 有些讶异。 “这里……不是公园来着么……怎么……围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嗨，学姐（求订阅） 在何悠的记忆中，眼前的这一片区域本来是一个小公园，里面种植一些树木，摆放长椅。 因为距离教学楼比较近，所以课间往往有很多人图路近，从公园中穿行。 然而，只是一个假期过去，这片区域却围上了蓝色的金属隔离板，上面还漆着某个建筑公司的名字。 里面，也不见了树木，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重新挖掘翻开的土壤。 “难道是假期的时候进行了施工？” 何悠略有些恍然，回想了下。 记起上学期就好像听过，说是学校规划，准备在这片区域修建一座实验楼。 看来是破土动工了。 心中短暂地为逝去的公园默哀了两秒，何悠不再多想，继续前行。 只是不知为何，他发现路边时不时，有学生三两成群，对着这片区域指指点点。 看上去……就很古怪。 …… 心中揣着疑惑，何悠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当他推开门，就看到三个室友刚好都在。 一个显然也是刚回来没一会，脚前脚后，正在阳台抖被子。 另外一个躺在上铺玩手机，一个专注地在摆弄电脑。 看到何悠回来，互相打了个招呼，随便胡扯了两句闲话，旋即，何悠便问道： “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学校小公园那边怎么隔离上了。” “你还不知道啊。”敲电脑的室友忽然看了他一眼，神情变幻了下，说。 “怎么了？小公园咋了，啊，你说那些隔离板啊，不是说那边要盖楼吗，我看着了，里面是工地吧，围起来不是挺正常的。” 抖着被子的室友忍不住说。 “可没那么简单，我跟你说，这事学校里都传开了。” 原本躺在上铺的室友也摘下耳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 “到底怎么了？”何悠好奇道。 “我跟你说，出事了，”室友放下电脑，拉了下椅子，发出吱呀一声，然后才说，“我听说啊，本来，是这个假期施工的。 想盖楼不是得先打地基么，然后工人就给那片地给挖开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挖了一半，干活的工人就莫名其妙昏迷了。” “昏迷？中暑了吧，前几天贼热。” “本来施工队也以为是个人原因，结果，凡是靠近昏迷那人的，接二连三的，也都晕倒了。 没有任何征兆。 后来有学校领导过去看，在外面好好的，结果一靠近，也没逃掉……就像是，里面有一个无形的界限一样。 一旦突破了安全距离，人就毫无征兆地昏迷。” “后来只能远远的用钩子把人给捞回来的，紧急送的医院，可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足足躺了好几天，人终于醒过来。 再去问他们怎么回事，也都说不清楚。” 这室友说的眉飞色舞，继续道： “后来啊，就有人传，说是可能挖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咳咳，别这么看我，这都封建迷信，我不信这个，可有人这么传。 然后没办法，加上马上开学了，校领导就让人给这地方先围住，封死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谣言传播吧，然后也不让公开说。 哎，你们这假期都干嘛来着，不上网吗。 学校一些小群里都有人讨论的。” 何悠无奈，心想自己这个假期，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无法联网状态，就算是休息，也哪有那个心思去看这些。 天天99+懒得翻啊。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何悠还是立即重视了起来。 考虑到如今地球灵气环境恢复的大趋势……各种怪异事件层出不穷的，他很容易就进行了联想。 昏迷……失忆……这看起来，和误入秘境的普通人很相似。 可是……没道理啊。 自己方才路过，距离那么近，却根本没有察觉出周遭灵气环境有任何异常。 须知，秘境开启的本质是两个空间交错，必然会扰动周围灵气环境。 何悠修炼天下潮后，对于这些，更加敏锐。 倘若真是秘境，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可不是秘境……那又会是什么？ “听起来……挺玄乎的啊。”他按下疑惑，笑着说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都给围起来了，咱也看不着里面啥样。”那室友无奈道。 上铺的同学扶了下眼睛，忽然道： “我看群里有胆大的说，想要找机会进去里面看看呢。反正，最多就是昏迷几天，还省的上课。” 另外一室友翻了个白眼，说： “你就听他们在群里吹吧，学校都发了通知了，说是什么，为了安全，严禁靠近施工区域，违反者严肃处理，为了好奇心把自己给搭进去，闲的？” “哈，也是。” 几个室友嘻嘻哈哈，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抛下了。 何悠却是暗暗记下，并琢磨得找机会去里面看一眼。 别的不论，光是这么个未知的隐患在自己学校里，也挺让人不踏实的。 反正，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太凶险的存在。 “不过大白天太惹眼了，晚上吧，晚上去看看。”何悠望了眼窗外的阳光，暗暗打定主意。 …… …… 收拾下东西，在旁边寝室转转，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 寝室晚上约莫十点半左右关门。 何悠也不急，晚餐点了外卖，耐心等到了晚上九点半，才起身，下了楼。 朝着小公园方向走去。 这时候天色已然全黑，然而学校里路灯都亮着。 八月最后一天，仍旧酷热，可以看到不少穿着清凉的男女结伴而行。 以至于，这个时间，林荫道上人还是很多。 等何悠走到目的地附近，无奈地发现，都到这时候了，围观的人还是没见少。 大概是不少来的晚的，后知后觉的，晚上无聊也过来凑热闹了。 “得找个隐蔽的地方。” 何悠正琢磨着，忽然，就抬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女孩. 站在一盏路灯下，也正专注地望着那片被封禁起来的区域。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对方忽然转回头来，然后挑眉，迟疑了下，才道： “何悠？” “学姐，你也过来看热闹啊。”何悠微笑着走过去，打招呼道。 心中闪过对方的信息： 姓名：肖雅。 年级：大三 恩，刚好比何悠大一届，早一年入学。 就读于经管院系，与何悠也不是一个学院，更非一个专业的。 在校团委有个什么职位，同时也是江宁大学“武术社”的现任社长。 而武术社，恰好也是何悠加入的为数不多的大学社团之一。 去年，也就是入学的时候，何悠就是被当时还是社团“部长”的肖雅选进来的。 说起来，大学社团往往都收人极为宽松，基本上是只要报，就收。 然而这位肖雅学姐的风格却比较特殊. 对于那些身强体壮的，一概不理。 专门挑看起来比较虚的招。 按照肖部长的说法，那就是后者才更需要锻炼. 女孩子可以练武自卫，至于身材单薄的男孩子，更要好好练武保护自己…… 当时何悠因为耳朵的问题. 经常睡不好。 就显得有点虚……结果就这么被选上了。 后来身体慢慢变好，也的确有这位学姐督促的一分力。 说起来……不同于其他的社团成员，何悠记得，这位学姐是真的有实战经验的。 据说她入学那阵，恰好有高年级男生在球场打起来了，被她看见，结果这位学姐二话不说，冲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两拨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学长给揍趴下了。 美名曰：以战止战。 结果，一战成名。 上学期末，社团内部竞选，顺理成章接棒了社长的职位。 却没想到，在这遇见了。 …… “还真是……很巧呢。”何悠眼神一动，心中暗想。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格的世界（求订阅） 时隔假期，再次看到这位学姐，何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当然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些许的疑惑。 作为武术社社长，肖雅的身材并不出众。 扔在一众女生中，也并不出挑，无论是个头，还是肌肉什么的。 习惯性地穿着一身运动服，干净利落，不了解的人，很难想象，她竟然以武力见长。 比何悠还要“瘦弱”些的体魄，竟然蕴藏着那般大的力量。 现如今仔细想想，这位学姐的武术功底未必就有多少，完全是仗着远超正常人的力量和速度。 思考中，肖雅挤出一丝笑容，道： “只是过来看看，正打算回去，你呢。” “啊，我去买个夜宵，顺路。”何悠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这样啊，晚上吃饭对消化系统不好，你本来身体就……” 作为社长，肖雅习惯性地开口啰嗦了起来，然后顿了下，看了他一眼，意外道： “看起来，你气色比上学期好了。” 何悠心想还好是黑天，灯暗，不然我气色更好……灵气孕养身体当说笑话呢吗？ 表面上却只是笑笑，略作寒暄，两人说了声再见，然后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看样子，最好再等一等。” 两人分开没一会，何悠正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忽然间，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小公园另外一侧，某个位置传来一阵骚乱，凭借着超凡的听力，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这边门开了！” “好像有人进去了，就刚才……” 那边的动静顿时引起了附近一些学生的注意，众人纷纷跑了过去。 何悠怔了下，混在人流中。 转了个弯，然后有些惊讶地看到，在公园靠近东侧的一个角落，那用来封锁隔离的金属围墙上，一个原本封闭的简易门，竟然敞开了。 接着昏暗的灯光看去，门上隐约还有撬动的痕迹。 听着旁边人的议论，似乎是方才有几个学生偷偷过来，不知用什么撬开门，溜了进去。 然后被附近的几个学生看见，这才引发了骚乱。 何悠当即有些哑然，心想这届学生胆子都这么大的吗？ 这么莽？ 不过想想，学校上万人，出几个头铁的似乎也不足为奇。 只是…… “怕是麻烦了……”何悠心中一叹。 然后，就看到有学生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围在门口，边照，边喊着名字。 很生气、焦急的模样，大概是和溜进去的人认识。 然而……在众人注视下，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没有人走出来，连声音都没有。 相比于外面，里头安静的过分。 人们只能透过门，瞪大了眼睛。 借助月光。 影影绰绰的，仿佛能看到昏迷在里面的人影。 “糟了……”那些学生脸色顿时都发生了变化，有些慌了神。 结合白天的传言，恐惧蔓延开。 这种情况，也没有人敢进去了，有人就要去找老师，还有人看样子是准备报警。 “大家不要急！” 突然间，人群中，一个穿着运动服的身影挤了出来。 是肖雅。 看上去，也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来的。 她的知名度显然不低，当即有不少人认出了她来，纷纷看过去。 何悠则忽然挑起眉，隐约感觉到不对劲，身体下意识移动，小心地借助旁边的建筑物和人群，避开了肖雅的视线。 这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察觉到不对劲的反应。 下一秒，就见吸引了围观学生注意的这位武术社社长将右手塞进了口袋，再拿出来，她的手指尖竟然出现了一只青玉质地的玉符！ 与此同时，便见这位肖学姐周围出现明显的灵力波动。 指尖的玉符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也被点亮。 修仙者！ 躲在暗处的何悠当即为之一怔。 确认般眨眨眼。 果然，是修仙者没错！ 这位大三学姐竟然也是一位修士？ 这完全出乎了何悠的预料。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见面，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了，她的气质明显与普通学生不同，以前没发现，如今我自己也开始修行，才察觉到这点……” 何悠心中闪过明悟。 旋即，也明白了，刚才的巧遇根本就不巧。 她肯定也是打着与何悠相似的主意，特意等到晚上，才过来查探情况的。 联想到，她当年入学时候就显示出来惊人的力量。 恐怕，很早前，就已然修行。 何悠此前一整年相处，竟然都不知道，身边就藏着一位修士。 “也不知道，她属于本地哪个势力，还是别的。” 何悠思索着，也并未出手阻拦，想看看对方究竟要作什么。 便见那玉符骤然明亮起来，荡起一层涟漪，席卷过围观的学生群体。 旋即，何悠发现，这些普通人仿佛一下子进入了类似梦游的状态般，脸上的表情同时消失。 无论是焦急还是恐惧，都不见了，只是平静。 “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昏暗的光线下，便只见肖雅捏着玉符，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声音平静地说。 “什么都没发生……” “休息……” 那些被秘法笼罩的普通人当即轻声重复着这些话语，然后转身，浑浑噩噩地四下散去，仿佛被影响了精神。 看到众人散去，肖雅仿佛松了口气，旋即收起那枚玉符，结束了施法。 继而转身，皱紧眉头，神情凝重地看向那黑漆漆的门后。 想了想，她忽然拿出手机，点了点。 做完这一切，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身形一动，便也进入了那片被隔离封锁的区域。 并反手将门虚掩。 “进去了？”藏在暗中的何悠眉毛微挑，并不意外。 然后等待了几秒，便也走了出来，却没有从这扇门进入，而是身形一动，稍稍往旁边移动了十几米。 纵身一跃，便硬生生，从围栏上方跳了进去。 …… …… 双脚落地，并没有任何异常。 何悠四下看了眼，便朝着中心区域缓缓靠近，然而，就在他刚走出没多远。 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奇异的警觉。 并非实质的攻击，仿佛，就在这一刹那，有一股极隐晦的力量从他身上扫过。 又仿佛，是自己穿过了某道无形的界限。 不同于穿过“秘境”的感触清晰，且伴随着视野的模糊，他竟于这一刻，短暂地晕眩了一秒。 旋即，何悠便重新清醒了过来，听到一阵交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哎，我就说都是吓唬人的吧？根本什么都没有。” “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刺激的……唉，回去了回去了，真没意思。” “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可别白来一趟，然后再给咱们抓了。” 那些声音很年轻，语气中不乏失望。 与此同时，在何悠视野中，前方竟然凭空出现了好几道亮光，像是手机照明的模样。 一晃一晃的。 “是那些学生？”何悠瞬间猜测到了这些人的身份，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应该只有这些人、肖雅和自己。 可是…… 他们不是已经昏迷了吗？ 怎么转眼间就活蹦乱跳地往回走，还打着手电？ 这诡异的一幕当即令何悠呼吸微紧，眼角也眯紧了起来，一边悄悄靠近，一边听到前方那些学生交谈的内容发生了改变： “啊——” “有人……不是老师？你是……肖雅？” 人群中，有个声音浑厚的男生惊讶道。 然后，这一行人才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拍着胸脯：“吓死我们了……” 与此同时，一道道手电也将突然出现的肖雅身影，以及她那凝重的脸色照的纤毫毕现。 “方拓……杨晔……你们……没事吧？” 肖雅脸色难看地问道。 显然，她也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 为首的，那个高高壮壮的，叫做方拓的男生怔了下，然后才笑道： “没事，好好的啊，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们溜进来的？” “门没关好。”肖雅简短解释了句，然后深深看了几个人一眼，“你们来这干嘛？” 方拓显然与她认识，并且颇有些畏惧，闻言有些尴尬地说： “不就是听到那些传言了么，你肯定也知道吧，我本来也没在乎，就是在群里聊天，然后那帮人一个个当真的一样，我不就好奇么……” 说着，他清咳了一声，说： “结果里头啥都没有，全是土坑，我们这就出去。” 顿了下，这个高大的男生又往她身后看了眼，问道： “你后面那个，跟你一起的？” 后面？什么后面？ 肖雅怔了下，旋即豁然转身，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走过来。 看样子，似乎是跟在自己后面进来的。 “何悠？你怎么进来了？你不是离开了么？”肖雅吃了一惊，问道。 装出一副紧张神情的何悠小心地从地上的坑洼处跳过来，然后似乎有些胆怯地扫了众人一眼，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学姐……我刚才听到这边有动静，好奇过来看看，结果远远的，就看到你进来了……然后……” 肖雅扶额：“然后你就也跟进来了？” 何悠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么……” “行了，”肖雅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忽然有些紧张地问道，“没人看到你进来吧？” “应该没有。”何悠眨眨眼道。 旋即，便见肖雅眼神变化了下，似乎在思索，扭头冲着那几个正攥着手机照明的学生，说： “你们赶紧出去，省的被人发现。” 顿了下，她又道：“我俩也过去看看。” 听到她这话，那个叫方拓的男生露出笑容： “行，那我们几个先出门，给你们放风……不过，这里真啥也没有。” 说着，这几个学生也不再多留，显然也担心被发现，背处分，急匆匆就原路返回了。 何悠在旁边数了下，发现这一伙人竟然有六七个，都人高马大的，其中竟然还跟着个女生，也真是心大。 看他们的神态，倒似乎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 “别看了，跟我走。” 正思索着，何悠就看到肖雅靠了过来，然后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 “学姐，你……” 肖雅见何悠开口，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隐晦地瞄了远去的那群学生一眼，说： “别问，跟着我，这里……可能有古怪。” 显然，相比于情况未知的那些学生，肖雅更相信何悠。 倒不是因为两人多熟，只是单纯的，从逻辑上分析，何悠是跟在她后面进来的。 所以，远比那几个还不清楚状况的学生更可靠。 “好。”何悠掩饰着眼神的波动，跟在肖雅身后，一前一后往前走。 并同样借助手机照明。 快速探查了一番，果然，什么都没发现。 整个公园为了盖楼打地基，到处都是泥土，还有部分建材，并没有任何异常。 即便在灵气环境层面，也是如此。 “怪事。总不可能是前面眼花了……”关掉手电，肖雅忍不住皱起眉。 然后，就在下一秒，两人便听到从外面传来一阵惊呼。 是那几个学生！ 何悠与肖雅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点。 继而，肖雅抛下一句：“跟紧我，出去看看！” 然后便朝原路返回。 恩，看得出，还是刻意照顾了何悠这个“普通人”的，跑步的速度没有太快。 不过公园本来也不大，很快，两人就从那扇敞开的门闯了出来。 外面，仍旧是熟悉的学校。 旁边，路灯的光芒泼洒下来，相比于里面黑漆漆的环境，还是外面被灯光照得雪亮的校园来的让人安心。 那几个说好了要在这守门放风的学生并未在此。 “在那边。”肖雅辨认了下声音的方向，登时跑了过去。 何悠也默默跟在身后。 同时暗暗摸了下藏在后腰的“诡灭”……触摸到冰冷而锋利的刀刃，何悠心中的一丝焦躁也为之抚平。 做好了遇到危险，战斗的准备。 相比于陷入自我怀疑的肖雅，何悠早已确定，这周围的环境，已然发生了“异常”。 最简单的一点便是…… 在他的感知中。 原本喧嚣的校园，此刻，竟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而接下来，等两人追溯着惊叫声，一路跑到了附近宽敞的街角，看到那些分布在各处，定格不动的人影时，终于再度确认了这一点。 还是熟悉的环境。 然而，就在此刻，整个地球仿佛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按下了“暂停”键！ 于是，除了他们这几个人外。 整个世界的一切……都被……定格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精神困境（求订阅） “啊——” 当何悠与肖雅赶到的时候，就正好看到那几个学生惊呼着跑了回来。 看到他们两人，都是脸色发白的模样，说： “那些人……人都不动了……” “所有人……” 这几个人似乎受到了刺激，有几个人显得语无伦次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肖雅一个纵步，上前，眼神凌厉地询问道。 “你们看，那些人……”队伍中一人指了指身后。 何悠这时候也走过来，只见，在宽敞的马路上，仍旧散乱分布着一些学生，仿佛是正在走路的姿态。 然而，他们的状况却很不对劲。 街上的所有人，都定格在了原地，保持着行走的姿态和神情，一动不动。 整片区域也安静的吓人。 肖雅快步走上去，靠近了树下的一个正捏着一瓶水的学生，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然后当她尝试伸手去推他的时候，这人便如同一件死物一般，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手里那瓶水溢出来，在地上集聚成一滩。 “他们……”肖雅脸色顿时极为难看地扭头，尝试去触摸更多人，想要确定情况。 何悠也快步走过去，就看到树荫下有一对被定格的情侣，在打羽毛球。 此刻，两人还保持着挥动拍子的姿态，如同雕塑。 两人都仰着头，视角追逐着半空。 然而，那颗白色的羽毛球却早已跌落在地上。 何悠弯腰将其捡起，然后发现这些被定格的人无一例外，眼神呆滞，灰白，毫无灵动。 就如同，被抽离了灵魂的躯壳。 当他仰起头，眉毛微挑，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竟然隐约出现了一个黯淡的光环，就仿佛圈住了整个世界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雅这时候也从远处跑了回来，神情极为难看地朝着那几个惊慌失措的学生问道。 “我们……”几个人都还惊魂未定。 倒是那个领头的，叫做方拓的男生率先镇定了下来，说： “我本来是想在门口等你们，然后让他们先回去，结果，他们刚离开没多远就惊叫了起来，我跑过来看，就发现……已经变成这样了。” 肖雅闻言脸色阴晴不定，然后道：“就这样？” “就是这样。”方拓语气确定道。 这时候，队伍里那个女生忽然又喊了一声：“手机没信号了！” 听到这话，其余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然后无一例外都发现遭遇了一样的状况。 相比之下，肖雅对此似乎并不意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队伍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焦急道。 没有人明白发生了么，在他们看来，自己等人只是偷偷进去转了两分钟，再出来，所有人就成了这样。 这完全让人无所适从。 “我们去找老师吧……”那女生攥着手机，颤抖着说。 另外一个，与方拓身材相仿的短发男人反驳道：“你脑子怎么想的？” 顿了顿，他语气低沉道： “看来……我们是遇到灵异事件了，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杨晔，可传言不是说，在公园干活的工人莫名其妙昏迷了吗？咱们遇到的情况不对啊。”一人嚷道。 叫做“杨晔”的短发男生神情烦躁地吼道：“我哪知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别吵，大家冷静下。”方拓叹了口气，劝解道。 骤然遭遇这种状况，又是黑天，虽然说到处都有灯光，但气氛仍旧不可避免地诡异了起来，处于这种氛围中，人心中的恐惧往往会以愤怒的形式表现出来。 “不，事实上，在我进来前，你们就已经昏迷了。” 这时候，穿着一身运动服的肖雅缓缓走了过来，平静道。 “肖雅……你说什么？” “你说我们……昏迷了？！” 一群人当即惊愕地看向她，满是难以置信。 “是的，”肖雅叹了口气，然后语气冷静地道，“本来我也是听说那些传言，所以晚上过来看一眼，结果发现门没关严。 往里看的时候……因为缺乏灯光的缘故，视野不太好，也没发现什么，就一时冲动，走了进来。 结果就远远看到了你们昏迷在地上，再然后……” 冷静地编造着逻辑并不太严密的谎言，肖雅停顿了下，说： “然后，我就感觉脑子晕了下，再然后，就看到你们结伴从里面走出来，也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一幕了。” “这……” 听到她的叙述，即便是素来胆大的方拓也是张大了嘴巴，更不要说其余人。 那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更是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哭一样强笑着说： “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别闹……怪吓人的。” 肖雅又是叹了口气，说： “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会有心情开玩笑么？”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那个杨晔神情阴沉，道：“所以……你是怀疑我们……” “你想多了，”肖雅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说，“我承认，刚开始，遇到你们的时候我怀疑过你们，因为太诡异了。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或许……更大的可能性是，现实中的我也已经昏迷了。” 这个逻辑明显有些绕，让这些处于惊恐中的学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几秒，领头的方拓才吃惊道： “肖雅，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现在其实都已经陷入昏迷？凡是走进了公园里的人，现实中都昏迷了？ 就像是传言中一样？那我们现在……难道是在做梦不成？” 旁边一人忍不住道： “咋可能，难道我们所有人昏迷了之后都做了同一个梦？” “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公园里真的有什么异常的话。”杨晔语气阴沉地说。 显然，心情极为糟糕。 至于那个娇小的女生，则是一副傻白甜模样。 闻言想了想，忽然用力掐了旁边戴眼镜男生一眼，很用力，胳膊都掐青了。 “啊……我去，李瑶瑶，你掐我干嘛？” 后者眼泪汪汪：“不是梦……” 看到这帮人这幅模样，肖雅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觉得有些心累。 不过，在大概确定这帮人“没问题”后，她明显松了口气，反倒是对于四周的怪异情景，不是太恐惧。 这也是修仙者的基本觉悟。 只是，很明显，在肖雅看来，这群学生是没办法提供什么摆脱困境的助力了，只希望不要添乱就好。 正想着，肖雅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个人。 然后，就听到一个冷静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看样子，我们的确是卷入了某种神秘事件中。” 何悠捏着那只羽毛球，走了过来，脸上很是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十分舒缓。 见众人看来，他扔掉手里的东西，微笑道： “总之，我们必须要先冷静下来，否则，人一旦慌乱起来，就麻烦了。 恩，大家要不要做个深呼吸？恩，或者说话的时候降低一些语速……从心理学上，降低语速可以让彼此情绪舒缓下来。” 肖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何悠的表现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期。 毕竟，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很快地冷静下来，就已经是一种珍稀的能力了。 绝大部分人，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回想了下何悠几次参加社团活动的经历，肖雅也就释然了——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平日很安静的学弟的确表现过这方面的特质。 “何悠说的没错。”肖雅点头道。 队伍里其他人虽然不认识何悠，但也听得懂道理。 闻言，纷纷开始调整情绪，约莫过了一分钟，大家明显镇定了不少。 趁着这段时间，肖雅整理了下思绪，环视着灯光下，明亮而熟悉的校园，道： “一个人的思路终究有限，我希望大家都能思考下，整理一下我们已知的，确认的信息。 然后进行推理，这有助于我们做出行动，摆脱困境。 在此之前，我们最好不要乱动。” 与她相熟，且隐隐是那几个学生领头人的方拓用力点头，赞同道： “肖雅说得对，那我先说一条。 根据已知的信息，导致这异常的显然是挖开的公园里，某种神秘的力量。” 站在他旁边的杨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还用你来总结…… 旁边一人道：“可是我们并没有在那里看到任何异常。” 肖雅点点头，确认道： “我也没看到，我们可以暂时假定，那种力量隐蔽了自身的存在，起码，对我们现在的状态来讲，是被隐蔽了。” 杨晔看了她一眼，清咳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开口道： “我们几个人都踏入了某个无形的界限，我们可以暂时将其称之为那种力量所影响的范围……只有当人跨过了那个范围，距离它足够近，才会被影响。” 顿了顿，他又道： “按照肖雅学妹说的，她刚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我们昏迷在里面，然后她自己也感到了眩晕，之后我们才见面。 那么，我们可以大胆假设，我们如今所处于的这个地方，并不是真实的世界，或许……是一种幻觉。 一种可以覆盖所有，跨过了那条界限而昏迷的人的幻觉！” 这番话略有些绕，却的确是大家共同的感觉。 因此，迅速获得了一致赞同。 “这么说，现实中，我们都躺在地上昏睡，”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紧张的神情微微缓和，说，“结合传言，可能，再等上几天，我们就可以苏醒。 毕竟，门被打开了，明天开学上课，点名的时候我们又都不在……这肯定会引起注意。 所以，最晚，明天白天，我们就可以被学校发现，然后拉出来。” 这是一个很符合逻辑的推理。 闻言，肉眼可见的，这些学生都放松了一些。 毕竟，有先例在前，看上去，虽然情况很诡异。 但如果只是在医院躺几天，似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 “不能这么想！”这时候，杨晔突然提醒道，“虽然有例子在前，可谁能确定我们遇到的情况一样？ 即便一样，谁能确定，前面那些人，的确只是昏迷了几天？你们能确保信息真实么？ 要知道，这只是传言！不保证真假！ 如果那些人没醒呢？是学校怕出事，放的假消息呢？” “杨晔，你这想的太多了吧……”方拓皱眉，说。 “可你不能否定我这个猜测，我们必须最好最坏的打算！”杨晔语气坚定道。 于是，队伍中气氛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原本刚松了口气的几个学生，又担忧了起来。 何悠冷眼旁观，一直沉默着，直到此刻才缓缓开口道： “如果真的死了好几个人，那学校是不可能只单纯拉一道护栏的，更不可能，任凭我们过去围观……这里面风险太大。 当然，我们的确不应该放松，毕竟，命是自己的。” 说到这，他笑道： “好了，我也提一条。我赞同这里并不是真实世界的想法，附近那些被定格的人，在我看来，也和周围的树，我们脚下的路面，泥土，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以一种单纯的物质形式存在的。 那些人与我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只剩下了躯壳，而我们，还可以思考。 如果说，这个地方是一个参照着真实，构造的虚假世界，那么，这些人也只是背景板而已，我们没必要因此而恐慌。” 肖雅赞同道： “没错。就如同大家分析的这样，我们的世界并没有真的被定格，而是还在好好运转。 我们大概率是进入了一个虚假的世界。 不过，我们也不能被动地等待，必须尽可能了解这里……” 顿了下，她扭头看向远处，说： “起码，我们要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是将整个地球都复制了下来，还是只有一小片区域。”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也要探查下，这里，是否真的只有他们这几个“活人”。 一番分析，总共没用两三分钟，众人都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并且，在听到肖雅这句话后，滋生起了浓郁的兴趣。 “好，那我们这就动身吧，沿着主干路，去学校外面看看，是不是整个城市都被定格了。”方拓有些兴奋地挥手道。 何悠并未阻拦，也不说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跟着这群人，风风火火地一路小跑着，穿梭在寂静无声的校园中。 还别说，在适应了之后，还别有一番刺激感。 不一会，众人就来到了江宁大学的正门处。 旋即，这群略带一丝兴奋的学生就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里有仙气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宁大学门口。 灯光将周遭照的雪亮。 然而，当他们来到了校门口的公路上，站在这条绵长的道路边缘，愕然发现，整个世界从眼前断裂了。 是的，断裂！ 就仿佛有一柄无比巨大，无比锋利的刀，狠狠将大地自此切下。 马路这一侧一切完好，然而，对面，却只是一片深邃的虚无。 大地被切断了，一条笔直的沟壑，将整个大地切开。 就如同悬崖绝壁。 或者……称之为世界的边缘！ 那恐怖的裂痕极绵长，仿佛看不到终点。 甚至于，何悠还能清楚看到马路上，被硬生生居中切开的汽车……内部的零部件还在跳跃火花…… “这……” 一群人完全惊呆了。 这种视觉冲击实在巨大，是任何电影特效都无法比拟的。 整个世界从眼前中断，胆小些的踉跄后退。 胆大些的，小心翼翼走到这个世界的边缘，双腿微微颤抖地，尝试往下看…… 下方，是被整齐切断的土壤，约莫有几百米厚，大概。 再往下，便是一片虚无。 至于此前，在校园内部，可以看到的那些熟悉的，建立在大学校区外的明亮的高楼。 此刻，则呈现出一种虚幻的状态，如同蜃景，就那样漂浮在虚空中。 俨然，是并未化为实体的“世界背景”。 “看来，这里比我们想象中要小了很多。” 肖雅站在大地边缘，低头静静向下看，饶是修仙者，这一刻，也脸色苍白了些。 并且，不知为何，当凝视这深渊，她仿佛从灵魂层面，为之战栗。 不只是她。 何悠同样产生了类似的感觉。 战栗！ 恐惧！ 就仿佛，那无尽的虚空中，藏着某种致命的危险。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下面好像很危险的感觉？” 肖雅突然转回身，扭头看向那些普通人，认真地问。 杨晔沉着脸道：“这么高，当然危险了。” “我不是说这种，”肖雅皱眉，“是另外一种，和恐高截然不同的，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如果做一个比喻，就仿佛，底下趴着一头可以吞噬自己的怪兽一般。” 听到她的形容，众人都怔了下，旋即，方拓摇摇头，说： “没有……就是单纯的恐高，肖雅，你太紧张了吧。” 其余人也是类似的表情。 旁观的何悠见状，眼神波动了下。 意识到，那种源于虚空之下的危机感，似乎，只有他与肖雅能感知到。 是因为修仙者比凡人更敏锐？ 还是说……这个地方，相比于误入的凡人，对修仙者的伤害更大？ 这不是毫无来由的猜测。 如果说，这里的异状的确是修仙界的某种神秘力量导致，那么，修仙者与凡人，很可能有不同的“待遇”。 …… “我们去别的校门看看，得确定下其他方向的情况。”肖雅想了想，说。 方拓、杨晔、李瑶瑶等人这时候也缓了过来，纷纷点头。 “我们分开行动吧。”杨晔忽然开口，说，“不然的话，学校这么大，一起走，把所有门跑一边，既浪费时间，又浪费体力。” “我觉得可以。”方拓赞同道，“你们呢？” 虽然在一起的确有安全感，不过，一路上大家也发现了，这地方似乎真的只有他们几个活人。 所以，分开似乎也没什么。 当然，队伍里男生居多，血气方刚的，尤其还有女孩在场。 这时候就算心里害怕也不好意思说，只能硬着头皮附和，装作很勇敢的样子。 肖雅似乎犹豫了下，点头： “也好，不过大家还是要小心，不要走太远，看一下情况就回来。” 何悠平静道：“可以。” 几个人都属于胆子比较大那种。 除了那个女生不敢一个人走，与人结伴。 其余几个人简单分了下队伍，然后继迅速行动了起来。 …… …… 何悠选的方向是北边，路途相对而言也最长。 等脱离了队伍……行走在安静无声的街道上，何悠轻声开口呼唤： “薇薇？在吗？” 旋即，他的视网膜上出现了一个投影。 视野中，一块虚拟面板也浮现了出来。 与意识内的龙小姐建立了联系。 “在呢……有事？还是终于想起来给我共享视野，直播你的学校了？你是今天返校对吧……暧？！！这里……” 脑海中，源自薇薇的声音起初还正常。 然而，很快的，这位龙小姐的语调就明显发生了变化。 似乎察觉了异常。 “你感觉到了？”何悠缓步行走，问道。 在他的脑海中。 数据库宫殿内部，中心位置。 那张桌子旁。 原本姿态慵懒地，正盘在椅子上阅读书籍的龙小姐神情陡然变得凝重。 她上半身绷直，死死盯着浮现在半空的“虚拟面板”，语气严肃中带着一丝惊奇： “这里……有仙气！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仙气？那是什么？仙人体内的力量？” 何悠吃了一惊，他原本只是打算尝试唤醒薇薇，询问下，这位仙二代是否对眼下的局面有所了解。 却没想到，薇薇竟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没错，修仙者体内有灵气，仙界的仙人们体内的力量自然便是仙气。 不过……其实两者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所谓的仙气，就是排除了杂质，极度精纯的灵气而已…… 只不过，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存在于自然界中的……这里怎么会有？” 龙小姐的声音明显严肃了起来。 何悠当即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并说了下自己的分析。 旋即，短暂的沉默后，何悠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我想……我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了。” “哦？” “如果我没猜错，你可能……遇到了一件仙器。”薇薇说着，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顿了下，又补充道，“器物的器。” “你是说……仙人使用的法器？”何悠有些愕然。 “很可能，”薇薇语速飞快道，“按照你所说的描述，你显然是遭遇了某种诡异的秘法的攻击，而结合你所说的，做出攻击的显然不大可能是人。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器物。 你应该了解，修仙者往往会将一些复杂的能力，通过铭刻符文的方式，固定在物质基板上，也就是所谓的法器。” 何悠点头，表示理解。 无论是肖雅此前使用的，疑似有催眠作用的“玉符”。 还是前不久他捏爆的“避水珠”。 乃至于他腰间的兵器“诡灭”，都属于法器。 也就是通过铭刻符文，然后由修仙者用自身灵力激发，施展出对应的效果的器物。 只不过，他所见过的，绝大多数法器的功能都很简单。 比如制造一个小型护罩，亦或者只是用来照明……这种。 比较复杂的，也就类似于涂山秘境中遇见的灵偶，以及野草寺，桐仁和尚手里的那只“千鹤”。 都属于比较复杂的高级法器。 “可是，一件法器想要发挥力量必须要有人来操控。”何悠说道。 薇薇叹道： “这就是法器与仙器的区别之一了。 法器属于比较基础的造物，绝大多数，都必须依赖于修士操控，就像是一把枪，必须要有人来握持，扣动，才会发挥威力。 而仙器，则拥有一定的自主性。 即便没有修士操控，它们本身也会按照内部写入的规则运行……” “你们极有可能是因为闯入了它的警戒范围，然后遭到了它的防御式攻击……否则，无法解释我感知中，这周围弥漫的仙气的来源。 照你说的，仙界已封锁上千年，地球上不可能还存在仙人！” 宫殿中。 薇薇一边说着，一边从座椅上飘了起来，浮在半空，神情严肃至极。 听到她的这番话，何悠皱眉： “可是，为什么？地球上怎么会出现仙器？” “有什么奇怪的吗？”薇薇叹道，“要知道，仙界只是封锁了千年，在封锁前，仙界存在之时，仙界的人也会时不时返回地球的。 而且，一些留在地球的大家族、大宗门，往往也会拥有仙器，作为镇宗之宝存在。 借此威慑其他势力。 毕竟……仙人，也是从地球各宗门中走出来的。” “这上千年的时光中，出现一些遗落，损毁，丢失的仙器也不是太稀奇的事……恩，你不要把仙器想的太稀少。 在仙界，仙器就和地球的法器、灵器一样普遍。 并且也有高低之分……只是，我真没想到，你运气竟然这么……这么……” 薇薇卡顿了下，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述。 “这么”了好一阵，才叹气道： “总之，我们麻烦大了！” 第一百四十章 规则判定，世界坍塌 “总之……我们麻烦大了。” …… 听到从脑海中传来的声音，何悠心中有些苦涩。 原本，只是以为是遇见了什么小状况，心想，以自己辟海境的修为，不至于难以处理。 哪知道，自己运气这么“好”……就在学校里都能遇到古代遗落的仙器。 唔……仔细想想，其实也并不是完全的小概率事件。 江宁作为古都，历史上城内建筑一次次重建，大部分地方，无论是盖楼还是修路，大都被挖过了。 如果有什么东西，也早就重见天日了。 类似学校内公园这种很多年都没有开发的大片空地，本就不多。 尤其……听说大学城部分区域原本就是一些古代坟场。 据说，附近某个大学最初选址的时候，就曾经挖出来过古代大墓。 如果大胆联想一下，说不准，这件因为种种原因遗落在凡间的仙器，在末法年代的几百年中，被一些人当做宝贝拿去陪葬也说不定。 …… 摇摇头，将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联想排除掉。 何悠吐出一口气，知道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弄清楚该怎么脱离困境。 脑海中，薇薇的声音还在回荡： “你抬下头，对，看到空中那个很黯淡的白圈没有？这就是典型的特征了，如果我猜测不错，我们遭遇的是一件可以困住精神的仙器！” “什么意思？”何悠范围。 薇薇道：“仙器有很多种类，其中涉及到攻击的，往往有几种形式。 比如直接对实体物质进行有效杀伤的。 比如一些蕴含了强大符文阵列，需要用仙器驱动的强大兵器…… 又比如，一些针对精神攻击的器物，这种光环，就是典型这一类仙器的特征……” “换言之，我们如今很可能就处于这件仙器的内部。 这里的环境，则是它参照现实模拟出来的……如果要做一个形象的比喻，假设这件仙器是一个瓶子。 那么，我们所有人的灵魂如今都被吸进了瓶中……” “你是说，我们现在被困在了一个瓶子里？”何悠脸色难看道。 薇薇道：“这只是个粗浅形象些的比喻，真实的技术细节远比这个要复杂的多，我也说不清楚…… 就算说清楚了，以你如今的修为也无法理解。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逃离出去，否则……可能遭遇危险。” 果然有危险么…… 何悠眼神凝重，脚步下意识加快，同时道： “可是，截至目前，我仍然没有察觉任何危险，除了……这片土地底部的虚无……” “危险很可能就源于那里。”薇薇声音低沉道。 “可进来这里的普通人，似乎……并没有遭遇生命危险。”何悠疑惑道。 脑海中的宫殿内部。 薇薇将两只短短的爪子背在身后，在半空中来回飘动。 做出思索的神情。 闻言道：“这很正常，很可能，在仙器内部规则的判定中，不会击杀普通人，只会针对修仙者。” “内部规则？所谓的仙器到底是如何运转的？”何悠有些不理解。 “恩，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微微解释道，“制造仙器的那些修士，就有些类似于地球上的编程人员。 符文便是所谓的代码。 不同的符文组合，可以形成不同的效果。 这个你理解吧？” “恩，然后？”何悠问。 “这个空间，就是修士编写的一个环境，这片天地中的一切的运转规律，也都必然是固定的，是在制造的时候，就被写入在这里的。 也因此，在能源并未枯竭的前提下，一件仙器往往会自动按照内部的程序，进行运转。 所以，即便没有人操作。 它也同样会在检测到有生命接近它后，进行反击。” 薇薇进而道： “按照你提供的信息，此前那些误入的凡人，只是在医院里昏迷了几天，就苏醒了，并遗忘了相关的经历。 那么，我们可以借此推断出这件仙器内部的几条规则。” 说着，漂浮在宫殿中的龙小姐竖起了一根指头，凝视着漂浮在半空的虚拟面板。 隔空与何悠对话道： “第一，规则会将目标人群拉入这片空间。” “第二，规则会对进入的人进行基础的划分。 判定是有威胁的修仙者，还是毫无威胁的凡人……这点对仙器来说很容易做到，只需要检测昏迷的人是否开窍即可。 换言之，此时此刻，这件仙器内部的程序已经给这里的每个人都贴了标签。” “第三，对于凡人，它可能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通过某种方式，将其踢出这片空间，并清洗掉他们相关的记忆。” 说到这里，龙小姐竖着三根指头，严肃道： “可是，这里的规则会如何对待修仙者，我们还不清楚。 但按照常理，必然会将我们视作威胁，进行清除，你在虚空中感应到的危险，应该就源于此。” 顿了下，她道： “因此，我才说，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在规则还没有开始对你我进行‘清除’之前。” 树荫下。 何悠的脚步骤然停下，刚好停在一只路灯旁。 柔和的光芒打下来，将他的身影笼罩其中，影子斜斜铺在地上。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前方。 这里，已经到了校区的北方，这里原本是一片人工湖，周边是一盏盏造型古典，略有些仿欧式的路灯。 石板路蜿蜒。 旁边的长椅上，还有两个定格住的情侣倚靠在一起。 然而，此刻，前方的湖面却同样被一道整齐的“线”切割开了。 “线”的另一侧，依旧是无尽的，噬人的虚空。 湖水却在某种力量下，并未向外倾泻。 “那我们该怎么破局？”何悠问。 脑海中，龙小姐漂浮在半空，借助虚拟面板共享的视野望着湖中倒映的灯影，沉默了两秒，才说： “最简单的，当然是用力量强行撕开这个虚假的世界。 一力破万法，总是有效的，当然，我们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何悠：“……” 顿了顿，举止优雅的龙小姐似乎稳定住了精神，说： “所以，我们既然没有强大的力量，就只能利用智慧，想办法尽快寻找到规则的破绽。亦或者说，是寻找到仙器内部程序中，可以利用来逃离的那个……点。” “还可以这样？”何悠挑眉。 “当然，毕竟，这件仙器大概率是在依照内部固定的规则在运转。 程序与规则都是死物，不会思考，只会呆板地，沿着符文代码中蕴含的规则行动，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那你看出什么了吗？”何悠问。 意识深处，宫殿中。 薇薇摊爪道：“暂时还不行，不过，先弄清楚四周环境是首要的。 等弄清楚之后，或许，我们可以等待下一步变化。 不可能始终这样平静，这个世界肯定会继续运转，而只要它运作起来，就会暴露内部的规则。” 何悠闻言接口道： “只要它暴露出来，我们就可以找到这片空间运转的规律。” “啪！”龙小姐打了个响指，道，“没错！” …… …… 一分钟后，何悠折返回了学校中央广场上。 这里是约定好汇合的目的地。 去各个方向探查的人也都陆续返回，并带回来了相同的消息： 无论哪个方向，都存在着一条割断了大地的“线”。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脸色都有些莫名。 “我们去楼上看看。站的高，看得远。”肖雅指了指旁边的教学楼。 一群人正六神无主，肖雅这么说，大家想了想，也就赞同地跟着一路乘坐电梯来到了顶楼。 教学楼一共五层。 不过想要获取最好的视野，还是得上楼顶。 当一群人沿着楼梯来到通往天台的门前，方拓用力推了下，然后苦涩道： “果然是锁着的，谁知道楼顶门钥匙在哪？” 他们心神太紧绷了，竟然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这点。 “应该在门卫吧？我下去找找？”一个男生说。 “不用那么费劲，让开点。” 肖雅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来到防盗门前，一脚踢去！ 何悠只觉周遭灵气环境稍稍波动了下，然后那扇门就轰然应声，敞开了。 这一幕吓了这群人一跳。 队伍里的女生更是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的模样。 就连方拓与杨晔两个体格健壮的男生也是眼皮直跳。 “进来。” 肖雅解除秘法，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率先走上了天台。 一群人也蜂拥着跟上去，然后……何悠只听到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再没有人关注肖雅方才显示的力量。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四周大地，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旧是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站在高处，目之所见，整个校区竟然呈现出一个极标准的“正方形”！ 四条笔直的“线”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大地切断。 原本，不规则的校区，硬生生被切成了四四方方的模样。 再往外，则是漆黑的虚空。 这一刻，众人终于对自身所处之地有了个比较清晰的概念： 一块标准的方形大地，就这样悬浮在一片虚空中。 头顶，则是熟悉的星空，以及一个更大的，黯淡的光圈。 “天圆地方……” 寂静中，肖雅突然脸色难看地低声自语道。 众人茫然地看向她。 天圆地方…… 是啊，这个词用来形容他们所处的古怪世界还真是再合适不过。 良久的沉默后。 一个学生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些崩溃的模样：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根本出不去，只能躲在校区里。” 另外一人也坐在了地上，喘着气，用胳膊擦着因为奔跑而沁出的汗水： “看样子，我们是被困在这个校区里了，难道说，我们只能等下去？” “恐怕只能这样了，”方拓叹了口气，说，“或许，只能等现实中，有人将我们拖出去，送到医院救治，才可能离开这。” “这……” 几个年轻的学生面面相觑，都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又没有头绪。 就这么干等下去？ “谁知道要等多久……万一我们要在这里呆个好几天，可怎么办？毕竟，听说那些工人也是昏迷了好几天才醒的。”有人担心道。 “说起来，我们现在的状态会不会被饿死在这……别这么看我，反正我是有点饿了……” “我倒是不饿，就是想喝水……这一路一直跑，一身都是汗。” 另外一个男人苦哈哈道。 沉默了下，那个杨晔突然站了起来，说： “看样子，我们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最糟的情况，或许我们还真会被困在这里很久。 好在学校里不缺吃的，光是几个超市里的东西，就够我们吃很久了。” 说着，他环视众人： “我提议我们去超市那边休息。” 肖雅闻言摇头道： “这里视野好，如果发生了变化，能第一时间发现，至于食物，饿了再去拿就行。 再者……我总觉得，我们需要担心的并不是渴死、饿死的问题。” 说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她仰起头，望着头顶的星空与那个怪异的白圈，语气凛然。 这让何悠多看了她一眼。 心想，看来这位肖学姐也意识到了什么。 “……那你愿意在这吹凉风就呆在这吧，反正我要去超市。”杨晔看向肖雅的眼神似乎有些忌惮，环视四周，问道，“谁跟我去？” “这……”众人又看向方拓。 毕竟，他算是这个小队伍中隐隐的首领。 方拓犹豫了下，说：“我觉得肖雅说的对。没必要换地方。” “那你们就呆着吧，我先走了。”杨晔有些烦躁地起身，大步就往天台门口走，队伍里当即一阵骚动。 有两个和他玩得好的男生跳起来，喊着：“等下，我也去。” 也就跟了过去。 其余人犹豫了下，没动。 只是坐在原地休息。 毕竟，方才一番折腾，虽然是年轻人，但也没法和修仙者比体力，这会，早就累了。 何悠看了这些人一眼，然后缓缓走到楼顶栏杆边缘，倚靠着，低头看向底下。 不多时，杨晔和另外两人就从一楼走出来，然后径直跑到了楼旁的停车场。 接着，就听到“滴滴”两声。 三个人竟然拿着钥匙打开了一辆车的车门。 大概是下楼的时候，从哪个值班的老师口袋里把车钥匙摸出来了。 三人欢呼了一声，似乎很兴奋的模样。 别管这里是不是虚假的，起码，这种整个校区任凭自己折腾的感觉很刺激。 夜色已深。 夏热的燥热消解，站在楼顶，忽然，一阵凉风掀动了何悠的头发，他原本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发生了变化。 视野中，三个学生已经钻进了车子，发动。 然后带着一丝狂放的姿态，一个掉头，便嘶吼着，按着喇叭，宛若猛兽，朝着远处飞驰过去。 红色的尾灯在黑暗中飘动。 再然后…… 天空中的黯淡圆环短暂地明亮了一瞬，继而，无声无息的，大地沿着一条笔直的线，断裂开。 这片四四方方的大地，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刀，切掉了一个角。 “轰隆隆……” 雷鸣般的震动声中，大地断裂，泥土翻卷，房倒屋塌。 一栋楼房居中分裂成两半，靠近众人所在的这一半安静地伫立在裂痕的边缘。 另外一半，则随着那一大块被切掉的大地坍塌，崩解，于轰鸣声中，向无尽的深渊与虚空坠落下去。 连带着那飞驰，走远的汽车尾灯一起。 …… 轰隆声远去。 一切恢复如初。 缺了一大块的世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摊牌了 世界崩塌了。 这无疑是极富有视觉冲击力的一幕。 站在教学楼顶。 饶是何悠，在目睹这幅画面的时候，握着栏杆的手仍旧下意识紧了些。 轰鸣声中。 原本呈现出标准的正方形的大地被一条线分割成了两半，较小的那一半坠落下去。 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较大的一块，仍旧漂浮着。 何悠眯着眼睛，发现剩下的大地呈现出了一个并不标准的“梯形”。 薇薇所说的“变化”果然出现了。 他想。 …… “啊！！” “这是怎么回事？” “杨晔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 震动声休止后，何悠身后当即扬起了一声声惊呼。 剩下的几个学生难以置信地看向前方，彼此下意识靠近，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本来，还以为接下来会是长久而枯燥的等待，可哪里想到，转瞬间，大地便被切开了。 方才还在争吵，有分歧的同学，就这么开着车，与那块大地一起，坍塌进了虚空中，不见了踪影。 这对他们而言，冲击力委实太过巨大。 即便是肖雅，也是脸色陡然苍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拓还勉强可以保持镇定，忍不住道。 旁边一个学生瘫坐在地上，慌张道： “这里果然还有危险！” “刚才，如果我们在那片区域，会不会……也已经和杨晔他们一样……”叫瑶瑶的女生脸色煞白颤声道，语气中满满的后怕。 “他们未必就死了，也许……这只是正常状况，进来的人都会掉下去也说不定。”一人道。 众人互相看看，都不说话。 掉下去当然未必真的会死，也可能是就此离开了这里也说不定……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 没人敢确定，掉下去的后果是什么。 在弄清楚之前，出于人的求生的本能，在场的人，没有谁想试试。 “肖雅……你说呢。” 慌乱的气氛中，方拓看向她，发现这位学妹竟并无慌乱之色，忍不住问道。 心中有些惭愧，在这种情境下，他竟然不如肖雅来的镇定。 此刻，这个隐藏身份的修仙者也回过了神来，环视众人，语气空前严肃道： “我不确定……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不是最后一次。” “你是说……” “大地的切割不会是最后一次！”肖雅声音提高了些许，说，“我有一些猜测，但又不确定。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没办法很快离开这里。 那么……如果这片土地再切割一次，我们起码，必须确保，不位于会坠毁的区域内！” 这个逻辑很清晰。 “可是……我们怎么确定……难道所有人分开？” 一人神情明显有些慌乱地说，话语都显得有些逻辑混乱。 “我们当然不能分开……” 肖雅有些无力地解释了句，旋即看着已然陷入恐慌，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这些学生。 意识到，如果放任下去，任凭恐慌蔓延。 那么，接下来，很可能还没等大家想出办法逃离，就会先自乱阵脚。 念及此，她犹豫了下，忽然深深叹了口气，说： “我希望，接下来大家不要再出现分歧和争吵，那样只会削弱我们本就不多的力量。 在逃出这里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听从我的领导。 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理解，但起码，跟着我，你们生还的几率会更大些。” 她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落在众人耳中，却引发了一阵质疑。 “为什么我们要听你的？” “就是！” 肖雅对这些人的反应并不意外。 闻言，只是抿了抿嘴唇，忽然再度当众取出那一枚玉符，并灌输灵力，激活，覆盖了所有人。 只不过，这次却没有释放任何命令，只是维持了几秒，便解除了秘法。 众人一阵恍惚，从失神状态中苏醒过来，然后惊疑不定地看向手持玉符，故意用一些窍门，利用灵力于身周释放出淡淡光晕的肖雅。 “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刚才，对我们做了什么？” 这时候，他们哪里还察觉不出异常？ 为首的方拓更是张了张嘴，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凝视着肖雅，结巴道： “你是……肖雅？” “我当然是肖雅，”这位武术社社长闻言叹了口气，眼神略带歉意地看向众人，自我介绍道，“很抱歉，我隐瞒了自身的一些特殊。 事实上，我的确是你们熟悉的同学，只不过……我的另外一层身份，是修仙者。” “修……修仙？”众人面面相觑。 肖雅收起玉符，负手走到楼顶边缘，与众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语气清冷，点头道： “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这一点。 是的，没错，就在你们身边，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与我一样的修仙者。 恩，亦或者，说是掌握着一些超自然力量的人。 我原本只想用普通身份与大家相处，但是……如今情况特殊……” 说到这里，肖雅又叹了口气，说： “反正，如果大家能活着离开这里，应该也会忘记这里的一切，我也没必要再做隐瞒…… 我属于掌握超自然力量那些人中的一员。 当然……并不厉害，事实上，在那个世界里，我这种层次的，也只是底层而已…… 哦，对了，忘记说了，按照我们修仙者的层级划分。 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幸运地得到了一位前辈的帮助，刚刚晋级二品开脉境界而已。” 二品……开脉…… 听着这些陌生的名词，方拓等人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自己学校里熟悉的同学，竟然是所谓的修仙者…… 如果不是身处此地，他们大概根本不会相信。 肖雅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并不算漂亮的脸蛋上，浮现一丝笑容。 恩，虽然在这种情景下不太合适。 但……她不得不承认，面对这些同窗，暴露真实的身份……的确有些许快感。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摒除，看向方拓，道： “抱歉，当初我入学的时候，仗着修仙者的体质，揍了你和杨晔，虽然当时我真的只是想劝架……” 顿了顿，她又看向人群中，正用一种怪异目光看向自己的何悠，皱了皱眉，然后同样叹道： “抱歉，我同样是依仗着自己的特殊，才做了社长，事实上，我并不会什么武术。” 说完，她又看向其他人，说： “我原本只是因为好奇，才过来查探情况。 进而与你们一同卷入到这个地方，只是很可惜，以我的修为，还不足以解决这次事件。 事实上，我的确高估了自己。 我原以为……自己只是遇上了一次涉及修仙界的小事，我本来……是想进来将昏迷的你们拖出去的。 却没曾想，自己也陷了进来。” 说到这里，这个也还在念大三而已的女孩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仿佛自嘲。 …… 人群中。 何悠眼神怪异地看着这一切，脑海中，传来“薇薇”的嘀咕： “地球修仙界还真是虚弱了好多啊，一个刚刚开脉的小修士就敢冒冒失失往仙器里钻……哦，抱歉，我忘了你也只是辟海境而已。” 何悠沉默了下，没和脑海中这只龙计较，只是在心中说道： “好了。你还有心思看热闹？ 刚才那一幕……你看出什么规律没有？ 你不是说，当仙器开始运转的时候，就是它内部的规则暴露出来的时刻吗？” 意识深处。 宫殿中。 漂浮在明亮安静的殿宇中央，薇薇闻言，露出了一丝成竹在胸的微笑： “当然。”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何悠的分析 一片虚空中，漂浮的大地没办法带给人半分安全感。 楼顶。 方拓等人面面相觑，都是沉默，良久，这个领头的男生终于开口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你看来……我们遭遇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余人没说话，但也纷纷将目光投向肖雅。 俨然是默认了她的领导地位。 一个“修仙者”在眼前，自然没道理不听从。 好歹，在他们看来，即便肖雅一副自嘲的神情，但到底，也比他们强。 闻言，肖雅抿了抿嘴唇，抬起头看了眼天空上的光圈，分析道： “事先声明，我说的不一定是正确的，只能说是猜测。” “在我看来，我们显然遇到的并不是你们所以为的灵异事件，而是涉及到修仙领域的力量……恩，起初，我以为我们是进入了一个秘境…… 也就是一个处于地球之外的空间。 不过，在看到这里的全貌后，这个猜测便被我否决了……这里，更像是某种强大的秘术营造的，而考虑到现实，施展秘术的绝非是人。” “那是什么？”方拓问道。 肖雅看了他一眼，说：“一种装置！一种比寻常的法器、灵器更复杂些的装置……” 一群学生闻言都是一头雾水的模样，显然无法理解。 肖雅似乎也不是单纯说给他们听的，更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梳理思绪： “能施展秘法的除了人，就只有器物，准确来说，是铭刻在器物上的符文。 不过，我所知晓的法器、乃至于品质更高些的灵器，一般来讲，都没办脱离修仙者独立运转。 因此……我大胆猜测，我们遇到的可能是某种古代流传下来的装置…… 你们不清楚，事实上，早前几千年前，地球上就曾经诞生过灿烂的修仙文明，我怀疑，我们遇到的就是一种古代灵器…… 它影响了我们的精神，或者说是灵魂，将我们困在了这里。” 夜风轻拂，楼顶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只有肖雅在一边缓缓踱步，一边分析。 旁边。 何悠一边与脑海中的薇薇沟通，交流分析，一边分出心神，听着肖雅的话，心下稍有惊讶。 他没想到，肖雅竟然能推理到这一步。 “古代灵器”的判断虽然存在些许误差，但用来称呼“仙器”，性质上倒也差别不大。 尤其，这个肖雅竟然知晓千年前的修仙文明…… 要知道，在句曲秘境前，就连白氏的四代弟子，对于那段古老的历史也所知甚少。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晓的这些。 …… 思索中。 肖雅仍旧在分析： “……而灵器的力量则取决于其内部铭刻的符文，换句话说，这片空间的运转规则肯定是固定的，所以，如果我们能找出它运作的逻辑，就有可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方拓闻言呼吸急促了些，问道： “那这里的……逻辑是什么？” “不知道。”肖雅坦然回答，旋即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说，“我的智慧并不会比你们高多少，只是知晓的信息多了一些而已。 所以，我希望集合大家共同的智慧，来找出这里的规则。” 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努力消化着肖雅提供的信息。 好一阵，一个男生才道： “所以……你才判断，类似的切割，还会再次到来。” “是的，我们需要找到它出现的规则，”肖雅严肃道，“比如它再次出现的时间，方向，这条线可能是依照什么逻辑，来选定切割的位置的。 又为什么是杨晔他们那块土地塌陷了，而我们这边却没事。” 在她的启发下，众人七嘴八舌当即讨论了起来： “会不会是因为动静？声音之类的？当时他们闹出的动静更大……” “可能是人数？人数少的那边会塌？” “我看不出什么逻辑啊，怎么办……” 一群人讨论了半天，却是越发焦虑了起来。 这让想要从众人的讨论中寻找思路的肖雅越发头痛。 她本来就不擅长思考！ 方才说的那些，已经是她进入这里后想到的所有了！ 眼看着一群人渐渐又争吵了起来，她只能强行出声制止： “安静！我们一条条来思考，不要吵。 先想想，时间。 你们谁记得，从我们进入这里，到切割出现，过去了多久？” 这……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都说不出来，毕竟，都不是预言家，哪里会想到时刻注意时间？ “三十分钟。”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众人忙转头，便看到，那个叫做何悠的同学正捏着手机，排众而出。 面对着众人的注视，笑了笑，然后展示了下手机屏幕上的秒表界面。 何悠微笑着解释道： “这是从我与肖雅出来，发现异常的时候起，到刚才大地坍塌之间的时间…… 恩，有零有整，不过，考虑到并非是在第一时间计时的。 所以，排除掉误差，大约刚好三十分钟。” “你……” 队伍里，包括肖雅在内的几个学生都愣住了。 没想到，竟然真有人在计时……看到他们的神态，何悠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这完全是出于谨慎的行为。 探索涂山、句曲的时候，白氏队伍都会进行计时，用机械表之类的。 所以，他也学会了这个习惯。 顿了顿，何悠在众人重新开口前，收起手机，继续说道： “当然，下一次切割未必就还有三十分钟这么宽裕了，不过，这也可以做一个参考。 两块陆地坍塌的逻辑，我觉得，很可能与建筑物密度，或者说是大地的重量有关，你们注意到没有？相比于那边，我们这一侧，建筑更加密集，这非常明显。 而我们脚下的陆地原本是个完美的矩形，如今也被切成了梯形…… 那么，我们有理由猜测，这片空间内部遵循的规则，极大可能与几何有关。” “别这么看我……这很容易理解，如果不是因为规则需要，为什么偏要呈现出正方形？ 我们有理由判断，这件……恩，灵器，内部遵循着数学的逻辑。” 说着，何悠也习惯性地缓缓踱步，并竖起一根手指，微笑道： “至于切割的逻辑，更要复杂一些。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方才那次切割，整条线是同一时间出现的？ 还是存在不同区域的先后顺序？” 大概是他这句提问的语气与课堂上太像，一群学生近乎本能地紧张了起来，就像是被老师提问般。 队伍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想了想，说： “是同时的！就像那栋被切成两半的大楼，不同楼层，乃至地下，都是同时裂开的！” “你的观察很敏锐！”何悠赞许地点点头，语速飞快道，“那我再问你们一句，在一个空白平面中，如何确定一条直线？” 那个很慌张的女孩弱弱道：“用手画？” 众人闻言齐刷刷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弄得女孩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我功课不好嘛……” “是用点，或者说是坐标，两点确定一条直线。”方拓叹道。 “没错！”何悠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两点确定一条直线，那么结合我们方才用眼睛观察到的，所有的裂痕都是同时出现的。 可以推断出，确定这条直线的两个点，都是基于我们脚下这个水平面的。” 这句话就有些复杂了。 一群人愣是没有反应过来，何悠左右看看，也找不到纸笔，索性也不解释那么多了，继续道： “算了，暂时想不明白的同学等出去后再慢慢琢磨，就当课后作业了。 ……假定我们上述的推测都是真实的，那么，确定直线的两个点，又分别在哪里？” “我们哪知道……” 一群人面面相觑，眼神都变得有些幽怨，心想，你既然知道就直说啊…… “其中一个……是不是在几何图形的中心？” 突然间，肖雅再次开口说道。 见大家看过来，她伸手指了指广场下方，远处的一个点，也是切割开的大地的边缘，说： “在切割前，那个地方，是不是正方形的中心？” 她的语气有些不大确定，对自己的分析更是没有信心。 何悠看了她一眼，走到天台边缘，扶着栏杆，轻轻敲打，笑道： “有很大可能性，在没有其他的思路的前提下，可以暂时赌一赌。” “可是，另外一个点呢？只有这一个，也没办法确定下一次切割的位置啊。”队伍里戴眼镜的男生忍不住追问。 “很好的问题，”何悠第二次赞许地看向他。 转身，倚靠着栏杆，抬起手腕，看了眼林岚给他试用的，加了显示时间功能后的二代手环，抬手打了个响指，道： “我们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关于下一个点……我有一个猜测，但并不太确定，因此，还需要一次‘切割’来确定。” 顿了顿，何悠面相众人，笑容灿烂： “各位，你们愿意和我换一个位置继续聊吗？” 众人沉默。 好一阵，穿着一身运动服的肖雅学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眸定定地凝视过来，问道： “何悠……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那一跃 “你……究竟是什么人？” 教学楼顶。 肖雅眼神无比复杂地看向何悠。 如果说，此前何悠相比其他人的镇定还可以解释为性格沉稳。 那么，眼下他的表现，未免有些过了。 再用性格沉稳来解释……太过生硬。 相比之下，肖雅更愿意相信，自己社团中，这个平常不太起眼，存在感不是很高的学弟并不简单。 面对肖雅的询问，何悠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又看了眼时间，说： “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等下再说。” “怎么样？恩，如果你们有疑虑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肖雅便开口道：“带路吧。” 这算是……相信自己了？ 何悠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笑笑，见无人反对，便也不再废话，转身迅速朝着大门走去。 肖雅当即随后跟上。 方拓等人大眼瞪小眼，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好也快步跟随。 …… …… 不多时，众人重新回到了一楼。 出门的时候，何悠还顺便走进了一楼大教室，摸了几根粉笔出来。 然后带领众人快速穿过了广场，来到了某学院的一座灰色的小楼上。 依次上楼，由肖雅出手强行打开楼顶的铁门。 等众人再次气喘吁吁地站定，肖雅深深地看着何悠，说： “这就是你选择的安全点？这里有什么特殊？” 安全点……这个词俨然是相对于下一次切割而言的。 “这里可算不上绝对安全……” 然而何悠的回答却令她眼眸一缩： “事实上，我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一旦我的判断出现问题，我们可能需要进行一次比较惊险刺激的极限运动。” 说完，见众人都是一头雾水，何悠也并不做解释，只是又看了下时间。 同时，右手早已垂下，暗暗捏起。 也就在方拓等人忍不住想要追问下“极限运动”的含义的时候。 下一秒。 众人只觉脚下大地微微一晃，头顶的黯淡的光圈第二次明亮。 无声无息，一道裂痕竟然从何悠脚下的位置浮现。 众人前方的大地、建筑，在那无形的刀刃的切割下，断裂，坍塌…… “啊！！” 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这一切，这些学生下意识发出惊呼。 本能地向后逃窜，然后瘫倒在地上，而刚好踩在“分界线”上的何悠则似乎是早有准备，身体轻轻一跃，便向后落下。 眼神带着一丝波动，紧紧盯着那片坠落深渊，然后消失的大地。 仿佛试图追溯这些物质的轨迹。 数秒后。 震动声停止，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 区别在于，原本只剩下一半的大地，如今又缩小了一些。 本来在众人眼中，很是宽广的校区，在连续两次切割后，也变得狭小起来。 “十五分钟。”寂静的气氛中，何悠轻声说道。 “什……什么？” “我是说，距离上次切割……又过去十五分钟。 恩，第一次切割的准备时间是三十分钟，这次只有了一半，那么，如果按照这个规律推测，下一次切割，可能是在七分半之后。” 何悠说道。 七分半！ 听到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这个时间太短了，如果刨除转移的时间，留给他们思考交流的空余，实在有限。 这种感觉，就像是考试马上要交卷，然而，纸上的题目却还没有半点思路一样。 焦虑的情绪当即蔓延开来。 然而，人群中的肖雅却反而比方才还要放松了些，她踏步上前，用一双明亮的眸子死死盯着何悠，语气急促： “你……你找到了规律？！” “只是确定了一些事。”何悠淡淡一笑，继而抽出一根粉笔，开始在地上勾勒图形。 同时，语速飞快道： “接着方才的话题思考，我们假定直线的其中一个点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几何中心，那么，只要确定了另外一个点的坐标，就可以确定切割的轨迹。” “那是什么？”肖雅追问。 何悠微笑道： “灵气环境的浓度焦点，恩……用更简单的语言来描述。 如果说，我们所处的这片空间中不均匀地分布着灵气，那么，这种不均匀必定造成空间内，存在一个位置，它的浓度最高……我称之为浓度焦点…… 恩，至于为什么确定是它……主要是因为……这是一些古老的法器、灵器类装置，比较常用的一个参数。”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禁于心中感慨了下。 不得不承认，自己脑子里这条龙即便遗忘了太多的记忆，可其本身掌握的“基础知识”在很多情形下，都价值连城。 比如现在。 若非是薇薇提及了，在仙器规则编写中，“环境灵气焦点”是个几乎必然会被利用的参数，何悠绝不会想到这点。 …… 收敛思绪，何悠看着微微张着嘴巴的学姐，笑了笑，不等对方提问，继续道： “只不过，即便通过两个点，计算出了这次切割的轨迹，我们仍旧面临一次选择，就是切开的两块大地，哪一块会坍塌的问题……” “毕竟，我此前的猜测，只是猜测。而一旦判断失误，后果实在严重。” “所以，我才带你们来到了这个位置，也就是切割线的边缘。 这样，一旦我的判断失误，我们还可以在塌陷的同时，跳到另外一块安全的土地上。” 何悠掐断粉笔，拍了拍手，然后看着地面上，那个几何图形以及估测、计算出的中心点，说： “好在，我们的运气不错，塌陷的是另外一块。” 听到这里，楼顶的几个学生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极限运动”的含义。 并后知后觉地，生出恐惧来。 肖雅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试图调整情绪：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是指……灵气浓度的知识，这些，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见何悠不答，肖雅苦笑道： “而且，你还能准确找到这里的灵气浓度……焦点，可是，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你说错的一点，”何悠将被粉笔灰染白的手指擦干净，提醒道，“我并不能找到那个焦点。” “那怎么……”肖雅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何悠笑道：“就像是我方才说的那样，我们的运气不错。 所以，虽然我没办法找到那个点，却可以通过一些方法，制造出那个点。” 是的！ 这就是他方才暗中施展的手段！ 通过“仙法”天下潮，强行改变这里的灵气环境，让自己站立的位置，成为浓度焦点！ 这是他与薇薇在探讨中，想出来的方法。 如果说，几何中心点是确定的，那么，灵气浓度焦点，则是何悠可以扭转的。 只要施展天下潮，他所站立之地，即是“焦点”。 …… 楼顶，夜风轻拂。 没有人说话，方拓等人已经完全听不懂了，只能老老实实当背景板，而肖雅，则是为何悠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而惊愕莫名。 他……竟然可以改变灵气环境…… “你……你……”她结巴了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 对面。 何悠倚靠着栏杆，默默运转功法，释放出自己的灵力气息，同样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很抱歉，学姐。不巧……我也是个修仙者。” …… 寂静中。 肖雅仿佛石化。 即便方才便已经有了猜测，可当何悠承认，她仍旧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一刻，这个大三女生终于理解了，不久前，方拓他们的情绪。 …… 一旁，方拓等人同样神情复杂。 几个胆子素来很大的家伙，第一次，对自己生活的世界生出强烈的质疑。 又是一个修仙者！ 第二个！ 而且看样子，似乎是比肖雅还要强大些的修仙者！ 所以，这个世界到底要闹哪样？ 学校里，到底还有多少个？ 自己平常都是在和一群什么怪物做同学？ 压力很大的好嘛？ …… “咳，”最终，还是何悠清咳了一声，打破了沉寂，说道，“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再调整下位置。” 没有人反对。 这一刻，何悠俨然已经成了队伍的首领，即便是肖雅，也是既敬且畏地看向他。 …… 很快的，众人来到了学校运动场上。 