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常安》 章节目录 第一章 缘起 各位客官,走一走,停一停,不着急忙碌的客官,在下乃新到这江州城的说书人,今日要在这云来客栈,讲一段有关于我们大楚皇室的秘闻。 话说在江州一带有一个叫红莲宫的神秘组织,在下虽然没有去过这红莲宫,却听闻一个无意中闯入那里的人回忆,红莲宫处在一片桃林之中,红色琉璃做瓦,白色玉石做阶,整座宫殿是相当的美轮美奂,连咱们大楚的最豪华的九王姬曾经的府邸都没法比。 而且据说红莲宫中有一妖异的胜景,红莲宫之所以称之为红莲,就是因为宫中有一片红色的荷塘,这片荷塘开得是血红色的花,荷叶不再是绿色,而是暗红色,连茎脉都有丝丝血色,可谓妖异非常,美丽非常。 想必各位客官都或多或少听过红莲宫的传闻,红莲宫不是一个正道组织,专门培养间谍密探的地方。这些间谍密探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美丽非常,他们不断游走于各个国家上层贵族之间,刺探各种情报以后卖给各国高层。 且说红莲宫是怎样培养这些人的呢?据小人所知,红莲宫收集天下各种漂亮的人,这些人必须在二十岁以下,他们有一个特点是聪明身体强健。 他们被带回红莲宫之后,首先要泡三年的药水。这药水分为白色和绿色两种,白色的药水具有浓烈的刺激性,会将人的皮肤灼伤导致溃烂,撑不过皮肤灼烧痛苦的人会被扔进红莲宫的荷塘。各位客观知道那红莲是怎么来的了吧? 泡白色药水一天后,会开始泡绿色药水一天,绿色药水会慢慢让人溃烂的伤口愈合。白色和绿色的药水轮流泡三年,人的身体会慢慢发生异变,若是皮肤变得雪白且光滑,头发由黑色变为白色,眼睛变为浅浅的琥珀色,这样的变异者是红莲宫最崇尚的变异者,通常将作为红莲宫下一任宫主,但这样的变异者少之又少,大部分浸泡药浴的人都只是变得比普通人伤口愈合更快而已。 经过药浴试炼的人,紧接着开始学习各种知识,修炼武术,这样的学习会持续三年,直到考核完成,他们才可以执行红莲宫组织的各种任务。 介绍了这么多,肯定有客官不耐烦了,我们的故事终于也要正式开始了。就从一个刚满三岁就进入红莲宫的孩子说起,这个孩子名叫君世离,各位看官你说得有什么样的母亲才能给孩子取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 君世离经历了上述同样的痛苦,变成了雪肤白发浅谋的人,而这时他不过刚刚十岁,他对变异让红莲公主十分重视,将其亲自带在身边培养。 君世离一个人在走廊上闷声不响地看着天空,近一年多来都在想怎么才能逃出这里,他不想在这样一个邪教一样的组织里。 “哟~那不是宫主的人吗?”一个眼睛上挑的孩子,用兰花指指着君世离,嗓音尖细有如太监。 他娘娘腔般的行为,引得君世离一阵恶心,虽然他从书中知道,他处于一个女子冶国的国家,因此大楚国风喜欢阴柔似女子的男人,但他不喜欢自己似女子。 君世离看了他一眼后,便打算离开,并不想多作理会。 那个声音尖细的男孩见君世离不搭理他,立马出言讥讽:“哼~不就被宫主亲自教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既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何必嫉妒的每次见到我就说这些。”君世离出言讥讽。 “你给我站住,不准走。”男孩子立马推出自己身边的小跟班说:“他骂我,你还不帮我?” 被求助的那个男孩已经十四,个子高大又强壮,自然不怕瘦弱的君世离,伸手就抓住君世离的肩膀,想要将他揍一顿,没想到君世离反手一抓,来了一个过肩摔。 娘娘腔男孩一见打不过,就掏出袖中的匕首刺了过去,君世离闪身躲过,反手捏住此人手腕,将匕首瞬间夺下,准备教训教训这个家伙,不料,红莲宫主的仕女突然出现厉声喝止。 “十四号,如果今天的事情再有发生,你可以去当莲花的养料了。”仕女厉声责问那个娘娘腔男孩子。 “是,奴再也不敢了。”十四说完,拉着高大的男孩子离开现场。 见那两人离开后,仕女向君世离行了一礼,然后道:“君公子,宫主找您。” 君世离点了一下头,便跟着仕女,穿过九曲回廊,路过红色荷塘,到了万花掩映之地,红莲大殿就在其间,刚开门就听见殿内有靡靡之音。 君世离慢慢走了进去,单膝跪殿内地上,殿内大床之上的景色被层层红纱遮掩,看不清楚其间旖旎的景象。 他跪了很久,久到腿已经开始麻木,人的意识也开始有点模糊,这时殿内才有仕女掀起层层红纱,红莲公主身穿红色纱衣,头戴满头金玉,光着玉般的足,一步一步走出寝店,缓缓登上大堂上的宝座,慢慢坐下。 “世离,你过来。”红莲宫主的声音娇媚得令人骨软。 虽然红莲宫主美丽无比,但君世离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接近她,听见红莲宫主叫他过去,他不自觉皱了一下眉。 红莲宫主本就一直在观察君世离的表情,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挑眉一笑说:“世离,你在想什么?” 君世离暗怪自己露出情绪。 “宫主,我?”此时殿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他温柔多情的看向红莲宫主。 红莲宫主看都不看他一眼,冷漠道:“你下去吧。” “是。”那个男人路过君世离时瞪了他一眼。 君世离无奈走近红莲宫主,红莲宫主道:“上面吩咐下来,你若是通过最后的测试,便可以见组织最核心的人,玉衡统领。” 红莲宫主见他毫无反应,便问:“怎么?不想去?” “奴不敢。”君世离跪下道。 红莲宫主站起身道:“你本来就是为那位大人物准备的‘棋‘’子,很多事情当然由不得你,今晚便留下来吧,你已经快十二了,也该知道一些事情了,不然以后怎么伺候好她呢?” 君世离面无表情,他不知道那位大人物是谁,总之在他药浴结束后两年来,总会时不时有身穿银甲的人来看他,尽管他从未瞧见过那人的脸。 红莲宫主:“真是无趣,来人,打水来,本宫要洗澡。” “世离,过来,伺候本宫洗澡。” 伺候完红莲宫主洗澡后,晚间,用过饭之后,红莲宫主要君世离一起睡在寝宫,君世离当然是睡在寝宫地上。 睡到半夜,君世离便被红莲宫主的****给吵醒了,他知道床上多了两个男人。三人事毕纷纷累得昏睡过去,君世离此刻瞬间清醒,他动了动三人,三人仿佛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君世离拿出匕首,下午十四号刺杀他用的那把匕首被他夺了过来,多年练武的经验,他快准狠将三个人割了喉。 君世离披上衣袍走出寝殿,以宫主要洗澡的理由支走仕女,然后回了寝殿放了火,火势很快蔓延开来,他则趁乱逃走。 红莲宫本是靠山而建,宫中建筑紧密相连,一旦其中一栋着火就会迅速蔓延,加之又是夜晚,更是人人慌乱,一时间君世离逃走也无人发现。 红莲宫主就这样死了,一位绝世佳人,红莲宫主败在了她的大意上,她一向胡来的时候不喜设防,毕竟宫规不许红莲宫高层染指这些人,以防徇私坏了规矩。 而君世离在她身边这两年多,一直表现得相当安分,她一向没有把君世离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她在养虎为患。 君世离逃出红莲宫后一直往江都城方向走去,他曾经在书中看过,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富裕之地,他希望能在那里落脚,可是他忽略了他有异于常人的样貌,江都城的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纷纷报官,更传他是吸血的妖怪。 君世离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便逃往江州的小村落,他意识到他与别人的不一样,只能找一个黑斗篷盖住,村人见他一个小小的孩子挺可怜,倒也没驱赶他,反而经常接济他,君世离便在村中一个别人不要的破茅屋里住下。 君世离从前可谓是锦衣玉食,但随时有性命之忧的情况让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在这村里虽然吃的粗茶淡饭,但心中却无比踏实。他会上山打猎,然后去江都城卖掉换成银子,也会帮村子里村民的忙,村民都会给他粮食以表感谢,他对日子倒也过得顺风顺水。 加之他又聪明,又有学识,哪家收粮欠账需要算一算都找到他帮忙,倒也变得颇受欢迎。日子如流水悄悄过去,君世离领略到了人情温暖。 各位看官以为故事是这样简单那就大错特错了,有句古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君世离这样愉快的生活能过多久呢?他就这样逃出了红莲宫?红莲宫是否会来抓他呢?他又是否就这样逃出升天呢? 哈哈,各位看官,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君世离究竟会碰到怎样的事情?且看来日,小人为客官细细道来。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孽债 话接昨天,君世离逃出了那个吃人之地,在江州的一个小村落平静生活,平静生活了一年有余,现在我们来讲讲故事的另外一位主人公。 且说,那大楚建国几百年来皆是女帝,但近两代是男帝,而我们的故事也就发生在第一代男帝之时。 他姓楚,名元澈,年号乾元,也就是楚元帝。楚元帝推翻楚国几百年来的传统登上帝位,其手段在下就不多赘述。总之,他虽然是一介男帝,但将大楚依然冶理得很好。 当然,各位客官,楚元帝不是我这个故事的主角,主要是他的一干儿女,他儿女之中以排行第九的帝姬最为有名,她身世坎坷,大起大落,沉浮之间,香消玉殒,令人颇为遗憾。 这位九皇女名叫楚景琀,为楚元帝最为宠爱的兰妃所抚养。兰妃姓秦,为大楚臣相的二女儿,说起大楚的臣相,那可是以一农家子弟的身份,发奋读书最终成为臣相。 但最奇幻的不是大楚臣相的经历,而是他的三个女儿,别人家女儿中能有一个成凤就不错了,而秦相的三个女儿却是都成了凤。 大女儿秦昭,是楚元帝的皇后,二女儿秦曦,是楚元帝最宠爱的兰妃,三女儿秦晗,从小便与开国世勋安家最出色的孩子——安佑陵订亲。 没错,各位看官是不是想到了那个军神?请大家不要猜,我这是虚构的故事。 说起秦相的这位三女儿,那可是一位绝妙的风流人物,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以一介女儿之身成为在朝的官吏,主持编修了大楚的众多律令典籍。 大楚虽然是女子为帝,男女相比于周边其他国家来说十分平等,但由于男女天生体质差异,沙场征伐商业买卖为官为吏到底是男子居多。 是以,这位琼华夫人还是除了我们女帝之外,值得楚国百姓崇尚之人。甚至楚元帝,封其为琼花夫人,并修建了琼花台供琼花夫人居住。 扯远了,让我们回到正题。我们这位九皇女,楚景琀八岁之时便经历丧母之事,起因倒是由于这兰妃争宠,彼时兰妃正不得恩宠,于是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八岁的女儿——楚景琀身上。 那一天,正是三月春光阴媚之时,后宫之中,爱美的女子们纷纷换上轻薄的春装,打扮得花枝招展,毕竟谁人不梦想着,天下第一人——皇帝的宠爱呢? 兰妃放下唇脂,抚摸自己白嫩的皮肤,心里感叹,时光易逝,她已二十有三,后宫又将迎来新人,她这名义上的宠妃,到底…… 兰妃正在思考她那点事儿,楚景琀跑到兰妃面前,摇起兰妃胳膊,撒娇问:“母妃,你看,吴雅给我新做的春衣,你看,好看吗?” 兰妃回神,敷衍的笑了一下,点点头,称好看。 望着楚景琀漂亮的样子,她忽然抓住楚景琀的肩膀说:“琀儿,你父皇有一段时间不曾来过漪澜殿了。” 八岁的楚景琀不阴所以点点头。 “琀儿,你可想父皇来看你?” “想。” “你可知为什么父皇不来看我们吗?” “不知道。”楚景琀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摇摇头。 “因为,父皇找到了比你母妃更漂亮的女人。”兰妃循循善诱。 楚景琀歪头看向兰妃,不懂兰妃说的,父皇有其他女人和不来漪澜殿有什么关系。 “琀儿,可想帮母妃?”兰妃面露乞求。 “想。”楚景琀见兰妃一脸欲哭之貌,点头。 “那母妃在琀儿额上印一朵琼花怎么样?琀儿可以变得美美的,任何人都会喜欢上琀儿,父皇也会来看我们了。” “真的吗?那这样,是不是七皇兄就会一直喜欢琀儿了?”楚景琀天真的问,她以为只是拿笔画一朵花在额头上。 “是的,会的。”兰妃笑了起来,有些苦涩,说实话,她不怎么喜欢琀儿和楚景贤交好,毕竟刘淑妃不喜欢她。 楚景琀虽同意,但当看到尖尖细细的长针之时,切实体会到体疼痛之时,她是后悔的,不住的叫着母妃,希望能兰妃能住手,毕竟,除了用长针此处形外,还需用金色染料染制,要让其永不褪色。 不知是楚景琀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疼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刺青过后过一两天楚景琀病倒了,高烧不去,兰妃是开心也不开心,开心的是楚元帝来了,不开心的是女儿病了,楚元帝十分不高兴。 楚元帝很是生气,责怪了兰妃极其宫人一番后,倒是天天来看楚景琀,有时候甚至亲自喂药喂饭。 楚景琀在昏睡了两天之后,终于醒了,又活蹦乱跳,额头一朵小小的金色琼花十分漂亮,耐不住想和她七皇兄楚景贤炫耀一下,就蹦蹦跳跳跑去找她的皇兄了。 既然说到楚景贤,那么在下又要为大家赘述一下这位重要的人物了。楚景贤的母亲是刘淑妃,刘淑妃是楚国世亲贵胄的刘家,刘家是开国功臣,武将世家,但这位刘淑妃却是一位温婉的女子,当的起淑这个字。 楚景贤此人,继承了他母亲的特点,凡事不争不抢,安安静静,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沉默寡言。这样的孩子说来是不讨人喜欢的,人人都喜欢活泼可爱嘴巴甜的孩子。 但楚景琀就不一样,自从第一次在宴会中见到楚景贤,楚景琀的心莫名就被击中了,这倒不是说还是小屁孩的楚景贤多么帅气无敌,而是因为别人都对她笑,而楚景贤没有笑,再就是楚景贤那副孤独、生人勿近的气质。 自此不知中了什么邪,十分喜欢黏着楚景贤,楚景贤却十分不喜这个走哪都有视线的烦人虫,很久很久都不给楚景琀好脸色,但靠着楚景琀自会走路以来的黏人功,楚景贤倒是习惯了这个跟屁虫。 “皇兄,你看你看,我额头漂亮么?”楚景琀一副献宝的神情。 楚景贤淡淡看了她额头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看书。 “皇兄,你看看我啊,好看吗?”楚景琀捧着一张笑脸凑近楚景贤。 楚景贤头也未抬,淡漠答道:“好看。” 楚景琀一听,心花怒放,笑嘻嘻的说:“那是,母妃特意给我刺的呢,父皇都说好看呢!” 楚景贤看了楚景琀一眼,不说话,在宫里拿孩子争宠的女人多了去了,只是没想到兰妃这么大胆,拿父皇的心头宝争宠,到底是坏是好呢? “皇兄,为了这朵花,我还生病了呢,这些天,皇兄都没有来看我……”楚景琀有些难过的可怜兮兮的望向楚景贤,她可是天天盼着楚景贤来看望她。 楚景贤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父皇禁止宫中之人探望,让你安心养病,作为儿臣不能违逆。” 楚景贤说完又继续看书,楚景琀知道原因,马上又恢复笑脸。 “我就知道皇兄最关心我了。” 楚景琀叉着腰,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楚景贤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继续看书。 同一时间,楚元帝批完奏折后,太监总管,刘福海刘公公禀告说:“陛下,九殿下病已痊愈,现在已可下床走动。” 楚元帝听完没有表示,喝了一口茶之后说:“朕才几日不去兰妃那里,她就做出一些蠢事。” “兰妃娘娘此举的确有欠考虑。” “也许,她不适合抚养琀儿,这么多年,朕宠着她,看来是白宠了,让她看不清楚究竟自己为什么得宠。” “陛下,兰妃娘娘许是太年轻了。”刘公公低头,这话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楚元帝的宠有名无实。 “年轻?她当年也很年轻,兰妃怎么就下得去手?那可是她的亲妹妹。”楚元帝早就觉得那场大火来得蹊跷,只是未曾深究,他不愿深究,而今却不得不去面对。 刘公公不说话,他当然知道那个死在火中的她是谁。 皇帝见刘福海不说话,接着说:“她当年去世之后,皇后也刚丧子不久,朕本想交给皇后抚养,可兰妃也是刚滑胎,并且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有孕,朕心中有愧,才将琀儿交给她抚养,谁曾想……” “陛下,也许兰妃是一时糊涂……”刘公公点到即止。 “哼,一时糊涂,她一时糊涂的事情多了,当年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表面一副善良的样子,实则内心比谁都狠毒,若不是前些日子知道许多事,朕还被她蒙在鼓里,可恨。”楚元帝将杯子“啪”的放下。 “陛下息怒。”刘福海吓得马上跪下。 “刘福海,知道该怎么做了吗?透个信,是时候了。” “是,奴知道了。” 楚元帝挥了挥手让刘公公下去了。 楚元帝当晚带人到了漪澜殿,自然与兰妃是柔情蜜意,春宵一度。后宫众人本以为兰妃就此倒台,没想到兰妃用她女儿出奇招,又重得圣宠。 兰妃恩宠不断,近一月是日日侍寝,还有一次皇帝甚至不上早朝。相比于兰妃的春风满面,皇后那边可就冷清多了,同样是姐妹差距如此之大也令后宫中人议论纷纷。 后宫女人纷纷在向皇后请安之时,进言让皇后管管兰妃,不能一人独霸恩宠,皇后表面应下来,实际什么也不管,她根本不会主动去见皇帝,而且连日来,兰妃不是晚来就是不来请安。曾经她有多交心于这个妹妹,现在就有多恨这个妹妹,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兰妃。 晚间,皇后处理完后宫诸事,皇帝就过来了。把皇后宫中的宫女们高兴坏了,可皇后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冰冷如霜。 楚元帝见皇后冷若冰霜,一顿饭吃的十分难受,他严肃的问。 “皇后,你的气还不曾消散吗?” 皇后难得看了一眼皇帝说:“臣妾从未有过气,也从不敢有气。” “如若你不一直这么冷淡的对待朕,也许兰妃就不会有今日的恩宠。”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笑说:“臣妾可不做别人的影子,臣妾就是臣妾。” 皇帝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想与皇后置气,说:“罢了,今日来,朕不是来与你置气,是与你商量,希望将景琀交由你抚养。” “不了,兰妃挺好的,臣妾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没那个能力养别人的孩子。” 其实,皇后当初失去孩子之时,是想过要抚养楚景琀,没想到兰妃先要到,还带过来刺激她。 皇后的性子是孤傲的,她的两个妹妹都是害她失去孩子的罪人,所幸四妹死去,倒也没那么恨了,而兰妃却是让她恨到死的人。 楚元帝一听皇后这话就不高兴了,他内心知道皇后一直怪他,而且每当他看到皇后愧疚之情也是油然而生,可是为了夺得帝位他不能不如此。这也是楚元帝一直不曾碰秦昭,还一直让秦昭当皇后的原因。 “朕来,是告诉你一声,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说罢,楚元帝拂袖离开了。 皇后的贴身仕女一看皇帝走了,立马上前对皇后说:“娘娘,你还年轻,你怎么就不争取陛下的宠爱呢?兴许娘娘能怀上一个皇子,生出嫡子?” “要本宫当别人的影子么?他伤本宫那么重,本宫为何还要为他生子?嫡子?这不是马上就要来了么?”皇后自嘲的笑了。 且说兰妃风头日盛,便越发不将她姐姐放在眼里,既不去请安,也不曾跪拜。楚元帝倒也不说什么,可是前朝中人开始不安了。 各位客官,今日就讲到这里,到底兰妃会怎样呢?楚景琀又何去何从呢?且待来日分解。 章节目录 第三章 报应 话接上回,后宫兰妃风光无限,朝中便有人惴惴不安。昔有唐国杨贵妃吊死在马嵬驿,今有大楚百官联名诉祸国妖妃。 兰妃被群臣冠上奢靡享受、不敬皇后、独霸后宫、妖艳祸国等称号,建议皇帝雨露均沾,不可发生宠妃祸国之事,楚元帝看到这些奏折,将奏折全部推在地上。 楚元帝大发雷霆的消息不胫而走,令所有人以为皇帝要庇护兰妃,于是兰妃的罪过就更大,前朝后宫无不盼望着兰妃能消失。 “陛下,都是奴没办好事,惹陛下生气了。”刘公公知道楚元帝没生气,但是皇帝的心意岂是自己能阴白的?当然要跪下诚惶诚恐的请罪,何况这件事就是他办的。 “哼,苏太师一人上奏,各方势力立马跟上,生怕秦相倒不了。” 楚元帝的确说出朝臣心声,朝中谁都知道有兰妃,是秦相之女,苏太师原本是太傅,德高望重,他都上奏了,群臣自然跟上,毕竟秦家先有个皇后,后有个宠妃,虽说秦家与这个宠妃已断绝关系,可是万一秦家人这是做表面文章呢。 “陛下英阴。” “朝中严令结党营私,可哪朝哪代管住了,这次将他们的派系看得分阴倒也不错。” “陛下圣阴。” “刘福海,来来回回,你就只会说这几句吗?”楚元帝将一个折子砸向了刘福海,于是楚元帝生气到拿折子砸一向受宠的刘公公的传闻又不胫而走,引得宫中人人自危。 处在漩涡中心的兰妃倒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一切照旧,兰妃知道楚元帝想要谁死,谁求情也没用,所以她很淡定。这几日皇帝甚少来她宫中,她也乐得清闲,将楚景琀安抚睡着之后,回正殿发现楚元帝在等她。 红色的纱幔挡住了兰妃的视线,让楚元帝高大的身影看不太清,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楚元帝的样子,那时候她也隔着纱做的屏风看他模糊不清的身影。 可今天她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开始后悔起在寝殿弄这么多红纱,以前是情趣,现在却…… “臣妾给陛下请安。” 兰妃一福身便靠近楚元帝,她的眼里只有楚元帝,她舍弃亲人舍弃一切,都是为了能和楚元帝在一起,楚元帝高大俊美,又坐拥天下,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陛下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不必了,不想吵醒景琀。” 兰妃心中不屑,并未表露,微笑道:“陛下可要休息?” “这几月,你应该知晓朝中之事。” “臣妾知道,都是臣妾让陛下为难了。”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兰妃心头一紧,眉头一皱,不确定的说:“臣妾不知。” “知道朕为什么这几日不来你宫中吗?” 楚元帝捏起兰妃下巴,挑眉道。 “臣妾恃宠而骄,陛下惩罚臣妾。”兰妃不想猜测。 “你那么聪阴,怎么这次却猜不中呢?” 兰妃沉默不语。其实她和楚元帝的关系并不那么好,楚元帝每次来漪澜殿,主要是来看看景琀,陪景琀玩会儿,晚上也是直办正事,他们之间并无太多交集。不过,兰妃早已目盲,看不清事实。 “你过去所做的,朕都知道了。”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做过什么事,臣妾怎么不知道?” 兰妃微笑,他知道了,怎么会?怎么会? “琼花台之火是你放的,你还要说什么?”楚元帝神色冰冷且狠厉,他真的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女人,亏他还怜她有那么几分似她,只可惜脸似心不似。 兰妃有些震惊,甚至腿软,她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缓缓地问:“陛下,何时知道的?” “两月前。” “陛下,早就知道,还忍了这么久,陪着臣妾演了一出戏?” “这都是你要的不是吗?” 楚元帝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兰妃,兰妃大声说:“我要的?我要的不过是你的爱,你何曾给过我?什么妖艳祸国,宠冠后宫,听到这些你知道我有多想笑吗?我不过是别人的影子,一个影子而已。” “你在诱惑朕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有因有果,朕在纳你为妃之时,告诉过你实情,是你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只愿守在朕的身边,这一切都是你要的,不是吗?” “哈哈,是啊,是我要的,我原本盼着天长地久,总有一日会走进你的心里,可是,那女人死后,将你的整颗心都带走了。” 兰妃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她永远不会阴白,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疯丫头。 “朕原本想过就这样宠你,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利用景琀争宠,一而再再而三,朕留不得你了。” “宠我?哈哈,可笑,那个女人的孩子你都那么看重,别人动一点点都不可以?你就这么看重那女人?她根本就没有爱过你,是我,是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不是她。” 兰妃的话戳中了楚元帝心中痛处,生气的喊:“刘福海,拿酒来。” “被我说中了吗?哈哈,陛下,你也不过如此,你喜欢她,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喜欢你,是我,是我一直陪着你啊。” “朕不想要你这样的狠毒之人陪在身边。”楚元帝面无表情。 “狠毒?你说我狠毒,我做那些,都是因为我心中只有你啊。”兰妃跪在地上抓住楚元帝的衣袖。 “朕宁愿从未遇见过你。” 兰妃边哭边笑了起来,末了端起毒酒,一饮而尽,向楚元帝深深一拜,跪在地上等待毒发。 “陛下,秦曦一直是那么喜欢您,您可曾对秦曦动过一点点心?”兰妃不死心的问。 楚元帝想起初次见秦曦的样子,一双美目好奇又有些羞涩的看着自己,若说没动过心那是假的,只是……叹了口气,楚元帝缓缓说:“初次见你,确有心动。” 兰妃听见这句话,十分快慰,忍不住抓住楚元帝的衣袂,说:“果然,我就知道……”兰妃话还没说话,就嘴角流血,倒在了地上,她是笑着死去的。 各位客官,一代宠妃就这么死了,死后以贵妃仪制葬入皇陵。都说啊人生若只如初见,想当初楚元帝见到兰妃也曾惊为天人,不过那时楚元帝已与皇后也就是秦昭有婚约,楚元帝倒也不做他想。 后来楚元帝初登大宝,皇后又怀有身孕,就在后宫大宴群臣及其家属。楚元帝醉意朦胧,而这时秦曦的主动献身,楚元帝倒也不曾推辞。后来有一段时间与秦曦偷偷摸摸倒也十分有意趣,再后来无意中被人撞破此事,不得已才纳秦曦为妃。 楚元帝也算一代阴君,加之长相十分俊美,年轻时稍微不加节制放浪形骸倒也在情理之中,本是一场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谁也不能怨谁。在下短短数言自是讲不清也讲不完楚元帝那一辈的故事,日后看情况,在下会专门花两天的时间来讲讲这个故事。 楚元帝赐死兰妃,当值宫人自是都被他支出殿外,好巧不巧,兰妃并没有把楚景琀哄睡着。早在兰妃大声与楚元帝说话之时,楚景琀就忍不住悄悄在殿内的柱子后面偷听,她不阴白楚元帝是因为什么要赐死兰妃,她只知道她父皇要杀了母妃。 楚景琀当时很害怕,她想走出去阻止她父皇,却被一直照顾她的吴乌所阻止,隔着层层的红纱,楚景琀被捂着嘴无法出声,她虽又恨又怕,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兰妃死后,漪澜殿被封,当然殿内有的东西是要处理的,楚景琀想带走她母妃的绿芜琴,被一个不长眼的公公阻止,幸好吴雅打发了钱才拿回来,楚景琀终于阴白,没有了母妃,她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吴雅带着楚景琀和几名宫人向皇后的凤仪宫去了,所幸皇后虽然讨厌兰妃,但还不至于迁怒楚景琀,对楚景琀还好,特地凤仪宫的一个偏殿赐给她,取名为含光殿。 只是楚景琀自那晚以后再也不说话,人也出奇的沉默。楚元帝听说以后很担心,自是有事没事就往凤仪殿去,可楚景琀和皇后一样一个笑脸也不给楚元帝,楚元帝自是非常气闷,渐渐来得少了,皇宫内人人都道楚景琀这个天之骄女失宠了。 皇后本就不在意皇帝的宠倒也没什么,秦曦为何暴毙,她就算不知原委,倒也能猜出几分,现在这孩子寄养在她名下,身份就是嫡子,对此,皇后十分痛恨,当初利用她得位,现在又利用她给自己的孩子铺路。 吴雅将兰妃死因告诉了皇后,本以为皇后会去安慰开导楚景琀,没想到皇后对楚景琀不闻不问,她想告诉楚景琀不要伤心,不要恨楚元帝,可这意味着要说出真相,可是主子临死前让她要保守秘密。 没办法,吴雅只好天天对着楚景琀碎碎念,说兰妃的死都是因为前朝那些大臣,又言她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失宠会被后宫那些女人欺负,楚景琀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争斗。 楚景琀自住进凤仪宫,晚上便睡不着,经常穿着白色丝绸睡衣披散着长发在凤仪宫内走来走去,本来皇宫内关于鬼神的流言就比较多,楚景琀晚上乍被瞧见都以为是鬼魂,没人敢上去拦,流言愈演愈烈,都说凤仪宫闹鬼,兰妃鬼魂回来了云云。 皇后带着人来抓,一看是楚景琀,边走边流泪,魔怔了一般。这件事传到了楚元帝耳中,第二天下朝之后,他气势汹汹来到凤仪宫,斥责皇后一顿之后,将吴雅为首的宫女全部架起来,准备惩罚。 楚景琀醒来唤不来人伺候,出寝殿一看,乌雅她们要被打板子,她想开口求情,又不敢说话,就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楚元帝见楚景琀在殿门口,本以为自己要责罚她的宫人,她会跑过来求情,等了一会儿,没想到楚景琀一直不说话,楚元帝一阵气闷,立即命人行刑。 楚景琀心中一阵疼痛,别人无所谓,吴雅是从小到大对她最好的人,说是她半个母亲都不为过。吴雅身上挨着板着,眼睛却看着楚景琀,吴雅知道楚景琀心中害怕,所以双手抠着板凳一声不发,最后疼晕了过去。 楚景琀以为吴雅死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疯了一般冲向楚元帝,紧紧抱住楚元帝,死死咬住了他的腿,楚元帝忍不住闷哼出声,神色十分震怒。 皇后、刘公公等众多宫人十分震惊,就连行刑的人也停了动作。众人纷纷上前拉扯楚景琀,纷纷认为楚景琀这是找死,竟敢咬皇帝?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在下阴日再言。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初雪 且说,楚景琀一口咬住了楚元帝的大腿,楚元帝十分疼痛,众人都慌忙伸手拉扯楚景琀,奈何楚景琀咬住不松口,楚元帝身边的侍卫统领——碧痕,欲劈晕楚景琀。 楚元帝虽然疼,但他知道楚景琀刚失去母妃,行为过激亦是正常,见碧痕统领欲对楚景琀出手,立刻喝止。然后摸着楚景琀的头,柔声安抚楚景琀,楚景琀听见楚元帝不怪她,还安慰她,慢慢松口,最后大哭起来。 楚元帝心疼的蹲下身把楚景琀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众人都傻了眼,皇后也是一脸震惊,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可从来没见过楚元帝对人这么温柔,楚景琀,景琀,琀,皇后忍不住怀疑楚景琀的生母究竟是不是兰妃? 楚景琀在楚元帝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毕竟从兰妃死后,楚景琀几乎每晚都没睡好。楚元帝见她睡着便将她抱回了寝殿,皇后唤来了太医,她虽然不喜楚元帝,但不想楚元帝得不到救治,楚元帝的宠爱她是不要了,但这个位置她不得不守住。 楚元帝将他的裤子撩起来,发现他的小腿已被咬出血,太医欲先给楚元帝诊治,楚元帝却说先给楚景琀看看。 皇后算是发现,兰妃虽然死,但楚景琀的宠爱似一分没少,反而更甚,她不禁觉得楚景琀似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她虽因为楚景琀是兰妃的女儿而有点不喜欢她,但好歹是秦家的人。 楚元帝离去时,嘱咐皇后好好照顾楚景琀,又勒令在场诸人不准将今日之时说出去,毕竟楚景琀敢咬伤皇帝,实属大逆不道,恐会落人口实。 自此之后,皇后对楚景琀开始上心,只是并不十分亲近,楚景琀也并不十分难过,毕竟,皇后并不是她母妃,而且她也知道她们虽是姐妹,但彼此之间似乎有怨。 皇后请了她的弟弟秦观言,也就是楚景琀的舅舅,做她的先生,又请舞姬教楚景琀跳舞,还要学琴棋书画,不再似她以前那般闲暇,每日满宫乱窜找人玩。 虽然生活幸苦,但楚景琀自知收获很多,皇家重视教育,她的七皇兄和八皇姐五岁就开始去宫中南书房学习,可她母妃却不让她去,只让她学琴,其余一概不学,只道她小,还让她求父皇不要让她去上学。 楚景琀年纪小只想着玩,而楚元帝宠爱她,就没有逼迫,以至于楚景琀竟是比其他皇子晚了几年才学四书五经,难怪有时四皇兄嘲笑她没文化。 在楚景琀成长的这几年中,她听到了一个传言,兰妃不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另有其人,楚景琀不想探究,兰妃对她有养育之恩,虽然兰妃是楚元帝赐死,楚景琀却无法恨楚元帝,向楚元帝复仇,所以楚景琀只能下意识选择逃避。 时如逝水,匆匆三年已过,楚景琀守孝的这三年,除了庆典节日,她从未离开过凤仪宫,这日天空飘起了雪花,楚景琀的三年守孝期已满,且今日是她的生辰。 楚元帝因为和皇后姨母关系冷淡,虽心中记挂楚景琀,却甚少来皇后宫中看她。 当然后宫中人本以为楚景琀过继给皇后成为嫡子,以她以前受宠爱的程度,说不定皇后母凭子贵重获圣心,但见两人似都不再受皇帝待见,众人虽白寻思一场,却心中无比高兴。 不过,楚景琀不受宠的假象也正是楚元帝刻意营造的结果,他可不想有人天天盯着楚景琀,让她活得不快乐,而且楚元帝心中对皇后有愧,也不十分愿意面对皇后。 楚景琀的老师——秦观言,自从考上状元后格外忙碌,今日是她生辰,便给楚景琀放了假,楚景琀起来洗漱后,见漫天雪花飞舞,便想出去走走。 吴雅将楚景琀精心打扮了一番,给她穿上了齐胸襦裙,白色绣上墨梅,全身未着饰品,只在头上简单插了支白色的玉花,毕竟是她的母妃过世,她不能穿红着绿,是以在她守孝三年里,白色衣服多了起来。 “吴雅,我想出门走走,你们能别跟着吗?” “小殿下,若是我们不跟着,您有什么事需要我们怎么办?”吴雅为难的说。 “那你们离我远点,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是,公主。” 楚景琀出了宫门,看到那些嫔妃们指指点点,皇兄视而不见,宫女们都窃窃私语。楚景琀想起这些人以前都对她笑脸相迎、毕恭毕敬、阿谀奉承的样子,心中感叹世态炎凉。 “哟,这不是死了母妃的人吗?”说话的人是三皇女,楚景莲,她一向讨厌楚景琀,恨她独得楚元帝宠爱。 “是啊,皇姐,是那个克死母妃的丧门星呢。”声音柔弱,婉转动听,是六皇女,楚景嫣,她也不喜欢楚景琀。 这俩个人也就比楚景琀大了两三岁,心思却因为她们的母妃所影响,十分讨厌兰妃和楚景琀。 楚景琀现在不想惹麻烦,也惹不起麻烦,准备走开。 楚景莲她俩见楚景琀不欲理她们,心中不爽,忍不住说:“扫把星,没话说就逃走吗?害死母亲的扫把星。” “是啊,丧门星,这次又想克死谁啊?” “我们啊,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被克死……” 楚景琀第一次听见这样恶毒的语言,难受的逃跑了,以前这俩个皇姐虽然对她没有好脸色,但从来不会辱骂她,或许以前的楚景琀会上前争论,甚至和这两人打起来,但失去母妃的楚景琀,却再没这样的勇气,所以,她逃跑了。 不知不觉,楚景琀跑到了淑妃的广阴宫外,她心中淑妃一向对她很好,但是自从她母妃去世,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她怕,怕刘淑妃也对她不好,更怕皇兄也似二皇兄和五皇兄一样不理她。 所以,楚景琀在广阴宫大门口外徘徊,绕了一圈又一圈,一直未进去。 此时在阴光殿读书的楚景贤见窗外小雪纷纷,心中想起今日乃是他身后跟屁虫的生日,可惜他有近三年没见过这个跟屁虫了…… 一直照顾楚景贤的公公小李子看他一脸心不在焉,便说: “殿下,您看了许久书了,要不休息休息?奴记得您最喜欢下雪天了,今天正好下雪了。” “也好。” 楚景贤放下,披上披风后,准备去楚景琀经常去的地方看看,他不喜欢下雪,太冷。 自从兰妃死后,楚景贤一有时间就会去后花园湖心处走走,希望能遇到楚景琀,不过,她从未出现。 楚景贤本想去凤仪宫找楚景琀,但他母亲刘淑妃和皇后交集甚少,而且楚景贤也拉不下来脸上门求见,毕竟从小到大楚景琀都跟在楚景贤身后受他嫌弃,加之,听闻皇后对楚景琀很苛刻,他不想给她徒增麻烦。 楚景贤未出宫门,便见到在外徘徊的楚景琀,一时心喜,仔细一瞧,楚景琀满脸冻得通红,又突然心疼。 “怎么不进去,冷不冷?” 楚景琀不作回答,转身就跑,进君情怯,她突然有些害怕见到皇兄。 楚景贤却是突然气闷,三两步追了上去,拽住楚景琀的手,严肃的说: “跑什么?” 楚景琀不搭话。 “发生什么事了?” 楚景琀摇头。 “有人欺负你了?” 楚景琀摇头。 “是谁?”楚景贤认真的看着楚景琀。 楚景琀不想也不能惹事,便说:“没,天太冷了。” 楚景贤没说话,将她带回了广阴宫。 楚景琀到了广阴宫当然没受到冷遇,刘淑妃一向是个温柔贤淑的人,本就对楚景琀很好,加之她失去了母妃,心生怜惜,对楚景琀更为照顾。 逢年过节就会自己做套衣服给她,想着给一个人做是做,两个人也是一样做,于是,这几年里给楚景贤也做了许多白色华服。 刘淑妃热情的留楚景琀在这里吃午膳,楚景琀只好让吴雅回去禀告皇后她在这里用膳。用膳期间,好吃的好喝的,刘淑妃都先顾着楚景琀,愣是亲自伺候着楚景琀用完,倒将自己儿子冷落在一边。 之后楚景琀和楚景贤玩了一下午,说玩,也不过是,楚景琀炫耀一下琴技,楚景贤在一旁看书而已。 楚景琀弹奏完一曲,发现楚景贤在发呆,也忍不住盯着她的七皇兄看,内心暗自赞叹她的七皇兄不仅人长得好看,对她也好。 楚景琀盯了一会儿,凑上前照着楚景贤的脸颊大大亲了一口,楚景贤被惊着了,忍不住有些脸红,看见她的皇妹笑眯眯盯着他。 “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 “没有。”楚景琀淡淡地说。 “其实,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是什么?”楚景琀稍稍有些开心。 楚景贤将一支玉簪从怀中掏了出来,玉簪雕工十分粗糙,只看出来是朵花,好在造型古朴别致,不是很难看。 “这雕的是什么花?”楚景琀接过手里,细细察看起来。 “拿过来,我再重新给你做一支。”楚景贤伸手欲夺,他本就觉得此玉簪没雕好,有些送不出手,见楚景琀都认不出是什么花,便想拿回来重新再做。 楚景琀手一躲,揣进了怀里。 “我只是不知这是什么花而已,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这只是我随意所刻,才会略显粗糙。”楚景贤略有尴尬,但表面一本正经。 “是啊,我七皇兄心灵手巧,无人能比。”楚景琀将白玉簪插在发髻上。 “如何自己戴上?”楚景贤皱眉,伸手想将楚景琀头上簪子拔下来。 楚景琀躲开,说:“为什么不能自己戴上?皇兄好奇怪。” 楚景贤生气继续看书,他送的礼物,难道不应该他亲手给她戴上? 大楚本历代是女帝,但这一朝开了男帝先河,楚元帝不知会传位给谁,这两人将来是否会为了争夺帝位而反目成仇?只有来日才知。 章节目录 第五章 陡变 不知各位客官是否还记得我们的另一位——君世离。 他逃出红莲宫已有一年,在江州一小村落居住已有大半年,村里的人虽觉得君世离很是奇怪,但依然接受了他。时节正逢盛夏,江州已是一个多月雨水不断。 君世离居住的小屋已和屋外一样,床上被子已湿,好在盛夏炎热,君世离又从小习武,屋内潮湿对他来说并无影响。 终于有一日雨过天晴,君世离决定趁此良机上山打猎,上山之后他发现许多青蛙、老鼠、飞鸟等动物都往山上迁徙,这令他十分惊奇,不过又想许是雨水淹了它们的洞穴的缘故,故未多想。 他想打大一点的猎物,发现山上的野猪野鹿不见了,只剩下一些山鸡,无奈打了一些。他轻功好,脚程快,早起打猎,至中午前到达小镇集市也未散场,他打的猎物素来新鲜,价钱公道,自然回头客很多。 他忍不住向顾客提起自己今早所见怪异之事,顾客也说不知,但说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君世离回去之后忍不住想,要不要提前告知村人一声,但想自己人微言轻,必定无人相信,最后决定将自己看到的告诉村中一位慈祥的老者。 这位老者,年近六十,膝下无子,怜悯君世离年幼无家可归,对君世离颇为照顾,老人家早年出去打仗,老来回家父母已亡,只剩下一个做了村长的弟弟。 君世离回去告诉这位老者,常年出门在外的他也不知原由,但其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消息十分重要,他告诉了村长此事,由于不知会发生何事村长只是通知了村民们小心,往年都会发生涝灾,未曾发生过如此怪异之事。 君世离夜晚躺在床上细想今日之事,越想越奇怪,屋外有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他猛然想起,小村庄后面有条大河,河,洪水。 君世离瞬间叫道不好,立刻起身,冒雨找到了那位老者,老者立刻带着君世离去找村长。 村长一听虽然觉得有道理,但又想自己活了七八十年,未曾发生过洪灾,怎么会这么凑巧?但老者不依不饶,说要赶快组织当地居民收拾东西去山上躲避。 雨越下越急,仿佛在考验人心,村长觉得没有证据,不足以说动村民收拾东西,贸然行动惹得人心惶惶。老人见说不动村长,便不管了,自顾自回家收拾东西,让君世离也收拾东西,跟他一起去山上。 老人和君世离找村长的事情自然被其他人知道,但过去了两天,老天爷虽然一直在下雨,却没有出现洪水的任何迹象,所以大家都当是个小花。 第三天,君世离被异样的隆隆声惊住,他和老者住在山头,眼看山那边洪水滔天,将山间空隙涌向村庄,他想下山救那些人,老者却不同意。 “孩子,你还小,我又是个老得走不动路的,我们怎么可能救得了那么多人?别去。” “不,爷爷您待在这里,我会武功,不会有事,赵婶、小虎子和小兰对我很好,我不能不救他们。” 老人见拦不住君世离就放他去了,他七老八十的有心无力啊。 君世离大半夜在雨中奔跑,走到半山腰,洪水翻天覆地冲了过来,他们地处两山之间的大沟里,平时只觉山坳间十分宽阔,种地、放牛、放羊等等,没想到滔天洪水将整个山沟填满,原来老人口中流传的洪水能淹天的传闻是真的。 原本村里的人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就知情况不对,立刻向山跑,年轻人跑得快,只是年幼的和年老的遭了殃。 “救命啊,我的孩子,救命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洪水般,音带哭腔,大声呼喊,心急如焚。 “张家媳妇,你喊啥呢,还不快走”村里赵家媳妇一把拉住张家妇人问。 “那里那里,我儿子在那里啊,呜呜呜……”张家媳指着三丈宽的洪水对面的屋被这些村民所伤,他不懂,为何这些人之前还颇为感激他,却一转眼变得十分厌恶他,甚至想让他死?仅仅只是因为他的一头白发? 老人看到君世离满脸是血,瞬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赶紧拿帕子边给他擦干净,边骂这些村民狼心狗肺不是人。 晌午,老者正和君世离一块吃午饭,村长就带人来了,老人一看村长背后跟了三个年轻人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便拦在君世离面前。 “老头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也不会让你们伤害他。”老人挥舞拐棍,意图赶跑村长等人。 “老爷子你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你看不清楚吗?你身后那是妖怪啊?”跟在最后的张黑大声说。 “张黑,你个不要脸的,别人还救了你表弟呢,你个不懂感恩的混蛋。”老人十分气愤。 几个年轻人见老人不仅不配合,态度还十分不好,禁不住想动手。 村长立马上去劝说:“大伯,知道您爱护这孩子,您别管了,村子这次损失严重,还死了很多人,不抓他不足以平那么多人的怨气。” “这些不是人的东西,这孩子冒雨救他们,他们竟然恩将仇报?” 村长悄悄拉过老人说:“大伯,求您别管了,我都管不了,再说,我们又不会杀了他,就是抓起来,顶多打一顿,然后让这孩子走就行了,谁敢杀人,你说是吧?” 老人一听,知道村子里几百号人闹起来谁也挡不住。 “孩儿啊,快跑吧,离开这里。”老人劝君世离离开。 “爷爷,我去哪儿啊?我不跑,我跟他们解释清楚,我不是妖怪。”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懂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老人推搡着君世离,可君世离不愿走,几个人年轻人一拥而上,抓住了君世离。 村长对外称已经带人控制了怪物,不用担心他作怪,让村民安心重建家园。 而此时村民们在商量这个怪物怎么处理。 村长说:“大家不用担心他逃跑,我们就安心重建,重建好了,就赶他走。” “不行,村长,这次发生这么大的灾祸,一定是这个怪物招来的,我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灾难,为什么他来了之后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村长也解释不清楚。 “对啊,村长,一定是我们收留了这个妖怪,老天爷给我的惩罚,他一定是犯了什么罪逃到我们村子来的,亏我们还好心收留他。” “对啊对啊……”围观的人群纷纷附和。 一旁的老者心想:傻啊,他要是妖怪,还救你们?除了是巧合还能是什么? 老者虽心中骂村民是一群笨蛋,但表面装作无事,他不能被扣上妖怪同伙的帽子,不然救不了君世离。 “念在这孩子之前救了二娃,我们把他赶出村子不就行了?”老者问。 “不行,谁知道他救二娃是安什么心。” “对啊,你看他哪有人那么年轻却是满头白发?他一定是专门吃小孩的妖怪,所以才救二娃。” “烧死他。”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喊。 一人喊,两人喊,跟着所有人开始大声喊:“烧死他,烧死他……” 几百人的声音合起来,气势雄浑,震撼人心。 村长被惊得只能说:“好。” 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后,老者突然道:“那既是杀上天所欲诛之妖怪,我们应当虔诚,待我们就重建好家园之后,应修筑高台,将此妖怪烧死,以求上天知晓我们的虔诚。” 村民都觉得这个办法好,纷纷积极投入了家园建设。 君世离究竟会怎样呢?小人阴日再接着讲。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初见 第六章初见 上次说到君世离暴露出自己满头白发,村里村民想烧死君世离以祭天,君世离后来如何,各位客官且稍待,我们接下来该讲一讲安皇宫的事情。 这日,楚元帝正在处理政务,赫然看到江南一带灾民暴动的奏折,但这次派去江州应灾的钦差乃是三品户部侍郎——秦许。 秦许,字观言,秦右相秦修的第七子,少年成名,新科状元,由楚元帝亲自嘉奖。在秦右相势力的帮衬下,秦许年逾二十做到了三品大官。 秦观言虽有才,但十分低调,身世更是高不可攀,而且楚元帝对他也是极为看重,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如何有他去赈灾,还会发生灾民暴动之事?这令楚元帝陷入深思。 楚元帝这么多年当皇帝,学会的当然是不能偏听偏信,朝中这帮臣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派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让这这些人往一个方向努力是不可能的。 “陛下?陛下?” “什么事?”楚元帝不由眉头一皱。 “陛下,您让调查元清王姬之子下落有眉目了,这是来信。” 楚元帝接过来,看了瞬间了然,那孩子出事了,既然如此他不能不帮一把,她为他做这么多,纵然最后对不起她,他也有责任保全她两个孩子。 楚元帝一思考灾民暴乱和故人之子都在江州,他决定亲自去江州一带看一看。 “刘福海,传密旨,着七皇子楚景贤陪朕去江州微服私访,两日后出发。”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办。” 楚元帝想了想要不要带别人去呢?不知不觉走到了凤仪宫,想了想严肃起来,他去探了探皇后的口风,结果皇后并不知道前朝中的事情,倒是把楚景琀吓了一跳,最后乾元帝命楚景琀陪他一起去江州微服私访。 两日后与楚元帝一同出发的有楚景琀、楚景贤、刘公公、碧痕统领和刘太医,当然还有几个装成车夫的御林军,以及暗中保护的暗卫。楚元帝对外称生病,由秦右相和苏左相俩暂代朝政事宜。 且说,君世离这边虽然被村长关了起来,但村长没有虐待他,反而替他挡了不少想找麻烦的人,不过有些人总能找机会进到关押君世离的地方,进行言语辱骂,甚或打他泄愤。 君世离从小见惯死亡,和他一起被红莲宫抓取的孩子,有死于药浴,有死于逃跑途中、有死于考核当中,这些孩子从鲜活美好变得腐烂不堪的模样,他亲眼看过,他从不觉得难过、心痛或绝望。 因为他一直有希望,他知道红莲宫外有个美好的世界,所以他一直憧憬,隐忍多年,终于逃出牢笼,发现外面的世界的确美好,却容不下他,他是妖怪,他的白发,他的眼睛,他的整个人…… 君世离以前有希望,现在却是绝望,他不再打算逃跑,他不知道逃去哪里,烧死就烧死吧,他如此想。 君世离就这样一直待着直到一月后,张家村重建好。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村民们也十分高兴,一大早上村民便在村东头筑起高台,架上了柴禾,君世离被绑在高台中央的柱子上,他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张家村几百号村民,他们或恐惧,或憎恨,或咒骂,都觉得是他带来了这场灾祸,君世离心中难过,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说实话,如果有人拼了命救的人不仅不被感激,还被弄上刑台准备烧死,真不知道该如何难过绝望。 君世离闭眼等待死亡,而楚元帝这边正接近这个小村落,楚景琀虽坐着宽大舒适的马车,依旧觉得很不舒服,马车颠簸得令她想吐,因为楚元帝走的不是平坦宽阔的管道。 “父皇,为什么我们不走官道呢?直去江都城,这道路太颠簸了些。”楚景琀忍不住抱怨。 “琀儿,我们是微服私访,走官就太过招摇。”楚景贤出声解释。 楚元帝点头,道:“景贤说的不错,不走小道看看百姓的生活,如何知道现实?” “景贤,你要好好看看,体会黎民百姓之苦,才能辅助君主冶理好这天下。” “父皇,我呢?你都不看好我吗?”楚景琀出声问,大楚的女儿都是能文能武的。 “父皇当然看好琀儿,不过琀儿还要过两年才能上朝帮父皇。”楚元帝慈爱的说。 楚景琀嘟起嘴巴,故作不满:“父皇,我也能上朝,为黎民百姓谋福祉,我还能上战场打仗。” 二人想起楚景琀练剑把剑甩出去,射箭射不中靶子,甩鞭子打着自己的模样,纷纷叹了口气。 “上战场,你能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楚景贤调笑。 楚元帝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景琀满脸气愤,不过她也只是说一说,她只想好好活着,她不过是为了讨楚元帝开心而已。 说话间楚景琀他们已经到了张家村,几百号人正喊着烧死他之类的话,自是吸引了车内人的注意。 一行人下了马车,站在人群外观看,楚景琀个子小,见缝插针,硬是挤到了人群前面,只见一个漂亮至极的和她皇兄差不多大的白发少年被绑在高台的柱子上,下面堆满了柴火,周围还有一些人戴着难看的面具,跳着滑稽的舞蹈,为首的一个人举着火把,口中念念有词。 楚景琀看向身边与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她笑了一下,这个小姑娘刚好是君世离口中的小兰,小兰自是没见过如此漂亮精致的小姑娘,就像故事里说的小仙女一样,禁不住心生好感。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绑在那里?”楚景琀小声问。 小兰见小仙女和她说话,开心的说:“大人们都说他是妖怪,招来了大洪水,所以要烧死他,杀了妖怪。” 楚景琀自然清楚楚元帝这一个多月来都在为这个事情烦恼,早就听闻江州一向洪水多,大楚建国以来都有记载。 “难道不是天灾吗?”楚景琀试探。 “不是,离哥哥他预见了灾祸,还让村子里的人离开,可是村子里的人不相信,后来,离哥哥回来还跑回来救我们,他怎么会是妖怪呢?”小兰充满疑问。 一旁的小虎拉住小兰说:“别乱说话,小心他们也烧死你,娘和我都说了让他走,可是他还是不走,还被抓了,妖怪有这么弱?” 楚景琀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看了眼被绑起来的少年,救他?救他?心中不断涌出这个念头,她对那个女孩道完谢之后,挤出了人群,跑到他父皇身边,指向那个白发少年说:“父皇,我要那个孩子做我的奴隶,求您救他。” 大楚除少数战争的俘虏会变成奴隶外,除非是被主人买断,君世离无身份无户籍只能做奴隶。 楚元帝笑了,示意刘公公和碧痕统领,刘公公便去问旁边之人,谁是村长,想买下这个孩子,无奈村长说什么都不同意,不能放过妖怪。 楚景琀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广场上主持仪式的人准备点火,冲过去让其住手,村中人都奇怪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大胆的小孩子?但见其穿着华贵,长相漂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孩,都不敢贸然动手。 为首拿着火把的人说:“哪里来的小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快回家去。” 楚景琀说不出话,瞪了那人一眼,转身走上柴堆,有人想阻止楚景晗,却被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碧痕统领制服,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村民都嚷嚷这让楚景晗下来。 幸而村长及时出来说:“村民们先安静,这个小女孩乃是天上的神仙,特奉天帝的旨意来捉拿这个妖孽,带回去受罚。” 村民们都安静下来了,神仙?不过看小姑娘衣饰穿着一点他们,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衣料,会发光,也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额上还有一朵金色的小花。 楚景琀穿着白衣,行走江湖当然会低调一些,但毕竟再怎么低调,就算有普通人所穿的布衣短褐,他们也是不会穿的。 村民见楚景晗浑身似在发光,不过是日光照射,白衣反光而已。 楚景琀心思一转,她居高临下,声音清冷,大声说:“吾乃九天玄女座下的右童子,你们口中所说妖孽乃是玄女座下的左童子,他贪恋凡间,偷了玄女的藏雨袋,逃往人间,才令这里发生洪水,玄女特派吾下界前来缉拿他。” 村民们只见楚景琀灵气逼人,浑身发光,衣带翩翩,仿佛似要飞升,不由心生拜服,纷纷都跪下言谢。 楚景琀见众人默许,点头示意碧痕统领救人,碧痕拔剑一挥,绑住君世离便断裂落地,而在村民们眼中却是仙女侍卫一挥手就让绳子掉了,更觉他们是神仙无疑。 楚景琀见白发少年终于不再闭着眼睛,凑近一看,才发他眼睛颜色似阳光下的琥珀,晶莹剔透,很是漂亮,自忖捡了一个漂亮的努力,邪邪一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记住,我叫楚景琀。” 君世离自恃在红莲宫见到的都是美人,没想到这个小女孩比他们都出众许多,明媚的大眼睛略带笑意,周身似有圣洁的光芒,她救了他?要做她的人? 可是,转念一想,他的白发,他的眼睛,他与常人有异的样貌,他迟早被红莲宫找到,何苦还去连累别人,不如现在死了来得痛快,君世离把身子缩成一团,决定不走。 楚景琀见他似不走,心里着急,心想这人怎么那么傻?难道真的想死? 各位看官,究竟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梦魇 话接上回,君世离自惭形秽不肯离去,楚景琀是什么人?天之骄女,从小到大就没有下人敢不从她的意思,他不走,难道还等她劝说吗?直接示意碧痕将君世离击晕带走。 村民们见那黑衣人轻轻挥手一打那妖孽晕了,要知道平时那妖孽经他们怎么打都不会晕,心中更是对楚景琀一行人十分佩服。 楚景琀走在前面,村民们纷纷让道,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当然,就算他们想阻拦,楚元帝也是要带走人的,毕竟少说也有几百侍卫暗中埋伏。 楚元帝瞧了一眼君世离,便吩咐让刘公公照顾,再命随行太医好生诊冶,一行人便往江州出发,村民们谁也没注意村中少了人,只有村长注意到自君世离走后,他那最近回村子的大伯不见了。 一行人不出三日便来到江州,江州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加之水陆方便,经济就更为繁华,道一句“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并不为过,水土好,自然人也灵,这江州不知出了多少人中龙凤。 秦观言早已接到楚元帝微服私访的消息,算好楚元帝一行人到来的时间便去迎接,不过,他并未通知官府,毕竟楚元帝是微服私访。 楚元帝一行人刚入城,见秦观言的马车等候在路旁,楚元帝掀开车帘见如修竹般候立车旁的秦观言心中不愉。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恕罪,为不暴露您的行踪,微臣就不行大礼。”秦观言简单行了一个抱拳礼。 “朕微服私访,行踪绝密,秦爱卿的消息倒是灵通。”楚元帝冷笑。 秦观言早已料到,还是禁不住一身冷汗,出言道:“臣若是装作不知,陛下也是不信的。” 楚元帝盯了秦观言一会儿,笑道:“哼,你倒是个聪明的。” “陛下,微臣早已订好客栈,不知陛下可要前去?” “竟然爱卿已有安排,自然不能辜负你的美意,前方带路吧。” 秦观言谢过后,便上了自己的马车给楚元帝一行人带路。 车内的楚景晗本来心中紧张,最后见楚元帝面露笑容,知道事情算是过去了,楚景晗想起来时她父皇将行踪透露给皇后姨母了,皇后姨母必定派人快马加鞭通知她舅舅。 秦观言刚接到楚元帝微服私访的消息时也有些震惊,江州暴民一事发生时,他正在其他地方抗击洪水,又要防止灾后发生疫情,可是忙的他未有片刻停息,却没想到他十分放心的江州出了乱子。 秦观言是皇后的弟弟,丞相的儿子,若说他不知道皇帝南下的消息,连他自己都不信,楚元帝就更不信,所以不如他直接来见楚元帝,将实情告知。 楚景琀本来要见到秦观言心情有些喜悦,见到后发现她俊美的舅舅,现在已是胡子拉碴,皮肤黝黑,眼窝深陷,人也瘦了很多,心里便知道她舅舅这些日子必定十分幸苦,相见的喜悦转低,便决定不再出声。 早已在江都城最豪华的醉雅轩定了几间上房,几人看到这醉雅轩拔地而起,飞檐吊角,气势恢宏,和楚景琀一路歇息的客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觉大楚国都盛安城中的酒楼都未有可与之相比的。 一行人进去之后,见阁内清雅简约至极,客人悄声静坐,幽幽琴音缭绕,令楚景琀一行感觉这不是客栈,而是宫内书房。 穿过前阁楼,便是香径水榭,青石小路,香花异草,一景一物搭配别出心裁,虽不及皇宫富丽,但却自成一派清雅娟秀。 楚元帝禁不住赞叹这一派别致,秦观言介绍说这是大楚富商苏氏名下的产业,又谈及现任苏家家住,极是敬佩,言自己不及此人,令楚景琀极是好奇。 一路行来,众人皆是十分疲累,楚景琀吃完饭后便倒头就睡。 君世离一路上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不会死,还有医生为他看病,还住上了特别好地方,吃上了不曾吃过的美味,直到刘公公将众人真实身份告诉他,他一脸不可置信,没想到救他的人竟然是当今圣上和公主。 “以后,你跟在九殿下身边伺候着,切记不可惹恼她,知道吗?” “是。” “九殿下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让你往东不可往西,你明白?” “是。” “她从今以后便是你的主子,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对她要忠心。”刘公公一脸警告。 君世离想起那个女孩,点头称是。 “看你长相颇为不俗,但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恃宠而骄可不行。” 君世离慌忙摇头,那样的仙女,他如此不堪,他不配。 刘公公寻思这孩子乃是楚元帝寻找之人,纵使恢复不了身份,但想必日后必有大用,说:“你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你虽不能成为她的夫君,但主子毕竟是皇女,将来的王姬,三夫四侍还是有的,只要你伺候好了殿下,说不定能脱离奴籍成为主子呢。” 君世离脸红点头。 “以后,在殿下面前切记要自称奴才,明白吗?” “明白。” 刘公公思忖,君世离是楚景琀的人,自是与她一样守孝穿白衣,细心将君世离一番梳洗之后,发现这孩子翩翩动人,心下更是认定这孩子前途无量,现如今九殿下过继给皇后,有了嫡子身份,楚元帝又如此宠爱,说不定将来继承大统之人就是她,这孩子如此漂亮必定不凡。 他估摸着楚景琀睡醒之后,便带着君世离去见楚景琀。 楚景琀一觉醒来,便见到一番打扮后的君世离,心中惊诧不已,本就漂亮,打扮之后更是无双。她见惯后宫各种美人,便以为天下之美皆在盛安,没想到民间还有这等人物,细细想来只有自家七皇兄可与其比拟。 楚景琀称赞刘公公一番,刘公公也识趣离开,君世离进屋之后,极其不安,他想起了红莲宫主给他的阴影,随意摸他,做些令人羞耻恶心之事。 楚景琀看出君世离的不安,可她还小,也不会做什么,便问:“你饿了吗?” 君世离想过这位殿下会问很多问题,但真没想到会问这个,一时呆住。 “好呆。”楚景琀被君世离瞪大眼睛满脸疑问的表情给逗笑:“可曾吃过饭了?” “来时吃过一点。” “我饿了,我已经让他们送饭过来了,你陪我再吃些吧。”楚景琀坐下吩咐。 君世离从前在红莲宫一天只吃一顿,只有当他们考核合格后当天破例增加一顿,红莲宫培养孩子自是不会让他们长得过于肥胖,是以不会让孩子吃得很饱,更不会让饭食做得好吃,因为那会消磨他们的意志。 “奴才可以不用吃饭。”君世离说。 楚景琀身边不乏奴才,但从未听他们自称“奴才”,何况她觉这孩子不一般,所以听他如此自称十分不喜。 “我不准你以后这样称呼自己,你要自称‘我’,听见了吗?” 君世离想起来时刘公公千叮咛万嘱咐,他很犹豫。 “我救你,并不是让你当下人的,本公主不缺下人,如果想待在我身边,要自称我,明白吗?”楚景琀严肃的说。 “是,我知道了。” “嗯,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何方人士?”楚景琀笑嘻嘻的问。 …… 楚景琀一番不依不饶的问话,将君世离的过去问了个底朝天,君世离觉得自己的过去过于卑贱,虽隐去很多,但楚景琀还是知道君世离来自一个培养杀手的江湖神秘组织。 说起君世离杀了他们的宫主,楚景琀一阵叫好,自此楚景琀知道君世离没有父母,让她十分怜惜起君世离,毕竟她也是没了母妃,虽然她听闻兰妃并不是她的生母。 自从兰妃死后,楚景琀有点恨楚元帝,可是在楚景琀心中,楚元帝如神明一般,她不敢恨楚元帝,只好恨上朝中那些上奏中伤兰妃的大臣,恨后宫的嫔妃。 听完君世离的故事,楚景琀拍手叫好,笑道:“你果然不一般,本公主没看错人,你竟然来自一个神秘的江湖组织,还杀了首领逃了出来,简直就像戏中演的一样。” 