然后，不出意外地迎来了第三次切割。 这一次，他们甚至没有人发出惊呼——即便再如何壮观的景象，几分钟就来一次，也视觉疲劳了。 何悠再次拿出粉笔画了下图形，然后道： “不出意外，下次在三分四十五秒后，我们时间很紧了，一边走一边说吧。” 众人不敢耽搁，立即在清冷的夜色中快步行走起来。 肖雅则调整好了情绪，并未追问何悠的具体身份，毕竟，这太不合时宜。 “时间越来越紧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办法，只是一味的拖延下去，没有用处……时间总会越来越短的。” 她语气焦急地说。 何悠同样神情严肃，闻言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有，”肖雅极坦然地回答道，“我脑子在这方便向来不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如果实在不行，就尽可能拖延吧，我在进入这里之前，叫了人。” “什么意思？”何悠这次真的惊讶了。 肖雅咬了下嘴唇，解释道： “我之前说过，我认识一位修为很高的前辈，对方来自修仙世家，我之所以能这么快晋级开脉境，也是得到了那位前辈的帮助…… 近期，那位前辈刚好在府城调查一些事件，我算是帮他的忙。 本来，我得知学校里的异常后，就猜测，这有可能是一条线索，因此，进来前就给那位前辈发了消息…… 如果他们很重视的话，也许，很快就会抵达。” 还有这种事？ 何悠愣了下，继而，也回想起来，肖雅在进来前，的确操作过手机。 只是当时，他也没有多想。 却不曾想到，她竟然叫了“救兵”。 修仙家族……何悠脑海中迅速回忆起江宁府各个家族的资料，有些好奇，不知道肖雅口中的“前辈”究竟是谁。 不过，眼下也不是八卦的时候。 何悠飞快道：“可我们不能一味指望外援……恩，事实上，我的确已经有了一些思路。” “哦？” “按照已知的信息，这个空间对于凡人大概率不会造成真实伤害，最多让他们昏迷几天。 在假定这个判断真实的情况下。 掉下去的杨晔他们，极有可能已经被这里的规则，从出口送回到了现实世界。” 何悠解释道。 “可是，你我作为修仙者，却未必有这么好的待遇。 一旦坠落下去，大概率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将凡人安全送出去的‘出口’，那么，我们应该也可以从那里跑出去。” 这时候，众人已经抵达了新的目的地。 轰隆声中，第三次切割降临。 这时候，饶是何悠已经在有意识地控制，可脚下剩余的土地，仍旧不可避免地越来越狭窄。 两次切割之间的间隔，也进一步缩短到了一分多钟。 大地边缘。 何悠定定站在原地，俯瞰着下方的虚空。 视野中，一个虚拟面板正静静地漂浮在这里。 在他的意识深处。 宫殿中。 薇薇极为认真地凝视着面板显现的视野，借助何悠的双眼，在观察下方的虚无。 “你的意思是……安全的出口就在这下面？”肖雅脸色微白地说。 深渊下方的气息让她感觉到了十足的危险，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愿意靠近。 何悠转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们没有选择。” 肖雅沉默。 是的。 他们没有选择。 接下来，只需要再经过几次切割，迟早，他们脚下的土地会削弱到无法站立的程度。 “我们该怎么做？”肖雅沉默了几秒，攥紧了拳头，咬牙问道。 眼神中，已然尽是坚定。 何悠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带着人在新的位置站定，然后一边看着手环上的时间，一边语速飞快道： “想要捕捉到‘出口’，我们必须利用一些手段，所以……我需要一次校准。” 顿了顿，他看向方拓等人，语气复杂道： “用普通人进行一次校准。” 短暂的沉默。 众人先是一怔，然后才明白何悠的意思。 如果说，真的存在为“凡人”准备的“出口”，并且，其坐标位于虚空中的某处，那么，就必须用普通人进行一次测量。 坦白讲，这有些自私，并且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因为，这一切都基于薇薇的知识以及逻辑推理。 可是，所有人也都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大概最多再撑几分钟，他们所有人也都只能一起坠落。 沉默中，方拓开口道：“需要几个人？怎么做？” 何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两个，需要在下次切割的时候，向不同的方向跳下。” “……算我一个。”方拓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说。 “你要知道，我没办法确定，这一定就是安全的。”何悠提醒道。 方拓苦笑道： “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没人来做，结果也只会更糟……况且，按照你的推论，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也大概率是安全的么？” 何悠轻轻吸了口气，道：“当然。” “那就……也算我一个吧。”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叹了口气，也上前一步说。 见众人看过来，他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催促道： “往哪里跳？快点吧，时间不多了。” 肖雅见状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将口袋里，已经摸到了催眠玉符的手松开。 虽然从逻辑上，即便使用催眠秘术，操纵这些人，也并不是真的在害他们。 但能不用这种手段，当然最好。 没时间犹豫，眼看着下一次距离下一次切割只有几十秒，何悠也不废话，当即沉下心，在心中对薇薇道： “接下来，该你了。” …… 意识深处，宫殿中。 半透明状态的龙小姐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这次可是你欠我的哦。” 肖雅等人不知道的是，只是单纯地有人跳下去，是无法追踪到“出口”的坐标的。 不然的话，这件仙器的规则漏洞未免也太容易被破解。 只有用特殊的方法来“标记”，才可以捕捉可能存在的轨迹。 薇薇提出的方法是，利用它的灵魂体。 即，她将从自身分离出两缕灵魂，附着在方拓与戴眼镜的男生身上。 然后，等他们坠落，再通过灵魂之间的联系，来捕捉“出口”坐标。 这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薇薇本来就因为祖龙的事，虚弱无比，只好躲在何悠体内养伤。 如今，又要强行分离出神魂。 这对她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损伤： “这么一搞，我接下来可能要沉睡一段时间。 恩，短则数日，长的话，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这段时间没办法跟你沟通，也不能离开你的身体。” 龙小姐一脸幽怨地说道。 何悠见状，心中多少有些歉意，想了想，说： “这次算你立功，你住在我这里的房租免一个月。” “才一个月？” “那你要多久？” 龙小姐一边尝试撕裂自己的尾巴，一边认真道：“起码一年！” 何悠不禁失笑，道：“好，那就一年。” 说着，他便听到薇薇发出一声痛呼。 然后，她硬生生将自己尾巴扯断，并分成了两股，借助虚拟面板，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方拓两人身上。 做完这些，整个龙都萎靡不振了起来： “快点，我维持不了清醒太久！” 何悠当即让方拓两人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第四次切割降临！ 随着又一块大地坍塌下去，空气都变得紧张了起来，何悠死死盯着虚空，大声道： “跳！” 然后。 分别站在陆地各一侧的两人，闭上眼睛，一咬牙，颤抖着狠狠跃出！ “啊——”队伍里，那个女生捂住了眼睛，不敢看这一幕。 即便是肖雅，也忍不住侧了侧头。 只有何悠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两个渺小的，向下方坠落的身影。 只是瞬息间，两人便消失不见，仿佛淹没在了漆黑的深渊之下。 然而，在薇薇的感应中，两人却并未消失，而是被某种力量牵引，改变了运动的轨迹，并与虚空中某一点交叉！ 再然后，两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 “就是这！”薇薇强撑着虚弱，大声道。 并通过虚拟面板，为何悠标记了“出口”的空间坐标！ “所有人！跟我一起！” 那尚且漂浮着的最后的陆块上，何悠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短暂的犹豫。 肖雅握住他，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拉住了队伍里的女生……就这样，所有人都彼此拉扯住对方，如同一串糖葫芦。 “准备好了吗？”何悠站在最边缘，深深吸气，问道。 “准备……好了……” “好……那就跟我……” 轰隆……当第五次切割到来，何悠脚下的土地分崩离析，而在大地塌陷的前一秒。 何悠整个人已经全力运转功法，将自身的力气提升到最大。 以辟海中境的修为，强行拉着所有人，纵身一跃！ “跳！” 一声断喝中。 几个人便朝着“出口”的坐标，狠狠跃去！ …… 无边的漆黑与深邃中。 何悠只觉一阵眩晕，便看到眼前亮起了一团光，就仿佛，山洞的出口一般。 “赌对了！” 他心中划过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便带着所有人冲出了“出口”…… …… 地球。 江宁大学。 封闭的公园内部。 何悠的躯体正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突然，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慢慢爬了起来。 睁开眼，仰起头，便看到了无数星光。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下潮 江宁府城。 作为一省首府，夜幕下，也仍旧是车流密集。 此刻，通往江宁大学城方向的公路上，一辆漆黑色的车辆正沿着环城公路转下，旋即，朝着江宁大学所在的方向疾驰。 车辆内部。 白澈穿着那一身标志性的雪白西装，左手持剑，右手则捏着一张绢布，正缓缓擦拭剑身。 “还有多远？”抬起头，看了眼窗外灯火明媚的楼宇，他忍不住问道。 车内不只有他一人，除开司机，还有两个副手，此刻，其中一人看了下手机上的地图坐标，道：“一分钟后就可以抵达。” “好。”白澈点点头，然后丢掉绢布，抱着自己的佩剑，眼神锋锐中带着些许的焦躁，“希望还来得及。” 一名副手忍不住道：“那个肖雅可靠吗？咱们这么贸然赶过来，万一……” 白澈淡淡道：“不用担心，在如今的江宁府，还没有哪个势力敢算计我们。” “是。” …… …… 江宁大学。 “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掸下衣服上的泥土，何悠深深吐出一口气，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的确已经苏醒，离开了那个古怪的地方。 “薇薇？”在心中尝试呼唤，却只弹出来了虚拟面板，以及机械的，不带感情的询问。 看样子，她的确已经因为虚弱而暂时沉睡，不再接管太微系统，这让何悠没来由的，生出几分不适应来。 摇摇头，身体纵跃，很快便来到了这片区域的中心位置，沿途，他看到了趴在地上，似乎将要苏醒的肖雅。 没理会她，然后又看到了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方拓等人。 用不着探鼻息，何悠只是动用自己超凡的听觉，就确定，他们只是昏迷，并未死亡： 谁家死人还会喘气？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精神受到了冲击，因此，一时半刻，没办法苏醒。 “没死人就好。”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何悠当即将目光投向了众人前方，眼神为之一凝。 只见，在月光下，在一个土坑中，赫然放置着什么物件，隐隐反射出光亮。 “这是……一面镜子？”何悠一怔，小心地靠近，并确认，这东西没有再施展攻击。 那是一面造型古朴的小镜，很小，只有巴掌大，造型浑圆，镜框是细腻的白玉制成，即便是掩埋了无数年，也仍旧光亮如新。 “难道，这就是我在之前那片空间中，看到的，那个白色的光圈？”何悠心中一动，谨慎地将这古镜捡起，然后惊讶地发现，那不知是何种材质制造的镜面上，竟浮现着细密的裂纹。 整只镜子，赫然是碎裂的！ 看上去，应该是很多年前损毁的。 仔细辨认，可以在白玉镜框上看到两个篆字： “瑶镜。” 何悠默默念出这个词，然后感应了下，隐约察觉，这面瑶镜虽然损毁，但内部似乎有一股极强烈的气息涌动。 来不及仔细观察，反手将这件破损的仙器收入囊中。 何悠转身，便看到肖雅已经苏醒，走了过来。 “何……师兄。”肖雅眼神复杂地打了声招呼，并隐晦地看了何悠身后一眼，却聪明地并未追问，也未上前，只是看向地上躺着的方拓等人，苦笑道，“看样子，他们得睡一阵子了。”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何悠笑笑，然后道，“先不要动他们，我们出去通知学校领导，让他们处理吧。” “恩。”肖雅点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麻烦能少些，还是少些好。 倒是方拓等人……等醒来后，大概也会遗忘掉那段记忆吧……也好。 心中感叹着，肖雅与何悠结伴从门走出，然而就在这时候，何悠忽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前方黑暗处，表情古怪：“好像……你叫来的援兵到了。” 肖雅一怔，旋即也感应到了那不加掩饰的气息，她先是露出惊喜的神情，然后想起来那件‘古代装置’大概率已经被何悠取走，顿时笑容转苦，不知道该怎么与那位大家族的“前辈”交代。 只能对何悠道：“那位前辈修为很高，远超过我，怕是有金丹境界，你……” “没关系，我也想认识下你所说的这位前辈，对了，你说他是江宁某家族成员，他姓什么？”何悠这时候完全不急了，好奇问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前方黑暗中远远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飞快逼近，同时，一道用秘法加持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前方道友留步！” 听到这声音，何悠与肖雅的表情都变幻了下。 继而，那数道匆忙赶来的身影已然来到近前，为首的，赫然便是白澈。 肖雅赶忙上前一步，向何悠解释道：“这位就是那帮助过我的白前辈，乃是江宁白氏族中，年轻一代第一天……呜呜？” 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刚介绍了一半，就被“白前辈”身后捂住了嘴巴，将后面那半句话憋了回去。 她只好一脸茫然地，也不敢反抗，只是用呜呜的声音，来表达不解。 随即，便看到那一向风流倜傥，卓尔不群，自命不凡的“白前辈”表情先是尴尬，然后便转为了一副谦逊的模样，缓缓放开她，干咳着，提醒道：“第二，第二天才而已。” 第二？不是第一天才么？ 肖雅一头雾水，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然而，紧接着看到的一幕却是令这个四肢发达的姑娘整个人都晕了。 只见自己的“学弟”一脸笑意地看向白澈，打趣道：“怎么改成第二了？恩，你继续当第一我没意见的啊。” 白澈满脸的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另外两位白家四代修士朝向何悠，齐声拱手行礼道： “见过何供奉！” …… …… 十五分钟后。 得到通知的学校领导慌忙出动，将方拓等人拉出来，然后送进了医院，引得整个学校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肖雅作为“热心同学”，跟着校领导配合问话。 何悠则跟随着白澈等人，返回了他们的车辆，远远避开。 …… 车内。 等何悠将具体的情况，隐去细节后说了一遍，白澈等人也着实吃了一惊。 “所以……就是这东西把你都坑进去了？”白澈好奇地打量着破损的瑶镜，何悠没有提“仙器”这个词，只说是古代“灵器”。 白澈自然也不会往那个方向胡思乱想，只是既惊叹又心疼的说，“可惜这镜面都裂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复好。” 何悠对修复这仙器倒是没太大兴趣……不是他不想，而是一来，理智告诉他，以如今地球修仙界的状况，想要修复一件仙器，难度着实太大。 二来，即便真的能修复好，可谁又能驱动的了它？ 要知道，支撑它运转的力量，可并非驳杂不纯的灵气。 “倒是你，什么时候成了前辈了？肖雅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何悠将瑶镜重新收回，并用灵气覆盖其表面——这是薇薇在陈睡前告诉他的封存方法之一。 “她啊，没什么关系啊。”提起肖雅，白澈表情又变得尴尬了起来，解释道，“恩，她是个散修，此前偶然一次经历遇见了。 我觉得她值得栽培，就顺便帮了帮她，想着以后可以吸收进来，为家族做事……恩，如果非要说，大概算是我的下线吧。” 顿了顿，白澈继续道： “最近我不是在府城忙吗，处理一下这边的一些状况，事实上，最近府城‘出土’的法器还真不少，末法几百年，多少好东西都流落在尘世。 随着天地复苏，近期，时常有一些古老的法器被发现不凡……当然，和你遇到这种没法比，说起来……能自动运转的法器……真的古怪。” 两人交谈着，大概交流了下近况。 虽然对瑶镜很好奇，但白澈也只是表达了适度的兴趣，相比之下，倒是对于前段时间，何悠与白枣的申城之行更感兴趣，反复问了好几遍。 等何悠终于将这个死妹控应付过去，看了眼时间，扯扯嘴角，道：“好嘛，这都这么晚了，我寝室都封了。” “那我给你订个房间？”白澈问。 何悠摇摇头，靠着座椅，扭头看向车窗外暗下来的大学城，说：“我自己找个旅馆休息一晚吧。另外……也要处理一些后续。” …… …… 告别了白澈，何悠带着瑶镜下车，然后直接去了大学城附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 这是他在上车前就做好的打算。 瑶镜虽然暂时安静了下来，但何悠并不敢保证它会安静多久。 自己总不能不睡觉，无时无刻用灵气封存它。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返回宁城，白氏家族秘境，寻找另外的方法对其进行封印。 当然…… 在此之前，也要好好研究一番。 即便说，这件仙器有所破损，并且，何悠如今的修为难以驱使，但是……他总觉得，这东西对自己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不。 准确来说，应该是其内部蕴藏的那股力量，对所有的修仙者都存在吸引力。 只要触摸到它的本体，心中自然生出渴望来。 这点，从白澈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因此，何悠也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来研究。 …… 交押金，拿钥匙。 很是顺利地开了一个单人房，在十二楼，足够高，也足够安静。 当关上了门，打开灯光，何悠才终于有心细仔细观察它。 “的确碎的很彻底啊……”幽幽感叹了一声，抚摸着镜面上的裂痕，他几乎可以想见，在遥远的曾经，它曾经历过的打击。 历史不可追溯。 何悠很快收敛了心中情绪，上床打坐，抚摸着这件破损的仙器，静下心来，尝试感应，沟通。 薇薇已经沉睡，没办法提供给他意见。 何悠只能自行摸索。 …… 随着心神渐渐沉下。 何悠的感知更加灵敏。 在他的感觉中，这只碎裂的仙器内部，仿佛有一道气流在飘动。 仿佛水中游鱼。 “这是什么？”何悠心中诧异，然后想了想，忽然回忆起不久前，薇薇喊得的那句“有仙气”。 莫非…… 这一道力量，便是所谓的仙气？ 没有杂质的，极纯粹的灵气？ 念及此，何悠心中一动，忍不住生出个念头： “如果本质上是灵气的话……应该也是可以吸收的吧？”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压制不住。 何悠当即静心凝神，于体内运转起功法来。 “轰隆……轰隆……” 旋即，他体内的一条条经脉中，灵气如潮水般滚动起来。 继而，何悠尝试着将自身的灵气灌入这件器物内部…… 下一秒，他手中的瑶镜竟猛地绽放出璀璨光辉，然而，闭目打坐状态的何悠却全然没有发觉。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股力量吸引了。 随着接触，那种渴望越发清晰，就仿佛……那股力量对他有无穷的吸引力。 然而，却无法拉扯过来。 何悠眉头微皱，尝试开启了“天下潮”。 试图，用这门仙术将其抽取过来。 “轰！” 下一秒，器物内部的那一缕仙气终于被撼动，在天下潮的作用下，猛地脱离瑶镜，钻入了何悠的体内。 进入了他的丹田位置。 “咔嚓咔嚓……” 瑶镜顿时发出一阵吱呀鸣响，表面的裂纹愈发多了几道，那莹莹的光辉也消失不见，彻底黯淡下来，仿佛彻底“关机”了。 …… 相比之下。 何悠体内却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晋入三品后，于丹田位置开辟出的小空间内，那一缕仙气如龙，翻卷震荡。 然后，整个空间都震颤起来，飞速扩大。 “天下潮”本就是仙法，只是此前，何悠始终只能用驳杂的灵气驱动，此刻，随着一缕仙气注入，这门仙法终于发挥出了应有的力量。 “呼……呼……” 宾馆的窗帘无风而动。 江宁大学城周围数千米方圆，天地灵气宛如潮水般，被拉扯着，向何悠所在的房间卷去。 这是普通人无法观察到的现象。 然而，落在江宁府城内潜修的无数修仙者眼中，却是无比醒目。 …… 江宁大学。 刚刚从教学楼中走出的肖雅神情晕乎乎的，还在想着何悠与白澈之间的关系。 然而下一秒。 她便是豁然扭头，望向远处，感应着那令人无法忽视的灵气变化，眼神间已是一片茫然。 …… 江宁师范。 某座女生宿舍楼内。 正在认真刷牙，准备睡觉的白枣动作猛然一顿，然后也不顾满嘴的牙膏泡沫，快步跑到阳台边。 那张清丽的脸庞上，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纯白金丹，三日战帖 夜晚，距离零点已经不远。 饶是省会城市，这时候，街上的人流也稀少了，倒是靠近市中心区域，一座座写字楼中，灯火还亮着。 大楼底部。 有刚下班的职员背着包，疲倦地走出门来，然后惊讶地发现，门口竟然有人驻足。 “发生了什么？” “看那边，好像要下雨了。” 有人指了指外面，表情稀罕道。 是的。 就在这个天气预报中清朗的夜晚，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阴云聚拢在了江宁大学城的上空，隐隐的，仿佛还有雷霆闪现。 也只有大学城附近如此。 …… 江宁大学某男生宿舍内。 何悠的三个室友正各自趴在船上打游戏，突然被外面的雷声惊动，何悠下铺的男生愣了下，爬起来，然后拉开纱窗。 惊疑不定的看着黑沉沉的阴云与一道划破天际的闪光，嗅着空气中浓重的水汽，吃惊地说：“怎么下雨打雷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怪事。” …… “不知道怎么的，我今晚上一点都不困，反而精力十足。”何悠入住的宾馆一楼，接待位置，值夜班的女孩打字发给朋友。 然后被雷声惊动，走到门边，仰起头，看着淅淅沥沥从夜空中落下来的冷雨，深深吸了口气，竟只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亮无比，说不出的雀跃。 “怪事。”她咕哝道。 …… 十二层楼楼顶。 宾馆房间中，浓郁的灵气干扰水汽，雾蒙蒙的，这间房间的湿度迅速攀升，原本干燥的被褥转眼间便潮湿了。 而盘膝坐在床上的何悠却浑然不觉。 他的所有心神都放在了体内。 就见，原本还空荡的丹田空间迅速充盈，并在那一缕仙气的牵引下扩大，他的手腕上，修仙二代手环也自动点亮，原本已经停滞数日的进度条再次攀升。 蜂拥而来的灵气浸透了他的衣服，头发，以及每一寸皮肤，并开始对他浑身的筋骨进行洗练。 而那一缕精纯的仙气，则也不断被他运用功法消化。 吞食。 如果此刻有修为高深的人在这里，必然会一眼看出，他正处于晋级的关键时刻。 人间修士共九品。 下三品，中二品，上三品，巅峰九品。 其中，三品辟海晋级四品金丹，堪称自开窍后的第一次蜕变。 也是修士的第一次脱胎换骨。 若是普通修士，即便强行纳仙气入体，也根本无法炼化吸收，然而，他修炼的毕竟不是普通的功法。 一缕仙气入体，胜却丹丸无数。 心海轰鸣声中，何悠模糊只看到，自己丹田位置，灵液如海，翻卷不息。 突然间，海面翻腾，一颗纯白金丹猛然从海下跃出，宛如初阳，释放出无数光明，霎时间，撕裂黑暗，照亮心海。 感应到他心神关注，那颗纯白金丹更是滴溜溜一转，那纤尘不染，毫无瑕疵的丹丸表面，便缓缓勾勒出金色丹纹来。 随着第一道丹纹勾勒完成，何悠浑身毛孔热汗如瀑，周身蒸腾起白雾，蔚为奇观。 与此同时，那聚拢在偌大江宁大学城之上的积雨云也随之崩解，消散，大风吹卷，重新显出无数繁星。 这一刻，何悠正式晋级四品金丹初境！ “呼！” 近乎本能地吐出一缕白气，何悠猛然绽开双目，眼神中精光闪烁，整个人一跃而起，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 这是他此前突破，从未有过的感觉。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只有第一次开窍的时候，曾短暂拥有过类似的体验。 “我这是……又晋级了？” 等等……为什么要说又？ 何悠眼神古怪，抬起手腕，看了眼修仙进度条，终于确认了这点，心下先是惊喜，然后又是惊叹。 在他的感知中，饶是帮助他突破了大品级，然而，体内的那一缕仙气竟然仍旧未曾消散，而只是短了一截而已…… 看样子，如果完全吞服掉，没准，还能帮他再升一级……也说不定。 当然，何悠知道，自己短时间是不可能再吸收了。 说到底，自己的躯体还是凡胎，没办法承受连续的改造。 辟海晋级金丹境界，本身对身体的影响就很大，接下来，必须好好调养几天，进行适应。 至于这仙气……看样子，倒是一时半刻不会消散了。 “只可惜了这面镜子。”何悠转而看向那一面彻底晦暗无光的瑶镜，心中有些可惜，失去了最后的能源，这东西怕是短时间，没办法重新开启了。 好在结果不错。 起码，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担心怎么封印它的问题了。 …… …… 江宁大学城的阴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消散了。 到底不是太奇特的现象，除了少数人在社交网络上拍了图片，配了诸如“何方道友在此渡劫”之类的调侃，绝大多数人，都并未在意。 即便是城中的修仙者，也大多只是疑惑，并准备之后着手调查，却并未联想到有人突破。 毕竟，所谓的渡劫，并非是这个年代的修士们耳熟能详的设定，那是与夺舍一样久远的词句。 更不会有人猜到。 就在刚刚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江宁地界便又添上了一位金丹修士。 …… …… 距离大学城，三百公里外。 申城，东海。 某个不为人知的空间坐标后，便是姜氏秘境。 距离上一次家族秘境异常开启，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何悠掀起的风波也平静了下来。 一切都仿佛已经过去。 家族内，当日之事甚至成为了一个“忌讳”，没有哪个龙裔会主动提及，生怕惹得家主不喜。 相反的，倒是姜洪的表现让很多族人深感意外，这位家主竟然真的并未暴怒，也未采取什么激烈的后续行径，只是派人，一直盯着隔壁江宁地界，那位何供奉的行踪，仅此而已。 在申城本地势力看来，这是这帮龙裔认怂的表现，对此，普遍表示喜闻乐见。 然而，只有姜氏族人才知晓，当日之事，从未真的被遗忘，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直到今夜。 当家族核心族人被一道手谕召唤来到“祖地”，即“祖龙安息之所”，或者称之为龙宫之时，所有人都意识到，“时机”到来了。 …… 大漩涡永恒且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龙宫晶莹剔透，一如往常。 然而今夜，姜洪却盛装而来，带着身后数位家族核心子弟，重新进入了这座古老的实验室。 “兄长，今夜召集我们过来，莫非是……”行走在空旷的实验室中，那位当日带领族人留守海上的，额头有着一片淡金鳞片的女修终于忍不住开口。 旋即，便见为首的姜洪看了她一眼，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父亲出关了。” 这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引得众人发出一阵喧乱。 姜洪如今身为家主，那他的父亲，自然便是上代家主： 姜槐。 只是在当初交接了家主后，便就此闭关，延缓力量的衰退，性质上，与白氏后山里那些除非到了生死攸关之时，绝不露面的“太上长老”类似。 当然，姜槐的状况比之要好了很多，尤其是，龙裔的寿命普遍更长一些。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位上代家主退隐的比较早，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也会从闭关中苏醒。 今日，便是又一次苏醒的日子。 “噤声。”姜洪开口，于是，队伍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很快的，众人一路穿过了“实验室”的“前端区”、“中央区”，并绕着已经干涸的化龙池，来到了更里面，也就是通往“后端区”的大门外。 瀛洲实验室总共有前中后三个区域。 通往最后一个区域的大门格外不同些，竟然不是能量形式，而是一扇真正的金属大门。 表面呈现深黑色。 当靠近，所有人都感应到了这扇门透出来的冷意。 随着姜洪亲自打开了机关装置，这一扇冰冷的大门于轰鸣声中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便是仿若冬日的寒气。 这大门内，墙壁、地板，竟铺着一层薄薄的霜雪。 当大门打开，其内部的壁灯也随之自动亮起。 姜洪等人没有跨步进入，只是站在门口，隐约间，可以透过那些飘荡的雾气，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一些，好像是培养皿的装置。 “父亲？” 静默中，姜洪尝试呼唤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他就听到了仿若什么装置开启的声响，然后……从雾气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看样子，你们遇上麻烦了。” …… …… 这一夜，何悠只睡了两个小时。 跨入四境，丹田灵海生起纯白金丹。 这对何悠身体的淬炼并不是十几分钟内完成的。 事实上，是持续了一整夜。 以至于，何悠整个晚上，几乎每隔十几分钟，就要跑到浴室，将体表的污浊汗水冲洗干净。 一直折腾到黎明时分，才终于找机会睡下。 等再次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错过了第一堂课，好在如今也不怎么在乎了……他倒也不急，只是下楼退房，之后简单吃了个早餐。 思索着，接下来，应该趁早在学校周边租个房子才好。 平常修行，住在宿舍里实在不方便。 然而，就在何悠拿出手机准备开始看租房信息的时候，突然间，他竟收到了来自白夫人的电话。 “喂，怎么了？”何悠有些好奇地接听，旋即，便听到对面白夫人那严肃且带着些许焦急的声音，“出事了，你尽快回宁城来！” …… …… 出事了。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何悠在电话中简单问了下，白夫人却也没有说得很清楚，只是提起，与东海姜氏有关，安全起见，要他尽快返回。 何悠不敢耽搁，打电话给白澈，要他帮忙处理下自己在学校的问题，是帮忙找个代课也好，还是直接走校领导的关系也罢，然后，他当即买了最近的车次，返回了宁城。 数小时后，当何悠乘坐着家族派来的专车，拐入白氏秘境，返回别院的时候，正看到白夫人在自己的住处院子凉亭中等待。 看到他返回，这位大家长才仿佛松了口气。 “到底出了什么事？电话里都没法细说？”何悠开门见山问道。 白夫人叹了口气，神情严肃道：“姜槐出关了。” …… …… 对于姜槐这个名字，何悠并没听说过，即便此前去往申城的时候，也阅读过一些资料，但却也没留意。 所以，骤然听说姜槐出关，何悠只是一头雾水。 直到与白夫人进入客厅，相对而坐，详细说了情况，他才终于明白了其东海姜氏上一代家主的身份，并且，也知晓发生了什么。 “所以……那帮龙裔闭关的老家主出关了？知道了龙魂的事，放出话来要我归还？” 客厅中。 何悠一脸不可思议地反问。 一身紧身袍袖的白夫人平静道：“准确来说，他们没有提及龙魂，只是说，你上次受邀前往其家族祖地，窃取了其族中宝物。所以，这才放出话来，要你三日内归还。” 窃取宝物？ 这个说辞显然是那帮龙裔不想将龙魂的事闹得全境皆知，所以扯的慌，至于所谓的“窃取”也无非是一个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在听完这些后，何悠发觉自己竟然并不太愤怒。 说到底，他早就料定，姜氏绝对不会就此罢休，虽然不清楚这帮龙裔到底为什么那般执着，但其对龙小姐的志在必得，他是看的很清楚的。 因此，何悠也早早就请白氏帮忙关注着姜氏的动静。 却没曾想……再一次发难的并非姜洪这个当代家主，而是上一代…… 这多少出乎了何悠的预料。 按照一般的套路，总该是姜洪先失败了，然后才回去搬出老的来…… 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摒除。 何悠皱眉问道：“所以呢？他们总不会觉得，喊上两句，我就会听话吧？” “当然不会，所以，姜槐的话还有后半段，”白夫人叹了口气，“他说，倘若你不愿如期归还，那也有另外一个选择…… 他将向你发下战帖，同样是三日后，他将于东海畔等你，只要你打败他，那姜氏自然不会再纠缠半个字，如果你落败，那就要如约归还……而倘若你避而不战……” 顿了顿，白夫人深吸了口气，语气空前肃杀道： “他将会尽其所能，不顾颜面，追杀、暗杀，你一日不应，便永无宁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将会尽其所能，不顾颜面，追杀、暗杀，你一日不应，便永无宁日！” …… 别院客厅中。 白夫人神情严肃至极，一字一顿地说。 当她说完这些字句，屋内的气温仿佛都凛冽了些。 何悠同样表情凝重。 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位上代家主有多强，毕竟，就如同他此前了解到的那样，修仙者并非是年岁越老越强，当度过了巅峰期，也会衰退。 但想来，起码有大修士的修为。 被这样一位强者惦记着，时刻藏在暗中，准备袭杀，这是什么概念？ 只是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 “我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就发给了你，现如今的话，想必这个消息已经在整个申城，乃至于江宁府传开了。” 白夫人见何悠不语，继续说道，“姜槐此人多年前便已经因为年迈而闭关，每过一段时间才会苏醒一次，修为的话，据我了解，其大概处于七品踏空境。 虽然因为衰老，实力已经过去了巅峰期，但……仍旧不容小觑。 即便是我，也难以对抗，这次显然来势汹汹，目的清晰，我个人的意见，你还是尽量不要与其发生冲突为好。” 何悠闻言，看了她一眼，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劝我答应他么？” “不是，”白夫人目光清澈，坦然摇头道，“到底如何选择，我无权干预，也无意干预，这只是个基于修为差距的理智建议。”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倘若你不想答应他，那我个人建议，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你最好不要离开家族秘境，只要你不离开这里，即便是姜槐，也绝伤不到你分毫！” 何悠眼神波动了下。 听懂了白夫人话中的含义。 显然，对于姜槐，白氏的确很重视，但却并不惧怕，身为江宁府如今的龙头，白氏并不缺乏与东海姜氏直接发生冲突的勇气和底气。 她只说了自己拼不过，然而，家族现存的主事人还是白家老太爷，加上族内底蕴，姜槐就算再怎么疯狂，也不敢杀上门来。 当然，出于家族利益考虑，白氏也不可能为了何悠，直接选择两个家族全面开战……这不现实，也不负责任。 不过，何悠既然身为家族供奉，白氏愿意在这个时候为他提供保护……所以，理论上，只要他从此不出门。 只在家族秘境中修炼生活，就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对方。 可是……从此躲起来不出去？ 那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见何悠仍旧不说话，白夫人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苦笑道： “我大概知道你肯定不甘心，不过，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一位大修士若是铁了心出手，实在是太过难以防御。 一旦你进入外面城市，他甚至无需亲身来到你面前，只要你们之间的距离达到一定的范围，他就可以动用飞剑，远程斩杀…… 以你辟海境的修为，如今，是绝对抵挡不住飞剑的。” 顿了顿，她又道： “至于外面的闲话，你也完全不用理会，你们修为差距这么大，姜槐所谓的战帖，所谓的挑战完全是高打低，不要脸的行径，就算避而不战，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不会有人说什么吗？ 何悠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这可未必。 虽然从表面上看，姜槐的战帖是“以大欺小”，然而，在外人眼中，自己真的是“小”么？ 要知道，自己还披着青苍真人的皮。 这大概也是姜槐之所以敢堂而皇之下战帖的原因：挑战一位曾经的大圆满，并不是丢人的事。 申城本地的势力不用说，肯定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至于江宁……虽然不久前，句曲秘境中，何悠曾经救了许多人。 可是，在他们的角度，却未必承情，并且，之后白氏在开发句曲遗址的行动中，也吃下了利益的大头……再加上一些“历史原因”，江宁修士们怕是也乐得看自己倒霉。 最关键的是，缩起头，真的可以解决问题么？ 姜氏好歹也是雄踞东海数百年的世家，且自喻龙裔，这种势力最是顾忌脸面，然而，如今对方摆出的姿态，却是俨然的，有些不要脸了。 这说明，其对获取“薇薇”的决心恐怕比所有人想象中都大。 姜洪不出手，而是其闭关的上代家主出手，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姜洪受伤的缘故，也透露出了其某种决心。 须知，但凡是选择闭关的修仙者，寿元都已经不多，一旦受伤，损害躯体与精神，这又会进一步损害生命。 说的难听些，姜槐摆出的，俨然是不要脸+不要命的姿态。 若是自己选择避而不战，他们会怎么办？会不会使出更阴狠的办法来？ 比如直接针对白氏？ 一旦事态升级，必然造成无辜者的死伤，于情于理，这都是何悠的私事，没道理让白氏卷入。 或者，话说得难听些，倘若到最后真的发展到了两个家族开战的阶段，自己会不会被“牺牲”掉？ ……所以，“避而不战”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至于将“薇薇”交出……这个选项何悠压根没有考虑，倒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冒冒失失钻进自己脑袋里的租客有多不舍。 只是，一来，薇薇刚救了他一次，二来，如今这位龙小姐陷入了沉睡，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反应，也根本“交不出去”！ 何悠看似有选择，实则没有选择。 至于对抗…… “你说他不用来到我面前，可以远距离动用飞剑攻击我？这个范围大概有多远？”何悠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缓缓道： “不确定，不过如果姜槐真的还有踏空境的修为，起码……隔着上千米都是有可能的……其龙裔的血脉在这方面也比普通修士强一些。” 上千米！ 隔着上千米便可以攻击到自己！