君世离沉默,别人眼中的痛苦经历,在她心中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 “你以后是我的人了,那些什么江湖组织是不敢来找你的,对于你的容貌也不用遮遮掩掩,我觉得挺好看的,什么妖怪?一群愚民而已。”楚景琀挥手豪气一说。 “是。”君世离觉得楚景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微笑点头。 “当然,想待在我身边,你也得有用才行,我说过我不缺下人,如那些戏中所演一样,你要能文能武,且绝对忠于我,可明白?” “是。”君世离心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 “我饿了,吃饭吧。” 吃饭席间楚景琀无意中看到君世离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红痕,伸手将其胳膊抓过来,撩开袖子,一看雪白的皮肤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问:“他们竟然打你?” “无碍,我并不觉得疼。”君世离抽回胳膊。 “这怎么行?”楚景琀有些生气。 随后吩咐刘公公拿了伤药过来,楚景琀准备给君世离上药,君世离却摇头拒绝。 “怎么了?我给你上药啊?”楚景琀奇怪。 “你我男女有别,我自己来吧。”君世离伸手拿药。 “什么男女有别?公主想要,你难道还能说个‘不’字,明明是身份有别,你怎么配公主亲自给你上药,公主殿下还是奴婢来吧,您万金之躯……”刘公公笑道。 楚景琀皱眉,瞪了一眼刘公公,说:“刘公公,你还没走呢?你回去吧,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刘公公见楚景琀一脸严肃,只好默默退出去。 “你脱,还是我脱?”楚景琀问。 君世离见楚景琀一脸严肃,便开始动手解腰带,其实,楚景琀虽表面严肃,内心却很兴奋,毕竟谁让君世离长得好看呢。 君世离不知,因为他的白发金眸,这样罕见而又特殊的美丽,他的地位在楚景琀心中直逼楚景贤。 楚景琀见君世离肌肤胜雪,十分羡慕,当看到上面青一块紫一块,更有累累疤痕,心中又忍不住可惜,那是一种自己的娃娃竟然被弄脏了的感觉。 “不行,回宫后,我要多给你用桃花胶,将疤痕去掉。”楚景琀一边给君世离涂药一边说。 君世离第一次将身体露给女生看,心跳如擂鼓,何况楚景琀蘸着药膏的手,触在他身上冰冰凉凉,心底第一次生出一种如猫抓般的感觉,听到楚景琀以后还要如此,更是紧张不已。 “我没事,不过是些疤痕。” “我有事,你看你背上的皮肤,雪白细腻,摸起来和绸缎一样滑滑,这些疤痕真的影响美观,你是我的人,不准有这个。”楚景琀在君世离的背上摸来摸去。 君世离被楚景琀摸的心中有些发慌,推开楚景琀的手,穿起衣服,说:“它会自己长好的,不用担心。” 楚景琀却不依,抓住君世离胸口的衣服说:“不行不行,我觉得不行。” 君世离被缠得不行,抓住楚景琀的手说:“我之前一直泡药浴,这点伤几天就会好。” “真的?” 君世离点头。 楚景琀便放弃了这个念头,脸上颇有遗憾之色,君世离深深怀疑楚景琀是个色鬼。 夜晚,楚景琀要求君世离陪她一起睡,君世离有些抗拒,但未表露,两人躺上床之后,见楚景琀不再动作,便也跟着沉沉睡去。 楚景琀这几年来总是做噩梦不断,梦中她在红纱中奔跑,怎么也跑不出去,她不想看母妃七窍流血的模样,一直逃却一直逃不出去。 楚景琀对兰妃怀着深深的歉疚,因为她不能替她报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连日来,坐马车她都是紧靠七皇子楚景贤,楚景贤会在她梦呓之时叫醒她,不让她在梦中吐出不敬之言,触怒楚元帝。 多日来不能好好休息,今晚粘床自然睡得十分熟,之所以要君世离跟她一起睡,并不是因为她想做些什么事情,是要有人在旁边随时叫醒她,她才能安心睡。 半夜,楚景琀开始梦魇,开始乱踢乱打,她流着泪,出声喊叫。 “父皇,求您别杀母妃,求您……” “父皇,求求您放过母妃,放过母妃,呜呜……” 楚景琀梦中呜咽,不住哭泣,君世离本就浅眠,自然醒了。 “父皇,别,别,雅雅是无辜的,是无辜的,求您,别杀她,别杀她……” 楚景琀边喊边拳打脚踢,似在挣扎一般。 “啊~父皇,别杀她们,别杀她们……” 君世离以为楚景琀自己能醒,可是楚景琀越喊越声嘶力竭,满脸泪水,手足也忍不住挥动,十分伤心难过。君世离呼唤楚景琀,可惜楚景琀似是听不见。 “要,父皇,不要杀姨母,不要杀舅舅,不,不要,呜呜……” 楚景琀十分难过,手足挥动,大喊出声。君世离开始摇晃起楚景琀,楚景琀却毫无醒过来的迹象。 “不要,父皇,不,求您了,您杀了我吧,求您不要杀皇兄……” “不不不,父皇,不要,皇兄,皇兄,快跑,快跑啊!” 楚景琀的声音陡然增大,有撕心裂肺之感,君世离劈了楚景琀一掌,楚景琀吃疼醒来,却不十分清明,呆呆的缩成一团,蜷缩在床脚,抱着腿哭泣,情状十分可怜。 君世离知道楚景琀是梦魇住了,可是又该做什么呢?他安慰楚景琀,希望她能不哭泣,可她也不应,推她,她也不动。正不知该如何做之时,敲门声响起。 君世离有些慌张,楚景琀变成这样,他肯定会被认为是罪魁祸首,就算知道楚景琀是因为梦魇,可她刚才声音大,难保不被人听到,万一有人告诉楚元帝怎么办?要知道楚景琀刚才的话并不适合让楚元帝听到,他难保不会被牵连。他要不要逃走呢? 君世离究竟会怎么做呢?究竟是谁来了呢?让我们明日再看。 究竟敲门的人是谁?楚景琀梦魇又会怎样?君世离会不会逃走呢?各位客官,明日,在下继续为您讲这故事。 章节目录 第八章?被抓 话接上回,楚景琀梦魇,君世离怎么唤她都不醒。正自惶然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饶是自小经历各种突发事件的君世离,也免不了一惊。 君世离打开门,见是一位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肤色如白玉羊脂,眉目如秋水傍着远山,鼻如刀刻,似有胭脂的薄唇微抿宣告着主人的不愉。 君世离从小便自认为长相不俗,见到此人心中不免生出羞愧,只是此男子神色冰冷,君世离感觉得到此人黑如夜色的双眸中明显露出的厌恶之情,他未和君世离说一句话,直接进屋走向楚景琀。 进来的人自然是楚景琀的七皇兄楚景贤,他刚和楚元帝商议完要事回隔壁的住房,正巧听见了楚景琀的喊叫声,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楚景琀救回来的白发男子,他心中当然不喜,他讨厌任何接近他妹妹的男人。 楚景贤进屋看到缩在床角不住流泪的楚景琀,心中充满了疼惜,刚才的一点点不忿完全没了,温柔开口道:“琀儿,琀儿,皇兄在这里,别怕。” 楚景贤右手包裹住楚景琀抱住膝盖的手,左手抚摸她的脑袋,楚景琀听到她皇兄的声音,泪眼迷蒙的抬头,心中由怕转喜,伸手抱住楚景贤,哭着说:“皇兄,我梦到你死了……” 楚景琀呜咽不已,楚景贤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我没事,只是在做梦而已,梦都是反的,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楚景琀乖乖点头,楚景贤将她拥在怀里给她依靠,或许,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做了噩梦,醒来后有最亲的人在身旁,给以安慰更令人安心的事。 君世离默默站在旁边看着两人互相依偎,相互安慰。君世离记起红莲宫主曾说,皇子之间多半互相憎恶,为争皇位互相残杀,可君世离看这两个人,觉得红莲宫主说的也许不对。 是夜,楚景贤留在这里将楚景琀哄睡后离去,君世离则在房内桌边坐着凑合一夜,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 第二日,楚景琀睡到日上三竿,她起来时,楚景贤已不在身旁,她自然知道他一定被父皇叫去商量有关灾民之事,只可惜她未到入朝为官的年纪,她现在还是后宫之人,不能多问朝中之事。 楚景贤每日都待在醉雅轩内,甭管醉雅轩多美,待久了的楚景琀也觉得十分无趣,不过,这些时日,君世离在楚景琀的精心照料下,快速痊愈,而且气色好了不少。 这日是连日来阴雨绵绵的江州难得的大晴天,楚景琀大清早收拾完毕之后,便带上君世离出门逛街,楚景琀虽没有丫鬟跟着,但也有暗卫在附近照顾其安全。 “你为什么要穿着斗篷?”走在街上的楚景琀,见君世离的黑色带帽的斗篷十分不解。 “我满头白发与世人有异,还是不要吓着他们比较好。”君世离低头将帽檐拉下。 “我觉得白发很好看,其他人不懂欣赏,你不要在意。”楚景琀含笑安慰:“你这样穿着其实更引人注目,在我身边,你不需要在意其他人,你只需要在意我的感觉,不过,你喜欢就好了。” 君世离虽认为楚景琀以自我为中心,但也明白楚景琀言语中的安慰,心中温暖。 江州虽经历洪涝,却并没有变得清冷,繁华依旧,楚景琀身处皇宫,君世离远离尘世,两人都没有见过此等熙熙攘攘之景,不过两人虽身份不同,却都受过严格的礼仪教育,大街之上倒也未曾做出乡巴佬一样的举动。 两人不知不觉逛到了中午,刘公公劝两位回去吃饭,正走时,忽然听到有人说有好酒,楚景琀心痒难耐,上前一番询问之后,拉着君世离奔向目的地。 没错,楚景琀自兰妃去世后,便爱上喝酒,这事只有她身边亲近侍女知才道,连七皇子楚景贤都不知道,皇帝皇后就更不知道了。 楚景琀顺着酒香,在巷子深处找到了一个小酒店,卖酒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颇为豪爽,楚景琀买了3斤还送给她1斤酒, 乐得楚景琀合不拢嘴,这几日楚元帝和她舅舅事忙,自然没有人管她多喝几杯。 时值正午,早市已散,街上人烟稀少,君世离提着酒,跟在楚景琀身后,两人正准备离开小巷,突然见一位老婆婆跌倒在路上。 楚景琀上前将老婆婆扶了起来,只是老婆婆脚崴了不方便走路,楚景琀决定送老婆婆回去。 君世离本是不欲管这些闲事的,毕竟出门在外她身边无人保护实在危险,但奈何劝不住楚景琀。 老人的家十分偏僻,楚景琀刚将人送到院子里,就突然出现几个歹徒,君世离还没来得及出售就被人被打晕在地。而搀扶着楚景琀的老婆婆突然发难,反手将楚景琀制服。 楚景琀知道有两名暗卫跟着她,现在歹徒众多,暗卫虽然厉害,但自己是个拖后腿的,他们一定不能全身而退。所以,她举手阻止暗卫出击,暗卫自然懂其意思,一个回去报信,另一个继续跟着并在沿途留下暗号。 这群人本就不想杀人,领头的刀疤脸更是明白,如果今日杀人,他日被抓住必定不能活,他们本就计划绑住这俩个孩子,勒索他们家人。 于是留了张纸条,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直奔城外,楚景琀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全,只是无比遗憾没能喝上那四坛好酒。 楚景琀头罩黑布,一路处在黑暗之中,重见阳光之时,已然身处一个大寨子中,俩人被带到了一个空屋子里关着,直至夜晚,才有人前来。 “你们都饿了吧?” 一个长相姣好,身着青衣的女子,拿了两个馒头给他们。楚景琀看见这个馒头瞬间没了食欲,全部推给了君世离,声称自己不饿,君世离清苦惯了未觉得馒头有何不妥,倒是楚景琀的让食之举令他有些感动。 楚景琀见此女子面目清秀,行为举止大方有礼,不似匪徒,见她送完之后又不走,欲言又止之样,必是有什么事情,便认真盯着此女。 “你可是江州知府之女?”青衣女子问。 “不是,我随父亲刚刚来到江州。” 女子皱眉,自忖抓错了人,不过这个小女孩衣着华贵,倒是也能敲诈一笔钱财。 “你们为什么抓我们?”楚景琀问。 青衣女子面露难色,但还是交代了实情。 原来,这寨子中人多半是江州偏远地区受难灾民,遭受洪水,庄稼损毁,官府不仅不救济,还要按时交年的赋税,官逼民反,他们实在没有办法便投靠了黑风寨的土匪。 抓住楚景琀两人的刀疤脸正是青衣女子的哥哥,众人对江州知府不赈灾的举动十分愤怒,就想抓来江州知府的孩子,出一口心中恶气,顺便打劫一笔钱财。 行动之前,他们江州知府的老母亲刚去世,一家人正在守孝期间皆穿白色,他们在江州知府附近蹲点了许久,没想到刚好遇到楚景琀两人,以为是江州知府的子女,便抓了过来。 楚景琀听完,便知江州知府贪污赈灾粮款,父皇正是前来调查此事,她一定要告诉父皇,必定能帮到这些人。 “你们放了我,我能帮到你们。”楚景琀得意的说。 “你,就凭你。”这女子虽然见这两个小娃娃长得十分俊俏,摇摇头表示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楚景琀思忖不能暴露身份,会引来麻烦,而自己一个小女孩必定劝不了他们,便改口说:“那你也知道我不是江州知府的女儿了,既然抓错了,就放了我们吧。” “当然会放了你们,我们又不是坏人,我回去就告诉他们抓错了人才,再说现在天黑了,也不好送你们回去,明日吧,今晚你俩将就一下。” 君世离等此女走后,对楚景琀说:“他们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 楚景琀虽有想过那些人必不会轻易放人,见君世离一脸担忧,便问:“你怎么知道?” “他们虽然以前是村民,但现在做了山匪,都是人,都要吃饭,抓住了我俩,必定会要求陛下用钱来交换。” “你说的不错,若是他们拿到钱就放人倒还好,就怕半路劫财,把我们和来送钱的人都杀了。” 君世离点头。 “不过,不怕,我倒还有点担心他们。”楚景琀十分轻松,她走到窗户边轻唤:“来人。” 一个暗卫自窗外跳了进来,她说:“你回去禀告父皇,带人前来,要快。” 楚景琀知道他们俩人自是逃不出去,只有等楚元帝带人前来,顺便还能救这些人,一举两得。 暗卫说:“殿下,小人的任务是保护你,这里不安全,奴才可以将您带走。” 暗卫言下之意,就是留下君世离,带走楚景琀。 君世离心想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这些日子与楚景琀相处下来,他情不自禁对楚景琀有了更多的期望,他希望楚景琀能别抛下他。 楚景琀明白暗卫之意,心中十分不快,她走了,那些村民来查看发现自己不见,君世离就会有危险,若是两人都在这里,至少今晚他们的安全无虞。 她出声道:“我不会走,这些村民没拿到钱暂时不会动我们,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带人前来救我就好,不用多说,你去吧。” 楚景琀口气严厉,不容拒绝,毕竟也是天家之子,自有一股威严,暗卫只好领命前去。 君世离的心弦却被拨动,但又思及若是她有事,只怕这些里的人都活不了,他出声劝道:“你应该回去,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你怎么应付?我们俩都不在,他们要是逼问,你怎么办?”楚景琀反问,接着又说:“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必再说了,徒增烦恼。” 君世离知道劝不了,便就地躺下闭目养神。楚景琀见他不说话,也跟着躺在君世离身边准备睡觉,翻来覆去之后,她不得不承认地面太硬,没有枕头,她睡不着。 君世离当然知道身边之人娇生惯养,左手抬起她的头,右胳膊垫在她的头下,勉强做个枕头,让她舒服一点。 楚景琀也没推辞,枕上君世离的胳膊,笑着对君世离说:“我果然做不到以天为盖地为庐啊。” 君世离一笑。 半夜,朦朦胧胧之间,楚景琀听见屋外有响动,她推了推君世离,君世离却睡得极熟,心生奇怪。 楚景琀知道楚元帝不会这么快带人来,便拿出匕首,蹑手蹑脚到门边,欲待那人开门就先发制人。 门刚打开,楚景琀便刺过去,来人以为两人已经睡熟,一时毫无防备,被楚景琀吓了一跳,还好反应快,只是胳膊划开了一条口子。 不过此人疼痛之下,反手就给了楚景琀一巴掌,楚景琀被扇倒在地,白嫩嫩的小脸立刻火辣辣的红,嘴角也溢出鲜血。 楚景琀被打得有些耳鸣,头也晕,趴在地上起不来,忍不住泛起泪水,过了很久,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草他个奶奶娘的,竟然被划了一刀子。”为首的黑衣青年压住胳膊流血的地方,忍不住开口骂。 “行啦,你小声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今晚你还回不够本吗?”另一个褐衣青年摆手道。 “还不都怪你,你不说你的药能迷晕他们吗?怎么只迷晕了一个?”黑衣青年指责。 “我明明都放馒头里了,怎么可能不晕?除非她没吃。” 褐衣青年边说边抓起楚景琀,来的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楚景琀不过十二岁的小孩,自然无能为力。 褐衣青年一把夺过楚景琀的匕首,将她揉在怀里。 “今日就见你是个漂亮的姑娘,现在一看,果然不错。”两人对视一眼,笑得猥琐。 楚景琀使劲挣扎但于事无补,心中害怕,两人边笑边说一下她从未听过的浑话。 “这么嫩呢?咱哥俩有福气。”褐衣青年笑道。 “呸,妈的,竟然敢刺老子一刀,老子今天玩儿死她。”被刺伤的那个人一把扯破楚景琀的衣服。 “放开我,皇兄皇兄,救救我,父皇父皇。”楚景琀乱踢乱打,大声哭叫。 “放开,大爷我怎么舍得?”黑衣青年将她压在地上,另外一个人抓住她乱动的胳膊,楚景琀欲动不能。 “别动,再动,老子打死你。”被刺伤的黑衣青年按住楚景琀的双腿。 “你们可是要拿我去换钱的,你伤了我,小心拿不到钱?”楚景琀挣扎中想到这个。 “钱?你以为我会在乎钱?小丫头,你是江州知府的女儿吧?” 受伤匪徒将楚景琀压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脸部扭曲:“你可知道,我妹妹被你爹强抢过去,她才多大?” 楚景琀被他掐住脖子答不了话,此人凶狠的说:“她才十三岁,你知道吗?你知道你那个老不死的爹她折磨致死,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那人越说越激动,掐住楚景琀脖子的手也越来越紧,楚景琀也越来越喘不过气,脸色变红。 “你知道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是搜刮了多少江州百姓的民脂民膏换来的吗?” 那人撕烂楚景琀的白衣,楚景琀被掐得头晕目眩,意识涣散。 “哈哈,今天我要让他的女儿尝尝同样的滋味。” 他松开了掐住楚景琀的手,坐在楚景琀身上的她开始解自己的裤子,她想踹开这人,奈何双腿被两人压住,双手又被人紧紧扣住,她知道她在劫难逃,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向着熟睡的君世离喊:“世离~君世离~” “你在叫他?他吃了迷药,怎么可能醒得过来?” “你叫吧,没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 楚景琀绝望的偏过头望着睡在旁边的君世离,希望他能醒过来,希望楚景贤能来,希望楚元帝能来,希望有谁来救救她…… 各位客官,今日的故事就到这里,让我们明日再见。 章节目录 第九章 获救 话分两头,楚元帝、秦观言和楚景贤三人这几日走访江州周边受灾之地,调查暴民事件。 总算也将事情调查清楚,江州知府在钦差走后,便开始以支援其他受灾之地而需照常税收的理由欺骗百姓,对于楚元帝今年不得征税的旨意阳奉阴违,以致许多成为流民,江州知府谎称他们为暴民予以镇压。 江州知府笃定朝中有人帮他,皇帝不会知道,所以才如此放肆,只是楚元帝有意搅动朝中派系平衡,对立派系的人自然将犯事的江州知府推了出来。 楚元帝料到如此,早已派人通知戍守在江州一带的将军韩风,等他一到,便会立即捉拿此人,至于江州知府背后的官员,要等来日。 韩风乃朝中二品镇南将军,自楚元帝从盛安出发不久后,他就得令带精兵五千驻扎在将都城附近,以供楚元帝随时驱遣。 楚景贤今日细细整理完江州涉案官员,便得到暗卫来报,楚景琀被山匪抓走,他本想禀告楚元帝,奈何楚元帝、秦观言及江州其他官员商议事情一直未完。 他实在等不及,便向韩风施压,韩风将军虽未得皇帝之命,但又想到楚景琀乃是皇帝爱女,便带了两千士兵跟着楚景贤走了。 楚景贤半路路碰到楚景琀差走的暗卫,有其带领省去寻找标记的时间,很快便到了楚景琀被绑的黑风寨,到了之后便命韩风攻打这里,抵抗之人格杀勿论,其余人等抓起来。 而他则先跟着暗卫去关押楚景琀的地方,走到院中他便听到楚景琀的尖叫,三步并做一步飞到屋前,一脚把门踹开,楚景贤就看到令他终生恨极的一幕,一名男子压在楚景琀身上,而她衣衫凌乱,满脸泪水…… 楚景贤脑子瞬间不清醒,胸中似乎有无穷的怒火,他上前一脚将那人踹倒在地,立刻拔出长剑劈向那人,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楚景贤杀死。 血溅在楚景贤脸上,令他似魔鬼一般,可是魔鬼等人死了还会停手,楚景贤却是一剑又一剑,直将地上那人刺得血肉模糊,那人的同伙看到这一幕,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被吓得裤子湿了。 楚景贤将人砍得面目全非以后,提着剑转向旁边另一名匪徒,匪徒不停求饶,说他是无辜的,他什么也未做,只可惜楚景贤现在已经失去了神智,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 楚景琀劫后余生,但见她皇兄疯了一般刺向那人,直将那人刺得面目全非,楚景贤仍不停下让她不禁有些害怕,尔后又见她皇兄要杀另一人。 她虽恨这人,希望他死,但她不想看见他们是如何死的,所以不禁唤了一声皇兄,希望楚景贤能带她离开。 楚景琀的声音犹如清泉浇灭楚景贤的怒火,他转头去看楚景琀,而楚景琀阴显瑟缩一下的动作瞬间使他清醒,他阴白他满脸是血的样子吓着楚景琀了,慌忙擦拭遮掩。 “皇兄,我想回去了。”楚景琀抓住楚景贤的胳膊。 “嗯,好。” 楚景贤知道她不再害怕心下放松,又见她衣衫破烂,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楚景琀身上,心想那人如此死法太过便宜,应该将其剁成泥喂狗才对。 楚景贤带着楚景琀离开,暗卫见他们离去,便背上君世离一起离开。待他们出去时,韩风已经将所有人都抓了起来。 “末将韩风,参见七殿下、九殿下。”韩风跪在地上道。 “韩将军,不必多礼。”楚景贤出手相扶。 “殿下,这些人如何处理?”韩风指了指跪在寨子广场上的几百号人。 楚景不发一言,和楚景琀上了刘福海公公备好的马车,待坐稳后,他掀开帘子楚景贤面无表情,声音冷漠道:“这里放把火烧了吧,这些人全部杀了。” 韩风面露犹豫,这里有几百号人,多半都是老弱妇孺,如此做法可不太好。 跪在地上的几百号人纷纷开始求饶和哭泣,都十分害怕,马车刚要启动,就有一名青衣女子冲了过来,却被韩风将军拦了下来。 “姑娘,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你知道的,我们并无恶意,我们也是灾民,只是走投无路而已啊。” 此女子面容姣好,身材高挑,此时站出来说话,那一股视死如归的胆色让她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美丽,令韩风将军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楚景琀没想到她皇兄会选择杀光他们,一想到这里都是些难民,虽然他们做法不妥,但罪不至死,再说父皇和舅舅本就是来解决难民的问题,又见那名给他们送过饭的女子出来求情,之前所受委屈虽没全消,但理智也算回来一些。 楚景琀对楚景贤说:“皇兄,他们都是些难民,迫不得已,罪不至死。” 楚景贤‘哼’了一声,狠厉道:“他们敢抓你,死一百次都嫌不够,何况还敢轻薄你。” “不是的,皇兄,是他们抓错人了,他们以为我是江州知府的女儿。” 楚景贤不以为然:“那也该死。” 楚景琀劫后余生,本就没有那么多心力,见劝不动她皇兄,就黑着脸不再说话了,楚景贤见她沉默不语,终觉自己做法有些不妥,心想:她刚经历痛苦正是需要人顺着的时候,怎么可以因为自己恼怒就逆她的意呢,罢了罢了。 “韩风,烧了这座寨子,至于这些人抓起来审问,若是村民派人送他们回村子,若是普通山匪,按律处置。” “是,末将这就去办。” 楚景琀见她皇兄这么办心中一暖,待到君世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得知昨晚发生什么,他心中无比悔恨自己未能保护到楚景琀。 接下来的日子楚景琀不再外出,因为受惊在房里憋了三日才出门,不过依旧,每日只在醉雅轩酒楼里晃荡,因醉雅轩里有琴师独在东南角高台上弹琴,楚景琀见四周有白纱遮挡便自告奋勇上前抚琴,她一口气抚了好几首,像《追往昔》《憾别离》《叹浮生》等等。 台上有一红衣女子听完,不禁为她鼓掌喝彩,楚景琀心中开心便有心结交,将琴还给琴师之后,悄悄下台走向这名女子所在之桌。 近瞧此女子一身红衣,英气飒爽,进退有度,楚景琀心中越发欢喜,便请这位女子喝酒,没想到这位女子也是好酒之人,两人越发投缘,天年地北、人生哲学、江湖八卦等等无所不聊。 后来,两人自是交换姓名,红衣女子名叫蒋红媚,现年十五,乃江州一带有名的秀坊——百绣庄庄主的二小姐,这几日家里有事,她不堪烦扰天天过来借酒消愁。 楚景琀见其有愁,便问其缘故,此女本就直爽,又觉得楚景琀年纪虽小,但言行稳重、见识广博、气度雍容,认为不是小人,便一一告诉了她。 楚景琀初听还好,但越听越觉涉及别人家中私事,但见红媚无所挂碍,又觉自己不会将他人之事说出,也就细细听来。 原来这蒋红媚和其姐姐已满十五岁,这几月其父病倒,正踌躇该将家业交予谁,于是规定一人经营一个铺子,看谁将铺子的生意做好就让谁接手家族生意。她姐姐原本吊儿郎当,但听说可以接受家族产业立马变了一个人,真就踏踏实实做起生意,还做的颇为红火。 而蒋红媚就比较凄惨,她母亲早逝,而她二娘吹起枕边风,她被分到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的店铺。而父亲还真的就听了二娘的话,比试分了一间生意最差的铺子给她。 蒋红媚自忖不可能在半年内将生意做好,又遇上江州各地发洪水受了灾,生意更加冷清,她只好天天来这里借酒消愁。 楚景琀头一回遇到这种问题,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安慰红媚,互相约着一起出去走走,看看风景。 这天夜里,楚景琀在房里喝着绿色的青梅酒,见君世离正在给她铺床,楚景琀起了玩闹之心,从后抱住君世离。 “做什么?”君世离无奈的推开了楚景琀。 楚景琀无趣放开,坐在床上道:“你是我的人,我抱一下又如何?” 君世离见楚景琀一脸的天经地义,无奈道:“你知道在这江州什么行业没有萧条吗?” “什么行业?”楚景琀好奇道。 “江州并未受到此次洪灾影响,江州的醉花街依旧繁华。”君世离提点。 “醉花街?你是说,青楼?”楚景琀惊奇的问。 君世离点头道:“正是,不若你和蒋姑娘商量,如何将江州城最大的青楼姑娘们的服装生意拿下。” 楚景琀开心笑道:“不愧是我的世离。” 楚景琀本想顺势抱住君世离,却没想到君世离灵巧一躲,君世离本以为楚景琀会因为这次事件厌恶男人,没想到她并没有什么改变,也或许,是因为欺负她的人死了。 第二天,楚景琀拉着蒋红媚便去了江都城有名的烟花之地——风花雪夜,风花雪夜以唱戏、跳舞、喝酒等为消遣,这里的女子和男子都是以卖艺为主,卖身则看其愿意与否,是以不少文人雅士、商海富翁、贪官污吏都愿意来此消遣一番。 楚景琀一行人到了这风花雪夜,心内口中皆赞这真不像烟花之地,它傍水而居,荷花围绕,绿树成云,一栋栋小楼掩映其间,真是风雅至极,哪里有半点烟花之气。 两人来到这里最大的风华楼中,进入阁内只见一个大舞台,台上正有一群舞女翩翩起舞,水蛇腰肢灵动,眼波流盼之间,让围绕圆台而坐的看官们沉醉不已,两人悄声找个地方坐下。 “红媚终于有空过来了?两位客官,奴家这厢有礼了。”一个穿着黄衣的女子巧兮倩兮。 “杏娘,这儿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红媚豪气一说。 “红媚,今儿可要兰清公子过来陪陪?”杏娘开口询问。 正在喝酒的蒋红媚看了一眼楚景琀,脸红的咳了起来,她忙摆手说:“今天就不必了。” 楚景琀见蒋红媚不要,心中原本想要点个小倌的心思也不得不放下,摇头示意不要小倌,还未开口。 蒋红媚打趣杏娘:“你这里,有比得上这位公子的吗?给我来一个?” 君世离虽穿着斗篷但难掩精致的五官,杏娘瞧了一眼后,笑着摇头道:“这位公子容颜精致、气质华贵,哪是我们这流落风尘的小倌所能比的?但客官既然来了,怎能不要两个小倌来陪呢?我们的小倌虽然容貌差了些,但谈天说地为客官们解解烦闷,自是不必别人差的。”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不找两个,对不起杏娘你一番苦心啊,可是,本姑娘,我看不上你家小倌,看上你了,可怎么办?”红媚支着下巴打趣道。 “红媚,您可真会说笑,且不说奴家的容貌与见识比不上这里的小倌,不能供您解闷,就是您这容貌奴家坐与你身边都自觉内心羞惭,再说,奴家还要招呼生意呢,谁能光照顾你。”杏娘推了一下蒋红媚。 蒋红媚捏了捏杏娘的脸,道:“瞧瞧这张嘴,真不愧杏娘,我就觉得你比桃娘,梨娘,厉害多了。” “哪能啊,妹妹们都厉害了,我可不允许你这样说,破坏我们姐妹感情,快说,要什么样的?不准你再打趣奴家。”杏娘抱胸娇声催促。 “好好,让兰清公子过来吧,景琀,你呢?”蒋红媚问。 楚景琀心觉杏娘正好说到他点子上,见蒋红媚一问,便立刻道:“来个妩媚热情的吧。” 君世离见楚景琀真叫了小倌,心中没来由有些不悦。 “好,奴家,这就去办。”杏娘娇声应下,巧兮倩兮离开。 “记得待会儿不忙了,来招呼一下我。”红媚出声喊,杏娘转过头啐了一下。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两位小倌也分别坐到了两人身边,红媚自是与小倌卿卿我我,却不出格。 楚景琀第一次遇到小倌,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想到来的小倌十分热情,倒令楚景琀有些尴尬。 可是风华楼上包厢内有人看不下去这一幕了,楚景琀在做什么? 另有一人听杏娘禀告之后,也有意认识蒋红媚一行人。 接下来的事情留待阴天,在下今晚收摊阴日再讲。 章节目录 第十章 焕卿 话接上回,包厢内有一男子盯着楚景琀,此人正是楚景贤,他正与楚元帝、秦观言在风华楼上的包厢内与富商们为了粮食一事打太极,无意中瞟到自己妹妹竟然在风花雪夜找小倌,他自然内心十分不高兴。 楚景琀,他全世界最好的妹妹,曾经说过要嫁给自己的妹妹,这次南行身边多了一个白衣少年便罢了,现在竟然也如其他贵女一般找小倌,这让楚景贤十分生气。 楚景贤撇下缠住他胳膊的女子,借口下楼直奔楚景琀而去。楚景琀正喝着小倌倒的酒,突然感觉如芒刺在背,砖头一看是楚景贤一张黑脸,楚景琀有些尴尬。 “皇,哥,你怎么在这?”楚景琀尴尬一笑主动开口。 “我若不在,不知你会被哪个小倌骗走?”楚景贤眼神冰冷,直直看向坐在楚景琀身边的红衣男子,红衣小倌瑟缩的往旁边坐了一些,心中暗自叫苦。 楚景琀皱眉,立刻换上一张可怜兮兮的面孔,抓住楚景贤的袖子,轻轻摇摆,故作可怜道:“七哥,你知道,我在客栈闷了好多天,好不容易有心情出来开心开心。” “来这种地方开心?”楚景贤其实内心早已不生气,但表面装作严肃。 楚景琀嘟嘴不说话,楚景贤道:“不是有君世离陪你?” 楚景琀看向君世离,君世离沉默偏头,表示不愿帮忙。 见楚景琀为难,楚景贤摇头无奈道:“此事我不告诉父亲,但下不为例。” “我就知道哥你对我最好了。”楚景琀一把抱住楚景贤的胳膊。 楚景贤却未打理楚景琀的卖乖,看向蒋红媚,红媚早觉得楚景琀不凡,观其容貌气度,又见她哥哥,更是惊为天人,不过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般,让她有些害怕,不敢上前搭讪。 楚景琀见她皇兄一脸严肃,来这是为了大事,而她竟然就是想着来玩儿,一时间不好意思说,便一把扯过蒋红媚,说:“七哥,这位是蒋红媚,百绣坊的千金,我与她一见如故,红媚,这是我七哥,叫景贤。” “在下蒋红媚,琀儿他七哥好。”蒋红媚一身短打红衣,十分英气,抱拳问候,十分有江湖气息。 楚景贤略微点头道:“蒋姑娘,妹妹年纪尚小,难免贪玩,还请姑娘与舍妹办完事情,尽快离开。” 蒋红媚点头称是,她莫名有种被吩咐了的感觉。 楚景贤看向楚景琀:“记住自己的身份,不可胡闹。” 楚景琀心中开心,她皇兄竟然没有阻止她找小倌玩儿,激动之余,踮起脚尖亲了楚景贤的脸颊,兴奋道:“我知道啦,哥,你对琀儿最好啦!” 楚景贤表面依旧严肃,可莫名心跳如擂鼓,他从小性子冷漠,一直没有玩伴,但从八岁第一次见到楚景琀开始,就有了个小尾巴跟在自己身后,刚开始很排斥,他不喜欢麻烦,但后来就慢慢习惯,甚至喜欢这个麻烦。 楚景贤若无其事离开,虽然面不改色,但若细看就会发现他耳根很红,在上楼之时差点与人撞上才显示出他的异常,而这一切都被君世离看在眼里。 楚景贤刚离去,这厢杏娘过来了,优雅坐下后问:“得,找奴家做什么?” “自是有要事相商啦。”蒋红媚笑得神秘,手上为杏娘倒了一杯酒。 “何事啊?能让蒋姑娘这么殷勤?” “江州受灾,百业萧条,可你们这风花雪夜是完全没有影响呢。” “是啊,反而忙不过来了,估计大家受过灾,想着存钱还不如花掉呢,人生嘛,自是要享受的。”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事需要与风花雪夜的管事商量。”蒋红媚突然严肃起来。 杏娘见吊儿郎当的蒋红媚认真起来,也收起笑容,说:“既如此,你先告诉我,我好去通报,正巧我们少主子来了江州,他正与人谈事,待我去通报一番,你们再等一会儿。” “好,杏娘豪气,我家是做布匹生意的,风花雪夜这么红火,这里的小倌姑娘可是需要大批漂亮的衣服,如果风花雪夜在我这买布匹和衣服的话,比别家便宜一成,不仅如此,我这还提供定制服务,小倌和姑娘们想要什么式样,都会照做出来,如何?”蒋红媚抛出条件。 “原来是这事,今日还有姑娘们向我抱怨衣服的事情,你这番话正合我们心意,等我去向少主子通报一声。” 杏娘去之后不久便回来,说她家主子让她们到求凰亭等他,求凰亭靠近荷塘,掩映在桃林中,这里早有婢女等待,桌上也备好了菜品点心,两人见无酒,瞬间觉得索然无味,纷纷坐在栏杆上看荷塘。 “两位,恕苏某招待不周,让两位久等了。” 温和悦耳的声音突然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十七八岁,颀长瘦削的青年缓步向凉亭走来,这位少年一身青衣,长发披肩,容貌清秀,皮肤白皙,透露出一种病弱的美感。 “不敢不敢,挺好挺好。”蒋红媚乍见如此美人,竟不会说话了。 “在下苏言,字焕卿,杏娘已说阴你们来意,在下特来相商。” “我叫蒋红媚,想必苏公子已经知道我给出的条件,不知苏公子意下如何?”蒋红媚略有些紧张,楚景琀也充满期望的看向苏焕卿,苏焕卿却对他微微一笑,楚景琀怕禁不住美色诱惑赶紧望向别处。 “在下想知道红媚姑娘的便宜是多少?”苏焕卿见达到目的,转头看向蒋红媚,微笑问。 “一成。”蒋红媚面对苏焕卿的笑容有些发呆,想了好久才道。 君世离和楚景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摇头。 “五成。” “不行啊,两成” “四成。” “三成。” “成交。” “你……”蒋红媚心中暗自后悔,不该被美色耽误,此人果然是狐狸啊。 苏焕卿也知道蒋红媚心中后悔,他心知也不好占便宜太过,开口道:“我苏某人做生意,从来都是要求公平,我知道蒋姑娘需要什么,只要蒋姑娘答应苏某一个小小的请求,苏某帮你如何?” “苏公子请讲。”蒋红媚赶紧道。 “苏某帮蒋姑娘夺得家主之位,蒋姑娘要供给苏家产业最好的布匹,而且三成优惠,供应三年。” “三年?三成优惠?苏公子这个请求可一点不小啊。”蒋红媚心中已将苏焕卿的亲戚问候了一遍。 “蒋姑娘,照这个样子,苏某不觉得蒋姑娘会成为家主,以你二娘和大姐的态度,你一杯羹也别想分到,但苏某能帮你得到家主之位,你能拒绝吗?” 蒋红媚突然内心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一直知道母亲的死与二娘、大姐有关系,可惜没有证据,也知道如果这次她不争一把,若是流落街头还好,就怕为了永绝后患,二娘他们会解决她。 “我无法拒绝。”蒋红媚苦笑道。 “自然。”苏焕卿微笑。 几人接下来东拉西扯,楚景琀知道苏焕卿来江都城,不仅因为这里受灾他来看商铺受损情况,更因为他家还有粮铺,心中暗忖苏家真的如传言中那样富可敌国,这位苏公子看似柔弱,实则心计很深。 不久,苏焕卿忍不住咳嗽起来,楚景琀两人也借此告辞,但苏焕卿盯着楚景琀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景琀两人出风花雪夜自是天色已晚,两人都各自回家。 夜晚,楚景贤告诉楚景琀再过几日便可回盛安,楚景琀心中十分遗憾,原想在这里看蒋红媚怎么在苏焕卿的帮助下夺得家主之位,心中遗憾自是露在脸上。 楚景贤问其原因,楚景琀一五一十告诉了他,楚景贤想起先前苏焕卿跟在其父亲后面不卑不亢,适时提出建议的模样,气度翩翩非一般人能及,再见景琀对他赞誉有佳,心中略有不快,但未表露出,只道让楚景琀和蒋红媚书信联系。 楚景琀回宫一月之后,过上了与从前一样的生活,不同的是,她带回来的小侍在皇亲贵戚中惊起了一阵波澜,小侍被楚元帝钦点跟着皇宫禁卫军统领碧痕学习武功,还让他成为了楚景琀的伴读书童。 众人都道楚景琀身边的一来路不阴的小侍竟然获得如此恩宠,让大统领亲自教导武功?看来皇帝终究还念着兰妃。 自此楚景琀又算是重回风口浪尖,不过她本人自从经历了母妃之死后,总算学会把众人的阿谀奉承,两面三刀看淡,对这些人也敬而远之。 两月之后,她的十三岁生辰到了,自是收到了十分多的礼物,但其中最贵重的是一双镶了阴珠的玉鞋,这财大气粗的惊着楚景琀了,一打听原来是她七舅舅送给她的,楚景琀决定亲自去问问他的七舅舅,他究竟贪了多少民脂民膏,送得起这么一双鞋? 第二天,秦观言来时就被楚景琀问罪的阵仗吓着了,连说是她的一位故人送的,并不是民脂民膏,楚景琀问是什么故人,秦观言说有缘自会见到,不肯透露其他信息,惹得楚景琀天天惦记,日日猜测。 她认为最有可能的便是蒋红媚,其他贵族子弟中和她交好的,还没有能为了她一个生日就拿一双玉鞋给她的,那双玉鞋是名贵的羊脂白玉,还有两颗如鸡蛋般大的夜阴珠,价值上万两,真的十分贵重。 到底是谁呢?难道是他?为什么?一入神,楚景琀一不小心就在旋转中跌了一跤,扭到了脚,君世离快步上前将要倒在地上的楚景琀拉入了怀里。 “殿下,奴婢去叫太医。君公子,你将殿下扶回寝殿。”吴雅安排后转身欲走。 “雅雅,你去太医院拿点活血药来就好,不要闹大了。” “殿下。”吴雅皱眉。 “快去。”楚景琀神色严肃,这样的楚景琀有种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殿下。”吴雅皱眉说。 “去吧,我只是小小扭伤而已,这么一点小事惊动太医,不知道又该被如何谣传。”楚景琀低头。 吴雅只好领命离开。 “殿下,你阴阴没有,竟然被他们这样造谣。”楚景琀的侍女夏之忍不住抱怨。 “九皇女穿金衣,楼台高阁玉做基,十二岁有宠姬,将来定要做皇帝。他们竟然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幸好,陛下不怀疑我们殿下。”曼柔拿来了跌打损伤的药酒。 “当然,陛下是最宠爱我们公主的。”夏之脸上满是得意。 “夏之姐,你让开,我这边有跌打损伤药,我来给殿下揉揉。” 楚景琀闻着君世离身上好闻的百草香,疼痛稍微缓解,君世离将她抱上了软榻,脱了其鞋子,见她的脚踝红肿,便握住她的教揉转起来。 “你不怕我了?”楚景琀出声调戏。 君世离没有回答,手上使劲,一拉一揉,一扯一拽,楚景琀忍不住叫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面上一红,十分尴尬。 “脚都崴了,还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君世离认真开口。 楚景琀撇撇嘴道:“反正都习惯了,过几天就好了。” “如何不请太医?若是留下病根很危险。”君世离问。 楚景琀仰头回忆道:“我以前弹琴怎么都弹不好,手指还流血了,还不停抽筋,这件事被父皇知道了,他狠狠责罚了皇后姨母,就连雅雅他们也跟着被责罚了。” 楚景琀忽而一笑,低头道:“后来便知这些都是小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君世离听完,手上便越发小心。 自君世离来了以后,楚景琀经常因弹琴而受伤或者抽筋的手指,有君世离帮她揉捏活血;她经常因跳舞受伤的脚指尖也,他也会默默给她上药;她读书累了,君世离会默默替她揉肩。 两人的关系因时间的过去而慢慢变得亲近,变得逐渐信任和喜欢。 又是一年春,楚景琀又收到神秘贵礼,不过好在第二天,秦观言便告诉她那位故人请她相见,楚景琀心中已有猜测,但不知此人目的。 这人到底是谁呢?留待来日,在下继续述说。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故人 话接上回,楚景贤要见这位故人,自然不可能将其请到皇宫内,普通人怎么能进到皇宫大内?只有楚景琀出宫。 一大早楚景琀便坐上了马车,只见早上的大街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商市琳琅满目,她头一次为身为大楚子民而感到骄傲。 日上三竿,楚景琀终于到了位于盛安城西南的苏家,是一座独立的大宅子,府邸外面看起来规规矩矩,但进里面才知道,一事一物都十分精致,雕梁画栋好不美丽,楚景琀想起了江都城的酒楼。 “舅舅,观这里的建筑风格,好像江都的醉雅轩。” 秦观言一笑点头,说:“是啊,因为是一个人的。” “此人是谁?以后我出宫建府,就让此人来负责。”楚景琀笑言相问,她心中已有猜测,只是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安排的感觉。 “自是你见过的那位故人。”秦观言淡笑不语。 “舅舅,苏家家主苏焕卿找我究竟何事?我不喜欢这样神神秘秘的,不然,我现在立刻回去。” 秦观言看见她这样想起了故人,无奈说:“你啊,真不像你母亲,她很喜欢神秘刺激的东西,不过,不喜欢就拒绝的性子倒真像。” “我娘……”楚景琀回忆起兰妃,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秦观言知道楚景琀身世有异,但皇帝有意不告知她,他不能透露。 秦观言道:“皇后娘娘与我商议后,我们去找他的,你已经14岁,再过一年便出宫建府,要有势有财,去争一争那位子。” “我不想争。”楚景琀想起她四哥、七哥、八姐对她很好,她不想与他们决裂。 “可是,你不得不争,你是秦家儿女,皇后养子,陛下已经将你置于风口浪尖之地,他有意,你又如何能不争?到时若陛下交予你,你能拒绝?就算你拒绝,你又觉得其他上位的皇子皇女能放过你?”秦观言理智剖析局势。 “我……”楚景琀皱眉。 “景琀,舅舅不愿逼你,但是你要明白,秦家新贵,不过三四十年而已,在这盛安城几百年的老牌世家面前什么也不是?”秦观言摸了摸楚景琀的头温柔道:“景琀,你从来不是你一个人,你身上系着我们秦氏的荣辱。”“舅舅,我明白。”楚景琀她明白她代表着秦家及秦家党羽的利益,她没有个人意志。 “舅舅若是可以,也想远离朝堂。”秦观言提点。 楚景琀点头,她明白,生在这皇宫她从来都明白,她既然享受了秦家的照拂,流着秦家的血液,她便代表着秦家,亦要支撑起秦家。 苏焕卿此人极爱梅花,是以苏宅后院是一片梅林,而他的住处也修在这片梅林之中,真是好不风雅,楚景琀略微有些羡慕。 “在下苏焕卿见过九殿下。” 楚景琀点头,见苏焕卿一身青衣,披着披风,鼻头微微有些红,想必是在凉亭等了许久,听说他从小身体不好,便说:“我们回屋谈吧,外面怪冷的。” 苏焕卿内心一笑,楚景琀竟是这么体贴的人儿,轻点头便在前面带路。 苏焕卿的住处是一派文士风雅,几棵绿竹掩映其外,屋内挂着名人字画,到处是书,甚至堆在地上,没有一丝铜臭味,楚景琀心中对苏焕卿有了一丝好感。 苏焕卿拿了一封信给楚景琀,楚景琀一看是蒋红媚的,信中所写乃是楚景琀走后发生之事。 楚景琀走后,苏焕卿出了一系列计谋帮助蒋红媚,首先,振兴她铺子的生意,江都城风花雪夜的第一仙子明月穿着她铺子的衣服跳了一支舞,她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就红火起来。 其次,打击她大姐铺子的生意,她大姐铺子的衣服不是发现有破洞,就是缝纫不到位。渐渐没了生意的大姐派人来找她铺子麻烦,苏焕卿刚好找了官府的人帮她,后来大姐店里莫名其着火,差点烧了个精光。 最后,她父亲正在病中,苏焕卿让她也装起病来在家躺着,二娘自告奋勇照顾她,他父亲喝的药如苏焕卿所料是慢性毒药,原来她二娘见她大姐店铺的生意不好,只好计划让老爷子先去世。她父亲知道后父亲差点气死,立刻休了二娘,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财让她们滚了。 现在,她接手了家主之位,生意很忙,蒋红媚告诉楚景琀之后有空,再来盛安找她叙旧。 蒋红媚信中对苏焕卿赞扬至极,称苏焕卿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子。 楚景琀读完信,心中亦是对苏焕卿有些佩服。苏焕卿见楚景琀看向他的眼睛终于不再似陌生人一般,自是知道信中写了有关他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对他所计划之事终于有了些把握。 “苏公子,真是令本殿下佩服。”楚景琀虽觉他所用手段虽说黑了些,倒也快速直接,这世上本就无黑白,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苏焕卿摇头道:“哪里哪里,不过小事。” “苏公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令我自愧不如。”楚景琀心中暗自嘲笑她的懒惰,这个大争之世,所有人都在争,只有她就想过安逸无虑的生活,偏巧众多人的利益就系在她这么没志气的人身上。 苏焕卿不明白楚景琀这番话,是嘲讽还是赞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秦观言见状尴尬,便笑说:“苏公子如何不上点酒菜,我正好也有些饿了。” 自古以来,酒桌饭桌之上,人的戒心便会降低,是以这时候总能谈成许多事。 楚景琀本觉苏焕卿手段为他所不喜,但酒桌之上三人天上地下聊了很多,楚景琀也不禁询问其苏焕卿做生意之道,苏焕卿只说自己是继承家业,并未有何厉害之处。 秦观言见两人渐熟,便借口找苏焕卿父亲走了,留下楚景琀和苏焕卿两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楚景琀先开口道:“苏公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是所有皇子皇女中最不出彩,也是最弱势的一方,你为何想到要结交我?” 苏焕卿笑道:“没想到公主这么直接?” “我喜欢直白一些。”楚景琀道。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在我看来,秦家有皇后和秦相,你又有陛下的宠爱,比其他皇子皇女的机会都要大些。”苏焕卿道。 楚景琀自嘲一笑,低头看手中茶杯,并未说话。 苏焕卿继续道:“苏某之所以结交公主你,也是因为那些老牌世家绝对看不上我们这种商人。” 楚景琀望向苏焕卿,见他谈笑自若,心中了然,苏家这是在谋求政冶上的地位。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自有定序,就算商人再富贵,他们的地位依旧很卑贱,很让人看不起。 楚景琀问:“那苏公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苏焕卿笑道:“我不需公主殿下为我做什么,只是想交个朋友。” 楚景琀惊讶道:“朋友?” 苏焕卿心道果然是温室里成长的娇花,他道:“你不必惊讶,朋友可以有很多种,总之与我做朋友,你绝不会亏。” 楚景琀点头,暗自觉得懊恼自己不应该表露太多情绪,可苏焕卿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做个朋友? 苏焕卿见楚景琀将信将疑的模样,开口道:“在下现在便有一事需要公主帮忙。” 楚景琀开心道:“什么事?”她还是喜欢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明确。 苏焕卿知其不安,笑道:“说来,我正要在盛安开一家酒楼,最近资金周转紧张,不若公主资助我五万两白银,以后酒楼盈利,我予你三分利如何?” 楚景琀一听,五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她一个月月俸不过五百两而已,还要打赏下人,每个月都所剩无几。 “五万两,我拿不出。”楚景琀微有些脸红,微微摇头。 “殿下毕竟是皇女,怎会没钱?”苏焕卿明白知道楚景琀为何没钱。 “衣食住行本是没有用到银子的地方,无奈宫中打赏支出众多,宫里贵重物品,内务府都有定数,我不能私运出宫。”楚景琀有些羞窘,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为维护面子,打赏下人的钱更多,令她捉襟见肘。 苏焕卿笑道:“殿下不必忧愁,待来年你开府上朝做官,必会财源滚滚,殿下不是有两双玉鞋?搁在那里只是一件物品,不如将它卖了,给在下做投资更好。” 楚景琀道:“但这和苏公子白给我钱有何分别?” 苏焕卿一笑说:“确实与白公主殿下钱财毫无分别,不过,若是公主殿下在下倒是另有一个办法……” “什么?” “与在下定亲。” “定亲?”楚景琀脸一红。 “殿下与在下定亲,每月在下会给殿下提供一千两,这些银子可供殿下随意打赏,如果殿下不够或有急用,随时来我这里或者苏家店铺支取就行。” 楚景琀一下子被惊一千两银子惊着了,在大楚,未出宫建府的皇子皇女月俸不过三百俩,出宫建府后每个月也就四百两和四百斛禄米,约合银子七八百两。 现在每月一千两,对她来说打赏绰绰有余,楚景琀心中微动。 “焕卿为何不与长信侯苏家之女结亲,都姓苏,亲上加亲?”楚景琀问。 苏焕卿叹道:“殿下,我已说过,他们是世家贵族,自是不愿和我们这样的商人结交。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在下自是不愿家族后代再是微末商人而被人嘲笑,所以……” 楚景琀才明白,他是想要利用她的身份,但他把来意说明,令她心中稍安。又见最后苏焕卿别有深意的盯着她,那漂亮沉静的桃花眼,令她微微一脸红。 苏焕卿见到美人脸红低头,心中微微有些高兴,他自见过楚景琀身边的君世离,就明白他的容貌比不上他,但他明白自己某些方面他未必会输,而且,自己铺陈良多,终是让九殿下亲自到访。 苏焕卿趁热打铁道:“殿下,不必担忧在下会阻拦你取夫纳侍,在下自知身份低微,能做殿下夫侍对我已是荣耀,只求殿下不嫌弃在下是不入流之人就好。” 苏焕卿声音温润悦耳,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他不能也不会露出可怜乞求之态,但他轻轻皱眉,眼睛中略有哀伤,此神此态让人不由生出怜惜之情。 “苏公子,此事太过突然,何况我的婚姻不由我做主,这事需让我好好想一想。” “自然,在下可不敢逼迫殿下。” 苏焕卿听楚景琀如此说就知道他八九不离十要成功了,给她点时间缓缓,这场交易让他获得了地位还有美人,他心中十分舒畅。 晚间,秦观言将楚景琀送回皇宫之后,又回到了苏府,他要找这个好友好好聊聊。 “怎样?我侄女不错吧?人品、性情、样貌皆是一等一的出挑。”秦观言执白子先走,两人正在对弈。 “有你这样的舅舅她真是不幸。”苏焕卿道。 “有你这样的夫君她才是不幸。” 苏焕卿知道秦观言指什么,笑说:“你认为我会对付她后院的人?在下可不屑做那些阴损之事,别把在下同妇人和小人相提并论。” 秦观言道:“景琀能与讲古奶给你认识,是不是你的安排?” “我只不过让人提点蒋红媚醉雅轩有人能帮她而已。” “你怕万一她们俩没人找到你呢?”秦观言问。 “再找人提点便是了,总归人就在那里,认识只是早晚的事。”苏焕卿面无表情。 秦观言问:“你主动出面帮助陛下,捐粮赈灾,是否想的是将来陛下不会为难你与景琀的婚姻大事?” 苏焕卿自嘲一笑道:“秦兄怎么把自己想得如此没有家国之义,在下自然也想救江州百姓。” 秦观言微笑道:“倒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秦兄匿名送了景琀两年礼物,让她对你好奇不已,现在,循循善诱让她在你给的条件里二选一,这手段而和耐心,真是让人佩服。” “在下可当不起你这么夸奖,在下心眼多着呢。” “果然,不愧是秦某的友人,真是狡猾如狐。” 苏焕卿问:“你放心最爱的侄女交给这样的我?” “她是皇女,以后夫侍众多,哪里会是你一个人的?再说,焕卿虽然狡猾,但却不是险恶之人,必不会对她不利。” 苏焕卿皱眉,想到要与其他人共有那样一个女子,他心中不快,不过他很相信自己,灿然一笑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相信我。” “自是,江州暴民之乱,若不是焕卿提前告诉我,秦某又如何在皇帝面前做出反应,又如何揪出那群贪官污吏呢?再说,苏兄能贱价卖粮,又捐款捐物,于国于民如此,将自己的侄女交给你自是十分放心。” “啪”一子落下,苏焕卿说:“看来是我赢了。” “哎……”秦观言见输了,忧心道:“不知道我那乖侄女会让你等多久呢?若是让你等个四五年该多好!” 苏焕卿胸有成竹道:“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 秦观言又道:“她将来必然颇为不易,若是你在她身边,我便也放心不少。” “秦兄此话何解?秦兄几年不过二十三,如果说出此话?”苏焕卿不明。 “我天生想当个富贵闲人,去看看这世间大好繁华,当然不会一直待在朝中,待她一切稳妥之后,我要去游山玩水,过肆意的生活。”秦观言笑道。 苏焕卿突然有种预感,觉得楚景琀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安定,不过他未说出来,只言:“你对这个侄女倒是好。” 秦观言似想起什么,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道:“不瞒你说,她是我三姐的女儿,帮她是应该的。” 苏焕卿调查过楚景琀,当然知道楚景琀不是兰妃秦曦的女儿,而是琼华夫人秦晗的女儿,当然楚元帝太过风流,秦家三个女儿都与其有关系,后来琼花台大火,琼华夫人逝世,楚景琀就被交给兰妃秦曦抚养,楚元帝严禁宫众人提起,楚景琀当然不知自己身世。 各位客官,因在下行走江湖,在下所讲的故事里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都有各自有各自的私心,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相知、相爱。 对于今日所讲之事,在下有一些话与各位客官分享,有些人天生好命,他们不会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你所求不得的东西。 在下曾经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用尽全力,最后在下为了爱,耍尽心机,玩尽手段,但他不爱我,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抵不过另一个人的一句话,他在那个人死后就不见了,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过他。 在下当初十分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不上那个人,为何他如此在意他?现在游走江湖多年,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弱在下当年能放下对他的执念,或许今天就不会是这般模样。 只可惜当时看不透,不知道自己深陷执念中。不过在下当时知道又能如何,改不了的是人性,所以啊,这就是命。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新年 话接上回,虽说楚景琀要给苏焕卿答案,但是纠结了两个月也未给出答案,一直到年节来临。 诚然她有一点敬佩和欣赏苏焕卿,但说到要娶苏焕卿,这就还差一点,因为她从为想过如别的皇女一般三夫四侍,她想与一心人白头到老。 好在苏焕卿并未催她,这两月楚景琀生活平静,倒是她七皇兄楚景贤不平静,因为他母亲刘淑妃怀孕了。 楚元帝内心如此打算,刘淑妃自嫁给他以来,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她的孩子楚景贤虽然沉默寡言,但做事滴水不漏,为人谨慎,这次淑妃生下孩子,不论男女,他都打算许她贵妃之位。 一时间刘淑妃宫里是各种赏赐不断,后宫众人都明白,刘淑妃生下这胎怕是要为贵妃。而这些言论落在有的人耳中,自然是令其咬牙切齿,嫉妒不已。 楚景琀年节下,学习课业不紧张,日日无事,便去找楚景贤下棋,通常棋局未完,四皇子楚景玉,八皇女楚景月便来了。 四皇子楚景玉,现年有二十,被封逸王,长相原本清秀,一股翩翩文士之风,似竹一般雅致,奈何不知从何时起爱穿一身红妆,游戏花丛,拈花惹草,不过他才高八斗倒是令别人把他轻浮放荡之举评价为天性风流。 再讲八皇女楚景月,与楚景琀同年,其长相自是继承了楚氏血脉的美丽,为人性格豪爽,天生爱笑,做事一腔热血,极其崇拜军神安佑陵,是以一直想当个将军。 “我就知道小九会在这里。”一身红衣的楚景玉妖艳似火,虽画上了红色眼线,却不显得过于女气。 八皇女一笑:“哈哈,看来果然如四哥所说景琀最喜欢七哥没错了啊。” “你们一来,就知道打趣我。”楚景琀站起来说:“我不下了。” “琀儿,想临阵脱逃?”楚景贤问。 楚景琀不搭话,走一边吃点心,楚景玉妖娆的走过来一看棋局,说:“呀~小九要输了,小七,你真是,都不知道让着小九一点,小心她以后不找你玩儿了,怎么办?” 楚景贤皱眉,心中不快,四皇兄年已二十,将要娶妻的人,说话还是这么没分寸,他不甚喜欢这个疯疯癫癫的皇兄,但奈何楚景琀喜欢。 “哎呀,别这么严肃的看着人家,不然,我会以为小七像那些女子一样喜欢我。”楚景玉坐在楚景贤对面,手执棋子,说:“来吧,我接着陪你下。” “还望四皇兄手下留情。” “哈~我也希望小七手下留情。” “若是皇兄不语,我自是沉默到底。” 两人话里有话,楚景月和楚景琀自然听不明白,不过都没有深入探究。 “小九小九,你最近武功练得怎样?陪我练练?”八皇女楚景月唤着楚景琀。 楚景琀拒绝说:“皇姐,你能不能别总想着打架?” 楚景月摇了摇楚景琀胳膊:“我让你陪我练练,哪里是打架?” “我让世离陪你。”楚景喊皱眉道。 楚景月看了一眼君世离,他沉默的立在门边,笔直而挺拔,十分俊美,心道这家伙的确是她的理想目标,武功又好,人又帅,只可惜她是楚景琀的人,妹妹的男人她是不会去抢的。 楚景琀见楚景月盯着君世离发呆,心中骄傲,他家世离竟然帅得连这个呆子都心有戚戚。 没错,楚景琀一点不担心楚景月喜欢上君世离,因为她明白她楚景月不会抢她的人,就像她不会抢楚景月喜欢的人一样。 楚景月无奈叹气道:“我跟他打,那只有挨打的份。” “那你就跟我打?”楚景琀无语,她是沙包吗? “这不是让你好好提升提升武功吗?”楚景月拉住楚景琀的胳膊就往门外扯。 “这么冷的天,哎,好吧。”楚景琀无奈答应。 待他们俩走到院里,正巧安苍云与安苍懿两兄弟齐齐而来。 安苍云一身白色外衫露出红色中衣,身形瘦,新月眉,杏核眼,总是浅浅的温柔的笑着。 安苍懿则是一身蓝衣,眼儿媚,唇儿红,脸儿俏,身儿柔,但性子却是十分骄傲。 “你们怎么来了?”楚景琀问。 “刚刚拜见过贵妃娘娘,顺便来看看你们。”安苍云声音温柔,看向楚景琀笑道。 安苍云因为小时候参加宴会被小孩子欺负,楚景琀无意中保护了他,从此以后对楚景琀上心。 楚景琀自是知道他们拜见的贵妃娘娘是安贵妃,安贵妃是这俩人的姑姑,一向和皇后不对付,也一向不怎么喜欢她。 “你们累不累?走,去屋里吃点东西,歇会儿吧。”楚景月笑嘻嘻的说。 “你不打架了?”安苍懿抱胸看向楚景月。 “不是打架。”楚景月耐心解释。 “还说不是,就知道打架的八皇女。”苍懿嘲笑。 楚景月笑嘻嘻的不和安苍懿争,心想不能和小舅子争。 安苍云见楚景月不说话,自然教育自家弟弟道:“苍懿,不准如此没规矩,皇女殿下的目标可是要做和大伯一样的将军,有空自然要练练,景月这是勤奋。” 楚景月被安苍懿说的脸红了,其实她真的只是想找人打架,景琀虽然武功不好,但她又不能找君世离,这家伙武功太高,只有七皇兄能和他一比,这俩个骨骼精奇的家伙令她十分嫉妒。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进去吧。”楚景月有些憨憨的。 “走吧,进去歇歇,外面怪冷的。”楚景琀带路。 安苍云路过站在门旁的君世离时,对他点头一笑,君世离点头回应,君世离刚开始来宫里,不明白这位侯爵子弟对他如此客气,后来瞧出安苍云喜欢景琀,才明白他对自己十分客气的原因。 “哟,这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四皇子吗?”安苍懿一见楚景玉就开口讽刺。 “呀,这不是人见人打,花见花落的安四爷吗?” 安苍懿在家排行第四。 “嘴这么缺德,爱慕你的那些姑娘知道吗?” “本王这张嘴,那些姑娘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呢,安四爷不识货,就不要乱说。” “在下可没发现,四皇子的嘴可是令人想撕烂。” “哎呀,安四爷这是没体会过,要是体会过,一定也会喜欢上它的。”楚景玉抛了个媚眼给安苍懿,安苍懿一阵恶寒,转头不说话了,这人实在恶心,他自认比不过他。 其他人都习惯了,只要楚景玉和安苍懿碰到一起,两人必定相互嘲讽一番,每每安苍懿都会败下阵来,但下一次见面还是忍不住先挑衅。 楚景琀、安苍云和楚景月这边,三人坐在靠窗的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安苍云一直盯着楚景琀,时不时吃点糕点,楚景月随着安苍云时不时的笑而笑,悄悄的将安苍云总拿的糕点递往他手边。 其实,安苍云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楚景琀依仗自己被皇帝宠爱的身份而让那些孩子住手,而楚景月则是冲锋在前打了这些孩子一顿,安苍云只看到了挡在身前的楚景琀,没有看到在前面为他打架的楚景月。 两人的情感最后落下帷幕的时刻,人人都道好一段彩云追月的故事,却不知月为彩云付出了多少。 几人相处静谧,时光悄然而逝,楚景玉和楚景贤两人的棋局也落下帷幕。 “哈~楚景玉,你输了吧。”安苍懿如此直呼皇子其名本该论罪,但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倒无碍。 “怎么?小懿儿见本王输了十分高兴?” “我当然开心了。”安苍懿抱胸,哼了一声。 “既然能得美人开心,本王输得值得。”楚景玉摊手微笑。 “切~”安苍懿脸色微红。 “话说,不怕你哥跑了?一直坐在这边看我下棋。” “当然了,不看到你输怎么行?”安苍懿抬头眼神亮亮的看着楚景玉,两人年纪相差6岁,自是有些身高差距。 楚景玉心中明白,嘴上微笑,伸手摸了摸安苍懿的头。 安苍懿脸红,低头,打开楚景玉的手,说:“别总摸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 “是啊,你不是小孩子。” 楚景玉叹息的又摸上了安苍懿的头,安苍懿拂去楚景玉的手,大声说:“再摸,再摸要给钱啊。”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爱钱的个性?”楚景玉忍不住吐槽。 “要你管。”安苍懿末了‘哼’了一声。 楚景玉掏出一锭银子道:“这下可以了么?” 安苍懿拿过银子,甩手打掉楚景玉的手道:“不可以。” 晚间几人在广明宫吃饭,几人本是各人一个案几,楚景玉自是大大方方挨着安苍懿坐着,众人对于楚景玉的行为自是十分习惯。 楚景琀喜欢吃螃蟹,但耐心不足,而君世离十分贴心为她将几只螃蟹捏碎,将肉挑出来放在小盘子里供她食用。 两人在一起快两年,早已十分默契,而又形影不离,君世离将楚景琀照顾得极好,吴雅十分放心,因而楚景琀的大半事物都已交由君世离管,反正早晚都会成为楚景琀的侍。 坐在楚景玉旁边的楚景贤深觉不爽,转过头见楚景玉背着对他支着下巴逗弄得安苍懿。 楚景玉夹了一块鱼肉到安苍懿碗里,说:“小懿儿太瘦了,要多吃点肉才行。” “你嫌我太瘦不好看?” “没有没有。”楚景玉连忙摇头,赶紧说:“小懿儿十分美丽,谁都比不上。” “哼~算你识相。”安苍懿将鱼肉吃下肚。 楚景玉用手支着下巴,看着安苍懿说:“还是小时候好。” 安苍懿斜睨了他一眼,说:“为什么?” “小懿儿小时候多可爱,哪像现在一点都不听话。”楚景玉叹息。 安苍懿继续吃菜不说话,心想楚景玉是个神经病,楚景玉怀念着怀念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安苍懿的腰,顺便捏了捏。 “你干什么啊~”安苍懿脸红,被惊了一跳,差点大声喊出来。 楚景玉见安苍懿满面通红,样子十分可人,手上的手感十分好,说:“硬了点。” “什么啊?”安苍懿真觉得楚景玉是神经病了。 “手感很不错,虽然紧了,但是很有弹性。” “你……”安苍懿哑口无言,他就知道跟这人坐在一起没好事,本就避着他的,谁知道他脸皮厚非要坐过来。 楚景贤忍不住对楚景玉道:“你倒是挺享受啊。” “享受什么啊,人可不喜欢我。”楚景玉转过身来,瞟了眼周围说:“哪像你啊,人那么喜欢你。” “如意口是心非,性格别扭,说不喜欢其实喜欢,她对我何曾有喜欢之举?” “你这样说我家小懿儿,我可不高兴了,他性格哪里扭曲了,这是可爱,懂不懂?你家小白兔天天有事没事往你这里跑,还不是喜欢?” “她的喜欢可不一样。”楚景贤低头沉思。 “你别想了,性格扭曲成这样,要是被她知道了,说不定你家小白兔会害怕的跑掉。” 楚景贤沉默,说:“她不是……” 楚景玉笑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父皇承认,父皇说她是她就是。”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是不是?小白兔是谁?小如意又是谁?”安苍懿问楚景玉。 楚景玉挑了一块肉递到安苍懿碗里道:“谁知道呢。” “就知道装神秘。”安苍懿一口把肉吃掉。 众人用过晚饭,吃过美酒之后,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便是皇家宴会,楚景琀穿上白色冕服,自是华美非凡。君世离自然也穿上了白色华服,他自跟随楚景琀以来,众人都认为楚元帝爱屋及乌,对君世离也是颇有照顾,是以人人都传君世离会成为楚景琀的侧夫。 皇后自是一身朱红色袆衣,绣有金色的凤凰,其华美程度让楚景琀咋舌。皇后秦昭当年也是一名美人,其仪态富贵大方从来都是母仪天下的气场,但这些只让楚元帝觉得皇后木然无味,但皇后撑起场面做起事情来的确要比兰妃来得好,后宫也无女子可比,所以虽不喜但却供着。 楚景琀快到麟德殿时转角就遇到了楚景煦,楚景煦是北地燕王的儿子,燕王是楚元帝的妹妹,时人都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有名的爱去花街的主。 但谁知娶了夫之后,是个怕夫君的主,在楚国还未有怕夫的妻子,燕王是头一个,所以有时候百姓感叹幸好没让燕王当上皇帝,以其怕男人的个性,楚国还不得让南国灭了? 楚景煦喜欢楚景琀和楚景月这俩姐妹,原因是因为小时看见楚景琀挺身护住安苍云的伟大,以及楚景月拳打淘气鬼的神勇。 当然几人相一番热闹不必说,楚元帝在麟德殿召开宴会,自是三公九卿、皇亲国戚、皇子皇女满座,笙箫歌舞,热闹非凡。 楚景琀过了一个最团圆的年,漫天烟花,她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可是万事万物怎么可能尽如人愿,尤其是她们这样的人呢?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各位客官,故事的三分之一已快结束,在下不得不感叹:少年岁月总是如三春的日光,明媚无暇。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春宴 话接上回,家宴过去,楚景琀迎来了她的十五个新年。莺初解语的三月,要举办皇宫的惯例春日宴,照例是由皇后主持。 楚景琀正沐浴准备去参加晚宴,她已经有十五岁,已然发育得窈窕纤细,沐浴在玫瑰花瓣中的肌肤更显白皙细腻。 “世离,我洗好了。” 楚景琀轻唤,曼柔和夏之两人拿着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楚景琀不见君世离,忍不住一笑道:“他还是不敢来啊?” “殿下,您总是取笑君公子。”曼柔给楚景琀擦拭穿衣。 楚景琀道:“他是我的侍君,当然该伺候我了,可惜,他太过害羞了。” “是啊,君公子上次竟然都流鼻血了。”夏之打趣,楚景琀和她笑了起来。 站在屏风外的君世离听见她们的笑声,忍不住无奈叹气。 楚景琀已经十五,是该通晓人事的年纪,而他一直侍候在楚景琀身边,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她的侍君,吴雅已经开始要求他伺候她。 可君世离觉得楚景琀正是青春懵懂之时,身边所识的男子皆是相貌才学出色之辈,楚国贵女若是喜欢可以娶三夫四侍,如男子一样三妻四妾,君世离十分清楚,楚景琀身边很难有他的位置。 君世离本来不觉得他喜欢楚景琀,直到那天侍候楚景琀沐浴,见她泡在玫瑰花瓣里隐隐约约的雪白胴体,他拿着锦帕的手忽然有些不稳,心跳也十分之快,而后竟然流了鼻血,他只好慌乱的跑了出去。 他本以为自己不喜欢楚景琀,但这一次的经历告诉他不是如此,他很喜欢,喜欢到想将她占有,想让她只看着自己,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君世离深深为他低贱的身份自卑。 “世离,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楚景琀笑盈盈问道。 君世离摇头道没什么,便将外袍罩在楚景琀身上。 “今年迎春园新搭了戏台子,可以看戏呢?奴婢们也可以跟着看一看。”夏之快乐道。 楚景琀笑道:“是啊,往年多无聊,世离,我们快走吧,要赶不上开场了。” 几人到了御花园,已经有舞女在上面翩翩起舞,拜见过皇后及各位贵妃后,楚景琀走向她四皇兄和七皇兄所在之地。 不一会儿,安苍云、安苍懿两兄弟连同八皇女来了。安苍懿来到御花园自是先跑去和他的表哥打招呼,二皇子楚景琰一向和楚景琀一行人不冷不淡,是以每次都是匆匆打个招呼点个头。 四皇子楚景玉见安苍懿一脸开心,皱眉道:“小苍懿,跟你表哥说了什么啊?笑得那么开心,他还摸了你的头。” 安苍懿嘟嘴,双手环胸,挑眉道:“不告诉你,起来,给本少爷让座。” 安苍云见他弟弟这样,忍不住摇头,可逸王从来不怪罪,但终究不妥,他道:“苍懿,虽说逸王爷从不怪罪你的无礼,但终究尊卑有别,凡事还是要讲规矩的好。” 说这话时,安苍云瞟了一眼楚景琀身后的君世离,意有所指。 “哥,你干嘛总帮他说话?”安苍云皱眉 “哈哈,苍云,你这样说,本王都不好意思生气了。”楚景玉摇了摇折扇,摊在座椅上的他慢悠悠起来道:“来,安大人请坐。” “哼。”安苍懿本要继续挖苦讽刺,怎奈安苍云一声轻咳,他只好低声道:“逸王爷,都是小人的不是,请您大人有大量。” 楚景玉摇了摇折扇,将安苍懿按向座椅,他则在他身旁坐下。 楚景玉见安苍懿一脸委屈又有些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二皇子刚才摸过的地方,说:“别生气了,喝茶。” 楚景玉端茶递水递糕点,把安苍懿伺候的周周到到。 楚景琀瞧着他家被盛安文人推崇备至的四皇兄殷勤狗腿的样子摇了摇头,不懂为何皇兄这个妖孽对安苍懿这么疼爱。 “你能不能别这么狗腿?”安苍懿有些受不了,楚景玉竟然拿着他的白扇子给他扇风。 “四哥,现在是三月阳春,扇什么扇子。”楚景月正啃着一个大苹果。 “你懂什么?本王这是风雅。景月,你个女儿家家不要整天只想着打架,要多学学本王,不然以后嫁不出去。” 楚景月站了起来,皱眉说:“我那是为了精进武功,为国效力,哪像你就知道风雅风雅。” “好啦,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挡着别人看戏了。”安苍云按住楚景月,让她坐下。 楚景玉看了一眼楚景月,笑说:“你皇兄不过随口说说,瞧把你给急的,以前可不这样,难道是因为有什么特别之人在场?”楚景玉拿着扇子遮着嘴巴暧昧不明的笑起来。 楚景月有些脸红,知道安苍云正坐在她身后,连忙说:“哪有。” 一席人热热闹闹,唯有楚景贤沉默不说话,楚景琀留意到了她的皇兄,开口问:“皇兄,淑妃娘娘可来?” 楚景琀知道刘淑妃怀孕已有八个月。 楚景贤说:“出来之时,母亲说过,不来。” “嗯,皇兄,你说淑妃娘娘会生个妹妹还是弟弟?”楚景琀一听,刘淑妃不来便没有危险,心里一松,开心问道。 楚景贤看了一眼楚景琀,摸上了她的头,说:“希望是个妹妹。” 楚景琀笑说:“我倒希望有像皇兄一样的弟弟。” 楚景贤随即沉默。 “呐,逸王爷,这是给你的。”安苍懿拿出一把红扇子递给楚景玉。 楚景玉受宠若惊的结果红扇子,打开一看,上面还有点不知名的白花,虽然这花难看了点,但这毕竟是安苍懿第一次送给他礼物,他拿着扇子这比划比划那比划比划。 “小懿儿,这是你送给我的吗?虽然这把扇子上的花难看了点,但……” “什吗?这可是本少爷挑了好久的,你竟然敢嫌弃?拿过来。”安苍懿伸手去抢楚景玉手中的扇子。 安苍云温声道:“四王爷,那上面的花是苍懿熬了好几个夜晚才绣出来的,你可不要嫌弃才好。” 楚景玉闻言,轻佻的面孔瞬间变得严肃,若有所思。 “怪不得绣得这么难看。”楚景琀撇撇嘴,不屑道:“一个大男人,学小姑娘绣什么花?” 安苍懿瞪过来,楚景月见此赶紧出声:“小九别这么说啊,精神可嘉,要是小九来绣,说不定还不如苍懿呢。” “小八,你终于说对一句话了啊。”楚景玉搂住张牙舞爪的安苍懿道。 楚景琀见此不想反驳,倒是一直沉默的楚景贤看了一眼楚景玉和楚景月,摇头道:“八字还没一撇,有些人就先不帮亲。” 楚景玉知道楚景贤暗怪他和楚景月帮着安苍懿两兄弟,他无话可说,今天得到一份大礼,他心中开心不予计较。 楚景月不明白楚景贤意有所指,但她凭直觉知道肯定她其皇兄帮着楚景琀说话,于是说:“就知道七皇兄最疼景琀,总是帮着她说话。” 楚景贤耸肩默认,楚景琀抱紧她皇兄胳膊。 …… 楚景琀这边聊得热火朝天,皇后这边正坐在戏台子底下看戏,正自悠闲喝茶,突然看到刘淑妃挺着大肚子慢慢悠悠来了,她陡然不淡定了,心想:刘淑妃这是有八个月了吧,她不好好呆在寝宫,出来找死吗?她可不想楚元帝来找茬。 皇后虽然心里不愉,但还是笑脸迎了上去。 “淑妃,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淑妃想行礼被皇后一把扶住,皇后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淑妃慢慢道:“姐姐,妹妹本不想来,但太医说让臣妾多出来走走,利于生产。” 皇后笑着应了一声,心头却在想是哪位太医说的,她得去查查,刘淑妃自怀孕之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建议刘淑妃出来走走,出了事怎么办?这位太医跟她过不去么? “淑妃妹妹,这里人多杂乱,你要走动,广明宫那么大,你在宫内走走也行啊。” “不瞒皇后姐姐,听说苏家小姐雪凝今年就要及笄,我觉得这孩子不错,想趁此机会,给我家景贤看看。”刘淑妃觉得楚景贤18岁还未娶亲,又听闻苏家小姐不仅貌比娇花,还十分有才学,便想在春宴表演后去向苏家老夫人说一说。 “这是好事,妹妹快坐下,待会儿宴席过后,再与长信侯夫人商量也不迟。” 皇后赶紧把刘淑妃扶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刘淑妃生产之后,肯定会晋位份,四妃之上自是贵妃,她或被封为皇贵妃,提前坐在她身边倒也合适,她还可以照看一二,任何让想伤害刘淑妃的人,必定也得掂量着。 楚景贤见他母亲突然出来,自是知道他母亲这几日一直心绪不宁,被太医劝出来走走,可是这里未免人多了些,他站起来往他母亲那里去。 楚景琀见刘淑妃来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有事情发生,这几年来刘淑妃对她甚好,凡事有楚景贤一件衣服必定有她的一件,她喜欢刘淑妃做的糕点,刘淑妃真就每隔一天做糕点送给她吃。 楚景琀也站起来跟着楚景贤,只是两人还未到刘淑妃身边,戏台发出响声,戏台上的柱子整个向台下的人群倒来,贵妇们爆发出惊呼,纷纷站起逃走,现场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看着戏台倒塌,皇后赶紧扶起已经有些呆住的刘淑妃,她本打算先跑,但是她不能跑,这次宴会乃是她负责,这件事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有失职之罪,她必须保护好刘淑妃,以换得轻罚。 楚景贤看到戏台突然出问题,心中一沉,快步飞向刘淑妃,皇后正扶起刘淑妃欲赶快逃离,而刘淑妃因为突然受惊,感觉整个肚子十分疼痛,楚景贤赶紧将他的母妃抱在怀里,想带她飞出戏台倒塌的范围。 楚景琀看到整个台子倒下,楚景贤三人将要被倒下的戏台砸中,禁不住心中悲戚,害怕的流下泪水,皇兄被埋在下面了?淑妃娘娘不知道有没有?若是皇后姨母出事,该怎么办? 今年这搭建这戏台,楚元帝本意是为了多热闹一下,却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故。 楚景贤和刘淑妃究竟会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惊变 话接上回,楚景琀见到千斤重般的戏台砸向楚景贤和淑妃娘娘的时候,心脏仿佛被人捏紧了一般的疼痛,她以为楚景贤就要这么死了? 幸好,楚景贤在戏台倒下来的那一瞬间抱住淑妃娘娘,十年练武的功力在这一瞬爆发出来,他抱着淑妃娘娘飞了出去,落在了戏台砸下一丈远的距离。 皇后不用去帮助刘淑妃,自然能够跑出去,虽不及楚景贤快,但避开了戏台的实质结构,只受了点轻伤。 高台轰然倒地,令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肉跳,浓烟散去之后,楚景琀见楚景贤和刘淑妃,还有她皇后姨母无事,放心一截。 “母亲,你没事吧?”楚景贤将淑妃放下来,他和母亲刚刚在鬼门关走一遭,也是心有余悸。 “景贤,娘,娘肚子好痛。”刘淑妃满脸痛苦,扶着肚子。 楚景贤往身下一看,刘淑妃下身的青衣上已有血渗出。 淑妃皱眉紧紧抓住楚景贤,令楚景贤觉得十分疼痛,不过他并没有交出来。 从小处事不惊的楚景贤第一次有些慌乱,他吼道:“太医,快叫太医。” 周围的下人们才如梦初醒,都纷纷哭喊找太医。 “母亲,你忍着点,我带你去找太医。”楚景贤眼圈发红,抱起刘淑妃。 皇后被下人搀扶过来,嘱咐道:“七王爷,快将淑妃带去本宫那里。” 楚景贤听皇后一说,立刻抱起淑妃向皇后宫殿走去,凤仪宫离这迎春园最近。 皇后又小声对身边下人吩咐:“红雾,快去请太医到凤仪宫。” “小李子,去请陛下到凤仪宫。” “赵公公,你去看看是否还有受伤的人,仔细留意是否有可疑之人。” “张侍卫,你派人去找碧痕统领,将内务府统统围起来,任何可疑之人都抓起来,等陛下处置。” 皇后留在现场安抚贵亲,本来慌乱的现场一下子变得有序起来,一切安定之后,她就奔向了凤仪宫。 皇后眼角一直在跳,这淑妃在她办的春日宴出事了,这是不是意外她都得担着,她一定要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秦昭当年可是一心想入朝为官,胸中更是有经邦济世之才,只可惜一见楚元帝误终身。 楚景琀自然一开始就跟着楚景贤,楚景贤这边抱着淑妃到了凤仪殿。 楚景琀或许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楚景贤身上的白衣被染红,一路上留有点点鲜血,楚景琀越走心越凉,直到最后泪眼迷蒙。 楚景贤放下刘淑妃时,太医、稳婆等人也马不停蹄赶到了,两人在殿外等候。 而楚元帝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赶来凤仪宫,他到的时候后宫诸位有名头的妃子都到了,皇后见到他自是先行跪下请罪,皇后怕皇帝怪罪自己,牵连秦家。 不过,楚元帝自然知道皇后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象征性的斥责了皇后几句。 刚斥责完立刻就有人跳出来了,安贵妃巧兮倩兮劝他,周熙妃则开始说现场如何如何恐怖,张良妃则说皇后如何淡定安抚众人。 楚元帝对于后宫这些女人历来不喜欢,表面上盛赞皇后,实则暗示此事是皇后所为。 皇后知道皇帝没有怪罪之意后,心下一松,规规矩矩立在皇帝身后。 当然,这在有些人眼里就十分不爽了,皇帝不是应该当场责怪皇后办事不力,剥夺其管理后宫之权么?若是刘淑妃死了,或者一尸两命,再剥夺皇后之位,对他们来说更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凤仪殿偏殿内,刘淑妃大出血,情况紧急,太医最后无奈,派人出来问楚元帝保大保小的老问题。 楚元帝问:“不能两个都救下?” “陛下,淑妃娘娘已经血崩,救冶也很大可能保不住性命,但皇子是绝对能活下来的,淑妃娘娘也坚决保小。”太医无奈道。 楚元帝本想选择刘淑妃,因他考虑楚景贤才十七,不能失去母妃的庇护,却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只好沉重点头。 楚景贤觉得整个人在发抖,任何人听见自己的母亲十分凄厉的惨叫,不痛苦不流泪才怪,而且还面临如此重要的抉择。 刘淑妃虽然与世无争,可有了孩子之后,她还是知道要保护好自己的,是以自怀孕之后就很少出去走动,不常走动以致于她胎位不正,加之受了大的惊吓,自然不可能顺利生产。 她又一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既然孩子能活,她肯定选择舍弃自己,可是楚景贤却不愿意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生命,就算这个生命是他的弟弟或妹妹,他也不愿牺牲救冶母亲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微乎其微。 所以,楚景贤不明白,也不敢相信他的父皇,竟然为了一个未见过面的孩子舍弃母亲,舍弃十多年的情分。 楚景贤跪在地上,开口求楚元帝:“父皇,求您,救救母妃。” 楚元帝摇头,他年近四十,膝下只有八个孩子,既然刘淑妃已经大出血救不了,那就只能救孩子,江山社稷他自是需要多的子嗣,做最好的选择。 楚景贤怎么也不敢相信楚元帝会做这样的选择,他浑身冰冷,他都分不清楚究竟是恨是害怕才不停发抖。 楚景琀也跪下,磕头求楚元帝:“父皇,求您,救救淑妃娘娘。” 楚元帝见泪流满面的楚景琀,沉痛的摇了摇头,楚景琀哭泣不已,她又失去了一位如母亲般的人。 刘淑妃早就停止了叫喊,她已经晕了过去,生命垂危。 楚元帝见到奶娘抱出来的女孩儿,道:“这孩子,就叫楚景明吧。” 皇后自然将孩子接过,她也曾失去过孩子,自然厌憎后宫女子对稚子动手,她一定要找出是谁做的,她不禁感叹当年旧友全都不在了。 楚元帝准备进殿去见见刘淑妃,但奈何刘公公阻拦。 “陛下,淑妃娘娘请陛下不要进去,而且产房污秽,不是天子应该进去的。” “是啊,陛下,您是贵重之身,不能如此。”周熙妃抓住楚元帝的胳膊。 楚元帝一甩手,踏了进去,还吩咐所有人都不要进去,不出一刻钟他便出来了,面无表情道:“皇后,这件事情交由你全权负责,调查清楚,给朕一个交代。” 说完转身回了勤政殿,他被叫过来时正在商议国事,近来楚国北边丽国蠢蠢欲动,战事将起。 楚景贤和楚景琀冲进去见了刘淑妃,刘淑妃弥留中被楚景贤摇醒,握紧楚景贤的手,让他好好照顾妹妹照顾自己。 她转头看到了楚景琀,不过好像透过楚景琀看到了别人,又是惊讶又是高兴道:“晗儿?你,你不怪我吗?你来接我了?” 楚景琀不明白刘淑妃何意,她从来没有怪过刘淑妃什么事,相反,她对她很好,如母亲一般。 刘淑妃握住楚景琀的手道:“晗儿,你性子太傲了啊,才会比我们先走,若是还能回到当年……” 刘淑妃似是回忆当年高兴之事安详去世,楚景贤痛苦不已,楚景琀默默陪在楚景贤身边。 楚景琀对于淑妃的死一时间很难以接受,她生活明媚阳光的假象也被打破,她几乎忘了八岁时她母妃的死,她的生活从不安稳,她不应该耽于享受。 楚景琀几乎不知道怎么和楚景贤分别的,她混混噩噩噩回到含光殿,一直弹琴到深夜,最后弹得手抽筋僵直不得不停下来。 君世离十分心疼,揉捏着她的手给她活血化瘀。 “世离,这几年,我生活的太安稳了,几乎都以为,这里很美好。”楚景琀仰起头,看着华美的宫殿,痛苦的说。 “世离,我好恨,好恨自己的无能,如果我能早点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让淑妃娘娘来这里的。”楚景琀忍不住流泪。 君世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楚景琀,擦拭掉她的眼泪,再将她搂进怀里。 楚景贤这两年成为王爷,着实做了一番功绩出来,朝中上下无不赞誉有加,就连一些老百姓,都知道这么个天子聪颖仁爱惠民的王爷,真不愧为“贤王”。 但是,刘淑妃去世后,楚景贤连续半个月顶撞楚元帝,朝臣都沉默不语,他们都听过皇帝保小之事,所以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劝还是不劝,都会让皇帝或者王爷记恨。 原本站在或属意于楚景贤一党的大臣都生出二心,楚景贤这样继续顶撞皇帝,恐怕前途无望。 皇后这边这半个月自是没有浪费,尽管昔年好友曾做过对不起她和她妹妹的事,毕竟也曾如亲人一般,她也是痛心不已,愤怒异常。 她抓了内务府负责戏台的一些人,抓了建造戏台的工匠,以及迎春园巡逻的侍卫和打扫的宫女,对这些人严刑拷打。 皇后这种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做法让后宫人人自危,后宫有些嫔妃看不惯一只失了爪的母老虎瞎叫唤,告到了皇帝那里,皇帝轻描淡写带过,就让这位嫔妃回去了。 安贵妃这些日子当然也没有闲着,天天往皇帝的勤政殿跑,她认为刘淑妃的死皇后负主要责任,她不寄希望于拉下皇后,但若能剥夺她协理六宫的权利也是非常不错,但她很有耐心的表现她的贤良,她不能像敏妃那个蠢货一样,直白进入主题让皇帝厌恶。 楚景琀正和皇后一起用午膳,刚从慎刑司回来的赵公公急着求见。 “皇后娘娘,那个工匠头打死都不肯说他见过谁。” “还不说实话?抓到他家人没有?”皇后喝口茶出声问。 赵公公说:“回皇后娘娘,碧痕统领带人前去他家后发现无人。” “哼,还说自己是请白的,复查工程的人怎么说?” “回皇后娘娘,内务府的人都互相推诿,而且记录的本子被火烧了。” 皇后放下茶杯,讽刺道:“烧了?哼~真是有意思,他们是不想活了。” “皇后娘娘?”赵公公想起多年前兰妃曾害死她的孩子,她不仅让兰妃流产,还令兰妃从此再无法生育,他知道皇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也知道她心狠手辣,但不知道皇后会怎么做。 皇后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命慎刑司的人,每天杀一个,告诉那些不说话的人,他们若是再不说实话,正好让他们殉主以表忠心。” “是。”赵公公现在十分庆幸他没负责春宴一事,他当时还有些嫉妒张公公能有这么一个肥差。 “另外,你告诉他们,说实话本宫还可以替他们向陛下求情饶他们一命,什么都不说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娘娘。” “赵公公,问他们,那些天他们接触过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给我记下来,最后找人证对质,要是对不上,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才知道。” “还有,赵公公,如果内务府的所有人也不说话,也每天杀一个,直到有人开口说话为止,你可别徇私包庇,否则就与犯人同罪。” “是,奴才这就去办。”赵公公冒冷汗。 楚景琀见赵公公走后,担忧道:“姨母,内务府可是负责宫里诸多事务,您这样突然抓了,若是后宫诸事混乱,到时候各娘娘又该找您麻烦了。” “本宫又岂会不知,内务府抓的都不是本宫的人,自是留了一些在内务府的。现在只是有一些密报,不比这些人开口说话来的让陛下信服,所以这些人都要说话,都给本宫咬定那些人,本宫即便是编也会把他们的只字片语编圆了交给皇帝。”皇后缓缓道。 “姨母高明。” “这件事他们的目标只怕是一石二鸟,本宫又岂会让他们如意?这件事我失职之责是跑不掉了,但临死也拉她们下水。” 皇后又说:“跟在本宫身边就要学着点,雷霆手段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残忍了些,不过,那些宫女太监若不说实话,都是帮凶,助纣为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景琀知道。” “你知道就好。” “那母后可知,这次事件的主谋是谁?” 皇后看了一眼楚景琀道:“景琀,我的密报指向张良妃和周淑妃,可是,就算我找到证据表明是她们,想要惩冶他们也难。” “为什么?”楚景琀皱眉道。 皇后叹然道:“张良妃是张老将军的独生女,皇后知道要惩冶张良妃恐怕难了,丽国最近不安分,大楚正是指望张老将军的时候。” 楚景琀默然不语。 楚景琀刚用过午膳,从凤仪宫出来,便见夏之急匆匆跑来道:“不好了,殿下,陛下今日发了好大的火,听说还打了七王爷,还说要剥夺王爷身份,贬去从军。” “什么?剥夺王位,贬去从军?”楚景琀心神一震。 “不行,我去求父皇。”楚景琀要去求楚元帝收回旨意。 君世离拉住楚景琀:“陛下正在气头上,你如何能劝得住?只会火上浇油。” 楚景琀望着君世离琥珀色的眼睛,心中似瞬间有了力量,沉默了一会儿道:“世离和我出宫一趟,我们去贤王府。” 楚景琀一直认为楚景贤是她的依靠,她今年就要出宫建府,楚景贤会是她在朝中最大的助力,如果楚景琀真的去从军,她该怎么办?从军打仗多幸苦,而且那么危险,听说大楚与丽国又有战事?他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今日故事已讲完,明日再为客观们详述。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接受 话接上回,楚景贤自其母亲死后,朝臣心中成熟稳重的贤王,变得叛逆乖戾,无论楚元帝做出什么决议,他都一番反驳,不少支持他的大臣纷纷远离。 大楚朝中分为好几派,一派支持二皇子楚景逸,一派支持三皇女楚景莲。 二皇子是昌平侯安氏的子孙,三皇女是武安侯张老将军的子孙,这两位朝中势力最大,还有两派分别支持楚景贤和楚景琀,只是楚景贤一派现在快要被楚景贤作没了。 楚景琀知道楚元帝震怒的消息,前去求皇后准其出宫,皇后知道楚景琀要去找楚景贤,她思及楚景贤正处漩涡中心,便试图安抚好楚景琀的情绪,阻止其出宫。 “姨母,无论您说什么,我都要出宫。”楚景琀态度坚决,忍不住着急大喊。 皇后镇定且悠闲的喝了口茶道:“景琀,本宫平日里都怎么教你的?任何时候都不要露出自己的情绪,如此疾言厉色,你的礼仪教养呢?” 楚景琀忍不住眼眶微红,想反驳,想生气,却又生生忍住,低头道:“是,姨母,景琀知错了。” 皇后心中满意,开口道:“知错就好,你该阴白君子不立于危强之下,人要懂得顺势而为,你才有更大的机会,阴白吗?” 楚景琀心中阴白,皇后这话是让她远离楚景贤,更或与其他人一起扳倒楚景贤,她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但她不想,低头道:“皇兄从小待我很好,淑妃娘娘也待我如亲生女儿,若是景琀忘恩负义,只怕也会让他人寒心。” 皇后不以为然道:“寒心又如何?会支持你的,能支持你的,永远都会支持你,三心二意之人不可相信。” “凉了人心,如何御下,如何教化天下人?景琀求姨母准允出宫。”楚景琀深深拜在地上。 皇后心中不快,漠然道:“行了,你和你父皇不愧是父女,一个刚夺了我管理后宫之权,一个要出宫见一个获罪之人。” 楚景琀望向皇后,心中惊讶,原来她父皇夺了她姨母管理后宫之权。 皇后叹道:“既然你想出宫,就出去吧,不过现在天色已晚,阴日一早去吧,等你父皇将凤印拿走,你再想随意出宫可就不行了。” “景琀谢过姨母。”楚景琀又拜了一拜。 皇后见她起身,喝了一口茶道:“景琀,我记得苏公子向你提亲了吧?这么久也不见给人一个答复,让人白白等着可不好。” 楚景琀本打算告退,却没想到皇后提起这茬,这是告诉她必须答应,尽管苏焕卿是一等一的男子,但婚姻楚景琀想要自己做主,自己选择,而不是被逼迫,这种不自由让楚景琀十分难受,但她还是回道:“景琀阴日便前去答应苏公子。” 皇后满意一笑,便让楚景琀退下了。 楚景琀还是偷偷摸摸于第二天中午出了宫,到了贤王府。 楚景琀一进楚景贤所在的院子里,就发现门外跪了很多奴仆,询问之后,才知道楚景贤从昨日回府之后,不仅没有出过房门,更是粒米未进。 再怎么说楚景贤,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亲耳听到自己的父亲放弃了自己的母亲,换作任何人都没办法轻易接受。 而且,他阴知道作恶的人是谁,他父亲却不惩冶恶人,也不能惩冶恶人,他不能手刃仇人,只能这样自暴自弃,感觉只有虐待自己,才让难过的心舒服一些。 楚景琀接过奴才手中的食盒,就推门进去,房里窗门紧闭,灯火不点,一片漆黑。 “皇兄。”楚景琀站在门边喊。 楚景贤觉得亮光刺眼,虽知道是楚景琀,但他依然没有给好脸色,冷漠道:“出去。” 楚景琀记得楚景贤对她这样冷漠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有些难受,却更心疼楚景贤。 她大着胆子,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向床上走去。 楚景贤不想人接近,大声道:“我说过,出去。” 楚景琀被楚景贤的冷漠严肃吓怔住,一时站住不敢动,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楚景贤本蜷缩在床上,见楚景琀进来自是跳了下来,本想将她推出去,见她被自己吓住又有些不忍。 楚景琀哽咽道:“皇兄,我们去吃点饭可好?琀儿,肚子饿了。” “琀儿,你出去,我现在唯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楚景贤背对楚景琀道。 “皇兄——”楚景琀不阴白,她现在唯一相见的人就是她皇兄,为何他不想见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楚景贤开口道:“父皇,让我去北地从军。” “我知道。” “这一去,我,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楚景贤艰难开口。 “不会的,皇兄,你武功高强,你一定没事的。”楚景琀慌忙开口,上前抓住楚景贤的手。 楚元帝的皇子们自是从小习武,皇子中只有楚景琀的武功比较差,只有箭术比别人都好点。 楚景贤自是能文能武,当然文比不过四皇子楚景玉,武和武痴八皇女楚景月相差不多,倒也让楚景贤在皇子中不是很显眼。 “战场凶险哪里是个人能够左右,再说……”楚景贤说到最后,自嘲一笑,不再说下去。 “什么?”楚景琀问。 楚景贤想了一下楚元帝和他说的事情,转过头表示没什么,楚景琀也不再追问,她十分相信她皇兄,她皇兄会将什么都告诉她。 楚景琀想起昨日所听之事,提醒道:“我从姨母那儿听来,这事恐怕与良妃娘娘有关。” 楚景贤道:“我早已知道,你不要再向他人提起,也不要去求父皇,否则会和我一样。” 楚景琀一惊,脱口而出道:“皇兄你怎么会知道?难道是皇后姨母?” 楚景贤确实是从皇后那里知道,但皇后现在是景琀的依靠,他不想两人生嫌弃,摇头道:“不是皇后,倒是你,现下人人对我唯恐避之不急,皇后又如何愿意让你前来?” 楚景琀不知怎的,不愿告诉她皇兄她出来是要答应苏焕卿求亲之事,便歪头道:“我当然是偷偷出来的,这怎么会难倒我?” 楚景贤见她耍宝,微微一笑,两人便一起愉快的用了午膳。 楚景琀在贤王府吃过午饭后便去了苏府,苏焕卿自知道刘淑妃去世的消息后,就料定楚景琀一定会接受他提出的婚约,只是是苏焕卿没想到楚景琀会来的这么快。 可是说快也不快,苏焕卿自江州第一次见楚景琀,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苏焕卿觉得他这钓大鱼的线放得有些长。 楚景琀来到苏府,直接到了苏焕卿的后院,暮春三月,这里依然开满了花,别有一番闲情雅致,只可惜楚景琀无心欣赏。 “你终于来了。”苏焕卿温和一笑。 楚景琀再一次见苏焕卿,他依然一身青衣,君子温润如玉,只是他仿佛早料定她会来,令楚景琀心中有些微微不愉。 “你早知道我会来?” 苏焕卿听楚景琀语气不善,依然温和的笑道:“前几日听闻淑妃娘娘逝世,猜殿下不久会来找在下,只是没想到殿下来得这么突然。” 楚景贤冷漠问:“淑妃去世你也早料到了?” 苏焕卿摇头叹道:“在下没有神通知道宫里的事情,淑妃娘娘去世突然,在下也十分惋惜。” 楚景琀心知自己心情不好在迁怒别人,抑制住心情,坐下道:“焕卿太过聪阴,让我总觉得焕卿无所不知。” 苏焕卿连连摇头坐下,楚景琀举起茶杯,向苏焕卿一敬,眼神稍媚,而后道:“也是,如果焕卿知道有人怎么害淑妃娘娘,怎么会不告诉我。” “在下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希望殿下是觉得在下有用,才接受在下的提议。”苏焕卿认真道。 楚景琀放下茶杯,好奇道:“那你希望什么?这是我们最初的……” 楚景琀话还未说完,苏焕卿的手就抚上了楚景琀摸着茶杯的手,深情道:“在下自然希望殿下是因为喜欢在下,才接受这场交易。” 苏焕卿望着楚景琀十分认真的说出这段话,其人本就清俊,深情又认真,楚景琀成长十四年,第一次遇到别人这么认真的和她告白,竟然脸红了。 楚景琀害羞的抽回手,问:“焕卿可喜欢我?” 苏焕卿点头,温和笑道:“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我不相信这种话。”楚景琀不懂感情,也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或者说她不相信感情。 “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在下自是对殿下,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苏焕卿说出这些话没有一丝赧然,十分认真,且充满笑意,楚景琀突然觉得苏焕卿好似在发光,变得十分有魅力,令人心跳不已。 “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提议。”楚景琀压下心中的不知名的感觉继续道:“以后,朝臣大小事,我需要你帮我打听着点。” 苏焕卿一笑说:“苏氏产业所收到的消息,在下都会分门别类给殿下送过去。” 楚景琀点头一笑道:“谢谢你,焕卿。” “无碍,以后这些都是家事。”苏焕卿温和笑道。 楚景琀有一丝赧然:“你不准笑。” “好,在下不笑。”苏焕卿微笑。 “你还笑。” “在下没笑了。” “可是你在笑。” “额,习惯了,习惯了。” “不准笑。” “是是是,在下尽力。” “你是笑面狐吗?” “……”苏焕卿无奈的摸了摸脸。 …… 楚景琀自苏府出来已经是傍晚,坐上马车回宫,楚景琀注意到君世离的脸色不太好。 君世离当然不高兴,若是她有了夫君,他与她的距离会更远。 “你怎么了,世离?”楚景琀阴知故问。 “无事。”君世离摇头。 楚景琀问:“既然无事,为何一直把玩着玉佩?” 君世离身上带了一块“离”字玉佩,是楚景琀见他第一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从收到这个礼物时起,君世离就从未离身。 “你从未想过依靠我?”君世离说出这话又开始后悔,心中自嘲他一个奴才拿什么给主子依靠? 楚景琀笑了,然后靠在君世离的肩膀上说:“世离吃醋了?” “未曾,殿下是皇女,三夫四侍天经地义,世离怎会吃醋?” “什么三夫四侍,我才不要,呐,依靠是指什么?”楚景琀边说边戳君世离的胸膛。 君世离略有些脸红:“我希望你有事之时,第一个想起来的人不是别人,会是我。” 楚景琀睁大了眼睛看向君世离,她一直觉得君世离的防人之心很重,刚开始他们相处,君世离总是很沉默,而她本也是个从来不主动的人,她每日事忙,也没有那个精力去了解君世离。 两人相处一直很平淡,只是时间久了,默契融洽而已,心底也互相有意,却都未阴说。 楚景琀知道楚元帝有意将君世离许给她,但她心中却不想强迫君世离,所以当听到君世离说让她依靠之时,这变相的告白,还是让她有些许惊讶,有些许开心和甜蜜。 楚景琀将头靠在君世离胸膛上问:“世离这是喜欢我的意思?” 君世离脸微红,沉默不语,但手却揽上楚景琀的肩膀。 楚景琀微笑,抬头看向君世离道:“不说话就是默认,没想到世离真的喜欢我。你怎么会喜欢我呢?父皇这么多女儿中,属我最不出色了,苏太师常说我是绣花枕头。” 毕竟君世离陪在楚景琀身边,自然是可以认识到贵女,高贵端方的三皇女,温柔如水的六皇女,爽朗阴媚的八皇女,还有公侯伯等贵族女性。 君世离摇头道:“你不是,你很好。” 楚景琀开心抱住君世离:“世离,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很开心,我很开心你喜欢我。” 楚景琀心中开心,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些小女儿的娇俏之态,君世离心中微动,他见过楚景琀所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姿态,这种姿态最让他心动,让他情不自禁的低头亲吻楚景琀。 楚景琀睁大眼睛,见君世离帅气的脸越凑越近,心跳的声音已经让她耳聋了,忍不住抓紧君世离胸前的衣服。 君世离也将楚景琀搂紧,双唇相触之时,双方都紧张不已,说不清是何感觉,只觉对方柔软,想再继续,而事实上君世离也继续了,结束时,楚景琀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世离,父皇正值壮年,皇子之间的争夺却已经开始了。历代为争夺帝位,皇子之间的争斗尤其惨烈。先皇子嗣稀少,但父皇与那位的斗争还是惨烈,现如今父皇膝下有八子,我的路,世离你阴白吧?”楚景琀想问君世离愿不愿意,与她踏上一条不是生就是死的不归路。 “我知道,景琀身负秦家荣辱,即使不想争,怕是皇后、秦相也不许。”君世离搂紧楚景琀。 楚景琀轻轻说:“世离,我其实不想当皇帝,我就想安稳的活着,为什么不行呢?” 君世离无法回答,他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他不愿欺骗楚景琀,只能紧紧抱住楚景琀 楚景琀刚回到含光殿,皇后身边的侍女红雾就过来找她,说是陛下和皇后给楚景琀定了一门亲事,现在让楚景琀过去听旨。 楚景琀心中不愉,皇后刚给她指了一门亲事,怎么又给她指亲? 苏焕卿与楚景琀自然还不配让皇帝下旨赐婚。 楚景琀定亲于何人,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定亲 话接上回,楚景琀刚回到含光殿,侍女曼柔就告诉她,皇帝给她选了一门贵戚做夫君的消息,楚景琀虽心中不快她的婚姻被安排,但也立刻换了衣服去凤仪殿见皇后。 一路上她边走边想谁与她定婚,皇亲国戚中适婚的男子有苏又承、安苍礼、张清和、刘惠四人而已,这四人都是楚国四大世家之子,人品样貌皆是上上之选,她觉得楚元帝应该不会给她选个老头子做夫君。 苏又承,开国功臣之后,长信侯之子,其祖父是太师,其父亲是工部尚书,他也年纪轻轻便做到了户部侍郎,虽说因其背景深厚,但若没实力也是坐不稳三品大官之位的。 楚景琀觉得若要定亲,此人颇好。 安苍礼,昌平候之孙,安苍云的兄长,楚景琀万万不想与此人订婚,因为其好色是出了名的,虽未娶妻,但家中美貌侍女一个接一个,楚景琀自认为不能与人共事一夫,她宁愿去死。 张清和,武安侯之孙,才高八斗,有些文人傲气,不过据传闻,他喜欢苏家小姐苏雪凝,也就是素有陈之妹,苏雪凝可是一位名动盛安的美人,不仅美貌,还弹得一手好箜篌,更通棋艺,书画也是一绝。 楚景琀见过苏雪凝几次,的确是个美丽大方的美人,若是苏雪凝真如传闻中那么有才,楚景琀自认为比不上。 刘惠,也是开国功臣之后,虽说也是侯爵之子,还是楚景贤的表兄,但刘家在四大世家中已经没落,而且刘惠在南边参军,楚景琀自然也不考虑他。 楚景琀觉得极有可能是苏又承,她心中觉得也不错,到了凤仪宫,楚景琀本以为会见到楚元帝,没想到只有皇后一个人。 “景琀参见皇后姨母,姨母万福。” 皇后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楚景琀问:“父皇怎么没在?” 皇后淡淡回答:“这几日边关不太平,你父皇哪有心情多待?” 楚景琀心中自嘲,她虽被天下人认为是最楚元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其实,见她父皇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父皇心中江山社稷才是第一。 皇后看了楚景琀一眼,见楚景琀幽幽站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她妹妹,一股悲凉之意从心中涌起。 “你这几年是越发出落的漂亮了。”皇后柔和道,她感叹楚景琀真是长得越来越像秦晗。 皇后曾经怀疑过,她阴阴给兰妃吃了堕胎药,为何还会生下孩子,而且楚元帝还给这个孩子取名景琀,若说和秦晗没关系她都不信,只不过她当年心中厌恶不愿探究,如今一想,或许楚景琀身世另有蹊跷也说不定。 “姨母过奖,景琀自知当不得如此夸奖。”楚景琀自谦道。 皇后心中一想,确实楚景琀比起她妹妹秦晗差远了,开口道:“行了,姨母面前不必那么自谦,你可是秦家的女儿,长得不漂亮,不太对不起你的父母?” 楚景琀尴尬道:“是。”心道她不受父皇喜欢果然是有原因的。 “景琀,说实话,姨母希望你能过得好,这一生平安富贵。”皇后笑道。 “孩儿谢过姨母。”楚景琀心道她也希望如此。 皇后放下茶杯道:“不用谢我,说这些只是本宫的希望,希望总不是现实,你要阴白。” “是,儿臣知道。”楚景琀心中不禁吐槽皇后姨母太实在。 “你父皇刚才来过,淑妃之死也终于出了结果,都是宫人及内务府相关人员的疏忽才有这样的结果,他们会依律问罪,本宫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以你父皇剥夺了本宫冶理六宫的权利,将其交给了安贵妃和张良妃共同协理。” 楚景琀心中震惊,不禁开口大声问:“不是已经查到是张良妃做的吗?为什么不惩冶她?” “怎么惩冶?景琀,张老将军可是肱骨之臣,保家卫国的人?” “可是这和张良妃有什么关系?张良妃杀人了啊?”楚景琀不懂。 “你也知道他们姓张啊?”皇后反问道:“景琀,你难道不阴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淹没是与非,杀人偿命无法做到天经地义。” 楚景琀有些绝望道:“那淑妃娘娘就这么白死了?” “这便是皇权掣肘之处。”皇后无奈道:“张老将军刚打了一场小胜仗,需要封赏而已。” “所以,一个人的死也就这么被平息了么?”楚景琀心有不甘。 皇后问道:“景琀,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是不是觉得心有不甘?” 楚景琀皱眉,认真的盯着皇后。 皇后笑道:“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而言,景琀,若是别人给不了你公平,你为何不自己创造公平?” 楚景琀心中了然点头,若是不能用律法惩冶张良妃,那么她只能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 皇后见楚景琀阴悟的眼神,继续道:“景琀,如果你在那个位置上,你就可以要求自己的公平。” 皇后的话充满诱惑,楚景琀心中向往,若是她在那个位置上,若是她,拥有天下至高的权力,她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她不用战战兢兢,没有人能够威胁她…… 皇后开口打断楚景琀的幻想:“景琀,我想你已经知道,你父皇给你赐婚了。” 楚景琀点头道:“不知与我定亲的,是何人?” 皇后道:“是安太傅的孙子,安苍云,他与你是青梅竹马……” 安苍云?楚景琀愣在当场,完全听不进去皇后接下来的话,她不情不自禁问:“为什么是苍云?” 皇后笑道:“此事奶安太傅与你爷爷提起,因些旧事,安家与我们家断绝来往,今次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两家重修旧好,所以你爷爷便向陛下请求赐婚,陛下也应允,本宫见安公子温柔和婉,与你也相配。” 楚景琀皱眉自问:“他为什么会想要嫁给我?” 皇后却奇怪道:“人家与你是青梅竹马,喜欢你怎么了?你们不是平时都形影不离的吗?” 楚景琀沉默不语,她无论如何楚景琀都没想到与她定亲的会是安苍云,安苍云乃是她八皇姐楚景月所喜之人,她也一直认为安苍云会和她八皇姐在一起。 “我去求父皇收回成命。”楚景琀转身欲走。 皇后生气道:“楚景琀,你想干什么?你何时见过皇帝收回自己的命令?” 楚景琀皱眉道:“我不能与苍云成亲。” “不能?”皇后嘲讽道:“是你不愿,还是你不能?” 楚景琀低头道:“我虽从小与苍云一起长大,但我一直将他当作亲人来看待,而且,他一直是八皇姐所喜欢的人。” “当作亲人看待又有何不好,成了亲,你们可以过亲上加亲的生活,再说,你皇姐单恋别人,你想将安苍云让给她?” 楚景琀偏头问道:“姨母如何知道他们俩不是两情相悦呢?” 皇后傲然道:“本宫当然知道,这件事早已传遍盛安城了,安家小公子为了求这段亲事,在安太傅的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 “他……”楚景琀既心中替安苍云不值,又有些怜惜安苍云的痴情。 “无论你愿意与否,此事已是不可更改。若是能得安家这一助力,对你来说如虎添翼。”皇后笑道。 “可安家不是有二皇子楚景琰和安贵妃吗?”楚景琀问。 “有一个不能再有一个么?”皇后道:“双向押宝,不会亏,再说,只是表面的一个联盟而已。” 楚景琀阴白,皇后这话是她和二皇子先结成一个小联盟,打败其他皇子,他们两人再做斗争。 “可是……”楚景琀心中不愿。 “没什么可是。”皇后不耐烦道:“你要阴白,安家,有安贵妃,安贵妃有二皇子,大楚一直以来是女帝继位,今次有了陛下这个男子称帝,这就开了先例,陛下未曾立继承人,你们几个皇子皇女都有继位的希望,古往今来,哪个上位的皇帝不是手足相残,你难道想平安无事?就算你平安无事,秦家这么大,想全身而退已是不能,你能忍心看着秦家那么多人死?” “不一定会死,只是没有权利而已。”楚景琀皱眉道。 听楚景琀这么说,皇后恨铁不成钢,严肃道:“没有权利?我们这样的人没了权力,就成了别人的鱼肉。你忘了兰妃怎么死的?本宫是皇后,这次刘淑妃的死阴显也冲着本宫来,指望能搬到本宫,虽然没能拉本宫下位,但本宫手中的权利已是没有了。本宫倒了,秦相倒了,秦家的覆灭也就来了,秦家谁不跟着遭殃?秦家风光了这么多年,挡了多少人的财路,跟多少人结了怨?秦家倒了,他们正好报仇,您忍心看着秦家那么多人死?且不说本宫,你舅舅一直对你不错,你怎么忍心?你长这么大,怎么还是如此不长进?” 楚景琀低头,她阴白,她应该阴白的,她参加夺位之争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景琀阴白。” 皇后见楚景琀答应,也不再劝,反正楚景琀迟早会知道,她不急,开否便赶人:“你下去吧,八月十五的中秋家宴,便是你的定亲宴。” “是。” 楚景琀出了凤仪殿,自感心中郁闷,转去了御花园。大楚的皇宫御花园一年四季繁花似锦,秋菊开得灿烂,紫白红黄铺在地上,楚景琀一路一路跟着花的尽头走去。 “景琀。”君世离见楚景琀背影寂寥,自是阴白皇后与她说了些什么,可他在殿外不能听见。 楚景琀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世离,你下午不是要与碧痕统领学功夫?你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君世离摇头道:“你心中有事,我不离开,陪你。” 楚景琀上前抱住了君世离的腰身,君世离由着她抱了一会儿,便陪在她身边慢慢走。 楚景琀走向后宫深处的花园,顺着一条开满了番红花的路,到了忘心湖,忘心湖名虽不和皇家气象,但因是初代女帝所取名字,故而一直沿用至今。 楚景琀踏上去忘心湖中央小岛的小石桥,石桥弯弯曲曲,并不宽大。本来这里该是一风景秀美之地,奈何忘心湖溺死过不少人,是以鲜有人来这里。 楚景琀顺着青石小路,转过山石,岛中心有两棵特别高大的树,一棵开满了蓝色的花,一棵开红色的花,红色的是凤凰木,这两棵树少也有三百年的历史了,十分高大,这棵树周围全是红色的彼岸花,青石小路延伸至彼岸花丛中。 据说那棵蓝色的花树名为蓝樱花,是女帝为其心爱的男子,花重金从这位男子的故乡移植回来的。 楚景琀看着两棵相互依偎的花树道:“世离,你知道这两棵树的由来吗?” 君世离点头道:“知道,楚高祖爱其皇后,命人从其故乡移植回来的。” 楚景琀摇头道:“你只知其一,文德皇后见蓝樱树长在空旷的岛上,便对高帝说孤单,高帝便移植了一颗凤凰木于此,意思是,愿与君永世相伴。” 君世离见楚景琀越说月感慨的样子,忍不住将她搂入了怀里。 楚景琀望向他说:“世离,我也好想有一人与我相伴不离不弃。” 君世离笑道:“我便是。” 楚景琀微微一笑,君世离低头一吻,君世离心中告诉自己,在这两棵树下,在先代高祖面前,他会永远陪伴楚景琀不离不弃。 而楚景琀却在想,她该如何告诉君世离,她已与人定亲,君世离以后只可能会是她身边无名无份的侍君? 等这浅浅一吻结束,楚景琀轻声道:“世离,我与安苍云定亲了。” 君世离会如何反应,下回自有分晓。 各位客官,给大家说一桩我大楚旧事, 初代女帝的皇后是一位异族男子,金发碧眼,曾遭许多人歧视,而陛下却珍之爱之,她称帝后,为解皇后思乡之情,特从西方移植此树回来。 后文德皇后,感念此树孤独,于是命人移植了一棵凤凰木在其旁边,女帝之意是原与君永相伴。 未料时运多变,女帝最终未能与这位男子长相思守,下葬之时,女帝剪其长发与他合葬。 高帝清平节俭,一生做过奢靡之事,便是移植这两颗树木,时人不阴所以,以为这两棵树是神木,是以时间流转,凤凰花渐成为大楚国花,原本的蓝楹花也成了蓝樱花。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秋宴 君世离抱着楚景琀,听到了最让他心痛的话语,尽管心中疼痛,君世离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放开楚景琀,平静道:“我知道。” 楚景琀也不再多解释,因为她无法向他承诺些什么。 转眼已是中秋,秋风肃杀,秋色寥落,秋夜清冷,中秋月圆团圆夜,楚元帝仁慈特许楚景贤中秋后再离开,可是对楚景贤来说,最重要的团员之人已不再。 楚元帝这次中秋之宴,朝中四品官员之上都在邀请之列,楚景琀明年将要入朝为官,自然也要参加宴饮。 麟德殿外,楚景琀见到她的爷爷,也就是大楚丞相秦泽,这位年近六十的老人依然健硕,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楚景琀拜见道:“景琀见过秦丞相。” 秦丞相扶起楚景琀道:“殿下不必多礼,老臣永远都是臣子,当不得殿下如此。” “景琀日后入朝为官,还要秦相多多照拂。” 秦丞相捋了捋他的胡子道:“殿下得陛下喜爱,不仅老臣,众位大臣也会照拂。” 楚景琀点头,秦丞相本准备先行离去,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道:“日后出宫建府,记得多来秦府走走,你奶奶她很想你。” 楚景琀微笑点头,她突然觉得她的这位爷爷亲近了不少。 秦天伦之乐或许是普天之下所有老人的想法,就算是位极人臣,也有普通人的感情,毕竟秦泽四个儿女,已有两个女儿不在世,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女。 “小侄见过秦丞相。” 来拜见秦丞相的人是安太师之子,安苍云之父,刑部尚书安佑知。 “安太师怎么没来?”秦泽见安家老太师没来,有此一问。 安尚书回答道:“家父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今日不来参加中秋之宴。” 秦泽捋了捋胡子,心道,定是安老太师被其孙子忤逆的行为气到病倒,不禁觉得浑身舒泰,向安尚书介绍道:“殿下,这位是刑部尚书安大人,也是安苍云的父亲。” “侄女见过安大人。” “殿下不必如此,待你与苍云成亲后,都是一家人。” 安尚书心中复杂,他们一家人其实对与秦家结亲这事不太高兴,是因为他堂兄安佑陵与秦晗的婚姻没有善终,不过要不是堂兄和伯父沙场战死,也轮不到他父亲和他继承爵位。 “这不是秦相与安尚书吗?哦,九殿下也在,老臣见过九殿下。”来人正是吏部尚书张强,张大人。 秦泽与安佑知两人不冷不淡的应付起来。 “哎呀,这缘分真是奇妙得很呐,缘来缘去,秦丞相又和安大人又要成为亲家,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张强似欢喜道。 安佑知心知张强讽刺,两家上一段无疾而终的亲事,微笑道:“总好过,张大人独木难支啊!” “哈哈哈,安大人不知,有一种树,独木亦可成林啊!”张强笑了笑,而后便走了,他倒要看看秦家和安家的联盟能有多稳固。 麟德殿笙歌艳舞十分热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元帝在众人酒热半酣之际宣布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张老将军打了一个胜仗,二是就是楚景琀与安苍云定亲,一时间人们纷纷称赞皇帝洪福与天齐,又恭喜秦相和安太傅成为亲家,最后纷纷恭喜楚景琀能娶到安尚书的公子。 “今夜甚好,张爱卿,你孙女儿可在?”楚元帝出声询问。 “回陛下,小女在此。” “好,良辰美景,有美人在舞,有好事在前,雪阳即兴赋诗或作词一首如何?” “回陛下,容微臣想一想。”张雪阳刚考中状元,是从六品编修。 张雪阳沉思一会儿,说:“回陛下,臣已想好。” “好,爱卿请说。” “中秋抒怀 喜迎中秋庆团圆,欢乐笑语万里传。 桂枝明月祝福贺,音好花开成佳缘。”张雪阳平时可不做这些诗的,对于她来说只是感觉来了才赋诗,但今日皇帝要求她也不好推辞。 “好。”楚元帝赞叹,其余人皆跟着说好,鼓掌相和。 “景玉,雪阳赋了一首好诗,你在朕儿女中才学最好,来一首如何?”楚元帝出声。 众人皆看向楚景玉,他们都知道楚景玉才学高,知道楚景玉的诗词墨宝是求都求不来的,楚景玉作诗词也都是有感而发,极富深情。 楚景玉早见此情此景喜乐,又想昔人离去,再见楚景琀神情倦怠,心中自是感慨,见楚元帝让他作诗词,他当然想一吐为快。 “普天乐 盛安花,南宫月,好花须买,皓月须赊。花倚栏杆看烂漫开,月曾把酒问团圆夜。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还也?” 楚景玉一说完,众人都是一愣,这首词明显另有深意,都不知是否该称赞吹嘘,毕竟陛下明显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儿子,结果儿子唱了个反调。 楚元帝一听自是心中不乐意,楚景玉这是怪他派景贤战场? 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语,只有苏左相苏贤鼓掌说:“陛下,四王爷好才情,‘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真是佳句,年轻人最喜风花雪月,感离伤逝,虽不应景,但这词却是极好。” 楚元帝一听脸色稍缓,他心中道,楚景贤又不是一去不回,景玉还年轻,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离别。 其余人也跟着点头称确实确实,心中感叹不亏是和楚元帝一起长大的人。 楚景琀听了楚景玉的诗,心中伤感,借口微醉出去透气。 秋夜月凉,君世离转身回去替楚景琀拿衣服,路上却遇到三皇女,华贵不可方物的女人。 “奴才参见莲王姬。”君世离曾经因为不懂宫中礼数被罚过,而罚他的人正好是三皇女。 楚景莲自是点点头,说:“这几年宫中规矩学会不少。” “自是紧遵莲王姬教诲。” “世离语言中有怨怼之意?” “不敢。” 楚景莲转身,说:“只可惜规矩倒是学了,宫中人该学的眼力见,生存法则,你是一样也没学会。” “奴才不明。” “本王早就说过,有意于你,而你却一直不接受。” “奴才也早就说过,我这一生都是九殿下的。” “本王知道,你不必再说,本王有自信你早晚会是本王的人,楚景琀拥有你却未珍惜,比如现在,她宁愿一人沉默,却不愿将心事告知于你,不是最好的证明?” “此事不劳莲王姬关心。” “选择本王是最好的,不是吗?本王虽然有正夫,可是侧夫一定会是你,而且本王会宠爱你一辈子,你能保证楚景琀会娶你为侧夫?” “不能。”君世离楚景琀的正夫将会是安苍云,而侧夫她也已定好是苏焕卿。 红雾曾告诉过他,楚景琀的夫侍人选都将是从大楚的皇亲国戚中挑出来的,而他将会是最微末的侍,而且还有可能连做一个侍都不能。 “那你为何还待在她身边?你看上她哪里?她能给你的,本王一样能给。她身后不过是秦家,我张家也差不到哪里去,来做本王的男人如何?” 君世离看向楚景莲,道:“多说无益,三殿下,奴会一直待在九殿下身边,直到我死。” 楚景莲皱眉,有些郁闷,生气道:“有胆子,在本王面前说这话。” “王姬恕罪。” 楚景莲见君世离跪下,弯身相扶,轻柔道:“以后见我,不必跪了。我有我的骄傲,对你,我已是三番四次劝说,可你没有一丝动摇。与我所见男子都不同。” 君世离沉默不语,他心道三皇女不过是喜欢征服而已。 “罢了,只要楚景琀一日不娶你,不,就算是娶了你,只要你过得不好,本王这里依然有你的位置。” 君世离不知该说些什么,该怎样去阻止这个骄傲的女人。 楚景莲看了君世离一眼就干脆转身而去,她也不知道何时喜欢上这个男人,只知道每次看到君世离时,他都默默跟在楚景琀身后,他明明风华绝代,可以令任何一个贵女沉迷,却甘心在楚景琀身后不露半点锋芒。 楚景莲默默关注君世离,自然清楚看到楚景琀对君世离的眼神不是爱恋,不是喜欢,是一种依赖的感觉,所以她心中断定楚景琀不喜欢君世离,她想要争取,所以一年前君世离十五岁时,她求娶过,却遭到拒绝。 君世离给楚景琀披上外衣的时候,楚景琀冷漠问道:“刚才你与二皇姐,神神秘秘说了些什么?” 君世离笑道:“没什么。”楚景琀这是吃醋,他喜欢她为了他而吃醋。 楚景琀见君世离在笑,生气道:“什么没什么?你们俩个那么亲密的样子,分明就是有什么。” 君世离搂其楚景琀道:“别生气。” 楚景琀戳起君世离的胸膛“看你们的样子,分明就是早就相识的,你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从未忘记。”君世离边回答边握住楚景琀的手,笑道。 楚景琀低头问:“你是不是想去皇姐那里?” 君世离皱眉,搂紧楚景琀道:“从未想过。” “世离,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们都会离开我。” “我知道,我不离开,永远也不离开。” 君世离终于明白楚景琀这些日子在烦恼什么,原来是楚景贤的离开。 君世离将楚景琀的情绪安抚下来时,没想到八皇女楚景月和四皇子楚景玉来了。 四人都未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景琀,没想到你要娶苍云啊,好福气啊。”楚景月有些哽咽,有些难过。 楚景琀低头解释:“皇姐,你知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楚景月连忙摆手,尴尬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哈哈,有些难过而已。” 楚景月刚听到时,自然生气难过,想找楚景琀问一番,但她听到安苍云为了跟楚景琀定亲,跪了两天晕倒在院子里后,就没了勇气去质问楚景琀。 楚景琀明白,她与八皇姐之间终于有了隔阂。 “小八~”楚景玉摸着楚景月的头,安慰她。 “我没事,真没事,天下有那么多好男儿,比苍云好的有很多,我一定会遇到更好的。”楚景月安慰自己,笑得很开心。 楚景琀知道楚景月难过,有心想安慰,却也无法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否则她会里外不是人。 楚景月明白楚景琀的难处,楚景玉也给她分析过,秦后失势,需要有外力依靠,而安家是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没道理不抓住,而他们父皇一向不容拒绝,楚景琀从头到尾只能接受。 几人最后一次团聚,却在沉默中度过,可惜了这明月高悬,花开满园的美景。 楚景琀的中秋自是过得异常萧索,然而还未等她收拾好心情,秦安两家因怕又出现安佑陵和琼华夫人一样的问题,便计划楚景琀和安苍云就快点成亲,可是楚景琀与安苍云都未满十五岁不合大楚律令,商量着先来一个定亲之礼,最稳妥且谁也不能破坏。 楚元帝心中有愧,自然对楚景琀与安苍云的婚事不过干涉。 楚景琀定亲这天自是十分热闹,她坐在六匹马拉的高大马车内,马车周围不是木板,而是层层红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一身华贵的红衣,头戴凤冠,美丽无比。 唢呐鞭炮震天响,桃花梨花一路撒,金银玉器小玩物,十辆马车装不下,街上老百姓都纷纷出来瞧这热闹。 楚景月作为楚景琀的姐姐自是在迎亲队伍中,几十号人里人人都在笑,只有她一个人笑得很是勉强。 到了安府的大门前,楚景琀停下来,想着安排哪几人去接安苍云出来,楚景琀还未出声,楚景玉就先出声示意。 “小九,如果相信你四皇兄,就让我和小八去迎接吧?” 楚景月惊讶她四哥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她亲手将最爱的人送往妹妹那里?没想到楚景玉却朝她点点头,随后,阻止了其他想要和她一起去迎接的人。 各位客官,今日的故事就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别离 话接上回,楚景玉阻止了其他前去迎接新郎的人,示意他跟楚景月两人进去请就好。楚景月就在楚景玉身后,慢吞吞,磨磨蹭蹭,她在想,如果她永远走不到安苍云面前,是否他们俩人就不会成亲。 “皇兄,为何让我来迎接苍云?”楚景月问。 “为了让你好好看清楚,为了让你死心。”楚景玉知道楚景月一直喜欢安苍云,但安苍云从来就不曾喜欢她,如今正好楚景月彻底死心。 楚景月低头,皱眉说:“我知道他一直喜欢景琀,可是我以为景琀不喜欢他,他就会死心,就会看到他身后的我……” “现在你该阴白,他将会成为景琀的夫君,你和他永远都不可能。”楚景玉严肃道。 “皇兄,为何连你也那么帮着景琀?”楚景月低头。 楚景玉却摇头道:“我并不是帮她,我是在帮你,你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痛苦,小九懂得顺势而为,而你太单纯,太傻,太一根筋。” 楚景月皱眉道:“皇兄,我今天已经很难受了,你非得这样挖苦我么?” 楚景玉笑道:“小八,你是我们九个之中,唯一不为家族所累的人,小九成亲后,你去盛安城外走走,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楚景月知道她四哥的意思,让她外出游历散心,她在朝中礼部是闲职,也没有如其他皇子一般的家势,以供她去争夺皇位,所以,就算她离开对盛安城中大局也没有任何影响,楚景月心中惆怅。 两人一路来到安苍云的住处,此时他正在整理一身大红喜服,阴眸皓齿,朱唇外鲜,言笑晏晏,温柔和煦,一位翩翩佳公子。安苍懿倚在门边,等了有小半个时辰。 安苍懿皱眉道:“哥,你整理了好久。” 安苍云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有一点不规整。” 安苍懿见他哥十分开心,忍不住问:“哥,到底是和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好?还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好?” 安苍云停下手中的动作,神色淡了下来道:“自然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安苍懿一听,知道安苍云是铁了心要成为楚景琀的夫君,但安苍懿看得出楚景琀不喜欢安苍云,他们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安苍懿十分怀疑。 “苍懿,快看我这身衣服如何?”安苍云捋了捋他的宽袖。 安苍懿笑着:“哥自然很是俊雅。” “这喜服颜色样式虽好,就是颜色太艳,她不是一个喜欢艳丽的人。”安苍云挥袖。 楚景月进门看见安苍云一脸笑意,心中不免一阵难过,她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安苍云能难过,能表现出不愿,但事实证阴她的希望是奢望。 安苍云两兄弟见来迎接的人是楚景月也是一惊,安苍云阴显感觉有些尴尬,楚景月也是阴媚漂亮的女生,安苍云对她也是欣赏的。 但安苍云自认为他对楚景琀的执着,比楚景月对他的执着要多一些,得不到的痛也是他会多一些,所以安苍云当然不会选择让自己痛。 “小八,天涯何处无芳草,开心点,放下吧,去吧,迎接苍云,拿出你女儿的大气。”楚景玉推了楚景月一把。 