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何悠仍旧是心中一沉。 对于飞剑……他原本并不了解，不过最近这几天，通过与“薇薇”的聊天，他终于对这门攻击之法有了些了解。 所谓的飞剑，并非是实体，不是真实的物质。 而是一种精神武器、神识武器。 换言之，只有修仙者晋升六品通玄境，正式开启识海，才能通过不同种的秘法，在自己的识海中磨砺出一柄虚幻的“剑”来。 其可以一定程度地脱离修仙者本身而存在，但绝大多数时候，都藏在识海中，一旦启动，便会以极为恐怖的速度飞出，对敌人的灵魂造成杀伤。 因为本质是以神识凝练而成。 因此，寻常不可见。 当初，在十方竹林聚会中，薛照就曾经动用神识飞剑，被白夫人挡下。 也正因为这种武器涉及灵魂层面，因此，若是通玄境诛杀并无飞剑的普通人、六品以下修士，都是无往不利，这也是“大修士”这个尊称的来源。 一旦凝练出自己的飞剑，面对低品级修士，便几乎是屠杀。 不过，也正因为它独特的性质，大修士之间，一般来讲，是不会动用这种力量的，两柄飞剑碰撞交击。 即便其中一方胜了，往往也会导致本身识海震荡，进而受伤。 这种精神层面的伤害远比躯体上的伤势要重，且难以恢复！ “总之，近期你就好好在家族里休息，剩下的事不用理会，我这就先回去了，如果事情有了什么变化，我会及时告诉你。” 看到何悠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白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说道。 “我送你。”何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说着，他又补了一句：“啊，对了，方才你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白夫人愣了下，问道。 何悠将其送出门，并透出一缕气息，道：“我已经不是辟海，而是金丹境了。” …… …… 目送有些魂不守舍的白夫人离去，何悠独自一人，站在院落中陷入了沉思。 透露金丹境并非是为了炫耀，只是用来增强白氏对他的信心。 倘若一切真的无法避免，最终，自己只能接受庇护，那么，怎么想，一个只修行了两个月的金丹境都比辟海境界更让人看重。 当然，这是最后的办法。 如果可以，何悠还是愿意自己解决问题，而不依靠白氏。 思考下： “薇薇”是没办法交出去的。 剩下的路，就只有两条。 要么，从此龟缩在这里，与姜氏耗下去，或者等待对方下一步可能的动作。 要么，便是接受姜槐的挑战，三日后，将其击败，这样一来……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可是…… “三天时间……怎么可能击败一位踏空境大修士？” 何悠心中有些发苦。 虽然晋级了金丹，拥有了更强健的体魄以及更浑厚的灵力，对应的，无论是“草木皆兵”还是“震拳”的威力都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可是，相比于姜槐，这也是完全不够看的。 要说还有什么，大概只有他体内剩余的那一缕仙气…… “恩，如同动用仙气，我能打出的破坏力肯定会提升起码十几倍。” 这在摧毁太微阵列的时候，已经得到过验证。 可是，这种破坏只是存在于实体的，尤其，姜氏的这位上代家主不可能没看过自己的录像。 何悠摧毁太微阵列的一幕早已传遍周边修仙界，加上自己青苍真人的名头，对方肯定会有所提防和准备。 大概率……会避免与他硬碰硬，而是会选择动用飞剑。 众所周知，“青苍真人”夺舍，重新修行不过区区两月，是决然不可能重新凝出飞剑的。 “而我制造的爆炸再大，也抵挡不住神识飞剑，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何悠喃喃，无论如何推演，自己似乎都没有胜算。 “不……”突然间，他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三天……还有三天……” 说着，他按开手环，看了眼日期，心中一动。 很不巧的是，再过两天，恰好就是他修仙以来的第二个月整，换言之，两天后，又是一次“满月”。 “第一次满月我获得了功法，第二次获得了仙术……” 何悠轻声自语，眼睛越来越亮。 “如果能再得到一门攻击类仙术，或许，还有机会……” …… …… 姜槐给了何悠三天时间。 并不是出于什么高境界修士的风度，只是因为，刚刚出关的姜槐同样需要时间来恢复僵硬的躯体，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要知道，何悠虽然明面上修为低微，然而，两地修士，却早已无人敢看轻这位“何供奉”。 即便是踏空境强者，也不敢大意，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也正是这三天的“缓冲期”，让这个消息有了发酵的时间。 踏空境老牌强者姜槐扬言挑战近期风头正盛的何供奉……这条“新闻”是如此惊人。 以至于，在这个通讯发达的年代里，几乎只是半天，就传遍了两地，进而，向外发散，搅动了整个江南地区。 本就不再平静的江南修仙界，被这个消息砸的骤然沸腾起来。 须知，绝对末法两百年，江南地区，已经多久没爆发过这种等级的战斗？ 因此，只是很短的时间，在普通人未曾察觉到的修仙界，一时间，风言四起，烟雨飘摇，那风浪更比当初，传出青苍真人疑似重生的时候更加猛烈。 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关于何悠与姜氏的矛盾也传出了起码几十个不同的版本。 其中尤其以碧水岛主最为活跃，存在感极强。 相关的话题在不同的群聊、朋友圈中刷屏，起初，还只是几个较大的宗门在讨论，一天后，即便是那些散修，也加入了进来，俨然成为了江南修仙界最大的热点话题。 东海与宁城，更是成为了无数目光的焦点。 而姜氏似乎也是担心何悠避而不战，所以干脆摆足了姿态，动作频频，甚至暗中煽动舆论，想要借此逼迫何悠做出反应。 毕竟，在他们看来，一位曾经嚣张地吊打了江宁全境的大圆满，总不可能忍受得住流言的诋毁与嘲弄。 然而…… 面对着越来越汹涌的舆论，以及姜氏的频频挑衅，身处于漩涡中心的宁城却是格外的平静。 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般。 …… 战帖发出的第一天。 何悠没有反应。 第二天。 仍是没有反应。 转眼间，时间便来到了第三天。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今夜星光灿烂 三天来，相比于外界的喧嚣与热闹，宁城白氏秘境，却显得氛围格外怪异了些。 饶是白夫人早已经下令，严禁家族内部成员打扰何供奉，然而，面对这种大事，终究还是难掩好奇心。 家族内四代，乃至于中坚的三代长老们，随便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可暗中，也仍旧关注着别院。 想要看看，面对这汹涌的舆论与挑衅，何悠究竟是什么态度。 然而，让他们略感失望的是……整整两天过去，何悠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仿佛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般，每日只是按部就班地一日三餐，打坐修行，然后在别院的那片湖畔与青山之间，锻炼秘技。 没有任何异常……然而，这本身便是最大的异常。 直到时间来到第三天，族内修士们终于确定，看来……何供奉的确是已经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既然毫无反应，显然便是不打算应战。 并不意外，可说到底……还是有些莫名的失望。 …… …… “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发生意外了，”林岚站在别院那条青砖小路上，收回望向湖泊对面的目光，松了口气般说道，“我还真担心，他中了那帮人的激将法。” 在她旁边，还站着不少人。 包括同样住在别院的金谷、陈抱朴，以及早在前天稍晚些时候，就同样请假，然后从学校跑回来的白枣。 修仙少女站在几个人中心位置，定定地望着湖泊对岸——在那边，一道身穿道袍的身影正静静坐在山脚下的草甸上。 那是何悠。 这两日，两地风言风语无数，大小势力，鱼龙混杂，在姜氏的故意煽动下，舆论俨然开始倒逼何悠，尤其在他不做反应后，这种舆论攻势便愈发猛烈，也愈发难听。 言辞无非是对何悠“盗窃行径”的谴责以及对其‘名不副实’的质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眼看着风头正劲的“何供奉”被姜槐压得不敢冒头。 一些污言秽语、鄙夷嘲弄的阴暗言论自然也就浮了出来。 这让白枣等人一度十分紧张，生怕何悠受不住舆论的压力与侮辱，忍不下这口气。 “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林岚身旁，抱着肩膀，面容沧桑的金谷却是摇了摇头，对众人道，“你们注意到没有，今天他有些不对劲。” “前两日，这个时间他要么在打坐，要么便是练习秘法，可今天……他已经在山坡上坐了一整个上午，你们可看到他在修炼么？” 无人回答，沉默了下，陈抱朴结巴道：“何师……师兄，可能没有……心，心情修行。” 金谷苦笑道：“我倒是希望只是这样简单，可是……”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湖对面，说：“没心情修炼也不至于一直望天吧？” …… 望天。 这的确是何悠整个上午几乎唯一在做的事。 起码……白枣是这样认为的，她从早上天亮，何悠坐在了那片山坡上起，就没有离开过，也几乎没有挪开过目光。 就是生怕，何悠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太过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然而，让她疑惑且愈发担忧的是，何悠虽然看上去与往常一样平静，甚至……可能比寻常都更加平静些。 可是，他的状态明显有些怪异。 他好像一整夜没有睡，然而，目光却晶亮如灿阳，他不说话，显得比往常都要沉默，并且，从打早上起，就开始坐在山坡上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之，我们能做的只有看好他。”听到金谷的话，白枣认真地说，同时攥紧了拳头。 也就是这时候，众人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那竟是白澈。 遇到这般大的事，加上府城的事情暂时也不要紧，他同样于昨日返回了宁城，并通过家族的眼线，时刻关注着外界的最新变化。 “情况怎么样？”白枣忍不住道。 白澈神情冷峻，沉声道： “舆论风向越来越糟了，已经开始有一些声音转而针对我们家族了，说我们包庇，怯懦之类，不过这些倒不用在意，修仙界的地位可不是靠嘴巴捧、贬出来的。 倒是姜氏……摆出的态势很凶，今早上午七点，姜氏重开禁海令，主动将家族秘境覆盖了一片海域。 并且动用世俗的力量，暂时封海一天，隔绝凡人，显然是一副搭擂台的模样，至于姜槐……据说已经在那片海域上开始等待。 并放出话来，将会等到今晚零点。” 听到这番话，众人神情都有所变化。 如果说此前姜氏放出的言论，发出的战帖都只停留在言语上，还没办法完全确定，他们是真的做好了一战的决心，还是……只是战术层面的手段。 那么，此刻，当对方将战场都开辟了出来，这起码证明了他们的决心。 这一把，姜氏是要玩真的！ “看样子，他们的决心比我们想象中更大。”金谷叹了口气，苦笑道。 白枣语气微冷道：“决心有用的话，要刀剑做什么？总之何悠只要不出去，有本事就让那个老不死的姜槐上门来要人！” “不用那么麻烦的。”话音刚落，忽然间，湖畔有风起，旋即，一个声音便传了过来。 几人豁然看去，发现何悠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山坡，来到了近前。 “你……我们……”白枣一时支支吾吾，旋即，便见何悠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眨了下眼睛，说，“我都听到了。” 白枣停了，便干脆地一咬牙，拍着胸脯道： “总之，这些不用理会的，他们就是在想要激怒你，咱不能上当，只要按兵不动，我就不信他们能耗得过咱们。 别的不说，光比命长的话，耗死那个姜槐绝对没问题！” 何悠哭笑不得，摇摇头，然后语气平和道： “我当然看得出他们的意图，放心，我总不至于因为那些风言风语就如何，事实上，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别院的小路上，一道裙摆飘动，腰间挂剑的白夫人不知从何而来，问道。 看样子，她也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金谷与林岚等人当即散开，行礼。 何悠则并不意外地看向这位大家长，问道： “有两个问题，第一，如果姜槐要来杀我，在没有其他干扰项的情况下，他会优先选择动用飞剑，还是近身施展攻击秘法？” 白夫人皱了皱眉，有些不安，但仍旧还是认真回到道：“飞剑。” “这么肯定？”何悠笑道。 “肯定。”白夫人点头道，“姜槐的年岁很高，即便是龙裔，如今躯体也已经衰老，而老人的身体总是脆弱的。 他虽然是踏空境，但身体淬炼并不会比金丹更强，考虑到年岁，如果单纯以躯体灵活程度、反应速度、恢复能力、以及坚韧度…… 这些指标衡量，他比不过你，这就是年轻的本钱……同时，身体的衰老也导致经脉脆弱。 倘若要施展强力的攻击秘法，在调集灵力的同时，也是对他本身的损伤……相比之下，怎么看，都是飞剑要更好…… 在精神领域，你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所以，也就是说，只要他脑子正常，肯定是会优先动用飞剑斩杀我？”何悠反问。 “当然。”白夫人点头，心中越发不安，忍不住问道，“你问这些作什么？你放心，只要你不出去，他的飞剑进不来……” “第二个问题。”何悠打断了白夫人的话，竖起一根手指，神情古怪道，“今晚天气怎么样？恩，我虽然看了天气预报。 但你也知道，这东西未必准……我听说，开启了神识的大修士对天地间的感应要更敏锐……”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都茫然了。 完全搞不懂这两个问题之间的联系。 白夫人犹豫了下，只好坦言道：“清朗，在我的感知中，今夜周边区域都出奇的晴好。” “包括申城那片海？”何悠问道。 “包括那片海。”白夫人肯定道。 旋即，得到了确认的何悠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再一次抬头看了眼天空，随后，语出惊人： “既然如此，总不能辜负了好天气……麻烦你放出风声，通知姜槐，就说……” 何悠语气一顿，移开目光，望向东方，轻声道：“我晚些时候，会去。” “你说什么？！” …… …… 没有人能想到，沉寂了两天半后，在外人看来，已经彻底表明了“避战”态度的何悠竟然“改了主意”。 是的，起码，在白氏族人看来，是这样。 会去，这两个字轻飘飘，然而背后的含义却极重。 这意味着，何悠竟然真的决定接受挑战。 以四品金丹初境，对战一位老牌踏空大修士！ 这是何等的惊人。 何等的“不自量力”！ 这个决定作出后，当即遭遇了白氏众人的一致反对，以及苦苦相劝，然而，面对着白枣等人的阻拦与宽慰，他却始终只是微笑。 看不出任何被激怒的模样来，似乎……他并非是因为外界对自己的诋毁而“冲动”……而是，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放心，我这个人很惜命，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送死的程度……我既然接受，自然有所依仗。 只是暂时，不大好拿出来给你们看，总之，放心，就算不成，也总有退路。” 到最后，何悠只好做出保证。 众人这才不再劝阻，毕竟，有句曲仙宗事件在前，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还藏着什么后手。 只是疑惑，究竟是什么手段，能让何悠敢于以金丹境界，迎战姜槐？ …… 这个问题盘亘在白氏众人心中，然而很快的，持有类似疑惑的便不再只有他们。 第三日正午。 白氏突然放出风声，宣布今晚，何供奉将赴东海一战。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 毕竟，在很多人看来，何悠这几日的沉默都默认了“避战”的事实。 却不曾想，突然逆转。 这条简短的信息如同巨石，狠狠砸在舆论的漩涡中心，掀起滔天巨浪，原本平静的宁城，陡然间，也热闹了起来！ …… “师父！最近消息！白氏刚刚宣布，何供奉将于今晚受邀，接受挑战！” 十方竹林。 空荡荡的禅房中，桐仁和尚正静心打坐，陡然间，一个年轻僧人疯了一样冲了进来，沿途，扰得翠竹摇曳。 若是往日，桐仁必然要训斥一番弟子的毛躁，可今日，这位大修士等阶，素来与世无争的僧人却是骤然起身，快步推门而出，确认般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年轻僧人气喘吁吁：“何……何供奉……迎战了！” 短暂的寂静。 下一秒，年轻弟子便看到向来老成持重的师父兴奋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然后陡然想起来什么般，大声道： “安排车！我要去申城！立刻就去！” “我们去做什么？”年轻僧人有些憨地问道。 胖乎乎的桐仁和尚气的一拍弟子的光头，道：“蠢！当然是去观战！” …… …… 江宁府城。 焚海剑派总部大楼。 在句曲秘境后，整个焚海剑派实力大损，也空前低调了起来，很少露面，只是暗中关注着局势。 老掌门染病，正式退居幕后，整个宗门，转交给钱思掌管。 换了掌门人，宗门的气质也从锋锐与霸道，变得温和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个中午，钱思的办公室门却猛地被向外推开，旋即，值班的剑派修士便看到自家新掌门披着一身火红道袍，急匆匆喊道： “备车！” “您要出差么？去哪？”值班修士愣愣地问。 钱思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东海！” …… …… 类似的一幕幕接二连三地发生。 何悠的一句应答登时将本就火热的话题推向了新的高峰。 不只是江宁修士，与此同时，接到消息的申城门派也纷纷行动了起来，甚至于，已经开始借助着本土地利，准备瓜分最好的“观战席位”！ 而姜氏也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摆出一副欢迎的姿态。 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场大热闹。 一时间，偌大江南，风雨飘摇。 …… 一整个下午转瞬即过，转眼间，夜幕降下。 宁城秘境。 何悠也终于饱饱地睡了一觉，然后平静地吃完了晚饭，甚至于相比于平常，还多吃了两碗。 等做完这些，他才整理了下衣袍，也不带任何武器，便踏上了白氏准备好的车。 白氏老家主需要坐镇族内，无法前往，白夫人则安排好了手里的事，挑选了包括白枣、林岚等人在内的家族修士，与何悠一同赶往申城。 名义上是陪同与助威，实则，也是一重保险。 白夫人敌不过姜槐，但起码，可以在危难之时，救下何悠一命。 虽然何悠对此并不是太担心……但也没拒绝好意。 …… 晚，十八点。 何悠乘坐的车队终于驶离宁城，在万众瞩目下，朝着隔壁申城赶去。 …… 晚，二十三点。 车队抵达东海边预定位置，一行人下车登船，远远的，站在岸边都能看到海上那连绵灯火——那是早已等待于此的观战修士。 密密麻麻，横无际涯。 岸边。 司机拉开车门，旋即，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海面上的腥风吹得何悠黑发拂动，他抬起头，望了眼漆黑夜空上的无数繁星，不禁赞叹： “今夜果然，星光灿烂。”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的真的……很不要脸 “今夜果然，星光灿烂。” …… 白夫人的判断很准。 今晚，东海的夜空真的极清朗，暗青色的夜幕下，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缕云絮。 一轮圆月横空，星河流淌不息，即便是不依靠那些人间灯火，视野也极良好。 想来，看戏的话，同样会很适合。 “上船？”何悠想着这些，听到了白澈的声音，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静静停泊的那一艘白色的船只，道：“好。” 于是，便见一行人齐齐纵身一跃，落于甲板，继而，轰隆声中，白色的海浪向两侧分开，一行人也朝着东海深处迅疾而行。 …… 姜氏选择的地点距离海岸并不远，甚至可以说很近，这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让前来的看客放心。 毕竟，在地球主空间，倘若扰动的灵力太强，极容易引起那无形的“天道”，或者称之为“世界意志”的注意。 因此，交战地点只能放在姜氏秘境中。 沿海封锁，普通人无法进入，各门派却是早早包了船只到场，并自觉地在安全距离外停泊。 一条条船只安静地飘在海上，灯火通明，竟显得极为热闹。 某条大型船只上，更是密密麻麻站了上百人，他们并非是江南的宗派势力，而是由一些小门派、散修，乃至于一些其他府的过客组成。 相比于那些有一定规模的，独自包了船只的宗派，这边因为人员组成复杂，因此，格外嘈杂一些。 衣着也显得不那么统一，一部分换上了道袍，一部分，则仍旧是便衣。 然而相比之下，穿着一身运动服的肖雅仍旧显得有些另类。 只不过，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衣着上。 只是站在船头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看看海上那些灯火与船，又扭回头，环顾身边那密密麻麻，年岁、来历各不相同的修士，心中满是感慨： 修行十数年，她这还是第一次，目睹如此多的修士齐聚！ 对于一名苦兮兮自己修炼的散修而言，肖雅认识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在结识了白澈之后，才短时间提升了许多认知。 只是，身处于这般大场面，她仍是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焚海剑派新掌门……野草寺主持……地玄门门主、碧水岛岛主……东鳌山……祁州派……江南赵氏……” 她默默于心中念着这些在她而言，都已算的上庞然大物的势力，再想到今日这场热闹的两位主角……有些失神…… 眼前，更是浮现出了何悠的那张年轻且温和的脸。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直到如今，她仍旧难以置信，不敢想，今日将于老牌踏空境强者对战的会是何悠……会是，自己社团里那个并不太起眼的学弟…… 饶是在几天前，在“仙器瑶镜”事件后，她已经知晓了何悠白家供奉的身份。 可是，那时候，虽然心中惊愕，可也还是对何悠的身份缺乏一个清晰明确的概念，作为散修，她的消息闭塞。 因此，对句曲仙宗的事，也只处于有所耳闻的阶段，更没敢，将那位传说中的青苍真人，与何悠联系到一起。 然而，哪里能想到，短短几日，姜槐出关，下发战帖的消息便席卷了整个江南，就连她也得到了消息。 尤其是今日中午，何悠应战的消息传开，肖雅更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决定要来看一看。 即便，这种场面，对于无依无靠的散修而言，存在着不小的凶险。 但她，终究还是来了。 不为别的，就只是想亲眼确认一眼。 却没曾想，到现在，没看到何悠，却已然目睹了诸多只听过，却从未有机会一睹真容的修仙门派。 “这次是来对了啊……这么多人，就算现在让我回去，也不亏了啊。”肖雅回过神，就听到旁边的两个结伴而来的散修交谈着。 “我说什么来着，之前叫你过来，你还推三阻四，犹犹豫豫的，怕这怕那，看看，这么多人，二百年了，足足二百年，咱们这边没有过这般盛大的集会了。” 另外一个散修感慨道。 旁边，又是一个散修凑过去，主动搭话道：“可不是……而且，不只是两地修士，还有一些外地修士，也都听到消息过来看热闹了。” “看到没有……那边那个女人？就是抱着一只猫的那位？小心些，那可是一位大修士，黎州来的，最近一直在江宁。” “还有那边那几个人，听说，是从京里来的……” 肖雅站在角落，静静听着这些散修交谈，却也是津津有味，只是……突然间，她便只觉船上原本的喧闹声骤然消失。 就仿佛，收到了什么信号般，悉数齐刷刷抬起头，看向后方。 肖雅也于人群中转身望去，便看到漆黑的静海上，正有一艘白色船只破浪而来。 “来了！” 她听到有人兴奋地喊道。 来了！ 她看到附近那一艘艘船只上，各个门派、家族的修士们同时起身，短暂骚乱起来。 “是白氏的船！” “那……那个人……终于来了！” …… …… “就是这了。”船上，夏日的夜晚原本闷热，但在海上却是全然反了过来，海风中，一丝丝冷意吹走了倦意。 白氏众人屹立于甲板上。 何悠便听到身旁的白澈轻声说，然后指了指前方，道：“那里，就是划下的地点了，姜氏的人在更深处，姜槐……应该就在那里等你。” “我知道了。”何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 见身旁众人严肃，他才露出一丝笑容：“放轻松，要上战场的是我，又不是你们。”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白澈苦笑道，“那可是活了差不多二百岁的老牌强者，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搞不好，一旦对方出手，我们可能连给你收尸都来不及！” “不会说话就闭嘴！”旁边，同样穿着一身道袍的白枣闻言狠狠瞪了自己老哥一眼，“少说几句能死？” “我这不是担心么……”白澈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地说。 何悠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不过给他们这样一闹，原本沉重的气氛倒是松缓了许多。 “呜……” 这时候，船只开始减速，并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驶入那一片空荡的海域。 周围那些船只上，来自不同势力的修士惊疑不定地看着那白色甲板上，旁若无人的白家修士，不禁有些吃惊。 这与他们想象中的情景多少有些出入。 很多人，原以为，白氏的人必将如临大敌，说不准如何紧张，然而，此刻看上去，却并非如此。 当然，更多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何悠的身上。 这一次事件相比于十方竹林中，江宁本地修士聚会，以及上次国际邮轮都更盛大，来观战的人也更多。 尤其，很多周边府地的，还有近期途径江南，听到风声过来的许多外地修士，原本都并未真的见过何悠。 最多看过些模糊的影像。 只知道，这位近些日子声名鹊起的何供奉极年轻，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年轻”！ 不过等想到他疑似青苍真人夺舍的身份，也便不再意外，只是深深地将何悠的容貌印入心底。 …… “就在这里停下吧。” 这两个月来，何悠也算经历了不少大场面，面对那许多目光，也并未在意，只是等脚下船只来到了与其余宗门平齐的位置，才开口说。 “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了。”他转身看向众人，笑道。 “你……”白枣眼圈不知何时泛红，只说出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放心。”何悠笑了笑，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务必小心，如果情况危急，我会出手。”白夫人扶了扶腰间佩剑，认真道。 “务必小心。” “小心……” 其余人也纷纷开口，只是重复这四个字。 何悠心头微暖，却是心中豪气顿生，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犹豫了下，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衣袖，身体便跃起。 轻飘飘，于众目睽睽之下，飘下船只，落在了那平静的海面上。 而就在他即将接触海水的瞬间，何悠轻轻向下一指，青光闪烁，脚下便荡出一道光环，压平了海面。 这是今天出门前，他找白夫人要的一门御水的秘术。 并用了几十分钟掌握熟练。 可以用很低的消耗，维持不坠入水下。 见秘法成型，何悠无声吐出一口气，旋即体内金丹旋转，身体轻飘飘的，便朝着前方宽阔海域行去。 每一步，都跃出十几丈，这是金丹境界搬运灵力，提纵躯体的窍门。 很快的，他便将身后的围观船只抛下，也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前方。 …… 今夜月色很好。 因此，就连这海洋也显得颇为平静。 只有一缕缕寒雾飘荡，将这天地间晕染的格外肃杀。 何悠抬目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一片人影。 当他接近，更是听到了一阵阵奇异的叫声。 那是鲸龙的叫声……就如同上一次到来时候那般，姜氏的人没有乘船，只是驾驭着一头头圈养的，有着与龙妖近似血脉的奇异巨鲸，默默地伫立在远方。 如同一条漆黑的线。 隐约间，何悠可以看到为首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姜洪。 今夜，他却只是个面貌模糊不清的观众。 “你终于还是来了。” 忽然间，一阵海风迎面吹来，何悠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将目光从远处的，静默的姜氏族人中收回，追溯着声音的源头，停下了脚步，也看到了一个老人。 那是一个盘膝坐在海面上的老人。 距离他有数百米远，然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危险。 对方身材高大，却有些佝偻，白须白发，那张与姜洪酷似的脸上，表情严肃而庄重，声音中，仿佛还带着一丝叹息。 身上穿着深青色的古旧道袍，下摆很长，平铺在海面上，随着波浪缓缓起伏，没有任何气息透露出来。 同样两手空空，浑身也看不到携带什么法器，然而何悠却并不意外，因为他很清楚，对方最强的武器是什么。 就像自己一样。 “前辈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我不来实在不合适，所以就来了。”何悠站定，眼神平静，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前辈……听到这个词，坐在海面上的姜槐神情短暂地变化了下，心想倘若你真的是青苍，那应该是我叫前辈才是…… 不过，打量着月光下，何悠那年轻的面庞，注视着这位，被族人描绘的颇为恐怖的何供奉，他忽然对那些传言有了些许的怀疑。 沉默了下，姜槐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并远远的，传遍了海面，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用这种方式见面，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我原想着，我们之间的问题，可以用更加和平的方式解决。 ……这三日来，我也始终期望于你的回应，只是没曾想……终究还是没法避免刀剑相向。” 远处，海域两侧的观众们，无论是姜氏族人，还是那些前来观战，亦或者说是“见证”的修士们，都安静了下来。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小片海域，只剩下这片海上的一老一少两道人影，只剩下姜槐充满了感慨与遗憾的叹息。 姜槐的语气无比真诚，就仿佛，他是真的不愿意让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般。 然而，下一秒，这寂静的天地中，便响起了一声轻笑。 “嗤……” 那是一声带着一丝嘲弄与讽刺的笑声，却又令任何听到的人，生不出反感的情绪。 与姜槐的嗓音，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众目睽睽下，便见何悠轻笑着摇头，道： “原来姜老前辈竟也喜好和平……还真是让人意外，我修行时日很短，只道人越老，面皮越厚，今日一见，果然非虚。” 数百米外，盘膝坐于海面上的姜槐雪白的眉毛微微抖动，却只是垂下双目，平静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何悠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一个人畜无害的好好少年，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是如刀般锋利： “前辈听不懂？好，那我翻译一下……其实，我想说的只有一句，那就是……” “您真的……很不要脸。” 天地之间，短暂的寂静了一瞬。 随后，一片哗然。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来吧，我的剑 真的……不要脸…… 何悠这句话没有任何遮掩的想法，因此，当他说出口，也就传遍了整片海域。 先是短暂的寂静，旋即，便是哗然。 他背后，那一串船只上的，来自不同势力的修士们都不禁变了颜色。 其中，尤其以申城本地的修士最为吃惊，虽然，今日这种场面，本已是敌非友，然而，在他们看来，说到底，一方是活了二百年的踏空境强者，一方来历更神秘…… 两人在这众目睽睽下见面，总该端着一些，却不曾想，这位何供奉竟是如此的不客气…… “这是一点都不遮掩了啊。” 有人感慨。 相比之下，观战人群中那些来自江宁府的修士们却并不是太意外，一来，在十方竹林聚会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对这位何供奉的风格有所体会。 二来……考虑到“青苍真人”当年群嘲全境的“历史”，眼下这种层次的话语，可能已经算是温和。 一艘造型古典，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船上，野草寺主持，桐仁和尚一身僧衣，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战场中心，悄然赞叹了一声，暗道不愧是你…… 同时，蹲在他坐肩膀上的“千鹤”脑袋上，两颗摄像头般的眸子也愈发明亮。 对面，海上，哪一条漆黑的，由一头头鲸龙组成的“线”也终于有了变化，面对着何悠毫不留情的奚落，姜氏族人们纷纷浮现怒容。 人群角落，一只体型矮小，略有些发育不良的鲸龙背上，道法门的几个“余孽”正挤在这一处。 刘茂抱着胳膊，小心翼翼地缩着脖子观察战场，听到何悠的话语声，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低声说：“糟糕。” “师兄……怎么了？”旁边的道法门小师弟忍不住低声询问。 刘茂机警地瞄了不远处那些姜氏族人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 “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劲，本来我觉得这波姜槐稳赢，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你们有没有发现？何……他似乎根本没有惧怕的情绪。 按理说，如果是迫于压力才过来，对于这场战斗缺乏信心，不应该这样激怒姜槐才对，他这种态度摆出来，怎么看，都对自己没有好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还藏着什么后手。”刘茂轻声道，旋即咽了口吐沫，对几个师弟说，“你们机灵些，看我眼色，如果等下情况不对，我们就立马开溜。” …… …… 短暂的骚乱很快重新平静了下来。 然而，敏锐的人却已经发现，这片海域中的气氛已然有了变化。 海上。 须发皆白的姜槐沉默了下，面对何悠的讽刺并没有表露什么表情，只是声音愈发低沉，感慨道：“早先听闻了些何供奉的脾气秉性，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顿了下，这为上代家主再次开口，也不辩解什么，只是道： “事已至此，口舌之争属实毫无必要，江宁、申城两地修士交好百年，同属江南一脉，我原也无意令同室操戈。 今日之事，邀诸多道友前来，也只想着做个见证……只要何供奉愿退让一步，又何必非要拼杀个你死我活？” “退让一步？”何悠站在海上，如履平地，闻言却是笑问道，“我倒想听听，是怎么个退让法？” “只要你将我族宝物归还，那便……” “哈！”何悠只听了一半，便仿佛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顶顶荒唐的事： “你族宝物？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是这副说辞，莫非，姜老前辈就那么希望，我当众给所有人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吗？” 说到后一句，何悠脸上的笑容已极夸张。 姜槐沉默了下来。 他当然不希望节外生枝，并且，姜槐也清楚，何悠同样并不想公开那条龙魂的信息。 这不仅仅是因为龙魂本身便是极珍贵的事物。 更因为，源于某种原因，姜槐大概能猜出那条龙魂的来历……那是从仙界降临的生命。 虽然很多人都隐约猜出了，两人所争抢的所谓“宝物”便是那所谓的“天降之物”，然而，却极少有人知晓其本体是一条龙的魂魄。 至于其仙界居民的身份，更是只限于极少数人知晓。 倘若扩散开，势必引发神州大地上无数目光，将事情变得更复杂，因此，姜氏始终只以“族中宝物”称呼，却不肯说个明白。 而这三天来，面对着外界的风浪，何悠同样选择了隐瞒。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属于双方的默契。 然而这一刻，姜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对手与想象中有些不一样，所以，他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终止了这个话题，不再试图激怒何悠，也不理会远处那些满心好奇的修士们，只是叹道： “我们可以谈谈，甚至可以做一笔交易。” 何悠冷淡地看着对方，心中很清楚姜槐话语中的含义，显然，这位二百岁的老牌强者同样摸不准自己的根底。 或者说，是不愿意付出损耗自身所剩无多生命的代价，因此，还在试图让自己主动交出“薇薇”，只要他点头，姜氏很可能会答应付出一些代价，用以交换。 这便是“交易”二字的含义。 而两人的这几句对话落在远处的观战修士耳中，却是只觉内情神秘，愈发好奇起来，却也明白，今日不大可能知晓真相。 只好将注意力投向何悠，想要看这位何供奉如何回答。 “应该会答应吧……难不成，他真的有底气抗住踏空境修士？听说……他才修行了两个月……即便是百年前的强者夺舍，也没道理敌得过姜槐……” 有人分析，并获得了不少修士的赞同。 然而，下一秒，何悠清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到底还要不要打？磨磨蹭蹭，实在啰嗦。” 他的回答很果决，没有任何一丝犹豫，语气中，仿佛还带着一丝……催促和……不耐烦？ 听到这个回答，姜槐的神情一沉，远处的修士们也再度露出惊讶的情绪。 白氏的船上，白枣便听到站在一旁的母亲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仿佛无奈，又仿佛早有预料。 另一艘船上，桐仁和尚对这个回答毫无意外，只是认真地调整了下“千鹤”的拍摄角度。 那诸多散修伫立聚集的大船甲板上，肖雅按着扶手，听着从前方海域传回来的声音，听到身后原本的议论声为之一停。 下一秒，她忽然感觉，双手扶着的金属栏杆忽然变冷了些。 …… 并不是错觉。 气温真的变冷了些。 就在何悠话音落下后数息，这片天地陡然间，气温狂跌，原本夜晚便已经有些寒冷的东海，竟是于瞬息间，吹起宛若凛冬之时的风来。 这气温变化的极突然，当即引得所有人的注意。 “灵气环境异常波动！” 在场之人，无论修为高低，都于这一刻，感应到了周遭那异常变化的环境。 随着众人抬头打望，陡然间，肖雅只听到人群中升起一道道惊呼： “雪！” “下雪了！” 她愕然抬起头，望着天空……夜空仍旧晴朗，银月高挂，星辰璀璨，并未有任何乌云遮蔽，然而，深空中，竟纷纷扬扬飘下雪花来。 这一幕极为怪异，也极为美丽。 本来还是炎炎夏日，转瞬间，却仿佛步入寒冬。 …… 白氏船上。 白枣同样在仰头，望着那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她茫然地抬手右手，用掌心托住一枚，旋即，感受着它一片纯白融化成水滴。 “别碰。” 然后，她便听到了母亲沉重的声音。 与此同时，便见白夫人袍袖微微鼓荡，卷起一阵微风，将周边雪花纷纷吹开，在甲板上众人身边，营造了一个“真空区”。 在白夫人做出这举动的同时，那一艘艘船上，一位位大修士也都神情严肃地出手，卷起寒风，吹散周边飘雪，似乎，那是极危险的事物。 