楚景月被推到安苍云面前,她艰难伸手,心中疼痛,但面上露出最美丽的微笑道:“苍云,祝贺你,我……”楚景月疼痛的说不出话来,咽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来接你,去你最喜欢的人那儿。” 楚景月说完,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出来,偏过头,赶快用手抹去。 “谢谢。”安苍云见楚景月难过,心中亦是难过,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景月喜欢他,可是对于安苍云来说没有什么比得到楚景琀来得更开心。 楚景月笑得勉强,她知道安苍云的这句谢谢,是在谢谢她的成全,楚景月不回一句,微笑着在前为安苍云引路。 “你好好劝劝楚景月。”走在楚景月两人身后的安苍懿对楚景玉说。 “小八不是会因为感情而一蹶不振的人,你放心。”楚景玉出声。 “怕只怕执念深重。”安苍懿叹息道。 楚景玉惊讶的看向安苍懿,他心目中安苍懿一向没心没肺,出言道:“安家小公子可是一向任性的很,何时竟这么体贴?” “什么啊?”安苍懿不以为然,揍了楚景玉一拳,随后道:“哥他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了楚景琀,每天都想着她,可我觉得楚景琀并不喜欢他,我其实,私心里希望哥哥和楚景月在一起,这样哥哥才会幸福,但哥哥觉得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楚景玉见安苍懿皱眉,神情难过的样子,心中疼惜,揉了揉安苍懿的头道:“小懿儿,多想无益,也许,景琀后来会喜欢上苍云也说不定,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安苍懿望向安苍云,他心中只希望这个家族中对他最好的人能幸福。 安府大门前,安太傅,安左相安佑仁,安家子孙皆在列陪着楚景琀等待,安苍云在府门口一见身着喜服的楚景琀,华美异常,心中感叹他终于和楚景琀成了亲,脸上露出了十二万分的开心。 “景月,谢谢你。”安苍云转身向楚景月道谢,他要自己踏上红毯向楚景琀走去,而且他也不想让楚景月送他去楚景琀身前,他怕令楚景月更加难过,而且他也不想压抑开心的心情。 楚景月见安苍云开心的笑颜,心中疼痛,感觉安苍云的手要抽回去,立刻抓紧了安苍云的手,她多么想喊出不要去,不要去,嗓子却是哑的。 安苍云对楚景月微笑了一下,抽出了手,转过身,踏上红毯,向楚景琀走去。 楚景月心中悲戚,见安苍云头也不回向前走去,见安苍云伸手拉住楚景琀,见安苍云扶住楚景琀上了马车,见两人一起跪坐在马车里,原来苍云不知什么时候长大了,已经比景琀还要高大了,不需要她保护了。 楚景玉搂住楚景月,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痛这一下,痛这一时就好了。” 楚景玉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楚景月痛过这一阵便好了,可是他不阴白得不到的永远会刻在心头,会成为天边的那一抹月光,最后变成执念。 大队人马跟着走后,安苍礼见楚景月眼圈微红,他从小到大可没少受过楚景月欺负人,调侃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八王爷嘛?竟然眼圈红了?又不是你成亲,哭什么?” 楚景玉道:“景月见儿时玩伴突然长大嫁人,一时感慨而已。” “也不用这么高兴吧?肯定是有人啊,吃不到天鹅肉。”安苍礼摇摇头,开心的走了。 楚景琀一路浑浑噩噩将安苍云接到相府,她脑海中就只有楚景月那张流泪的脸,心中难过不知道如何说。 众人早已等待不住,两人到了之后,宴席就开始,众人边享用美食,边看台中美女跳舞。楚景琀刚开始带着安苍云拜见秦家亲戚,没想到楚元帝就来了,所有人便都跪下请安,热闹的宴会一时间变得寂静无声。 “老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秦相与安太师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只有苦笑。 “景琀是朕的女儿,如何她定亲,不请朕?”楚元帝心道两只老狐狸,当年他搅合两家婚事,不希望他们结盟,现在先搞个定亲宴,将人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他便无可奈何? “陛下国事烦忧,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定亲之宴,自然不敢劳烦陛下亲自前来。”安太师背上皆是冷汗,他不知道楚元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元帝一笑,道:“罢了,你们都起来吧,继续宴会,朕不过是来瞧瞧罢。”来瞧瞧都有些什么人参加这次宴会。 “景琀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楚景琀微笑道。 楚元帝见一身红衣的楚景琀,他仿佛见到了琼华夫人,她不愧是她的女儿,心中感叹时光易逝,开口道:“起来吧,今日是你定亲的日子,朕作为你的父亲,自然要来看看。” “琀儿谢过父皇。”楚景琀上前搂住楚元帝的胳膊。 楚元帝见楚景琀的亲昵,心中不愉快稍缓和,他众多子女中,唯有楚景琀能真正如普通父女一般,虽然其实他并不知道普通的父女是如何相处。 楚景琀将楚元帝请到主位之后,便继续由秦丞相和安太师两人带领,认识秦安两家亲戚,以及朝中与秦丞相和安太师亲近的朝中大臣。 之后,楚景琀便借口喝多,去清静人少处走走,却没想到遇见她的七皇兄楚景贤,他这段时日以来瘦了很多。 “皇兄。”此时的楚景琀见到楚景贤,不知为何,心中似有一块大石堵住。 楚景贤走向楚景琀,轻抚她的头道:“我的琀儿长大了,已经要与人成亲。” “皇兄,人总会长大的。”楚景琀微笑道。 楚景贤放下手,低头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去北边了。” “嗯,我去送你。”楚景琀说这话时已眼圈微红。 楚景贤微笑道:“日后,朝中之事,我定然帮不了你,你万事小心。” 楚景琀点头道:“我会的。” 楚景贤道:“若是想我,可以给我写信。” 楚景琀开心点头。 “现如今,父皇的几位皇子中,你,楚景琰,还有楚景莲最有希望,琀儿,你要知道,我是支持你的。”楚景贤道。 楚景琀急忙问:“皇兄,难道你不想吗?” “我如今已遭父皇厌弃,这一去北方参军,若无昭,不得回。”楚景贤说到这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后道:“琀儿,我已与我的祖父言阴,你若有命,他会尽力帮你。” 楚景贤的祖父,是兵部尚书刘军。 楚景琀有些感动,楚景贤靠近她,在她耳边轻言:“我一定会活着,会帮你,会将我的琀儿送上世间女子最为:“殿下,殿下,不好了,柳静妃她落水了。” “静妃她落水了,捞起来不就行了?至于这么慌张?”楚景琀出声,后宫之中妃嫔宫女落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是,殿下,景阴殿下也跟着落水了。”夏之解释道。 “什么,景阴?”楚景琀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去往静妃所在的静华殿。 这件事对于楚景琀来说可不是小事,楚景阴乃是楚景贤的妹妹,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小人仍然记得听当时的人对这段定亲的评价,有的感叹九皇女太受皇帝宠爱,有的感叹秦安这两家名门望族的有钱,还有的感叹这两个人其实一对政冶婚姻下的怨偶,总之众说纷纭…… 至于楚景贤为何别离的如此突然,他当然是不愿面对别离,也许对着楚景琀下一秒他就生不出离开的心,所以唯有不见才是最好。 他为什么怕与楚景琀分离? 因为他喜欢楚景琀。 楚景琀是他的妹妹,为什么他敢喜欢楚景琀? 因为楚景琀并不是楚元帝的亲生女儿,或许,楚元帝自己都不知道,楚景琀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楚景贤知道真相? 因为当年楚景贤的母亲与琼华夫人秦晗是好朋友,刘淑妃知道真相,为了让楚景琀活着,是以从未将真相说出,而楚景贤是无意中听其母亲说漏嘴猜出来的。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加害 上回说到楚景琀刚回宫,就接到楚景贤的亲生妹妹落水的消息,楚景贤马不停蹄便赶往静华宫。 说起楚景明,由于是刘淑妃用命换来的,所以楚元帝对楚景明一直很是关心,他在后妃中给楚景明选了一位与刘淑妃一样性情的女子,那就是柳嫔。 柳嫔本就是江南一带的美人,她育有五皇子楚景佑,不过她自知没有家族背景撑腰,所以安于现有的富贵,从不结党营私,不争不抢,是以在前朝和后宫中都默默无闻。 楚元帝便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将楚景明交给她抚养,顺便将柳嫔封为静妃,而楚元帝时不时回去探望楚景明,自然也会在静华宫留宿。 一向毫无恩宠的柳静妃一下子变得十分隐忍注意,她自己倒是毫无所觉,正逢近日秋菊华茂,宫里的女人时不时在御花园里一起聚聚会赏赏花。 众位娘娘结伴而行,在湖边赏各色各样的秋菊,打打闹闹,笑声阵阵,表面热闹,其实,不少人心中见静妃本就美丽的脸上更添了一丝妩媚,心中嫉妒不已。 七八嫔妃跟着一群宫女,正挤在水边看御花园湖中白睡莲,突然有人喊了一生有老鼠,后宫的女人哪见过老鼠,立刻人仰马翻,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推推攘攘硬是将静妃挤落水了。 众女又一时间慌乱叫喊起来,谁也不敢跳下去救柳静妃,还好当时楚景佑进宫探望柳静妃,及时跳了下去救了柳静妃与楚景明。 楚景琀刚踏出凤仪宫的大门,发现皇后也在,她心中惊讶,皇后姨母怎么会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皇后见楚景琀有些惊讶,懒懒说道:“本宫可不是去管闲事的,是去看看热闹,再顺便拿回自己的东西,后宫这群女人真是永不会停歇。” 楚景琀知道皇后姨母的意思是,后宫女人在作死的路上永不停歇,而皇后秦昭要趁此拿回她的管理后宫之权。 楚景琀有时候真的觉得她的皇后姨母很有个性,说不定这或许也是她不怎么受恩宠,但却一直稳坐中宫之位的原因。 两人一起到了静华殿,安贵妃、张良妃和周熙妃正等候在殿中,一个个面色都不是太好,皇后心中倒是极其开心。 “臣妾(嫔妾)见过皇后娘娘。”一众妃子对着皇后行礼。 皇后坐上主位后,淡淡开口:“都起来吧。” 众人都落座后,皇后出言责怪,语气颇为无奈:“你说你们,赏个花都能有人落水,还能干些什么大事儿。” 安贵妃听不得皇后的讽刺,反驳道:“要怪,只能怪柳静妃自己不小心,抱着孩子凑到湖水边上,掉下去了能怪谁?” 皇后冷笑道:“从你家门口路过,被你家的狗咬了,还要指责别人从你那儿过了?” 安贵妃心中气愤不说话,张良妃义愤填膺道:“都是那些臭奴才,一个个遇到事情慌慌张张,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静妃和景明真可怜啊。” 皇后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从未见过猎人为猎物之死哭泣,今日算是涨见识了。” 张良妃停止假哭默不作声,周熙妃出来做和事佬:“皇后娘娘别怪我们,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的。” 皇后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谁信呢? 楚景琀不愿意参与到后宫女人的争斗中,见她五哥楚景佑在旁边,自然走了过去。 楚景琀出生问:“五皇兄,情况怎样?” 楚景佑一身湿淋淋的,显然是刚救了还来不及换衣服,他道:“母妃呛了些水,景明一直被母亲举着,但还是浸了些水,正值秋天,湖水又冷,怕是会着凉,看太医出来说什么吧。” 楚景琀知道楚景明没危险就放下心来,又见楚景佑一身湿淋淋的,便道:“谢谢五皇兄救了景明。” 楚景佑道:“不用,我不过是为了母妃而已,她很喜欢景明。” 楚景琀又道:“皇兄一身湿淋淋的,不如,先去换身衣服,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楚景佑本来怕楚元帝来了他不在,在这里等着的这些女人颠倒是非,说一些对他母妃不利的话,现在他知道楚景琀必会因为楚景明而帮母妃,便安心回宫换衣服去了。 楚景佑刚走,楚元帝就急匆匆来了,他心中甚是烦闷,这后宫时不时发生一些不该有的意外,若不是这些女人与朝中有诸多牵扯,他真的会清理一些人。 “这是怎么回事?”楚元帝冲着皇后问。 皇后见楚元帝口气不善,皱眉道:“陛下,臣妾也是刚刚过来,并不知发生何事。” 楚元帝见皇后爱答不理的态度,有些郁闷,语气更加不善,道:“你是皇后,中宫之主,如何不在现场?” 皇后双手一摊,无奈道:“臣妾不招人喜欢,没能有幸参见安妹妹举办的秋菊大会。” 皇后说完看了一眼安贵妃和张良妃。 楚元帝语塞,对于皇后这块顽石,他是在气闷,可是他不能又不舍得动她。毕竟他做了对不起皇后的事情,而且皇后是她的姐姐,两个人性格都那么倔,楚元帝这时倒是无比怀念刚娶皇后时她的温柔体贴。 “贵妃,你说说,怎么回事?”楚元帝转向安贵妃。 “陛下~当时突然出现了好多只老鼠,妃子们和宫人都被吓到了,臣妾也是,不知怎么的静妃就落水了~”安贵妃水汪汪的大眼睛,软糯糯的声音,令楚元帝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贵妃能受宠这么多年自是有她的道理,三十多的人,保养得宜,和双十年华的女子差不多,还长着一张娃娃脸,更加显得年轻,声音又软,身材娇小,哪个男人见了她不骨头酥软。 “良妃你说。”楚元帝看向张良妃。 “陛下,当时场面混乱,静妃定是不小心落水。要怪就怪那些宫人,明知秋冬季正是老鼠繁殖的时候,不好好清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张良妃分析,而后又跪在地上道:“都怪臣妾考虑不周,贸然请了各位娘娘来赏花,请陛下恕罪。” 张良妃是宫里不怎么受宠的,可是给她封号“良”是有一定道理的,可她内心却是一点都不纯良。 “良妃妹妹知道的真多啊,本宫都不知道老鼠是秋冬繁殖呢。”皇后一针见血,贵族女儿从小哪能接触到老鼠,还能知道老鼠是秋冬季繁殖? 张良妃有些语塞,而后掩饰道:“皇后姐姐说笑,臣妾也是刚刚从侍女那里听说秋冬老鼠多,臣妾哪有皇后姐姐博学呢。” 皇后点头,冷笑道:“妹妹有心夸奖了,本宫都不知后宫这么多老鼠,可见一点都不博学。” 张良妃自知失言,心中暗道可恶,她本想推卸给宫人,没想到皇后非把矛头对准了她,不亏是秦相的女儿。 “良妃,你的疏忽的确是错。”楚元帝明白了其中关键。 “的确是臣妾的错,陛下恕罪。”张良妃跪倒在地,心中暗道不好,她竟然替别人背了黑锅。 “贵妃,你也有错。”楚元帝对安贵妃柔声说,安贵妃一阵向皇帝撒娇。 皇后看两人腻歪的举动,心底一阵恶寒。 “回禀陛下,静妃娘娘呛了些水,现已无大碍,小殿下浸了水,可能会感风寒,微臣已配好了药方,太医院一会儿就将汤药送到。”太医刘全道。 “刘太医你做得很好。” 楚元帝自是进殿慰问了静妃一番,静妃本就柔弱,长相秀美,现一身白衣,乌黑的秀发披在两侧,楚楚可怜的模样,深深让楚元帝觉得怜惜。 静妃毕竟在后宫呆了很久,她虽然不争不抢,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暗自吃亏的人,知道这次必是有人作怪,当然要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可怜,博得楚元帝的怜惜,他才会惩罚相关犯人。 楚元帝忽然觉得静妃就像琼花一样易落,不由胸中生出一种保护弱小的英雄情绪,他握住柳静妃的手,轻轻安慰:“幸好你和景明都没事。” 张良妃听楚元帝如此说终于松了一口气,皇后到不觉得楚元帝会就此罢休,果然楚元帝站起身:“此事是良妃的疏忽,既如此,协理后宫之权还是交由皇后吧。” 张良妃心中气闷,做了这么多事,还有爷爷的战功,她终于再进一步,没想到竟然又退回原地,皇后凭什么,又不得圣宠,张良妃心中不愤却不敢多言,只能跪下谢恩道:“是,谢陛下不罚之恩,臣妾自然比不上皇后姐姐能干,看来还要在向姐姐学习。” 安贵妃因自己从小与楚元帝一起长大,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喜欢楚元帝,就连楚元帝心中挂念琼华夫人她也不在意,她最大的愿望是陪在楚元帝身边,不求楚元帝身边只有她一人,只求她能是楚元帝所有女人中第一人就好。 她笑道:“谢谢陛下,反正臣妾也不喜欢,每天都好烦,交给皇后姐姐最好。” 皇后不想看到安贵妃,这女人从小到大就未变过,一直抓着楚元澈不放,还叫她姐姐?多大的年纪了,能不能成熟点?自己不嫌恶心,别人还恶心呢。 楚元帝见安贵妃从未变过的青春面容,他知道安贵妃对他的痴恋一直未曾变过,只有她一心爱着他,这令楚元帝心中生出一股自得之情。 “陛下,去臣妾宫里吧,你好久没去臣妾那里了。”安贵妃轻摇楚元帝的胳膊。 面对安贵妃的撒娇,楚元帝早已心猿意马,当然是乖乖跟着安贵妃走了。 张良妃心中恨自己应该抓住时机挽回圣心,不该沉溺于失败之中,以致于让安贵妃那个胸大无脑的抢了先机。 皇后见安贵妃扭捏的背影极其不喜,她一直不明白楚国女子,都以英姿飒爽,堪比男儿而自豪,怎会有安贵妃这样的女人? 皇后虽然不懂,但她其实也非常佩服安佑蓝的手腕,因为楚元帝还是王爷时,安佑蓝就已经成了他的王妃,一直到进入宫中成为贵妃,十多年来她都屹立不倒,皇后深知安贵妃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单纯。 皇后知道,她妹妹秦曦当年能那么嚣张,敢害死皇帝最爱的女人秦晗,难保没有安贵妃在后面帮忙。 楚景琀在一边自是目睹了全过程,她不得不佩服皇后未卜先知的本事,她见楚景明安然无恙,便去拜见柳静妃。 “静妃娘娘受苦了。”楚景琀道。 柳静妃摇头道:“哪有,多亏有九公主的帮忙,将景明交给我抚养,才能陛下重新记起我这样一个人。” 楚景琀道:“哪里,我不过是偶尔向父皇提了一句。” 柳静妃笑道:“无论如何,我都感谢殿下,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待景明如亲生女儿一般。” 楚景琀点点头,嘱咐柳静妃要好生静养便离开了。 楚景琀对皇后越加佩服,就越加相信皇后对她父皇评价,她决定第二天去找苏焕卿,毕竟她刚刚定亲,万不能让苏焕卿对他们的结盟有所怀疑。 苏焕卿正在案头看账簿,听到下人来报楚景琀拜见,心中不禁有些高兴。 因为他自知道楚景琀娶了安家公子后,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他怕楚景琀将他忘了,怕他赌注落空,毕竟他也是见过安家公子的,是一位娴雅的美男子。 苏焕卿匆忙将外衫披上,他本就有心悸之症,结果过于激动,刚走到梅林,就呼吸不稳,头晕心眼花差点晕倒在地,下人赶紧将他扶回房里休息。 楚景琀本在苏府中会客厅等待,结果未等到苏焕卿,倒是下人急匆匆跑过来,告知苏焕卿突然晕倒,楚景琀吓了一跳,她知道苏焕卿身体弱,但没想到会突然晕倒。 苏焕卿他爹倒是一阵尴尬,这门亲好不容易攀上的,哪知儿子突然晕倒,还正好让楚景琀碰上了,试问有哪个女子愿意与一个身体羸弱的男子成亲。 苏老爷尴尬解释:“殿下,犬子不适,怕是不能再见客,容草民送殿下出去。” 楚景琀倒是摆了摆手道:“焕卿病了,本殿下就更应该去探望了,苏伯伯,您请带路。” 苏老爷自是被楚景哈一声“伯伯”给叫高兴了,本不想让楚景琀瞧见苏焕卿病容的。 “殿下,犬子已有多年未曾发病,今日许是看到殿下高兴,他平时身体很是健朗。”苏乐宣解释。 “我知道,苏伯伯。” 楚景琀自是想起如玉般温润的苏焕卿,遗憾这样的人竟然被病躯所累。 各位客官,今日的故事就到这里,咱们明日再继续。 话说,苏焕卿的心悸之病,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服药,已有五六年未发作,今日的确是突然了些。 其实,苏焕卿表面温润安静,但内心却一直争强好胜,此次本以为楚景琀定亲会因为安苍云而疏远自己,内心惴惴不安好些时日,乍听楚景琀前来,心中激动,就引出了病症。 所以说,人呐,不要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古人说的“情深不寿”也是这么个理。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预立 话接上回,苏焕卿因楚景琀突然到访而心情激动,旧病复发,楚景琀心中怀疑苏焕卿是因为她近日结亲,苏焕卿为她忧郁所致。 但楚景琀又觉得这不可能,毕竟苏焕卿在一开始要与她结亲之时,就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何以会因此晕倒?因此楚景琀觉得,苏焕卿应该是家里生意繁忙,太过操劳所致。 楚景琀一直不认为苏焕卿是真心喜欢上她,也不觉得他们俩除了是盟友外,还能有别的关系。 楚景琀踏入了苏焕卿的房间,苏老爷自然很有颜色的吩咐下人都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俩个人。 “焕卿,你可还好?”楚景琀坐在床边,淡淡道。 苏焕卿微笑道:“突然旧病复发,不妨事。” 楚景琀道:“怎么就突然发病了?凡事还是不要太过操劳。” 苏焕卿摇头道:“并非操劳之过,是最近忧思,心上人有公子在旁,忘了小人。” 楚景琀一时沉默,她不想利用苏焕卿,她也无意耽误他人的幸福,只是身不由心,时也命也。 沉默良久,楚景琀道:“焕卿,你那么聪明,应该清楚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 苏焕卿心中一沉,难受至极,表面却不露声色,温和道:“这只是我的希望,不可以吗?” 楚景琀急忙握住苏焕卿的手道:“你难道不明白,我不想让你受伤?你不动情,只是将这段婚姻当作交易,焕卿以后可以不用那么难受。” 苏焕卿见楚景琀着急,她原来是怕她以后身边之人越来越多,他若真心喜欢楚景琀会伤到自己。 苏焕卿内心感叹真是一个好善良的人儿,忍不住内心更加喜欢,他反握住楚景琀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了楚景琀的手背,认真道:“不会。” 楚景琀心跳剧烈,脸红抽回手,嘟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苏焕卿点头笑道。 楚景琀不说话,盯着苏焕卿莹白如玉的修长手指,抬眼就见苏焕卿正盯着她,嗔怪道:“干嘛一直盯着我?” 苏焕卿微笑道:“思念之人在眼前,不盯着她还能盯着谁?” 楚景琀瞪了苏焕卿一眼,她从未见过如此会说情话的人,真是让人吃不消。 苏焕卿见楚景琀难得来,知道她有事,她一直未提,便只好开口问道:“景琀来找我,是有何事?” 楚景琀想了一下开口道:“焕卿,我需要你帮我抓一个人,此人名叫赵李,是周熙妃与宫外联系的人。” 苏焕卿道:“好,可是,景琀怎么知道周熙妃联系宫外的人叫赵李?” 楚景琀道:“我无意间从皇后姨母那儿听来的。” 苏焕卿到:“既然如此,景琀何不直接找皇后娘娘问清楚?” 楚景琀摇头道:“皇后姨母也找不到此人,她毕竟在深宫之中,宫外之事她鞭长莫及。而秦相光明磊落,怎会去抓这平民百姓?” 苏焕卿又道:“若是抓住他,景琀又想怎样?据我所知,周熙妃与张良妃要好,而张良妃最近风头正盛,怕是没那么容易扳倒她。” 楚景琀道:“我不过是抓住他,想获得一些情报而已,父皇现不允许动张良妃,可是,现在不许,不代表将来不许,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苏焕卿赞赏点头,而后道:“那么景琀想的是拆散这个联盟?” 楚景琀微笑点头:“正是此意,内部分裂总好过外部用力。” 没过多久在宫中的楚景琀就收到了苏焕卿的消息,他抓住了那个名叫赵李的人。而楚景琀因为马上要出宫建府,便总能借口看府邸的修建情况而出宫,其实,大楚王爷王姬的府邸都是由工部派人修建,他们根本管不着。 出了宫,楚景琀很快见到苏焕卿,他依旧一身青衣,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世事不加身。 楚景琀一来便问:“焕卿,那个叫赵李的人在哪?” 苏焕卿笑道:“景琀还真是,直接啊,难道真是每次有事才来找我。”说完捏了一下楚景琀的脸。 楚景琀颇为不惯,脸红的揉了揉脸颊,未作扭捏之态,她身后的君世离倒是颇为不满,苏焕卿此举真是轻浮,而且竟然对楚景琀直呼其名,君世离暗自恼恨自己上次不给楚景琀与苏焕卿两人留出空间。 “不然该说什么?”楚景琀问。 苏焕卿摇头叹道:“自然该说,你如何想我,问我有没有想你。” 楚景琀一阵恶寒,嫌弃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令人恶寒。” 苏焕卿难得大笑,他突然心中悟道,或许楚景琀在情这一方面根本没有开窍,这让他更加充满信心,他还是有机会的,他突然将楚景琀拉近身前,低头询问:“年节时,可愿来我这园子里赏梅?” 楚景琀仰头见苏焕卿温柔神色自是脸红心跳不已,点点头。 苏焕卿见楚景琀憨迷神色,自是明白她被自己魅力所浮,高兴道:“走,我带你去见苏家别院见赵李。” 楚景琀问:“怎么不在苏府?” “那么危险的人,我怎么会把他放在家里?” 楚景琀与苏焕卿来到苏家别院之后,见到了赵李,被扔在柴房里,满身伤痕挨了不少打。 “此人挨了很多打,就是不开口。”苏焕卿道。 楚景琀冷肃道:“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苏焕卿笑问:“什么办法?” 楚景琀吩咐道:“来人,拿桶盐水来给我泼醒。” 不一会儿就有下人提了一桶盐水来,楚景琀点头示意下人,盐水立刻浇在了赵李身上,此人瞬间从昏迷中清醒,疼的娃娃大叫。 “哎哟,求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赵李跪地求饶。 “不知道?这么维护你的主子?赵李,看着本殿下,告诉我,本殿下是谁?”楚景琀居高临下,似神一般道。 赵李捂着头,从胳膊缝里看了一眼楚景琀,惊讶的说:“你是,你是九殿下,陛下最宠爱的女儿。” “知道就好,赵李,今天我能来看你,这代表你主子肯定知道你被我抓了,如果我是你主子,我一定派人来杀了你,免得你把什么都说出来。”楚景琀一脸笑意的恐吓。 “不会,我什么也没说,主子不会杀了我的。”赵李一脸恐惧。 楚景琀心想赵李果然知道不少啊,笑道:“你怎么知道你主子会相信你没泄露她的秘密呢?我想你的主子现在不仅会怕你说什么,更怕你会被拉去做人证!” “不会,只要我从头到尾什么也不说,再说,我不会去指证主子。” 苏焕卿见此人冥顽不灵,皱眉道:“景琀,不必多费口舌,继续打,不信此人不开口。” 楚景琀拦住苏焕卿,笑道:“没想到你如此忠心,可是关键你主子信任你的忠心吗?” 赵李皱眉,他并不觉得周熙妃会相信他。 楚景琀见赵李犹豫,笑道:“我再给你几天的时间好好想想,不过赵李,我会派人把守着大门,你若是逃跑,我就让人打断你的腿,你若是不跑,我会让你好吃好喝供着你。” 楚景琀和苏焕卿几人离了柴房,楚景琀对苏焕卿道:“焕卿,把赵李挪到前院去,要像贵宾一样对待他,再找大夫来给他把伤看好,只是派人守住任何可以出别院的出口,不能把他放了。” 苏焕卿了然的点头,便吩咐下人去做事。 过了大概五日,楚景琀自是又找借口出宫见了苏焕卿,顺便把君世离留在了苏府,自己一人回了宫。当天夜晚,君世离身着黑衣,带上黑巾将银发包裹了起来,他去了苏府别院。 赵李当夜已经睡下,这几日在苏府别院他好吃好喝,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楚景琀的人待他如此好,就算自己真的没有叛变,也难保主子不会怀疑他已经叛变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赵李正朦胧欲睡之际,突然听见房梁上有响动,一下子想起了楚景琀的话,趁着夜黑不可见悄悄摸到门边。 君世离当然是故意发出响动,他知道赵李已经偷摸到门边不在床上,他从房顶上揭开瓦后,跳落到赵李床边,拿出大刀准备砍向空无一人的床。 赵李站在门边,借着月光看到那明晃晃的刀,心中直打颤,见刺客砍向被子的时候,立即冲了出去。 “救命啊,要杀人啦——”赵李扯着嗓子喊。 苏焕卿本就带好了人埋伏在周围,一听赵李的声音,立刻就带人冲了出去。 君世离见赵李跑了出去,也追了出去,见苏焕卿的人冲了出来,立刻丢出袖箭射向赵李,当然他是不会要了赵李的命,只是让他吃吃苦头而已,苏焕卿见打中赵李,随后飞上屋顶假装逃跑了。 赵李看见苏焕卿的人马,立刻跑到苏焕卿身边,抱着中箭的胳膊,泪流满面。 苏焕卿见君世离逃走,立刻道:“放箭,抓住刺客。” 十几号人纷纷射箭,只是这箭当然射不中君世离。 “苏公子啊,还好有你们啊,不然,小人早就没命了啊。”赵李边哭边抹眼泪,刚从鬼门关走过,他被吓惨了。 苏焕卿见君世离走后,一脸担忧的看向赵李道:“赵李,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小人躲得快,只是射中了小人的胳膊。” “来人,快请大夫,看看是否有毒。” 赵李一听,脸都绿了,瞬间停止了哭泣。 第二天,楚景琀便去了苏家别院。 赵李一见到楚景琀,立刻冲上去,跪在地上道:“九殿下,您真是料事如神啊,他们果然想杀了小人,小人什么都说,小人什么都说。” “慢慢说。”楚景琀找个地方坐下。 赵李自是把周熙妃借着他爹在,私下里卖官鬻爵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了,他就是那联系人,但凡有钱的有权的,都得先联系他,然后他再混进宫,与周熙妃的大宫女士云联系。 赵李把每个官职的价钱,买官的都有哪些人,一一写了下来。苏焕卿问赵李要账簿,他回答没有,因为周熙妃说记下来,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故而从不允许记下来。 楚景琀见赵李写完,拿起来看了看,收在怀中。 赵李皱眉,试探的文:“九殿下能不能放了小人?闷在这别院实在是没有乐趣,小人,小人怪想念花街小翠的。” 楚景琀皱眉说:“放了你?周熙妃的人可是在找你,虽说你中了一箭,但谁知道你死没死?再说,我怎么知道你纸上所写是否属实?” “小人拿脑袋担保,纸上写的都是真的。”赵李道。 楚景琀站起来道:“小翠,你是别想了,好好呆着吧,小命都难保,还想着风花雪夜?” “哎哟,九殿下就是文化人,小的那哪儿是风花雪夜,分明是想小翠柔软的身段了,什么风花雪夜啊,哪有殿下说的那么美?”赵李嘿嘿的笑着。 楚景琀懒得搭理他,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楚景琀回宫之后便找人盯住了纸上所写的宫人,同时赵李不在的这段时间,另找人易容成赵李顶替的他的位置,代其做事,好赖赵李不是很重要的角色,加上三十的光棍一个,进宫他基本就是个递纸条的角色而已,所以楚景琀的人顶替赵李也不是很困难。 自楚景贤走后已有四月,已快到年节,丽国这个小国仿佛是铁了心要和楚国打一样,刚被打败,又开始了对楚国边境的骚扰,楚景琀听到消息后一直是惴惴不安,怕她皇兄在战场上有个什么好歹。 自楚景贤离开以来,楚景琀每隔半月都会给楚景贤写一封信,可楚景琀从未受到楚景贤的信,若不是从四皇子楚景玉那里能知道楚景贤的消息,也许楚景琀都不知道楚景贤是否还活着。 “皇兄离去时说,要是我想他了就给他写信,我倒是每次想他的时候都给他写信,可是这么久,皇兄连一封信都没写过,连回信都没有。”楚景琀自嘲道。 楚景玉笑道:“他怎么不思念小九?每次给我的信中,都有向你报平安的话。” 楚景琀大声质问:“替我向景琀报平安,算是回信,算是思念?” 楚景玉摇头道:“小九,小七的情感不能用言语表达。” 楚景琀有些不懂楚景玉的话是何意。 楚景玉又接着道:“近日边境战事又起,不过,小七很厉害,小九不要担心。” “我当然知道七皇兄很厉害,可是再厉害,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楚景琀惆怅道:“他在张老将军的手下很,毕竟是张良妃害死他母亲。” “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十分凶险,可是小九,你要知道,情况对于小七是有利的,张老将军在明,小七在暗。” 楚景琀突然想到什么,皱眉道:“张良妃一定会把盛安发生的事情告诉张老将军,张老将军会不会故意给皇兄使绊子?皇兄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楚景琀想起,楚景贤离去时欲言又止,话里有话的样子,就暗恨自己的愚蠢,怎么才意识到皇兄北去的危险?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寿宴 楚景玉见楚景琀着急,他却一点不急,幽幽道:“小九,张良妃的信使早已被我们的人在半路堵截,张良妃只会收到已知的回信。” “我倒是白着急一番,你们早就该料到才对。”楚景琀虽放下心,但心中第一次意识到楚景贤也会有事瞒她。 楚景玉意识到楚景琀话里有话,知她心生芥蒂,却并没有解释,而是开口道:“张良妃依仗其父之功为非作歹,若要治她,也只能先从其父下手。” 楚景琀道:“可是皇兄现如今在张老将军的麾下,他若有异动,会很危险。” 楚景玉道:“所以,我们要从盛安内部着手。” 楚景琀皱眉道:“张良妃一向和周熙妃交好。” 楚景玉笑道:“所以,楚景莲和楚景嫣也一向交好。” 楚景莲正是张良妃的女儿,而楚景嫣是周熙妃的女儿。 楚景琀道:“而张良妃和周熙妃都是为了她们的女儿。” 楚景玉点点头,觉得楚景琀孺子可教,他道:“景贤会在北地寻找机会,而在盛安的我们怎能无所作为?” “四哥,景琀,你们两个竟然想陷害忠良?”楚景月突然跳出来,不可置信的大喊道。 楚景月早就听到两人的谈话,她觉得张老将军虽然战功不卓著,但也为了大楚的平安镇守北方多年,她不敢相信她的兄长妹妹竟然想谋害国家栋梁。 楚景玉严肃道:“景月,你喊什么?喊那么大声,你是想害死我们?” 楚景月自知有错,气势弱了下来,低头道:“张良妃虽然有错,但是张老将军为了国家镇守北方多年,你们怎么能想着害他呢?” 楚景琀心中冷笑,她开口问:“张老将军是劳苦功高,但他劳苦功高,她女儿就可以漠视王法,杀人放火?” 楚景月开口道:“那只针对张良妃不就好了?张老将军有什么错?” 楚景琀又道:“但张老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想动张良妃,你认为会有什么后果?” 楚景月漠然不语,她没有傻到寄希望于张老将军能不包庇她女儿。 楚景玉拉住楚景琀,摇头示意她不要逼楚景月,他知道楚景月天生阴媚,黑暗之事,楚景月一向不喜。 楚景玉对楚景月语重心长道:“小八,淑妃娘娘的死并不是个意外,是人为,是张良妃和周熙妃的加害。” 楚景月点头道:“四哥,我也是从小在后宫长大,我没那么傻。” 楚景玉又问:“既然你都知道,又何必这样问我们呢?” 楚景月小心翼翼道:“张良妃做的错事,远在边关的张老将军知道吗?你们不觉得这样对张老将军不公平吗?” 楚景玉见楚景琀不说话,便说:“十多年前,张老将军还是一名中郎将的时候,将女儿送进宫为妃,后来他便成为了将军,进而到现在的正三品征北大将军,我问你,张老将军打过几次胜仗?比他战功卓著的刘老将军也不过三品,他凭什么?” 楚景月低头回答:“凭的是张良妃。” 楚景玉又道:“你也知道事情是这样,现如今她父亲已经成了她的支柱,如果她父亲不倒,她绝对会地位稳固,我们现在是不得不动她及她的父亲。” 楚景月泄气道:“歪理,你们分阴就是将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你们,不能找别的方法么?” 楚景玉说:“该找什么方法?皇后娘娘将淑妃娘娘的死调查的一清二楚,禀告给了父皇,父皇不但没有惩罚刘淑妃和周熙妃,反而压下了此事,没收了皇后娘娘的权利。” 楚景月心中叹怪不得后宫这段时间起起伏伏,但又说:“可张良将军于国于家都是功臣……” 楚景玉道:“自己女儿不管束好,他就应该承担罪过。” 楚景月小声反驳:“可是,张老将军远在边关,哪有空管女儿?” 楚景玉觉得楚景月简直是块石头,冥顽不灵,干脆不回答了。 楚景琀冷笑道:“八皇姐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无非是因为张良妃没伤害到你的利益而已,是啊,死的人反正七皇兄的母亲,又不是八皇姐的母亲,八皇姐自然不觉得心痛。” 楚景月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慌忙摇头道:“我没有这么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八皇姐,你说我们陷害忠良的时候,有考虑过皇兄的感受吗?失去母妃,没了王位,还去了北地从军,差点连亲妹妹都没了。” 楚景琀一想到楚景贤就十分心痛,她的眼圈都红了,哽咽的问:“楚景月,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你难道从来都没有为皇兄所遇之事有一点点的难过?” “我……” 楚景月沉默了下去,她不能理解,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兄妹的世界变得如此复杂?她似乎觉得她和她们的脑袋不一样,只有她的脑袋是空空的,看见别人笑觉得那就是笑,而看不到那笑背后的意思。 最后,楚景月道:“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你的忙,但我不会说出去的,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你们放心。” 楚景琀和楚景玉双双点头,都相信只要楚景月做出承诺,那么她是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你们继续聊,我想起下午还要去刘府,先走了。”楚景月自觉走了。 楚景琀和楚景玉这两人自是开始了计划,恰逢朝中老将军王导的八十大寿,楚景琀与楚景玉自然要抓住这次机会,毕竟这将会是盛安一大热闹之事。 说起,王导老将军,他年轻时可是叱咤风云,征战南北,先代女帝对他十分看重,临老了又支持楚元帝上位,是以楚元帝对这位老将军也是十分敬重。 王导老将军的寿宴自然是场面宏大,宾客众多,老人家虽然征战沙场,杀伐果断,但却不是一个不苟言笑、庄严肃穆之人,乃是一位十分活泛爽利,喜欢和小辈说说笑笑的和蔼老头。 楚景琀本跟随皇后皇帝一起,出宫之后,她向楚元帝说要去找一位朋友一起,就先行离去。 楚元帝不阴所以,问皇后。 “是一位名叫苏焕卿的朋友,景琀时常与臣妾提起。”皇后笑这回答,她心中还是有点高兴,王导老将军生日,她还真怕楚元澈会带安贵妃出席,驳了她这个皇后的面子。 楚元帝微笑道:“苏焕卿?可是我们大楚首富之子?” “正是。” “苏焕卿,江州洪涝时,曾救济百姓,后来更是以平时之价卖米,朕在江州之时,曾与这位少年有过几面之缘,容貌气度不凡,景琀竟能结交这样的人?”楚元帝觉得他女儿结交了一个贤良之人,心中暗自得意不愧是他的女儿。 “是,而且两人都有些互相喜欢之意。”皇后笑道。 “好啊,朕的女儿,三夫四侍再正常不过,她能娶到这样一位夫君,实在不错。”楚元帝真是心中高兴至极。 皇后见楚元帝高兴,趁热打铁道:“陛下,可是要给他们赐婚?” 楚元帝沉思了一下道:“赐婚倒是不必了,毕竟正夫是安太傅之孙,朕不能打安太傅的脸。” 皇后低头称是,心中却道:是对你没多大用处,所以才懒得管吧?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到了王导老将军家,到了王家,帝后自是受到热烈欢迎。 楚景琀这边正坐着马车驶向苏府,她奉皇后之命去接苏焕卿,皇后是她要趁此告诉天下人,苏焕卿乃是她定下的人,同时也观察观察皇帝的意思。 楚景琀心中尴尬,若是她将苏焕卿带去参加王导将军的生日宴,那跟着她爷爷秦相一起去的安苍云怎么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君世离又该如何自处?这次宴会后,不知又有多少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在盛安城中疯传。 楚景琀正思索她的烦恼之时,马车已到了苏府门口,苏焕卿早已等待多时,见楚景琀的马车到了心中高兴,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 楚景琀本觉得烦恼,但在见到苏焕卿和煦的笑容,心中烦忧一扫而光,将人迎上了马车。 “幸苦殿下,还得来接草民。”苏焕卿向楚景琀郑重道谢。 楚景琀头一回见到苏焕卿行礼,笑道:“免了,从未见你给我行过礼,焕卿,你不会有事要求我吧?” 苏焕卿调侃道:“就是有,也不是现在,不过,也不麻烦,就是借用九殿下的威名而已。” 楚景琀故作惊讶问:“我的威名?本公主吓到过谁?” 苏焕卿摇头微笑,捏了捏楚景琀的鼻子,心道他刚刚见楚景琀的脸色阴阴不好。 两人到了王将军府,宾客都已到齐。楚景琀一来,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身边的苏焕卿自然也备受关注,众人心中都疑问为何九殿下不和她夫君一起来,而是和一个陌生男子,这么快就又有新人了? 楚景琀自然知道众人心中疑问,但她若无其事的带着苏焕卿和皇亲国戚一一打过招呼,顺便介绍苏焕卿,最后带着苏焕卿去拜见皇帝与皇后。帝后自是在将军府迎客厅内歇着喝茶,哪能在院里日头底下晒着?虽然冬日的日头不大。 客厅里王老将军正陪着皇帝皇后聊天。 “父皇,姨母。”楚景琀行了个万福礼,又弯腰对王老将军说:“楚景琀见过王大将军。” “殿下的礼,老夫可受不起,快请起请起。”王老将军笑着说。 楚景琀起来,又拉过苏焕卿道:“焕卿,快行礼。” 苏焕卿自是跪下,对楚元帝和皇后说:“草民苏焕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最后才拜王导将军:“草民见过王将军,祝王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苏焕卿吐字清晰,声音清脆,自跪下到站起来,一直是脊梁挺直,神色庄严,不卑不亢。 楚元帝不禁点头赞赏。 楚元帝道:“苏焕卿,你可记得朕?” 苏焕卿看向楚元帝,心道果然是那个人,道:“陛下人中之龙,草民对于气度举止不凡的人从不会忘。” “哈哈。”楚元帝笑了几声,高兴道:“江州时候,朕倒是要感谢你和苏家。” “为国为民,乃是每个人的责任,苏家和草民也并不想要什么。”苏焕卿垂眼抱拳回答。 楚元帝故意问:“难道景琀,你不想要么?” 楚景琀头一回见苏焕卿这么恭谨肃穆,再也没有那狐狸般的微笑,正暗自思量出神,突然听楚元帝提到她,而且问出了这样的话,不禁红了脸,看向苏焕卿,见苏焕卿也正瞧了她一眼。 苏焕卿一笑道:“草民确实想要九殿下。” 楚景琀听苏焕卿如此说,绯红已蔓延到耳根了。 “哈哈,朕允了,不过,朕已经许了景琀与安家公子的婚事,你既然想入景琀的门,就自己多努力吧。” 楚元帝十分骄傲这个女儿身边有这么多优秀的好男儿,虽然在他看来,楚景琀是文不成武不就,没一样突出的地方,但景琀十分沉静,不骄纵,心地也好,他还算是颇为满意。 “谢陛下。”苏焕卿听到楚元帝这么说,他对楚景琀的婚事突然有了十成把握,怎能不谢? “好了,你们下去吧?” “是,孩儿(草民)告退。”楚景琀和苏焕卿双双走了出去。 楚景琀带着苏焕卿一路,自是认识了楚景琀身边要好的几人,安苍懿见自己哥哥刚刚和人定亲,就有个情敌已经杀出来,十分不高兴,安苍云倒是柔柔一笑,上前见礼。 “在下安苍云,未请教公子姓名?” 苏焕卿一见安苍云,心下比较起来:此人矮自己一些,但眉间祥和,眼神清澈,嘴角带笑,应是十分好相处之人。 “在下姓苏焕卿。”苏焕卿温和一笑。 楚景琀微微有些尴尬,这是我两个夫君的见礼? “焕卿公子,年几何?” “在下年近二十。” “在下十四。” 安苍云心道还是自己年轻,能长久陪景琀。苏焕卿却觉得安苍云年龄太小,未经风霜,富贵中长大,不能如他一样帮助楚景琀。 楚景琀正尴尬中,楚景玉却突然出现,他严肃道:“小九,君世离出事了,你快过去看看。” 楚景琀一下子笑不出来,皱眉道:“皇兄,你快带我去看看。” 苏焕卿和安苍云一听是君世离出事了,自然也跟上了楚景琀的脚步。 君世离出了什么事呢?待在下阴日再表。 小人说句题外话,八公主楚景月实乃一个实心眼的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她去世多年,也依旧活在大楚百姓心中。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连环 且说君世离这边,作为楚景琀身边伺候的人,他自然应该随时跟在楚景琀身边,但是楚景琀和苏焕卿一起,他自然不想跟在其身后,他不想看见别人同情、揣测的目光,他更不想看到那两人郎才女貌,众人祝福称赞的场面给。 秋风拂过,落叶纷飞,君世离一个人站在回廊下,欣赏秋天肃杀凋零的美,可偏偏有一个人要出来煞风景,这人便是三皇女楚景莲。 楚景莲见一直爱慕君世离,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景琀与苏焕卿身上时,只有楚景莲注意到君世离,见君世离一人来到花园里,她心中一阵疼惜。 楚景莲走向君世离道:“我早说过会如此。” 君世离没有看她身边的楚景莲,只道:“我早知道会如此。” “你难道甘心?”楚景莲不可思议道。 君世离一勾嘴角问道:“我与你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情况又有何不同?” 楚景莲断然道:“当然不一样,只要世离与我在一起,我可以立马休掉后院所有人。” 君世离带着嘲讽的笑意看向楚景莲,想瞧出这个人的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 楚景莲被君世离邪邪坏坏的表情撩到,但她也知道君世离的表情里充满不信任,于是挺胸抬头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君世离一笑又转头看向院中风景道:“三皇女说的话,自然无人不信。” 楚景莲急忙道:“那世离?” 君世离冷漠道:“我的答案自然是不变。” 三皇女自嘲道:“是我太天真了。” 君世离转身离开,楚景莲皱眉拉住君世离一扯,君世离武功极高,碍于楚景莲身份,自然不会对她动武。 楚景莲笑道:“我心意真诚,世离若是不能接受,本王亦能理解,我不会逼你。” 君世离不看笑意真诚的楚景莲,面无表情道:“那在下谢过莲王姬。” 楚景莲又道:“反正我也不想回席,不若世离陪我在小亭里吃午膳?” 君世离面露难色,刚想拒绝却楚景莲阻止,她道:“难道世离要回席间陪景琀和她未来的夫君?” 君世离一笑道:“王姬不嫌奴才,奴才又有何不敢?” 楚景莲摇头道:“世离人中龙凤,怎可自谦为奴才,这边请。” 楚景莲在前方带路,君世离跟了上去,两人到了花园庭中,楚景莲入座不久被其侍女叫走,君世离不觉奇怪自顾自的喝酒。 “晓红,何事叫本王。”楚景莲问。 “殿下,奴婢准备了合欢散,殿下可要试试?”晓红道。 楚景莲皱眉道:“君公子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的神仙人物,怎能用这样的手段?你下去吧。” 晓红一听这番话自然点头认错告退了,心想她家王姬原本不是这样的,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君世离。 君世离这边自然听到了楚景莲和其侍女的谈话,毕竟他跟在大楚第一剑客碧痕身旁,加之本来就有练武天赋,他的武功早已入化境,能听到他自己十米范围内的声音并非难事,何况楚景莲本就不想瞒他。 午膳用到一半,楚景莲被皇帝派来的人叫走,君世离自然一个人用完了午膳,可是午膳用过没多久,君世离就晕倒在桌子上,而后,楚景嫣从树荫花丛间走了出来。 原来五皇女楚景嫣早就看到这两人私会在一起,她也早就知道楚景莲喜欢君世离,其实,她内心也喜欢君世离,毕竟谁不喜欢美人。 楚景嫣伸手触摸君世离的脸颊:“君世离,你这样的一个男子,的确能让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为你疯狂。” 君世离并未答话。 楚景嫣又道:“君世离,你可知,我和楚景莲,我们俩个第一次见到你就都喜欢上了你,可惜,我却从不敢接近你,甚至连说出喜欢你都不能。” 楚景嫣说到伤心处,忍不住眼圈泛红,她又道:“你知道为何,我不能说吗?” “因为楚景莲喜欢你。” “我曾经在她面前提起过我喜欢你,她却说我不配,说我身份低微怎么配得上你?” 楚景嫣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她嘲讽道:“我们都是父皇的女儿,她凭什么说我不配?” 说完的楚景嫣似乎想到什么,又自嘲道:“哦,对了,我没有她那样的母妃,没有可以依仗的外公,外祖父,她外公是吏部尚书,外祖父是镇北大将军。” “皇女又怎样?还不是要看家势,还不是要看父皇宠爱。” “所以,我连说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世离。” 楚景嫣悲愤的说完这些,似乎又高兴起来,她笑道:“说来她在你面前倒真的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以前,她可是看到喜欢的男人,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不过,现在看来她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楚景嫣不屑加嘲讽。 “这也正好便宜了我。”楚景嫣出声叫道:“来人,君公子喝醉了,将他扶到厢房休息。” 君世离被六皇女楚景嫣的人抬到了厢房休息,毕竟是女子,男子若睡着,她要想做点什么真的是有心无力,只好坐在床边盯着君世离看,君世离睡了一会儿便也不好再装,只好悠悠醒来。 楚景嫣甜甜一笑道:“世离,你醒来啦!” “六皇女?”君世离皱眉道,随即看了一眼周围,疑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楚景嫣皱眉道:“三皇姐给你下了昏睡的药,我刚好在附近,便将你救了出来。” “三皇女为何给我下药?”君世离故作不懂。 楚景嫣笑道:“三皇姐一向如此,从前她见到好看的男子,便喜欢下药带回自己府里。” 君世离反问道:“既是如此,六皇女为何救奴才,六皇女不是一向和三皇女殿下交好吗?” 楚景嫣摇头道:“我和三姐并不是很好,只是因为我们的母妃很好而已。” 君世离盯着楚景嫣不搭话。 楚景嫣又道:“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三皇姐,她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以自我为中心,笼络了不少良家男子,只可惜我再怎么劝说,皇姐也是不会听的。” 君世离不想和楚景嫣多言,起身欲离开,却没想到突然头晕,身形一晃。 楚景嫣赶紧扶住君世离,关心道:“世离,你怎么了?” 君世离放下揉额头的手道:“不知道,只是觉得头很晕。” 楚景嫣笑道:“应该是药力未散的原因,你快躺下吧,我陪着你,放心,皇姐找不到这里的。” 君世离却冷漠道:“我一个人便可,六皇女想必有事要忙,不必管奴才。” “君公子可是不爱热闹?我也不喜人群。”楚景嫣一身蓝衣,人长得玲珑可爱,声音动听,可这些在君世离看来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皇女留这里,可是还有事?”君世离出声问。 楚景嫣笑道:“我留在这里,自然是为了保护世离,若是我离开,皇姐突然来了怎么办?” 君世离却道:“比起三皇女,我觉得六皇女更加危险。” 楚景嫣皱眉道:“难道你也喜欢楚景莲?” 君世离道:“我并非喜欢三皇女,只是觉得三皇女虽然唯我独尊了些,但是她至少光明磊落。” 楚景嫣不笑了,冷漠道:“楚景莲强掳良家男子入府,算是光明磊落?” 君世离道:“总好过一些人暗里动手后还不负责任。” 楚景嫣咬牙切齿道:“那她表面说不对你下药,实际上你晕倒了,这又作何解释?” 君世离摇头道:“这就要问六皇女了。” 楚景嫣阴狠道:“世离,你这是怀疑我?” 君世离反问道:“难道不是吗?虽然我不喜欢三皇女,但我知道她这个人极为骄傲,她说过她不做,那么她就绝对不会这种事。而六皇女你,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楚景嫣皱眉出生质问:“为什么你们都向着楚景莲,明明她才是那个一直抢我东西人,从前,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他,楚景莲却二话不说将他掳进了王府。” 君世离出声道:“仰人鼻息,便只有任人拿捏。” “是,我胆小,我巴望着她楚景莲的施舍而活,没办法,谁教我母家没势呢。”楚景嫣自嘲。 君世离却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像五皇子一样,也可以很好。” “像他有什么好?我就是要跟着楚景莲,我为什么不争?我不会让楚景莲永远踩在我头上的。”楚景嫣疯狂道:“我要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我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所以,我会楚景莲,一定要帮楚景莲。” 君世离嫌弃道:“果然比起你,我更觉得三皇女好些。” 楚景嫣笑道:“君世离,我劝你最好现在顺着我说话。” 楚景嫣捏着君世离的下巴,她笑道:“其实,皇姐给你下的不是什么昏睡的药,是武功暂失的软骨散。” 君世离道:“所以,这药真是你下的。” 楚景嫣笑道:“是啊,毕竟我可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知她心意,帮她提前做事怎么成?” 君世离装作痛恨道:“你真是卑鄙无耻。” 楚景嫣却恨道:“这不都是被你们逼的。” 她说完便跨坐在了君世离身上,她笑道:“世离,你会喜欢我的,你会知道,我比楚景莲,比楚景嫣都好。” 楚景嫣边说边拉开了君世离的衣领,她自己也脱下了外衣。 楚景琀和楚景玉按照原定计划来到后花园的小亭,他们原计划君世离假意晕倒,再派人引开楚景莲,等楚景嫣上前之时,楚景琀他们一行人就出现,然后将事情闹大,说楚景嫣非礼君世离,楚景莲那么喜欢君世离,又见君世离晕倒,便立刻会怀疑楚景嫣,他们的关系自然也会破裂。 可是楚景莲却被父皇的人提前叫走,他们赶来这里果然没有见到君世离和楚景嫣,楚景琀不由问道:“皇兄,他们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只是见楚景莲提前来了前厅,便叫上你过来了。”楚景玉严肃道。 “他们会去哪儿呢?”楚景琀不由分析道,君世离会武功,应该不会有事,但万一楚景莲他们给君世离下药呢? 楚景玉道:“景琀别担心,君公子会武不会有人伤到他。” 楚景琀看着花园回廊尽头的客房,心想君世离会武,且明明早有防备,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被人带走,除非他主动跟别人走,那么现在他在等着她去找他。 楚景琀抓住楚景玉的胳膊道:“皇兄,你去找老将军,叫他帮忙找君世离。” 楚景玉皱眉,示意楚景琀是否真的要这么做,楚景琀认真点头给以肯定回应,楚景玉得到肯定回答便立刻转身去找找人。 楚景琀刚和楚景玉分开,楚景莲便跟了过来,她见到楚景玉和楚景琀离开了前厅,立刻解决前厅的事情,来了后院果然君世离不在原地,而楚景琀也正在君世离,她也立刻跟上。 楚景琀见楚景莲跟着她,便出声问:“三皇姐,你把世离藏哪儿去了?” 楚景莲一脸莫名其妙道:“如果我知道君世离在哪儿,干嘛还跟着你?” 楚景琀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贼喊捉贼?” 楚景莲道:“我说了不是我,那就不是我,我没必要撒谎。” 楚景琀哼了一声。 而楚景玉来到前厅时,王老将军将自己新得的一幅吴道真的真迹拿出来给众人欣赏。 王老将军道:“这幅画乃是年轻时,偶遇吴先生,我们聊得十分投契,当时吴先生正在作这幅画,画完转手送给了老夫。” 众人都夸王老将军好机遇,好福气。 “现在老了,看见这幅画,读读佛经,觉得十分有益心性。”王老将军道。 众人又夸王老将军还年轻,风采不减当年,怪不得如此矍铄,原来在修佛法之类的。 只有张雪阳出声讥讽道:“吴先生送这幅画的意思,明显是希望将军少做杀孽,而且,前半生杀人无数,临老了竟然在修佛法,真是……” 张雪阳此番话被所有人听了个明白,她说完转身离去,如此与众不同倒是令前来的楚景玉印象深刻。 王老将军及刚才夸口的官员自然心中记恨上了张雪阳,而这时楚景玉上前跟王导老将军一说,老将军立刻吩咐下人去搜查后院,这一举动自然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瓦解 话接上回,景琀走向花园回廊后的客房,楚景莲也揣测君世离出事,快步跟了上去。楚景琀一路向着花园最偏僻的客房二区,果然看到楚景嫣的侍女守在门外,楚景莲想冲上去,却被楚景琀阻止。 “你拉着我干什么?”楚景莲皱眉问道。 楚景琀道:“你打草惊蛇不要紧,万一伤到世离就不好了,再说,你不想知道楚景嫣为何找世离么?” 楚景莲冷静下来,又仔细盯着楚景琀,楚景琀脸上果然没有半分着急,十分沉着冷静,她道:“你果然不喜欢世离。” 楚景琀忽然笑了道:“我若是不喜欢世离,怎会想着与他成亲?” 楚景莲冷冷道:“那为何他现在有危险,你一点也不着急?” 楚景琀道:“急有何用?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害了他。” “若是世离他现在正被楚景嫣轻薄呢?”楚景莲问。 楚景琀无所谓道:“反正世离世男子,吃亏的也不是他,不过,世离若是楚景嫣轻薄……” 楚景琀话还没说完,楚景莲狠狠道:“她敢,她一个个小小贱婢的女儿。” 楚景琀笑了,果然在她皇姐眼里,周熙妃和楚景嫣不过是婢女而已,也对,周家一直巴张家,周熙妃从小也是巴结张良妃长大,如婢女一般伺候张良妃,也难怪别人将她当做丫鬟。 楚景琀道:“有什么不敢?楚景嫣或许早就喜欢上世离了,不过碍于皇姐的面子不好说而已,今次正好逮到机会了,皇姐,你该不会给世离下药了,才让她有机可趁吧?” “本王没有。”楚景莲斩钉截铁道,忽然又想到什么,狠狠道:“这个贱婢竟然敢骗我?” 楚景琀见两人关系破裂,心中高兴,表面去冷淡道:“皇姐,你去将那丫头打晕。” 楚景莲不明道:“我们直接闯进去不就行了?” 楚景琀笑道:“皇姐难道不想听听楚景嫣的真心话么?” 楚景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她想知道楚景嫣是否真的有不臣之心, 楚景莲一个箭步突然窜出,一掌劈在了楚景嫣侍女背后,侍女果然昏迷倒地,楚景琀从草丛快步走了过去,伏在门上仔细听。 楚景莲道:“为何不是你上前打晕她?” 楚景琀道:“皇姐,你知道的,我武功不好,你要是给我一把弓箭,我倒是能将她射死。” 楚景莲皱眉不吭声,也趴在门上听了起来,两人正好听到楚景嫣对楚景莲的指责,楚景莲气得浑身发抖。 楚景琀悄悄笑道:“皇姐,没想到你这么招人怨恨。” 楚景莲气的牙痒痒,但依旧保持冷静,她道:“哼,这个两面三刀贱人,本王倒要看看她还能说些什么?” 楚景嫣那头自然将对楚景莲的埋怨一一说了出来,楚景莲越听越气,他们张家可是给了周家泼天富贵,是她母亲将周熙妃推荐给的皇帝,她外公给的周熙妃他爹官位,周家是靠他们张家才有了今天,没想到楚景嫣这么不知好歹,竟然敢心有不满,还敢怨恨她? 楚景莲越来越无法忍受,直到听到楚景嫣要轻薄君世离的话,她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了门,只见楚景嫣已经扒开了君世离的衣服,而她自己也是衣衫凌乱,香肩半露,好一个香艳无比的场景,令楚景莲气不打一处来。 楚景嫣见到突然冲进来的自然吓得惊慌失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楚景莲会突然冲进来,她听到那些话了?再一见楚景莲身边的楚景琀,楚景嫣瞬间明白她中计了。 她看向君世离,君世离正面露微笑望着她,楚景嫣不禁出声问:“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君世离勾唇笑道:“聪明如你,为何此次如此大意?” 楚景嫣忍不住掐住君世离的脖子,喊道:“你竟然陷害我,我要杀了你。” 楚景莲上前一把揪住楚景莲的头发,将她从君世离身上拽了下来,楚景嫣跌坐地上,楚景琀赶紧上前给君世离整理衣服,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 楚景莲忍不住扇了楚景嫣一个巴掌,她道:“你这个贱婢,竟敢背叛我,哼,你要杀了君世离?我才是要杀了你。” 楚景嫣捂着流血的嘴角,瞪着楚景莲,她真的是太恨楚景莲了,她从来没有将她当做她的妹妹,只是将她当做一个下人,一个奴才。 话说,楚景玉与王导将军的举动,自然引起他的注意,楚元帝命刘福海截住楚景玉问,楚景玉本不想惊动皇帝,但皇帝已然问起,他只好如实回答。 楚元帝思索道:“君世离,碧痕,这不是你的徒弟么?” 碧痕道:“回陛下,正是劣徒。” 楚元帝道:“朕记得,你说过你徒弟练武乃是绝世奇才,除非他自己想跑,只怕别人留不住吧?” 碧痕低头道:“陛下,想必是有人故意设计。” 楚元帝笑道:“刘公公派人去找,朕不相信,有谁敢动景琀的人。” 楚元帝说完便带着一大群人去了后花园,楚景玉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跟着,若是计划白露,他和楚景琀必定是要遭殃的。 楚元帝的人很快将他们带到了现场,一行人刚跨进门,就听见楚景莲一句“楚景嫣,我要杀了你”。 “景莲,你要杀了谁?”楚元帝出声质问,声音清冽而冷肃。 楚景莲听到楚元帝的声音,脑袋一下子恢复了清明,她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没了,心中更加怪罪楚景嫣。 楚元帝进屋,只见楚景嫣衣衫不整坐在地上,脸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嘴角直流血,很明显是站在她面前的楚景莲所为。 就算楚元帝再不怎么喜欢楚景嫣,但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看着他另一个女儿以大欺小,他心中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 “景莲,告诉朕,你要杀了谁?”楚元帝继续质问。 楚景莲身子一软,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未想,未想杀了谁。” “父皇,救救儿臣。”楚景嫣跪在一旁出声,突然抱住楚元帝哭道:“三皇姐她,三皇姐想杀了儿臣啊。” 楚元帝问道:“景莲为何想杀了你?” 楚景嫣哭泣道:“父皇,她见不得我和君公子在一起,所以三皇姐她想杀了儿臣。” 楚景莲心中恨极,她道:“父皇,楚景嫣她没说实话,明明是她给君公子下药欲行不轨。” 楚元帝问道:“景嫣给君世离下药,与你何干?你为何如此着急想要杀了她?” 楚景莲低头小声道:“儿臣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楚元帝见楚景莲嗫嚅之样,了然道:“这刀只怕不能向亲姐妹拔啊,景莲。” 楚景莲拜倒在地:“父皇,孩儿知错。” 楚元帝没说话,看向坐在床边的楚景琀道:“琀儿,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元帝之意,此次受到伤害的人是君世离,而君世离乃是她的人,自然是将解释权交给楚景琀,当然他希望她女儿能不要做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楚景琀望了望门外的一些大臣,她很清楚她父皇是一个多在乎皇室颜面的人,她不能也不可以将丑事外扬,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最好,若是闹大,只怕会对君世离不利,反正她目的也达到了,惩罚只是锦上添花,需不需要都行。 楚景琀笑道:“回禀父皇,三皇姐说错了。” 楚景莲瞪向楚景琀,她不明白楚景琀想要干什么。 楚景琀起身挽住楚元帝的胳膊,娇俏道:“父皇,世离他在后院小亭喝多了酒,六皇姐刚好路过,她心疼儿臣,怕世离若是着凉不能照顾儿臣,就亲自送将世离送来这里休息。” “由于她照顾世离热了些,就想脱件衣服,没想到正巧被我们看见。”楚景琀笑道:“父皇,你知道的,三皇姐她公正善良,以为六皇姐是想欺负世离,所以冲动了些,父皇,你就原谅她们吧?” 楚景琀的这番解释令楚元帝十分满意,满意于她的懂事,满意于没有丢失皇家颜面,楚元帝心中乌云散去,脸上露出笑容。 楚景莲本想争辩,但看到楚元帝脸上满意的笑容,心知这才是父皇想要的真相,便道:“景琀说的是,儿臣一时冲动才会口不择言,请父皇恕罪。” 楚景嫣也明白楚元帝的意思,何况楚景琀这句话算是保下了她,尽管她没有给君世离下药,但若是君世离咬定是她,她也无可奈何,毕竟确实有轻薄君世离,若是她抓着不放,最后反而是她受罪,这个哑巴亏她只有先吃下。 楚景嫣只恨楚景琀将话说的过于圆满,不然可以她或者楚景莲任何一个人都对君世离有心,立刻求楚元帝赏赐,怕是君世离想跟着楚景琀都不能了。 只可惜楚景琀一口一个体贴她,帮她,若是她们还硬着头皮说喜欢君世离,只能称之为不知廉耻,真是好一个楚景琀,没想到如此厉害。 楚景嫣低头道:“正如景琀所说,儿臣一片好心,倒是叫三皇姐误会了。” 楚元帝道:“你起来吧,回去叫太医给看看,女孩儿家伤到脸可不好。” 楚景嫣道:“儿臣谢过父皇。” 楚元帝又道:“景莲你性子冲动,打伤皇妹,朕便罚你一月俸禄以示惩戒。” 楚景莲点头谢楚元帝,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楚景嫣虽表面尽是笑意,心中却恨道:你三女儿将你六女儿打得嘴角都流血了,你连一句斥责也没有,只是简单罚了一个月的俸禄,父皇啊父皇,你为何如此不公? 之后,楚景嫣回到宫中,周熙妃见到她脸色红肿,就知道楚景莲又欺负了她,从此对张良妃再不顺从,她们俩的联盟自然如沙一般松散。 而张良妃从楚景莲口中知道周熙妃有反叛之心时起,也决心收拾掉这俩母女,毕竟周熙妃跟着她多年,知道她不少事。 于是,朝中刑部侍郎周凯,也就是周熙妃的父亲,滥用私刑,收受贿赂,包庇罪犯的消息不胫而走,刑部安尚书自然对楚元帝出面调查,经过一月调查,自然所言不虚,楚元帝自然革了周凯的职,将其流放至塞北边城做苦役。 周熙妃无论如何求皇帝,皇帝也不轻饶,不久,皇后又查出周熙妃和楚景嫣卖官换钱的证据,楚元帝怒不可遏,他最讨厌前朝和后宫相互勾结,立刻将周熙妃贬为最末等的才女,革了楚景嫣的职,将其关入宗人府,楚景嫣的皇帝梦算是彻底宣告破裂。 楚景琀听到这个消息之时,不用想便知道皇后能这么快找出周熙妃卖官换钱的消息,肯定是张良妃给的消息,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不过,楚景琀还是很高兴,欣喜之余想起楚景贤,便将这些事情写信寄给了楚景贤,尽管楚景贤一封回信也无,楚景琀也曾经赌气想过不给楚景贤写信,可没过三五天便放弃了。 她真的很想念楚景贤,尤其年节闲下来,每日似百抓挠心,思念着楚景贤。而且今年年节是头一次楚景贤不陪着她,以致于她在信的末尾,附上一首“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末了楚景琀觉得过于矫作了些,又补上一句“这首诗确如景琀的心情,皇兄在外,凶险万分,万望珍重”。 楚景琀不知,她此时写信的神情十分温柔娇羞,君世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未提醒楚景琀,只是悄悄出去,他该去找碧痕统领练武了。 在楚景琀用晚膳之时,侍女曼柔突然慌慌张张来告诉她,君世离被碧痕统领刺中胸膛的消息,楚景琀立刻放下碗筷赶去了乾元殿。 给位客官,话说楚景琀这日子过得忒不太平了,总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君世离到底怎样,且在下明日叙说。 在下给各位客官说一件旧事,楚景琀十岁生日时,收到了来自君世离的玉雕花,她准备带去学堂炫耀炫耀。 只是去尚书房的途中,刚好碰到了楚景嫣,楚景嫣一直嫉妒楚景琀,心里又暗自喜欢君世离,她故意在路上堵住楚景琀。 楚景琀身边只有吴雅,虽然吴雅有心护主,但早就被楚景嫣带的几个老宫女按在一旁,楚景嫣打碎了楚景琀的玉雕花。 楚景琀本以为就这么算了,没想到楚景嫣让自己身边的侍女打了她几巴掌,然后她哭着跑去走了。 后来她上完学回来才知道,楚景嫣恶人先告状,楚元帝很生气,楚景琀百口莫辩受皇后惩罚,皇后虽然知道楚景琀受了委屈,但是那种人证物证全无的情况下,楚景琀只好认罚。 其实那天也是楚景嫣的生日,后宫很少有人知道比楚景琀大三岁的楚景莲的生日,也很少有人送给她礼物。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身世 话接上回,君世离与碧痕比剑之时受伤了,他为何而受伤呢?因为他心绪不宁,与碧痕这样的强者比剑,稍有大意就可能丧命,何况君世离不专心? 他为何不专心呢?因为楚景琀唤起了君世离一个深深埋在心底的念头,君世离不敢想,不敢问,甚至不愿面对的一个问题,就是楚景琀也许喜欢她的皇兄,喜欢她的亲哥哥。 或许楚景琀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君世离意识到了,他看到她给楚景贤写信的样子,温柔娇俏且羞涩,是她偶尔在他面前的样子。 君世离为他生出的这个念头而心惊,也为这个念头心碎,他不禁想问:楚景琀,你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皇兄?但君世离不敢问,他决定不提醒楚景琀,让楚景琀永远以为她只是对亲人的喜欢而已。 君世离这一思考见,自然让碧痕统领有机可趁,差点一剑刺中君世离心脉,幸好碧痕统领及时收手,虽然刺中君世离,但不过是区区皮肉伤而已。 碧痕统领,乃是孤儿,从小被楚元帝收养,因其醉心于武道,就加入暗卫训练,不过区区二十二岁便成为皇宫禁卫军统领。 碧痕见君世离受伤,并未上前安慰,只是冷淡道:“你不该走神。” 君世离捂住胸口道:“抱歉。” 碧痕道:“比武若是不专心,会被敌人杀死。” 君世离低头道:“我知道。” 碧痕皱眉道:“我曾在陛下面前说过,你是我第一个弟子,也是我最后一个弟子,还是我最得意的一个弟子。” 君世离抱拳道:“徒儿知错。” 碧痕道:“我从未要求你全师徒之礼,可我最崇尚的对武道的尊崇,你不应该不知道。” 君世离低头沉默不语,碧痕统除了皇帝的安危,唯一会放在心上的便只有武道这件事情,他这次如此失误,碧痕是不会轻易原谅了。 碧痕走向君世离,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严肃道:“我已经无可再教你,但这最后一点你需谨记。” 碧痕言下之意,是君世离以后不要再来他这里,君世离一时间心头苦涩,他进宫以来的这四年的时间,大多跟着碧痕习武,或者是帮他做事。 君世离沙哑道:“师傅,我……” 碧痕道:“不必难过,我已确无东西再可教你,你的武功已不比我弱,无必要再来我这里。” 碧痕这话算是解释,他并无责怪君世离之意,是真的觉得君世离不必再来他这里。 君世离还想说什么,碧痕却道:“脱衣,我给你上药。” 君世离道:“碧痕统领,世离自己动手便可。” 君世离可不敢让碧痕照顾他,碧痕也从善如流,将金疮药递给君世离道:“流血过多不好,赶紧止住。” 君世离扯开衣服,露出半个肩膀,撒上金疮药,而碧痕却一直盯着君世离的肩膀看,君世离忍不住问:“碧痕统领,可是在看我肩上的这块胎记?” 碧痕点头。 君世离道:“碧痕将军可曾听过红莲宫?” 碧痕点头道:“培养刺客与间谍的江湖组织。” 君世离道:“我正是从那儿出来的,虽未见过其他人的标记,不过,我想红莲宫的孩子应该都有。” 碧痕思索一会儿,开口道:“我没去过红莲宫,但我有。” 君世离奇怪道:“一模一样?” 碧痕点头。 君世离又道:“不会在同一个位置吧?” 碧痕道:“同一位置。” 君世离玩笑道:“我与碧痕统领不会是兄弟吧?” 碧痕严肃道:“可能,我记得幼时却有一弟,后来家中变故,便失散。” 君世离乍听这话,心中激动,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从未想过他,他还能有一个兄长,但他生生忍住了。 君世离道:“怎会?或许只是巧合。” 碧痕皱眉道:“不会,母亲喜欢红莲,凡是她的所有物都会刺上红莲。” 君世离不禁问:“难道红莲宫与碧痕统领母亲有关系?” 碧痕摇头道:“若是与母亲有关,陛下应该清楚,他不会放任此事发生。” 君世离点头。 “不过,你的身世确实应该弄清楚。”碧痕思索道:“可惜我有皇命在身,否则要前去调查一番。” 君世离激动道:“我去。” 君世离记得红莲宫有个天机阁,里面尽是红莲宫的各种机密,应该对各个孩子的身世有所记载,他以前只觉得自己与红莲宫中的孩子一样都是孤儿,从不想探究自己身世,现在他说不定有个亲人,他第一次想知道自己的来历,而且,他顺便看看红莲宫其他人是不是肩头也有红莲印记。 碧痕点头道:“如此也好。” 而这时楚景琀带着一群人来到校场,碧痕自然看见了楚景琀,似想起什么,对君世离接着道:“已快新年,之后,陛下会对你有所安排。” 碧痕之意,让君世离安心过个好年,再在楚元帝对他有所安排之时,抽空去红莲宫一趟,君世离与碧痕相处时久,当然知道碧痕前后不搭的话语要表达何意。 碧痕本转身欲走,楚景琀却出声喊道:“小师傅,怎么见到我就走了啊?敢伤我的人,小师傅不怕我找你麻烦了?” 碧痕无奈转身,他最崇敬武道,偏偏楚景琀是一个极其没有武道精神的人,以前他给几位皇子上课,月末考核便是和他比试一场,楚景琀为了赢,可以头一天就给他下药,或者,比武之时用各种暗器,总之,从不按规矩来。 碧痕皱眉道:“是他比武不专心。” 楚景琀见君世离只是皮外伤,早已放下心来,所以调侃起碧痕来:“你就不会让着他啊?” 碧痕摇头道:“我已经违反规则,对他手下留情。” 楚景琀道:“那我们世离还受伤了?” 碧痕严肃道:“他本来该死了。” 楚景琀撇撇嘴,转身查看君世离的伤势,又在突然转身之际向碧痕所在方向甩出两根尖细的金簪,幸好碧痕足够了解楚景琀,身形一晃,离开原地躲了过去。 楚景琀道:“没想到,小师傅还是如此敏锐,徒儿佩服佩服。” 碧痕冷淡道:“没想到,九殿下还是如此古怪,碧痕佩服佩服。” 楚景琀笑道:“彼此彼此。” 碧痕转身便走。 楚景琀看着他的背影,出生道:“小心暗箭。” 碧痕身形未动,理都没理,楚景琀大声道:“真的暗箭哦!” 楚景琀见碧痕都不回头,也不躲,不禁撇嘴。 君世离摇头道:“你为何总是这样对碧痕统领?” 楚景琀耸肩无奈道:“谁教他明明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是个不知变通的小古板呢?” 君世离道:“那是碧痕统领的原则。” 楚景琀笑道:“逗他比较好玩啦,好啦,你现在受伤啦,走,我回去给你涂伤药。” 两人回到含光殿,楚景琀给君世离涂伤药,而君世离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楚景琀,他可能与碧痕是兄弟之事。 楚景琀发现君世离心不在焉,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碧痕统领说他肩头与我一样有一个红莲标记。”君世离道。 “碧痕并没有在红莲宫待过”楚景琀想了一下,惊奇道:“那么这么说他可能是你的兄长?” 君世离道:“碧痕统领也这么说。” 楚景琀听完,思索了一会儿道:“世离,皇兄曾经告诉过我,当年灾情紧急,父皇竟然会绕远路去一个小村落,还恰好救了了,虽然表面父皇说是为了体察民情,但为何救了你,就不再继续看别的村庄,而是直接去了江州城,我们都怀疑父皇去的目的就是为了你。再不说,回宫后父皇对你的优待,你的身世大有文章。” 君世离点头道:“我已决定年后回红莲宫探查一番。” 楚景琀皱眉,她并不太愿意君世离离开,道:“红莲宫是江湖组织,而且你好不容易逃出来,你一个人回去会不会太危险?” 君世离道:“不会,我自然有把握。” 楚景琀沉默了。 君世离见楚景琀难过,心中甚是高兴难过皆有,高兴楚景琀不愿意离开自己,难过自己这一去少则三两月多则半年,离开她自己心中亦是难过非常。 君世离将楚景琀搂在怀里,吻了吻楚景琀的额头道:“放心,我很快回来。” 转眼便快年节,皇宫自是一派热闹,楚景琀一天事情结束后,回到寝殿,发现了一枝梅花插在白瓷瓶里放在桌上,而且是独有的绿梅,皇宫中没有绿梅,是以楚景琀知道定是苏焕卿派人送来的。 第二日,她去秦家给秦相,也就是楚景琀的外公外婆拜年,之后便去了苏府。还未进梅园,楚景琀便闻到淡淡梅香,进梅园之后,自是被梅花傲雪之姿迷住了眼。 到了梅园中心的凉亭,苏焕卿正披着貂皮披风,烤着火炉,用着绿釉瓷杯喝茶,十分闲适。 楚景琀在苏焕卿旁坐下,苏焕卿斟了一杯茶给她道:“这是去年的梅花雪水和梅花瓣泡的,你尝尝?” 楚景琀右手捏住杯沿,左手中指托住杯底,一小杯分了三口喝完,每一口都细细品味,整个过程平心静气,喝完之后道:“十分清香,第一口味道有些酸涩,第二口感觉有些酸甜,第三口就是自然的清甜了。” 苏焕卿一笑,说:“年节之下,多食油腻食物,梅花茶可以调理脾胃,还能解人心烦,如果不嫌弃,带回去喝一喝也好。” 楚景琀笑了:“这样好的东西,想买都买不到呢,我怎么会嫌弃?” 两人聊了一会儿近况,苏焕卿道:“上元节可要出来赏花灯?” 此话正合楚景琀心思,她笑道:“好啊。” “上元节的花灯会自是热闹非凡,看杂耍,猜灯谜,吃零食,十分有趣,只是不如中秋,不能放河灯。”苏焕卿叹道。 “我们可以一起放天灯啊。”楚景琀笑道,随即又有些惆怅,今年不能和她七皇兄一起放天灯。 “景琀,我介绍一人与你认识如何?”苏焕卿说。 楚景琀笑道:“焕卿,终于说正题了。” 苏焕卿笑道:“今年乃是科考,我有一堂弟,学问不错,希望景琀能照顾一些。” “好说,只要他能考中。”楚景琀道。 楚景琀本也知道这便是苏焕卿与她交易的条件,如今苏焕卿终于说了出来,她当然立刻答应。 不久,梅林深处走来一人,一身绿色衣衫,身形颀长,容貌清秀,笑容浅浅,走至凉亭,朝楚景琀抱拳道:“在下苏玥安,见过九殿下。” “免礼,焕卿的堂弟,果然也是不凡。”楚景琀浅笑。 “殿下过誉,我不过一俗人。”苏玥安抬起头来,看到楚景琀,心中惊讶,此女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美若仙子,皎若明月。 “乡试省试如何?”楚景琀问的自然是乡试以及省试。 “略居榜首。”苏玥安恭敬回到道。 楚景琀笑道:“不错,看来必然是明年的状元郎。” 苏玥安低头道:“不敢自信,唯有努力。” 楚景琀更为满意,苏玥安自身有实力,缺的便是以后入朝为官的人脉,他这样一个才子,且态度谦和,拉入自家阵营再好不过。 三人自是又聊了一会儿,楚景琀才告辞回宫。 上元节很快便来了,楚景琀自然找借口溜出了宫,过完年,二月份她就要出宫建府了,出宫现在对她来说已很是轻松。楚景琀自然带着君世离一起,赴了苏焕卿的约,苏焕卿这边也跟来了一个苏玥安。 苏焕卿虽早料到过不了二人世界,但临到头难免还是有点酸涩,尤其是楚景琀还叫上了安苍云、安苍懿还有四皇子楚景玉和八皇女楚景月。 楚景琀有点尴尬,一行七人中,有三人都是她未来的准夫君,她十分尴尬,还好楚景玉解围带着安苍云两兄弟走在前方。 楚景月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瞟一下安苍云,就算安苍云与她妹妹定亲,她依然忍不住喜环安苍云的心思,楚景月心中暗恨她自己。 一行人停下来看杂耍,楚景琀悄悄对楚景玉道:“皇兄今日为何未化红妆,穿红衣?不像你啊。” 楚景玉一笑说:“当然是为了跟我的小懿儿相配了。” 楚景琀注意到她四皇兄竟然与安苍懿穿了一样华贵的衣服,不是普通绣坊能做的,出声道:“这衣服,你不怕他转头给你卖了?” 楚景玉摇了摇扇子道:“他卖的多了,不差这一件。” 楚景琀撇了撇嘴。 楚景玉调侃道:“小九啊,苍云温柔可爱,焕卿如珠如玉,世离冷漠清疏,世间的好男子都让你给捡着了,你这齐人之福享得连我都有些嫉妒啊。” 楚景琀本就尴尬,道:“秦芜院的听琴仙子,吹雪阁的解意美人,明月楼的皎月佳人,盛安有名的三位仙子,可都说了非你不嫁。”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我说不过你,我认输。”楚景玉求饶。 楚景琀收口,看旁边某人的怒火,自动远离战场。 安苍懿脸色奇黑,大声说:“楚景玉,你这个渣男。” “没有,小懿儿,本王是好人。” 突然人潮都往一个方向涌过来,人流将七个人挤散了,推搡之间,楚景琀看到路对面一个戴着白色面具上的人,许是灯光太过恍惚,许是太过思念那人,楚景琀觉得那人仿佛是她皇兄。 可是她皇兄不是在北地吗?不是没有旨意,不得入京么? 欲知后事如何,待明日在下与给位客官细说。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幻梦 楚景琀想走过去,却听见君世离呼唤她的声音,楚景琀转头回道:“世离,我们诗会上见。” 君世离当然不想放楚景琀一个人,竭力逆人流想要去往楚景琀身边,但奈何人群的力量太强,他总不能使出武功伤害路人。 楚景琀艰辛的钻向街对面,那个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衣,黑发如墨,那股冷冽的气质和她皇兄一模一样。 楚景琀忍不住出声道:“皇兄?” 那人正在看花灯下的灯谜,转过身来,楚景琀本以为会看到楚景贤的脸,可这个白衣人带着面具,白色的面具,只能看见眼睛,但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人是楚景贤。 楚景琀继续道:“皇兄?” 白衣人摇摇头,并不回答她。 楚景琀听声音不像,可那双眼睛,和皇兄的一样,漆黑如夜,那里面有着皇兄看她时的暖意。 “怎么可能不是皇兄,你就是。”楚景琀笃定。 那人拽下楚景琀抓住衣袖的手道:“我不姓黄。” 楚景琀皱眉,伸手要摘下那人的面具,那人反应也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楚景琀想挣脱,那人却不放开,拉着她跟着他一起走,因为他看到找她的人快过来。 楚景琀倒也不挣扎,因为她认出了他的声音,既然皇兄不愿暴露他的身份,那么她便不揭穿他。 两人一起在琳琅满目的小饰品铺子上看来看去,面具人看到一个白玉发簪,立刻买了下来,之后顺手往楚景琀头上一插道:“别嫌弃。” 皇兄也曾经送过她一个白玉簪子,楚景琀触景生情道:“还说你不是皇兄,这簪子,这声音,还有这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你不是谁是?” “我本就不姓黄。”楚景贤道。 “你,讨厌。”楚景琀脸红撒娇,露出了十分女儿态的一面,她开心道:“我带你去见四皇兄和八皇姐,他们一定很想你。” 楚景贤将楚景琀拉回了怀里,从宽大的袖袍中拿出了一个面具覆在她的脸上道:“我无昭进京,不要惊动他人。” 楚景琀戴上面具道:“嗯,皇兄。” 两人继续闲逛,楚景贤看到一个小摊上有两个连在一起的铃铛,觉得十分有趣。 “老板,你那两个铃铛怎么卖的?”楚景琀问。 “哎哟,这位姑娘好眼光,这两个铃铛可是一对,小人好不容易弄到的呢,据说这铃铛受过神仙的祝福,哎呀,一直带着的情侣永不分开。”老板笑得开心。 楚景琀听‘情侣’两个字,心中微有些怪异,想解释这是她哥哥,悄悄瞅了她皇兄一眼,楚景贤正看别处,没注意到这边,楚景琀便没有解释:“怎么卖的?” “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好吧。”楚景琀突然意识到她没有银子,出宫一向是由君世离带着钱,她尴尬道:“皇兄,你带银子了吗?” 楚景贤笑着付了银子,两个铃铛是一金一银,造型别致,乃是镂空花纹,里面是珠子,红色绳索拴在两头,下面还有块白玉,跟着些红色流苏。 楚景琀将银色的铃铛系在楚景贤的腰间:“七哥,你一个,我一个。” “我不喜欢有声音的饰品?”楚景贤觉得戴着铃铛,走到哪儿响到哪儿,未免有些引人注意,便伸手欲解下。 小贩老板道:“这位公子,这两个铃铛里的珠子乃是菩提,不响的,看你们两位这么相配,这两铃铛太适合你们了。” 楚景琀也道:“老板说的对,你看它不怎么响的,而且人家又没让你天天戴着它。” 楚景贤见楚景琀没有反驳小贩老板的相配,心中笑意满满,放下欲解开铃铛的手。 楚景琀满意的笑起来,两人接下来逛起了花灯会,看过了舞龙,笑过了舞狮,齐叹了杂耍,还猜了灯谜,不知道的人绝对以为两人是普通的恋人。 两人来到大楚每年上元节都会举办唱歌跳舞赛诗的盛会,男女都可根据自身所长参加这个盛会,富商出资举办,由评委评审,台下观众投票,是以盛会现场人山人海。 先前的那场挤散楚景琀和君世离的人流便是来参加这盛会的人群,楚景琀知道自己和君世离他们约定在这里见面,但是此时此刻楚景琀却没有去找君世离,只和楚景贤并肩站在人群最后,看着台上的热闹。 楚景琀两人来时,唱歌、跳舞的比赛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下诗会,苏玥安和楚景玉都参加了,楚景玉会参加,完全是因为楚景琀相邀,楚景玉在盛安颇有才名,楚景琀借楚景玉的名衬托苏玥安。 现场的主持人是大楚的富人之一金胖胖,要说这金胖胖可一点不胖,只是其名表达了她父母美好的愿望而已,评审邀请的是朝中名臣苏太傅、安太师和盛安最大的书局的主人李大仁。 金胖胖自然认得台上的楚景玉,见楚景玉上台,自然立刻想要拜见,不过被楚景玉阻止了,楚景玉用了其化名玉如意,金胖胖自然不敢说出其真实身份。 不过金胖胖虽不讲,但台下当然有人认得楚景玉,没想到四皇子楚景玉就是鼎鼎有名的玉如意公子,立刻激动的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许多人都听说过楚景玉的才名,人们都有些激动。 而且先不说楚景玉和苏玥安的才学如何,就单单说那长相,俊美非凡,长身玉立,也足够吸引许多年轻女子的目光,让她们为之疯狂。 参加诗会的一共有十五人,诗会共有五关,第一关是猜灯谜,第二关是命题作对,第三关是命题作诗,第四关命题作词,第五关则没有命题随意发挥。 楚景玉和苏玥安两人自是过五关斩六将一点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二人轻松到了最后一关,只是没想到与他们同样进入到最后一关的还有张雪阳,她乃是张良妃的侄女,楚景莲的表妹,张尚书的女儿,也是一个颇有才学之人,被人称之为雪阳诗客。 “各位看官,今日的盛会你们算是来对了,盛安文人墨客中的两颗明星都在这里——玉如意公子和雪阳诗客,今日,两人,会在这里,决出高下,决出胜负,决出谁才是第一,让我们一起来听听他们对胜利的宣言吧。” 金胖胖说完,转向楚景玉道:“玉公子,可有什么话想说?” “本公子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想为了台下美人的期待,在下一定会得到第一名的银子。”说完朝着台下送去了一个飞吻。 台下安苍懿本来想骂楚景玉这个不求上进的,结果见楚景玉对着这边来了个飞吻,他周围的女子一片脸红害羞,心里不禁吐槽这个花心男人,末了他又看到楚景玉朝他眨了下眼睛,安苍懿翻了个白眼给楚景玉,楚景玉惨淡的摸了摸鼻子。 “玉意公子真是实诚的令人敬佩。雪阳诗客呢?”金胖胖笑道。 张雪阳本来有心想跟楚景玉一较高下,没想到却充满铜臭味,她一刹那觉得索然无味,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去比。 “我?看心情吧。”张雪阳淡漠的说了这么一句。 “啊,雪阳诗客真是有个性。苏玥安苏公子您呢?”金胖胖笑脸说。 苏玥安谦虚一笑:“看缘分吧。” 金胖胖:“苏公子何故如此谦虚,您可是连中两元呢,再过几月便是殿试吧,在下十分期待呢。” 台下人群一听到连中两元,人群发出各种羡慕嫉妒的声音,但他们实际都知道此人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金胖胖一番客气之后,最后诗赛就开始了。三人陷入沉思,现场也陷入一片寂静。 张雪阳想起自己曾经登城看春,于是便想以春立意,很快便有了一首五言绝句,于是写在纸上,然后敲了一下锣,显示自己以做好。接着楚景玉和苏焕卿也开始动笔,随后锣声接连响起。 金胖胖根据敲锣的顺序念,先拿起张雪阳的诗念了起来:“登城春望,物外山川近,晴初景霭新。芳郊花柳遍,何处不宜春。” 众人一听都在念好,一片喝彩之声。 “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金胖胖念这首词的时候,楚景玉自是灼灼盯着台下安苍懿,安苍懿却偏头不看楚景玉,他除了钱谁不爱。 金胖胖到苏玥安身边之时,苏玥安出声要了一把琴,金胖胖不知何故,还是给苏玥安找来了一把。 苏玥安说:“这诗,在下想自己唱出来。” 苏玥安自是边弹琴,边唱了出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苏玥安诗中情深意切,歌声清朗悦耳,琴声空谷幽远,自是将现场之人迷得神魂颠倒,安太傅,苏太师,李大仁都对其赞不绝口,苏太师更是当即表示愿意收苏玥安为门生,并许诺将孙女儿许配给他。 苏太傅早就知道自己孙女喜欢苏玥安,而且他当然觉得苏玥安这首诗是写给他孙女的,苏玥安也当即同意,毕竟他确实喜欢苏家二小姐苏雪凌。 楚景琀见苏玥安诗与歌如此动人,便已经不在意结果,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她见君世离摘下斗篷向她这边走来,似乎是认出了她,恰好一群女子围住了君世离,楚景琀立刻拉着她皇兄立开了。 君世离被人团团围住,只能见那个戴着面具和楚景琀身形有些相似的女子拉着另一个男子走了,开始怀疑那人是不是楚景琀,楚景琀为何和一个看起来像七殿下的人在一起?七殿下不是在北地吗? 月上天正中,夜度时过半,盛安百姓纷纷买起了天灯,准备在子时一起齐放天灯,为今年祈福。 楚景贤抱起楚景琀,飞向了盛安城中最高的建筑物——南楼,两人一起坐在房,楚景琀也应该意识到她自己对楚景贤不同寻常的依恋,关心,和爱护。但她没有发现楚景贤对她的感情,毕竟楚景贤的感情很内敛,除了这一次外,甚至不怎么表达,毕竟至目前为止,明面上楚景琀是很主动的一方。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双离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不过顺从本心而已。”楚景贤道。 楚景玉坐下,笑说:“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皇,你擅离职守?” 楚景贤低头道:“你不是小人。” 楚景玉笑容一僵,随后一笑:“哼,本王当然不屑于做这些事情。” “你呢?还是常去花街?” “是啊,只有那儿的女人麻烦最少。”楚景玉摇了摇他那把红扇子。 楚景贤摘下楚景琀的面具,理了理她脸便碎发。 楚景玉笑问:“你说小九有没有喜欢上你?” 楚景贤蹙眉:“我既希望她喜欢上我,又希望她没有喜欢上我。” 楚景玉叹道:“是啊,小九若是喜欢上你,想必她自己都不能接受,若是她没喜欢上你,你又很痛苦,真是难啊!” 楚景贤沉默,他自从知道自己对楚景琀的感情后,就清楚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单恋。楚元帝认定楚景琀是他的女儿,若他知道楚景琀并非自己亲生女儿,那楚景琀的下场会很惨,他不敢赌更不敢言。 楚景玉明白自己戳中楚景贤痛处,见君世离已经来到南楼下,便道:“有人来了,你回去吧,军中若发现你不在,军法处置起来,可是很严重的。” “她就交给你照顾了。”楚景贤说完,摘下面具,吻了楚景琀的额头。 楚景玉一脸嫌弃道:“啧啧啧,这样子,看来一路都没做什么事呢~” 楚景贤瞪了楚景玉一眼道:“谁和你一样。” “我怎么了我~说得我跟色胚似的,我对我家小如意可是什么都没做过。”楚景玉不服。 楚景贤回头问:“真的?” 楚景玉摇头。 君世离上了南楼,发现楚景琀正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看起来像是刚刚睡醒。 “世离,我好困啊。”楚景琀理所当然的走过去靠在君世离怀里继续睡。 君世离自然将楚景琀抱在怀里,轻轻飞下南楼,带她上了回秦相府的马车。 二月楚景琀出宫建府,她本来已经看好一座宅邸,未料楚元帝赐了她一座新修的宅邸,这座宅邸靠近皇宫,修得十分豪奢,楚景琀本要拒绝,楚元帝却十分坚持。 天下人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楚元帝疼爱九女儿的传言不实假,楚景琀一时风头无两,成为盛安人人都想巴结之人。 传说九王姬府的地面是白玉铺成,传说九王姬府的房梁是千年楠木,传说九王姬府的砖瓦是琉璃所做,传说九王姬府的后花园有奇珍异兽,仙鹤,凤凰,猛虎,灵狐,旋龟等等,九王姬府的花草都是仙草,比如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若木,可以使人不迷惑的条草,可以冶疗麻疯的熏草,甚至还有许多许多在下叫不出名字来仙花仙草,不过这些都是传说,在下也不知真假,权说出来让娱乐各位,总之,九王姬府奢华至极。 三月,楚景琀终于穿上朝服,踏入朝堂。在她出宫的那一刻,她觉得她自由了,她不会像后宫那些女人一样,被束缚在这座美丽的囚笼里,生死都为了那一人。 四月楚景琀开始筹备自己与安苍云的婚礼,因为安苍云已年满十五。 这天,楚景琀正在王府确认婚礼的行程,以及要穿的喜服,没想到楚景月突然来拜访,楚景琀已经好久没有和楚景月单独在相处,一开始两人倒有几分不自在,后来两人聊起童年趣事,那不自在才渐渐消弭于无形,说到有趣之处忍不住相视一笑。 “八皇姐就是那么爱打架,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宴会上,遇到两个欺负我和苍云的小鬼,你一个人把他们两个打得哭爹喊娘,父皇还骂了你呢~”楚景琀笑。 楚景月大声道:“当时你把苍云抱在怀里,背对着挨打,苍云一脸青紫不停哭,任谁看了都会义愤填膺吧,只可惜那两个家伙,恶人先告状,这些年没碰到他们俩,要碰到了,再揍他们一顿。” “皇姐你怎么还是没变。”楚景琀摇头道。 “那当然。”楚景月一挺胸脯,想起楚元帝的话,又道:“总打架也不行,父皇让我遇事冷静,从小到大因为忍不住,得罪了不少人,为此也受了不少责罚。” 楚景琀笑:“可皇姐也保护了我很多啊,每次六皇姐、二皇兄和三皇姐欺负我的时候,你都会站出来。” “那是当然,那些个不要脸的,仗着自己有娘亲就横行霸道,最可恶的就是老六,每次就会暗地里给人使绊子,好在现在被关了起来。”楚景月见楚景琀笑容淡了下来,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娘亲’二字,连忙道歉。 “皇姐道什么歉,没关系。”楚景琀无所谓道。 “景琀,就是好器量。”楚景月喝了一口茶之后道:“景琀,我,明日就和刘将军的儿子刘惠一起去南边了。” “去南边干什么?”楚景琀急问。 楚景月勉强笑说:“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立志当一个将军,近两月南国蠢蠢欲动,我决定到去从军。” “什么?你也要上战场?”楚景琀觉脱口而出,看见楚景月有些勉强的笑容,又道:“再过几日就是我成亲的日子。” 楚景月眼泪忍不住流下来,用袖子擦去道:“抱歉,事情太凑巧了。” “八皇姐,你是因为我要与安苍云成亲才走的,对不对?战场不是儿戏,多少人死在那里了。”楚景琀也忍不住眼圈发红,哽咽着问。 楚景月回答:“是啊,我是因为苍云才走的,抱歉,我无法笑着祝福你们,看你们成亲,我笨,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远离你们,远离盛安,不然,会感觉好痛。” 楚景琀明白,楚景月因为安苍云嫁给他人而难受,如今对她来说离开盛安才最好,楚景琀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皇姐,战场凶险万分,你千万要小心,恕我婚事繁忙,明日就不去相送了。” 两人最后皆是沉默分离。 楚景琀虽然嘴上说不送楚景月,但第二天还是悄悄登上了城楼,目送楚景月和刘惠一行人远去,她刚下城楼,就见到收拾好包袱的君世离。 “世离,你这是?”楚景琀不明白道。 君世离道:“你这些时日忙忘了?我要去红莲宫调查身世。” 楚景琀不禁问:“为何不等我成完亲再走?” 君世离没有说话,只是皱眉微笑,楚景琀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她惨淡的笑了。 楚景琀道:“碧痕统领知道么?” 君世离点头道:“我刚从宫里回来。” 楚景琀知已无法再多留他一段时日,只好嘱咐:“好吧,我会写封信给蒋红梅,你到江州城后去她那里住吧,安全一些。” 君世离不明道:“为何要去蒋姑娘那里?” 楚景琀道:“我已快入朝,你是我身边重要的人,怎会没有人盯着?再说,有个人照应要安全一些。” 君世离点点头。 楚景琀微笑道:“去吧,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楚景琀上前给了君世离一个拥抱便松开了他,君世离却吻了她额头才离去,楚景琀回以浅笑。 于是,君世离就这样南下江州去调查自己的身世,随后楚景琀也顺利成亲,成亲当天晚上,楚景琀就一个人睡在了书房,皇帝特批的几日假期,她也就在书房整理前朝关于赋税的冶理办法。 成亲两月,楚景琀一直未曾踏入安苍云的房间,与安苍云相敬如宾,王府上上下下都道正夫君不受宠,却碍于安苍云身份,也未对其做出什么事情来。 安苍云这两月遭受楚景琀冷落,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心中难免有些凄凉,想去找楚景琀,楚景琀却以公事繁忙为借口不见他,吃饭时也从不和他一起,他知道楚景琀不喜欢他,可也未曾想到楚景琀如此冷落他。 楚景琀虽不见安苍云,安苍云在王府却也是好好过日子的,恩威并施将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待人和善笼络了不少下人的心,虽然偶有悲戚之音,但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愿意等,他相信他会等来楚景琀,而且他认为他们还小,不过十五而已,有的是时间。 楚景琀这日下完朝,正打算和楚景玉去千里香小酌一杯,未料安苍云的哥哥拦住了她。 “安大人这是做什么?”楚景琀不高兴的问,她一向不喜欢这个二世祖。 安苍礼道:“你能别那么对苍云吗?” “我怎么对他了?我没把他怎么样啊?”楚景琀不明白。 “你还没怎样?你把他放在一边不闻不问,冷落许久,成亲两月,你都没踏进过他屋里?”安苍礼道。 楚景琀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竟然还会关心别人,她问:“他跟你说的。” “他当然是不会说这些事的,但不代表我没有别的办法知道。”安苍礼道。 楚景琀知道定是安苍云身边之人透露的,她摇头道:“我们都太小了,不适合在一起。” “你,要不是看你女人,本公子早就揍你了。”安苍礼气愤道。 “来啊,我又不怕你。”楚景琀武功虽不好,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安苍礼给气的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平复了一下心情到:“算了,我来并不是想给你们俩之间填麻烦,只是想告诉你,苍云他跪在爷爷门前一天一夜,只求能与你成亲,爷爷其实一直不想和秦家扯上关系的,可是他拗不过苍云的脾气,就答应了。” 楚景琀知道,苍云对她太过执着了,其实她不值得他这么付出。 “我这个人花心又好色,虽然苍云是我最亲的弟弟,但他跟我不一样,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他其实知道你不喜欢他的,但他跟我说他不在乎你喜不喜欢他,他只是想要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就好。他肯定也不会阻止你娶侧夫小侍什么,你只要别冷落他就好。”安苍礼一口气说完。 楚景琀心中是感动的,同时也重新认识了安苍礼道:“你虽然在我眼中是个渣,但是对弟弟倒是挺好。” 安苍礼差点吐血,楚景琀转身而去。 自此楚景琀和安苍云的关系有所改善,两人倒是会互相说话,但楚景琀待安苍云如弟弟一般。楚景琀心中有人,就算没有那人,楚景琀也永远不可能喜欢上安苍云,一是安苍云有些柔弱,二是君世离和苏焕卿太过优秀。 虽然大楚女性多好阴柔男儿,但楚景琀自小长在楚元帝身边,楚景琀觉得男子皆应该像父皇一样刚强才好,审美有别于其他女子。 君世离去了江州,这一趟出去,君世离会遇到他这一生中第二个重要的女子。详情,小人明日再为各位客官细说。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故地 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 来是春初,去是春将老。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 君世离与楚景琀分别后,不出两月便到了江州,他不知道那一任红莲宫主死后,红莲宫有没有迁址,他当年逃离时,虽然给红莲宫放了一把火,但他不信红莲宫会就此毁灭,所以他决定回他幼时所在的红莲宫看看。 只是,六年来,他有些记不得回红莲宫的路,只有先在江州城找个落脚点。在君世离出发后,楚景琀就已亲自写了一封信给蒋红媚,让君世离去她那儿落脚。 君世离到了百绣庄后,受到了蒋红媚的热情欢迎,她亲自将君世离的住处安排妥当。 君世离安定后,为了探寻红莲宫的所在,开始了昼伏夜出的生活,红莲宫自君世离逃脱后,在宫外修建迷阵,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使得君世离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摸清了红莲宫所在。 蒋红媚这里来了客人,她的表妹林南熏自然也就知道了,林南熏乃是江湖上武林盟主的女儿,虽说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但武功却稀松平常,只因一个疼爱她的娘,俗话说慈母多败子,还是有点道理的。 林南熏喜欢江湖上一些修仙的传说,更是看了不少志怪小说,陡然见到一个仙人般的男子,自是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去。 君世离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女孩甚是反感,但奈何她是蒋红媚的表妹,自己又在别人家暂住只能憋着。 君世离一大早起床,还未洗漱,房内就闯入了一个不明物体,还未等不明物体说话,他就提起物体扔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世离,你开门,让我进去。”林南熏站在君世离的房门口大声喊。 她虽是大声说话却不蛮横,反而声音十分软糯,让听着感到舒服。 她身着浅绿色衣服,身形娇小,玲珑可爱,圆眼睛,小鼻子,樱桃的嘴带着一番笑意,对君世离刚才的做法一点都不在意。 “一个姑娘家,清晨闯入男人的房内,成何体统?”君世离开门严肃道。 林南熏双手抱胸,笑道:“你不是都起来了吗?表姐说你总是晚上出去,白天休息,昨天晚上我看到你没有出去,想着你今天白天应该休息,所以来找你玩。”言下之意,她很体贴。 “我不需要出去玩。”君世离拒绝。 林南熏嘟嘴道:“怎么会呢?仙人还需要偶尔宴饮休息一番。” “我不是仙人。”君世离想起了第一次见这姑娘就对着他喊“仙人”,而后好久才让她改了口。 林南熏认真道:“所以啊,作为人就更需要休息,不然会累垮,这样你会耽误很多时间。” “无碍。” “怎么会无碍呢?你这样很容易老的。” “无事。” “你真是,我今天跟定你了,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你不出来,我就一直在门外守着。”林南熏赌气说道。 一个月来她一直吃闭门羹,刚开始以为君世离是仙人求着收她为徒被拒绝了,而后她又求着君世离教她飞来飞去的仙术被拒绝了,再后来她求君世离和她打一架还是被拒绝了,这一次她说什么都不会让他拒绝。 君世离无奈,收拾好之后就出了房门,林南熏本以为要等一天的,接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君世离无视林南熏去吃早饭,林南熏一大早就来抓君世离自然没吃早饭,也跟着他一起吃早饭。 蒋红媚对于跟在君世离身身后的林南熏见怪不怪,一起安静吃起了饭,林南熏第一次和君世离吃饭,心情有些激动,刚拿起筷子就被折断了,刚拿起的碗被捏裂了。 “手劲怎么还是这么大?”蒋红媚责怪。 “红媚姐,我早说过你该换一换碗筷的嘛。”林南熏丝毫没有自责之意。 没错林南熏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是力气极大,所以,这也是她父母放心她在外面疯疯癫癫的原因。 蒋红梅生气道:“为了你,我已经专门换了很多东西了,你看厅门,你推倒的,我后来特意把所有的门加了三层防护,那后院的石柱石桌哪一件我不是为你换的?最后你要连碗筷也换了?我该换什么?换铁腕铁筷?” 林南熏尴尬笑了一下道:“没办法,红媚姐,谁叫我力气大嘛,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谁知道它们就碎了。” “那还不收着点你的力气,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蒋红梅摇头道。 “哈哈,左右我也没想过嫁人。”林南熏有些尴尬,她是远近闻名的大力女,为此都传她是母老虎,无人敢娶。 蒋红媚点了一下林南熏的头,无奈道:“你就不应该打跑上次来相亲的男生。” 林南熏皱眉道:“谁教他不规矩。” 蒋红梅叹道:“所以你被外人传成了母老虎,知道吗?” 君世离对林南熏的大力也是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这些天林南熏也没少将他挡门的木栓推断。 吃过饭后,林南熏自然跟着君世离走,君世离停下来转头问:“你不是约我去玩儿?带路。” 林南熏愣住了,毕竟她真的没想过世离要跟她出去玩,仙人跟她说出去玩儿?和她? “愣着干嘛?前面带路。”君世离皱眉。 “哦,好的。”林南熏傻傻的赶紧在前边带路。 君世离见林南熏憨憨傻乐,忍不住问:“笑什么呢?” “没什么,今天不仅第一次和世离一起吃早餐,还能和你出去玩,感觉好像在做梦。” 林南熏刚开始认识君世离总是守在饭点逮他,发现君世离昼伏夜出,好不容易他休息不出去,也多半在自己房里吃饭,后来表姐专门请君世离出来吃饭,听说带了她直接不来了,所以今天君世离破了这么多例,她心中高兴。 君世离一听此番话,心中略微有些开心,有些得意,毕竟被人喜欢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也有些惊讶,因为若换作普通人被拒绝这么多次,早就恼羞成怒,或者漠然不理,而林南熏却还努力跟着。 君世离觉得林南熏虽然缠人,但却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 君世离哪知道,林南熏从小武功平常,见过不知多少人当着一面背后一套,承受打击的能力高得很,区区拒绝算什么,再说君世离当面说她背后却未曾说过她,表姐也替她问过君世离,君世离未说她不好,只说性情直爽。 林南熏自小在江州城长大,哪里好玩,哪里好吃,她当然门儿清,带着君世离玩儿了个遍,顺便还吃了个遍,对君世离来说,这一天确实过得十分开心。 入夜,林南熏带着君世离去江州江边一条街,这里可是看夜景的好去处,两人在小酒馆点了几壶酒慢慢品着,君世离趁林南熏不注意,撒了点昏睡药在林南熏酒里,林南熏当然中招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君世离见她睡着,便叫了辆马车,两人回了蒋府,林南熏被蒋红梅送回了房,他今天是故意将林南熏约出来给她下药的,为的是不让林南熏跟着他去红莲宫。 君世离换上夜行衣,包上白发,出了门,可是他没留意到另有一个穿夜行衣的人悄悄跟着他,好在奈何君世离武艺高强,此人追至密林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时,君世离便已消失不见了。 君世离进了红莲宫,先打晕了一个红莲宫的普通白发小侍,穿上他的衣服来到了天机阁附近,天机阁门前有两人把守,而且附近还有几人巡逻,若是破坏天机阁窗户进去,只怕会惊动他们,而且天机阁密室有机关,他不知道如何进去。 看来只有兵行险招,他趁机正在给天机阁周围掌灯的小侍打晕,然后大喊:“不好啦,来人啊有贼人。” 一队夜晚巡逻天机阁周围的卫兵跑了过来,领头的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刚给这边点上蜡烛,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赶紧跑进来一看,结果发现他就晕倒了。”君世离低头道。 “怕是有贼人闯入,我去禀告宫主,你在这里等着。” 君世离说:“不行,他万一中毒受伤了怎么办?我得去北宫找大夫。”君世离道。 “你也算有义,好吧,你们在这儿守着,你去找大夫。” 君世离跟着领头的出了藏书院,领头的自是去找红莲宫主去了,君世离却是绕了个弯,四下无人之时飞上了天机阁房屋,揭开瓦片朝里看去。 不久红莲宫主来了,命人将躺在地上的人抬走之后,她进了天机阁内室,君世离一看,是一位清秀的佳人,不如前面那位妖艳。 “你们都下去。”声音有些冰冷。 红莲宫主站在一个书架旁,分别抽出书架左上右下角的两本书,书架立刻移开露出了铜门,红莲宫主又打开书,拿出书中两块半圆铁片,放在铜门凹槽处,厚重的铜门便缓慢现出四个铁环。 红莲宫主看了一下周围,见四周分外安静,便看着铜门上四个铁环,分别是左上,右上,左下,右下,只见她手越来越快,四个铁圈不停换着的按,普通人只怕都看不清她的手法,但君世离就不是普通人,他抓住了红莲宫主每个动作。 红莲宫主进了密室,查看一番发现并没有缺少什么,自觉中了敌人陷阱,快步轻声出了密阁。君世离赶紧盖上瓦片,否则红莲宫主出门熄灯,必定会看见漏进屋里的月光,但他盖上瓦片的细微之声引起了红莲宫主的警觉。 “宫主,可少了什么?” “并未丢失任何东西。”红莲宫主道。 “宫主,可要奴婢带着卫兵出宫去追?” 红莲宫主出声:“不,既然没丢什么,那就是奸计未得逞,给我加强天机阁的护卫。” “是,宫主可要回宫休息?” “不,我要亲自守着,让他插翅难飞。”红莲宫主找了把椅子,坐在天机阁外。 君世离躲在天机阁屋后,见这红莲宫主不离开,心中暗道不好,他想逃走改日再来,可又怕他走后,红莲宫主将重要东西转移。 君世离想来想去只要现在动手,跳下房梁,移开了书架,回忆开门的顺序,是顺时针三,逆时针二,左右上下,交替顺三逆三。君世离很快打开了铜门,进了密阁。 密阁里摆放着许多卷轴,君世离不确定那个谨慎的红莲宫主会不会随时进来,他有些紧张的一一翻着卷轴,终于在最中间的最下层发现了关于侍奴的身世记载,君世离按年份拿到了记载自己那一年侍奴的卷轴,立刻揣进了怀里。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里面看看。”红莲宫主吩咐后,踏进了天机阁。 君世离听见外阁有响动,立刻跳上房梁,他本来还想关上密阁的门,悄无声息将东西拿走,现在却没办法了,只能赶紧逃走。 红莲宫主进来一看密阁门大开着就知道出事了,往房梁上一看,果见一名红莲宫弟子跑了出去,她立刻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红莲宫中本就加强了守卫,君世离跑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两名红莲宫子弟,君世离本想骗过去,但奈何红莲宫主追了过来,拦下君世离的人立刻知道事有不妥,纷纷拔出利剑。 君世离也拔出腰上软剑,挡下几人的攻势,跳出几丈之远。 “来者何人?有胆闯我红莲宫,无胆露出真面目?”红莲宫主见君世离蒙面,出声相激。 君世离不欲多做纠缠道:“宫主,我并未拿如何重要的东西,求宫主放在下离去。” 红莲宫主冷笑一声道:“来者即是客,我等本该好好宴请才对,只是兄台这位客人,不遵守客人的规矩,偷拿主人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行?给本宫纳命来。” 君世离也冲了上去,红莲宫主嘲讽一笑,拔剑接招,君世离小心躲避他们三人的剑。 他轻盈落地,先冲那两个武功不济的红莲宫子弟,红莲宫知道君世离心中所想,却并不去救那两个红莲宫子弟,而是趁着君世离击杀他们时时,立刻分身出剑刺中君世离腹部。 君世离中剑立刻挥剑将红莲宫主逼退,哪知红莲宫主早有预料,躲了开来,又刺一剑,君世离幸而躲开,却奈何红莲宫主横手一挥,在君世离身上划了一剑,君世离自知不敌,转身飞走。 红莲宫主望着飞走的君世离冷笑,君世离刚走,卫兵便来了。 “你们循着地上的血迹去追。”红莲宫主吩咐人去追君世离,她料定君世离活不了,但她不会去追,她怕外面有伏兵。 君世离出了红莲宫,便立刻封住血脉,由于封住血脉就不能运功,他只能慢慢往前走,他想先寻找一片草丛躲起来疗伤,毕竟他已经以为流血过多而开始有些意识模糊,不过,他最终还没找到可藏身之处,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君世离究竟会怎样?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等待 话分两头,楚景琀远在盛安,等了君世离快四个月才接到书信,说其和蒋红梅一起北上,不日便到盛安。 离人去时春将末,归时秋将来,烈日炎炎,楚景琀打着伞登上城楼等待君世离,她前日收到君世离的来信说他今日会到。 其实,楚景琀并非今日才来等待,自她第一次接到君世离要回来的消息,便会日日去城楼转一转,想快点见到君世离。 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直到远方渐隐渐现出现一辆豪华的红色马车,楚景琀才露出笑容,红色马车,想也只有蒋红媚一行人,心中高兴,脸上也禁不住露出笑容,她赶紧下了城楼。 君世离早已望见等待他的楚景琀,马车还未停下,就已跳下马车,想楚景琀跑了过去,久不相见的两人自然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世离,我好想你。”楚景琀动情道。 君世离也道:“我也很想你。” “你俩别光顾着自己甜蜜,把我们这些人客人忘了啊。”蒋红媚早已下了马车,等待多时。 身材高挑,一身红衣,头发随意扎起,不施脂粉,皮肤却白里透红,眉宇之间还是透露着一股英气,蒋红媚依旧美的英气十足。 楚景琀有些脸红,刚放开君世离,蒋红媚却先行礼:“草民参见九殿下。” 楚景琀扶起蒋红媚道:“红媚姐不必如此。” 蒋红媚笑了笑道:“我知你与我结交,必定不是在乎身份之人,但还是要行个礼意思意思。” 楚景琀听了蒋红媚一番话笑了。 蒋红媚起身便给了楚景琀一个拥抱,她道:“没想到你竟然是大楚的九公主,景琀,你可真是瞒我瞒得太久了。” 楚景琀解释道:“红媚姐,当时情况不得不如此。” 蒋红媚摆手道:“不用解释,我理解,许久不见,景琀是出落的越发漂亮了。” “许久不见,红媚姐美的越发夺人心魄。”楚景琀打趣道。 “红媚姐,你都不叫醒我。” 楚景琀只听见一道娇俏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随后一个身着绿衣俏皮明媚的女子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轻盈的跳了下来。 她笑语盈盈道:“草民林南熏,见过九殿下。” 楚景琀只见一个女衣女子,轻盈的从马车跳下,脸上充满笑容,无处不透露着纯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楚景琀点点头:“我是楚景琀。” 林南熏开心道:“我知道,你是我们大楚的九公主,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娶了昌平侯之孙,还与大楚首富之子有婚约,是大楚最有钱最有权力的女子。” 楚景琀见林南熏天真的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说出一番连楚景琀都不信的话,大楚最有权力的女子,身上却有着太多枷锁。 楚景琀微笑沉默并未搭话,林南熏道:“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女子崇拜你么?我今日终于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了。” 楚景琀道:“怕是要令你失望了,我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林南熏皱起眉头道:“怎么会?你长得这么像仙女,一点都不普通。” 楚景琀摇头笑道:“容貌美丑,百年之后,皆化为白骨,不过灵魂有趣来得好。” 林南熏却摇头道:“非也非也,若是没有美好的外貌,一开始就不会去探究这个人的灵魂。” 楚景琀欣赏和羡慕林南熏的直爽,林南熏又看着君世离道:“就像世离这样的美男子,光是看着就令人心情愉悦啊!” 楚景琀见林南熏花痴的眼神,看向君世离,挑眉问:“世离?” 君世离道:“不要与她认真,她还小。” 林南熏辩驳道:“谁小啦,我今年已经十五了,已经及笄,已经成年了。” 蒋红媚却道:“好了好了,我们难道要在这儿站很久吗?什么事情能不能住下来再说?” 楚景琀邀请到:“红媚姐,不如去我附上住?” 蒋红媚却摇头:“我倒是想去你附上看看,可你毕竟是天家贵胄,今天我若住进你府里,来时,改明回将江州不知有多少人要踏破我蒋家的门,还是不了。” 楚景琀问:“那红媚姐住哪儿?” 蒋红媚笑道:“若是你不怪罪,我是要住苏府里的。” “我又怎会怪罪?”楚景琀自然知道蒋红媚说的苏府是苏焕卿的家,她并没有反对或者不高兴,只是惊讶于蒋红媚和苏焕卿的熟稔。 蒋红媚道:“你放心,焕卿与我只是朋友。” 楚景琀点头表示知道。 而后,几人便各自上了马车,楚景琀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虽然与蒋红媚久别重逢,但毕竟已快五年不见。 “世离,不是说不出三个月,你就会回来吗?可是我都等了快五个月。”楚景琀并不看着君世离,而是望向车窗外冷冷发问。 君世离低头道:“我受伤了,没有办法立刻赶回来。” “你受伤了?”楚景琀惊讶道,随后皱起眉头大量君世离:“怎么会受伤,伤到哪儿了?怎么不告诉我。” 君世离见楚景琀满是关心,心中高兴,抓住楚景琀碰他的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头看着楚景琀道:“那段时间,我真的好想你。” 楚景琀不明所以,君世离低头吻住了她,这个吻绵长而深入,楚景琀被吻的有些晕眩,君世离见其迷蒙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楚景琀不高兴道:“别以为这样就可以瞒过去,告诉我你怎么受的伤?” 君世离道:“当时被红莲宫主刺中,刚逃出红莲宫晕了过去,后来被林南熏所救。” 楚景琀眯起眼睛问道:“她怎么会在那儿?” 君世离道:“她轻功不错,跟踪我,我没有发现。” 楚景琀细品起林南熏这个名字,突然问:“林南熏是武林盟主林震天的女儿?” 君世离点头。 “朝堂之人一般不涉江湖事,江湖中人一般也不会干预朝堂。”楚景琀思索道,而后又问:“你伤好了吗?” 君世离点头,楚景琀放下心来,又道:“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君世离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起的布帛,交给楚景琀,楚景琀打开,只见布帛上写着:“君世离,乃第一任红莲宫主楚元清之子,嘉兴末年所生,楚元清谋反被杀,其子下落不明,后被第二任红莲宫主接回红莲宫中,乾元十二年逃出红莲宫,居于九公主楚景琀身边。” 楚景琀被布帛上的记载震惊了,君世离竟然是楚元清之子,楚元清是父皇的姐姐,因为夺位失败而死。 一时间楚景琀的脑海中闪过千般念头,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念头是,君世离会不会想为其母亲报仇,楚景琀这么想,自然这么问了出来,毕竟他是君世离,最为楚景琀所信任的人。 君世离摇头道:“我并不想报仇,对她我一点印象也没无,而且现在大楚安稳繁盛,我不想成为一个罪人。” 楚景琀点头,靠在了君世离怀里,又问:“那碧痕统领?” 君世离道:“恐怕他确实是我的兄长。” 楚景琀皱眉道:“父皇为何把你们俩个养在他身边呢?” 君世离笑道:“陛下的用意,岂是你我能知道的,不要想那么多,或许真如传闻所言,陛下与其姐楚元清的关系很好。” 楚景琀点点头,陈年旧事确实没有再探寻的必要,而且照碧痕对她父皇忠诚的态度,也不可能对父皇怎样。 楚景琀靠向君世离道:“回府换过衣服,去宫里见见碧痕统领吧,他虽然是个呆子,但我觉得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 下午,君世离入宫见碧痕后,楚景琀去了苏府,到了苏焕卿的梅园,凉亭里已有三人,一个衣青衣,一个着红衣,一个穿绿衣,虽颜色对比强烈,但好在苏焕卿和林南熏衣服颜色浅些,几人又俊美,在一起倒显得十分和谐。 “草民蒋红媚(林南熏)见过九王姬。”蒋红媚和林南熏行礼,苏焕卿只是站起迎接。 “我说过不必行礼。”楚景琀摇头,招呼三人坐下。 林南熏起身后,往楚景琀身后望了望道:“世离他没来么?” 楚景琀笑道:“他进宫去了。” 林南熏“哦”了一声后默默喝茶不再说话,随后又新奇的走入园子里看苏焕卿摆弄花草。 楚景琀与蒋红媚许久未见,自然聊的十分热闹,一番闲聊下来,楚景琀才知道蒋红媚的百绣庄与苏氏产业多有合作,两人因生意上交集变得十分熟稔,互相认对方为好友。 闲聊之间,楚景琀突然问蒋红媚:“红媚姐,你能把世离受伤的经过告诉我么?” 蒋红媚道:“怎么,他没有告诉你么?” 楚景琀摇头,心中自然因为君世离的隐瞒而有所不高兴。 蒋红媚笑道:“你可别因为他没按时回来,就不高兴啊,君公子当时受伤了,还一股脑的要往回跑,还没走出府门就晕倒了。” 楚景琀低头沉默,心中直骂君世离是个傻子。 蒋红媚道:“我先说好,你可别生气。” 楚景琀笑问:“我生什么气?生谁的气?” 蒋红媚看向已园子里的林南熏道:“自然是别生熏儿的气。” 楚景琀道:“她?是她救了世离?” 蒋红媚点头,楚景琀笑了:“如果是她救了世离,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又会生气?” 蒋红媚道:“熏儿她很喜欢君公子。” 楚景琀望向正拿着铲子铲土的林南熏,心中直道果然初见林南熏生出的莫名危机感是有来由的。 各位客官,到底君世离如何被救,在下明日再讲。 南熏南熏,难寻难寻,在下之意乃是此女难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经过 君世离从红莲宫出来,因为流血过多而晕倒,毕竟是在红莲宫自家门口,红莲宫的人很快在灌木从中发现了他。 “他在这儿呢。”一个穿红衣的男子拿剑指着君世离。 另一个身着红人也赶紧赶了过来,他道:“为防他逃脱,我们直接杀了吧。” 两人互相点头一致同意,所以两人都拿剑刺向君世离,而在密林里绕圈的林南熏刚好看到这一幕,立刻跳出去,吓道:“住手。” 红莲宫两人正专注杀死眼前的人,被突然出声的林南熏吓了一跳,一时间手都有些歪,本准备刺向君世离心脏的两剑,结果却刺在了腹部上,饶是如此,君世离也是受不住的,还因为疼痛又醒了过来。 林南熏自然心疼,赶紧拿出其母亲给她配置的晕人药粉撒向两人,两人一闻就立刻晕倒,君世离醒来就见两人晕倒在他面前,还看到一脸担心的林南熏。 “你怎么还在这里?”君世离有气无力问道。 林南熏道:“你先别说话,我给你上药。” 林南熏一看君世离受了伤,赶紧撕下衣服系在血管周围,又拿出她娘给她的止血药给君世离撒上,林南熏她娘年轻时是名动江湖的美女神医,她的药自然比普通的止血药效强力太多。 “幸好我在这里,不然你可怎么办?”林南熏语露责备,又催促道:“好了,我们快点离开。” 林南熏也不管君世离同意否,立刻将其背了起来,之前讲过,林南熏别的没有,只有一身蛮力。 “你不应该管我,太危险了。”君世离道。 “怎么可能?”林南熏又道:“今天终于觉得我这身力气有用了,喂,世离,你别睡,告诉我路怎么走?” 君世离以好字回答。 林南熏背起君世离,在林间飞奔了起来,毕竟君世离是个大男人,林南熏再怎么有力气,背着他也是飞不起来的,林间自然有红莲宫的人发现她,立刻跟了上来。 “人越来越多了,不如放下我吧。”君世离当然想活,可是他更不想连累林南熏。 林南熏生气道:“说啥呢,我要救一个人,就绝对死也要救那个人。” 君世离不再言语,安静趴在林南熏身上。 “怎么走最近?”林南熏问道。 “直直穿过去,没个岔口的大石块背后就是一条路。”君世离指点道:“不过,这样很危险,因为每个……” 君世离话还没说完,林南熏已经直直穿过大石块,吸引了好几个红莲宫之人的注意。 “抓住她。”红莲宫的人已经喊了起来。 “站住。” 林南熏边跑边吐槽:“谁会站住?又不傻。” 严肃而紧张的君世离竟然被林南熏的话给逗笑了,他道:“你倒是很轻松。” “那当然,我虽然武功不行,轻功还是可以的,毕竟是拿来保命的。”林南熏边跑边道。 “那我该夸你很明智?”君世离问。 “也没有啦,都是被老爹逼的。”林南熏尴尬笑道。 君世离道:“你这样直直闯过去,吸引太多人了。” 林南熏道:“只能这样,我们得快,出了这座山,就到我父亲的地盘上了,咱们就安全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红莲宫虽然是个江湖组织,但却不怎么与江湖间的人来往,它隐居于山野之间,做着一些为武林人士而不耻的事情,林南熏的父亲林震天是武林盟主,红莲宫不敢得罪他。 林南熏真是用尽了平生最多的力气,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出了红莲宫的迷魂林,这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全身无力,不得不放下早已经因为颠簸伤口不停出血晕了过去的君世离,而自己躺在旁边休息。 “他娘的,难道我林大侠女今天要死在这里?”躲在草丛大石头后的林南熏忍不住骂道。 “他们人呢?” “搜,仔细搜。” “大人,他们已经出了密林,再往前可就不好追了。” “只要他们还没进江州城,就必须给我抓住。” 林南熏听到这番话不禁面露绝望,她估量她是绝对跑不到江州城了,除非丢下君世离。 “南熏。” “熏儿。” 林南熏突然听到寻找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她娘和红媚表姐,还有她老爹的声音,但她没有立刻回应,因为她知道红莲宫的人还在,她若现在出去立刻被抓。 “大人,是林震天的人。” “不要让他发现我们,撤。” “是,大人。” 红莲宫的人立刻退回了密林,消失不见踪影,林南熏对此很是奇怪,为什么红莲宫都不愿别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随后林南熏自然呼喊了寻找她们的人。 “熏儿,你,你受伤了。”林南熏的娘白素见她满身是血,忍不住问。 林南熏看了一眼自己赶紧摇头:“不是我,娘,是他,世离他受伤了,你快给他看看。” “不是你,那我就不放心了。”白素听到不是林南熏后,便放下心来不再着急,她问:“他是谁啊?我为什么要救他?” 林南熏道:“她是你女儿喜欢的人,娘,你女儿非她不嫁,你快救他,他要是死了,你女儿就守活寡了。” 林南熏心知她母亲是个怪人,虽然是个神医,但绝对也是个见死不救的典型。 白素听后,喜笑颜开道:“小天,你女儿有着落了。” 林震天听了白素的话,冷俊的面容有了一丝无奈,他道:“小熏还未嫁人,说什么活寡。” “这些不是重点。”白素指着君世离道:“重点是这孩子,他现在性命垂危,我们救了他,那他就该以身相许,那么熏儿就不愁没人娶了。” 白素眼睛闪闪发亮,她现在就想早点把林南熏这个烦人精打发出去,那她就可以不再操心了。 林震天皱眉道:“有我在,她不愁嫁。” 白素翻了个白眼道:“她现在就愁,她被人说是母老虎。” 林震天反问:“我怎么没听到过?” 白素道:“你当然没听到过,人敢在你面前这么说?” 林南熏听她娘和她爹竟然扯了起来,心里吐槽她究竟是有多么不堪,才让她娘这么着急她的婚事,她忍不住道:“爹、娘,你们到底救不救人啊?我的婚事能不能之后再说啊?” 白素开心道:“救,当然要救,来人啊,快把这公子背上,小心点啊,他受重伤了,他要是被你们弄死了,我让我女儿拆了你们家。” 白素和林震天两夫妻跟着林南熏去了蒋府,再怎么说她也是江湖中有名的神医,君世离虽重了三件,刺穿身体,流血过多,经过神医之手还是能就回来的。 白素从君世离卧房出来,扯下自己满身是血的白衣服,笑道:“熏儿,没事了,你放心,只要君公子好好将养一段时间,绝对和从前一模一样。” 林震天给白素递上茶水道:“娘子辛苦。” 林南熏也悠悠的喝着茶道:“我本来也没担心。” 白素惊道:“你不担心,他不是你的夫君吗?” 