只有那些中小门派与散修才没有察觉，直到目睹诸位大修士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地依样画起了葫芦。 并终于意识到，这天象变化，显然源于前方海域的那个老人。 果不其然，随着海域之上，纷纷扬扬飘落大雪，盘膝而坐的姜槐才发出一身苍老的叹息： “唉。” 这叹息声仿佛蕴藏着某种极强烈的压力。 饶是已然收拢了作用范围，但仍旧，让围观着中那些修为较低的人感觉到呼吸压抑。 至于直面重压的何悠，这时候，眉眼也终于渐渐严肃了起来。 “呼……” “呼……” 因为冷热变化，导致海面上当即卷起了一阵阵腥风。 风声凛冽，宛若莫名生物的哭嚎。 那风也极锋锐，吹在脸上，如同一片片刀子。 在变化出现之初，何悠体内的神秘功法便自动运转了起来，丹田中，那一缕仙气环绕着纯白金丹快速旋转，释放出高温，帮助他抵御了那可以将寻常人冻僵的寒意。 姜槐终于还是出手了。 就在他开口的刹那，确定了没有“商谈”的余地，这位活了二百岁的老牌强者终于在何悠这个后辈面前拿出了其应有的果决与行动力。 一念间，天地动，时令逆转。 这便是踏空境强者的力量。 这一幕看似极美。 然而，只有处于战场中央的何悠才能清楚感应到那弥漫着整片天地的森森杀意！ 那无数片雪花，每一片，都释放出强烈而凶险的杀机。 它们封锁了这片天地，仿佛一座囚笼。 这杀机并非来源于躯体与物质，而是针对精神层面。 这一刻，何悠很清楚地意识到，相比于身体感受到的寒冷，自己的精神体所承受的，还要胜于躯体百倍！ “咔嚓咔嚓……” 恍惚间，何悠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识海”结冰的声音。 他的思维都仿佛有了将要被冻结的倾向。 然而，也只是“倾向”而已，随着体内神秘功法运转，在何悠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识海深处，那曾经出现过的神秘符文再度亮了一瞬，于是，一切的异常便都消失无踪。 “这就是你的力量么？”何悠眨了眨眼，压抑住心中的惊讶，平静地问道。 对面。 寒风中，须发轻舞的姜槐眉毛微挑，显然对何悠的表现有些惊讶，但也仅止于此，在他看来，无论这个何供奉是否当真是大圆满夺舍。 但起码，总不那么简单。 眼下这番表现倒也算不得什么，他并不沮丧，只是同样笑了起来，说道： “这只是一次警告，我感应的出，你的修为应该是金丹初境，听说你才修行两个月…… 无论因为什么，能只用两月时间，将一具凡躯炼成金丹修士，都是一件堪称匪夷所思的事。如果再给你几个月，或者几年，或许，我真的不会坐在这里。” 顿了顿，姜槐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笑容愈发自信： “然而……很可惜，你现在只有金丹，却遇上了我。” “看样子，你似乎吃定了我。”何悠静静看着他，说。 姜槐笑道：“本来，我并不太确定，我出关后曾经反复将你在句曲秘境中的那段录像看了很多遍，并进行了解，所以，我不大确定，你的真实修为究竟是多高。 我甚至曾经怀疑过，你的真实修为可能在六品通玄境……如果是那样，我大概只能放弃，或者另做他想。 而不会选择与你正面交战。 毕竟……我已不再年轻，这幅躯体腐朽老迈，精神也衰退了，拼不过年轻人……不过，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了，你真是只有金丹境界。 恩，这比此前外传的辟海境修为有所出入……显然，你的确隐瞒了修为，只不过……终究也只是四品境而已。” 看得出，姜槐的心情的确很不错，或者说是，放松了许多，因此，连话也更多了些。 听到他的言语，远处观战的本能修士们表情各有变化。 何悠突破金丹境的消息此前尚未传开，他们大多也是此刻才知晓，两个月便从凡躯修成金丹修士，这个速度，只是听着，便令人惊惧。 这时候，一部分修士甚至开始隐隐地庆幸，庆幸于姜槐及时出手，并期盼这位老牌强者将何悠灭杀于此。 否则……依照这个晋升速度，再过几个月，一年……何悠又要成长到何种地步？ 而作为当事人，何悠却只是目光古怪地看向姜槐，很想提醒一句，你真的想错了……我从来没有隐藏过修为……甚至经常虚标才对…… 我这个四品也只是前几天运气好突破，仅此而已。 然而，这些话终究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何悠定了定神，神情平静，问道：“然后呢？” “然后？”听到他的反问，姜槐怔了下，道，“还要什么然后？莫非你真觉得，依靠某些秘法与手段，就可以硬生生抹平三个大境界的差距？” 这位老牌强者似乎笑了下，摇头道： “我不清楚你的这份自信源于何处，莫非就依靠你那暗中掐起的指诀？” “在你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你垂在身侧的手在暗中调动周遭的灵气环境，恩，让我猜猜，这便是你在句曲秘境中所施展的那门秘法吧？ 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也不知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一门威力惊人的秘术…… 以我如今破败的身躯，大概也是遭不住的，倘若你真的发动，或许，我也会如同那些古建筑般被你捏碎……” 说到这里，姜槐的语气一顿，杂乱的胡须翘起，语气悠悠： “可是，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么？” 说着，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这漫天飞雪，道： “看到这万千飘雪了么？没错，我的躯体的确禁不住你的秘术，可是，你我最大的差距并非在此，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清楚什么？”何悠仍旧表情平静地反问。 “飞剑，”姜槐眯着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未通玄，便炼不出属于自己的神识飞剑！而我可以。 这就是你我最大的差距！ 当然，你或许也有一些后手，比如某些可以保护神识的法器……可是，很不巧，因为一些原因，我的飞剑比旁人更锋利一些，也更隐蔽一些…… 事实上，它此刻并不在我的识海中，而是藏在这漫天飞雪中，只要我转动念头，它便可以从任何一片雪花中出现，将你斩杀。” 将你斩杀！ 最后四个字，姜槐说的很慢，很用力。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远处，那些船只上，无数修士都齐刷刷变了脸色！ 尤其是那些散修，更是惊恐地四下躲藏，将身上的飘雪抖落。 也直到这时候，很多人明白了，那些大修士为何出手吹散这飘雪的缘故。 姜槐……竟然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的飞剑释放了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愿意，可以当即诛杀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这便是大修士的可怕。 然而，面对着姜槐毫不掩饰的威胁，何悠却仍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问道： “所以你为什么不动手，而是在和我继续啰嗦这些？因为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平静，表情太过淡然，没有达到姜槐预想中的“效果”，这位老牌强者心中无来由地紧了下。 飞快地思索了一番，确认自己并没有遗漏什么，这才缓缓开口道： “我只是在给你最后的机会，你没有炼出自己的飞剑，所以不可能抵挡得住我，你的秘法施展的再快，也超不过飞剑杀人的速度…… 所以，如果你愿意将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听上去很大气，很有前辈风范，”何悠静静地看着他，说，“可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让我想想，你应该是担心，贸然杀我，会损坏那样……东西吧。” 姜槐似乎被戳到了心事，神情微变。 是的，他之所以在占据了绝对优势后还不动手，就是担心，自己贸然动用飞剑斩杀，会伤及那条龙魂。 所以才想要威逼利诱。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否认的时候，却见何悠摇摇头，说： “算了，你如何想的，我倒也不怎么关心，方才听你啰嗦那么久，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新鲜的手段，却没想到，果然只是依靠飞剑…… 恩，坦白讲，这还真让我松了口气，我原想着，如果你不按照套路出牌，那还真的有些麻烦……” “你什么意思？”听到何悠旁若无人地叙说，姜槐心中咯噔了一下，生出巨大的不安。 为什么？ 为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如此镇定，如此淡然？ 难道他就真的不怕？ 亦或者，他果真藏着足够强力的手段？ 可是……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抹平如此巨大的差距？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玩心理战？ 在诈我？ 想要依靠我对龙魂的忌惮而让我束手束脚？ 对，肯定是这样。 姜槐心中无数念头闪烁，眼神陡然变得坚定。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他便只能冒一些险了，然而，何悠说出的下一句话却彻底打乱了他的思路。 “啊，没什么意思，”何悠轻笑了一声，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来，“我只是想纠正你的一个错误。” “什么？”姜槐心中一跳。 “你方才说，我不可能抵挡得住你，因为我只有金丹境，没有飞剑，”何悠嘴角缓缓翘起，纠正道，“可事实上，谁规定了金丹境，就不能拥有飞剑？” 姜槐闻言怔住，似乎完全没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金丹修士神识未开，根本没办法凝练自己的飞剑……” “你这话倒不算错，可是……”何悠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怪异，“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用的是自己的飞剑？” “你……” “而且，很不巧的是，我不仅有一柄飞剑，并且，也将它藏了起来，你猜……我藏在了哪？”何悠笑容灿烂地问道。 “哪……哪里？”姜槐下意识询问。 继而，这位活了二百年的老人便只见何悠轻笑了下，移开目光，仰起头，望着那浩瀚无垠的星空与亿万年流淌不息的银河。 缓缓举起右臂，手指张开，朝天一握： “出来吧，我的剑！” 下一刻，天地大动，群星璀璨！ 第一百五十章 亿万星光，冰消雪融 …… 今夜的夜空真的很是清朗，即便是寒风呼啸，被姜槐营造的纷繁飘雪遮挡了些视线，也仍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贯穿南北的星河。 原本，这也只是今夜这场争斗的一面背景板，没有人事先会猜想到，那距离众人极遥远的星空会与今夜的交战有任何一丝联系。 然而…… 就在这一刻，人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 …… 随着何悠抬起右手，朝向天空，做出抓握的手势，海域上的紊乱的风都仿佛停滞了，然后，原本因为大雪而黯淡下来的天地，重新明亮了起来。 星光盛放。 天地明媚。 那一缕缕星光仿佛在这一瞬间，都调高了亮度。 偌大海域，光亮如昼，而伴随着星光降临的，还有无穷森寒的剑意！ 远处，传出一阵惊呼。 对于江南的修士们而言，这一幕并不是太陌生……虽然，放在历史长河中，类似的天象也是罕见的。 可不巧的是，就在两个月之前的月圆之夜，星空便曾有过类似的明媚。 “天地异象！”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这个词。 旋即，那连绵战船之上，无数身着各色道袍的修士们便再无一人不为之动容！ 天地异象！ 时隔两月，他们竟然再次看到了盛放的星光！ 人们的记忆虽易磨灭，但好歹不至于健忘到这般地步，因此，在看到这变化的天象的刹那，他们心头便陡然生出了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 肖雅所在的船只上。 这个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尚且还未反应过来，未曾想明白，眼前这一幕与海上交战双方的联系，便只听到人群某处，传来了一声感慨。 她当即望过去，旋即，发现开口的竟是那位怀中抱着一只猫的，戴着眼镜的女人——那是自黎州来的大修士。 茅青静静地站在船头，微微仰头，鼻梁上，两只眼眸定定地凝望着星光盛大的宇宙，心中豁然开朗…… 趴窝在她怀中的盹盹同样发出了一声喵呜。 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在何悠第一次聆听仙法的那次，刚刚抵达江南的者一人一猫便清楚地目睹过相似的一幕。 只是始终未曾找出，引发这天地异象的线索……只好将其归结于这渐渐复苏的世界。 却不曾想，竟然在今日找到了答案。 原来……引发这异象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不远处，白氏船只甲板上。 白澈同样引发了相似的联想，只不过，他掌握的信息更多，想到的也更多些…… “原来是你……”他轻轻呢喃着，然后扭头看了眼旁边攥着拳头，一脸紧张的小妹。 心中默默算了下日子，便已确认，上一次异象恰好是何悠开窍后的那个夜晚。 只是当时……白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个被自家妹子捡来的，颇有天赋的家伙，会是那震动了整个江南的“根源”？ 念及此，白澈心中原本的担忧突然消散了。 反而有些期待了起来……心想，莫非，他的依仗，他敢于直面姜槐这位踏空境强者的“后手”便藏在星空之中？ 那是什么？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一柄飞剑？ 可是……在哪？ “他的飞剑藏在哪？” 想到这里，他猛然扭头去看身旁的母亲。 须知，飞剑无形，只有大修士等阶才能感应。 “在星光里，”白夫人屹立于甲板最前方，周身弥漫着吹卷飞雪的轻风，眼神无比复杂，仿佛明悟，又仿佛，多了无数的疑惑： “我不知道他的剑从何而来，但我如今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有底气接受这场挑战…… 原来早在夜幕降临，战场未开之时，他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原来……他竟然把那柄剑，藏在了我们头顶的星光里！” “匪夷所思。”钱思惊惧。 “天人手段。”桐仁赞叹。 这一刻，无数观众都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来。 他们只以为姜槐藏剑于飞雪，笼罩整片海域，便已经是令人惊叹的高妙手段。 却不曾想，何悠的手段竟然布置的还要远远早于姜槐。 现在想来，当夜幕降临之时，这片大地之上，所有人头顶便已悬起了一柄杀剑。 “怪不得……怪不得他从始至终那般平静……“ “原来他的底牌，早已掀开……” 一位位宗门、家族高手醒过神来，惊叹不已，也畏惧不已。 相比之下，在另外的一侧，那由鲸龙组成的队伍中，姜氏族人也于这一刻变了颜色！ “家主……” “兄长……” “老家主他……” 鲸龙群中，一阵纷乱，原本，在姜槐说出那番话后，他们所有人都已然放下心来，却不曾想，形势急转直下。 然而面对着族人的询问，人群前方的姜洪却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海域中的那个背影。 那是姜槐的背影。 当何悠抬手，唤来那无数道星光的刹那，这位老牌强者脸上的笑容便已彻底凝固，满心胜券，荡然无存。 他不知道何悠究竟是如何做到了这一点。 然而，感知却清楚地告诉他，那无数道星光中，的确藏着一道道冰冷的剑意，它们似乎已经存在了很久，只是隐而不发。 直到何悠此刻终于主动释放出来。 “这不是你的力量……这绝对不是你能驾驭的力量……” 他声音沙哑而急促地说着，身上的袍袖却已然在那无数剑意中撕裂开一道道细碎的裂口！ 苍髯抖动，眼珠发红，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何悠，声音越来越大。 “你说的没错，可杀你已经足够。”何悠语气平常，心中却也是感慨。 即便是他自己，也未曾想到，昨晚第三次月圆，自己听到的竟不是功法，也非仙术，而是模糊感应到的一柄，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飞剑。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段“御剑口诀”，亦或者是密码。 当他成功与其连接后，便感应到了它的存在。 并随之明悟，以自己的修为几乎无法驱动它。 然而，很不巧的是……他恰好拥有一道仙气。 …… 心中念头闪烁。 何悠可以清楚地感应到体内那一缕仙气正在快速的消耗。 大概估测了自己能驾驭星光的时间，他不再犹豫，那高高举起的右手，虚握着无形之剑，于这一刻，无声无息，径直斩下！ 剑气纵横，摧枯拉朽！ “杀！” 与此同时，感应到致命杀机的姜槐也同时下达了相同的命令。 于是，那漫天飞雪同一时间凝固了，定格在原地，不再飘动，每一片都锋锐如刀。 “啪！” “啪！” “啪！” 一道又一道细碎的声响于这寂静的天地间浮现。 这一刻，两人同时出剑，彼此相对。 晶莹湛蓝的雪花与星光抵消，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一片片消融。 肉眼可见的，几乎只是眨眼间，那千万朵飞雪便一一消融，化为虚无，天地间寒意尽散。 与之相对的，同样也有千万缕星光湮灭。 只是…… “你的剑再多，又如何抵得过我？”何悠轻轻摇头，果断掐断了自己与漂浮在大气层外的那柄飞剑的联系。 丹田中的仙气，也只剩下小小的一截。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端坐于海面之上的姜槐飘起的须发陡然垂下。 老迈的身躯不正常地僵立在原地。 停顿了几秒，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后仰栽倒！！ “咔嚓！！！” 与此同时，其身下，早已被冻结成了大块浮冰也裂出数道粗大的痕迹，仿佛行将崩塌！ 天地一静！ 继而，远处那无数鲸龙突然齐齐发出一阵哀鸣！ 姜氏族人队伍，顿时乱做一团。 另外一侧，无数船只上，来自江南各地的修士们静默失语。 即便早在明悟何悠星空藏剑的手段后，便已经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有所猜测。 可是……当真正目睹一位老牌踏空境强者吐血倒下，所有人，仍旧感受到了极强烈的心理冲击。 有人扼腕叹息。 也有人兔死狐悲。 还有一些，在这几日的风波中曾经散播过恶意针对何悠言论的修士们，则是恐惧。 在此之前，没有人相信何悠可以战胜姜槐。 毕竟，纸面上的数据实在太过悬殊。 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这就是一位大圆满境的手段么……分明只是金丹修为，却能施展出这般强横的手段。” “那飞剑……莫非是他当年所留？就是为了夺舍重修后，可以多一层依仗？” 人们议论了起来，这个猜测也的确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他们无法解释眼前这一幕，只能将其归结于大圆满境的手段。 事实上，这似乎……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今日之后……怕是在无人能阻挡他崛起之势。”某位相邻府城的大修士摇头叹惋，有些忌惮，也有些羡慕，他不禁扭头看向白氏所在的位置，心想： 怎么偏生是你们这般好的运气…… 是的，这一刻，在场的大大小小的势力在震撼、畏惧之余，也对白氏生出了类似的羡嫉的情绪。 …… “妈，哥……何悠他……”船上，修仙少女在方才两人同时出剑的刹那，便已经闭上了双眼。 直到此刻，终于看清了这场交手的结果，心中骤然松缓下来，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轰然落下，眼眶中，仿佛都要有泪水落下。 胜了！ 竟然真的胜了！ 何悠竟真的正面战胜了一位踏空境强者，饶是一切看上去都已尘埃落定，可她甚至都还有些恍惚，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幕。 她急切地想要从身旁的人们的表情上的确认这一点，并成功地看到白澈露出笑容。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忽然听到母亲发出了一声轻咦。 “不对……” 这位刚刚回过神来的大修士皱起眉头，没有喜悦，也无哀伤，只是焦急与愤怒： “不对劲！姜氏那帮人……” 就在她开口的同时，附近，其余船只上的修士们也发现了异常，重新望向前方，显露出愕然的神情。 “姜氏！” “姜氏在做什么？” “那些……鲸龙！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鲸龙？！” 散修船上。 穿着运动服的肖雅好不容易从方才的那一幕中恢复思考的能力，还没来得及为何悠生还而欣喜，便重新被周围的阵阵声浪吸引。 “鲸龙！” “快看！” 她愕然抬眼，便只见，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竟陡然沸腾，随着那一阵哀鸣声落下，姜氏队伍竟重新稳定了下来。 并在姜洪的带领下，列成了一个围杀冲锋的阵型。 纷纷抽出兵器，驾驭鲸龙，排开海浪，朝向何悠杀去！ 不只是如此！ 与此同时，那偌大的海域上，竟同时破开一朵朵纯白的浪，一头头巨大而狰狞的鲸龙从水下跃出。 一头……两头……十头……百头…… 无数鲸龙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早已经埋伏在了东海之下，深潜海底，始终未曾露面，直到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某种命令，终于同时跃出。 刚好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圈”。 而圈的中心点，恰好，便是何悠！ “这是早有预谋的！他们竟然早早就安排了这个包围圈！难道……他们早就料到了姜槐会败？”有人吃惊道。 “未必……或许，这只是防患于未然的一手埋伏……亦或者，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只知道……何供奉危险了！” 某个门派的掌门眸光闪烁，语速飞快道。 危险？ 众人一怔，继而醒悟。 是了！ 修仙界的基本知识，飞剑斗法，即便是胜利的一方，同样也会精神震荡，受到反噬……轻则虚弱，重则精神失常都是有的。 虽然说，何悠说那飞剑并非是他自己的，这大概可以规避这方面的反噬。 然而……任何一个修士，用指头思考也能想到，以区区金丹修为，强行驱动剑光，这必然也要付出巨大的消耗。 而刚刚结束战斗的何悠，恰好应该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 姜氏于这一刻发动鲸龙围杀，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他们能想到这些。 白氏众人自然也能想到。 看到这一幕，白澈破口大骂了一声卑鄙，继而看向母亲，知道这时候，大概只有大修士出手才能救下。 然而，白夫人却也是一脸惊怒： “来不及了！我们距离太远！而且……他在我的飞剑范围之外！！” 是的，身为通玄境修士，白夫人的飞剑覆盖范围远远比不上姜槐，只有几百米而已。 这时候，根本来不及救下何悠。 听到这话，一旁的白枣脸上刚浮现出的笑容陡然僵硬，小脸苍白如纸，继而，便看到母亲袍袖飞舞，便要纵身，跳下船只： “希望他能撑到我赶到那……” 然而，白夫人这句话刚说出一半，身体便是猛地颤抖了下，继而，竟停止了飞跃的动作，只是愕然地望向前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彩！ …… 远处，海上。 怒潮翻卷，骇浪滔天。 无数庞大凶恶的鲸龙以及正不断接近的姜家修士将他团团围住，喊杀声整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然而，处于“绝境”中的何悠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并未看向那些正不断逼近的庞大生物，只是看向那飘在海上的老人，轻声道： “对了，还有一点要纠正你，我的确一直在捏着手诀，只不过，我从来也没打算用这个对付你，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现在……‘未然’出现了。” 何悠淡淡一笑，垂下的手诀变幻，牵动了方才他专门留下的那最后一缕仙气，轻轻一拉。 旋即，便见他一字一顿： “天……下……潮！”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海蓝时见鲸 “天……下……潮！” …… 何悠的声音不大，也并未传开，然而，当他牵动仙气，发动这门仙术之时，在场所有修士，便都为之色变。 整个海域环境，周边千米方圆，仿佛出现了一张虚幻的网，牵动了整个灵气环境。 没有人可以忽视。 那骤然向中心聚集的灵气，如同滚滚的潮水，这个范围甚至覆盖了两侧观战的一艘艘船只，就仿佛，每一个人都是这张网中的一尾游鱼。 而此刻，所有“游鱼”都清楚地感应到……水在枯竭…… 不…… 不是枯竭，而是聚积！ 朝着中心区域……集聚！！ “难道……” 在场的人，终归是有不少都是曾经参与过句曲秘境探索的，更有许多，当初曾经亲历过太微阵列崩解。 因此，在感应到这变化的瞬间，便明白了，何悠到底想做些什么。 相比之下。 那一头头呈现浑圆的“圈”，将何悠围困在中心，正疯狂地破开海浪，朝着他袭来的鲸龙虽然不清楚即将发生什么，却也能感应到强烈的不安。 “呜嗷……” “呜……” 这些皮肤深蓝偏灰的，鲸鱼模样的海洋生命，在那渐渐浓郁的毁灭气息面前，终于发出了不安的叫声。 空灵、悠远、恐怖……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那一头头巨鲸突然不约而同地跃出水面，巨大的尾巴摇摆，仿佛在挣脱那张无形之网。 “防御！！” 冲锋中的姜氏族人们陡然听到姜洪发出了一声满是惊恐的历呵。 继而，来不及询问，便纷纷本能地施展起防御秘法。 下一秒，于众目睽睽之下，那无数跃出水面的巨鲸发出痛苦的嘶吼，体表皮肤裂开，肌肉翻卷，于半空中，生生爆裂开！！！ “轰！” “轰！！” “轰！！！” 何悠攥拳，狠狠一握，那一头头鲸龙便被震碎成无数血肉，一簇簇深蓝色的血液凌空炸开。 如同一簇簇花朵，极为冷艳，却又透出血腥的美感！ 蓝色的鲜血混杂着血肉轰然砸下，将整片海水都染上了异样的色彩。 …… 静！ 寂静！ 天地之间，狂风消止，巨浪平复，随着无数巨鲸落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鲸龙的血腥气混杂在风里，吹向远处，浓郁的，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 白氏众人那紧绷的神情松缓了下来，并意识到自己方才担忧的多余。 “几乎忘记了，他还有这招秘术。” …… 海面上。 姜氏众人愕然地停在原地，还保持着防御的姿态，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等人，竟并未遭受攻击。 是的，何悠这一击，只是震杀了包围圈的那些鲸龙，而这些，同样位于仙法覆盖范围的修士，以及他们脚下的坐骑，却并未受到波及。 “我们……没死？” 一个族人撑着一个用海水形成的保护罩，脸色苍白地望着前方变了颜色的大海，颤抖着声音，问道。 没有人回答。 这些姜家修士要么仍旧沉浸在方才那场恐怖的爆炸中，并未回过神，要么，便是望向队伍为首的家主。 而手持一柄长刀的姜洪，却只是神情极度复杂地凝视着远处那道身影，片刻后，他才颓然放下武器，嗓音嘶哑而绝望地说： “为什么……不杀我们？” 是的，作为大修士，他能感觉到，方才那一场爆炸的恐怖，恩，自己修为较高，大概只会重伤，不至于死去。 可倘若何悠有意攻击，他身边的这些族人，怕是活不下几个。 如今，毫发未损，这显然是何悠故意放过了他们。 这无疑是一件令姜洪不解的事。 而面对着姜洪的询问，何悠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看向他，问道： “我很好奇，你们就真的不怕死么？或者说，那样东西真的对你们就那么重要？还是觉得，此刻的我真的虚弱到了没有反抗能力的程度？” 姜洪沉默，却同样未曾回答，只是惨笑道：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父亲已命丧你手，难不成你还真敢让我等活着离开？就不怕以后……” “怕你们报复？”何悠闻言忽地摇头失笑，道，“你们觉得，我会怕这个么？” 姜洪闭上了嘴巴，没法给予回答。 是啊，何悠真的怕他们的报复么？ 以其两个月便修成金丹境的恐怖速度，再加上那悬于头顶的，无法窥见的杀剑……纵然是给他们一万次机会，真的还有报仇的希望么？ 念及此，这位现任家主只觉浑身力气消散，眼前的一切都灰暗了下来。 然而，接着，何悠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虽然我的确不在意这些，但不得不承认，若是出于谨慎的角度，正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或许，杀光你们才最是保险，不过……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你们？” “而且……谁说你父亲死了？要不你再确认下？他可还喘着气呢。”何悠似笑非笑道。 说着，他扭头，看向不远处那满是裂痕的浮冰之上，那一动不动，满是血污的“尸体”，冷笑道：“别装死了。” “咳……咳咳……”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在众人眼中，早已判了死刑的老人竟然慢吞吞爬了起来，动作踉跄，不住地咳嗽。 脸色惨白，近乎透明，嘴角、胸襟前也满是一滴滴血液，看上去，已然是无比虚弱，一副心神大损的模样……可终究……还是活着。 “父亲！” “老家主！” 看到这一幕，姜洪以及其身后那一众姜氏族人先是一惊，然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纷纷驾驭鲸龙，靠近过去。 远处围观的诸多修士们也是露出惊讶的神情。 似乎，并未料到这一点。 众目睽睽之下，姜槐佝偻着，撑着虚弱年迈的躯体努力坐直身体，神色极为复杂地看了何悠一眼，这才拱起双手，苦笑道： “多谢何供奉手下留情。” 是的，作为踏空境强者，姜槐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还能活着，真的是何悠留了手。 事实上，飞剑斗法中，他的确惨白，自己的神识飞剑被那无数星光硬生生磨灭，反噬到精神上，也承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 可是，一个是何悠为了保留一截仙气，提早收回了那柄剑。 二来，作为老牌踏空强者，加上龙裔本身的天赋，姜槐堪堪稳住了震荡的识海，捡回一条命来。 方才也的确是短暂昏厥了过去，之后才苏醒。 然而，即便如此，倘若何悠真的有心杀他，只需要在方才那一击的时候，将他重伤的躯体也一并捏爆，也就行了。 可何悠却没有动手。 更未灭杀姜氏族人。 虽然，姜槐大概能猜出何悠的一些想法，但无论如何，能在这种情形下留手，都只能说明，何悠足够理智，足够自信！ “用不着谢，我只是还有话问你而已。”何悠淡淡道，心中却也是轻轻一叹。 留姜槐一命，并非他心软。 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在绑定了地外那柄神秘的飞剑后，何悠对于这场争斗便已然是十拿九稳，因此，很早就在思索究竟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利用仙气与飞剑，把这群龙裔铲除，有些难度，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然而，一来，何悠极为好奇，这帮龙裔到底在隐瞒着什么……他们显然知道一些东西。 这点从其贸贸然地对祖龙进行融合试验，以及现在，宁肯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也要抢夺薇薇上，便可以看出。 考虑到薇薇仙二代的身份，这背后可探究的东西，就太多了。 若是杀了姜槐，就等同于斩断了这条线索，太过可惜。 二来，自己终究不是独身一人，背后还有江宁白氏。 今日对决姜槐，两人无论谁生谁死，都还好说，可一旦自己屠灭了姜氏全族，这便极有可能引得各大宗门兔死狐悲，抱团敌视自己和白氏。 这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无论是谁，想到身边就趴着一个动辄灭族的强者，即便只是为了自保，也会抱团。 搞不好，便是一个举目皆敌的局面。 纵然没人敢对付何悠，可给白氏下绊子，总要简单些…… 相比之下。 借助飞剑碰撞带来的感知，何悠已经确定，姜槐丧失了战斗的能力，且在所剩无多的生命中，也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不把事情做绝，矛盾虽然还会有，但终究是可控的。 衡量下来，他才最终选择了留他一命。 当然。 仙气的损耗肯定还是要想办法从这帮人身上找补回来的。 …… “罢了，罢了，”姜槐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旋即朝着姜洪等人摇了摇头，命其放下兵器，这才道： “何供奉想知道什么，老朽知无不言，不过，想来，这里总不合适。” “那就去你们那吧，正好，我上次来，还没真的上门坐坐。”何悠看了他一眼，说道。 姜槐怔了下，叹道：“理应如此。” …… 在这有些戏剧化的一幕后，今夜这场对决终于来到了尾声。 何悠飘然返回了白氏的船只。 姜氏也开始送诸多看客离开。 有人满足，有人失望，但更多的人，只是感叹，神往。 今夜无人死亡，只陨落了一片鲸龙。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事情……又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后续的影响……恐怕还需要几天来发酵，传扬……坊间如何议论还不好判定，但起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今日之后，在江南地界，何悠这个名字已然再无一人敢忽视。 用通俗点的话来讲……恩。 从今以后，在这片地界，何悠完全可以刷脸横着走了。 江南扛把子可还行？ …… 舞台散场，只有海上的血液飘荡。 一艘艘船只驶离。 只剩下白氏的一艘船乘风波浪，在姜氏队伍的引领下，朝着秘境更深处进发。 何悠之所以选择去对方家里，一来是方便索要赔偿……这一番折腾，好不容易弄到的仙气都给消耗光了，总得索要些精神损失费…… 二来，也是趁机压服了对方，起码让这帮龙裔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再折腾。 当然，本身修为只有金丹境的何悠也没那么心大，虽然姜槐几乎被自己废了，可姜氏还有那么多人呢。 所以，他干脆把白夫人以及也在人群中观战的茅清给叫了过来，一同前往。 …… “怪不得你中午的时候给我发消息，让我过来观战，”船只甲板上，戴着眼镜，抱着盹盹的茅清神情感慨地凝视着何悠： “所以，那时候，你就算到如今这一步了？拉我过来给你当保镖？” 何悠坐在一张造型简约的椅子上，吹着海风，笑道： “也没有，当时也想着，如果打输了，多一个大修士在场，我活命的概率也更大一些。 毕竟……你之前说的，欠我一个人情，总得用上，不然多浪费啊。” 句曲秘境结束后，茅清曾许诺过他，欠他一个人情。 所以，何悠谨慎之下，在中午决定应战的时候，便打电话联络了这位大修士，也算是白夫人之外的一重保险。 虽然一切顺利，战斗的时候没用上，但如今去姜氏族内作客，只带白夫人一位大修士总觉得不那么踏实。 再加上个茅清，以及一个盹盹，这个实力，就不怕那帮龙裔再翻起什么浪花了。 “说起来，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方便说么？” 旁边，精美宽袖道袍，腰佩灵剑的白夫人忍不住询问道。 何悠笑了笑，坦诚道： “去询问一些事，以及敲一波竹杠，额，准确来说是索要一些精神损失费、误工费之类的赔偿。 恩，我也不知道怎么要价合适，这样，你如果帮我搞定这件事，给你百分之五的抽成，怎么样？” 白夫人听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要知道，虽然白氏最近发展迅猛，在江宁府各地活动频频，但……“扩张期”嘛，总是物资紧缺的。 无论是在各个城市开设分部，还是招收一些散修加入，成为家族外围成员……亦或者作为龙头，组织、出席一些活动，与周边府城大小宗派联络结盟…… 这都需要不少投入……作为主事人，她正经手头蛮紧的。 因此，听到可以敲竹杠，顿时兴奋了起来，并讨价还价道： “百分之五太少，我这还给你兼职保镖呢……起码再提五个百分点。” 何悠摇头道：“太多了，保镖茅清一个就够了，又用不着你真动手，就是转悠一圈，最多给你再提1%。” 白夫人：“你这没诚意啊，我们这么多人，陪你过来，多少再提点，你看看……我家白枣眼睛都哭红了，妆都花了，不信？小枣？你过来让他看看……” 远处。 白枣：“……？” 抱着盹盹的茅清站在旁边，哭笑不得地看着几个人在这讨价还价。 白夫人更是一点大修士的风度都没，死磨硬泡，弄得何悠脑袋疼，最后忍痛定在了10%的价格上，这才喜笑颜开。 而这时候，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姜氏秘境的主岛屿。 “何供奉，白真人、茅真人……多有怠慢，还请上岛，稍作歇息。” 服用了一些丹药，恢复了些精神的姜槐站在岸边，躬身说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缘由 …… 听到姜槐的话，船上众人当即停止了交谈，何悠也抬起头，看向了前方那座岛屿。 上一次过来，擦肩而过，并未登岛。 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对其他几人来说，同样如此。 姜氏家族的主岛屿面积不小，但毕竟人不多，因此，主要的居所也只有那一片建筑，此刻，灯火通明，扫榻相迎。 何悠当今带着一行人下了船，然后跟着姜槐等人向岛屿步行。 沿途，姜氏族人为了表示态度，早已经将武器收起，双手空空，垂立道路两侧，很快的，姜槐便将众人迎进了会客的正堂，一座古典风格建筑。 “请用茶。”旁边，姜洪的妹妹，那位头顶金鳞的女修亲自端着茶盘，招待众人。 到底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饶是刚刚还在刀兵相见，可眼下，礼仪却是一丝不差…… 如果忽略那些噤若寒蝉，既敬且畏地偷偷望着何悠的修士的话。 大概也是考虑到何悠询问话题需要避讳。 将众人安排在这里后，姜槐便又撑着虚弱的躯体，将何悠请到了内殿。 何悠欣然应允，于是，让白夫人与茅清在这边休息，他便与姜槐两人，进入了内殿房间中。 …… “不知何供奉想问些什么？”两人相对而坐，姜槐轻叹一声，不等催促便率先开口道。 内殿房间不大，布置的倒是素雅。 何悠见他配合，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想问的，其实在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应该不至于忘记了吧。” 姜槐闻言，苦笑道：“何供奉是想问，我们缘何对那条龙魂锲而不舍？” “没错，”何悠点头道，“事实上，在我看来，你们的行为一直很怪异，不只是今日之事，从那龙魂从天而降起，你们的反应就一直不对劲…… 即便你们自喻龙裔，可是，这也难以解释你们的一系列行为……无论是贸贸然地试图将其与早已死掉的祖龙结合，还是后续…… 都充满了偏执，我想……你们肯定知道一些什么，对吧？” 内殿房间中，气氛沉静。 穿着古旧道袍，眉目苍白的这位上代家主沉默了下，短暂的犹豫，终于还是叹道：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的，您的观察很准确，我们的确知道一些事，不过……也只是‘知道一些’而已。” 何悠眉毛微挑，咀嚼着对方这句话的含义，问道：“什么意思？” “这一切，都还有从传说中的仙界说起。”姜槐试探地看了何悠一眼，说，“我们猜测，那条龙魂很可能来源于仙界。” “然后呢？”何悠神情平静地反问。 “您莫非早已经知晓了此事？”姜槐却是愣了下，见何悠默认了，这才摇头苦笑道，“果然……看来您的确已经与它进行过沟通。” 何悠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它的确和我说了自己的来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如何猜到这一点的？毕竟，仙界封锁了上千年，正常来讲，总不会联想到。” 姜槐默然，旋即苦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们时间很多。”何悠淡淡道。 姜槐闻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整理了下语言，这才缓缓道： “这还要从我族渊源说起……何供奉应当知晓，我姜氏素来以龙裔自居，族内传说中，只道远古之时，我们这一脉的祖先与上古龙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具体的细节，以及我们这一脉，真正的来历。” “真正的来历？”何悠反问。 “是的，事实上，据家族历代家主口口相传，我们这群龙裔，诞生的最初，似乎是源于一次实验。”这位老人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说。 “我上次去过你们那座龙宫……在我看来，那里与其说是什么巨龙居所，不如说是个废弃的实验室更恰当。 看样子，你们对此也并非全无认知。”何悠把玩着桌上的青花杯盏，淡淡说道。 姜槐果然又是一怔，苦笑道： “看来何供奉果然也已经知道了这些，我苏醒后，曾反复询问过您上次过来的经过，当时我就想，您大概已经看破了那座所谓龙宫的真相…… 是的，那的确是一座废弃的实验室，据族内相传，是远在仙界未开的上古时期，由一些强大的古代修士建立的实验室。 其目的，便是对龙族的血脉以及生命形态进行研究，尝试对人类修士进行改良……若是用现代些的言语来说，大概便是生命基因工程实验室一类的设施。 至于当年设立这座实验室的具体缘由，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我们龙裔这一脉，便是实验的产物…… 起初，似乎并不完美，直到一次次实验，最终才找到了一个平衡，也就是我们这些身怀龙族血脉的人类……” 顿了顿，这位老人继续道： “龙裔诞生之初，数量并不多，但后来，在岁月的洗涤中，却也曾渐渐开枝散叶，鼎盛之时，一度遍及大陆。 也诞生过许多仙人级的强者。而根据族中记载，龙裔也曾是第一批仙界移民的主力。” 仙界移民！ 何悠听到这里，神态终于第一次有了变化，他记得，薇薇也提过这个词。 所指的，便是仙界开辟之初，第一批从地球进入那片据说无比广袤的世界的修士。 “继续说。”何悠道。 “是。”姜槐垂首，继续道，“相传仙界开辟之初，内部荒芜，不宜生存，当时地球上无数强大宗派势力，都曾派出顶尖强者，进入其中，也就是第一批移民，我姜氏这一脉的先祖，也恰好位于其中……” “只是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仙界与地球的通道突然封闭，也彻底切断了两地之间的一切联系。 在那个年代，无数修士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尝试联络自家身处仙界的仙人们，却都未成功，那真的是一个纷乱的年代。 尤其紧接着又迎来灵气衰退，末法来临，这更是雪上加霜，整个修仙界也从鼎盛，陡然衰落下去，直到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我都知道，并且，你应该也听说了，就在不久前，我曾经在句曲秘境中，发现了三百年前，句曲仙宗建立的信号矩阵。” 何悠皱眉道，“根据遗留下来的痕迹，句曲仙宗的那些人似乎成功窃听到了仙界的一些……信号，这也直接导致了他们的灭亡。” 姜槐点头道：“这并不令人意外。据我所知，仙界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糟糕？为什么这么说？”何悠略显诧异。 姜槐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很奇怪。 而这位老人的下一句话，才真的让何悠惊讶了： “因为，就在一年前，我便接收到了我族一位先祖，从仙界发回来的画面。” “什么？”何悠一怔，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画面？ 姜氏竟然接收到了来自仙界的“画面”？ 并且，是在一年前发生的？ 这个消息的确出乎了何悠的意料。 “是的，”姜槐笑容苦涩，眼神中露出了回忆的神情，缓缓道，“正如我方才所说，当年，仙界突然封闭，地球强者大多滞留于仙界之中。 其中，便包括我姜氏一脉先祖。 这一千年来，地球上的龙裔也曾想尽各种办法试图与先祖联络，却都无一例外，失败了。 尤其随着末法来临，龙裔数量锐减，到如今，我们原本早已经没了希望。 却不曾想，就在一年前，我闭关之时，意外被族内的一件特殊的法器惊醒，随后，便看到了一副惊人的画面。” “特殊法器？”何悠眼皮跳了下，追问道。 “是一件失效的通讯设备，”姜槐解释道，“在千年前，原本是家族与远在仙界的先祖联络的一件通讯法器。 只不过，从打仙界关闭后，就失效了，我原本以为，终己一生，都没办法再看到它点亮。” 顿了顿，姜槐继续道： “也正是因为那幅画，我才意识到，仙界的封闭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而那些仙人们如今的情况，也很可能比我们所有人想象中都更糟糕。 我试图利用这件法器重建联络，可是，尝试了很多次，却都失败了。 我唯一得到的，就只有那一副画面。 不过，这就已经足够引起我们所有人的重视，虽然，我们无法解析先祖想告诉我们什么信息。 但是，我们始终相信，先祖肯定是想传达些什么……” “因此，从那以后，我们始终在等待……直到那条天降的龙魂的出现……它来的实在太巧合了。 姜洪在得到它后，很自然地认为这必然与先祖有关。 因此，在毫无头绪的时候，才想到尝试与祖龙接触，试图通过血脉联系，唤醒龙魂……再然后的事，您都知道了。” 姜槐说到这里，又咳嗽了起来，脸色发白。 显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让他本就受损的精神愈发萎靡了。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何悠戏中却已然不再平静。 原来如此…… 竟还有这样一层隐情…… 薇薇坠落在申城，再结合一年前姜氏得到的，来自仙界的信息……这的确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也正是急于知晓先祖的情况，他们才对薇薇如此渴求。 至此，一切都清楚了。 只剩下最后一件…… 房间中，何悠豁然起身，神情严肃，开口道： “那幅画面，在哪？带我去看！” …… …… 面对何悠的要求，姜槐显然没有抵挡的意图。 当即答应下来。 只是，那件通讯法器并非在这里，而是放在龙宫最后一个区域。 众人只能前往。 谨慎之下，何悠还是选择了带上两位大修士保镖。 白夫人与茅清很自觉，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询问两人交谈的细节，只是点头，结伴前往。 …… “设备‘瀛洲实验室’已经连接成功。” 在何悠第二次踏入这座古老的设施的第一时间，他便利用太微系统，与其建立了联系。 看着漂浮在视网膜上的简陋的操控台。 何悠将目光投向了整个实验室最里面的一片区域。 那是他上次，唯一没有进入过的区域。 也似乎，是整个实验室，最“完整”的一个区域。 几个初次来到这里的修士一路上很是好奇的模样，何悠却没有带他们游玩的心情，只是快步跟随姜槐，一路穿过了两道大门，越过了干涸的“化龙池”。 来到了最后一座大门外。 …… “轰隆隆……” 随着这扇金属大门缓缓开启，何悠便感应到迎面而来的冰冷气息。 “这里面……”随行的白澈吃惊地眺望，忍不住道，“怎么看着像是个大冷库。” 是的，随着大门开启，内部亮起一盏盏淡蓝色的灯，可以看到内部的冰霜，真的很像是个大冷藏库。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和他进去看看。”何悠面无表情地看向内部，然后对其余人道。 虽然很好奇，但众人却也都没说什么，只是点头。 眼下的局面，掌控着整个实验室系统，何悠也不担心姜槐耍什么手段。 …… 等两人结伴进入了这片略显寒冷的空间，何悠便惊讶地发现，这里面与前面两个区域完全不同。 整个区域是整体的，却整齐地安放着一排排的奇异容器。 玉石与奇异金属的基座，主体是个约莫两米高，半径半米的类玻璃的圆柱，顶部与底部安置管道。 基座上勾勒着古朴的符文，散发着淡蓝的光辉，只是看上去，很多都已经破损了。 表面大多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他看了面板一眼，发现这个区域有单独的制冷装置，且一直在正常运行。 “看上去……像是培养皿。”何悠凝视着这些玻璃罩，说。 “的确如此，”姜槐站在覆满冰霜的地面上，唏嘘道，“我也是这样猜测的，只不过，其中绝大多数都已经不能用了。” 顿了顿，这个老人摇摇头，说：“再往前面那一排，还有个功能完好的，也是我闭关的所在。” “你把自己塞在培养皿里闭关？”何悠脸色怪异地看向他。 姜槐饶是活了两百岁，也显得有些尴尬，解释道： “虽然这里气温不大理想，但用来延缓衰老，还是比单独建设的闭关室效果好一些。” 何悠咂咂嘴，没说什么，只是道：“那件法器在哪?”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人与海 那件法器在哪？ 听到他的询问，姜槐当即朝着更深处走去，很快的，便捧着一个细长的卷轴返回。 卷轴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看上去，很是古朴神秘。 表面覆盖着一些浅浅的冻霜。 “就是这个了。”姜槐叹了口气，将其呈送给何悠，然后忍不住补了一句，“其中的画面并非是静止的，而是一段循环播放的‘视频’。” 考虑到当初那些修士们鼓捣出来的灿烂文明，何悠对他们可以远程传递视频并不意外，只是点头。 然后接过卷轴，触手冰凉。 犹豫了下，他干脆大步走到旁边一台培养皿旁，将这画轴顶部挂在了一个凸起的钩子上，随即后退数步。 任凭这副古老的画卷形态的通讯器缓缓展开。 “哗啦。” 随着整个画轴打开，何悠便听到了一阵虚幻的海浪声，他下意识精神紧绷，旋即发现，那声浪并无任何攻击性，仿佛，是画卷中图像附带的。 整个画轴中心位置，并非是常见的山水图卷，而是一副略有些模糊的影像，那赫然是一片暗沉的大地，光线昏暗，晦涩不明。 画面的主体是一座陡峭嶙峋的绝壁，似乎位于海滨，凸出的山崖顶部，一个佝偻的，穿着灰色道袍的佝偻身影盘膝而坐。 头顶戴着一只破旧的斗笠，斗笠下，是飘散的灰白的发须。 那赫然是一位独自一人，盘膝立于山崖之巅的老人。 瘦骨嶙峋，几可见骨的右手中攥着一根长长的，略微下弯的鱼竿，而在那杆鱼竿顶端，则垂下一条几乎看不到踪影的垂线。 目光随着那条鱼线向下，竟然是一片猩红色的大海。 是的！ 猩红色！ 这片绝壁之下，竟然是仿佛无边无际的，由血液注成的海洋，鱼线的末端死死拴着一头庞大的，洁白的巨鲸骨骸。 早已经不知死了多久，血肉尽散，只剩下庞大的骨架在血海中沉浮。 而在这骨骸四周，在这片血海中，竟还潜伏着无数似蛟、似鲸的恐怖巨兽，循环游曳。 随着何悠的注视，这副静态的画面动了起来。 “哗哗”的海浪声陡然强烈，血海中无数巨兽掀起狂狼，尝试撞击那摇摇欲坠的山崖绝壁，不时有大块岩石脱落，坠入血海。 而在这昏暗诡橘的世界中，便见悬崖上的老人手中鱼竿散发出淡淡的微光，仿若烈风中的烛火，亘古不灭，又似乎，下一刻便会彻底消失。 “吼~” 画面中，远处仿佛有奇异巨吼传来，那悬崖上的老人终于缓缓抬起头，破旧的斗笠与血雨中抬高，显露出一张皮包骨的可怖脸庞。 似乎已无数年不曾进食。 然而最吸引何悠注意力的，并非是他的枯瘦干瘪的身躯，而是凸出的眼眶中，那双眸子。 其中一时清明澄净，一时又布满无尽、嗜血的疯狂。 画面陡然拉远！ 仿佛切换到了这垂钓老人的视角，就只见，在这片黑暗而恐怖的大地上，在无尽血海对岸，竟有一片荒废的大陆。 大陆之上，伫立着一座座漆黑的，燃烧着火焰的山峰，那奇异的吼声便是从那片大陆上传来。 很快的，吼声的主人出现了。 在无尽山峦中，竟走出了一头身高万丈的巨猿！ 那巨猿竟比山峰还要高大，身躯之上，披挂着一副破败、撕裂黯淡无光的铠甲，体表，大片大片的腐烂血肉。 随着它的动作而坠落。 隐约间，还可看到血肉间蠕动的一团团蛆虫。 巨猿拖着一根无比巨大的合金长棍，跨过大地，碾碎山丘，所经之处，大地碎裂，浓烟滚滚。 它似乎并非是奔老人而来，只是远远地用那双灰白色，俨然瞎掉的双眸望了这边一眼，然后嘶吼着，啸叫着，转身，向大陆深处走去。 画面至此陡然剧烈摇晃，仿佛要破碎开来，何悠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便是那巨猿身后，高逾山峰的躯体上垂挂的一张破烂肮脏的披风。 上面隐约间绣着巨大的古篆字，依稀可辨，只有四字： 斗！战！圣！佛！ 下一秒，画面陡然破碎开，一切消失无踪，两秒后，又恢复成了最初的画面，然后循环往复。 …… …… ！！！ 实验室区域内。 当何悠看清了画中所展示的画面，整个人大脑都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无论是那被血海中的巨兽围困不得脱身，几乎油尽灯枯的垂钓老人，还是那披挂破败铠甲，浑身腐烂，双目灰盲的恐怖巨猿，都给予了他极大的心灵冲击！ “这……这就是……”从打进入此地，何悠第一次变了神色。 站立于一旁的姜槐却似乎毫不意外，试想，任何人看到这副画面，都该难以保持平静。 “是的，这就是我族先祖传回的画面。”姜槐叹道。 何悠死死盯着画轴，直到第二次播放完毕，他才猛地扭头，问道：“你家先祖是……” 姜槐闻言，饶是体态虚弱，却仍是挺了挺腰板，拱手道： “我姜氏祖先，乃一代金仙，太公姜尚！这画卷中的，便是我族先祖。” 姜尚！ 姜子牙？！ 一代金仙？ 听到对方的回答，何悠一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完全没想到，这帮龙裔的先祖竟然能和历史传说中的姜尚扯上关系！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姜槐当即解释道： “我族先祖乃殷周时期大修士，根据族中记载，的确曾经插手过凡间王权更迭，但真实情况，与现如今流传在地球的传说演义差别巨大。 事实上，古典传说中很多人，都涉及修仙界，只不过，随着历朝历代更迭，民间流传的形象早已经与真相差之万里。” 何悠默然。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真实的姜尚肯定也和电影、小说里的不同，不能拿来参照。 只是，他的确未曾想到，姜尚竟也是第一批仙界移民，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并且，看上去，还是远古修士生物改造的成果，或者说是“志愿者”，是最早一批合格的龙裔。 并很可能活到了现在！ “姜尚……那么，画面中那头巨猿也是……”何悠脸色变幻。 便听姜槐叹息点头：“不出意外，那便是一位妖族圣者，仙人品阶，也是民间传说中行者的原型了。” 所以说……真就是孙悟空？ 何悠下意识做了次深呼吸，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将一些联想刨除，继续道： “可是……我看他们的情况都很不对劲，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仙人应该有的状态，他们……看上去不像是清醒的。 而是已经进入，或者濒临进入疯狂。 画中所描述的世界……也与传说中的仙界大相径庭。”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槐闻言苦叹道，“不瞒您说，一年前，我第一次接收到这幅画面之时，彻夜难眠，完全不敢相信。 甚至一度怀疑过其真实性……可是，冷静下来。 结合千年前仙界神秘封闭，以及句曲仙宗修士，之时尝试监听仙界星门，便引得全宗覆灭……恐怕…… 仙界的确发生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变故，那里不再是地球修士向往之地，而是一个笼罩着黑暗与疯狂的世界。” 顿了顿，大概是说的话太多，姜槐又剧烈咳嗽了起来，神情愈发老迈，望着那副画卷，神情复杂道： “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先祖传回这幅画，本身便是对我们这些后辈的一次警告吧。” 沉默。 实验室区域内，两人再不言语，只有那副画卷一次次循环播放。 良久，姜槐看了眼何悠变幻不定的神色，拱手道：“老朽所知之事，已然尽述，此刻身体虚弱，请容我退下服药。” “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静静。”何悠闻言心不在焉地摆摆手，道。 “多谢。” “等等，”就在姜槐打算告辞的时候，何悠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们龙裔寿命比寻常修士久一些。 听闻，你活了二百岁，我跟你打听一个人。与你并不在同一个时代，要早一百年左右，你可听过，‘仙聆圣君’何放这个名字？” “仙聆圣君？”姜槐怔了下，皱眉沉思起来，何悠也不打扰他，等了一阵，姜槐才斟酌着说道： “这个道号，我的确闻所未闻，只不过……何放这个名字，我年轻时候，似乎曾听父亲讲过。” “哦？”何悠挑眉。 姜槐点头道：“具体的，我也所知不详，只隐约记得，的确曾经有一位同名的何氏传人来过江宁府，且似乎与句曲仙宗联系紧密。” “何氏？”何悠反问。 “是的，据我所知，千年前，何氏也曾是个强大的修仙家族，族内，也出过仙人。 只不过，在仙界封锁后，很快衰落下去，只剩下少数子弟隐世不出，行踪诡秘，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姜槐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何悠心中一动。 很突兀的，对这个说法立即信了八成。 何放这个名字本身也不大容易重名，更何况是在人数本就不多的修仙界，再加上江宁府地域限定，以及与句曲仙宗的联系等线索…… 倘若姜槐提供的消息为真，那么，几乎可以断定，那位深度参与了“聆仙计划”的圣君何放，很可能便是所谓的，修仙家族，“何氏”的后代！ 再结合自己识海的特殊，以及在太微系统中的权限。 何悠当即有些失神。 所以说……何放果然是他三百年前的先祖么？ 难不成自己的真实身份，竟然也是一个久远的，早已经彻底衰败，以至于沦落到尘世的修仙家族子嗣？ 而自己的“特殊”，便是家族天赋的体现么？ 见何悠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姜槐不敢再说什么，当即拱手，缓缓退出实验区。 只剩下，何悠一人留在原地，站在这冷寂的大厅内，心神恍惚，难以平静。 直到他脑海深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那竟是仙二代，龙小姐，“薇薇”的声音。 她竟不知何时，已然自昏睡中苏醒： “何悠，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最新6章节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人与海 那件法器在哪？ 听到他的询问，姜槐当即朝着更深处走去，很快的，便捧着一个细长的卷轴返回。 卷轴不知是什么材料打造，看上去，很是古朴神秘。 表面覆盖着一些浅浅的冻霜。 “就是这个了。”姜槐叹了口气，将其呈送给何悠，然后忍不住补了一句，“其中的画面并非是静止的，而是一段循环播放的‘视频’。” 考虑到当初那些修士们鼓捣出来的灿烂文明，何悠对他们可以远程传递视频并不意外，只是点头。 然后接过卷轴，触手冰凉。 犹豫了下，他干脆大步走到旁边一台培养皿旁，将这画轴顶部挂在了一个凸起的钩子上，随即后退数步。 任凭这副古老的画卷形态的通讯器缓缓展开。 “哗啦。” 随着整个画轴打开，何悠便听到了一阵虚幻的海浪声，他下意识精神紧绷，旋即发现，那声浪并无任何攻击性，仿佛，是画卷中图像附带的。 整个画轴中心位置，并非是常见的山水图卷，而是一副略有些模糊的影像，那赫然是一片暗沉的大地，光线昏暗，晦涩不明。 画面的主体是一座陡峭嶙峋的绝壁，似乎位于海滨，凸出的山崖顶部，一个佝偻的，穿着灰色道袍的佝偻身影盘膝而坐。 头顶戴着一只破旧的斗笠，斗笠下，是飘散的灰白的发须。 那赫然是一位独自一人，盘膝立于山崖之巅的老人。 瘦骨嶙峋，几可见骨的右手中攥着一根长长的，略微下弯的鱼竿，而在那杆鱼竿顶端，则垂下一条几乎看不到踪影的垂线。 目光随着那条鱼线向下，竟然是一片猩红色的大海。 是的！ 猩红色！ 这片绝壁之下，竟然是仿佛无边无际的，由血液注成的海洋，鱼线的末端死死拴着一头庞大的，洁白的巨鲸骨骸。 早已经不知死了多久，血肉尽散，只剩下庞大的骨架在血海中沉浮。 而在这骨骸四周，在这片血海中，竟还潜伏着无数似蛟、似鲸的恐怖巨兽，循环游曳。 随着何悠的注视，这副静态的画面动了起来。 “哗哗”的海浪声陡然强烈，血海中无数巨兽掀起狂狼，尝试撞击那摇摇欲坠的山崖绝壁，不时有大块岩石脱落，坠入血海。 而在这昏暗诡橘的世界中，便见悬崖上的老人手中鱼竿散发出淡淡的微光，仿若烈风中的烛火，亘古不灭，又似乎，下一刻便会彻底消失。 “吼~” 画面中，远处仿佛有奇异巨吼传来，那悬崖上的老人终于缓缓抬起头，破旧的斗笠与血雨中抬高，显露出一张皮包骨的可怖脸庞。 似乎已无数年不曾进食。 然而最吸引何悠注意力的，并非是他的枯瘦干瘪的身躯，而是凸出的眼眶中，那双眸子。 其中一时清明澄净，一时又布满无尽、嗜血的疯狂。 画面陡然拉远！ 仿佛切换到了这垂钓老人的视角，就只见，在这片黑暗而恐怖的大地上，在无尽血海对岸，竟有一片荒废的大陆。 大陆之上，伫立着一座座漆黑的，燃烧着火焰的山峰，那奇异的吼声便是从那片大陆上传来。 很快的，吼声的主人出现了。 在无尽山峦中，竟走出了一头身高万丈的巨猿！ 那巨猿竟比山峰还要高大，身躯之上，披挂着一副破败、撕裂黯淡无光的铠甲，体表，大片大片的腐烂血肉。 随着它的动作而坠落。 隐约间，还可看到血肉间蠕动的一团团蛆虫。 巨猿拖着一根无比巨大的合金长棍，跨过大地，碾碎山丘，所经之处，大地碎裂，浓烟滚滚。 它似乎并非是奔老人而来，只是远远地用那双灰白色，俨然瞎掉的双眸望了这边一眼，然后嘶吼着，啸叫着，转身，向大陆深处走去。 画面至此陡然剧烈摇晃，仿佛要破碎开来，何悠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便是那巨猿身后，高逾山峰的躯体上垂挂的一张破烂肮脏的披风。 上面隐约间绣着巨大的古篆字，依稀可辨，只有四字： 斗！战！圣！佛！ 下一秒，画面陡然破碎开，一切消失无踪，两秒后，又恢复成了最初的画面，然后循环往复。 …… …… ！！！ 实验室区域内。 当何悠看清了画中所展示的画面，整个人大脑都有了一瞬间的空白。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无论是那被血海中的巨兽围困不得脱身，几乎油尽灯枯的垂钓老人，还是那披挂破败铠甲，浑身腐烂，双目灰盲的恐怖巨猿，都给予了他极大的心灵冲击！ “这……这就是……”从打进入此地，何悠第一次变了神色。 站立于一旁的姜槐却似乎毫不意外，试想，任何人看到这副画面，都该难以保持平静。 “是的，这就是我族先祖传回的画面。”姜槐叹道。 何悠死死盯着画轴，直到第二次播放完毕，他才猛地扭头，问道：“你家先祖是……” 姜槐闻言，饶是体态虚弱，却仍是挺了挺腰板，拱手道： “我姜氏祖先，乃一代金仙，太公姜尚！这画卷中的，便是我族先祖。” 姜尚！ 姜子牙？！ 一代金仙？ 听到对方的回答，何悠一怔，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完全没想到，这帮龙裔的先祖竟然能和历史传说中的姜尚扯上关系！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姜槐当即解释道： “我族先祖乃殷周时期大修士，根据族中记载，的确曾经插手过凡间王权更迭，但真实情况，与现如今流传在地球的传说演义差别巨大。 事实上，古典传说中很多人，都涉及修仙界，只不过，随着历朝历代更迭，民间流传的形象早已经与真相差之万里。” 何悠默然。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真实的姜尚肯定也和电影、小说里的不同，不能拿来参照。 只是，他的确未曾想到，姜尚竟也是第一批仙界移民，是一位真正的“仙人”！ 并且，看上去，还是远古修士生物改造的成果，或者说是“志愿者”，是最早一批合格的龙裔。 并很可能活到了现在！ “姜尚……那么，画面中那头巨猿也是……”何悠脸色变幻。 便听姜槐叹息点头：“不出意外，那便是一位妖族圣者，仙人品阶，也是民间传说中行者的原型了。” 所以说……真就是孙悟空？ 何悠下意识做了次深呼吸，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将一些联想刨除，继续道： “可是……我看他们的情况都很不对劲，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仙人应该有的状态，他们……看上去不像是清醒的。 而是已经进入，或者濒临进入疯狂。 画中所描述的世界……也与传说中的仙界大相径庭。”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槐闻言苦叹道，“不瞒您说，一年前，我第一次接收到这幅画面之时，彻夜难眠，完全不敢相信。 甚至一度怀疑过其真实性……可是，冷静下来。 结合千年前仙界神秘封闭，以及句曲仙宗修士，之时尝试监听仙界星门，便引得全宗覆灭……恐怕…… 仙界的确发生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变故，那里不再是地球修士向往之地，而是一个笼罩着黑暗与疯狂的世界。” 顿了顿，大概是说的话太多，姜槐又剧烈咳嗽了起来，神情愈发老迈，望着那副画卷，神情复杂道： “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先祖传回这幅画，本身便是对我们这些后辈的一次警告吧。” 沉默。 实验室区域内，两人再不言语，只有那副画卷一次次循环播放。 良久，姜槐看了眼何悠变幻不定的神色，拱手道：“老朽所知之事，已然尽述，此刻身体虚弱，请容我退下服药。” “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静静。”何悠闻言心不在焉地摆摆手，道。 “多谢。” “等等，”就在姜槐打算告辞的时候，何悠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们龙裔寿命比寻常修士久一些。 听闻，你活了二百岁，我跟你打听一个人。与你并不在同一个时代，要早一百年左右，你可听过，‘仙聆圣君’何放这个名字？” “仙聆圣君？”姜槐怔了下，皱眉沉思起来，何悠也不打扰他，等了一阵，姜槐才斟酌着说道： “这个道号，我的确闻所未闻，只不过……何放这个名字，我年轻时候，似乎曾听父亲讲过。” “哦？”何悠挑眉。 姜槐点头道：“具体的，我也所知不详，只隐约记得，的确曾经有一位同名的何氏传人来过江宁府，且似乎与句曲仙宗联系紧密。” “何氏？”何悠反问。 “是的，据我所知，千年前，何氏也曾是个强大的修仙家族，族内，也出过仙人。 只不过，在仙界封锁后，很快衰落下去，只剩下少数子弟隐世不出，行踪诡秘，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姜槐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何悠心中一动。 很突兀的，对这个说法立即信了八成。 何放这个名字本身也不大容易重名，更何况是在人数本就不多的修仙界，再加上江宁府地域限定，以及与句曲仙宗的联系等线索…… 倘若姜槐提供的消息为真，那么，几乎可以断定，那位深度参与了“聆仙计划”的圣君何放，很可能便是所谓的，修仙家族，“何氏”的后代！ 再结合自己识海的特殊，以及在太微系统中的权限。 何悠当即有些失神。 所以说……何放果然是他三百年前的先祖么？ 难不成自己的真实身份，竟然也是一个久远的，早已经彻底衰败，以至于沦落到尘世的修仙家族子嗣？ 而自己的“特殊”，便是家族天赋的体现么？ 见何悠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姜槐不敢再说什么，当即拱手，缓缓退出实验区。 只剩下，何悠一人留在原地，站在这冷寂的大厅内，心神恍惚，难以平静。 直到他脑海深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那竟是仙二代，龙小姐，“薇薇”的声音。 她竟不知何时，已然自昏睡中苏醒： “何悠，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古老的故事 “何悠，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 实验区域内。 何悠便听到脑海中传来了薇薇仿若梦呓的声响。 而在他的意识深处，那座摆满了书籍的宫殿中心，苏醒过来的龙小姐正呆呆地借助着凝视着漂浮在面前的虚拟面板。 借助何悠的视野，凝视着姜氏先祖传回的那幅画卷。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薇薇？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你说……你想起来了？难道是……”何悠愣了下，忍不住反问。 旋即，便听到薇薇声音缥缈，整个龙仿佛陷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中： “我……其实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只不过，怕你将我交出去，就一直没敢出声……”薇薇沉默了下，回答说。 继而，道：“抱歉，上次在仙器内部，我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可以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借助你的视野。 所以……我一直在静静观察，目睹了你交战的全过程……我原本打算，等你返回，再装作刚刚苏醒……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 宫殿中，薇薇神情变化，似乎正在竭力安抚不平静的内心： “是的，正如你所想，当我看到这副画卷的时候，我那些被封存起来的记忆……就已经打开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我说，我跨越壁障而来，身上必然肩负着重要的任务，所以，肯定设想过任务目标发生意外的情况…… 现在，证实了这一点，当我看到这些图像，我就回想起了一切。” 薇薇那张龙类的脸庞上，表情无比复杂，有悲痛，有感伤，也有坚毅与些许的迷茫。 何悠听到她的话，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旋即才终于问道： “到底……发生过了什么？我是说仙界……真的已经变成了这画卷中的模样？你身上的任务又……是什么？” 意识宫殿中，灵魂形态的薇薇调整了下情绪，隔空与何悠对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想听一个故事么？” “故事？” “是的，一个写在课本里，每一个仙二代都听过的故事。”薇薇语气低沉地说。 何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道：“你说，我听。” “好。”宫殿中，龙小姐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眼眸中，流露出回忆的神情，继而缓缓叙述道：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的文明还处于蒙昧阶段的时候，这颗星球上，便有少数天赋异禀的人类，开始仰望星空。 并通过种种手段，摸索，掌握了使用灵气这种能量的方法，起初，他们的对灵气的使用还很粗糙，原始，力量也并不强大，完全无法抗衡古老的妖物甚至大型猛兽…… 然而，凭借着智慧，以及少数的先驱的努力，这些人的力量越来越大，并在自己的部族中成为了领袖。 那时候，他们彼此互相，还并不相识，这些掌握着神秘力量的人数量也很少，哦，对了，那时候，他们给自己找了个身份，叫做‘巫’。” “随着文明的进化，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且随着人类部族的融合接触，巫们彼此相识，并且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类都不具有成为巫的资格。 灵气改造了巫的躯体和大脑，让他们与无法成为巫的人类渐渐分化为不同的物种…… 虽然有着同样的容貌。 然而，就如同当代的人类不会认为猿猴、猩猩与自己是同一类物种一样…… 那些因为天赋，走在进化前端的巫们，渐渐厌倦了领导那些愚昧的同类。” “于是，智慧而强大的巫们渐渐脱离了凡尘，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而也正是由于这种交流的发生，让原本彼此割裂的知识流动里面起来。 彼此碰撞，生发了无数灿烂的火花…… 巫们对于灵气力量的运用开始发生突飞猛进的进步……群体也开始渐渐扩大，与凡尘的割裂也越发严重。 后来，巫们甚至为了与那些他们眼中愚昧而落后的‘同类’彻底分离开，而改掉了‘巫’这个名。 从那时候起，他们称自己为练气士，亦或者是修仙者。” 何悠听到这里，眼皮跳了下。 意识到，薇薇的这个故事，很可能便是地球修仙者的历史，这让他的倾听愈发专注。 薇薇继续说道： “那就是这一纪文明，诞生的最早一批修仙者，他们是天生便开窍的凡人，无论是身体、寿命，还是不断开发的脑域，都远超这颗星球上的其余生命。 便是妖族，也不及。 渐渐的，这些修仙者开始不满于族群的稀少，并着手研究扩大群体的办法…… 他们尝试从‘愚昧’的人类孩童中寻找有天赋之人，进行开窍，引导他们踏上修行的路，于是，修仙者的群体开始爆发，并形成了最早的宗门。 这其中自然有许多血腥的争斗与厮杀，但修仙者之间的战争也推进了他们对灵气与力量的研究…… 也正是在这种争斗中，他们才建立了如今的修行境界，开创出无数种秘法…… 然而，真正让修仙界发生质变的，则是识海的开启。” “当最早的一些修仙者，通过摸索与努力，踏入六品，开启识海，凝练出神识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这种源于生命本身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 这种强大不只是体现在‘飞剑’这种攻伐之法上，更体现于对知识的学习和传承上。” “人们发现，一旦开启神识，修士就可以利用神识，极为快速地掌握、消化知识。 原本需要一个修士耗费十年才能学会的知识，对于开辟了识海者而言，可能只需要几个月，就能完全掌握…… 你应该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薇薇忽然语气变化了下，说。 何悠眼神变化了下，说：“发展，这种远超正常逻辑的学习速度，将会让两种修士进一步拉开距离，而更宏观的，则将会推动整个修仙界的发展。” 这个逻辑很简单，在凡人的世界中都有许多例子。 古时候，人类结绳记事，后来有了文字。 再后来，不同的文字载体对整个社会的发展都影响巨大。 等到了造纸术、印刷术发明出来后，知识的普及对人类社会造成的影响更是极为深远。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而这还只是“知识”载体的变化层面。 而对于那些修仙者而言，这更是学习能力的“跃迁”！ “是的，发展。”薇薇仿佛感慨了下，继续讲述道，“开辟识海的修士不仅改变了修仙界的格局，更重要的是，他们恐怖的学习能力对技术的推动。 开辟识海后，不仅是学习能力，包括运算能力，记忆能力……等等的一切都大大增强，并且，这种能力，随着修为的提升，还会继续强化。” “于是……整个修仙界迎来了技术的大飞跃…… 就如同凡人社会中，整个基础科学的进步都是依靠少数的顶尖学者拉动一样……这种现象，在修仙者更加严重，也更加凸显。 那个年代，一位位大修士，凭借着自身的智慧，硬生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推出了一个灿烂而畸形的修仙文明！ 无数高端技术蓬勃发展，一位九品境的大修士，其大脑堪比一个超级计算机阵列！ 人类有史以来的所有书籍，他只需要用神识扫描一次，就可以掌握…… 利用这种恐怖的能力，短时间内，修仙界便发展出了涉及空间、人脑、神经网络、飞行器、符文阵列等等无数高端技术……”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无限地发展下去的时候……瓶颈出现了。”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古老的故事 “何悠，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 实验区域内。 何悠便听到脑海中传来了薇薇仿若梦呓的声响。 而在他的意识深处，那座摆满了书籍的宫殿中心，苏醒过来的龙小姐正呆呆地借助着凝视着漂浮在面前的虚拟面板。 借助何悠的视野，凝视着姜氏先祖传回的那幅画卷。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薇薇？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你说……你想起来了？难道是……”何悠愣了下，忍不住反问。 旋即，便听到薇薇声音缥缈，整个龙仿佛陷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中： “我……其实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只不过，怕你将我交出去，就一直没敢出声……”薇薇沉默了下，回答说。 继而，道：“抱歉，上次在仙器内部，我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可以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借助你的视野。 所以……我一直在静静观察，目睹了你交战的全过程……我原本打算，等你返回，再装作刚刚苏醒……可是……现在我想起来了。” 宫殿中，薇薇神情变化，似乎正在竭力安抚不平静的内心： “是的，正如你所想，当我看到这副画卷的时候，我那些被封存起来的记忆……就已经打开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我说，我跨越壁障而来，身上必然肩负着重要的任务，所以，肯定设想过任务目标发生意外的情况…… 现在，证实了这一点，当我看到这些图像，我就回想起了一切。” 薇薇那张龙类的脸庞上，表情无比复杂，有悲痛，有感伤，也有坚毅与些许的迷茫。 何悠听到她的话，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旋即才终于问道： “到底……发生过了什么？我是说仙界……真的已经变成了这画卷中的模样？你身上的任务又……是什么？” 意识宫殿中，灵魂形态的薇薇调整了下情绪，隔空与何悠对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想听一个故事么？” “故事？” “是的，一个写在课本里，每一个仙二代都听过的故事。”薇薇语气低沉地说。 何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道：“你说，我听。” “好。”宫殿中，龙小姐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眼眸中，流露出回忆的神情，继而缓缓叙述道：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的文明还处于蒙昧阶段的时候，这颗星球上，便有少数天赋异禀的人类，开始仰望星空。 并通过种种手段，摸索，掌握了使用灵气这种能量的方法，起初，他们的对灵气的使用还很粗糙，原始，力量也并不强大，完全无法抗衡古老的妖物甚至大型猛兽…… 然而，凭借着智慧，以及少数的先驱的努力，这些人的力量越来越大，并在自己的部族中成为了领袖。 那时候，他们彼此互相，还并不相识，这些掌握着神秘力量的人数量也很少，哦，对了，那时候，他们给自己找了个身份，叫做‘巫’。” “随着文明的进化，巫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且随着人类部族的融合接触，巫们彼此相识，并且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类都不具有成为巫的资格。 灵气改造了巫的躯体和大脑，让他们与无法成为巫的人类渐渐分化为不同的物种…… 虽然有着同样的容貌。 