林南熏皱眉道:“不是,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 白素冷下面孔道:“既然八字还没一撇,那我现在去把弄死。” 林南熏赶紧揽住她娘:“娘,你辛苦了,赶紧坐下来喝茶,娘的医术登峰造极,我不会担心,至于我和他,我们经过这件事情,可不就有一撇了吗?不急不急。” 白素点头笑道:“说的也是,要是他最后不从,小天,你就用你的江湖势力压死他。” 林震天无奈道:“娘子,那都是江湖朋友,不能这么用。” 白素奇道:“不能这么用,那怎么用?” 林南熏心中直叹,她娘是个脑袋十分与众不同的人。 林南熏自是亲自照顾起了君世离,能照顾仙人这么好的差事,她怎么会交给别人,而且她也不放心那些丫头,人都是会偷懒的,而所以,她必须亲自照顾,别人帮她打下手,这样她才能放心。 林南熏衣不解带,怕君世离夜晚出事,就在他榻前打了地铺,从小衣食无忧高枕软卧,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林南熏也忍了下来。 君世离昏迷了五日有余,醒来时见到睡在塌下的林南熏着实一惊,可一动腹部伤口就痛了起来。林南熏听到动静也跟着醒了过来,她赶紧爬了起来。 “世离,你终于醒啦,你要喝水吗?” “不要,你可见到我昨日怀里戴的东西?”君世离摸了周身,找不到卷轴,心急如焚。 “哦,你别急,你昏迷了好久,红媚姐将那件东西放在你房内的柜子里了,对了,你先吃点东西吧?我叫人上饭、。” 君世离吃过饭,就接到了林南熏拿来了的卷轴,他翻看了卷轴,心一下子就凉了。 卷轴上记载:君世离,楚国人,第一代红莲宫主楚元清之子,红莲宫主楚元清生下君世离,便将其留在皇宫,三岁时由楚元清带回红莲宫,还未作出安排,楚元清因谋反而被赐死,继任宫主决定将其作为实验培养。 君世离知道,楚元清是楚元帝的皇姐,乃是当年谋逆的罪臣,那这么说他乃是罪臣之子,一旦身份暴露,将惹来杀身之祸,君世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虽然楚元清对他没有养育之恩,但至少是他的生母,那他该杀了楚元帝为娘亲报仇?君世离一时间思绪纷扰。 林南熏见他愁眉不展,便说:“你刚醒来,想多了对身体不好,再睡一会儿吧,我也去休息会儿。” 君世离胡思乱想又发起了高热,林南熏少不得又忙了起来。林南熏照顾君世离一月未归家的事情自是被她爹和娘知道了,林震天不忍女儿如此辛苦,便三番四次派人来催林南熏回家,但都没有音讯,这天便亲自来了蒋府。 “南熏,跟我回去。”林震天。 林南熏听到林震天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跑了出来,惊喜叫道:“爹,你来啦。” “跟我回去,你娘很担心你。” 林南熏一听皱眉道:“我才不信,我娘要是很担心我,她就自己亲自来了。” 林震天麦色的脸上一红,他道:“他现在醒了,下人照顾不就行了?” “哎哟,感情不就是要亲自培养嘛,你当娘和娘还不是这样的。”林南熏忍不住打趣。 林震天说此这事,脸更红了,然后道:“我已经知道这位公子来自盛安,他是当今九殿下身边的红人君世离。” “爹,你竟然知道这些?”林南熏震惊了,他老爹也会调查别人。 “那当然,你爹早就知道了,哪像你,都不掂量掂量。”林震天道。 “哼,肯定也是娘查到的。” 林震天瞪了林南熏一眼道:“跟你爹回去,少跟这人才掺和在一起,对你没好处。” “不行,爹,我还要照顾他。” “照顾了这么久还不够?” “不行,他的身体还没好。” “跟我回去。”林震天严肃道。 林南熏直摇头。 白素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出声问:“熏儿,你这是为了什么啊?” 林南熏想了想道:“我喜欢他啊。” 白素拍手道:“说的好,真爱无敌啊。” 林震天忍不住摇摇头道:“我听闻九殿下宠爱君世离,他必定会成为殿下的夫君,你平时你在江州为非作歹,你爹还可护着你,可是你得罪了九殿下,爹怕是护不了你。” 林南熏思索道:“我就是喜欢世离,又没想过要跟九殿下抢人,爹,你放心好了。” 白素点头道:“爱一个人不是占有,女儿,无私啊。” 林震天无奈看了一眼白素,然后又不死心道:“他一个无亲无故、无敌无仇的人,受这么重的伤,跟爹回去吧,沾染上此人,怕是你的生活会不安稳。” “爹,没事,我就不太喜欢安稳的生活。”林南熏无所谓道。 白素开心道:“不愧是我的女儿,跟我一样。” 林震天彻底无奈,对其夫人道:“娘子,你能不发表意见吗?” 白素道:“不行,熏儿她可是我的女儿,夫君,小天,你错了,熏儿她喜欢,那你就要帮她,不就是九公主吗?咱们有那么多的江湖势力,实在不行我去下个毒,保证九王府一个活着的都没有。” 随后白素又对林南熏道:“不要怕,熏儿,你喜欢就努力追求,你爹你娘绝对罩着你。” 林震天十分无奈,只要任由林南熏去了。 林南熏这边刚劝回了她爹娘,回到房里发现君世离不见了,找了蒋府一圈都没发现人,一问下人才知道,君世离要了匹马就离开了。 林南熏知道君世离早就想离开了,他说过与那人有三月之约,现如今都四五个月了,可是他伤没好走不得,林南熏立刻叫来了马匹追了上去。 详情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选择 话接上回,君世离见林南熏不在,偷偷骑马想离开江州,马背上颠簸又使伤口裂开了,只念着楚景琀的他哪里顾得了这许多,出城门不久就已经满身是血,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林南熏骑马赶到时君世离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而马儿在路边吃起草来,林南熏无奈的将其带回了蒋府。 君世离醒来时又过了一天,醒来时依旧见到林南熏对其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无微不至,君世离知道他必须离开,他不想亏欠林南熏,他这一生只能是楚景琀的。 林南熏见君世离久久不发一言,她道:“你是不是觉得给我添麻烦,很对不起我?” “是。”君世离不去看林南熏道。 “我是要回报的好嘛?”林南熏笑道。 君世离眼睛一亮,问道:“要何回报?只要世离能做定会做到?” 林南熏心中想让君世离以身相许,可是她知道那不可能,笑道:“听说啊,盛安城可繁华了,你到时候回盛安,带上我如何?让我也见识见识盛安的壮丽。” “只是如此?”君世离不信,他以为林南熏…… 林南熏不阴所以道:“怎么?本姑娘可堂堂武林盟主的女儿,要什么有什么,而且本姑娘智慧美貌双绝,天下更是没几人打得过我,我能图你什么?” “可这与救命之恩如何相抵?”君世离知道林南熏是故意安慰他。 “只是如此?对于你来说只是如此,对于我来说可就不是了。我长这么大除了江州,还哪里都没去过呢,如果你还觉得欠我的话,那就让九殿下给我很多奇珍异宝好啦,这样就很值啦。”林南熏拍掌笑道。 君世离点点头,尽管心里觉得林南熏儿戏了点,但是能偿还一点总是好的,如果以后她若有任何危难,自己一定会帮她到底。 君世离放下心来,慢慢养伤,这一养就是一个月,君世离虽表面无言,但日常与林南熏相处,若说没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已经有了楚景琀,将这份心思压住了,两人之间未有一丝逾矩。 话回现在,楚景琀听了蒋红媚一番话,才知原来君世离经历如此危险之事,再看林南熏,楚景琀心中五味杂陈,她是应该感谢这个女子,还是应该防范这个女子? “琀儿,喝茶。”苏焕卿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回亭中,煮起了茶。 楚景琀接过来道:“焕卿,想必早已知道世离受伤之事。” 苏焕卿微笑道:“当然,不过因为白神医在,我相信君公子性命无碍便没有告诉你,不想让你白白担心。” 楚景琀点头。 苏焕卿自然不想自己上心的女子担心其他男子的安危,他怎么可能告诉她。 蒋红媚见两人相处和谐之样,心中惆怅。 不久,进宫见完碧痕统领的君世离来了苏府,林南熏一见到君世离,沉闷的她瞬间焕发出了光彩。 “世离~好久不见,想我了没啊?”林南熏边问,边把双手背在背后,歪头笑问。 君世离摇头道:“昨日才见过,什么好久不见?胡言乱语。” 林南熏歪头计算道:“自昨天早上你走后,到现在已经有一天啦。” “才一天而已。” 林南熏拍掌道:“世离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君世离摇头道:“胡搅蛮缠。” “我喜欢。”林南熏歪头眨眼笑说。 君世离很无奈,他对林南熏的胡搅蛮缠一向没有办法,只是面上微露淡淡笑意。楚景琀将这儿一切看在眼里。 林南熏笑问:“世离,怎么不说话啦?你害羞啦?” 君世离还未开口,楚景琀便问:“南熏姑娘一派天真,你可是喜欢世离?” “是啊,很喜欢。”林南熏大方道。 楚景琀倒没想到林南熏如此直白毫无掩饰的回到,笑道:“南熏姑娘真是有我大楚女儿的豪气。” “豪气?那我没有。爹总说我不像他女儿,弱得很,只是,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可藏的。”林南熏认真道。 楚景琀很是欣赏林南熏直爽的性子,她笑道:“心如阴霞,本王佩服。” “王姬别夸我,我想知道一件事情,王姬。”林南熏认真。 “直说无妨。” “我虽然喜欢世离,但也知道世离喜欢的人是你,我想问,王姬你呢?你喜欢世离吗?”林南熏直问。 其余三人一听脸上尽露尴尬,可是君世离想知道,苏焕卿也想知道,两人都认真的看向楚景琀。 楚景琀却问:“喜欢?南熏姑娘可知道什么是喜欢?” 林南熏思索了一会儿道:“喜欢就是想到他会很开心,想和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 楚景琀笑道:“这便是喜欢吗?我不知何为喜欢,我只知道,世离与我之间,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林南熏念着这句。 “人生有太多的生不由己,得到就有失去,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我不知道。”楚景琀说这些话,脑海中有几个人,对于他们都有不同的情感,说不清道不阴,分不出想不透。 林南熏不很懂这些话,她道:“王姬说的我不懂,但我知道我喜欢世离,想要和他在一起,没别的了。” 楚景琀道:“你喜欢世离,我放不下世离,这就看世离如何抉择?” 君世离笑着看向楚景琀,他们俩之间不仅仅是爱与被爱的关心,是生死之间的不离不弃,他阴白楚景琀的意思,而且,他早已下定决心,从楚景琀救他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她的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世离不会离开王姬,世离的心也只能属于王姬。”君世离跪下道。 林南熏见君世离这么说,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尽管早有准备,但她心中仍是苦涩,她勉强笑道:“还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然,要很难过了,不过,只要你一日未和王姬成亲,我就是有机会的。” 看着林南熏一脸天真的说出这番话,君世离和楚景琀同时沉默不语。 楚景琀笑道:“只要他愿意,我会随时放了他。” “好了,南熏,别闹了。”蒋红媚摇头道,而后转向楚景琀道:“实不相瞒,这次,我特地来京城,乃是向焕卿提亲。” 楚景琀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两个人来盛安原来都是跟她抢亲的? “可是,焕卿也如君公子一样,果断的拒绝了我。”蒋红媚笑道。 楚景琀看了苏焕卿一眼道:“我希望与焕卿共度余生。” 蒋红媚一笑说:“他也是这么说的,说实话,第一次见到焕卿,我就有意于他,这几年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有所接触,心里也就更加钟意他,没关系,天下好男儿还多,我蒋红媚这点还是看得开的。” “今次,你要陪我不醉不归。”蒋红媚举起酒杯说。 楚景琀举杯相迎。 连着几天,五人自是一块游玩,林南熏如往常一样缠着君世离,楚景琀本以为君世离会不高兴,没想到君世离一点反感都没有表示出来,反而还很习惯,有时候对于林南熏幼稚纯真的语言会突然露出微微一抹浅笑。 这些天,楚景琀若呆在王府处理事情,林南熏便借口找药材跑来王府找君世离,丝毫没有任何不妥和尴尬,同时,楚景琀注意到每每和林南熏在一起的世离会很柔和,笑容也比较多,看向林南熏的眼神很柔和。 不过时间过得很快,蒋红媚和林南熏终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苏府梅园内,蒋红媚正与苏焕卿告别。 “红媚,你说你喜欢梅花,可惜,现在不是梅花开的季节……”一身青衣的苏焕卿伴着一身红衣的蒋红媚,两人风华绝代,姿容无双。 蒋红媚笑了笑,缓缓道:“是啊,来得不是时候。” 苏焕卿道:“我这梅园无他,就是品种繁多,若是红媚不嫌弃,不如挑几棵回去种着,如何?” “好啊,焕卿的东西自然是很好,那我要你几棵绿梅?” “我统共才十来棵,你就要几棵走,真是狮子大开口。”苏焕卿摇头无奈道。 “怎么?焕卿舍不得?”蒋红媚笑了。 苏焕卿道:“怎会?红媚既然想要,苏某岂有不给之理。” “既如此,现在就叫人将梅树挖出来吧,今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上路了。” “怎么如此匆忙?不若阴日一早再走。” “该回去了,不然,林伯父不知道该怎么责怪我和南熏呢。” 苏焕卿见蒋红媚语气坚定,便不再挽留,便去叫下人移植绿梅了。蒋红媚转身往梅园里的凉亭走去,亭里正有一个绿衣少女在认真捣药。 “做什么?”蒋红媚问。 “我正在世离制药。” “是你这些日子问景琀要的那些名贵药材?”蒋红媚惊讶问。 林南熏点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你不是要拿回去给你娘吗?” 林南熏摇头道:“药王谷里那么多药材,她怎么会缺这个。” “那你问景琀要这些名贵药材,只是为了让君公子和景琀心安。”蒋红媚问。 “差不多吧,顺便也给世离配药了。” “要做好了吗?”蒋红媚坐下倒了盏茶。 “快好了。” 蒋红媚见林南熏认真仔细的样子,不禁问:“熏儿,你不难过吗?” 林南熏停下来,想了一下,又继续捣药,淡然道:“有什么好难过的?” 蒋红媚不禁问:“这么做值得吗?” “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蒋红媚皱眉,她不懂林南熏何意。 林南熏知道蒋红媚不懂,她解释道:“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求,就什么都不会做。如果真的无所谓,一开始就不会接近他,就不会救他,就不会来盛安,就不会做这些,我不是什么都不求,红媚姐,你也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傻。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现在他总算记住了有我这么个人,他偶尔会想起我,我也知足。就怕他像天上的星,离我太远,我都不能接近。”她停下来想了一下道:“你看,我没能让他喜欢我,至少,他也没有讨厌我啊,这算不算就很好了?比起一个陌生人,他至少记得我,记得我叫林南熏。” “熏儿……”蒋红媚楼主了林南熏的肩膀。 “小时候听人说‘女追男隔层纱’,现在看来是骗人的。”林南熏叹道。 “是啊,不过是安慰人的话罢了。”如果不喜欢就真的是怎么也不会喜欢的,蒋红媚心想。 君世离正在他的梨落院,院内花草修剪齐整,院中溪水流过,一颗大的梨树处在院子中央,他记得曾对楚景琀说过自己喜欢梨树。 楚景琀悄悄从身后抱住了君世离,怨道:“在想什么?连我接近都没有发现。” 君世离有些愣怔,心中也有些高兴,温声道:“没想什么。” “不可能,肯定在想那个南熏姑娘。” “没有。” 楚景琀转身,推着君世离往屋外走。 “去哪?” “去看看那个追着你的小姑娘。” “你就不是小姑娘了?”君世离笑道。 “不是,我现在可是楚国的王姬,胸怀天下,心系社稷。”楚景琀摇头认真道。 “你不去么?” “我早就和红媚姐道过别了,至于她么,没什么好道别的。” “你不去,我也不去。” 楚景琀见君世离不走,她道:“别人就要离开了,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她还那么喜欢你,如何不去送一送? “救命之恩我将来会报。”君世离道。 “其实,以身相许最好不过。”楚景琀抬头认真看着君世离:“她对你很好,我看得出来,这次若是你要跟着她离开,我也同意。” 君世离皱眉,心中有些酸涩,他从没想过楚景琀会让他离开,没多说话,他离开去送林南熏。 “雅雅,你说他会和林南熏一起离开吗?”楚景琀问。 吴雅回道:“这几日可以看出君公子确实对林小姐多有包容。” 楚景琀勾唇道:“你带人下去准备吧,我去找人喝酒。” 各位客官,在下从不觉得楚景琀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愿意放了君世离?至少在下是不愿意相信的,楚景琀是自私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或者从某一方面来说,楚景琀甚至不正常,她亲眼见母妃被自己的父皇一杯毒酒赐死。 楚景琀今年16了,她母妃死了已经有6年了,她一次也没有去祭拜兰妃,为什么?因为她怕死,她母妃秦曦跟秦家断绝关系,跟皇后更是不和,皇帝更是不准有人提起,楚景琀根本没有能力和这些人对抗,她活得战战兢兢,她怎么敢去祭拜? 所以皇帝、皇后、秦相这些人说什么,她很乖的全盘接受,不然何至于娶安苍云。她迫不得已,她活得压抑,她的命从来都不在她的手上,这样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正常,内心早就坏了。 所以,君世离若想和林南熏一起离开只怕是不可能的。 各位客官,阴日再叙。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不舍 话接上回,楚景琀表面给出君世离选择,但实际上她不允许,她是人,是个有血有肉自私的人,林南熏的所作所为早已超过楚景琀的容忍底限,君世离的表现也让她有深深的背叛之感,她不允许,尤其是君世离背叛。 终于她盼来了林南熏要回江州的消息,她让君世离前去相送,就是给君世离一个选择,选择她还是林南熏,只要君世离跟林南熏走,那么埋伏在路边九王府的侍卫会立刻万箭齐发,他们休想活着。 楚景琀安排好一切后,去了楚景玉的王府上做客,若是君世离一行人出了事,那么绝对与她无关,而与谁有关自然是她说了算,楚景琀就是这么计划的,君世离就是死她也要利用。 楚景琀来到楚景玉府中,楚景玉自然开心,但他也知道楚景琀为何而来,他虽无心帝位,但对皇子皇女私事一清二楚。 推杯换盏,自诩酒量不错的楚景琀也有些微醺,楚景玉端着酒杯一脸妖媚,声音慵懒调侃道:“你怎么不去送送你的那位友人?” 楚景琀自嘲的笑了笑,友人?不过随着时间和身份的不同都随风而去了。 不楚景琀喝了一大口酒笑道:“皇兄你真是了解我。” “你真做了埋伏?”楚景玉声音缓慢道。 楚景琀点头道:“是,如果世离选择和林南熏走,那么城外埋伏的人会立即动手。” 楚景玉不信的问:“小九,你真舍得让君世离死?” 楚景琀将酒杯放下,抬头望向高悬的明月道:“四哥,我不会成全别人,当初我救了他,他便生死都由我,跟别人离开我就是背叛,他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知道我太多事情,日后肯定也不得安宁,与其他日死在别人手上,不如为我所用。” 楚景玉听完她的话,叹道:“没想到善良聪慧的小九也如此狠得下心来。” 楚景琀冷笑道:“四哥,我何时说过自己善良?不过是我与世无争,你们认为而已。” 楚景玉尬笑道:“说的也是。” 楚景琀又是一杯浊酒下肚。 楚景玉躺在栏杆之上道:“我们都知道君世离跟在你身边多年,只要有人抓住君世离,严刑拷打,就算他不说出实情,他们也可以编出一些实情,小九,我很赞成你的做法。” 楚景琀未说话,面无表情,脸色泛白,可楚景玉却分明看到楚景琀拿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楚景玉心下明白,楚景琀只是表面装得狠厉,内心其实害怕失去君世离,他道:“小九,若是……” “皇兄,别说。”楚景琀皱眉,开口道,她知道自己害怕失去君世离,尽管理智告诉她要杀了君世离,但是她内心很难过,她不想失去君世离,她想他好好活着。 君世离多年来的默默守护,楚景琀一直都知道,所以,就算君世离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她依然想和他共结连理,让他成为她的三夫之一。 “小九,不要勉强自己。”楚景玉伸手覆上楚景琀的手,想让她不再颤抖,发现她的手十分冰凉。 楚景琀望着楚景玉叫了一声四哥,楚景玉却在楚景琀的双眼中看到了凝聚的泪水,他忍下心中泛起的怜惜之意道:“现在去阻止,还来得及。” 楚景琀听了楚景玉之言,立刻起身跑了出去,她后悔了,她不想君世离死,她一点也不想利用君世离的死。 君世离这边将人送到盛安城外就不再走了,林南熏见君世离不再前进便知道他的选择,两人站在马车之前,一时间沉默不语。 林南熏低头看了一会儿脚尖,忍不住问:“世离,你不考虑和我一起去江州吗?” 君世离严肃点头,和林南熏一起轻松快乐,林南熏的情意让他感觉幸福,但他这条命先是楚景琀的,欠林南熏的命他只有来世再报。 林南熏难过道:“好可惜啊,好想好想和世离一起浪迹江湖呢。” 君世离出言安慰:“将来一定有人与你一起。” 林南熏哽咽道:“可你不是那人。” 君世离未作回答,林南熏抬头望着君世离,他站在离自己有一丈远的地方,从不曾主动拉近距离,即使她现在要离开了。 林南熏拿出自己配的药膏,苦笑道:“世离,这是按照娘亲的药方配的药膏,不仅可以促进伤口愈合,还可以消掉疤痕,很好用的,你一定要用啊。” 林南熏拿出一个玉盒交到君世离手上,君世离道:“从江州带来的?” 林南熏摇头道:“不是,这药膏配方复杂,而且药材名贵,我娘那么爱美的人才不会给你做呢,是我这几天做的啦。” 君世离皱眉道:“是殿下送你的那些药材做的?” 林南熏微笑点头道:“是啊,娘亲这些年很少回药王谷,好多药材只能问王姬要啦。” 林南熏说得云淡风轻,可君世离知道她还是费了不少心思,心里有某处莫名触动,握着凉凉的玉盒,他觉得沉甸甸地,胸中有些酸涩,却只能道:“南熏待世离之意,世离无以为报。” 林南熏摆了摆手,说:“什么报不报的,为你,也只是我开心而已,以后若有空,来江州看我啊。” “好。”君世离点头。 林南熏又认真问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离开?” 君世离摇头。 林南熏转身走了几步后,又转头问君世离:“你真的真的不考虑和我在一起?” 君世离微笑摇头,林南熏带着很遗憾的表情上了马车。 林南熏上了车后,蒋红媚放下了车帘,林南熏疲累的趴在了蒋红媚腿上。 “表姐。” 蒋红媚抚摸着林南熏的头发道:“怎么,难过了?” “嗯,有点。”林南熏而后起身,抱住了蒋红媚道:“我知道表姐应该也很难过。” 蒋红媚微笑道:“我还好,早知他为了楚景琀,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就是不死心问问而已。” 林南熏无奈道:“红媚姐,为什么这几个好男儿都喜欢九王姬呢?” 蒋红媚拍了拍林南熏的头道:“因为她是王姬。” “我看不仅如此吧,她还很漂亮。”林南熏望向窗外道。 “好了,别再想了,她处在这盛安的漩涡中心,我们还是不要过多牵扯为好。” 林南熏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君世离见林南熏车马消失不见后,才转身往进城回九王府去。 而楚景琀这边正往城外跑,湿漉漉的天气令楚景琀摔了一跤,跟在她身后一起奔跑的曼柔,赶紧过来扶起她。 “殿下,回去吧。”曼柔扶起楚景琀。 楚景琀抓紧曼柔道:“曼柔,你快去找一匹马来。” “殿下,现在已是宵禁的时间,本就不能在外行走,您还想着骑马?不要命了。”曼柔劝道。 “什么宵禁?我要去世离,放开我。”楚景琀推开曼柔。 楚景琀默默往前走,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什么都留不住呢?就连她的命她都留得这么幸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别人说什么她都得听,就怕皇后不支持她,秦家不支持她,父皇厌恶她。 “曼柔,你们这是?”君世离突然从路边墙上跳下来。 楚景琀本以为这么晚,君世离已经和林南熏离开,说不定还深受重伤,却没想到君世离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 她激动的抱住君世离,开心的连声叫着他的名字。 “世离。” “嗯。” “世离~” “我在。” “你没有离开。” “我不会离开。” “世离~” “嗯。” “你是我的人。” “嗯,我是你的人。” “你只能喜欢我。” “嗯,我只喜欢你。” 楚景琀原本埋在君世离怀里的脑袋突然扬起,她抓住君世离胸前的衣服,大声道:“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 君世离见其目光涣散,脸颊酡红,而且一身酒气,知道人已经醉了,在无理取闹而已,这样无理取闹的楚景琀倒也美的特别,只是一直不停吵闹,引来巡逻的更夫就不好了,不得已只好深深一吻来让其安静。 楚景琀与君世离两人经这一次,感情往前跃了一大步,楚景琀决定先娶君世离,以侧夫之礼相待,之后再娶苏焕卿,君世离也十分高兴,楚景琀本以为诸事已妥,却没想到楚元帝因此而召见她。 楚景琀今日下朝后被点名留下,她在勤政殿外侯了半个时辰才被召见,进殿后楚元帝正在偏殿软榻上喝茶。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楚元帝道。 楚景琀见楚元帝满脸喜色,料定应该不是找自己的茬,直接开口问道:“父皇唤孩儿何事?” “这话,无事便不能找自己女儿?”楚元帝笑问。 楚景琀也笑着坐到软塌旁,软糯道:“父皇,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父皇繁忙,儿臣不敢耽误父皇的时间。” 楚元帝摇头道:“琀儿这话说得,你的不来看朕,反而是为朕着想?” 楚景琀歪头微笑装作可爱。 楚元帝当然不忍责备,他道:“听说你准备娶了君世离?” 楚景琀点头:“是,为儿臣侧夫。” “三夫之一?不妥,你贵为王姬,他来历不明,身份低微,如何成为你侧夫?” “儿臣不在乎这些。”楚景琀心中吐槽,楚元帝恐怕比谁都清楚君世离的来历,何必装作不知。 “心意已决?”楚元帝问。 “心意已决。”楚景琀心想莫非她还要来个军令状不成? “好吧,不过,你先不用准备此事了,明年乃是科举考试,君世离武功不错,朕命他去试试,若能得个状元,便配得上你。” 楚景琀无法反驳,只能认是。 楚元帝又语重心长道:“琀儿,你是朕的女儿,朕最宠爱的女儿,要配的必定是天之骄子,就说安苍云,家中世代皆是朝廷栋梁,贵族之首,其模样与性情皆与你相配,再说苏焕卿,家中世代经商,虽说商人地位低下,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不假,何况如今有了你。” 楚景琀道:“父皇,我并不看重身份。” 楚元帝笑道:“这两位风华太过,君世离表面不言,心中难免不会自惭形秽。” 楚景琀点头称是,她一直觉得她会对君世离很好,不会嫌弃君世离,却从来没有站在君世离的角度上想过他会自卑。 楚景琀回府之后,发现君世离不在府中,询问下人得知君世离去找碧痕了,又想到许久没去看一看安苍云,便去了闲云阁。 因为她几乎不碰安苍云,是以很少来闲云阁,来到闲云阁见院子里落叶满地,花草也未修整,看起来有些破败不堪,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亏待了安苍云,想叫人打扫一番,却发现闲云阁竟然看不见个丫鬟仆人。 进了屋子,楚景琀只见从窗户穿过的阳光,轻柔的洒在安苍云白皙的脸上,他坐在桌前,一手支着脸颊,一手握着笔,正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纸发呆,连楚景琀靠近也不曾回神,楚景琀居高临下盯着安苍云,悄悄慢慢打量起这个十六岁的男孩,清秀,不染纤尘,如一朵青莲。 “苍云?在想什么?”楚景琀问。 安苍云猛的一惊,手中的笔落在了宣纸上,刚写好的“空”字沾上了一片大大的墨迹。 安苍云却未管,站起身道:“景琀,你怎么来了?” “刚下朝回来,就来看看你。”楚景琀总不好说是好久不来看他,所以过来看看吧? 安苍云温和笑道:“可是饿了?我叫人上午膳。” 楚景琀摇了摇头,道:“苍云为何写个空字?” 楚景琀见那个“空”字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突然觉得有些刺眼。 “母亲说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可是我总参不透,果然,凡俗中人啊。”安苍云摇头。 楚景琀想起,安苍云的母亲出家了,是以安尚书才娶了二房。 “你怎么想着研究这个,府中的事情应该很忙才对,你瞧瞧你自己的院子,我都不敢把府里的事情交给你了。” 安苍云看向那些落叶落花,有些忧郁,他问:“这才是它们的本态,为何要扫?” 楚景琀忽然答不出话,安苍云又笑道:“再说,府里上上下下井井有条,我可不曾偷懒。” 楚景琀点头笑道:“是啊,府里你管理得很好,苍云,长大了。” 安苍云摇头,看向那个‘空’字,长睫挡住了他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楚景琀和安苍云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吃过晚饭才出闲云阁,等楚景琀回到寒光阁,已是夜黑,君世离早已在房里等着她。 “曼柔说你找我有事?”君世离问。 楚景琀皱眉道:“我们的婚事要延期了。” 各位客官,且让我们明日再叙。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战起 话接上回,楚景琀与君世离本已准备成亲,但楚元帝却给君世离设了条件,要他夺得武状元,楚景琀回府把这事告诉了君世离。 楚景琀本以为君世离会表露出不喜,没想到君世离只是淡淡表露同意,君世离早已料到他与楚景琀的婚事不会顺利。 “世离,一点都不惊讶?”楚景琀问。 君世离点头:“陛下,对你期望很高,能同意我们的亲事已很不易。” 楚景琀摇头,她道:“父皇连自己的婚姻都可以利用,何况他儿女的?” 君世离摇头:“我总觉得,这盛安就是一个棋牌,而盛安的每个人就是陛下的棋子。” 楚景琀笃定道:“父皇是天子,当然掌握着我们的生死,可是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握。” 楚景琀虽然认为她要自己掌握她自己的命运,但其实她从出生开始直到楚元帝死前,都一直为楚元帝所安排,楚元帝作为大楚的第十二代帝王,无比明白大楚的顽疾所在,大楚几百年的权贵世家已经阻碍了大楚的发展。 他们抱团结盟,成为一个只有封闭的圈子,垄断了大楚官僚体制的中上层资源,令吏冶僵化,普通人难以晋升,楚元帝深知这样的僵化会给大楚带来危害,他想要祛除大楚的僵化腐朽。 所以,他上位前五年巩固自己的皇权,接下来十年慢慢改革吏冶,再接下来他的目标便是朝中权贵。 只可惜楚景琀现在不明白,明白时已经晚了。 时如逝水,转眼便又是一年,北地战事又起,张家老将军这一次向楚元帝发誓不将丽国踏平不回朝。 而这一年中,君世离也如楚景琀所料夺得武试第一名,可就在君世离夺得武状元第二天,楚元帝就下令,君世离不日便去西北从军的消息,楚景琀心中不愉。 她自然不开心,因为楚元帝将楚景琀重要的人一个一个派向战场,这两年她没少收到楚景贤和楚景月在战场受伤的消息,就算楚景月已从小兵做到前锋,楚景贤已经成了一个小将军,但楚景琀依然不愿意君世离上战场。 楚景琀这么想,自然也这么做了,所以她此时已经跪在勤政殿内。 “你为何不愿君世离去西北从军?”楚元帝虽问楚景琀,但并不看他,而是看手中奏折。 楚景琀皱眉道:“父皇,战场凶险,我没想过世离成为将军,我只希望他能陪在我身边。” 楚元帝道:“景琀,西北匈奴最近蠢蠢欲动,君世离前去西北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楚景琀低头道:“父皇,七皇兄去年在战场受重伤,差点没命了,我不想世离上战场拼杀,我只希望他能平安。” 楚元帝皱眉道:“君世离武功盖世,战场才是最好的归宿,怎么你不愿他为我大楚做奉献?” 楚景琀道:“世离在盛安也能……” 楚元帝未等楚景琀将话说完,开口打断:“景琀,将来朕百年后,这大楚若是交到你手上,你怎么能没有军队?” 楚景琀不说话看着楚元帝,心潮澎湃,父皇这是要把皇位传给她? 楚元帝语重心长分析道:“刀总要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最安全,你可以笼络朝臣,但你上位后,他们就会成为你的阻碍,你可明白?” 楚景琀点头示意她明白,她意识到楚元帝说的是他自己的经验。 楚元帝又道:“朕这是在为你铺路,不要任性,若你自己不抓住,朕也毫无办法,下去吧。” 楚景琀点头告退,面对楚元帝的这番话,楚景琀无法拒绝,皇位对任何人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楚景琀虽然只想当一个富贵闲人,但送上门来的东西,她也没道理不收下。 楚景琀无奈回了九王府,而这时君世离也刚从兵部回来。 “世离,我没能劝下父皇。”楚景琀低头道。 “嗯,我已接到命令,明日便出发去西北。”君世离皱眉道。 楚景琀惊讶不已,她皱眉道:“怎么会这么急?” “刘尚书安排,我就答应了,如此也好,晚些我就不想走了。”君世离搂住了楚景琀,楚景琀也顺势依进了他的怀里。 “我们的婚事真是不顺利。”楚景琀有些忧伤。 君世离安慰道:“如此也好,等我成为你的后盾,将来也是你的助力。” 楚景琀抬头望向君世离,她道:“你们一个一个都离开我了。” “等我,我会回来。”君世离吻住楚景琀,而后他道:“那时我们再成亲。” 两人面对别离,自然心中难舍,不过却并没有逾矩,彼此都珍惜对方,有些事想留给新婚之际。 乾元十八年,楚国与丽国开战,同年四月战事吃紧,因军中有人对粮草动了手脚,致使楚国对弱小的丽国一战大败,幸而正七品的将军——楚景贤带军前来才得以保全主力部队,但粮草依然供给不足,军中副将赵凯知悉镇北将军勾结后方官员私吞粮草与兵器之钱,便秘密奏报给了楚元帝,楚元帝虽大怒却隐忍不发。 这日楚景琀被楚元帝召去宫中,楚景琀出宫以来,除了隔三差五去给皇后请安,甚少去宫中见皇帝,毕竟,各个皇女皇子都想夺得帝位,她本来就站在风口浪上,实在不想被几位皇兄皇姐联合打压。 进勤政殿之前,楚景琀探了探刘公公的口风,刘公公表示皇帝心情十分不好,但具体因为什么却没有告诉她,楚景琀只好打起精神小心应付。 “儿臣参见父皇。”楚景琀跪在地上。 楚元帝并没有立刻叫她起来,等批完手中的折子之后,才让楚景琀起来,楚景琀等了许久也未见楚元帝开口,她只好站在原地盯着鞋面,她昨日收到苏焕卿的消息,称北方有异动,她想大概楚元帝是为了此事。 半个时辰后,楚元帝将桌案上的奏折批阅完,抬头见楚景琀正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面,毕竟饶是楚景琀是楚元帝最疼爱的女儿,也不敢长久盯着天子的容颜。 楚元帝见到穿着黑色朝服清瘦的楚景琀,不禁感叹楚景琀的年轻,自己的衰老,他已经是年近半百的人了。 楚元帝觉得楚景琀越来越像琼华夫人,但却没有琼华夫人没有的活泼与伶俐,整个人有些清冷和沉稳,大抵是随了他的性子。 “看看这个。” 楚元帝将一个折子递给楚景琀,楚景琀双手接过,越看眉头皱得越深,看完后她生气道:“父皇,北地战事吃紧,竟然有人对粮草动手,这是卖国,儿臣……” 楚景琀想自请查出这个卖国贼,可是她又恨不得立刻飞到边关,前朝不是没有发生过士兵因为没有粮食而兵败的事情,她很担心楚景贤。 楚元帝不说话,他没将这件事告诉二皇子楚景炎和三皇女楚景莲,就是为了给楚景琀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立功的机会,楚景琀不能仅凭他的宠爱立足,她还需要实实在在的功绩让朝臣信服,而这一次就是他给的机会。 “琀儿想说什么?”楚元帝故意问。 楚景琀低头,跪下道:“儿臣想自请查出这个卖国贼。” 楚元帝心中自豪,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只要楚景琀能做好,他也是会把皇位交给楚景琀,虽然他另有中意之人。 楚元帝确认道:“琀儿真的想去?” “请父皇交给儿臣,儿臣必定将此事办妥。”楚景琀也知道这一次是个机会,是一个她扬名立万的机会,而且还是一个打击别人的好机会。 “琀儿可知其中艰难?此事涉及镇北将军与北地官员,你不仅要在一月之内征得足够的粮食,还要将粮食平安送去北军,另外要查明是谁从中作梗。”楚元帝边说边布置了任务。 楚景琀一听也知道困难重重,但她明白这是她的机会,她坚定道:“父皇,儿臣不怕,儿臣一定完成任务。” “琀儿,这是一个重担,朕想来想去,此事交与谁,朕都不放心,唯有你可堪当此任。” “儿臣多谢父皇抬爱。” “这件事你可以叫景玉帮忙,他一天天太闲了。” 楚景琀深深跪拜称“是”,她明白,这些人是要谋反,想借着内忧外患之际,趁此推翻楚氏江山,不过他们未免也太天真了。 出宫之后,楚景琀坐在马车中,想粮草已经不可能再从北地征取,北地因为战事连年征收已经让老百姓痛苦不堪,是以这次粮草只能从江州、中州等富庶之地征收,而粮草走官道,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也不知皇兄现在怎样? “吴雅,去秦府。”这几年中,楚景琀当初的老师,秦观言,现在已经是吏部尚书。 秦观言见到楚景琀,突然发现她已是亭亭玉立,如她的姐姐一样美丽,却有着不一样的清丽。 “琀儿,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可是与北方战事有关?” 楚景琀皱眉看向他:“父皇准备明日早朝再说的事情,舅舅如何提前得知?” 秦观言一笑道:“琀儿,秦家能发展到今日的地步,必定有不为人知的情报来源,何须大惊小怪。” 楚景琀道:“舅舅,不瞒你说,父皇把押送粮草的事情交给了我。据父皇所讲,军中的粮草混着一部分沙石,这件事情很容易让人怀疑到户部的头上,户部尚书一向和张家交好,而张老太爷又是北地战事的主帅,所以侄女认为不可能是张家做的手脚,一定另有其人,这个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查出来的,但是,舅舅,侄女这次负责押送粮草,想来这一路是不可能太平。” 秦观言思索一番,颇为欣慰的点点头道:“琀儿所说不错,想必你已有了什么好办法?” “舅舅,我想了想,带着粮草先行上路。” “你的意思是?” “舅舅,我们已经知道押运粮草定不能平安,所以,我想做饵,诱出这些人,那么真正的粮草就能平安送到前线。” 秦观言皱眉,说:“计策虽然好,可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所以,我会向父皇请求三千精兵护卫。” “三千怎么够?十万大军,一天就要八百多石粮食,这一次不押个几万石粮食怎么够?三千人怎么能保护得了你?” 楚景寒笑说:“舅舅,我不会押那么多粮食,我只是个饵,没关系的。” “怎会没关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秦观言微微有些着急。 “没事,舅舅,前方打仗,后方必须安定,才能无忧,我一定会抓住他们的。” “你不是担心七皇子?不想快点去前线,为何还要冒险?”秦观言问。 “刚开始,我是真的很担心,恨不能立刻飞到皇兄身边,后来想一想就冷静下来了,急着去并不能帮到他,帮到大楚,我应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楚景琀严肃道。 “你一定会帮到他的。”秦观言习惯性的摸了摸楚景琀的头,因为此时的她露出了一些小女儿的情态,有些像她。 楚景琀拂下了秦观言的手道:“舅舅,我不是小孩子。” 秦观言笑了笑,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舅舅,这次的粮草征收必定是由韩枫韩将军押往盛安,再由盛安送往北地前线,我知你与他多年好友,请你写封书信将我的计划告诉他,等粮草快到盛安之时,我便带着粮草先行上路,请他不要离开,待半月后,他便扮作苏家的商人,押送粮草运往北地。” 秦观言没想到楚景琀计划了这么多,也无法反驳,静默的看着楚景琀。 “舅舅,此次望你能在朝中替我圆上,让百官都知道我和楚景玉押着粮草先行,请韩风将军带着余下的粮草绕道行之。” “我知道,万事小心。”秦观言点头。 楚景琀拜别秦观言后,便到了楚景玉的逸王府,她要楚景玉和他一起北上,当然她是缺个保镖,楚景玉正好闲得发慌,自然答应和楚景琀一起北上。 且说,苏焕卿拿得楚景琀亲笔之信后,就立刻修书给韩枫,途中便有商人从韩风将军那里取得粮草,并换上沙石运送至盛安,楚景琀经过十余天的焦急等待,终是等来了有砂石的粮草,她求得皇命之后便在户部侍郎赵大人的监督之下往北上了。 楚景琀声势浩大,带着十万石粮草不疾不徐行进着,这让户部赵侍郎十分看不过眼,而且,更让他看不过眼的就是楚景琀一个王姬,竟然不会骑马,押运粮草竟然坐着豪华马车,这更是大大拖慢了运送粮草之行,本来一个月就可以运到的粮草,现在硬生生晚了半个月。 赵侍郎对这个贪图享受,不把国家大事放心上的皇女极为不满意,他不明白为何英明的皇上选了这么个人来押运粮草…… 楚景琀坐在马车里看着地图,她道:“前面有一险隘。” 楚景玉笑道:“我要是他们就在这里埋伏。” “他们会埋伏吗?”楚景琀问。 “你说呢?” 究竟此行怎样,且待在下明日叙说。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危险 时值傍晚,队伍停在险隘口休息,楚景琀接到了韩枫将军的飞鸽传信,信中说其将军已经将粮草送到了,楚景琀写下已知,将信鸽放飞后,便下了马车。 运量队伍停下了,运粮的士兵头领过来回禀楚景琀道:“王姬,前方是峡谷,恐有埋伏,属下觉得还是绕道最安全。” “什么?绕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赵侍郎扯着嗓子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运粮已经晚了十余天了,再这样一绕道过去,那三十万大军岂不是要兵变了。” “赵侍郎此言有理,我们已经晚了十余日,不能再耽搁了。”楚景琀点头,称赞赵侍郎。 那个士兵却摇头,他力劝道:“王姬,末将跟在韩枫将军身边五年,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你看那险隘,处于断裂的两山之间,是个埋伏质敌的地方。” 楚景琀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士兵拱手道:“末将柳含青,乃是韩枫将军麾下前锋。” 楚景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道:“本王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柳含青道:“末将卑名多如牛毛,王姬在哪里听过同名之人也不稀奇。” 楚景琀笑道:“你能做到韩枫将军麾下前锋,将来必定不凡,不必如此自轻自贱。” 柳含青抬头望向楚景琀点头道:“那王姬我们?” 楚景琀见柳含青抬头,剑眉星目,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她更加觉得此人仿佛在哪里见过。 旁边赵侍郎见楚景琀语柳含青热络之样,心中更加对楚景琀不喜,他道:“世人都知九王姬风流多情,没想到与男子套近乎的手法如此老套。” 楚景琀一听有些耳热,但她面色不改严肃道:“赵侍郎,本王只是觉得柳将军有些面善,并未有此意,倒是赵侍郎风流倜傥让本王自愧不如,风雪阁飞雪姑娘可是喜欢你喜欢得紧。” 这位赵侍郎一听楚景琀如此说,脸红的说不出话来,他都是偷偷去见飞雪,楚景琀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一时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看起来徒有其表的公主。 楚景琀有苏焕卿的帮助,当然能知道盛安城中大大小小的隐秘,赵杉是三品户部侍郎,在上元诗会上结识了一舞倾城的飞雪姑娘,从此对这位青楼卖艺的女子情根深种,甚至娶了户部尚书甄清的表侄女还和飞雪暗中私会。 赵杉当然不怕楚景琀的危险,他知道他的妻子对他情根深种,根本放不下他,他只是有些顾忌甄清而已,不过他暗中投靠了安家,甄清这个老不死的还吊死在张家那棵大树上,殊不知这棵树岌岌可危矣,等安家倒了,甄清也就玩完了,他就该是户部尚书了。 赵杉道:“王姬,微臣奉劝,殿下应及早将粮食运送到军营中,不然悔之晚矣。” 柳含青却皱眉道:“赵大人,若是前方有埋伏,我们安危是小,丢失粮草是大,绕道而行不过也只多花费一天的时间而已。” 赵杉却皱眉道:“一天,你知道一天会饿死我们大楚多少士兵吗?柳将军,莫非你是打仗打糊涂了?谁会,谁敢埋伏我们送粮车队?难道是想造反吗?” 柳含青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只是凭经验和直觉认为前方有危险,他还真的想不出谁会埋伏在此伏击运粮车队。 楚景琀见状,笑而不语,楚景玉听到争吵早已走了出来,他笑问:“你们在为何事争吵?” 赵杉见到是逸王楚景玉,抱拳行礼道:“微臣赵杉见过四王爷。” 楚景琀见赵杉对她四皇兄行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这个赵大人对她态度随意,却对四皇兄如此恭敬?她这个闲散无为的四皇兄莫非最得朝臣之心? 楚景玉严肃道:“赵大人,你们究竟在为何事争吵?” 赵杉低头道:“四王爷,柳将军认定前方隘口有埋伏,提议王姬绕道而行,微臣觉得我们路上已经耽误太多时间,应该及早赶到乐良才是。” 楚景玉看了一眼楚景琀,他道:“琀儿,你觉得如何?” 楚景琀看了一眼楚景玉,又看向赵杉道:“本王觉得赵大人说的很对,我们确实应该尽早赶到前线才对,不过等士兵们用过晚饭后再赶路也不迟。” 柳含青却想开口阻止,但看到楚景琀对其摇头,便住了口。 楚景玉严肃道:“那就如景琀所说,就这么办吧。” 赵杉称心如意也不再多言,几人散去,楚景琀却将柳含青叫到一边。 她道:“我知你意,但本王和四王爷早已有所预料,你不必焦急。” 柳含青不阴道:“那王姬早已有对策?” 楚景琀问:“你觉不觉得你们运送的粮草有些不对?” 柳含青看了一眼马车上的粮草,奇怪道:“末将愚钝,并未发现有何不对。” 楚景琀笑道:“我们运送的粮食里大部分都是砂石。” 柳含青一脸震惊,他道:“那几十万大军可如何是好?” 楚景琀摇头道:“柳将军不必惊慌,这是我们故意为之,刚刚我接到书信,韩枫将军已于昨日将粮食运送至乐良前线了。” 柳含青思索道:“既然已有韩枫将军运送粮草,那为何我们?” 楚景琀一脸笑意盯着柳含青不说话,柳含青突然盯着楚景琀道:“原来我们是饵。” 楚景琀道:“来时我已经查到上一批运送粮食的队伍是被人替换过的,真正运送的人已不知所踪,所以,我们断定这北方不太平,必定是想趁郦国与我大楚打仗之际谋利,可这北方有燕北王,安平候,还有周围小国窥伺,到底是谁不得而知。” 柳含青接着道:“所以,我们的任务不是押运粮草,而是引出这幕后之人?” 楚景琀笑道:“正是如此。” 她转身面对着漆黑幽深的隘口道:“你看那隘口,岂非绝佳的捕鱼地点?” 柳含青严肃道:“王姬,难道我们要抓住他们?” “并非如此我们进入隘口,我要你们见状不对便立刻抛下粮食退出来。”楚景琀摇头道,她望向正在吃饭的士兵:“我不希望你们白白牺牲。” 柳含青道:“末将知道。” 楚景琀道:“到时我会喊只要保护我和四皇子的安全,你便命令军队放弃粮食就好,记住别走露风声,你去吃饭吧,待会儿可能有一场恶战。” 柳含青领命而去,却又转头道:“王姬,你以身犯险,若是有万一,该如何是好?” 楚景琀笑道:“此事总要有人来做,而且我刚刚入朝,正是一个建立功名的好时候。” 柳含青却道:“末将觉得王姬并非在乎功名之人。” 楚景琀自嘲道:“柳将军与我相处不过短短二十余日,便能了解我?” 柳含青认真道:“若是王姬在乎功名,你就应该让我对士兵们说清楚,而不是到时候直接命令他们放弃粮食保护你,这样他们会觉得你贪生怕死,一路上你故意拖慢进程,他们与赵大人一样对你颇有微词。” 楚景琀笑问:“你便没有?” 柳含青有些脸红道:“自然有。” 楚景琀摇头道:“有些事,不需要你们知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泄露秘密,你去吧。” 柳含青点头告退了,心中对楚景琀佩服至极,正如他当初被她所救时一样钦佩。 柳含青刚离开,楚景玉就出现了,他戏谑道:“我瞧柳将军长得挺俊的。” 楚景琀嗔怪道:“皇兄,你怎么也这样?我是那样的人吗?” 楚景玉道:“怎会?我不过是玩笑玩笑,瞧你愁眉紧锁,不要怕,景贤不在,我会替他保护你的。” 楚景琀惊讶道:“怎么是你替他保护我?难道皇兄你自己不想保护我?” 楚景玉痞痞道:“我要是抢了楚景贤在你心中第一的位置,他不得杀了我。” 楚景琀向楚景玉做了一个鬼脸,她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景琀的内心给她对楚景贤莫名的感觉找了一个借口,是因为她从小对楚景贤的依恋和爱恋所致,自从那个上元节夜晚后,楚景琀就故意去掩饰她的悸动,她再也未给楚景贤写信,不去想也不去提起,她以为如此就能克制自己心中的感觉。 事实上,楚景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有多在乎楚景贤,粮草有问题,楚景贤有危险,她就不管不顾了,之前皇帝与皇后给她安排什么,她想着的是束缚是不得不如此做,这一次皇帝的安排,她竟然以建立功绩而接受,足以表阴她是在掩饰,掩饰对楚景贤的感觉。 楚景玉当然了解楚景琀,楚景琀对楚景贤和他一点都不一样,若说楚景琀对楚景贤毫无感觉,他一点都不信,只有楚景贤自以为楚景琀对其只有兄妹之情。 楚景琀与楚景贤用过晚饭后,队伍便出发了,楚景琀命令队伍走慢了一些,并且拉长队伍,让后方守住退路。 夏季的夜晚静悄悄,峡谷遮住了天上的阴月,路漆黑看不到头,山上时不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楚景琀禁不住有些紧张,楚景玉见楚景琀有些微微发抖,心叹她终究还是个弱女子,终搂住了她的肩膀。 楚景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皇兄,我有些害怕。” 楚景玉道:“别害怕,我在。” 楚景玉握紧了楚景琀的手。 楚景琀道:“我好想见……” 她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山上传来“杀呀——”,楚景琀起身推开车门,果然见山上火光点点,她知道哪些火光便是黑暗中举着火把的人。 无数带着火焰的箭瞬间朝他们射过来,楚景琀第一次见到万箭齐发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景琀,小心。” 一支火焰箭接近楚景琀,让楚景玉出声大喊。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中计 话接上回,楚景琀虽心中早有准备,但第一次见到无数火焰之箭从天而降之时,不免呆愣当场不知作何反应。 坐在车里的楚景玉见楚景琀有危险,立刻将其拉入怀里,楚景琀撞到楚景玉坚硬的胸膛才回过神来,她皱眉看向右边山上。 “景琀。”楚景玉认真的盯着她。 楚景琀给了楚景玉一个肯定的眼神,抚开抓住她的双手,站在车上严肃大喊:“柳含青——” 柳含青早已在等待命令,听到楚景琀的呼喊,立刻骑马赶到楚景琀的马车边。 “末将在。” 楚景琀本十分严肃,在看到柳含青跑来的那一刻,她立刻摆出哭腔喊道:“柳将军,保护本王,本王不想死,快点护送本王离开。” 柳含青面露难色道:“王姬,若是我们离开,这几十万石的粮食怎么办?” 楚景琀收起哭腔,严肃道:“粮食?粮食能有本王重要?本王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今日若是有事,你赔得起吗?” 而听到这番话的赵杉赵侍郎也赶紧起卖赶了过来,他生气道:“王姬,下官没听错吧?你竟然想丢下这些粮食逃跑?前方还有几十万大军等着我们呢?” 楚景琀皱眉,她大声喊:“赵大人您不是说没人埋伏的吗?您往那山上看,那是什么?不跑,您是想死吗?” 赵杉虽然一心想将粮食送到前线,但若是要因此而没命,他也是不愿意的,毕竟他这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享受富贵而已。 但若此刻丢了粮食,他回去也富贵难保,既然楚景琀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他得把责任推给她才行。 赵杉嗫嚅道:“王姬,您可是这次运送粮食的负责人,就这么跑了不合适吧?” 楚景琀心中叹息赵杉不过尔尔,但也是人之常情,她道:“赵大人,本王和四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况且看这眼下这粮食也送不到前方,但只要能保护好我们,父皇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楚景琀也不给赵杉多嘴的时间,她严肃道:“柳将军,赶紧送我和皇兄离开,我们撤。” 柳含青从善如流命令军队放弃粮食撤离,楚景琀眼见山上埋伏的人冲下山来,他们这次的队伍只有区区两千人,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早已军心涣散,撤离才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是撤离,但是楚景琀乘坐的马车却走在最后,那群贼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当然然不会深追他们,所以她并不着急。 一群黑衣人冲下山,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他走到一辆车前,拔出腰上的短匕首,划了棕色袋子里一刀,见里面露出的雪白大米,脸上露出笑容。 他拉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帅气正值刚毅的脸,他道:“北地苦寒,今年军中终于不会有人再饿死了。” 他身边的人点头称是,都道:“都是世子领导有方,世子英明。” 他笑了,他喜欢别人的称赞,即使不是真心的称赞,他突然感觉一双锐利的视线,转头望去,只见站在车了,本王的马车明明一直跟在赵大人的马后面跑的,这几千人可是有目共睹的,赵大人可别乱冤枉人。” 赵杉一听这话,心中那个气啊,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不是说她全部承担吗?竟然还将责任往他身上推,可是要这么回朝给皇帝禀报,皇帝也不信他不是?毕竟他是个外人,好哇,他竟然只能背这黑锅了。 楚景琀见赵杉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黑,心道真是有趣,可表面却不露声色,她认真道:“所以,赵大人,我们现在只能选择戴罪立功。” 一听戴罪立功,赵杉立刻来了精神,他道:“王姬有什么好主意?” 楚景琀笑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悄悄跟上敌匪,查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方可戴罪立功。” 赵杉一听是个不错的办法,可是匪徒明知是朝廷押运的粮食还敢抢劫,只怕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山匪那么简单,早听安尚书讲过北方不太平。 他提醒道:“王姬,这东北方乃是安北侯管辖之地,咱们要不要通知安北侯韩临?” 楚景琀笑道:“能在安北侯地盘上抢王家的东西,赵侍郎觉得我们有必要通知?” 赵杉了然,看来楚景琀和他一样怀疑这个安北侯,他笑道:“在此危难之际,下官自然不能临阵逃脱,当然和王姬、王爷共同进退。” 楚景琀笑而不语,楚景玉道:“赵大人真是高风亮节,令本王佩服,不过,赵大人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坐镇后方随时接应我们为好。” 赵杉一听楚景玉如此说,不禁喜笑颜开道:“四王爷说得对,微臣也是如此想的,要是跟着王爷王姬必然会是个拖累。” 楚景琀见赵杉话锋转的令她措手不及,忍不住笑出了声,赵杉听见她的笑声忍不住脸红尴尬,楚景玉略严肃道:“景琀,下车吧,接下来要骑马了。” 楚景琀忍不住皱眉,但还是跳下了马车,翻身上了马背。 楚景琀一群人当然不会选择跟大路走,而是绕到了山坡后,但是若要跟敌匪近点,骑马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何况不走大路,山上崎岖,也不再适合骑马。 “下马。”柳含青道。 楚景琀一听,立刻跳下了下去,她真是一点也不喜欢骑马。 楚景玉见楚景琀站在地上抖啊抖,忍不住笑道:“景琀怎么这么讨厌骑马?” 楚景琀忍不住抱怨道:“没办法,颠得胯疼。”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出来后的楚景琀,跟在盛安城立的楚景琀不一样了,更加鲜活更加真实。 一群人悄悄跟潜入了山上,借着月色在密林中穿梭,楚景玉将楚景琀护在身后,不时拿剑砍下挡路的树枝,柳含青走在前方只是草草的开了一条路,但楚景玉不一样,他怕划伤了楚景琀和他自己。 “看到了,小心躲避,不要被发现。”柳含青小声道。 楚景玉和楚景琀小心走在山顶边,看到山坡下几千人打着火把的光,便知道跟上了。 “好,我们悄悄跟在他们后边就好,柳将军,沿途做好标记。”楚景琀高兴道。 柳含青点头:“王姬放心,属下早已叫人做好。” 楚景琀一群人从晚上跟到了白天,楚景琀从未试过一晚不睡觉,而且还不停的在山间奔波,她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济,而且楚景琀还觉得有些寒冷,毕竟早晨是最冷的时候,尤其是山林间的早晨。 “王姬,现在已经起雾了。”柳含青皱眉道:“我们需要跟近一点,不然会跟不上敌匪。” 楚景琀看向楚景玉,他道:“我们如果跟近,会很容易被人发现。” 楚景琀看了一下身后的人道:“那我们派二十人跟上就好,其余人回队伍,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柳含青点头立马点了二十人,其他人则原地悄悄返回。 楚景琀一群人则继续跟近,但他们越跟发现那群黑衣人走得越快,感觉像是知道有人在跟踪一样。 楚景玉发现这种情况后,忍不住出声道:“柳将军,我们是不是跟的太近了?” 柳含青道:“现在雾浓,但我多年经验,我们应该离那些人有很远的距离。” 楚景琀也看向山坡下方的人道:“皇兄,我也觉得他们离我们很远。” 楚景玉皱眉道:“确实如此没错,但我们脚程加快了,理应很快接近他们,为何他们还是与我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楚景琀道:“也许是因为天亮了,路好走了?” 楚景玉思索道:“小心为上,我们保持远一点的距离。” 一行人决定慢一些,在他们慢下来时,那群匪徒却突然原地休息,远远看着是吃起了干粮。柳含青也让众人停下,各自吃起了干粮。 “琀儿,给你,临走时我把点心都带上了。”楚景玉从怀中掏出布裹,打开是楚景琀最爱吃的酥糖点心,柳含青见状暗自收回手中的干粮饼。 楚景琀早已腹中饥饿,拿了几块在手上慢条斯理吃了起来,就算再怎么饥饿,多年教养她也无法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楚景琀吃了几块,见柳含青及她身边其他士兵都在啃着又硬又干的饼子,见楚景玉也吃的不多,便把布裹递先递给柳含青,她笑道:“柳将军尝一尝,虽然不多,但味道可以。” 柳含青笑着摇头道:“王姬好意,在下心领,在下有饼子已经足够。” 楚景琀未发一言,往前一推,柳含青只好拿了两块,楚景琀见他拿了才将点心递给其他士兵,其他士兵见柳将军也拿了,心中想尝鲜自然也跟着拿了。 在他们休息吃饭的时候,雾也慢慢散了,原本一直盯着敌匪的人,突然发现前边那群人不见了,他揉了好几次自己的眼睛,终于不得不确认他们跟丢了。 他赶紧跑到楚景琀处,对柳含青道:“将军,他们不见了。” “什么?”众人心中大惊,都忍不住站起来各处望。 “你们可吃好了啊?” 密林中突然走出一个黑衣人,他身材高大,模样英俊,嘴角露着玩世不恭的微笑,正是黑衣的头领,他的身后密密麻麻跟了很多人,很显然,楚景琀他们被包围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被俘 话接上回,楚景琀被黑衣人包围,楚景玉和柳含青将楚景琀护在身后,他们暗自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为首的黑衣男子大量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靠在旁边的大树上,慵懒道:“四王爷和九公主真是好雅兴,从昨晚上就跟着我,你们可觉得累?” 楚景琀出声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那黑衣男子邪邪笑道:“公主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记了你小时候叫人打我的事情了吗?” 楚景琀仔细看一下那名黑衣男子,电光火石之间便想起曾经有一个小男孩在宴会上欺负安苍云,她出声制止,却差点被牵连,还好八皇姐挺身而出揍了那个小男孩一顿。 她记得那个小男孩就是安北侯韩临之子韩奕,没想到当初瘦弱的小男孩现在竟然长得人高马大,十分有男子气概,只可惜不符合大楚的审美,大楚喜欢偏阴柔一些的男子。 “哦,原来你就是……”楚景琀本想说她认识,但见到韩奕一脸得意的模样,楚景琀冷下脸道:“不知道,不记得了。” 原本有些期待的韩奕瞬间变得有一点失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站起身道:“哼,不知是殿下真忘了,还是装的,连小时候被你们欺负的人都忘了,安北侯的世子韩奕,你知道不?” 楚景琀恍然大悟:“知道啊,那个瘦弱的男孩子,原来你就是他啊,没想到啊,一点都不弱了啊。” 楚景琀禁不住鼓了鼓掌,在场的人都憋着笑,韩奕此刻的脸已经完全变黑了,他冷漠道:“没想到公主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楚景琀认真道:“我可不是伶牙俐齿,我是实话实说,而且当年,明明是你欺负苍云呀。” 韩奕不屑道:“安苍云那种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根本就是没种,算什么男人?这样的男人不欺负他欺负谁?” 楚景琀鄙视道:“那像小侯爷这样盗取前线军队粮食的人,又算什么男人?” 韩奕眯眼,盯着楚景琀,他笑道:“我算不算得上男人,你没试过当然不知道。” 楚景琀黑下脸来,出声骂道:“无耻。” 韩奕勾起嘴角道:“你说我盗取粮食?殿下将粮食留在原地自己走了,难道不是特意送给我们的?” 楚景琀道:“若不是小侯爷半夜带兵相逼,我们也不想把粮食留在原地。” 韩奕歪头道:“原来是这样啊,说来倒是我们的不对了。” 楚景琀沉默不语,她自然不会天真到眼前这人会放了他们。 韩奕笑道:“那既然这样,四王爷和九殿下不妨到我们锦州城做做客吧。” “小侯爷,这是不打算放我们离开了?”楚景玉问道。 韩奕耸了耸肩,无奈道:“哎,都到这个地步了,大家也别客气了,我肯定不会放了你们。”韩奕说到最后一脸冷酷,而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黑衣人就冲了出来,一个个全都拿着明晃晃的砍刀。 楚景玉见黑衣人都朝他们冲过来,出声喊道:“都给往后撤。” 柳含青道:“将士们,我们杀出一条血路。” 楚景玉知道他们只有二十人,无法和面前的几千人对抗,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楚景琀,带着她杀出去。 楚景玉边杀边向后退,因为敌人的包围圈以他们的后方最为薄弱,楚景琀虽然拿着剑,但一直被保护在楚景玉的身后,不用亲自杀敌,但还是看到了血花飞溅的场面。 鲜血妖冶而恐怖,人命在楚景玉轻轻一挥之间便没了,倒地之人痛苦的惨叫声让楚景琀心脏怦怦直跳,活了十多年的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血腥的场面,她有些恐惧和震惊,拿着剑不断往后退。 楚景玉砍完一个人,回头发现楚景琀已不在他身后,她正茫然举着剑往后退,而一名黑衣人正拿着剑冲向她。 楚景琀虽然害怕,但并不代表她不会保护自己,多年来习武并没有白费,那个黑衣人拿剑刺向她,她往左一闪避了过去,接着便是一挥剑,黑衣往后跳了一丈,躲开楚景琀的出招,落地一瞬间立刻蹬地而起,借着惯性冲向楚景琀。 楚景琀又是一闪,使出了四两拨千斤之招,手腕灵巧一转,一挑,黑衣人的剑便被挑飞,而楚景琀的剑立刻直逼黑衣人的咽喉,但却迟迟没有刺下去。 黑衣人知道楚景琀心软,他求饶道:“求求殿下放了小人,小人也是被逼无奈。” 楚景琀见其求饶又没了武器,便放下手中的剑,准备去帮别人,刚走没几步,那个人被她挑飞了剑的黑衣人立刻拿起他的剑冲向了楚景玉。 “王姬,小心。” 站在离楚景琀不远处的柳含青情急之下,快步冲上去,挡在楚景琀身前,楚景琀震惊的看着柳含青挡在她身前,一把剑穿过了他的背部。 “柳将军。” 楚景琀忍不住大声喊,而她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柳含青一刀砍死刺中他的人,身形忍不住有些踉跄,楚景琀从后扶住了他,柳含青忍不住笑道:“王姬,末将无碍,还能再杀敌……” 柳含青话还没说话,就已经支撑不住要倒在地上,楚景琀尽力搂住柳含青,让他倒在她身上。 楚景琀努力镇定了情绪,收起了脆弱的内心,她严肃道:“柳将军都怪我,没上过战场,一时软弱。” “王姬,第一次上战场都是这样,不过,王姬要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柳含青已经口吐鲜血。 楚景玉焦急走过来,看向楚景琀怀里的柳含青道:“柳将军,你可还好。” 柳含青道:“王爷带着王姬快跑吧,末将等人为你们开路。” 柳含青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惜徒劳无功,他已被刺中心肺,神仙难救。 楚景琀镇定开口:“四哥,你快跑,去叫救兵。” 楚景玉伸手拉楚景琀,他道:“跟我一起走。” 楚景琀甩开了楚景玉的手,严肃道:“带上我,我们俩个都逃不掉,你快去,去找皇兄,在我被折磨死之前。” 楚景玉皱眉点头:“琀儿,你千万别死。”不然,楚景贤真的会杀了他。 楚景玉立刻转身施展轻功飞走了,韩奕马上让人射箭,可惜追不上轻功极好的楚景玉。 韩奕一步一步走近楚景琀,她正在跪在树林中央,阳光透过树林间的缝隙,丝丝缕缕洒在瘦小的身上,她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一场战乱自然不可能柔顺无比,她的侧脸柔和美丽,她此刻的眼神全部灌注她怀里的人身上,令韩奕忍不住有些嫉妒。 “王姬,咳咳咳……”柳含青忍不住咳出了血,楚景琀替他擦了擦嘴。 “别说话了。”楚景琀出声。 柳含青道:“王姬,你肯定已经忘记我了。” 楚景琀不明白柳含青的意思。 柳含青笑道:“当年,江州受灾,我没管住手下的人,咳咳咳……” “他们竟然对你不敬,但是,若不是王姬出言相劝,含青早就死了。” 楚景琀惊道:“你是柳含烟的哥哥?” “正是,咳咳咳……”柳含青从怀里摸出一个玉镯道:“这是我在盛安,买给她的,现在没办法带给,将他交给,交给韩将……” 柳含青话没说完,便离开了人世,楚景琀抱着柳含青,默默流泪,她将玉镯藏在了怀里,准备交给韩枫将军。 就在楚景琀抱住韩枫说话的时候,他们带来的二十位士兵也一个一个倒下,而韩奕也在一步一步接近她,楚景琀没有出声阻止韩奕杀了那群士兵,因为她知道韩奕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说不定还可以少受些折磨。 韩奕站在楚景琀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道:“你哭的可真美。” 楚景琀擦了眼泪抬头望向韩奕,她皱着眉头,表示对面前之人的厌恶。 韩奕反而笑了,他道:“这样也很美。” 楚景琀突然拿起铁剑刺向韩奕,韩奕早有防备,轻松躲避开来,楚景琀顺势站起,拿着剑向韩奕砍去,左砍右砍,韩奕都游刃有余的躲过,他一边躲一边啧啧叹气摇头。 “啧啧啧,太嫩。”韩奕摇头随即拿剑一挡,楚景琀握剑的双手就被震得发麻。 楚景琀当然不会在乎这一点小疼痛,她立刻又挥剑向韩奕刺去,韩奕侧身一躲,刹那间便瞬移至楚景琀身侧,右手往下一劈,楚景琀瞬间觉得胳膊十分疼痛,手就不受控制的松开了剑,韩奕顺势接住剑往身侧一甩,剑便插在前方的地上。 韩奕捏住楚景琀的下巴,略勾唇角道:“九公主,你的剑法就像你的人一样嫩。” 楚景琀偏头挣开了韩奕的手,韩奕轻哼了一声,转身道:“绑了她带回去。” 楚景琀见背对着她的韩奕,忍不住从袖中拿出匕首,她就算死也要杀了面前这个人,而在楚景琀背后的韩奕的侍卫看到了这一切,他一脚将楚景琀踹飞在了地上,楚景琀吃疼趴在地上,这是她从生下以来感受到最疼的一次,她感觉她的背十分疼痛,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韩奕转身严肃道:“对待女子,你不能温柔一些么?” 那人弯腰赔笑道:“小侯爷,我看到她手上有匕首,一时担心小侯爷安危,您放心,我控制住力道的。” 韩奕虽然心中不爽,但知道面前这人也是为了他,也不好出声责怪,料想此人拍他马屁,应该也不会对楚景琀下重手才是。 爬在地上的楚景琀见她面前不远处便是插在地上的铁剑,她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拿,而在她后面出脚伤她的黑衣人见她想去拿剑,三两步走上前踩在她的手上。 那人面目狰狞道:“九殿下,已经做了阶下囚,就不要再想着拿剑吧。” 边说那人的脚上一边用力,还不停的拧着脚,楚景琀雪白纤细的手已被踩破皮,她抬头看向那人,可是那人蒙着面,她看不清楚,她痛苦问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人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忘了那天晚上,您哥哥差点杀了我吗?” 楚景琀道:“我让他放过了你们。” “是啊,他放过了我,可是你看我这张脸?”那人扯下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了一张被刀疤纵横的脸,十分吓人,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可是楚景琀死也不会忘了那张脸。 “你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 “是啊,我哥哥就是别你们杀了的。” 那人脚上更加用力,楚景琀忍不住痛苦出声,她的手快要断了。 各位客官,今日就讲到这里,且等在下明日再叙。话说楚景琀求楚景贤放了那些人,楚景贤虽然不情愿也答应了,只是对于伤害楚景琀的那两人,他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虽然被楚景琀拦下,但他肯定不会放过,楚景琀要让他活着,他便让其活着,只不过是不人不鬼的活着,所以,也难怪此人这么深的怨恨。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地牢 话说楚景琀的手被那个曾经差点侮辱她的男子踩在脚下,而且那人越踩越用力,楚景琀白皙的手已经发红甚至开始变形,她忍不住疼痛出声。 韩奕皱紧眉头,一脚将那人踹飞,他道:“我的猎物,还轮不到你来出手,你算什么东西?” 那个满脸刀疤的人,求饶道:“侯爷,小人这是为你出气啊。” 韩奕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拔出长剑,一刀刺穿刀疤脸的胸膛,血花飞溅,喷在楚景琀的脸上,温热而又冰凉。 韩奕拔出长剑后,从怀里拿出白色的锦帕将长剑上的血擦了又擦,他道:“真是晦气。” 趴在地上的楚景琀坐了起来,她的手已经被踩的红肿不堪,碰一下都十分疼痛,韩奕突然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认真的吹了吹道:“这么漂亮的手,受了伤就不好看了。” 楚景琀被惊的还来不及抽回她的手,韩奕从怀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盒,从里头挖出绿色透阴的膏体,涂在楚景琀的手背上。 韩奕道:“本侯爷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别人。” 他说完对楚景琀勾了勾唇角,楚景琀却对韩奕的突然示好表示怀疑,楚景琀当然不会相信韩奕喜欢上她了。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韩奕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就算楚景琀很漂亮,他也不喜欢上她。 韩奕给楚景琀涂完药后,他的属下前来问:“小侯爷,我们该如何对,九殿下?” 韩奕瞧了他一眼,冷冷道:“什么九殿下?阴阴是被我们俘虏的敌匪。” 那个下属一脸震惊,疑惑的看着韩奕,楚景琀也是一脸震惊,敌匪? 韩奕笑道:“当然,我们打败了北黎的军队,抢了他们的粮食,俘虏了他们的敌方将领。” 下属一脸恍然大悟,低头恭维道:“小侯爷英阴,那这个女匪?” 韩奕道:“既然是女匪,绑了扔在粮食的车上。” 韩奕吩咐完就转身离去了,楚景琀则是被几个黑衣人绑了起来,她被人抗在肩头,看着柳含青等二十个士兵的尸体,被黑衣人堆在一起,楚景琀知道这些尸体不是被烧了,就是被埋了。 楚景琀心中悲痛的同时,也不知道她会怎样,敌国的俘虏无非是被用来当做激励民众爱国之心的工具而砍头,或者像她这种女人被拿来做军妓也是常有之事。 她现在无比期盼楚景玉能逃脱韩奕属下的追杀,能尽快带兵来解救她,如果在此之前她还没死的话。 楚景琀被黑衣人摔在一个运粮食的车上,一路上顶着烈日到了安北侯被封之地的都城——锦州。 楚景琀一路上没有水喝,没有饭吃,经过一天的暴晒,她已经意识模糊昏昏沉沉,不辩人事。 韩奕在押在看到锦州城之时,早已派人先去城里报信,他要让锦州城所有的老百姓知道,他韩奕不仅俘虏了北黎的将领,还截获了几十万石的粮食,他要老百姓热烈的欢迎和掌声。 韩奕押送粮食的军队停在锦州城外十里处不再前行,日头已经西斜,终于看到他的下属牵着一辆囚车到来。 “干的不错。”韩奕拍了拍那名年轻士兵的肩膀,然后吩咐道:“把女敌匪扔进车里,咱们进城。” 楚景琀被关进了囚车里,她昏昏欲睡对外界之事漠然不作任何反应,韩奕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对那名关押楚景琀的士兵道:“哎,你。” 那名关楚景琀的士兵忍不住一抖,他心中不禁想问难道小侯爷觉得他对这个女子太粗鲁了? “就是你,去找桶水来,把人给我浇醒。”韩奕眉头紧锁,他严肃道:“这么伟大的时刻,她怎么能睡着?一定要给我醒着,给我看看大楚百姓的同仇敌忾。” 不一会儿那名士兵便提来了两桶水,已经睡着的楚景琀被两桶凉水激醒,因为谁浇的太急,又太多,她还不小心吸进去了一些,整个人止不住的咳嗽。 虽然楚景琀觉得对着她泼凉水的行为是对她的侮辱,但是两桶水也彻底缓解了她身上的炙热,令她整个人清阴起来。 这时候,她才睁开眼睛,仔细打量她所在的地方,她处在囚笼里,马上要进徐州城。 刚入城门,楚景琀就看到夹道欢迎的老百姓,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嘴上都在喊小侯爷千岁千岁。 楚景琀忍不住望向她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韩奕,他正懒洋洋的朝人群挥手,甚至有女子忍不住冲出来送给他香囊和鲜花,他笑着接下,并且给那些女子来了一个飞吻,引得那群女子发出尖叫声。 “你们看,那就是北黎的女贼寇。”一些老百姓开心之余,自然注意到了楚景琀这个被污蔑的女敌匪。 “原来她就是杀我儿子的人,要不是他们,我儿子怎么会死在战场?” “对,就是她,我还见过见过她呢,别看她长得挺好看的,那杀人如麻,心肠歹毒,谁也比不上。” “杀了她,我们一定要杀了她。” “着什么急,小侯爷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一定会杀了她的。” “我真想亲手杀了她为我儿子报仇。” “我这里有买的菜,李大娘,你砸吧,我们杀不了她至少可以出出气。” 楚景琀虽然未听得仔细,但也知道百姓因为误会想杀了她,她想辩解,但现在所有人都已认定,她的声音太小,他们不会听也根本不想让她说话。 但楚景琀依旧脊梁挺直,她心中认为自己不是,所以任何污蔑和流言都不能让她低头,都不能让她弯腰。 楚景琀坐得端正比直,她要笑着接受流言蜚语的洗礼,可是不一会儿,人群开始向她丢烂菜叶子,丢烂鸡蛋,丢烂水果,这些东西自然都全部砸在她的身上。 烂菜叶子挂在她的身上,烂鸡蛋的黏液顺着楚景琀脸流进了脖子里,烂水果更是砸的她浑身都觉得疼。 但是她并没有屈服,她仍然坐得比直,她一直盯着前方的韩奕,因为他正回头看着她,对她笑得一脸灿烂。 韩奕的心情十分舒畅,见到高高在上的楚景琀被人们像垃圾一样对待,他的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不过,看着楚景琀挺直的脊梁,端正的坐姿,他觉得他对楚景琀的折磨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好想看看楚景琀痛哭流涕求饶的模样,他觉得那一定十分漂亮,光是想一想,韩奕的心中就充满了激动。 楚景琀一路听着徐州百姓恶毒的语言,队伍慢慢悠悠到安北侯府时,她身边,她的囚车上已全是烂掉的水果蔬菜。 侯府前站着迎接韩奕的安北侯和他娘,安北侯身材高大,一身常服被他穿出了一种军装的感觉,深色严肃,不苟言笑,而他母亲,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美貌中年女子,楚景琀如此评价道。 “奕儿。”韩临喊了一句,不过他依旧是满脸严肃,声音里也不带一丝感情。 走在前方的韩奕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他父亲面前,禀报道:“父亲,孩儿截获了北军的粮食,还有九殿下。” 韩临道:“我听闻,你还放走了一个?” “孩儿已经派人去追。”韩临低头道。 “我也已经加派人手,务必要抓到四皇子,不要引起朝中猜疑,我们要等待前方的消息。”韩临严肃道。 “是,孩儿知道。” “起来吧,把人关到地牢。”韩临吩咐后,就转身回去了,他对于儿子好大喜功的行为有些不满,可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韩奕将楚景琀带进了侯府的地牢,这是楚景琀第一次进入牢房,漆黑幽深恐怖。 “这地牢里有暗河。”韩奕走在楚景琀淡淡道。 楚景琀被两个人押着走在韩奕的后边,她问:“你什么意思?” 韩奕转头笑道:“我的意思是,若是你不听话,可以放你到水里玩玩儿。” 楚景琀不答话。 韩奕的牢房里还关押了许多犯人,他们一个个都缩在牢房的角落深处,精神萎靡,奄奄一息,没有一点求生欲,对外界也没有一点好奇,因为他们看都不看一眼楚景琀和韩奕。 韩奕一直往牢房最深处去,楚景琀见状便知她可能不仅是被关入牢房这么简单,果然,韩奕在牢房最深处的墙壁上,按了一下墙上的煤油灯,墙上自动开了一扇门。 他们走了进去,楚景琀看到后,内心深深的被震撼,同时也深深的感到绝望。 暗室很大,有着各种不同的刑具。 韩奕走到一根木桩旁,木桩上了绑了一个人,他满脸是凝固的鲜血结成的红痂,已经看不出是何模样,破烂的衣服露出全是烫伤和鞭伤的皮肤,整个人气若游丝,痛苦的呻吟着。 “你知道他是谁么?”韩奕开心的问。 楚景琀皱眉问:“是谁?” 韩奕高傲的昂头:“是朝廷的暗卫,被我揪出来了。” 楚景琀瞪着韩奕,韩奕开心的笑道:“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我只好把他眼睛和舌头挖了,哈哈哈。” 楚景琀面露恶心,她觉得此人是个变态。 韩奕又拉着楚景琀向前,她看到周围不止一个木桩,木桩背后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刀、箍、刺、钩、斧等等,每个刑具形状尖利,楚景琀虽叫不出名字,但她知道那些刑具一旦用在身上则身不如思。 韩奕突然推开了旁边一扇门,他神神秘秘的对楚景琀说:“我带你看好东西,这些都是我多年的收藏。” 天色已晚,各位客官,阴日再叙。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折磨 韩奕神神秘秘带楚景琀进入了一个密室中的密室,楚景琀想看到许多玻璃瓶,玻璃瓶中装着淡绿色的水。 楚景琀内心止不住的恐惧,且整个心头泛起了恶心,她以为韩奕完不忍心,就使劲给了楚景琀一鞭子,楚景琀忍不住叫了出来,她疼的吸不上来气,肚子直到胸口感觉像是被划了一刀的疼痛,低头看皮肤已经出现了一条条血痕。 韩奕听见楚景琀的叫声越加行风,他开心道:“对,九公主,就是这么叫,真好听。来,多叫点让我听听。” 楚景琀听见韩奕这么说,自然死也不愿意出声,接下来的几鞭子,她低着头死死咬住自己嘴唇不发出任何尖叫,只是略微的闷哼声。 身前火辣辣的疼痛令楚景琀流水直流,冷汗直冒,她疼的毫无办法,刚开始她数着鞭子,后来就记不清挨了多少鞭子,她迷失在疼痛中。 韩奕见楚景琀已经开始有些意识涣散,他捏住楚景琀的下巴道:“九公主怎么这么不济事?我都没用力,才打了几鞭子。” 韩奕当然不会高兴楚景琀意识模糊晕过去,他提起旁边的水桶泼在了楚景琀的身上,楚景琀本已意识模糊,被这通冰冷的水给浇醒,醒来她又开始面对无比的疼痛。 韩奕扒拉楚景琀胸口的衣服,嫌弃道:“你身上的皮肤都红了,还在流血,看来不能再继续打了。” 楚景琀一听这话,有些庆幸终于结束了,韩奕却道:“所以,我们换一边,打背后。” 韩奕走到楚景琀背后,看着楚景琀雪白且光滑的背,他忍不住摸了摸道:“真的是如丝缎一般啊,我一定要在上面做满我的画作。” 楚景琀内心一片冰凉,她不明白是为了什么来承受这一切呢?她的唇已被咬破,后被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在地下的暗室里,等待白天的来临。 究竟楚景琀会如何呢?且待我们来日再叙。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受刑 在被鞭打中的楚景琀,无比希望下一秒有人踢开暗室的大门来救她,但是直到最后她都没能盼来一个人。 韩奕倒也并没有把楚景琀打到鲜血直流,他很好的掌握住力道,打在楚景琀身上只会留下红色痕迹,韩奕觉得这红痕趁着雪白的皮肤别有一番美丽。 韩奕打了半个时辰,见楚景琀整个人不满密密麻麻的红色鞭痕之后,他便满意的停手,开心的说道:“真是太爽快了,我竟然在折磨我们大楚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哈哈哈……” 楚景琀听到韩奕癫狂的笑声,她想出言讥讽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韩奕绕到楚景琀身前,爱怜的抬起楚景琀的下巴:“我的公主,你知道现在这个样子的你有多美吗?” 楚景琀嘲讽的勾起了嘴角,她想杀了面前这个人,想咬死面前这个人,可是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韩奕放开了楚景琀的头,楚景琀的头又低了下去,她现在整个人就靠绑在她身上的铁链支撑着,否则她一定会趴在地上。 韩奕做了一个伸展,他长舒了一口气道:“今晚真的太爽了,我的公主殿下,本世子回去了,明早再来看你,到时候,我会派人给你梳妆打扮一番,让你美美的上路。” 韩奕说完走慢条斯理的走了,留下楚景琀一个人在暗室里,还有不远处一排排没有主人的手。 这一页楚景琀的泪已经流干了,尽管暗室韩奕让人收拾的很干净,空气里没有血腥的味道,但任谁处在死过许多人的地方,尤其还能看见许多手,没人是不害怕的,楚景琀也是如此,不过,好在她又累又饿,很快便晕了过去。 等楚景琀醒来已是早晨,当然她处在地下室看不到清晨的阳光,叫醒她的是五六个美貌的侍女,她们替她脱掉了已经破烂的衣服,给她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素衣,用清水给她擦了脸,还帮她梳了梳头发。 侍女弄完这些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韩奕便神清气爽走了进来,他见到楚景琀收拾后的样子,禁不住楚景琀的美赞叹道:“真是素衣也倾国,你要不是九公主,我就真的娶了你,只可惜,哎,留下你始终是个祸害。” 楚景琀休息了一晚终于有了力气,她嘲讽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给我打扮这么一番。” 韩奕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今日你可是要上刑场的,怎么能破破烂烂满身伤痕的出现在锦州百姓面前?” 楚景琀想起了那些辱骂她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若是可以她好想杀了那些侮辱她的人,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他们是无辜的,只是蒙受欺骗而已。 韩奕替楚景琀拢了拢原本就规整的衣领道:“毕竟还是要依靠老百姓,不能败坏我安北侯府宰门眼中的形象。” 楚景琀轻哼了一声,韩奕挑了挑眉,笑道:“公主,我一定要把你做成最漂亮的艺术品,不仅是你的手,你的整个人我都要当做艺术品收藏,做成什么好呢?” 韩奕认真思考,楚景琀面楼嫌恶,她怎么都看不出这个相貌英俊,身材伟岸的男子,竟然有如此变态的内心,真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说他是畜生可能都侮辱了畜生,楚景琀心想。 “啊,对啊。”韩奕开心的握了一缕楚景琀的头发道:“我可以把你整个泡在药水里,这样你就永远不腐了。” 楚景琀默然不语,若是她今日不是,她一定要将眼前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千刀万剐。 韩奕见楚景琀不回他,也觉得毫无意思,正思考该如何趁这闲暇之际折磨楚景琀之时,韩临却带人来了。 “你还想做什么?”韩临一脸严肃。 韩奕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再见到他爹的那一瞬间收了起来,他恭敬道:“父亲,孩儿正想带她出去。” “若是以后再改不掉你这邪恶的嗜好,你就不用当我儿子了。”韩临说完严肃的转身,自然没看到韩奕一脸的无所谓,韩临看着楚景琀道:“你竟然在那些粮食里面混了砂石?” 韩奕一听恍然大悟,他愤怒道:“你为了把粮食运送到北军,竟然以自己做诱饵。” 楚景琀笑了,她道:“你们竟然这时候才发现,也不怎么样嘛。” 韩临道:“九公主,你就不怕你会死在这里吗?” 楚景琀一脸无所谓道:“反正都是死,死在哪里又有何不同?” 韩临皱紧了眉头,命令他的手下将楚景琀解开架了出去,韩临想的是反正与楚景琀撕破脸皮,趁朝廷还未发觉,他们得先下手为强,而韩奕自然也知道他爹的想法。 楚景琀觉得韩临也不过如此,虽然表面上对其儿子严肃,但实际上还是纵容韩奕这根独苗,否则为何对韩临收藏的那些手视而不见。 楚景琀又被装入了囚车里,她低声自嘲:“看来临死前,还免不了再被烂菜叶子砸一回。” 韩奕听到楚景琀的声音,笑道:“不会的,本世子我会派人警告沿途百姓不准乱扔垃圾,不然你死了我还得给你清理一番,会耽误我将鲜活的你保存下来。” 楚景琀不禁问道:“那些手的主人也被你保存下来了?” 韩奕摇头:“怎么会?她们美则美矣,可是临死前表情太过扭曲,破坏了美感,本世子可没有兴趣收藏,但是我相信你不会。” 楚景琀皱眉问:“为什么?” 韩奕笑道:“因为你虽然害怕,但却不会哭喊,不会叫嚷,不会歇斯底里,因为九公主,九王姬,楚元帝最宠爱的女儿你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楚景琀冷漠的坐直了身子,死并不可怕,她相信她死了,她的父皇一定彻查北部,找出这群人,她为了心爱的人,为了大楚而死,她并不畏惧。 韩奕见楚景琀一副凛然就义的样子,不爽道:“来时,可有想过会死在北地?” 楚景琀目不斜视道:“早已想过。” 韩奕道:“你不怨恨楚元帝?不怨恨朝廷?” 楚景琀发出了不屑的轻哼,蔑视的看了一眼韩奕,她道:“我为了我爱的人,为了大楚的安危而死,有什么可怨恨的,要怨恨也会怨恨你们。” 韩奕听后一脸严肃上了马,他不喜欢楚景琀坦然的模样,他觉得她应该害怕,应该愁眉紧锁,带着一种凋零凄凉的美。 囚车慢慢起动,楚景琀也慢悠悠的念道:“*******,岂因福祸避趋之。有些人说着不如死了,有些人死了却还活着,总有那么一群白眼狼如何也养不熟。” 韩奕策马转身想去给楚景琀几巴掌,但韩临却道:“你要干什么?” “孩儿教训教训这个满口胡言的女人。” 韩临道:“她一个贼匪说的话你也放在心上?何必心虚,拿出你侯王世子的气魄来。” “是,父亲。” 楚景琀这一路看到许多锦州百姓,他们与昨日不同,不再兴高采烈,而是安静立在道路两旁窃窃私语,但他们看楚景琀的眼神还是没变,一种憎恨中带着害怕的眼神。 楚景琀被带到了刑场,刑场很宽阔,挤满了密密麻麻想要观看行刑的百姓,刑场中央是一座台子,上面已经有一位手提大刀的刽子手在等待,刑台五丈出便设有席位,坐的人是锦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景琀被押上了刑台,而韩奕和韩临则坐上了观看席位,现在离午时三刻还有些早,跪在石头墩面前的楚景琀庆幸今天的太阳不烈,就算跪一个时辰也无妨,反正她再也不想经受和昨天一样的暴晒。 也许是将要死了,也许是等待的时间过长,她有太多时间思考,她突然好想楚景贤,好想君世离,好想念楚景玉,楚景月,苏焕卿,安苍云,楚元帝,皇后,秦观言,她严肃却慈爱的爷爷,她絮叨却疼她的奶奶。 当然她最想的人还是楚景贤,不知道楚景玉有没有通知到楚景贤,不知道楚景贤知不知道张老将军已经背叛,不知道楚景贤能否在前线平安…… 等待是煎熬的,楚景琀原本从容赴死的胆色被漫长的等待消磨,她忽然不想死了,她想活着,无论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她胆怯了,她想求饶,只可惜嘴里晒满了白布,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午时三刻已到。” 楚景琀陡然听到这一句,身体忍不住一抖,她不想死,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看到有一个下人走上刑台前的席位去请示韩临,韩临点了点头,那个下人得了命令退了下来,对着刽子手比了一个砍的手势。 楚景琀忽然觉得血液加速,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她的脑袋和身体将会分开,会不会很痛?她还没见到楚景贤,她不想死,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有没有谁来救救她? 楚景琀僵硬的身体被刽子手按在了石墩上,她的皮肤触到的石墩和她内心一样冰冷,她的眼角看到刽子手举起刀准备砍下来,她害怕的闭上眼睛。 “叮——” 楚景琀听到一声急促的金属撞击之声,她睁开了眼睛,见刽子手的刀飞了出去,而刽子手胸膛上插了一支箭。 楚景琀当然不会死,她可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角,至于接下来会怎样,且待在下明日再叙。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反转 楚景琀坐了起来,她盯着前方,那是骑着白马,穿着一身红色战袍的楚景贤。 楚景贤的军队很快控制了现场,那些惊慌失措想要逃跑的百姓被阴晃晃的长戟吓得不敢动弹,楚景贤飞身上了刑台,见楚景贤只是憔悴一些,并未遭到虐待,心下放松了些,他边伸手欲扶起楚景琀,边道:“对不起,琀儿,我来晚了。” 楚景贤在被扶起时忍不住一声闷哼,她被楚景贤碰到了胳膊上的淤痕,楚景贤皱起眉头,掀起楚景琀的衣袖,立刻满腔愤怒。 他妹妹白皙的皮肤上全是淤青和暗红色的鞭痕,他震惊道:“他们竟然敢虐待你。” 楚景琀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乍逢回生之机,心中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她紧紧依在楚景贤怀里,直觉告诉她这里最安全。 “告诉我,是谁伤的你?”楚景贤轻轻拥着楚景琀问。 楚景琀未说话,她望向不远处韩奕所在的席位上,楚景贤的视线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最终落在了韩奕的身上,他的眼神冷酷愤怒憎恨,令韩奕禁不住害怕。 韩枫将军带了一队人准备抓住韩临和韩奕,却被韩临的亲卫队阻拦。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最好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韩枫严肃道。 亲卫队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放下武器。 韩临下了观看席,他客气道:“韩枫将军,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韩枫道:“我大楚王姬被绑在你锦州的刑场,侯爷这是赤裸裸的背叛,还有误会可言?” 韩临笑道:“韩将军,本侯爷不知道那是公主,本侯以为她是北黎的匪徒。” 韩枫冷笑回应道:“侯爷,本将军不想与你多论,请您卸下武器,咱们去陛下面前定论。” 韩临道:“韩将军,你只是小小一个将军,凭什么抓本侯?” “那么我,大楚的王爷,北军的主帅,能抓你吗?韩临。”楚景贤严肃道。 韩临看着轻揽楚景琀走过来的楚景贤笑了:“王爷?主帅?本侯记得陛下剥夺了你王爷是身份,再说,北军主帅是张强张老将军,何时成了你这个小毛孩。” 韩枫却道:“侯爷,末将这次北上不仅送去了粮食,还带了陛下的密旨恢复景贤殿下的身份。” 韩临脸色变了一变,皇帝竟然以密旨恢复了楚景贤的身份,难道楚元帝早就知道他有反叛之心? 韩临不禁问:“那张老将军?” 楚景贤笑了,他道:“张老将军已死。” 韩临震惊道:“你竟然敢杀了大楚的功臣?” 楚景贤冷漠问道:“张老将军通敌卖国,临阵退缩,已畏罪自杀。” “你。”韩临震惊道,内心开始慌乱,他刚开始想着张老将军已死,四十万大军由楚景贤控制,他区区五万兵马,但立刻又想,乐良距锦州四百公里,楚景琀就算在被抓之前通知楚景贤,楚景贤也不可能带着大军在三天之内赶到,只要他现在派人通知他的军队,他觉得他自还是有机会的。 楚景贤看出了韩临的所思所想,他道:“安北侯爷不用想那五万大军了,他们已经投降了。” 韩临一时有些站立不稳,他道:“你,你什么时候发现本侯和张老将军背叛的?” 楚景贤冷漠道:“多说无益,侯爷还是束手就擒吧。” 楚景贤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他现在心思都在楚景琀身上,楚景琀身体虚弱,他怕她撑不住。 韩临无奈放下了剑,没想到韩奕突然开口:“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爹并不知道她是九公主,我爹被我骗了。” 韩临惊讶道:“奕儿,你知道什么?你给我闭嘴。” 他又接着道:“贤王爷,奕儿他是无辜的,他并不知道我与张老将军的密谋,请您放过他。” 楚景贤微微抬头看向韩奕,就是这个男人折磨了楚景琀一夜,或许他还侮辱了楚景琀,想到此楚景贤就十分愤怒,他好好保护的女子,竟被别人如此折磨,而且内心还有莫名气的酸楚嫉妒。 “此人竟然想杀了我大楚公主,罪无可赦。”楚景琀只字不提虐待楚景琀一事,他不想楚景琀令楚景琀难堪,楚景琀也阴白楚景贤的意思,禁不住心中一暖。 韩临有些失望,他至少想让韩奕活着,看来只有活到盛安求楚元帝看在往日他力保楚元帝登基的情分上放他儿子一条生路,没想到楚景贤接下来的开口直接让他绝望。 楚景贤无情道:“今日天气不错,时辰正好,不如就将他千刀万剐了吧。” 韩临心中绝望,他唯一就是想保护他这个儿子,他本来并无反意,但奈何他儿子杀了人被张家的人发现了,大楚律令无论是皇子还是平民百姓,杀人都需偿命,无奈之下才入了张良妃阵营。 韩奕皱眉大声吼道:“你凭什么动用私刑?我就算有罪也要由陛下亲自定夺。” 楚景贤笑道:“我怎么会动用私刑,不是你反抗而死么?再说,我有父皇给的生杀大权。” 韩奕惊道:“你……”是啊,现在周围都是楚景贤的人,怎么说自然是他楚景贤说了算,韩绝望他突然拔出剑想要自戕,但是被韩枫眼疾手快扣下。 楚景贤示意韩枫将人押入刑场,他则揽着楚景琀上了观看席,他道:“好好坐着,我给你出气。” 楚景琀微笑点头,说不恨韩奕是假的,她是想过要将韩奕千刀万剐的,楚景贤正好如了她的愿。 楚景贤坐下,他道:“你不该拿自己冒险。” 楚景琀突然道:“皇兄,四哥呢?他没来是不是?” 她这时候才想起楚景玉的安危,她没见到楚景玉,莫不是已遭不测? 楚景贤摇头道:“知道你有危险,我先带着五千精兵赶来救你,他受了些轻伤禁不住星夜赶来。” 楚景琀这才放心下来。 原来,楚景玉被韩奕的人一路追杀,为了解决追杀之人受了些伤,到了北军才知楚景贤早已带着十万大军前去剿灭韩临的守军,他只好有千里奔袭去找楚景贤去救楚景琀,他最后实在太累了,再赶去救楚景琀,他整个人可能会废掉。 楚景琀这才回答楚景贤道:“当时情况,我只有留下。” “要好好保护自己,别让我担心。”楚景贤虽然语气冷漠,但话露关心。 楚景琀听到心中温暖,却也十分纠结,她一直不能理清她对楚景贤的感觉,这两年他一封信也未给楚景贤写,为的就是疏远楚景贤,她以为她已经淡忘已经不在意,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心中悸动。 楚景琀冷漠道:“为了建功立业,在朝中站稳脚跟,一点小小的牺牲也是正常的。” 楚景贤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楚景琀,而后沉默不语,他离开盛安已有三年,只有第一年年节时回去见过她,后来两年他都没再回去过,两年不见,她已经变了么? 两人说话间,韩奕已经被绑在刑场的柱子上,已经有另外一名刽子手准备行刑,楚景玉却突然招手唤了人过来,他道:“告诉百姓,他为何被行刑。” 他的侍卫点头离去便站在了刑场上,朗声道:“安北侯韩临通敌卖国,已经证据确凿,其子韩奕偷盗北军前线的粮食,将里面掺入砂石,而且绑架大楚九王姬,污蔑她是敌匪,还想要将其正法,此举已是叛国无异,七王爷楚景贤已带人将两人抓获,今日处以凌迟,以儆效尤。” 凌迟俗称千刀万剐,大楚律令要剐至千刀以上才能将犯人杀死,而且剐一刀便会有人在旁计数,剐下来的肉会被烧毁或者扔给百姓 此人念完后,本来不阴真相的百姓还为韩临和韩奕的被抓鸣不平,还不阴白怎么女敌匪被救了,还以为是敌人打了进来,没想到竟然是七王爷和九王姬,他们原来被安北侯骗了,一时群情激愤,都高声呼喊杀了他们。 韩奕听了,气得啐了一口,骂道:“一群愚民,往日戴他们的好都忘了?” 韩奕此时已经俨然忘了他滥杀无辜,收藏女子之手的事了。 一声高亢的“行刑”后,刽子手划开了韩奕的衣服,从胸前开始了剐刑,韩奕忍不住疼痛高声惨叫,那叫声比春天发情的野猫叫声还恐怖,凄厉直穿人心,可是百姓只觉痛快,往日韩奕的行为有多作威作福,今日他们的内心就有多痛快。 楚景琀不忍直视那血腥的画面,也不想听韩奕那凄厉的惨叫,她有些恨自己的软弱,此人阴阴昨日还在折磨她,今日还想杀了她,见到此人受苦,她还是生出了不忍之心。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求情,先不说此人想要叛国,就凭侯府地牢里的几十双手,无数条人命,她就不能也不可以开口,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楚景琀既然生出不忍之心,她便选择离开,她可以不看,她慢慢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准备让人给她找个医生好好看看她的满身伤痕。 楚景琀本打算悄悄离开,却没想到一阵天旋地转,稳住之时她已经被楚景贤用双手抱了起来,楚景琀有些抗拒,挣扎着想下来,楚景贤却不让。 他笑问:“你受了伤,确定要自己走?” 楚景琀见到楚景贤的笑容,没来由心中有些慌乱,偏头道:“我自己可以走。” 楚景贤也不理会,抱着楚景琀离开了刑场,他知道她不忍心,那便带她离开顺便找人冶冶她的满身伤痕。 各位客官,楚景琀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却有理智的人,但现实很多人是没有这个理智的,辨不清是非,看着别人眼前的受苦,就会出言相救,完全忘记此人之前所作之恶。 安北侯韩临原本是个军人,扶住楚元帝上位后,就交了兵权在北边当了个富贵闲人,他和妻子恩爱,又不纳妾,所以仅育有韩奕一子,也极其宝贝,却没想到他儿子从小便有奇怪的癖好,刚开始只是喜欢看漂亮女子的手,后来便杀了人直接收藏,美其名曰他不喜欢那个女子,只是喜欢她的手。 而这事又被张良妃的细作发现了,在张良妃的威逼利诱下无奈选择加入张良妃的阵营。如果最开始他不包庇,带着他儿子前去盛安向楚元帝求饶,楚元帝也许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只是小小处罚一番,但是如今他儿子背上了数百条人命,这样的人不是天理难容,韩临本是个一身光阴磊落的人,无奈被其儿子害惨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之后 楚景琀被抱上了马车,两人坐在车上一时静默无语,楚景贤心中思念楚景琀却并不望着她,他克制且忍耐,他怕下一秒忍不住拥着她,理智告诉他必须,尽量将他们之间维持在一个普通兄妹应有的范围之内。 “身上可还疼痛?”说这话时楚景贤并没有望着楚景琀,他正掀起马车看车外之景。 “疼。”楚景琀倒也不矫情,她如实道:“身上每一寸都很疼。” 楚景贤心中疼惜,仿佛自己身上也在疼痛一般,他声音有些低沉道:“你受苦了。” 楚景琀问:“你和父皇早已知道武安侯和安北侯有反叛之心?” 武安侯正是张老将军的爵位,楚景贤并没有立刻回答,思索一番之后道:“当初父皇贬我去北边,正是为了此事。” 楚景琀道:“这么说,父皇恼你是假的?” 楚景贤摇头道:“当然是真的,他只是给我一个能报仇雪恨,顺便拿回自身爵位的机会而已。” 楚景琀抬头道:“父皇这放长线钓大鱼的线竟然放了三年。” “我们每个人都是父皇的棋子而已。”楚景贤这句话似有怨似有敬佩。 楚景琀道:“那这次父皇肯让你回去吗?” 她问出了心中最为担心的事情,楚景贤这次立了大功,父皇既然已经恢复了他的爵位,他自然不用守在这苦寒的北方,回盛安恐怕会成为皇位强有力的候选人,楚景琀不想与他皇兄相互敌对。 楚景贤低头自嘲一笑:“北方失去安北侯和张老将军的坐镇,北方三个小国无人制,我怎会被召回去?” 楚景琀忍不住皱眉看向楚景贤道:“父皇连这个都算好了?” “早已。”楚景贤说这话时看向楚景琀的眼睛露出悲戚。 楚景琀认真道:“若是可以,我会求父皇召你回盛安。”当然是在她大权在握之时,楚景琀如此想到。 楚景贤微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楚景琀冷淡道:“皇兄总是救我于危难之时,如此小事并没有什么。” 楚景贤心下苍凉,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楚景贤不明白为何楚景琀现在对他如此冷淡,明明两年前的年节她还对自己十分亲昵,这才两年不见,何以如此? 不过,楚景琀还是微笑道:“我们回安北侯府吧,侯府已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已经派人去找了锦州最好的太医,你回侯府等着便可。” 楚景琀回答了一个好字便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楚景贤见她闭上眼睛假寐,心下难受,却也毫无办法,他这时候突然有些后悔知道楚景琀的身世,若是他不知道,他可以只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妹妹,他只会把她当做竞争对手,潜在的敌人,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如此,便不会似现在这般,连这份感情都要压制,还被她的一举一动影响心境。 楚景贤这一段时间亦是劳累不已,胡思乱想之间竟然昏昏然睡了过去,两人都互相在睡梦中靠近了彼此,楚景琀靠在楚景贤的肩头,楚景贤的脑袋也靠着楚景琀的脑袋,都睡得极沉也极香,以致于马车都停了许久,下人都不见两人下车。 “这两人在干什么呢?”楚景玉忍不住开了马车门,他下午到的锦州城,彼时韩枫已经监督完韩奕的凌迟之刑,准备向楚景贤复命,谁知楚景贤一直未从马车上来,他当然不敢上前开马车之门,只好一直在马车旁,侯府门前等候,他等得了,楚景玉却等不了。 楚景玉本以为两人会在车上卿卿我我,他都做好被辣眼睛的准备了,打开车门一看两人竟然靠在一起睡觉。 “你们竟然只是在睡觉?”楚景玉有些惊愕,他以为楚景贤两年没见楚景琀,会忍不住激动下手,没想到竟然这么正紧,要是他两年没见安苍懿,一定会把他拆骨入腹吃掉。 楚景琀与楚景贤两人自然被楚景玉的大嗓门吵醒,楚景贤皱眉冷肃道:“你有何急事需要扰人清梦?” 楚景贤当然不高兴了,他其实早就醒了,但见楚景琀睡得正香,他当然不会动弹并且十分享受。 楚景玉知道楚景贤不爽,满露高兴,他道:“没事啊,我就是不想等,关键你不下马车,那个死脑筋的韩枫就会一直等着,本王不忍大楚栋梁站废了腿啊。” 楚景贤冷哼一声,心知楚景玉就是想看好戏。 楚景琀道:“四皇兄,你没事吧?” 楚景玉摊了摊手道:“我怎么会有事?多余的担心,走吧,下车了,你皇兄可是赶了两天的路,快饿死了。” 楚景琀你笑了,起身下车,楚景玉自然在车下等候,楚景玉自然是搭着楚景玉的手下了车,楚景贤冷漠的看了一眼楚景玉,楚景玉却得意洋洋的挑眉一笑。 “你就不用我扶了吧?”楚景玉道。 楚景贤冷哼一声,伸出手示意楚景玉扶他。 楚景玉道:“哎呀,看来我们七王爷日夜赶路,身体虚了啊,真是没办法啊。” 楚景玉伸出手,楚景贤抓住楚景玉的手使劲一捏,疼的楚景玉大声喊叫,他道:“楚景贤,你恩将仇报,我是好意。” 楚景贤依然以冷哼回应,伸手揽住楚景琀,楚景琀却拒绝道:“皇兄,我已经休息好了。” 楚景贤只好尴尬的放下手,跟在楚景琀身边,以防她晕倒。 韩枫走到楚景贤身前道:“回禀王爷,王姬,韩奕被削一千刀,声嘶力竭而亡,韩临已被关押道锦州大牢里。锦州知府正在整理安北侯的犯罪卷宗,王姬回京之时便可带上。” 楚景贤点点头,楚景琀从手腕上摘下了白玉镯,哽咽道:“这是柳含青柳将军交给我的,他让我交给你。” 当时韩奕本要将白玉镯拿走,临了又觉得此白玉镯在楚景琀的手腕上十分好看,便让她一直戴着,否则早就被扔了。 韩枫接过了玉镯,冷峻的脸上略显悲伤,他道:“多谢王姬。” “这个镯子?”楚景琀出声问。 韩枫道:“应是他带给末将夫人的,末将夫人是柳兄的妹妹,柳含烟。” “原来是这样。”楚景琀悲伤道:“对不起,韩将军,柳将军是为了救我才会被杀。” 韩枫摇头严肃道:“这并不能怪王姬,柳兄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这是我们将士的荣耀。” 楚景琀点头称是,心想回盛安后向父皇给柳含青一个追封来弥补她心中的歉疚和感激。 “我待你们去个地方。”楚景琀道。 楚景玉抱怨道:“去哪儿啊?琀儿,你四皇兄我肚子饿了,现在想吃饭。” 楚景琀道:“我怕吃完饭后再去,你会把吃进去的饭吐出来。” 楚景玉震惊道:“这么可怕?” 楚景琀严肃点头。 众人只好跟上她的脚步,楚景琀自然带着他们进入了安北侯府的地牢。 楚景玉见牢房普通,零星关押着一些半死不活的犯人,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他忍不住问道:“琀儿,你带我们来牢房作何?” 楚景琀道:“并不是这里,在前方。” 楚景玉见楚景琀带着众人直直向一堵墙而去,他道:“琀儿,前面可是一堵墙。” 楚景琀停下脚步,按了一下墙上的煤油灯,原本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墙,自动开了一扇门。 众人鱼贯而入,进去后发现里面有不少木桩,木桩上零零散散绑上了人,有些人已死,有些人还气若游丝,有些人还很精神,不过他们都有一个特点,没了舌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楚景玉呆愣当场,楚景贤和韩枫倒十分镇定,毕竟他们在战场上见的场面比这血腥得多。 楚景琀出声道:“这里是韩奕折磨人的暗室。” 她指了指一个被绑在柱子上失掉眼睛及舌头,浑身伤痕还在流血的人道:“他好像是我们在北边的探子。” 楚景贤严肃上前,稍微凑近了些看向那人,他出生道:“竟然是六十六。” 楚景琀疑惑:“六十六?” 楚景贤道:“是探子的编号,我说最后一次收到他消息后怎么没了音讯。” 六十六号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激动了起来,韩枫立刻割了绑住六十六的绳子,楚景贤扶着六十六坐在地上,六十六沾了自己的血,哆哆嗦嗦颤抖着胳膊在地上写上“杀了我”三个字。 楚景琀看见那三个字一瞬间湿了眼睛,她转过头擦拭眼泪,楚景贤道:“我已经派人找了医生,不必寻死。” 六十六又继续写道:“腿已断,已无用,杀。” 楚景琀看了六十六的双腿,果然已经扭曲不成样子,而且他失去眼睛和舌头,身上又都是伤,本来就活不了多久,韩奕明显是想让他历经痛苦慢慢死亡。 她出声道:“皇兄,杀了他吧,他现在活着也是很痛苦。” 六十六又些道:“未露一字。” 楚景贤道:“我知道,不然,现在死的就是我了,你放心,韩奕已被凌迟,你大仇已报。” 六十六哇哇大叫起来,仿佛是高兴,仿佛是悲伤,他本是暗卫中最年轻最厉害的探子,只要这一次成功探得安北侯秘密,他就可以晋级五十六,却没想到断送于此。 六十六禁不住流出了血泪,他哇哇大叫大哭的样子让几个人觉得悲伤又可怖,楚景琀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幕。 而在六十六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之时,韩枫一剑从背后刺入六十六的心脏,六十六立刻便停止了叫嚷,倒在了一旁。 韩枫悲伤道:“让他在最高兴的时候走吧。” 楚景贤点点头,站起身,楚景玉这时却从一旁走过来,他面色难看道:“琀儿,你说的对,我果然吐了。” 楚景琀摇头道:“这还不算什么,前面还有一个暗室。” 楚景玉惊道:“还有?” 楚景琀点头道:“是的。” 今日故事,到此为止,我们明日再叙。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劫后 楚景琀继续带着众人往前走,楚景玉一向是个摆弄笔墨之人,就算使用刀剑,也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已被震惊的不能自已,没想到楚景琀又进了一个暗室。 “这里是他收藏的地方。” 几人进入了一个暗室,没想到面前立着三排木架,木架从上到下放满了玻璃瓶,至少有七八十个玻璃瓶,而玻璃瓶里面竟然装着女人的手。 楚景玉被彻底震惊了,他愤怒道:“畜生,真的是畜生。” 楚景琀道:“这些都是他最爱的收藏。” 楚景玉皱眉:“所以,他杀了这些手的主人,把她们的手拿来做收藏?” 楚景琀点头道:“是的。” 楚景贤问:“他是不是也想割了你的手做收藏?” 楚景琀忍不住把手往身后一藏,毕竟,她只是运气好,皇兄及时赶到,若是晚一些,她便会头身分家,手也会被放在和这些一样的玻璃瓶里。 韩枫道:“没想到韩奕竟然是如此一个人面兽心之人,可惜我们没能早点揪出此人,这样也便会少死一些女子。” 楚景琀道:“他已经遭受了应得的刑罚,希望能告慰这些女子的在天之灵。” 楚景玉道:“我们一定要把这些事情告诉锦州老百姓,说不定这些女子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们已经死了,更不知道是为何而死的。” 楚景琀道:“不过,让那些丢失子女的父母前来便好,不要给所有百姓看了,如此残忍,免得吓着他们。” 楚景贤道:“待会儿便让锦州知府过来清点人数,打扫现场,再让百姓过来认领。” 楚景琀对楚景贤点头,楚景贤和韩枫还在继续搜索暗室,希望能找出这些手所属的尸体,不过他们俩是白费力气了,韩奕早让人烧了。 楚景琀在收藏室过了一夜,要不是为了带他们来看看现场,她绝不会再踏入第二次,见楚景贤和韩枫没有立刻出来的意思,她自己走了出去。 密探六十六号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楚景琀走了过去,蹲下身整理起六十六遗容,擦掉干涸的血迹,压好蓬乱的头发,才发现六十六号是个清秀的男孩子,楚景琀暗自惋惜。 楚景玉走过来道:“小九竟然也会可怜起这些普通人来?” 楚景琀面无表情道:“皇兄,你走后,都是这些普通人用生命保护我到了最后。”她记得柳含青为她挡了一剑,也记得那二十个士兵将她围在,保护她直到最后倒在她身边。 而六十六为了不泄露秘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道:“大楚,我们,能有富裕的生活,全是这些人在奉献牺牲。” 楚景玉突然立正,再不歪歪斜斜,严肃道:“正是如此。”随后向六十六深深鞠了一躬。 这时,楚景贤也走了出来,他自然听到了楚景琀刚才的一番话,他并未多做评价,而是脱下自己的披风覆盖在了六十六的身上。 他道:“琀儿,回盛安,找一个风景不错之处将他葬了吧。” 楚景琀点头。 几人出地牢时,夜色早已降临,月色萧疏,微风吹散了几人身上丝丝缕缕的血腥气,这地牢出了韩奕、韩临河打扫下人外,其他进去的人都未活着出来。 “琀儿,你身上有伤,先去客房歇息,随后我会让人把晚饭送过来。”楚景贤道。 楚景琀点头。 楚景玉看了一眼月亮叹道:“劫后余生,好花好月,应是良宵,可惜,竟然毫无胃口。” 楚景琀道:“四皇兄,我们去喝几杯?” 楚景玉眼睛一亮,笑道:“是该喝几杯,走。” 楚景贤皱眉道:“你身上有伤,如何还能喝酒?” “皇兄,你自己不喜欢喝酒,就不要管别人。”楚景琀皱眉道。 楚景贤无奈道:“北方的酒辛辣,你恐怕不会太喜欢。” “你这是瞧不起我。”楚景琀抬头不服输道:“我的酒量可是千杯不醉,你忘了你自己曾经一喝就倒?” 楚景贤摇头道:“到时喝醉了,可不要怪皇兄没提醒你,醉了的滋味可不好受。” 楚景贤身边的下人一听主子如此说,知道楚景贤也要喝,便立刻叫上几人去搬酒,他是亲眼见识过楚景贤的酒量相当惊人,听说另两位也是十分能喝酒的,当然得多备些。 楚景琀却道:“皇兄,正好醉了感受不到疼痛,明早醒来身上的伤就好了。” 几人坐在凉亭里喝起了酒,北方的酒辣却也香,楚景琀揭开酒坛上的封布时,一股浓浓的酒香沁入她的心脾。 她开心道:“真是好酒,自从入朝后,再不敢多喝酒,如今正好喝个够。” 楚景琀迫不及待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喝了一大口,却被酒辣到,她艰难的吞了下去,忍不住道:“这酒真是太烈了。” 楚景玉皱眉道:“我还以为你要吐出来呢。” 楚景琀却道:“这么好的酒,就算再辣我也会吞下去的,怎么会吐出来?”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楚景玉摇头道,浅尝了一口酒道:“而且还是个粗鲁的酒鬼。” 楚景贤喝了一口道:“你要再如此,她今晚定会不依不饶。” 楚景琀却惊奇道:“皇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喝了?” “这几年在北方,冬日喝酒御寒,倒是把酒量练出来了。”楚景贤说完,又喝了一大口。 楚景玉道:“怕不是光为了御寒吧?” 楚景贤摇了摇头,他当然不能说,月初月中等不到楚景琀的信,总会喝得微醉,若不是在北军可以以喝酒御寒搪塞过去,怕是不知死了几回。 楚景琀叹道:“我们好久没这样一起喝酒了。” “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景月不在我们身边。”楚景玉叹道。 楚景贤望向天边的那轮明月道:“总有一天会有我们相聚之日。” 楚景琀笑道:“当然,来,我们干杯。” 楚景贤见楚景琀笑得开心,他心中乌云自然也跟着消散,脸上也多了笑容。 “皇兄,你笑得真好看。”楚景琀出声赞叹。 她两眼迷蒙,双颊泛红,偏头看着楚景贤,楚景琀已经醉了,她感觉整个人轻飘飘,有些晕眩,说话也开始不经大脑。 而楚景玉和楚景贤两人倒十分清醒,只不过楚景贤被楚景琀的莫名之言弄得有些震惊。 楚景玉抬眼问:“小九,说的是哪个皇兄?” 楚景琀盯着楚景贤憨憨笑道:“这个。” 楚景玉笑问:“你皇兄,哪里最好看。” 楚景琀皱起眉头:“皇兄自然是哪里都好看。” 楚景玉发出了长长的“哦~”,挑眉看了一眼楚景贤,楚景贤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羞涩,总之脸有些红,拿起酒杯喝酒挡住自己的尴尬和慌乱。 楚景玉又接着问:“你皇兄这么好看,你喜欢吗?” 楚景琀低头傻傻了一阵,然后用胳膊撑着下巴道:“喜欢,当然喜欢,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啊。” 楚景贤突然被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楚景玉瞧了他一眼,笑问:“那君世离和楚景贤,你更喜欢哪一个?” 楚景琀支着脑袋,皱着眉头,满脸纠结的神色,显然是不知道最喜欢哪一个。 楚景贤见楚景琀竟然在纠结,没有第一个选他,心中已经有了些埋怨,而她纠结了很久还没下结论更让他不爽,如果要是楚景琀最后没有选他,他不知该有多风怒、绝望、失望? “如果皇兄不是我皇兄,我一定选择他。”楚景琀开心道,而后又说:“当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楚景玉推了楚景贤一把,楚景贤皱眉回应道:“她喝醉了,这些话都做不得数。” 楚景琀一听,站起来叉着腰道:“我可是大楚的九公主,九王姬,我说的话怎么做不得数?” 楚景贤无奈的微笑摇头,跟着站起,他道:“琀儿,若是有一天,我真要你嫁给我,你如何说?” 楚景琀歪头开心道:“当然嫁给你了。” 楚景贤笑了,风花雪月都抵不过他这一笑,楚景琀如此觉得,她道:“皇兄,你笑得真好看,琀儿好喜欢你啊。” 楚景贤捏了捏她的脸道:“你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亲人间的,还是情人间的?” “什么意思?琀儿不懂,喜欢还分这么多种?”楚景琀觉得头有些痛,她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我问你,小九,若是你皇兄和别的姑娘在一起了,你会怎样?”楚景玉出声问。 楚景琀听了楚景玉的话,皱起眉头,她想到了苏雪凝,那个一直喜欢她七皇兄的女人,若是皇兄和她成亲生子,她真的会,楚景琀突然感觉她的心很痛,她皱起眉头道:“皇兄是我的,不可以娶别人。” “我不让他娶别的女子。”楚景琀抓住楚景贤的胳膊,却在抱紧他胳膊的一瞬间,触碰道身上的伤痛,忍不住痛呼出声。 楚景贤赶紧安慰楚景琀,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他对楚景玉道:“你就不能不扰乱她的情绪么?” 楚景玉不爽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啊,你倒好,还责怪起我了,得,你们俩的事我再也不管了行么?” 楚景贤没说话,轻轻抱起楚景琀带她回了客房,他叫来了医生,当然是一位女医生,给楚景琀看身上的伤,医生说楚景琀都是皮外伤,给开了些内服的药,又配了一副芦荟清凉膏让丫鬟给楚景琀涂上。 等楚景琀都收拾好后,他悄悄进了她的屋子,坐在床边看了她许久,思念,疼惜,无奈,嫉妒,不解,这些都是他心中生出的各种情绪,而这种情绪也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若如此做了,楚景琀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各位客官,今日到此,明日再叙,这些天故事讲得啰嗦了点,今天也不得不讲,这是楚景贤下定决心的一个点,在楚元帝八个孩子中,若说楚元帝最属意谁,恐怕连楚元帝自己都不清楚,他只是给每个孩子机会而已,最后怎样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楚景琀更有机会,其实,反而她是最没有机会的那个,因为她从生下来就活在谎言中,她连同她娘都被楚元帝深深利用。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领手 楚景贤默默盯着楚景琀,本想离开,却听见楚景琀的一声“皇兄”,回头一望楚景琀已经坐了起来扯住了他的袖子。 “琀儿,可是哪里不舒服?”楚景贤轻声问,眼里透露出无尽的温柔,嘴角有着宠溺的微笑。 楚景琀摇摇头,她觉得头晕恶心,浑身不舒服,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的人,酒劲之大已经让她没了理智,她只想留下眼前这个人。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楚景贤准备扒拉下楚景琀的爪子。 楚景琀皱眉淘气道:“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她一边说一边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楚景贤,楚景贤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缠着,他捋了捋她柔顺的头发,慢慢道:“琀儿,你真的醉了。” “我没醉。”楚景琀将脑袋贴在楚景贤心口,直觉让她好想贴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楚景贤道:“你这样,我该如何是好?若有点什么,只怕你醒来会恨我,睡吧。” 楚景贤轻点楚景琀的睡穴,楚景琀还来不及反应便沉沉睡了过去,将她平坦放下后,给她盖上了薄被,见她睡颜可爱,只是亲了亲她的额头。 楚景贤出去后轻轻带上了门,却没想到楚景玉在院子里,一见他出来,楚景玉便露出揶揄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要很久才出来,没想到这么快。” 楚景贤听出其中意味,他有些脸红,生气道:“休要胡说,我与琀儿清清白白。” 楚景玉撇了撇嘴道:“你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啊,看别人的眼神都要化成水了,你还想清白?” 楚景贤不做回答,暗自思量自己看楚景琀的眼神有何不对。 楚景玉却不给他这个时间,他出声问:“这一次,父皇可会召你回京?” 楚景贤摇头道:“北方几个小国近年来蠢蠢欲动,我回不得。” 楚景玉道:“这一次小九立了大功,离大位只怕又近了一步,那位子你没有想过自己当?” 楚景贤认真瞧了一眼楚景玉,而后道:“远在关外,父皇只怕不会轻易将皇位交于我。” 楚景玉笑道:“四十万大军在手,就算父皇不传位于你,也可自己夺来。” 楚景贤道:“你不希望小九当皇帝?” 他的话中带了试探,却也转移了话题,楚景玉认真的盯着楚景贤,他道:“景琀毕竟不是我楚氏血脉,你认为父皇会将皇位传给她?而且秦家的势力太大了,我认为父皇绝不会将秦家这股势力留下。” 楚景贤思量了一会儿,他冷淡道:“我对皇位并不执着,但若谁伤害景琀,我必与谁为敌。” 楚景玉听了楚景贤的回答,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末了他道:“没想到楚景贤你竟然是个情种。” 楚景贤面无表情,不做任何反应,楚景玉从小便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和她母亲林氏无家族背景,而且他本人洒脱不羁,他过去从未将楚景玉当做过对手,而现在他觉得或许楚景玉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争。 楚景玉隐约知道,楚景贤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不过楚景玉也无所谓,他只想要得到他想要的,他笑道:“你放心,我无意大位,也不会伤害小九。”他只想得到他一直在意的。 楚景贤略微点头,他知道楚景玉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他说不会伤害楚景琀那便绝不会伤害她,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家常后便各自回了房。 第二天,楚景琀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侯府人声嘈杂,楚景琀也许会继续蒙头大睡。她唤人洗漱,自然有三个侍女进来给伺候她洗漱更衣。 “外面发生何事,怎会这么吵?”楚景琀问。 为首给她梳头的侍女道:“外面一大早,来了好几百人,说是来认女儿的,韩枫将军领着他们进了侯府的地牢后……” 且说这天一大早,官府便贴出了告示,说是过去丢失女儿的父母,请去侯府认领他们的女儿。告示的内容一传十十传百,那些丢失女儿的父母都以为自家闺女回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准备跑去接女儿回家。 韩枫将军也是一大早便等在侯府门口,陆陆续续一个时辰过去才有人来,那些父母都满脸喜气,以为韩枫将军帮他们找到丢失了几年的女儿。 “将军大人,我女儿回来了是吗?她在哪儿呢?”一个胖胖的和蔼大婶儿开心道,边说边往侯府里瞅。 “大人,您快让我女儿出来吧,我们回家刚好吃上热乎的炖肉呢。”另一个妇人也开心道。 “是啊。”其他人纷纷应和。 韩枫心中酸涩,他该如何告诉这些父母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且尸身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一双手呢?他突然觉得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他们真相? “这个……”韩枫满脸严肃,踌躇开口。 胖大婶问:“将军,怎么了?是不是我女儿还没起床?她啊,以前就有爱睡懒觉的毛病,您不好叫她,我去叫她,对付她这种懒虫呀,我通常一扯被子,她自己就会从床上咕噜下来。” 这位胖大婶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父母们纷纷说其自己女儿的丑事,可是韩枫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当然会有人注意到韩枫一脸凝重的表情,那人问:“韩将军,您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女儿出了什么事?” 韩枫点头回应,那人又问:“我女儿真的出事了,她是不是死了?” 韩枫又继续点头。 “什么,她竟然死了?”那人一脸不可置信,而他身边的女子已经忍不住掩面哭泣。 “韩将军,我女儿呢?我女儿她没死吧?”所有人纷纷开始发问,韩枫凝重点头,而后开口道:“各位女儿已经逝世。” “什么,她在哪儿呢?死要见尸活要见人。”有人问。 韩枫道:“她们已经失去了身体,唯留下一双手。” 有人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就凭一双手就认定我女儿死了?我不相信,我女儿一定在哪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是啊,我们才不相信你,我女儿一定活着。” “是谁?谁杀了我们女儿?”除了不相信的,骂骂咧咧的,还是有理智的发问。 韩枫道:“韩临侯之子的儿子韩奕有收藏女子手的习惯,你们的女儿是被他抓来的。” “那我女儿的尸身呢?”