然而，就如同当代的人类不会认为猿猴、猩猩与自己是同一类物种一样…… 那些因为天赋，走在进化前端的巫们，渐渐厌倦了领导那些愚昧的同类。” “于是，智慧而强大的巫们渐渐脱离了凡尘，彼此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而也正是由于这种交流的发生，让原本彼此割裂的知识流动里面起来。 彼此碰撞，生发了无数灿烂的火花…… 巫们对于灵气力量的运用开始发生突飞猛进的进步……群体也开始渐渐扩大，与凡尘的割裂也越发严重。 后来，巫们甚至为了与那些他们眼中愚昧而落后的‘同类’彻底分离开，而改掉了‘巫’这个名。 从那时候起，他们称自己为练气士，亦或者是修仙者。” 何悠听到这里，眼皮跳了下。 意识到，薇薇的这个故事，很可能便是地球修仙者的历史，这让他的倾听愈发专注。 薇薇继续说道： “那就是这一纪文明，诞生的最早一批修仙者，他们是天生便开窍的凡人，无论是身体、寿命，还是不断开发的脑域，都远超这颗星球上的其余生命。 便是妖族，也不及。 渐渐的，这些修仙者开始不满于族群的稀少，并着手研究扩大群体的办法…… 他们尝试从‘愚昧’的人类孩童中寻找有天赋之人，进行开窍，引导他们踏上修行的路，于是，修仙者的群体开始爆发，并形成了最早的宗门。 这其中自然有许多血腥的争斗与厮杀，但修仙者之间的战争也推进了他们对灵气与力量的研究…… 也正是在这种争斗中，他们才建立了如今的修行境界，开创出无数种秘法…… 然而，真正让修仙界发生质变的，则是识海的开启。” “当最早的一些修仙者，通过摸索与努力，踏入六品，开启识海，凝练出神识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这种源于生命本身的力量竟是如此强大。 这种强大不只是体现在‘飞剑’这种攻伐之法上，更体现于对知识的学习和传承上。” “人们发现，一旦开启神识，修士就可以利用神识，极为快速地掌握、消化知识。 原本需要一个修士耗费十年才能学会的知识，对于开辟了识海者而言，可能只需要几个月，就能完全掌握…… 你应该能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薇薇忽然语气变化了下，说。 何悠眼神变化了下，说：“发展，这种远超正常逻辑的学习速度，将会让两种修士进一步拉开距离，而更宏观的，则将会推动整个修仙界的发展。” 这个逻辑很简单，在凡人的世界中都有许多例子。 古时候，人类结绳记事，后来有了文字。 再后来，不同的文字载体对整个社会的发展都影响巨大。 等到了造纸术、印刷术发明出来后，知识的普及对人类社会造成的影响更是极为深远。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而这还只是“知识”载体的变化层面。 而对于那些修仙者而言，这更是学习能力的“跃迁”！ “是的，发展。”薇薇仿佛感慨了下，继续讲述道，“开辟识海的修士不仅改变了修仙界的格局，更重要的是，他们恐怖的学习能力对技术的推动。 开辟识海后，不仅是学习能力，包括运算能力，记忆能力……等等的一切都大大增强，并且，这种能力，随着修为的提升，还会继续强化。” “于是……整个修仙界迎来了技术的大飞跃…… 就如同凡人社会中，整个基础科学的进步都是依靠少数的顶尖学者拉动一样……这种现象，在修仙者更加严重，也更加凸显。 那个年代，一位位大修士，凭借着自身的智慧，硬生生在很短的时间内，推出了一个灿烂而畸形的修仙文明！ 无数高端技术蓬勃发展，一位九品境的大修士，其大脑堪比一个超级计算机阵列！ 人类有史以来的所有书籍，他只需要用神识扫描一次，就可以掌握…… 利用这种恐怖的能力，短时间内，修仙界便发展出了涉及空间、人脑、神经网络、飞行器、符文阵列等等无数高端技术……”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无限地发展下去的时候……瓶颈出现了。”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知识陷阱与三个派别 “瓶颈？”何悠重复了下这个词。 薇薇点头，确认道：“是的，瓶颈。” 她的语气仿佛有些复杂，继续道： “当一些修士将修为突破到九品大圆满，试图再往上进化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似乎，只要他们体内的灵气突破了某个阈值，就会引来雷劫…… 地球这片空间，会立即锁定这些人，将他们摧毁…… 即便是九品境，也无法抵抗…… 起初，修士们并不清楚原因，只以为是某种‘自然现象’，一些凡人目睹了，则更是将其归结于逆天而行，天道给予的惩罚……” “当时的修士们自然不相信所谓的天道，他们秉承的理念素来是人定胜天，因此，便开始着手研究，试图解析天罚背后的原理和成因。 然而，越是研究，他们便越是绝望，无数修士的探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那就是……这片天地间似乎真的存在某个‘天道’。 或者说是某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规则……在制衡着人类，只要人类试图跨过那个临界点，便会进行抹杀。” “这自然是一个极为恐怖的答案，让整个上古修仙界都为之不安，因为，倘若无法晋升，整个修仙界的知识便会陷入永恒的停滞。” 听到这里，何悠不禁开口打断她道：“为什么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无法突破九品巅峰，为什么会导致知识停滞？” 和在他看来，是一个很怪异的事。 “因为寿命。”面对他的询问，薇薇却给予了这样一个回答，“我大概能想到你的想法，我给你做一个类比吧。 就像是你如今生活的这个地球，看似文明在飞快发展，日新月异，然而，你大概也听说过一种说法，那便是，人类的基础科学领域早已陷入停滞。” “如今看似层出不穷的新事物，其原理和本质，还是几百年前的学者研究出来的，在基础物理、数学等领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重大的突破。” 何悠闻言，点头，严肃道： “我的确听过很多类似的声音，事实上，我以往……还没有修行的时候。也曾对这个问题产生过疑惑，查询过一些资料…… 当然很浅显，大都遗忘了。 只记得……似乎曾有学者提出过一个‘大过滤器’理论来解释。 大概意思就是……一个文明从荒芜到跨入星海，会经历一个个阶段。 而或许，在其中某两个阶段间，会存在种种难以逾越的障碍，就如同一个大过滤器，只有极少数文明才可以翻越那些障碍…… 如今地球上的科学便遇上了一层障碍。” “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意思，”薇薇赞叹道，“事实上，几千年前，上古修仙文明就撞上了他们的过滤器。 可不同于人类的情况，那些修士们清楚地知道自己遇到的瓶颈是什么，却根本无力改变。” “他们遇到的瓶颈……就是你说的寿命？”何悠重新提起了这个词。 “是的，”宫殿中，薇薇认真点头道，“修士们的知识传承模式很特殊，因为神识的存在，一位大修士的运算能力极为恐怖。 这帮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展出了璀璨的文敏，却也无形中制造了一个陷阱，那就是知识的陷阱。” “随着文明发展，需要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那时候，六品通玄境界以下的修士们甚至根本无法掌握那浩如烟海的知识…… 甚至于，为了效率也好，因为傲慢也罢，那些掌握着更多知识的大修士们习惯于将其以神识的方式保存。 以至于，但凡是不曾掌握神识的修士，根本连阅读都无法做到……” 说到这里，薇薇语气停顿了下，仰起头，看向身周，整座浩大宫殿中的无数本书籍。 何悠也沉默了下来。 他对此深有体会，只是句曲仙宗这个数据库中的知识，便庞杂到了几百万，上千万册，而自己至今都根本无法阅读，更不要说掌握它们。 这就如同一座无形的壁垒，将修士们彻底分隔开。 大修士以下的修仙者和凡人，甚至根本无法掌握知识。 “知识寡头……”何悠突然吐出这么一个词来，“大量的知识掌握于少数修士的大脑中，而修为低微的，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多的数据量……” 龙小姐闻言赞叹道：“一针见血，正是如此。事实上，这种知识保存与传承的机制，不仅仅将普通修仙者阻隔在知识的大门外，就算是大修士……也受限于此。” “一个六品境难以承受七品境掌握的数据量……七品又无法承受八品……每一个修士的大脑，都如同一台存储容量和计算能力固定的电脑。 想要接受更多的知识，就只能提高修为，进行‘扩容’…… 否则，便只能分散储存，一位九品境界识海中的知识需要分成几部分，交给几位八品境界存储……” “看上去是个可行的办法。”何悠说。 薇薇却是惨然叹道： “也知识看上去可行而已，你有没有想到，在这种模式下，任何一位大修士死亡，都会导致一部分知识永久性丢失。 如果想要避免这个问题，据需要海量的大修士分摊压力……可这怎么可能？ 人类的族群虽然很多，但其中具有修仙资质的本就稀少……” “并且，就算能解决知识存储的问题，可计算力却也固定了，如果无法突破修为，地球上最强大的计算力就只是九品巅峰…… 根本无法再提升，就算让几位九品组成一个计算阵列，也同样因为数量的不足，会很快触及顶棚……” “而最重要的是，修士们是存在寿命限制的！ 人类就算是修行到九品巅峰，也难以突破两百岁的寿命……而一旦衰老，他们的计算能力，记忆能力也都会下滑…… 寿命就如同一道不可解除的锁，死死拦在所有修士面前。 于是……就陷入了一个死结，那就是，如果不突破修为，整个修仙界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停滞不前。 更糟的，还可能由于种种原因，遗落掉知识，发生整个文明的迅速退化。” 文明退化！ 听到这里，何悠整个人心神都为之一震！ 试想，任何一个发展中的文明，都无法接受退化这种事情吧？ 而薇薇的话，更是让他忍不住产生了一些联想。 那就是，“知识的陷阱”是否同样存在于普通人类社会？ 不！ 事实上人类社会早已经出现了这类问题。 在很久远的年代里，还存在所谓“阅遍天下藏书”之人，而现代，有哪个人可以记住所有的知识？ 就算只是一个学科领域。 又有哪个人可以终其一生百年寿数，可以完全学透？ 几乎不可能！ 而人类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便是将知识细分。 每一个学科分成无数细枝，再用庞大的人口数量覆盖，并通过合作，来推动知识的传承和发展。 而修仙者们却缺乏庞大的数量，所以便坠入了所谓的“知识陷阱”。 “然后呢？”安静的大厅中，何悠再次开口，询问道。 他相信，那些上古修士，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薇薇果然继续讲述了起来： “面对绝境，几千年前的修仙界发生过一次巨大的争吵，最终，地球修士们大概分成了三个派别。分别是‘进化派’、‘探究派’与‘远航派’。” “进化派，顾名思义，既然无法突破雷劫，提高修为，那么，就想办法延长修士的寿命，他们通过计算假想。 如果九品境的寿命可以翻一倍，他们工作的年限延长，便可以将修仙文明继续狠狠向前推进300%以上。 而技术的发展，必然可以解决他们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探究派，则以当时地球西方的修士们为主，是的，那个年代，不只是东方有修士，西方同样拥有，他们主张，继续想办法，找出‘天道’，找出‘雷劫’产生的原因，并将其铲除。” “至于远航派，则通过观测发现，‘天道’似乎只存在于地球，在地外则没有发现这种力量，因此，他们主张发展航天技术，所有人离开地球。”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知识陷阱与三个派别 “瓶颈？”何悠重复了下这个词。 薇薇点头，确认道：“是的，瓶颈。” 她的语气仿佛有些复杂，继续道： “当一些修士将修为突破到九品大圆满，试图再往上进化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似乎，只要他们体内的灵气突破了某个阈值，就会引来雷劫…… 地球这片空间，会立即锁定这些人，将他们摧毁…… 即便是九品境，也无法抵抗…… 起初，修士们并不清楚原因，只以为是某种‘自然现象’，一些凡人目睹了，则更是将其归结于逆天而行，天道给予的惩罚……” “当时的修士们自然不相信所谓的天道，他们秉承的理念素来是人定胜天，因此，便开始着手研究，试图解析天罚背后的原理和成因。 然而，越是研究，他们便越是绝望，无数修士的探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那就是……这片天地间似乎真的存在某个‘天道’。 或者说是某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规则……在制衡着人类，只要人类试图跨过那个临界点，便会进行抹杀。” “这自然是一个极为恐怖的答案，让整个上古修仙界都为之不安，因为，倘若无法晋升，整个修仙界的知识便会陷入永恒的停滞。” 听到这里，何悠不禁开口打断她道：“为什么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无法突破九品巅峰，为什么会导致知识停滞？” 和在他看来，是一个很怪异的事。 “因为寿命。”面对他的询问，薇薇却给予了这样一个回答，“我大概能想到你的想法，我给你做一个类比吧。 就像是你如今生活的这个地球，看似文明在飞快发展，日新月异，然而，你大概也听说过一种说法，那便是，人类的基础科学领域早已陷入停滞。” “如今看似层出不穷的新事物，其原理和本质，还是几百年前的学者研究出来的，在基础物理、数学等领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重大的突破。” 何悠闻言，点头，严肃道： “我的确听过很多类似的声音，事实上，我以往……还没有修行的时候。也曾对这个问题产生过疑惑，查询过一些资料…… 当然很浅显，大都遗忘了。 只记得……似乎曾有学者提出过一个‘大过滤器’理论来解释。 大概意思就是……一个文明从荒芜到跨入星海，会经历一个个阶段。 而或许，在其中某两个阶段间，会存在种种难以逾越的障碍，就如同一个大过滤器，只有极少数文明才可以翻越那些障碍…… 如今地球上的科学便遇上了一层障碍。” “这个说法听起来有些意思，”薇薇赞叹道，“事实上，几千年前，上古修仙文明就撞上了他们的过滤器。 可不同于人类的情况，那些修士们清楚地知道自己遇到的瓶颈是什么，却根本无力改变。” “他们遇到的瓶颈……就是你说的寿命？”何悠重新提起了这个词。 “是的，”宫殿中，薇薇认真点头道，“修士们的知识传承模式很特殊，因为神识的存在，一位大修士的运算能力极为恐怖。 这帮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展出了璀璨的文敏，却也无形中制造了一个陷阱，那就是知识的陷阱。” “随着文明发展，需要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那时候，六品通玄境界以下的修士们甚至根本无法掌握那浩如烟海的知识…… 甚至于，为了效率也好，因为傲慢也罢，那些掌握着更多知识的大修士们习惯于将其以神识的方式保存。 以至于，但凡是不曾掌握神识的修士，根本连阅读都无法做到……” 说到这里，薇薇语气停顿了下，仰起头，看向身周，整座浩大宫殿中的无数本书籍。 何悠也沉默了下来。 他对此深有体会，只是句曲仙宗这个数据库中的知识，便庞杂到了几百万，上千万册，而自己至今都根本无法阅读，更不要说掌握它们。 这就如同一座无形的壁垒，将修士们彻底分隔开。 大修士以下的修仙者和凡人，甚至根本无法掌握知识。 “知识寡头……”何悠突然吐出这么一个词来，“大量的知识掌握于少数修士的大脑中，而修为低微的，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多的数据量……” 龙小姐闻言赞叹道：“一针见血，正是如此。事实上，这种知识保存与传承的机制，不仅仅将普通修仙者阻隔在知识的大门外，就算是大修士……也受限于此。” “一个六品境难以承受七品境掌握的数据量……七品又无法承受八品……每一个修士的大脑，都如同一台存储容量和计算能力固定的电脑。 想要接受更多的知识，就只能提高修为，进行‘扩容’…… 否则，便只能分散储存，一位九品境界识海中的知识需要分成几部分，交给几位八品境界存储……” “看上去是个可行的办法。”何悠说。 薇薇却是惨然叹道： “也知识看上去可行而已，你有没有想到，在这种模式下，任何一位大修士死亡，都会导致一部分知识永久性丢失。 如果想要避免这个问题，据需要海量的大修士分摊压力……可这怎么可能？ 人类的族群虽然很多，但其中具有修仙资质的本就稀少……” “并且，就算能解决知识存储的问题，可计算力却也固定了，如果无法突破修为，地球上最强大的计算力就只是九品巅峰…… 根本无法再提升，就算让几位九品组成一个计算阵列，也同样因为数量的不足，会很快触及顶棚……” “而最重要的是，修士们是存在寿命限制的！ 人类就算是修行到九品巅峰，也难以突破两百岁的寿命……而一旦衰老，他们的计算能力，记忆能力也都会下滑…… 寿命就如同一道不可解除的锁，死死拦在所有修士面前。 于是……就陷入了一个死结，那就是，如果不突破修为，整个修仙界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停滞不前。 更糟的，还可能由于种种原因，遗落掉知识，发生整个文明的迅速退化。” 文明退化！ 听到这里，何悠整个人心神都为之一震！ 试想，任何一个发展中的文明，都无法接受退化这种事情吧？ 而薇薇的话，更是让他忍不住产生了一些联想。 那就是，“知识的陷阱”是否同样存在于普通人类社会？ 不！ 事实上人类社会早已经出现了这类问题。 在很久远的年代里，还存在所谓“阅遍天下藏书”之人，而现代，有哪个人可以记住所有的知识？ 就算只是一个学科领域。 又有哪个人可以终其一生百年寿数，可以完全学透？ 几乎不可能！ 而人类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便是将知识细分。 每一个学科分成无数细枝，再用庞大的人口数量覆盖，并通过合作，来推动知识的传承和发展。 而修仙者们却缺乏庞大的数量，所以便坠入了所谓的“知识陷阱”。 “然后呢？”安静的大厅中，何悠再次开口，询问道。 他相信，那些上古修士，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薇薇果然继续讲述了起来： “面对绝境，几千年前的修仙界发生过一次巨大的争吵，最终，地球修士们大概分成了三个派别。分别是‘进化派’、‘探究派’与‘远航派’。” “进化派，顾名思义，既然无法突破雷劫，提高修为，那么，就想办法延长修士的寿命，他们通过计算假想。 如果九品境的寿命可以翻一倍，他们工作的年限延长，便可以将修仙文明继续狠狠向前推进300%以上。 而技术的发展，必然可以解决他们所遇到的一切问题。” “探究派，则以当时地球西方的修士们为主，是的，那个年代，不只是东方有修士，西方同样拥有，他们主张，继续想办法，找出‘天道’，找出‘雷劫’产生的原因，并将其铲除。” “至于远航派，则通过观测发现，‘天道’似乎只存在于地球，在地外则没有发现这种力量，因此，他们主张发展航天技术，所有人离开地球。”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地球往事 进化派、探究派、远航派…… 听着薇薇的讲述，何悠发觉自己竟然并不是很意外，设身处地思考，在一个族群面对重大危机的时候，族群内部发生意见的分歧几乎是必然。 只是…… “只有这三个派别？”何悠问道，“他们难道没有试图提高族群数量？我指的是，研究如何将更多的普通人转化为修士。” 宫殿中，薇薇轻轻摇头，解释道： “当然不只有这三个派别，事实上，在那次巨大的分歧中，有太多的选择。 只不过，这三种最为庞大，至于你所说的……一来，在修仙界的发展过程中，一直在做类似的事，然而却没有什么进展。 就算强行开窍，可缺乏灵根的凡人，再怎么砸资源进去，也很难突破到大修士境界……二来……” “如果说，现在的地球人类遇到了危机，你觉得……联合国会将希望寄托在猿猴身上吗？” 何悠一时无语，只觉的这个类比真的辛辣…… “所以，这三个派别分别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了研究？”他问道。 龙小姐点头道：“是的。” 她继续开始讲述： “三个派别无法说服彼此，所以，便干脆分别按照自己的路线尝试寻找希望，进化派将人类的寿命限制归结于血脉，并尝试从妖族身上寻找机会…… 如你所知，这片天地间，是存在着妖族的，无论是走兽亦或者是草木，总有极少数幸运儿，意外地在灵气滋养下，诞生灵智，没有人弄得懂背后的原理。 大概是妖族的诞生太过不易，因此，每一个成长起来的大妖，都有其种族天赋，其中族群相对庞大些的。 就如同东方的龙族，西方的血族、兽人……而这些妖族往往在寿命上远超人类，所以……” “所以进化派的修士们，就尝试建立了生物实验室，试图引入妖族的血脉，强化人类？”何悠脱口问道。 他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这点，因为，此时此刻，他所站立的地方，恰好便是一座“生物实验室”！ 所谓的拥有龙族血脉的“龙裔”，便诞生于此！ “是的……”薇薇叹息道，“正如你所知，龙裔便是进化派实验的成果之一，他们尝试与龙族合作，将龙族的血脉与人混合，制造混血种，并谋求平衡……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成功了，这些混血种的确比正常人类寿命更长，且遗传了一部分的龙族天赋…… 然而，问题在于，这种‘融合’更像是‘中和’……虽然龙裔们继承了两个种族的优点，然而，却也稀释了两个种族的优点……” 何悠若有所悟：“我听说，龙裔的学习能力很差，所以，虽然他们在同一个境界上往往可以压制纯血人族，可却很难晋升……” “的确如此。”薇薇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涩，“进化派的修士们在全球建立了许多实验室，进行了无数次试验，并制造了大量的失败品…… 呵，你之前杀死的那些鲸龙……同样是失败产物之一…… 而龙裔作为几乎最成功的实验成果，虽然的确延长了寿命，却牺牲了学习能力……而其他的，诸如血族、兽人、精灵之类的产物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 所以，进化派选择的路终归还是失败了。” 原来如此……何悠一时有些恍惚，他的确没有想到，这座瀛洲实验室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一段历史。 “那另外两个派别呢？”他不禁问道。 薇薇叹息道： “远航派试图离开地球，跨入宇宙，这个派别主要由天文与符文造物领域的修士组成，然而，太空的环境终归是太过恶劣。 即便是九品境界，也难以在宇宙中独立生存。 因此，远航派试图制造大型的宇宙级飞行器和空间站，他们从地球采掘了大量的玉石与金属，用符文赋予其力量，制造了堪称壮观的工程。 由天造仙城的凌夏居士领头，尝试构建一个足以在宇宙中航行百万年，可以自给自足，独立运转的生态系统……” “天造仙城？”何悠听到这个名词后忍不住打断道，“我只听过天造古城。” 他还记得，自己在涂山秘境中遇到的那座移动迷宫，便是由古代修士张平以天造古城的技术完成的。 “天造古城么……据我所知，他们的确是天造仙城在地球的传承，只是如今，怕是早已断绝了。”薇薇有些感慨地说。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下。 何悠掠过了这个话题，道：“那最后……他们失败了？” “失败了。”薇薇点头，道，“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计划听起来的确很诱人，那时候，对于当时已经发展到鼎盛的修仙界，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地球的渺小。 有不少人支持离开。 然而……整个项目最后终究还是因为能源的问题失败了。 饶是以当时的文明，仍旧无法解决能源问题，通过实验，远航派放发现宇宙空间中几乎不存在灵气。 所以，想要航行，沿途很难找到补充灵气的地点，而飞行器本身如果携带大量的能源，就必然无法承载太多人…… 恩，我这个说法其实已经太温和。 事实上，按照他们的计算，如果要确保有足够的续航，飞行器最合理的体积几乎连一个人都装不下……所以，这个项目也只能宣告失败。” “这么说……看来，最后的探索派也失败了。”何悠苦笑道。 “探索派……”提起这个词，薇薇的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然后道，“他们……的确失败了，事实上，他们的失败导致的后果是最严重的，却也是最具突破的。” “哦？” “探索派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所谓的天道拦在了大家面前，那就找到它，摧毁它……他们通过孜孜不倦地观测，实验，最后终于有了线索。 确定了，那所谓的‘天道’，竟然似乎存在于地球大地深处。” “于是，那些胆大的西方修士干脆在他们所生活的大陆上，挖开了一个深邃无比的，庞大无比的坑洞。 他们试图将在地球上打出一个洞，挖到地心，去看看‘天道’究竟是什么……” “挖穿地球？”何悠愣了下，饶是隔了千百年，听到这番话，他仍旧吃了一惊，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异常的……粗暴。 “当然，他们也并非没有准备，事实上，当时所有人都意识到，天道必然是极为凶险的存在，因此，这些西方修士甚至提早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提前将所在的大陆边界用一种技术封锁了起来，必要时刻，可以安全关闭，不至于让危险扩散。 而这个安全阀，在后来，也的确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顿了顿，薇薇仿佛想起来什么般，道： “对了，他们合力封锁起来的那片陆地，便是地球上本该存在的第八块大陆，后来，我们习惯称之为……西陆。” 西陆！ 何悠眉毛一挑，这又是个熟悉的词！ 在句曲仙宗中，那本笔记中便提及，太微阵列实验运行的时候，曾经意外捕捉到疑似源于西陆的信号。 当时，笔记的主人还表达了极大的惊诧和不理解。 原来……所谓的西陆竟是上古时期，西方修士所居之地。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疯狂，当时有很多人尝试阻止他们，认为这必将招致更大的危险，然而，他们仍旧固执地行动了起来。 他们在西陆中心挖开了一个通往地心的孔洞，尝试寻找‘天道’……” “他们找到了么？天道究竟是什么？”何悠也紧张了起来，问道。 宫殿中，龙小姐薇薇沉默了下，说： “找到了。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当他们挖开了地心，惊讶地看到，地球中心竟然是一个巨大而宽敞的空间，而在其中，竟然存在着一个难以名状的‘生命’…… 没有任何图像流传下来，只有文字，没人知道天道是什么模样，甚至，不大确定它真的是生命……似乎，它更像是一种生物态的程序。 一个……无比古老的装置，一个监控着整个地球的系统…… 它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却始终在运行着，那些西方修士们极为兴奋，尝试用神识对它进行观测……然而，这却招致了巨大的祸患。 当修士与其连通，他们便感知到了极为庞大的信息冲击……那是储存在‘天道’内部的，整个星球，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更久的观测记录！ 那些信息实在太多，没有任何修士能承受其冲击。 所有与其建立联系的修士几乎都在瞬间死亡。 只有少数，及时断开了联系，并将获取的宝贵信息及时传递了出来，然后，陷入疯狂……” “而他们对天道的试探，似乎引发了某种抹杀程序，无数雷劫降临西陆，庞大的信息冲击从地底溢出。 让整个大陆上的所有生命陷入死亡或疯狂，并试图向外扩散。 好在安置在西陆上的‘安全阀’发挥了作用，在最危险的时候，启动，彻底从内部封死了整片大陆。 只有极少数关键信息在封闭前传递了出来。 整个西方修仙界彻底葬送，换来的，则是愈发不稳定的天道，以及……世界的真相。”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地球往事 进化派、探究派、远航派…… 听着薇薇的讲述，何悠发觉自己竟然并不是很意外，设身处地思考，在一个族群面对重大危机的时候，族群内部发生意见的分歧几乎是必然。 只是…… “只有这三个派别？”何悠问道，“他们难道没有试图提高族群数量？我指的是，研究如何将更多的普通人转化为修士。” 宫殿中，薇薇轻轻摇头，解释道： “当然不只有这三个派别，事实上，在那次巨大的分歧中，有太多的选择。 只不过，这三种最为庞大，至于你所说的……一来，在修仙界的发展过程中，一直在做类似的事，然而却没有什么进展。 就算强行开窍，可缺乏灵根的凡人，再怎么砸资源进去，也很难突破到大修士境界……二来……” “如果说，现在的地球人类遇到了危机，你觉得……联合国会将希望寄托在猿猴身上吗？” 何悠一时无语，只觉的这个类比真的辛辣…… “所以，这三个派别分别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了研究？”他问道。 龙小姐点头道：“是的。” 她继续开始讲述： “三个派别无法说服彼此，所以，便干脆分别按照自己的路线尝试寻找希望，进化派将人类的寿命限制归结于血脉，并尝试从妖族身上寻找机会…… 如你所知，这片天地间，是存在着妖族的，无论是走兽亦或者是草木，总有极少数幸运儿，意外地在灵气滋养下，诞生灵智，没有人弄得懂背后的原理。 大概是妖族的诞生太过不易，因此，每一个成长起来的大妖，都有其种族天赋，其中族群相对庞大些的。 就如同东方的龙族，西方的血族、兽人……而这些妖族往往在寿命上远超人类，所以……” “所以进化派的修士们，就尝试建立了生物实验室，试图引入妖族的血脉，强化人类？”何悠脱口问道。 他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这点，因为，此时此刻，他所站立的地方，恰好便是一座“生物实验室”！ 所谓的拥有龙族血脉的“龙裔”，便诞生于此！ “是的……”薇薇叹息道，“正如你所知，龙裔便是进化派实验的成果之一，他们尝试与龙族合作，将龙族的血脉与人混合，制造混血种，并谋求平衡……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成功了，这些混血种的确比正常人类寿命更长，且遗传了一部分的龙族天赋…… 然而，问题在于，这种‘融合’更像是‘中和’……虽然龙裔们继承了两个种族的优点，然而，却也稀释了两个种族的优点……” 何悠若有所悟：“我听说，龙裔的学习能力很差，所以，虽然他们在同一个境界上往往可以压制纯血人族，可却很难晋升……” “的确如此。”薇薇的笑容似乎有些苦涩，“进化派的修士们在全球建立了许多实验室，进行了无数次试验，并制造了大量的失败品…… 呵，你之前杀死的那些鲸龙……同样是失败产物之一…… 而龙裔作为几乎最成功的实验成果，虽然的确延长了寿命，却牺牲了学习能力……而其他的，诸如血族、兽人、精灵之类的产物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 所以，进化派选择的路终归还是失败了。” 原来如此……何悠一时有些恍惚，他的确没有想到，这座瀛洲实验室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一段历史。 “那另外两个派别呢？”他不禁问道。 薇薇叹息道： “远航派试图离开地球，跨入宇宙，这个派别主要由天文与符文造物领域的修士组成，然而，太空的环境终归是太过恶劣。 即便是九品境界，也难以在宇宙中独立生存。 因此，远航派试图制造大型的宇宙级飞行器和空间站，他们从地球采掘了大量的玉石与金属，用符文赋予其力量，制造了堪称壮观的工程。 由天造仙城的凌夏居士领头，尝试构建一个足以在宇宙中航行百万年，可以自给自足，独立运转的生态系统……” “天造仙城？”何悠听到这个名词后忍不住打断道，“我只听过天造古城。” 他还记得，自己在涂山秘境中遇到的那座移动迷宫，便是由古代修士张平以天造古城的技术完成的。 “天造古城么……据我所知，他们的确是天造仙城在地球的传承，只是如今，怕是早已断绝了。”薇薇有些感慨地说。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下。 何悠掠过了这个话题，道：“那最后……他们失败了？” “失败了。”薇薇点头，道，“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计划听起来的确很诱人，那时候，对于当时已经发展到鼎盛的修仙界，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地球的渺小。 有不少人支持离开。 然而……整个项目最后终究还是因为能源的问题失败了。 饶是以当时的文明，仍旧无法解决能源问题，通过实验，远航派放发现宇宙空间中几乎不存在灵气。 所以，想要航行，沿途很难找到补充灵气的地点，而飞行器本身如果携带大量的能源，就必然无法承载太多人…… 恩，我这个说法其实已经太温和。 事实上，按照他们的计算，如果要确保有足够的续航，飞行器最合理的体积几乎连一个人都装不下……所以，这个项目也只能宣告失败。” “这么说……看来，最后的探索派也失败了。”何悠苦笑道。 “探索派……”提起这个词，薇薇的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然后道，“他们……的确失败了，事实上，他们的失败导致的后果是最严重的，却也是最具突破的。” “哦？” “探索派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所谓的天道拦在了大家面前，那就找到它，摧毁它……他们通过孜孜不倦地观测，实验，最后终于有了线索。 确定了，那所谓的‘天道’，竟然似乎存在于地球大地深处。” “于是，那些胆大的西方修士干脆在他们所生活的大陆上，挖开了一个深邃无比的，庞大无比的坑洞。 他们试图将在地球上打出一个洞，挖到地心，去看看‘天道’究竟是什么……” “挖穿地球？”何悠愣了下，饶是隔了千百年，听到这番话，他仍旧吃了一惊，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异常的……粗暴。 “当然，他们也并非没有准备，事实上，当时所有人都意识到，天道必然是极为凶险的存在，因此，这些西方修士甚至提早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提前将所在的大陆边界用一种技术封锁了起来，必要时刻，可以安全关闭，不至于让危险扩散。 而这个安全阀，在后来，也的确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顿了顿，薇薇仿佛想起来什么般，道： “对了，他们合力封锁起来的那片陆地，便是地球上本该存在的第八块大陆，后来，我们习惯称之为……西陆。” 西陆！ 何悠眉毛一挑，这又是个熟悉的词！ 在句曲仙宗中，那本笔记中便提及，太微阵列实验运行的时候，曾经意外捕捉到疑似源于西陆的信号。 当时，笔记的主人还表达了极大的惊诧和不理解。 原来……所谓的西陆竟是上古时期，西方修士所居之地。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疯狂，当时有很多人尝试阻止他们，认为这必将招致更大的危险，然而，他们仍旧固执地行动了起来。 他们在西陆中心挖开了一个通往地心的孔洞，尝试寻找‘天道’……” “他们找到了么？天道究竟是什么？”何悠也紧张了起来，问道。 宫殿中，龙小姐薇薇沉默了下，说： “找到了。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当他们挖开了地心，惊讶地看到，地球中心竟然是一个巨大而宽敞的空间，而在其中，竟然存在着一个难以名状的‘生命’…… 没有任何图像流传下来，只有文字，没人知道天道是什么模样，甚至，不大确定它真的是生命……似乎，它更像是一种生物态的程序。 一个……无比古老的装置，一个监控着整个地球的系统…… 它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却始终在运行着，那些西方修士们极为兴奋，尝试用神识对它进行观测……然而，这却招致了巨大的祸患。 当修士与其连通，他们便感知到了极为庞大的信息冲击……那是储存在‘天道’内部的，整个星球，几百万，几千万甚至更久的观测记录！ 那些信息实在太多，没有任何修士能承受其冲击。 所有与其建立联系的修士几乎都在瞬间死亡。 只有少数，及时断开了联系，并将获取的宝贵信息及时传递了出来，然后，陷入疯狂……” “而他们对天道的试探，似乎引发了某种抹杀程序，无数雷劫降临西陆，庞大的信息冲击从地底溢出。 让整个大陆上的所有生命陷入死亡或疯狂，并试图向外扩散。 好在安置在西陆上的‘安全阀’发挥了作用，在最危险的时候，启动，彻底从内部封死了整片大陆。 只有极少数关键信息在封闭前传递了出来。 整个西方修仙界彻底葬送，换来的，则是愈发不稳定的天道，以及……世界的真相。”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文明之锁 世界的真相…… 薇薇的讲述让何悠整个人都愣了下，他没想到，原来，所谓的“消失的西陆”竟然是源于此。 “真相……是什么？”他忍不住问到，声音都显得有些干涩。 宫殿中，薇薇神情怅然，道： “他们最后传出来的信息是从天道中窃取到的一段信息……那就是，其实早在他们出现前，在更加久远的年代，地球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强大的文明…… 如果非要划分，可以称之为上个纪元……一个无人知晓的年代……所谓的天道，便是上个文明留下的一个装置，一把锁。” “在几千万年前，地球还只有一片完整的大陆的时候，便曾经诞生过一个无比强盛的文明，或许是因为资源不足。 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个文明最终选择了离开，他们建造了一个无比庞大的飞行器，起飞造成的推动力将整个大陆撕裂。 渐渐漂移，才形成了我们这一个纪元，地球大陆的分布…… 而天道，便是他们留下的，目的似乎是为了阻断地球再出现足以跨入宇宙的文明……九品巅峰修士一旦试图破境，便会引来雷劫抹杀。 这便是设置在天道内部的一个程序，这是一把锁！ 一把试图锁死他们走后，地球智慧生命进化的锁！” 薇薇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而何悠也同样被这条信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这就是雷劫的真相。 这就是天道的真相！ 一把锁！ 一把上一纪文明，临走前设置下的“地球锁”！ 难以置信！ 匪夷所思！ 若非是薇薇言之凿凿，何悠甚至不敢相信。 至于为何设置这把锁，倒是很容易想，最简单的，便是为了防止可能产生的敌人……当然，隔着这么多岁月，今人早已无法揣度上一级文明的想法。 也没有揣测的必要。 “然……然后呢？”实验室中，何悠声音沙哑地问道。 宫殿中，薇薇似乎也尝试平静了下心绪，继续说道： “西陆封闭前，传出来的消息顿时在整个修仙界引发了轩然大波，人们终于意识到了所处星球的真相。 这引发了一段时间的混乱，而也因为此事，整个天道调高了抹杀等级…… 以至于，从那以后，修仙者一旦在地球施展强大的秘法，便会引来天道的注视……” “然而相比之下于这个真相对所有人的冲击，这所谓的注视，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薇薇仿佛笑了下，才继续道，“混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冷静下来后，大家终究还是需要拿出个方案来。” “整个西陆沦陷，说明当时的修仙界仍无法对抗天道，好在，天道遵循着内部程序运转，只要修士们从此停滞下来，倒也可以‘相安无事’……” “在绝望的情况下，一些人终于选择了放弃，不再试图突破，想着就此停滞也好，一些人仍旧不甘心。 可却又一时间，不知从何处突围。 天道这把锁太坚固，太强大，饶是最智慧的人，也想不出破局之法……直到，一个意外的发生。” “意外？”何悠询问。 “是的，起初，这真的只是个意外，虽然西陆自我封闭，锁死了那片大陆，消失于世人眼中，然而，当时没人确定，这是否足够安全。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封锁会破开……加上天道提高了对全球的检测，一部分人因为恐惧，尝试躲藏，摆脱天道…… 于是，他们试图利用空间技术，将地球的一部分切割出去，作为独立的空间，只用空间锚点与地球相连…… 这便是最早期的秘境…… 在思潮的影响下，整个修仙界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近乎盲目地将精力投在了空间技术上，一些人设想，可以开凿出一个足够大的秘境，借此摆脱地球…… 这便是最早的，关于仙界的设想。 然而……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这个方案行不通。 秘境并非是凭空建立的，它本质上是将地球的土地切割出去，单独封存，是对西陆封锁技术的一种改良…… 因此，若是制造一片容纳宗门生活的‘桃源’倒是可以，可想要制造容纳整个修仙界，并且可以独立运行的空间，却是根本行不通的。” “行不通？可是我听说，仙界的面积既为广大……难道，后来出现的仙界并不是大型秘境这么简单？”何悠愣了下，忍不住问道。 旋即，便听薇薇叹息道：“仙界的确不是秘境……事实上，仙界是遥远星系中，一颗意外被古代修士们发现的星球。” “什么？星球？”何悠一惊，这与他了解到的全然不同。 “是的，星球……因为整个修仙界整体转向了对空间技术的研究，因此，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有大修士研发出虫洞跳跃技术。 并很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遥远星系中的，一颗与地球相似度颇高的，同样充斥着灵气的荒芜星球的坐标！ 要知道，在浩如烟海的宇宙中，这是多大的偶然，这个发现一经宣布，便震动了整个修仙界，所有人都意识到，或许，破局的机会出现了……” “既然地球被天道封锁，那么，如果可以通过虫洞跳跃，转移到那个荒芜星球上，便似乎可以摆脱地球锁…… 于是，所有人的热情都被点燃了。 这一次，再没有分歧，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整个转移技术被慢慢推算出来，并通过一次次尝试，利用空间技术，在地球上设立了一个个空间点，建立星门，与其相连。” “为了避免受到天道干扰，几乎所有的星门都设置在秘境中，并由当时最强大的几个宗门镇守。由此，大移民时代拉开序幕。 一位位九品修士率先通过星门抵达了那个星球，并成功突破，晋升仙人，提高了寿命…… 看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以为终于迎来了曙光。 于是，他们将这颗新的星球命名为仙界，并将地球的宗门大举迁移过去，组建仙庭，尝试开拓那个荒芜的新世界……” “原本，到了这里，似乎一切都已经转好，仙庭渐渐完善，新星球也在仙人们的改造下变得越来越好。 甚至开始有新生儿在仙界降生，成长……一切仿佛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直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薇薇忽然停了下来，整个龙呆呆地，仿佛陷入了回忆。 “薇薇？”何悠尝试呼唤了声。 才终于将龙小姐唤醒，她应了一声，继而脸上勾起一个极勉强，似乎是在努力抑制着某种情绪的笑容，她深深吸了口气——即便她如今的状态已经不需要呼吸：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仙庭派出去开拓星球的队伍却集体与基地失去了联系…… 起初，我们以为只是通讯故常，毕竟新星球，新的环境，信号不稳并非太罕见，可很快的……那些失去联系的仙人们回来了。 带着疯狂与嗜血。 那一日，整个仙界突然被神秘的噪音笼罩。 那声音似乎是从星球深处传来，每一个音节都混杂着无数信息，任何不慎与其建立联系的修士都在一瞬间陷入彻底的疯狂。 这一幕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是的……就像是你想的那样……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我们以为自己是幸运才找到了这颗星球，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上个纪元的文明留下的第二把锁！ 这颗星球内，同样存在着一个‘天道’……一个更强大，也更混乱的‘天道’！ 于是整个仙界几乎陷入了与当年西陆同样的境地，仙人们个体强大，很少会立即死亡，然而，陷入疯狂的仙人却远比死亡更可怕。 他们近乎本能地杀戮，嗜血，彼此交战，仙庭一朝化为废墟，只剩下极少数，藏身于防护设施内部的仙人与修仙者才幸运地保持了理智。 然而，势单力薄的他们却也难以对抗疯狂的仙人大军，只能且战且退，苟延残喘……” 薇薇的语速越来越快，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稳： “为了避免疯狂与污染波及到母星，仙庭选择了与当年西陆同样的方法。 于是，各个基地中，尚且保持清醒的仙人们同一时间，关闭了所有的星门，彻底阻断了与地球的联络。 事情发生的太紧急，以至于，根本来不及传回任何消息……” “仙人们只能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尝试利用各种方法，将还有价值的信息，传回地球。” 说到这里，薇薇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副画轴上，内部，是循环播放的画面。 “显然，这幅画，便是姜尚通过家族密宝，发回的信息。” “原本，它应该很早就传回来，然而，远在仙界的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仙界封锁以后，地球的灵气环境竟开始衰退。 甚至，一度枯竭，进入末法……现在想来，或许，所谓的末法，便是地球天道所为也不一定。” 实验室中，一片寂静。 当一切都铺展在何悠面前，饶是以他的心性，也一时间，怔然失语。 谁能想到，仙界封锁竟是源于上一纪文明的第二道锁，或者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断地球下一个超级文明的诞生。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文明之锁 世界的真相…… 薇薇的讲述让何悠整个人都愣了下，他没想到，原来，所谓的“消失的西陆”竟然是源于此。 “真相……是什么？”他忍不住问到，声音都显得有些干涩。 宫殿中，薇薇神情怅然，道： “他们最后传出来的信息是从天道中窃取到的一段信息……那就是，其实早在他们出现前，在更加久远的年代，地球上曾经出现过一个强大的文明…… 如果非要划分，可以称之为上个纪元……一个无人知晓的年代……所谓的天道，便是上个文明留下的一个装置，一把锁。” “在几千万年前，地球还只有一片完整的大陆的时候，便曾经诞生过一个无比强盛的文明，或许是因为资源不足。 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个文明最终选择了离开，他们建造了一个无比庞大的飞行器，起飞造成的推动力将整个大陆撕裂。 渐渐漂移，才形成了我们这一个纪元，地球大陆的分布…… 而天道，便是他们留下的，目的似乎是为了阻断地球再出现足以跨入宇宙的文明……九品巅峰修士一旦试图破境，便会引来雷劫抹杀。 这便是设置在天道内部的一个程序，这是一把锁！ 一把试图锁死他们走后，地球智慧生命进化的锁！” 薇薇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而何悠也同样被这条信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这就是雷劫的真相。 这就是天道的真相！ 一把锁！ 一把上一纪文明，临走前设置下的“地球锁”！ 难以置信！ 匪夷所思！ 若非是薇薇言之凿凿，何悠甚至不敢相信。 至于为何设置这把锁，倒是很容易想，最简单的，便是为了防止可能产生的敌人……当然，隔着这么多岁月，今人早已无法揣度上一级文明的想法。 也没有揣测的必要。 “然……然后呢？”实验室中，何悠声音沙哑地问道。 宫殿中，薇薇似乎也尝试平静了下心绪，继续说道： “西陆封闭前，传出来的消息顿时在整个修仙界引发了轩然大波，人们终于意识到了所处星球的真相。 这引发了一段时间的混乱，而也因为此事，整个天道调高了抹杀等级…… 以至于，从那以后，修仙者一旦在地球施展强大的秘法，便会引来天道的注视……” “然而相比之下于这个真相对所有人的冲击，这所谓的注视，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薇薇仿佛笑了下，才继续道，“混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冷静下来后，大家终究还是需要拿出个方案来。” “整个西陆沦陷，说明当时的修仙界仍无法对抗天道，好在，天道遵循着内部程序运转，只要修士们从此停滞下来，倒也可以‘相安无事’……” “在绝望的情况下，一些人终于选择了放弃，不再试图突破，想着就此停滞也好，一些人仍旧不甘心。 可却又一时间，不知从何处突围。 天道这把锁太坚固，太强大，饶是最智慧的人，也想不出破局之法……直到，一个意外的发生。” “意外？”何悠询问。 “是的，起初，这真的只是个意外，虽然西陆自我封闭，锁死了那片大陆，消失于世人眼中，然而，当时没人确定，这是否足够安全。 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封锁会破开……加上天道提高了对全球的检测，一部分人因为恐惧，尝试躲藏，摆脱天道…… 于是，他们试图利用空间技术，将地球的一部分切割出去，作为独立的空间，只用空间锚点与地球相连…… 这便是最早期的秘境…… 在思潮的影响下，整个修仙界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近乎盲目地将精力投在了空间技术上，一些人设想，可以开凿出一个足够大的秘境，借此摆脱地球…… 这便是最早的，关于仙界的设想。 然而……很快的，他们就发现，这个方案行不通。 秘境并非是凭空建立的，它本质上是将地球的土地切割出去，单独封存，是对西陆封锁技术的一种改良…… 因此，若是制造一片容纳宗门生活的‘桃源’倒是可以，可想要制造容纳整个修仙界，并且可以独立运行的空间，却是根本行不通的。” “行不通？可是我听说，仙界的面积既为广大……难道，后来出现的仙界并不是大型秘境这么简单？”何悠愣了下，忍不住问道。 旋即，便听薇薇叹息道：“仙界的确不是秘境……事实上，仙界是遥远星系中，一颗意外被古代修士们发现的星球。” “什么？星球？”何悠一惊，这与他了解到的全然不同。 “是的，星球……因为整个修仙界整体转向了对空间技术的研究，因此，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有大修士研发出虫洞跳跃技术。 并很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遥远星系中的，一颗与地球相似度颇高的，同样充斥着灵气的荒芜星球的坐标！ 要知道，在浩如烟海的宇宙中，这是多大的偶然，这个发现一经宣布，便震动了整个修仙界，所有人都意识到，或许，破局的机会出现了……” “既然地球被天道封锁，那么，如果可以通过虫洞跳跃，转移到那个荒芜星球上，便似乎可以摆脱地球锁…… 于是，所有人的热情都被点燃了。 这一次，再没有分歧，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整个转移技术被慢慢推算出来，并通过一次次尝试，利用空间技术，在地球上设立了一个个空间点，建立星门，与其相连。” “为了避免受到天道干扰，几乎所有的星门都设置在秘境中，并由当时最强大的几个宗门镇守。由此，大移民时代拉开序幕。 一位位九品修士率先通过星门抵达了那个星球，并成功突破，晋升仙人，提高了寿命…… 看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以为终于迎来了曙光。 于是，他们将这颗新的星球命名为仙界，并将地球的宗门大举迁移过去，组建仙庭，尝试开拓那个荒芜的新世界……” “原本，到了这里，似乎一切都已经转好，仙庭渐渐完善，新星球也在仙人们的改造下变得越来越好。 甚至开始有新生儿在仙界降生，成长……一切仿佛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直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薇薇忽然停了下来，整个龙呆呆地，仿佛陷入了回忆。 “薇薇？”何悠尝试呼唤了声。 才终于将龙小姐唤醒，她应了一声，继而脸上勾起一个极勉强，似乎是在努力抑制着某种情绪的笑容，她深深吸了口气——即便她如今的状态已经不需要呼吸：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仙庭派出去开拓星球的队伍却集体与基地失去了联系…… 起初，我们以为只是通讯故常，毕竟新星球，新的环境，信号不稳并非太罕见，可很快的……那些失去联系的仙人们回来了。 带着疯狂与嗜血。 那一日，整个仙界突然被神秘的噪音笼罩。 那声音似乎是从星球深处传来，每一个音节都混杂着无数信息，任何不慎与其建立联系的修士都在一瞬间陷入彻底的疯狂。 这一幕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是的……就像是你想的那样……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我们以为自己是幸运才找到了这颗星球，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上个纪元的文明留下的第二把锁！ 这颗星球内，同样存在着一个‘天道’……一个更强大，也更混乱的‘天道’！ 于是整个仙界几乎陷入了与当年西陆同样的境地，仙人们个体强大，很少会立即死亡，然而，陷入疯狂的仙人却远比死亡更可怕。 他们近乎本能地杀戮，嗜血，彼此交战，仙庭一朝化为废墟，只剩下极少数，藏身于防护设施内部的仙人与修仙者才幸运地保持了理智。 然而，势单力薄的他们却也难以对抗疯狂的仙人大军，只能且战且退，苟延残喘……” 薇薇的语速越来越快，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稳： “为了避免疯狂与污染波及到母星，仙庭选择了与当年西陆同样的方法。 于是，各个基地中，尚且保持清醒的仙人们同一时间，关闭了所有的星门，彻底阻断了与地球的联络。 事情发生的太紧急，以至于，根本来不及传回任何消息……” “仙人们只能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尝试利用各种方法，将还有价值的信息，传回地球。” 说到这里，薇薇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副画轴上，内部，是循环播放的画面。 “显然，这幅画，便是姜尚通过家族密宝，发回的信息。” “原本，它应该很早就传回来，然而，远在仙界的他们根本不会知道，仙界封锁以后，地球的灵气环境竟开始衰退。 甚至，一度枯竭，进入末法……现在想来，或许，所谓的末法，便是地球天道所为也不一定。” 实验室中，一片寂静。 当一切都铺展在何悠面前，饶是以他的心性，也一时间，怔然失语。 谁能想到，仙界封锁竟是源于上一纪文明的第二道锁，或者说，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断地球下一个超级文明的诞生。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希望（大结局+完本感言）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断地球下一个超级文明的诞生。 这是何等的“用心良苦”。 这是何等的精心谋划。 这是何等惊人的“局”？ 一时间，何悠竟生出一种无比渺小的感觉。 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月圆之夜所听闻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倘若按照姜槐所说。 自己极有可能是上古“何氏”的后人。 而何家的先祖，同样也活在仙界。 换言之，何悠每到月圆之夜，听到的，极有可能，便是他远在遥远星系外的先祖，在利用家族在识海中的天赋，将毕生所学，传递给他。 那星空中的飞剑，大概也便是自家先祖当年所留。 而薇薇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我方才偷听了你与那个姜槐的对话，事实上，我之所以将这些事说给你，很大程度也是源于，即便我不说，迟早你也会知道这些…… 在我进入你体内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你的识海中似乎存在着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符文…… 那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因此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那是什么？”何悠问。 “是一快虚拟芯片。”薇薇赞叹道，“是何氏先祖发明的一种灵魂印记，可通过血脉传递，可以做到超远距离的沟通…… 你只有金丹境，身上却拥有种种异常……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都与这枚虚拟芯片有关吧……我甚至怀疑，你很早就已经接收到了何家先祖从仙界发回的信息。 只不过……看样子，你家族祖先发回的，并非是仙界的情况。” 果然…… 何悠一时沉默，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身存在的隐秘究竟是什么，明白了为什么从小便会听到那么多噪声。 为什么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听到神秘的教诲……想来，那便是一次又一次从仙界发来的信号。 只是因为修为不足，他暂时只能听懂前面部分。 自家先祖是在利用这种方式，将毕生所学，回馈子孙。 这个过程在过往的几百年间一直在持续，只不过，因为末法时代的来临，曾经导致过中断。 三百年前，地球灵气并未完全枯竭的时候，或许仙聆圣君同样接收到了来自仙界的信息，也因此，才联合句曲仙宗，建立了太微阵列…… 也正是因为这枚家族虚拟芯片的存在，自己才通过了身份认真，进而承载了句曲数据库。 一切的一切都连通了起来。 恍然大悟。 然而，何悠却没有半点惊喜。 心中只是怅然，与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父母死后，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却哪里会想到，远在遥远的另外一个星系中，何家先祖们还在苦苦支撑。 “那……你呢？你是如何返回地球的？又是承载着怎样的任务？”沉默良久，何悠终于再次发问。 而面对他的询问，宫殿中，薇薇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说： “这同样是个……偶然，三百年前，句曲仙宗建立的太微阵列成功跨过星门，与仙界建立了联系。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却毕竟也是联系…… 这招致了仙界天道的注意，因此，它的力量从星门蔓延过来，污染、毁灭了整个句曲仙踪……” “很巧合的是，句曲仙宗内星门所连通的基地，便是我所在的区域……我们这些幸存者，无法抵抗外部的危险，只能躲藏起来。 思索将信息传回地球的方法……因为我们担心，地球上的修士会想方设法重启星门，而这必然会将污染带回地球。” “而那次连通，虽然没有成功传递回消息，可我们却借此捕捉到了地球的坐标…… 在星门无法开启的情况下，我们设想过通过飞行器，向地球传递信息，然而，天道污染了整个星球，以至于，我们无法找到地球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 “句曲仙宗带来的坐标帮助我们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关，于是，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携带信息。 之前我说过，当年‘远航派’尝试过建造宇宙飞行器，却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阻碍，这个问题我们仍旧难以解决。 虽然可以将信息刻在玉碟上，进行传递，可我们又不确定，地球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贸然将信息发回，倘若落在一些心思不纯之人手中，或者干脆被地球天道拦截，怕是反而是灾难……” “所以，经过讨论，我们最终选择了一个保险的方案，那就是用活体运载，将我们中的一个‘人’送回去。 为了保证续航，我们无法运送活体，只能选择灵魂体……而人类的灵魂体，即便是仙人也仍旧脆弱。 倒是龙族，因为种族天赋的缘故，更加适合……因此，我就被选中，抽离了灵魂，用特殊的容器保存，沉睡。 搭载于一架飞行器，冲出了仙界的大气层，利用跃迁技术，快速从宇宙中，向地球返回。” “然而，我们低估了这个过程的难度，在宇宙层出不穷的干扰下，飞船在银河系迷失了，只能以最低功率运行。 直到前不久，飞船再次感应到了太微阵列的信号，这才成功返回，将我送到了地表……剩下的事，你就知道了。” “至于我的任务……”宫殿中，薇薇的语气有些复杂，她透过虚拟屏幕，看向何悠那张年轻的脸庞，忽然神情凛然，抑扬顿挫，一字一顿，道： “传仙庭法旨： 移民计划已失败，仙庭倾覆，仙路封锁，警告天下修士，另谋出路，不得重启星门！！” 不得重启星门！！ 这句话仿若带着无上威严，在宫殿中回荡，也在何悠脑海中回荡，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发出这道法旨的仙人的情绪。 然而，大概下达法旨的仙人们也不会想到。 经历过末法的洗礼，这个年代，其实已经无人可以打破星门。 静。 安静。 薇薇的故事终于叙述完毕，作为这个故事唯一的倾听者，何悠心中只觉空荡。 此前，他曾无数次幻想，期待得知这一切，可当这一切真的摆在他面前，却是如此的沉重。 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 薇薇才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有些疲倦地落在了宫殿中心的椅子上，说：“故事讲完了，有什么想法吗？” 何悠沉默了下，然后又深深看了眼面前那副画卷，然后……他竟然笑了下。 是的。 就那么很突然的，笑了下。 笑容中，有沉重，有释然，也有落寞，唯独没有绝望。 “很精彩的故事，如果发在网上，大概能拿到两百均订。”何悠用略带调侃的声音说道。 “你看上去，并不绝望？”薇薇的声音似乎有些吃惊。 “为什么要绝望？”何悠反问。 “远古仙人们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时间跨度达到几千年，可结果却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 不……应该说比原点还不如……千年前，修仙文明虽然停滞，却仍璀璨，可如今，却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你面对这一切，难道不该绝望么？” 薇薇问道。 何悠却用力摇了摇头，说：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你在仙界的时候，经历了多少次绝望，我只知道，只要人还在，种子还在，心中的火焰还在，成仙的路便没有真正断绝。 我很钦佩那些前辈，由衷的，可是，我注意到，整个法旨中也从未提起到‘放弃’这个词，他们说的是‘另谋出路’…… 我很喜欢这个词，如果一条路被证明是死局，那么绝望没有任何益处，换一条就好了。” 换一条就好了…… 宫殿中，薇薇愣愣地听着何悠的话，她很想笑，很想狠狠地嘲笑与羞辱这个只有金丹境的少年一顿： 天啊，数千年来，那么多修士一代代努力，都失败了，你竟然还心存幻想？ 一条路封死了，那就换一条？ 说的轻巧…… 简直是无知者无畏！ 然而…… 不知为何，凝视着何悠那张年轻的脸，看到他眼神中的光，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是啊……即便一切回到了原点。 即便曾经的灿烂都已不在。 可人还在。 这个世界上还有修士。 他们还有奋进的冲劲与对未来的憧憬，那么…… 就换一条路再试试咯。 末法已逝，复苏重临。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哗啦。”薇薇怔神中，便看到何悠向前几步，将那副画卷收了起来，然后重新捆绑，封存在了这座实验室中，然后毫不迟疑地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薇薇茫然问道。 “当然是回去继续修炼，不然呢？”何悠纳闷地问道。 “……听完我这个故事，你还有心思修炼？”薇薇忽然有些气。 何悠却只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故事的结尾未必就是终局，还可能是新的延续。” “莫名其妙……”宫殿中，龙小姐闷闷地嘟囔了一句，只觉得这话听不大明白，却也是不大想理会他，于是抬起龙爪，幻化出一杯清茶，慢慢喝了起来——翘起尾巴尖那种。 “何悠你终于出来了。” “天都快亮了好嘛？” “你到底在里面干嘛了……” “哈欠……我们回家好不好……” “喵呜~” 实验室门口，等待了好久，已经昏昏欲睡的白氏众人、茅清以及盹盹纷纷说道，眼神中，满是好奇与烟火气。 何悠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旋即抬起头，透过水晶宫的透明棚顶，看到了海面上，渐渐升起的朝阳。 无比灿烂。 （全书完） …… …… ps：恩，看到“全书完”三个字你们大概会很意外，七月了，不是愚人节，这个故事真的到底为止了。 事实上，早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准备结局。 只是因为觉得太监太歉疚，好歹也要把一个故事讲完，所以一直顶着压力，写到了现在。 字数只有五十万字。 如果严格按照开书时候的规划计算，目前只完成了第一卷的内容，好在这一卷比较完整，主角从普通人，一直成长到了江南地区的顶峰，并了解了整个故事的背景设定，坑的话，的确有几个没填，比如那株树妖，比如原本计划要去的“天造古城”遗址，但也不是太紧要，不影响整个故事的主干。 哦，对了，还有青苍真人这条线。 其实他是从西陆废土中走出来的，是的，当年封闭的西陆也终归有幸存者坚强地活了下来，甚至成长为九品，来到了西陆之外。 之前说过的，没有人知道青苍的来历，只道他来自海外，就是伏笔了。 句曲仙宗当年意外收到的信号，就是这货在翻阅西陆屏障时候的骂骂咧咧…… 他在星门下，直面了天道，知晓了一切，于是愤而出剑，与地球天道决战，最终被抹杀，从一个喷子成长为了一个悲剧…… 咳咳，说回正题。 前两天在群里就说了要完结的事，并且征求大家的意见，要哪种风格的结局，是抛出来后续大纲，还是开放式，后来采纳书友意见，选择了开放。 在这里结尾，的确还有不少想象空间。 完整度上，自我感觉还算合格，藏剑星空的大高潮认真写完了，虽然中间有部分拖沓，但整体还是爽的，高潮后用薇薇的视角解密世界观，也还算圆融。 后续的故事，大概就是主角在灵气复苏的世界里不断变强了，至于能否找出新的路，我也不知道。 其实最后这一章，何悠与薇薇对话，大概也就是我在这本书里想表现的。 修仙者在故事里一次次失败，我在写书这件事上也一次次失败。 但怨天尤人不可取，生活还是得继续过。 被困死在仙界的仙人说：要另谋出路。 何悠理解出的答案是：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 那就……换一条。 唯一对不起的是一路支持我的书友，想说点什么，但想想也没必要了，花了钱，觉的不爽的，尽情骂，我都认。 这个笔名连续扑两本，大概也要封存了。 如果，假如，竟然，还有个别书友，觉得我这个太监烂尾货写的东西还凑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那也用不着。 没准，很快咱们又在另外一个马甲，另外一本书里见面了呢。 借用诞总的话：开心点吧朋友。 2020-07-21敬上 《我能聆听仙界的声音》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希望（大结局+完本感言）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断地球下一个超级文明的诞生。 这是何等的“用心良苦”。 这是何等的精心谋划。 这是何等惊人的“局”？ 一时间，何悠竟生出一种无比渺小的感觉。 也直到这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月圆之夜所听闻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倘若按照姜槐所说。 自己极有可能是上古“何氏”的后人。 而何家的先祖，同样也活在仙界。 换言之，何悠每到月圆之夜，听到的，极有可能，便是他远在遥远星系外的先祖，在利用家族在识海中的天赋，将毕生所学，传递给他。 那星空中的飞剑，大概也便是自家先祖当年所留。 而薇薇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我方才偷听了你与那个姜槐的对话，事实上，我之所以将这些事说给你，很大程度也是源于，即便我不说，迟早你也会知道这些…… 在我进入你体内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你的识海中似乎存在着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符文…… 那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因此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那是什么？”何悠问。 “是一快虚拟芯片。”薇薇赞叹道，“是何氏先祖发明的一种灵魂印记，可通过血脉传递，可以做到超远距离的沟通…… 你只有金丹境，身上却拥有种种异常……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都与这枚虚拟芯片有关吧……我甚至怀疑，你很早就已经接收到了何家先祖从仙界发回的信息。 只不过……看样子，你家族祖先发回的，并非是仙界的情况。” 果然…… 何悠一时沉默，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身存在的隐秘究竟是什么，明白了为什么从小便会听到那么多噪声。 为什么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听到神秘的教诲……想来，那便是一次又一次从仙界发来的信号。 只是因为修为不足，他暂时只能听懂前面部分。 自家先祖是在利用这种方式，将毕生所学，回馈子孙。 这个过程在过往的几百年间一直在持续，只不过，因为末法时代的来临，曾经导致过中断。 三百年前，地球灵气并未完全枯竭的时候，或许仙聆圣君同样接收到了来自仙界的信息，也因此，才联合句曲仙宗，建立了太微阵列…… 也正是因为这枚家族虚拟芯片的存在，自己才通过了身份认真，进而承载了句曲数据库。 一切的一切都连通了起来。 恍然大悟。 然而，何悠却没有半点惊喜。 心中只是怅然，与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父母死后，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却哪里会想到，远在遥远的另外一个星系中，何家先祖们还在苦苦支撑。 “那……你呢？你是如何返回地球的？又是承载着怎样的任务？”沉默良久，何悠终于再次发问。 而面对他的询问，宫殿中，薇薇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说： “这同样是个……偶然，三百年前，句曲仙宗建立的太微阵列成功跨过星门，与仙界建立了联系。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却毕竟也是联系…… 这招致了仙界天道的注意，因此，它的力量从星门蔓延过来，污染、毁灭了整个句曲仙踪……” “很巧合的是，句曲仙宗内星门所连通的基地，便是我所在的区域……我们这些幸存者，无法抵抗外部的危险，只能躲藏起来。 思索将信息传回地球的方法……因为我们担心，地球上的修士会想方设法重启星门，而这必然会将污染带回地球。” “而那次连通，虽然没有成功传递回消息，可我们却借此捕捉到了地球的坐标…… 在星门无法开启的情况下，我们设想过通过飞行器，向地球传递信息，然而，天道污染了整个星球，以至于，我们无法找到地球在宇宙中所处的位置。” “句曲仙宗带来的坐标帮助我们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关，于是，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携带信息。 之前我说过，当年‘远航派’尝试过建造宇宙飞行器，却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阻碍，这个问题我们仍旧难以解决。 虽然可以将信息刻在玉碟上，进行传递，可我们又不确定，地球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贸然将信息发回，倘若落在一些心思不纯之人手中，或者干脆被地球天道拦截，怕是反而是灾难……” “所以，经过讨论，我们最终选择了一个保险的方案，那就是用活体运载，将我们中的一个‘人’送回去。 为了保证续航，我们无法运送活体，只能选择灵魂体……而人类的灵魂体，即便是仙人也仍旧脆弱。 倒是龙族，因为种族天赋的缘故，更加适合……因此，我就被选中，抽离了灵魂，用特殊的容器保存，沉睡。 搭载于一架飞行器，冲出了仙界的大气层，利用跃迁技术，快速从宇宙中，向地球返回。” “然而，我们低估了这个过程的难度，在宇宙层出不穷的干扰下，飞船在银河系迷失了，只能以最低功率运行。 直到前不久，飞船再次感应到了太微阵列的信号，这才成功返回，将我送到了地表……剩下的事，你就知道了。” “至于我的任务……”宫殿中，薇薇的语气有些复杂，她透过虚拟屏幕，看向何悠那张年轻的脸庞，忽然神情凛然，抑扬顿挫，一字一顿，道： “传仙庭法旨： 移民计划已失败，仙庭倾覆，仙路封锁，警告天下修士，另谋出路，不得重启星门！！” 不得重启星门！！ 这句话仿若带着无上威严，在宫殿中回荡，也在何悠脑海中回荡，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发出这道法旨的仙人的情绪。 然而，大概下达法旨的仙人们也不会想到。 经历过末法的洗礼，这个年代，其实已经无人可以打破星门。 静。 安静。 薇薇的故事终于叙述完毕，作为这个故事唯一的倾听者，何悠心中只觉空荡。 此前，他曾无数次幻想，期待得知这一切，可当这一切真的摆在他面前，却是如此的沉重。 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 薇薇才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有些疲倦地落在了宫殿中心的椅子上，说：“故事讲完了，有什么想法吗？” 何悠沉默了下，然后又深深看了眼面前那副画卷，然后……他竟然笑了下。 是的。 就那么很突然的，笑了下。 笑容中，有沉重，有释然，也有落寞，唯独没有绝望。 “很精彩的故事，如果发在网上，大概能拿到两百均订。”何悠用略带调侃的声音说道。 “你看上去，并不绝望？”薇薇的声音似乎有些吃惊。 “为什么要绝望？”何悠反问。 “远古仙人们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时间跨度达到几千年，可结果却终于还是回到了原点。 不……应该说比原点还不如……千年前，修仙文明虽然停滞，却仍璀璨，可如今，却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你面对这一切，难道不该绝望么？” 薇薇问道。 何悠却用力摇了摇头，说：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你在仙界的时候，经历了多少次绝望，我只知道，只要人还在，种子还在，心中的火焰还在，成仙的路便没有真正断绝。 我很钦佩那些前辈，由衷的，可是，我注意到，整个法旨中也从未提起到‘放弃’这个词，他们说的是‘另谋出路’…… 我很喜欢这个词，如果一条路被证明是死局，那么绝望没有任何益处，换一条就好了。” 换一条就好了…… 宫殿中，薇薇愣愣地听着何悠的话，她很想笑，很想狠狠地嘲笑与羞辱这个只有金丹境的少年一顿： 天啊，数千年来，那么多修士一代代努力，都失败了，你竟然还心存幻想？ 一条路封死了，那就换一条？ 说的轻巧…… 简直是无知者无畏！ 然而…… 不知为何，凝视着何悠那张年轻的脸，看到他眼神中的光，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是啊……即便一切回到了原点。 即便曾经的灿烂都已不在。 可人还在。 这个世界上还有修士。 他们还有奋进的冲劲与对未来的憧憬，那么…… 就换一条路再试试咯。 末法已逝，复苏重临。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哗啦。”薇薇怔神中，便看到何悠向前几步，将那副画卷收了起来，然后重新捆绑，封存在了这座实验室中，然后毫不迟疑地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薇薇茫然问道。 “当然是回去继续修炼，不然呢？”何悠纳闷地问道。 “……听完我这个故事，你还有心思修炼？”薇薇忽然有些气。 何悠却只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故事的结尾未必就是终局，还可能是新的延续。” “莫名其妙……”宫殿中，龙小姐闷闷地嘟囔了一句，只觉得这话听不大明白，却也是不大想理会他，于是抬起龙爪，幻化出一杯清茶，慢慢喝了起来——翘起尾巴尖那种。 “何悠你终于出来了。” “天都快亮了好嘛？” “你到底在里面干嘛了……” “哈欠……我们回家好不好……” “喵呜~” 实验室门口，等待了好久，已经昏昏欲睡的白氏众人、茅清以及盹盹纷纷说道，眼神中，满是好奇与烟火气。 何悠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旋即抬起头，透过水晶宫的透明棚顶，看到了海面上，渐渐升起的朝阳。 无比灿烂。 （全书完） …… …… ps：恩，看到“全书完”三个字你们大概会很意外，七月了，不是愚人节，这个故事真的到底为止了。 事实上，早在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准备结局。 只是因为觉得太监太歉疚，好歹也要把一个故事讲完，所以一直顶着压力，写到了现在。 字数只有五十万字。 如果严格按照开书时候的规划计算，目前只完成了第一卷的内容，好在这一卷比较完整，主角从普通人，一直成长到了江南地区的顶峰，并了解了整个故事的背景设定，坑的话，的确有几个没填，比如那株树妖，比如原本计划要去的“天造古城”遗址，但也不是太紧要，不影响整个故事的主干。 哦，对了，还有青苍真人这条线。 其实他是从西陆废土中走出来的，是的，当年封闭的西陆也终归有幸存者坚强地活了下来，甚至成长为九品，来到了西陆之外。 之前说过的，没有人知道青苍的来历，只道他来自海外，就是伏笔了。 句曲仙宗当年意外收到的信号，就是这货在翻阅西陆屏障时候的骂骂咧咧…… 他在星门下，直面了天道，知晓了一切，于是愤而出剑，与地球天道决战，最终被抹杀，从一个喷子成长为了一个悲剧…… 咳咳，说回正题。 前两天在群里就说了要完结的事，并且征求大家的意见，要哪种风格的结局，是抛出来后续大纲，还是开放式，后来采纳书友意见，选择了开放。 在这里结尾，的确还有不少想象空间。 完整度上，自我感觉还算合格，藏剑星空的大高潮认真写完了，虽然中间有部分拖沓，但整体还是爽的，高潮后用薇薇的视角解密世界观，也还算圆融。 后续的故事，大概就是主角在灵气复苏的世界里不断变强了，至于能否找出新的路，我也不知道。 其实最后这一章，何悠与薇薇对话，大概也就是我在这本书里想表现的。 修仙者在故事里一次次失败，我在写书这件事上也一次次失败。 但怨天尤人不可取，生活还是得继续过。 被困死在仙界的仙人说：要另谋出路。 何悠理解出的答案是：此路不通，那就换一条。 那就……换一条。 唯一对不起的是一路支持我的书友，想说点什么，但想想也没必要了，花了钱，觉的不爽的，尽情骂，我都认。 这个笔名连续扑两本，大概也要封存了。 如果，假如，竟然，还有个别书友，觉得我这个太监烂尾货写的东西还凑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那也用不着。 没准，很快咱们又在另外一个马甲，另外一本书里见面了呢。 借用诞总的话：开心点吧朋友。 2020-07-21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