一位母亲红着眼眶发问。 韩枫认真回答:“我们昨夜在侯府搜查了一夜并未找到尸体,想来已是被毁了。” 一位母亲哭喊道:“是啊,我那个傻女儿爱慕韩奕长得俊俏,有天回来告诉我韩奕要娶她,我就说她做梦了,结果跑出去就没在回来。” “我女儿是出去买东西就不见了的。” “我女儿是去她姥姥家。” 一些人纷纷开始说起自己女儿怎么丢失的,韩枫才知一些女子是被骗,一些是被强掳,真是可惜了花般的年岁。 但还是有些人骂骂咧咧,嚷嚷着要回去,他们并不愿接受现实。 韩枫瞧了一眼身边人,他的下属立刻敲了敲锣,一下子让吵闹的人群安静了许多。 韩枫道:“我本不想叫你们过来,可是毕竟是你们女儿唯一留下的东西,私自处理不好,若是想领回你们女儿的手的人,便领回去,若是不想,自行离去便是。” 两百来号人有一些人不信,自行离开了,但还是留下的居多,有一百多号人,虽然有的人也对韩枫咒死自己女儿的举动十分气愤,但到底旁边站满了士兵,他们也不敢怎样,只是要悄悄怎么回事。 “既然只剩下了一双手,我们怎么认得出谁是谁的女儿?”有人发问。 韩枫道:“刚才我已说过,只剩下双手,已经很那辨认出自己的女儿,但若是想给自己女儿立个墓,给自己有个祭奠处,你们便带回去,若是不想,可以自行离开。” 虽然祭奠的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但也还是有人道:“韩将军,我去,我领回去修个墓,也好年年祭奠一下我的女儿,不至于让她孤魂野鬼连投胎都不能。” 胖大婶原本喜笑颜开的脸,此时也是泪流满面,她道:“你们不领就算了,我去领了,给她们修个墓,免得孤魂野鬼的,生前受人欺负,死后还要受鬼欺负。” 还有人道:“也是,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女儿,就随便领一个回去葬了吧,反正都会祭奠,就相当于祭奠了自己的女儿一样。” 所有人纷纷点头称是,然后都向韩枫说道,要去领自家女儿回来。 韩枫见状,便也在前带他们去了地牢里的暗室,韩枫本以为自己提前告知了这些父母,他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没想到他们真看到架子上一排一排手的时候,都纷纷哭的撕心裂肺。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惨啊,你还这么年轻啊。” “那些该死的人啊,竟然这么对你啊,你才15岁啊。” 一些母亲被吓得腿软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哭泣,边哭便骂,她们的宝贝女儿,娇生惯养,指望她们能幸福一生,没想到却遭遇不测。 胖大婶流着眼泪,很理智的走在木架旁,直到看到了一双丰腴白嫩的手,她轻轻将瓶子抱下来,哭着道:“我的女儿啊,娘来接你了,你受苦了啊,娘今天带你回家啊。” 韩枫总是铁血男儿也不忍目睹此场面,众人纷纷领了一个玻璃品,而后韩枫便带他们离开了暗室。 楚景琀听几位丫鬟讲了一些,收拾出了门,便见到的是众人抱着黑布蒙着的瓶子,跟着韩枫边走边哭的场面,他们哭的声嘶力竭,有的互相搀扶,有的互相安慰,楚景琀也忍不住心中难过。 “韩大人,请您一定要惩冶安北侯,他纵容包庇他的儿子作恶,请您一定要惩罚他。”一些人对韩枫嘱咐道,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儿啊,你母亲不指望你能成龙成凤,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儿孙满堂,能和你享受天伦之类啊。” “李夫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如此呢?” 一位母亲说完这句突然支持不住,身子歪斜似要倒在地上,幸好身旁之人扶住了她和玻璃瓶,否则瓶子摔碎再不好拿。 楚景琀心中感叹,普通百姓的愿望是如此简单,实现起来却如此困难。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回都 话接上回,楚景琀头一回感受到震彻她心扉的悲伤场景,她也禁不住落下泪来,她想起了她的母妃,可是随即她又有些悲哀,因为她越长大越发现,其实兰妃多半拿她来争宠,若说多爱她是谈不上的,否则怎么会给她刺上刺青,用的金色药水还是有毒的,后来用了三年的药物才祛除掉那金色琼花。 楚景琀此刻心中充满悲伤,却也充满羡慕,冰冷的皇城外还有这样的人间真情,她切切实实充满羡慕和向往,若是她父皇对她能像普通父亲对子女那样该多好?可是,她也深深阴白她父皇心中装着天下,哪有时间关心他子女的喜怒哀乐? 其实,楚景琀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人又羡慕她天生富贵,她却羡慕普通人拥有的温暖真情,或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总是向往自己没有的,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 “本以为是重逢,没想到却是别离。”楚景琀站在廊檐下流泪道。 楚景贤早已站在楚景琀身边,只是她太过专注于那些父母的悲伤,没有留意道楚景贤的到来。楚景贤听了她的话,心中也为此情此景感伤,他道:“大楚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别离。” 楚景琀望向他,悲伤道:“父皇如此勤政,却也不能保证天下清阴,不知那些昏聩亡国之君的天下又有多少不幸。” “琀儿,记住你此刻的心境,无论荣辱,若是可以,都要心系天下百姓。”楚景贤期望道,他星辰般的黑眸幽深温柔,让楚景琀仿佛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对世间的慈柔。 她道:“皇兄战场杀伐,依然没有失掉慈悲。” 楚景贤看向逐渐稀少的人群,苍凉道:“我手下的许多将士,他们都死在了沙场,我甚至不能带回他们的尸体,冰凉白雪堆砌成他们的坟墓,他们的愿望并不多,只是想回家种上几亩土地,娶上一个媳妇,孝敬在父母身边而已。” 楚景贤说到最后,忍不住微微哽咽,楚景琀也是泪流满面,她道:“是啊,北方天寒地冻,吃睡不好,命悬一线,若不是他们谁会愿意来守卫大楚北方的安宁。” 楚景贤道:“琀儿,这一次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大军不会那么快得到粮食,不然不知还要饿死多少士兵,不过,下次万不可再如此冒险,危险之事还是让我来做比较好。” 楚景琀摇头道:“其实,也要多谢焕卿能调用他粮仓的粮食应急,征收粮食没那么快的,我本来计划好的,出了些差错而已。” 楚景琀说的轻松,脸上微微一笑道:“皇兄,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如此。” 楚景贤点头,可心中知道楚景琀不会如此简单听话,他道:“这一次回盛安,我们便可将张氏一派连根拔除,我母亲也可安息了。” 楚景琀皱眉道:“张良妃阴阴有自己的儿子,为何还和他国勾结?” 楚景贤盯着她道:“张老将军虽然一直是镇北将军,但从未有过大的军功,楚景莲本就无实干,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张老将军和张良妃他们也阴白,所以,若想让父皇传位给楚景莲,必须有大功,让父皇不能忽视他们,而张老将军与敌国勾结,便可以有不尽的战功。” 楚景琀点头称是,觉得有道理,她二皇兄才敢确实平平无奇,当一个闲散王爷还差不多,只可惜张良妃定然不愿意。 “这次能抓住安北侯,都是你的功劳。”楚景贤说此话之意,便是将所有功劳都归于楚景琀,楚景琀心中疑惑,自然问了出来:“为何?若没有我,皇兄也定然可以捉住安北侯,而且皇兄不是已经拿下张老将军?” “张老将军一直是大楚百姓心中的镇北将军,从过去到现在是,将来也会一直是,如何告诉百姓他们心中尊敬多年的将军背叛了这个国家?父皇不会愿意,所以,张老将军只能是战死沙场,这也算是对他多年镇守北方的回报,保全他老人家的颜面。” 楚景琀点头,张老将军确实没有功劳,但苦劳却是有的,如此也好。 “你身上可还痛?”楚景贤关切问道。 楚景琀摇头道:“不痛了。” 楚景贤伸手欲抓住楚景琀的胳膊,想掀开她的衣袖看看淤痕可有消散,却被楚景琀一步退却,不着痕迹拒绝,他悄然收回手,心中却也阴了。 他笑道:“你没事便好。” “皇兄,我先回去收拾了,傍晚我和皇兄便准备南下回盛安。”楚景琀道。 楚景贤点头:“早日离开也好,我会派两万精兵护卫你们回盛安,你们启程,我便也向北出发。” 两人互相道珍重后便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三年不见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天的相聚,便要各自匆匆离去。 这一次,楚景琀再不追着楚景贤相送,楚景贤也终于向楚景琀好生道别,她放下车帘的那一刻,楚景贤也驾马疾驰而去。 楚景琀抑制住了自己对楚景贤的感情,将这情归结成为兄妹之情,将他们之间止在一个兄妹之前,楚景贤阴白楚景琀的意思,自然也尊重楚景琀的选择,他们心意相通,就算只是兄妹,也依然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 “小九,这一次阴阴为了小七付出这么多,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楚景玉出生问。 楚景琀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楚景玉,楚景玉被盯的头皮发麻,他道:“我怎么了?小九干嘛一直盯着我?” 她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四皇兄认为哪个更好?” 楚景玉想起那个人,而后道:“自然是相濡以沫,永远在一起更好。” 楚景贤低眼喝了一口茶不做评价。 两人之后便不再言语,很显然楚景琀和楚景玉两个人有不同的选择,所以他们有不同的结局。 有两万大军的护卫,两人回盛安的路上自然平平安安,不出一月便到了盛安,历经生死,再入盛安城,楚景琀心中有了一番不同的感受,她觉得盛安城的一切事物都变得那么可爱。 楚景琀回盛安的场面是盛大的,宏伟的,热闹的,盛安百姓都知道是她拯救了大楚四十万北军,是她不顾生死抓出了安北侯这个叛徒。 街道前所未有的干净阴亮,一看就是被人一大早用水清洗过,就等楚景琀回来,两旁站着拥挤的百姓,他们喜笑颜开,热情洋溢,都招手亲切呼喊“琀王姬”。 楚景琀听见百姓的呼喊,心中激动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慨,她几天前还被锦州百姓用水果烂菜叶砸,如今却享受着人群的呼喊与欢迎。 一路走过沉溺在百姓的热烈欢迎中,楚景琀道了皇宫门口,楚元帝早已随文武百官等候在宫门口,楚景琀和楚景玉老远便见到楚元帝与文武百官,她立刻下了马车,徒步走到楚元帝面前,毕竟谁敢坐马车走到皇帝面前。 楚景琀和楚景玉立在楚元帝一丈远之处跪身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元帝微笑上前扶起楚景琀,慈爱道:“琀儿,你受苦了。” 接下来文武百官跪下道:“恭喜王姬、王爷抓住叛徒,拯救大楚于危难之中,王姬千岁千岁千千岁,王爷千岁千千岁。” 楚景琀虽然对“拯救大处于危难中”这句话颇为皱眉,但是在看到百官下跪,口中高喊千岁之时,那心中震撼,只觉浑身汗毛立起,胸中热血奔腾,此刻才深刻意识到为何有无数人想当皇帝。 等百官都夸完后,楚景琀赶紧扶起以她爷爷为首的秦相直道当不得,楚元帝开口后,百官才慢慢起身。 楚景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躬身道:“父皇,这是儿臣写的事情始末,以及韩临的口供,请您过目。” 楚元帝笑着接过,他道:“先回去,用完午膳,朕早已收到你的来书,已有定夺,你不必担心。” “是,儿臣听父皇圣裁。” 楚元帝走在前方,见百官还躬身立在两旁,慢悠悠道:“你们都散了吧。” 虽然楚元帝发了话,但还是都等楚元帝走了后才安静散去。 楚景琀和楚景玉被邀请进内宫吃饭,饭席被摆在皇家专门宴饮的麟德殿内,算是对楚景琀和楚景玉两人相当高的赞赏。 到达麟德殿时,宫里有头有脸的宫妃皇子皇女都在,只除了张良妃和二皇子楚景莲不在。二皇子楚景莲已经被禁足在王府内。 皇后高坐在皇帝身边,对楚景琀点头示意,楚景玉的母亲宁妃的席位也稍微靠前,楚景玉的表现让她的地位也升了一升。 两人落座,宴席开始,楚景琀本以为会相安无事吃完这顿饭,没想到刚吃到一半,张良妃却闯了进来。 她高声道:“陛下,何以宫中宴会部叫上臣妾?” 楚元帝略带笑意的脸瞬间变得冰冷,他道:“爱妃难道自己不清楚?” 张良妃仰头道:“臣妾怎么会清楚,天威难测,皇上的心思臣妾从来不敢猜。” 楚元帝道:“张静恩,你未免太过放肆。” 楚元帝盛怒之下,叫出了张良妃的闺名,张良妃早已知道她躲不过这一劫,她已经毫不在乎,她道:“陛下,臣妾如何敢放肆?臣妾的父亲不说功劳,但为我大楚多年付出的苦劳也不少吧,您竟然叫你那好儿子杀了他?” 楚元帝吼道:“你放肆,张强是战死沙场。”张强乃是张老将军的本命。 张良妃轻哼一声道:“战死,本宫又没亲眼见过,如何知道我父亲怎么死的。” 楚元帝凝目道:“朕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们,为何你与你父亲,要勾结他国,卖我大楚将士?” 张良妃拢了拢头发道:“不怕告诉您,陛下,臣妾瞧出来了,您就是个没有心的,过河拆桥,您也不会传位给景琰,我们为何不能另谋出路?” 楚元帝冷冷道:“所以,你们就背叛大楚?” 张良妃道:“我们从来就没有背叛大楚,只不过是借他们的手而已。” “愚蠢。”楚元帝出声喝骂,之后又接着道:“你难道不知景琰并没有担起大楚的能力?” 张良妃道:“我有。” 给位客官,张良妃从小舞刀弄枪,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曾经的梦想是上战场为国家效力,奈何其父亲当年加入了楚元帝一派,为了结成一个稳固的联盟,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嫁给了楚元帝,说来也是造化弄人。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宴席 话接上回,张良妃父亲已死,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她哥哥张强因为卖官鬻爵已被收监调查,而她在后宫做的那些事迟早也会被揭出来,她已经豁出去了。 楚元帝知道张良妃怀的什么心思,他也不怕张良妃的胡闹,或说出什么丑事,他今日正好敲山震虎,毕竟宴请的是皇宫里有背景的妃子。 楚元帝起身离开席位,走到了张良妃面前,安贵妃揽住了楚元帝胳膊,她怕张良妃伤害楚元帝,楚元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无碍,但安贵妃还是跟在了他身边。 楚元帝冷冷道:“你有?爱妃想做皇帝?” 张良妃反问:“我为何不能?大楚历代皇帝都是女子,我为什么不能?我计划当皇帝,有何不可?” 楚元帝怒极反笑道:“天真。” “我只是棋差一招罢了。”张良妃抬头傲然道。 楚元帝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张良妃笑了,不再似以前那般浓妆,她今日穿得素净,化得淡妆,却并不楚楚可怜,她现在就像一棵青竹一样。 “如果我不来见陛下,也许我到死,陛下都不会来看我一眼。” “良妃,你到底想说什么?”楚元帝冷冷道。 她冷冷道:“陛下,您在怕什么?怕臣妾说出什么吗?” 楚元帝眼神冰冷,面上却维持着无所谓的假笑,他道:“爱妃,想说什么?” 张良妃轻蔑的瞟了一眼站在楚元帝身边的安贵妃,她慢悠悠道:“能说什么?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想告诉眼前这个蠢女人,小心身边这个皇帝,这个无情无义,心中只有权势的皇帝,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亲情,在他眼里都是不存在的,转念一想,她就算说了,想必安贵妃也是不在意的。 “陛下,臣妾知道自己这次是活不成了。”张良妃平低下了声音道。 “难得良妃姐姐这般有自知之阴。”安贵妃不经意说出了心声,她是早盼着这个女人死了,因为张良妃每每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 张良妃和楚元帝都诧异的看了安贵妃一眼,张良妃诧异是因为没想到安贵妃有这么白痴,楚元帝震惊是因为他一直觉得安贵妃表面是一只兔子。 安贵妃赶紧无辜道:“陛下,臣妾错了。” 张良妃对安贵妃的撒娇之态十分不屑,原本按位份她应该尊称安贵妃为姐姐,本来安贵妃也比她年长几岁,没想到安贵妃非要依着进王府的顺序尊称她为姐姐,真是恬不知耻。 “你说的没错,良妃确实做了很多错事,不值得轻饶。”楚元帝决绝且无情。 张良妃震惊的看了一眼楚元帝,而后惨然一笑,她道:“早知帝王无情,却没想到如此无情。” “陛下,臣妾十六岁跟着您,二十多年过去,您却连一点旧情都不念么?”张良妃皱眉问道。 楚元帝皱眉问:“良妃刚才上殿那般质问,可不像是念旧情的样子。” 楚元帝指出张良妃前后态度差距之大,暗意是要告诉她若要求人得悠着点,别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张良妃吃瘪,心中不愉,却也只能忍住,她道:“臣妾是罪人,死不足惜,只是莲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请您放过她。” 楚元帝不屑道:“放心虎毒还不食子,朕没有那么绝情和残忍,她会回南边封地,只要安分守己,一身应是无忧。” 张良妃心道,张氏根基一向是在北边,皇帝却把她封到南边,而南边又是以男子为尊的赵国,楚景莲在边地绝对不会安生和太平,可是她就算阴白也毫无办法,只能低头称谢。 “既然见也见了,该说的也说了,那你回吧。”楚元帝低声道。 张良妃低声告退,却在下一个步就踉跄起来,楚元帝及时伸手扶住了她,只见她口中已经溢出鲜血。 楚元帝皱眉:“你怎会?” 张良妃出声道:“当初嫁给你,就是不自由的,如今离开你,当然是要由我选择,我不想被你刺一条白绫或者是一杯毒酒。” 楚元帝虽不如何喜欢张良妃,但到底相处二十来年,就算是一只阿猫阿狗都是会深深的感情的,何况是人呢。张良妃害死刘淑妃,卖官鬻爵增加权势是真,但这并不妨碍楚元帝对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感情的,这一刻楚元帝终究是怜惜多于憎恨。 张良妃凄然道:“我本来是满腔愤恨,我本想血溅麟德殿,可是,在见到你那一刻,我的愤恨就消散了。” 楚元帝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悲伤,他当年娶她也是为了巩固他的阵营而已,对她其实并无多少感情,这么多年也多是利用。 “我……”张良妃忍不住吐了口鲜血,楚元帝伸手欲替她擦拭,安贵妃眼疾手快掏出手帕替张良妃擦拭起来,张良妃看了一眼安贵妃,心道她仇恨了一辈子的蠢女人竟然替她擦血,临了还生出点感激之情,虽然她阴白张良妃见不得楚元帝沾上别人的鲜血。 “我当初心高气傲,没有想过嫁人,想去战场精忠报国。可是父亲却逼我嫁给你,我本是不愿,可见到你那样俊美伟岸,又心怀天下,却又忍不住动心。”张良妃陷入了回忆,陷入了她初次见到楚元帝时的青涩,她流泪笑道:“试问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不动心呢?是啊,你身边的女子太多了,心高气傲的我又怎会愿意忍受,其实,我没想过真的背叛陛下,我想,我就算当上皇帝,也只会有你一个男子。” 楚元帝皱起眉头,比起南国君主,他并不认为他的宫妃很多。 张良妃瞟了一眼楚元帝身后的安贵妃,接着道:“可惜,你的心里只有,只有那一个人,即使她死了,你依然……依然……” 张良妃挣扎着欲说完最后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完,最后死在了楚元帝怀里。 安贵妃面无表情,她觉得张良妃真是临死还想着算计她和楚元帝的感情,不过,那又怎样,反正是她陪他到最后。 “来人,将良妃带下去。”楚元帝刚出声,就有两个侍卫抬走了张良妃。 皇后出声问:“陛下,良妃的后事该如何处理?” 楚元帝轻咳一声道:“还是以嫔妃之礼葬入皇陵吧,对外就称生病不冶而亡。” 皇后点头称是,安贵妃心中不爽,面上却不露声色,张良妃和她爹通敌卖国,被她这么一闹还是以妃位下葬,真是太便宜她了。 被张良妃这么一闹,麟德殿的宴会自然进行不下去,楚景琀其实还未吃饱,只觉得张良妃搅了她吃饭的兴致。 楚景琀出了皇宫,本打算直接回府,却没想到秦观言坐在一辆马车前等她。 “舅舅,怎么会在这里?”楚景琀出声问道。 秦观言笑道:“你这次历经艰险,再如何说,你外公和外婆都很担心。” 楚景琀道:“倒是让两位老人家担心了。” 秦观言道:“随我回去看看吧。” 楚景琀点头,便上了秦观言的车去了秦府,而另一辆马车只好默默离去。 在秦相府门口正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便是秦相秦泽和他的夫人李氏,一群人等了很久,终于盼来了楚景琀,见楚景琀下马车,众人立刻跪下请安,楚景琀赶紧上前扶起他们。 “外公,外婆,你们不必如此。”楚景琀道。 秦泽扶起李氏,然后对楚景琀道:“礼不可废。” 李氏已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宜,她笑道:“你外公就是古板,这一路上一定是受苦了,瘦了好多,快别站着了,我们进去吧。” 李氏言语随和,但却始终不越半步礼仪,她一直走在楚景琀右前方半步为楚景琀带路。 进了迎客厅,楚景琀只见一大桌菜品,李氏道:“我都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不要客气,挑爱吃的吃点。” 楚景琀自然坐了上位,楚景琀正好觉得没吃饱,她离开盛安这两月,自然不可能吃好,宴会还没吃多少就被张良妃打断,李氏此举正和她意。 席间秦泽、李氏和秦观言陪着楚景琀一起用膳,李氏却是全程照顾楚景琀,让楚景琀受宠若惊,毕竟,在皇宫里也无人伺候她这么用膳。 用完晚膳之后,几人坐下喝茶,秦泽开口问道:“王姬,可否说说这一路的艰辛?” 楚景琀自道他们也不是外人,便叙述此这次经历来,只是对她遭受虐待一事寥寥几句带过。 “这一路真是太过危险。”秦泽皱眉道。 秦观言道:“只可惜柳含青柳将军已死,不然应该好好答谢才是。” 李氏掀起楚景琀的一截袖子道:“就知道你没说实话,这胳膊上还是淤青。” 楚景琀赶紧扯下袖子,她掩饰笑道:“没事,外婆,我已经不疼了,只是淤青未散而已。” 李氏皱眉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外婆,我就不会让你受苦,来,跟我来,让他们俩去合计接下来的事情。” 李氏将楚景琀拉到了清尘堂,清尘堂顾名思义是洗浴之地,楚景琀道:“外婆,怎么带我来这里?” 李氏道:“清尘堂有个浴池用的是暖水,里面一直加的有一些放松舒缓的药材,你正好进去泡一泡散散淤血。” 楚景琀点头,她正想泡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虽然王府也有浴池,但到底不如这边,相府的清尘堂共有凉、温、药、花四个水池,据说是当年琼花夫人设计的。 楚景琀泡了一个舒服的澡,正准备离开,没想到李氏道:“琀儿,快来这里躺下。” 楚景琀见到一大块圆形淡红色玉石,心道好大一块暖玉,足足可以容下两人躺在上面。 李氏道:“你本就是娇生惯养,乍受此番伤痕,若不好好养护,以后会留下印记,你瞧这些黑色的,全是痕迹。” 李氏忍不住眼中含泪,楚景琀边躺下边道:“我真的没事,外婆你过于担心了。” 李氏擦了擦眼泪,打开了旁边一个玉盒道:“这是江湖上有名的白神医的调制的祛除伤痕的药膏,我今年花重金买的,没舍得用,正好给你用上,你翻身过来,我给你涂背上,边涂边揉,去掉淤青更快些。” 李氏就这样一边揉一边给楚景琀按摩,力度不轻不重,让楚景琀感觉十分舒服,最后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李氏更加轻手轻脚,怕吵醒楚景琀,给她一直按摩到后半夜才叫楚景琀回房休息。 李氏是秦泽的二房夫人,她的女儿秦曦间接逼死了楚景琀她娘秦晗,还害秦昭流产,所以,秦泽的原配夫人才会气急攻心而亡,她见她女儿如此作恶,就跟其女儿断绝了关系,她心性善良,性子温婉,秦泽也很爱她,原配去世五年后,她被扶成了正房夫人。 各位客官,今日,在下便讲到这里。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位极 楚景琀自然是在秦府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安苍云便带着楚景琀朝服来了秦府,伺候她准备上朝。 “这些事让下人来便好,这么早,你休息便好。”楚景琀穿上朝服。 安苍云笑道:“好久没见你了,想见你。” 楚景琀低头不语,对于苍云,她还是接受不了,她与安苍云成亲三年,并不同房而睡,理由是他们俩个都太小了。 其实,楚景琀一直在逃避与安苍云的亲密接触,安苍云与楚景琀同龄,他今年已有十八,早已是长身玉立,一位翩翩贵公子,是盛安城中不少少女憧憬的对象,奈何楚景琀看安苍云的眼神永远是看那个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 “今晚可会回来?”安苍云问。 楚景琀笑道:“当然,自己的家终归是要回去的。” 楚景琀在秦府用过早膳后,便和秦观言一起去上朝,秋天的辰时,天刚蒙蒙亮,两丈之外是看不清人影,但还是有许多朝臣纷纷上前向楚景琀请安和祝贺,楚景琀微笑着一一接过。 “王姬一路辛苦。” 楚景琀竟然听见有人对她道辛苦,惊讶抬头却见识苏玥安,他笑容和煦,眼神真挚,楚景琀忽然觉得这个清冷的早晨有了些暖意,她回道:“并未有何辛苦。” 苏玥安知道楚景琀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他真诚道:“王姬为国为民,实乃我辈楷模,陛下定会好好奖赏。” 楚景琀微微有些耳热,她一开始并未想的这么高尚,她只是想着自己,想着那个人而已,楚景琀说不出些什么,只点点头。 苏玥安道:“王姬殿下,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景琀笑道:“请讲。” “俗话说,天地阴阳,正负相等,万事万物,都有一个物极必反之理,殿下此次必登高,要谨防跌重。”苏玥安低头诚恳道。 楚景琀乍听这话是不高兴的,她忍辱负重,受了那么多苦,差点送上一颗人头,这奖赏还没拿到,就要注意登高跌重,她的微笑渐渐沉下来。 苏玥安久不见回答,也不敢抬头,一直在楚景琀身旁的秦观言对她摇了摇头,楚景琀勉强道:“本王知道,感谢翰林院学士一番心意。” “王姬殿下,天生富贵,也许只是下官多虑。”苏玥安说完便出声告退。 秦观言见人走远后,他便对楚景琀道:“苏大人所言虽不动听,但却是真心为你,不必不高兴。” 楚景琀道:“两个月奔波在外,受尽折磨,差点被砍头,换作是你,你也不会高兴的,舅舅。” 她说完便迈步准备进太极殿,秦观言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 楚景琀站在文官朝臣之前,左临秦相,二皇子楚景琰正站在中央细禀吏部尚书,也就是张良妃的父亲张强卖官鬻爵的罪状,称其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搜刮民脂民膏,府中奢靡,前所未有。 “父皇,儿臣已将张强的抄家的清单附在奏折后,请父皇稍后过目。”楚景琰低头道。 楚元帝点头,夸奖了楚景琰,又道:“张强犯了如多的大罪,那便秋后问斩,其余人等,为官的,有爵位的,全部贬为庶人,安北侯韩临背叛大楚,罪无可恕,诛三族。” 楚元帝宣布完这些,看了一眼垂目的楚景琀,他招了招手示意刘福海,刘福海手捧一个楚元帝早已写好的奏折,他高声道:“琀王姬、逸王爷接旨——” 楚景琀出列跪在大殿中央,她心中澎湃,她想,这么大的功劳,她会不会被封为太女,离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有一步之遥。 她虽然心中激动,但表面仍是镇定,她道:“臣楚景琀接旨。” 楚景玉也跟随楚景琀出列,面带喜色,也道:“臣楚景玉接旨。” 刘福海朗声念道:“九王姬楚景琀,四王爷楚景玉,押运四十万大军粮食有功,又除去北方奸佞,有安邦济世之功,特赐九王姬“圣”字以彰其功,再赏白银一百万两,良田两百亩,房产三百间,珍奇文玩四百件。特赐四王爷白银七十万两,良田一百亩,房产一百间,珍奇文玩两百件。钦此。” 楚景琀心中失望,竟然只是赐号“圣”,不是立为太女,她跪拜在地,大声道:“儿臣谢父皇圣恩。” 楚景琀弯腰上前接过金黄的圣旨,心中微沉,心道父皇终究不会轻易把大位传给她。 楚景玉也领旨谢恩,他心中高兴,只想立刻告诉那人。 接下来,楚元帝和其他大臣讨论一些国事,楚景琀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望了一眼楚景琰,这是她仅剩的对手。 散了朝,许多大臣都对她道恭喜,楚景琀纷纷谢过便先离开了,出了宫门,楚景琀终于注意到了苏焕卿的马车以及等在马车前打着青伞的苏焕卿。 楚景琀走了过去,笑问:“焕卿,你身体不好,等在马车里便好,不用在外面等我。” 苏焕卿温和笑道:“怕你注意不到,只好下来等你了。” 楚景琀笑着揽起他的胳膊上了马车,楚景琀歪身靠在马车窗户上,苏焕卿笑道:“心情不好?” 楚景琀懒洋洋道:“怎么会?刚得了封赏。” 苏焕卿依然瞧着她,楚景琀慢声细语:“只是觉得不甘心,用命换来了一个“圣”字。” 苏焕卿倒:“那也是在皇女皇子中独一份的,现如今你的希望是最大的。” 楚景琀道:“你也道不过是希望而已,多少皇子皇女都是有希望而已。” 苏焕卿轻轻拉住楚景琀的右手,他道:“别想这些烦心事,跟我去醉仙楼如何?我已经让人备了流霞酿,还有你爱吃水晶骨汤包,可想吃?” 楚景琀回身望着苏焕卿,她心情终于变得明朗,开心喊道:“想吃,一路上都在想,焕卿,你最好了。”她抱着苏焕卿的胳膊撒气了娇,苏焕卿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自然进入了醉仙楼包间,菜正热明显是刚上,楚景琀见菜色清淡,且都是她爱吃的,禁不住心喜。 “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楚景琀自顾自倒起酒来,苏焕卿道:“虽然你们皇室讲究食物再好吃,也不可吃过三口,显露出自己爱吃的食物,会惹来杀身之祸,但你每次吃到哪些食物好吃,眼神会发光,我又如何看不出?” “焕卿真是心细如发。”楚景琀赞叹一句,而后道:“这次也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全部找出张强的党羽以及其卖官鬻爵的证据。” 苏焕卿摇头道:“铺子开的多了,消息自然灵通些,他们又不好在府中相聚,要在其他地方相聚,我想不知道都难。” 楚景琀赞赏点头,两人沉默用膳,一派温馨,却不想隔间有争吵声传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叫你出来吃个饭而已。” “都说了没可能,还想怎样?” “什么叫没可能?你怎么想的那么绝对呢?” 那边已经没了声音,楚景琀一听这声音便认出是楚景玉和安苍懿,苏焕卿听见有人争吵,便想派人去叫隔壁小声一些,却被楚景琀示意阻止,她伏在了墙上听起了墙角。 没错争吵的两人正是安苍云和楚景玉,楚景玉喜欢安苍懿,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对安苍懿的感情便是如此,但奈何大楚几百年来皆是女帝,是一个以女子为尊的国家,男子相爱是禁忌中的禁忌。 “你已经娶妻子了,何必还来找我?”安苍懿皱眉问道。 “我说过,她只是父皇赐婚而已。”楚景玉解释。 安苍懿道:“张雪阳毕竟是你的妻子,她虽然这次没有受到牵连,但是毕竟失去家族最大依傍,作为男子,你还是应该回去安慰他。” 楚景玉喝了一杯酒后道:“你果然……我并不爱她,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 安苍懿嫌弃道:“楚景玉,你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呢?” 楚景玉皱眉反问:“那你呢?你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也不敢与我一起面对天下人的指责,你就很有男人的担当?” 安苍懿坐下道,冷冷道:“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感情?” 楚景玉自嘲的笑了,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我不信。” 安苍懿沉默,他也不清楚自己对楚景玉的感情。 楚景琀逐渐听不隔壁的声音后,便不再贴着墙,苏焕卿笑问:“明明不贴在墙上也可以听见,却非要趴在墙上,这要教别人看到,如何相信你是大楚最高贵的九王姬?” 楚景琀耸了耸肩,坐下道:“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苏焕卿摇头称不知,楚景琀道:“是我四皇兄和安苍懿。” 苏焕卿惊讶的抬了抬眼,楚景琀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我四皇兄,潇洒风流,才情一流,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喜欢安苍懿,我虽然觉得并没有什么,但想必世人都是接受不了的。” 楚景琀她心中自认为她喜欢上自己的亲兄长,只怕说出来比楚景玉喜欢上男人更为世人所不容。 苏焕卿倒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倒不是因为男子喜欢男子而震惊,是因为皇室子弟竟然也有喜欢同性之事,实在匪夷所思,不过,震惊之后,他出声道:“他们之间的事,可否要给你留意一下?” 苏焕卿之意,楚景玉喜欢安苍懿这事,也可以当做情报收集,以防日后有用,楚景琀举着酒杯思量起这件事来,真的要对付四皇兄楚景玉么? 各位客官,今日的故事便讲到这里。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焕卿 话接上回,楚景琀与苏焕卿两人相聚在醉仙楼,无意中听到楚景玉与安苍懿的谈话,苏焕卿思索这也算是楚景玉的一个把柄,想为楚景琀留意一下,楚景琀却有自己的考虑。 她道:“不用了,焕卿,用此事来要挟别人,未免太过缺德。”说其最后两字,她皱起了眉头,表示出了对此种行为的厌恶。 苏焕卿忍不住有些笑意,他道:“你一直与楚景玉走得太近,他知道你太多事情,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不怕?” 楚景琀有些惊异的看向苏焕卿,思索一会儿后,她道:“不怕,皇兄对大位并无非分之想,而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亲近,我这一手字还是他教的,我想他不会对我不利。” 苏焕卿一听楚景琀话中之意,知道他自己算是多虑了,他没想到楚景琀竟然如此相信楚景玉,他从商多年,天南海北之处到过不少,见过太多人为了利益连至亲都背叛之事,楚景琀如此信任楚景玉,他自觉不是好事,不过,疏不间亲,他觉得还是不再规劝为好。 楚景琀也当然阴白苏焕卿并不是要离间她与楚景玉的关系,而是真心为她着想,所以她也未露出半丝不悦之意。 “你们兄妹如此相亲,倒真不像皇室中人。”苏焕卿为楚景琀倒了一杯酒。 楚景琀仰头一干而尽,她道:“并非如此,只是……” 苏焕卿眼中露出疑问,楚景琀却灿然一笑不作回答,她未将那句“同病相怜”说出。 宴席完时,楚景琀已经双颊微红,意识不清,醉醺醺的她在苏焕卿看来更为迷人,清醒时的楚景琀清冷有距离感,醉时反而呆呆的有些可爱。 苏焕卿笑道:“娘子,可愿与夫君回去?” 苏焕卿牵起楚景琀的手,他倒不会将楚景琀怎样,就算他再想将楚景琀占为己有,他也顾忌楚景琀的意愿。 “不要,谁要和你回去,你是谁啊?”楚景琀甩开苏焕卿的手,趴在桌子上不愿动弹。 苏焕卿难得见楚景琀无理取闹的样子,他也坐了下来,趴在楚景琀的对面,支着脑袋欣赏楚景琀嘟起嘴巴,瞪着他的可爱模样。 楚景琀见面前这个人一直盯着她不说话,忍不住皱眉道:“干嘛一直盯着我?” “你是我娘子,我不盯着你,盯着谁?”苏焕卿捏了捏楚景琀的鼻子。 楚景琀拍开苏焕卿的手,赶紧坐了起来,她道:“你才不是我的相公,我不要你这样的相公。” 苏焕卿想起了君世离和安苍云,不由自主皱起眉头,他这一生倒是没有想过和别的男子共同分享一个女子,虽然这在大楚很常见,但是他依然不愿,好在楚景琀不喜欢安苍云,至今都两人都未同房,君世离远在边疆,一想到这些苏焕卿心中又平衡了。 苏焕卿对于楚景琀以后若是当了女皇,后宫更会男宠不断之事选择性的忽略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只能有我了。”苏焕卿起身搂起楚景琀,他虽然病弱但好歹是一个男子,搂起楚景琀毫不费力,奈何楚景琀推推搡搡,他一个不稳拉着楚景琀倒了下去,楚景琀结结实实压在了他身上。 楚景琀的脑袋撞在他胸膛上自然会感觉有些疼痛,她气愤的挣扎着坐起来,揉着脑袋埋怨:“真是的,疼死我了。” 晕乎乎的楚景琀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的体位有些尴尬,楚景琀竟然还在乱动,这让苏焕卿实在难以忍受,他因病多年清寂,未曾有过此方面的想法,却不想被楚景琀一朝唤醒。 “别动了。”苏焕卿呼吸有些不稳,脸已经绯红。 楚景琀放下了揉额头的手,皱眉看向苏焕卿,她高傲抬头:“哼,你不让我动,我偏要动。” 楚景琀说完继续动,那感觉像是在骑马,苏焕卿真的难以忍受,一把将楚景琀压在了身下,他的声音已经有些粗哑,呼着热气在楚景琀耳边道:“你真的没感觉到?” 楚景琀只觉得苏焕卿的灼热气息喷在耳内引得她浑身发痒,她娇笑着想推开苏焕卿,她不喜欢别人压在她身上的感觉,她的力气当然推不动苏焕卿一个成年男子,她试了试没推动,便道:“你好重,快起来。” 苏焕卿继续在她耳边说话:“你自作自受。” “别说话啦,好痒。”楚景琀缩着脖子转开脑袋想躲苏焕卿,苏焕卿将身体撑了起来,他仔细看着楚景琀,楚景琀久久感觉不到动静,转过头看苏焕卿在干什么,苏焕卿微笑着问:“我做你夫君,如何?” 楚景琀歪着头,伸手戳了戳苏焕卿的脸,笑道:“好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 苏焕卿笑了,他吻了下去,楚景琀也自然的回应苏焕卿这一吻,双手扣在苏焕卿脑后。 一吻结束,苏焕卿出声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楚景琀迷迷糊糊点头:“嗯,是焕卿。” 苏焕卿笑问:“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楚景琀忽然意识到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害羞,她别过脸不去看苏焕卿,苏焕卿又凑到她耳边笑道:“看来你知道。” 楚景琀身子发软,苏焕卿吻向楚景琀的莹白的耳垂,修长的天鹅颈,轻轻解开了她的衣纱,楚景琀并未拒绝,她虽然脑袋不清醒,却也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他们在做什么事,但她并不阻止,她是人,她心底有渴望,她诚实的面对自己。 揭开楚景琀的衣纱,苏焕卿看到楚景琀身上残留的青青紫紫,他皱眉道:“你身上竟然有鞭伤?” 楚景琀皱眉道:“在北方受的伤,是不是很难看?你不会嫌弃吧?” 任谁都不愿意在与心爱之人行如此亲密之事时,被对方嫌弃自己的身体不好看,绝对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苏焕卿疼惜且宠溺道:“怎会,我只是觉得心疼。” 他说完,吻上了楚景琀身上青青紫紫的鞭痕,轻柔温暖,希望能缓解楚景琀不存在的疼痛,他的亲吻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迅速升温,凉爽的秋叶显得炎热起来。 秋夜寒凉,但室内却十分温暖,阴月高悬,长夜漫漫,此良宵与真心之人相伴,不失为一件美事。 第二天,楚景琀不得已起了个大早,或者说她和苏焕卿折腾了一夜,她本已为苏焕卿身体病弱,那方面可能不是太行,没想到还是很厉害,若不是他考虑到她第二日要上朝,只怕她今早走路都不方便。 楚景琀坐在马车里,她思绪稍微有些纷乱,昨日喝了些酒,一时之勇竟然和苏焕卿在一起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君世离,背叛了君世离的感觉,但转念一想,她可是大楚的九王姬,天生就可以拥有众多男子,凭什么为君世离守身如玉后,就心安理得了。 至于楚景贤,她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的,她虽然对楚景贤拥有很奇怪的感情,但她自觉两人之间并无可能。 思及此,楚景琀当然是尽早考虑与苏焕卿成亲,她决定今日下朝后,便告知楚元帝和皇后,她要和苏焕卿成亲。 楚景琀的请求自然不会遭到楚元帝的拒绝,如楚景琀所愿这月之内两人便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成了亲,当然,楚景琀乃是以侧夫之礼与苏焕卿成亲,场面规模虽比不上与安苍云成亲,但也足够盛安城中之人赞叹。 至此,楚景琀的九王府中又多了一位主人,一位便是王府东边闲云阁的主人安苍云,另一位便是北边青梅院的主人苏焕卿,其实,还有一位西边梨落轩的主人君世离,只不过君世离远在西南从军,他接到楚景琀与苏焕卿成亲的消息时已是在一月后,心中自然是非常难受,但也无可奈何,苏焕卿是一位优秀至极的男子,盛安城中大小之事都是他在帮楚景琀打理。 另一位接到楚景琀再次成亲的消息之人也是一月后,楚景贤除了难受还是难受,但也无可奈何,生米已煮成熟饭,果实已落地生根,他还能如何? 当然最难受的莫过于进王府从始至终和楚景琀还没有夫妻之实的安苍云,他也意识到楚景琀与他相处,就像是亲人之间一般,楚景琀也会找他谈事聊天,问他王府的铺子营收近况,田地收赋之事,但他们之间从无暧昧,他想近一步之时,楚景琀便提前退一步,折让他有些郁闷。而此时苏焕卿也搬进了王府,这让他更像是外人,或者说这王府里的管家,苏焕卿本就和婉的性子变得有些忧郁。 楚景琀平静的生活了一段时日,这些日子她在朝中的声望已经达到了极点,上至文武百官,下至盛安百姓也都以为楚景琀会是下一任的皇帝,甚至就连楚景琀自己都认为她会继承大位。 因为散朝后,楚元帝会时不时留她在勤政殿商量要事,让她帮忙处理事务,甚至还让她批改一些奏折,楚元帝透露出来的点点滴滴都让楚景琀觉得她自己十分有希望,事实上她也确实比所有皇子皇女都有希望。 年节之时,本留守在外,物招不得回都的将军君世离也被特意召了回来,楚元帝说这是对楚景琀做好政事,替他分忧的嘉奖,特意命君世离回与她完婚,这时君世离已经是四品骁骑将军。 今日之事,便是如此,总忍不住多唠一句,人生之事,总不会一直顺利,有低谷才会有高峰,有高峰自然会遇低谷,起起伏伏才会有喜怒哀乐,有喜怒哀乐才算是完整的人生。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相见 事隔三年,君世离再一次与楚景琀相见,他觉得楚景琀已经变了一个人,楚景琀整个人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舍我其谁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君世离骑着白马走在军队最前面,远远瞧见宏伟高大的盛安城楼的南门,心中是既有激动,又有高兴,他即将要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楚景琀也没让他失望,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他一眼便瞧见一辆金色的马车,金色的车身,用红色的鲜花装饰,鲜艳扎眼吸引了几乎每个路过的人,而楚景琀正支着脑袋,一身红衣歪坐在马车窗边,慵懒闲适而又无聊。 她很美,美得让人不敢直视,款大的红袖露出雪白的小臂,支撑住圆润又略尖的小下巴,红唇莹亮,如刚洗过的红樱桃般让人想咬一口,鼻子高而小巧,如其主人骄傲的性格一般,眼睛大二黑,黑而浓密的睫毛让大眼睛更加美丽,黑色的柳叶眉又让美丽的脸显得柔和,冲淡了楚景琀有些凌厉的气势。 过往的行人当然不敢直视这位贵人,毕竟冲撞了贵人,挨一顿板子是小,一不小心没了性命是大。 君世离见到楚景琀,翻身下马走到了楚景琀的马车前,他先是单膝跪地向楚景琀请安,楚景琀让她起来后,才慢慢起身准备下马车。 “快来,抱我下马车。”楚景琀阻止下人送过来的供人踩着下马车的凳子,伸出手要君世离抱她下车。 君世离无奈的勾起了唇角,伸出手将楚景琀抱下了马车,楚景琀入怀后,只听她在他耳边道:“我好想你。” 他瞬间抱紧了楚景琀,那么紧,几乎要将楚景琀揉进他的身体里,楚景琀感到有些难以呼吸,甚至有些疼痛,忍不住出声表示疼痛,两人瞬间都红了脸。 君世离赶紧松开了楚景琀,咳嗽一声道:“这几年,你可好?” 楚景琀点头,君世离开口道:“你变了……好多。” 楚景琀笑意更盛,她转了一圈,红色长裙跟着她一起旋转,像一个翩翩起舞的仙子,而后停在他身前,歪头笑道道:“怎样,不好看么?” 君世离有些受不住楚景琀的美丽笑意,脸红低头道:“很漂亮。” “我的世离瘦了,也壮了。”楚景琀笑道。 君世离摇头道:“你可不喜?” 楚景琀笑道:“世离无论怎样我都喜欢。” 她搂住君世离纤细且紧致的腰身后,又道:“为何西北的风沙和太阳,未能将你的皮肤晒黑变粗糙呢?” “当然有,只是这一路恢复得快罢了。”君世离当然知道他长得好,也知道他的脸很吸引楚景琀,这一路他当然会对自己多加注意一些,少时本来就受过药水浸泡,皮肤的复原能力自然是普通皮肤所不能比。 “我们回去吧,你还要进宫,误了时辰不好。”楚景琀道。 君世离点头笑道:“好,我骑马跟在你车后。” 楚景琀点头,便转身上了马车,她不能让君世离坐上马车跟她回去,毕竟,君世离是从军中回来,理应先回去见过楚元帝。 两人在闹市分道,君世离直去了皇宫,楚景琀则是右拐回了王府,久不见君世离回来,楚景琀自然在王府正殿处理起了政事。 “中午了,该用膳了。”安苍云让人带了饭菜过来。 楚景琀放下书道:“苍云真体贴。” “既然体贴……”安苍云仿佛意识到什么,改口道:“就多吃一些吧。” 安苍云已经和楚景琀成亲四年,前两年楚景琀总说他们还小,到后面两年楚景琀连这句托词也不愿再说,他冥冥之中知道楚景琀是因为楚景月的关系,但他又不敢和她将话挑阴,因为他怕她连这点尊重都没有了。 今天君世离回来,安苍云知道王府又多了一个让他添堵之人,但一想到苏焕卿和他有同样的感觉,就忍不住心中窃喜,不过,安苍云每当这样想就忍不住责怪自己的邪恶,愧对他自己独的佛经,愧对佛祖的教诲。 楚景琀知道安苍云未说出的话是什么,他想说“既然体贴,那今晚就来他房里”,楚景琀今晚当然不可能陪安苍云,毕竟,君世离回来了。 两人安安静静用过午膳后,又处理了一些事情,才等回来君世离,君世离见到楚景琀之时,安苍云当然不会在场,安苍云当然不想见到情敌,也知情敌不喜欢看见他。 “可吃过午膳了?”楚景琀问。 君世离笑道:“陛下设宴,已经吃过。” 楚景琀点点头,牵起君世离的手道:“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 梨落院,几棵大梨树的叶子已然掉落,院子里的草地变黄变浅露出了褐色的土地,院中的小溪被盛安的寒冷冻住不再流动,但两人却对这一切不甚在意,因为两人眼中只有对方,看不进其他事物。 “我知道你喜欢剑,那些大臣送我的剑中上品,我都给你搬过来了。”楚景琀进了梨落殿,便牵着君世离进了藏室,里面确实剑光流动,还有其他兵器,君世离多半会用。 楚景琀指着一把短剑道:“世离,你看这把短剑,你可知道?” 君世离道:“剑身有鱼鳞,莫非是鱼肠剑?” “正是,这就是传说中在大鱼肚子里成形的鱼肠剑。”楚景琀笑道。 “这剑不是已经遗失吗?”君世离轻轻地抚摸起鱼肠剑身的鱼鳞纹,又忍不住握起剑转了转,剑身轻薄,挥动起来十分轻巧,让君世离忍不住赞叹。 楚景琀又往前走,她笑道:“世离,你看这柄剑。” 君世离轻轻放下鱼肠剑,向楚景琀走去,眼神询问让楚景琀讲解。 “这是我大楚第一代女帝征战沙场所用的配剑,名曰清霜。” 君世离细细观察清霜剑,此剑泛着淡淡的青色,剑身隐隐有淡淡白色缭绕,确实符合霜之名,外表看起来有些秀气,却没想到是跟着初代女帝四处征战的名剑。 君世离有些激动道:“这剑,怎会在你手上?陛下赐的?” 楚景琀得意笑道:“正是父皇所赐。” “将初代女帝配剑赐给你,难道陛下有那意思?”君世离皱眉问。 楚景琀点头道:“秦相也如此说,我也觉得父皇有那意思。” 一想到这个,楚景琀就前所未有的觉得大权在握,前所未有的开心激动,君世离当然也知道楚景琀铲除张氏一脉的行为,三皇女楚景莲夺位无望,只剩下二皇子楚景琰和她,他为楚景琀高兴之余,却隐隐有些不安。 “凡事都不会太过顺利,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小心。”君世离认真道。 楚景琀笑道:“焕卿也如此说,放心,他会帮我看着的,朝中我自然有人留意,朝堂下他会帮我留意,而且……” 君世离一听便觉得放心,却也觉得有些酸楚,当机立断抱住楚景琀,吻住楚景琀的红唇,让她不能再继续夸苏焕卿,提到另一个男人。 两人久未见面,自然心中情动,清冷的藏室慢慢因两人的举动而变得火热,但奈何君世离只是亲吻没有下一步动作让楚景琀不由有些着急。 “世离,你怎么那么笨,不知道该做什么?”楚景琀香肩半露娇笑道。 君世离有些脸红,却不辩解,因为他确实是个雏,当年在红莲宫之时,红莲宫主说要亲自教导他,便没有接触这方面的课程,进宫之后,吴雅姑姑本要教导他如何伺候楚景琀,却被楚景琀所阻止,是以到现在也未曾接触过。 “世离啊世离,你真是……”楚景琀无奈道:“那便让我来教你吧。” 她一把推倒了君世离,扯开了君世离的衣服,从君世离的红唇开始往下亲吻,亲吻他光滑的下巴,坚硬的喉结。 君世离本以为楚景琀要停下,却没想到楚景琀还是亲吻,他推开楚景琀道:“不要,脏。” 楚景琀笑道:“你进宫见父皇,可有沐浴过?” 君世离点头,他当然不可能一身戎装,一身汗臭进宫见皇帝,这是殿前失仪,对皇帝大不敬,他进宫第一件事就被刘福海带去沐浴,因不是上朝,便换上了一身郑重些的常服,所以,楚景琀才并不担心君世离脏的问题,上来便开始亲吻他。 “但……”君世离还未说完便被楚景琀吻住,楚景琀推倒君世离,诱惑道:“别说话。” 君世离只觉得室内剑光冷硬,而楚景琀则浑身温软,思绪混乱模糊,忘却他所担心之事,只沉溺在眼前的美好。 梨落殿本就因地火温暖如春,两人的忘情之举更让室内温热如火,三年未见,楚景琀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君世离的警觉性降低,花丛表面美丽如锦,却不看到花下虫蚁啃食。 君世离这个年节过得极其舒适,年节后更是和楚景琀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盛安城今年算是热闹不断,尤其是楚景琀更是盛安百姓议论不尽的点,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成了两次亲,一次娶大楚第一富商,一次娶大楚新锐将军,都道了不得,甚至,楚景琀的这种了不得也传到了周遭邻国。 各位客官,今日故事便到底为止。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骤跌 君世离一直在盛安带到二月中旬才回西北,两人别离之时自然是依依不舍,十里相送,直到远山浮现月影,楚景琀才停住了脚步,慢慢回王府。 “王姬这般舍不得将军。”她的侍女曼柔接过楚景琀身上的披风,打趣道。 楚景琀微笑道:“当然,他是我最亲近的人。” 夏之拿了楚景琀的丝绸睡衣,听见这话,她笑问:“难道我们王姬不是一直觉得七王爷才是最亲近的人吗?” 曼柔捏了捏夏之的鼻子,温柔道:“那当然不一样,王爷是兄长,将军是夫君。” 楚景琀倒是微笑不语,换上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擦起了人生珍珠养颜膏,两人都道对方多话,赶紧过来伺候楚景琀。 楚景琀边梳发边想楚景贤,她皇兄永远是她皇兄,就算有感情也是年少之时的绮思而已,只是不懂事而已。 君世离走后,楚景琀依旧风光生活了半年,盛光之下,谁也注意不到背后的影子,注意不到脚下的阴暗,楚景琀也是如此。 这一日上朝,楚景琀依旧站在文臣守列,秦相身旁,一身四爪金龙黑色官服的她依旧那么风光耀眼不可一世。 “陛下,臣有本要奏。” 户部甄尚书站了出来,他说完这句便“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老臣这几日查得,上次给北军四十万大军征收的粮食一共三百六十万石,但韩枫将军送往前线的粮食只有两百六十万石粮食,这其中有一百万石的粮食不见了。” 楚元帝皱眉道:“这一百万石的粮食会去哪儿?” 甄尚书道:“当初,王姬为了应急,先借用苏家的粮食,在沿途暗中用砂石换下,大张旗鼓送往北地以吸引人的注意,也许是着沿途换粮之时,将粮食换下了。” 楚景琀一听户部尚书甄清宁的说法,就是诬赖她和苏焕卿,她赶紧跪下道:“父皇,当时儿臣接到消息大军征收的是三百万石的粮食,在沿途之时全部被悄悄换下由韩将军送往北军,儿臣与焕卿并未动过大军粮食一分一毫。” 甄尚书皱眉道:“王姬,为何下官得到消息时征收了三百六十万石的粮食?而且,粮食既然全部被换下,那么王姬一路北上押运的便是石头,那既然是石头为何没有立刻被乱臣贼子发现?” 楚景琀额头上已冒出冷汗,她立刻想出了这件事情的关键之处,当时情况紧急,苏焕卿必然不可能一一去称自己接手的粮食,谁也没不料到如此紧急之时,还有人会在粮食的数量上动手脚,就算苏焕卿将粮食都称过,但他有贪污军饷之嫌,如何自证? 甄尚书又道:“陛下,臣这里有从各地征收粮食的记录,臣算了一算,从各地征收的粮食一共三百六十五万七千三百四十二石,但臣在三天前接到前线大军来报,他们收到的粮食只有三百万石。” 楚景琀无言以对,深深拜倒在地上,她对楚元帝道:“父皇,儿臣押送北方的粮食只有六十万石是真的,其他皆是砂石,而这六十万石的粮食是苏焕卿支给儿臣,且并未要儿臣归还,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贪污军饷之嫌。” 楚景琀浑身发冷,背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她只能先保住苏焕卿,无论如何她是皇女,总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只要苏焕卿在她就有希望,只有他才能查清此事。 楚元帝却道:“虽然朕一向知道苏家有义商之名,但毕竟是一百万石的军饷,还是要派人调查一番才好。” 楚景琀皱眉,她开口求楚元帝:“父皇,焕卿身体不好,让儿臣代他吧。”她是万万舍不得苏焕卿去拿冰冷潮湿的牢房的。 楚元帝悠悠道:“苏家现在虽然是苏焕卿做主,但毕竟他父亲苏尚乐才是一家之主,就请他去刑部大牢走一趟吧。” 楚景琀无法反驳,沉默跪在地上,而楚元帝也半点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 此时,二皇子楚景琰站了出来:“回禀父皇,儿臣也有事要奏。” 楚元帝道:“你说。” 楚景琰跪在地上道:“儿臣调查得知,九皇妹与某些大臣过从甚密,且收受贿赂,大肆敛财,她府中奢华,有诸多人间珍宝,例如传说中的宝剑鱼肠,青璃真人的绝笔仙瑶华宫之画。” 楚景琀望了楚景琰一眼,他怎么知道她收了一些大臣之礼?又怎么知道她府中有什么珍宝?不过,楚景琀并未多想,她道:“父皇,那些礼物全是儿臣大婚之时,众位大人恭贺之礼,还有一些是儿臣买来的,我与大楚首富之子成亲,儿臣并不缺钱。” 楚景琰并未理楚景琀的辩解,他道:“父皇,这是儿臣的奏折,皇妹大肆敛财之证上面有记载,另外,儿臣还要参秦相贪污受贿,卖弄权术,培植党羽,擅乱朝纲,包庇罪犯。” 刘福海接过楚景琰的奏折呈给了楚元帝,楚元帝翻开奏折细细查看起来。 秦相也是眉头一皱,他赶紧跪下道:“陛下,老臣从未做过此事。” 楚景琰冷漠道:“秦相,你可知你收买新科状元?” 秦泽满脸惊讶,他道:“老臣何时收买新科状元?当日老臣听闻新科状元家徒四壁,且家中母亲生病,才悄悄托人给他捎去一千两纹银,并无收买之意。” 楚景琰道:“可据本王查得消息,我们新科状元赵安并非家徒四壁,而是江南一富家子弟。” 秦泽皱眉,到现在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他从听到这个消息,到让亲信去查证,最后送出纹银,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楚景琰又道:“另外,秦相可知,你秦氏子弟,仗着你的权势打死了人,竟然没有偿命,反而逍遥自在。” 秦泽严肃道:“确实是老臣老家远方子弟失手打死了人,但老臣已送信让当地官府不用包庇,依法处理,最后是那家人同意和解,秦氏也赔了五万两银子。” 楚景琰冷笑道:“秦相写这封信过去就是在以势压人,何况据在下调查那家人也没有收到五万两银子。” 秦泽不说话了,一切一切都是圈套,为了打击他和楚景琀的圈套而已,不过,到底是谁,如此熟悉秦家,如此了解楚景琀的一举一动? 楚景琀此时也是心中犯怵,今天早上这一切显然都是冲着她,冲着秦家来的,一切的一切早已计划好,她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她只能低头跪拜在地对楚元帝道:“父皇,儿臣和秦相对大楚,对父皇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有损大楚之事,求父皇明鉴。” 楚元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楚景琀深深拜倒在地上之样,抬头道:“琀儿不必急,朕一向相信你和秦相,不过,既然景琰一条条一件件写的这么详细和清楚,就只能先委屈琀儿和秦相了。” 楚景琀皱眉道:“父皇——” 楚元帝冷声道:“你不必再说,秦相先革职查办,一切事宜交予苏尚书暂为处理,退朝。” 众人见楚元帝并未对楚景琀动手,心道皇帝是真的疼爱楚景琀,这也让楚景琰更为嫉妒。 楚景琀下朝后,并未立刻散去,她决定去找楚元帝,向他私下解释清楚,私下里求楚元帝不要对秦泽用刑。 秦观言知其意便拦住了她,他道:“你此时去找陛下已没用,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对策。” 楚景琀皱眉道:“舅舅,你不会不知道新任吏部尚书是什么人,他从前在渝州当官之时就以冷酷无情,严刑逼供著称,我怕爷爷和焕卿的父亲撑不住,父皇虽不答应我放了他们,但能少用刑也好。” 秦观言也心中焦急,便同意了楚景琀的想法,楚景琀立刻赶去了勤政殿,但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本王常来勤政殿,你们不知道吗?”楚景琀严肃的问。 “回禀王姬,陛下回来时,吩咐过属下,谁来陛下都不见。”右边的侍卫回答。 楚景琀不想多理会,便打算硬闯,却见刘福海走了出来,楚景琀道:“刘公公,本王要见父皇,刘公公能否代为通报?” 刘福海笑眯眯道:“王姬,陛下此刻正在小憩,怕是不方便打扰,殿下有事不如明日朝堂上讲?” 楚景琀皱了一下眉头,她道:“那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吧。” 刘福海道:“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楚景琀道:“若是公公心疼景琀,便请公公帮忙通报一声吧。” 楚景琀原先在宫中之时,没少给刘福海搭赏,刘福海当然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他道:“殿下,老奴只能试一试,不能保证成功。” 楚景琀点头感激道:“公公大恩大德,景琀来日一定相报。” 刘福海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勤政殿,楚景琀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刘福海出来,她在殿门外徘徊许久,见日头由东转中,阳光变得十分刺眼,刘公公才从勤政殿缓步而出。 一切都是跌落的前奏,转折的开始,各位客官,且看明日如何发展。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如何 话接上回,楚景琀在楚元帝的勤政殿外从早晨等到中午也未见楚元帝召见,她心急如焚,表面却十分镇定,安静的等候在殿外,并未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 终于,楚景琀看见刘福海从勤政殿大门里出来,刘福海小跑过来向她道:“王姬殿下,您请回吧,陛下今日不想见您。” 楚景琀皱眉,她这才阴白楚元帝终究不愿意见她,看来楚元帝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借着楚景琰的手除掉秦家,她当然不愿意,当然会心痛,她不想她外公,外婆,还有秦观言,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死。 楚元帝对所有人都动手了,唯独对嫌疑最大的她没有任何安排,这其实就是不想追求她的责任,但楚景琀做不到袖手旁观,她跪了下去,跪在了勤政殿门口,她在求楚元帝,求楚元帝放她外公一条生路。 刘福海见楚景琀跪在地上不肯离去也是一惊,他赶紧弯腰相扶,楚景琀却执意不肯起来,她道:“刘公公,请帮我带一句话,求父皇网开一面。” 刘福海为难道:“王姬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您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求陛下,而是回去想对策啊。” 楚景琀抬头道:“刘公公,我外公已年过六十,焕卿家父也年事已高,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李谨圆又酷爱用刑,青壮男子都不能逃过,何况两人老人?” 楚景琀虽想过回去想对策,但她也知道苏焕卿一定会立刻派人回豫州南阳查清此事找到证据,他一定和她想的一样,而现在她最重要的就是不回去,向楚元帝表阴他们的清白与无辜。 刘福海见劝不动楚景琀,便回了勤政殿,而此时楚元帝正坐在憩榻上看书,听见刘福海回来的动静,他面无表情道:“她走了?” 刘福海跪下道:“回禀陛下,王姬殿下跪下了,说求您网开一面。” 楚元帝轻哼一声,冷漠道:“收拾张家、周家之人,就不曾见她网开一面,跪一跪也好,不然不阴白自己究竟姓什么。” 楚元帝当然不高兴,他养的女儿,竟然一心念着秦家,如此不阴事理,熟不知秦家权势过大,若是楚景琀掌权还不是受钳制,他这是在替他们铺路,楚景琀竟然不阴白,楚元帝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内心有些失望。 楚元帝忍住心中不快继续悠闲看书,午膳后,他又问:“刘福海,她还在吗?” 刘福海低头痛惜道:“回禀陛下,王姬殿下还跪着呢。” 楚元帝的眉头拧紧了,不再说话,转身更衣准备午休。 一觉醒,正在穿衣的楚元帝又问:“刘福海,她还在呢?” 刘福海跪下惶恐道:“回禀陛下,王姬殿下还在呢。” 楚元帝眉头皱得更紧,脸色变得更黑,他不喜,他十分不喜,楚景琀从小到大都时顺从着他的意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她阴知道自己安排她整理修缮大楚律令,让她限制打压权贵,是对她不利,她也从不埋怨,从不阳奉阴违,但她两次忤逆他竟然都是为了秦家人,楚元帝时越想越觉气不顺。 楚元帝大声道:“她要跪,便让她跪着吧。” 说完,楚元帝又拿起那本一上午未翻页的书看下去,刘福海自然也知道楚元帝心中烦乱,他跟随楚元帝多年,自然无比了解看似只有一点生气的楚元帝,实则内心已然气极。 楚景琀对于楚元帝来说有多特殊,刘福海猜测楚元帝自己可能都不清楚,他和楚元帝都知道楚景琀并非楚元帝的亲生女儿,楚元帝为何对外宣称楚景琀是他的女儿,因为对楚元帝来说楚景琀就是琼花夫人的影子,是他对琼花夫人的追思。 随着楚景琀长大,若说楚元帝对楚景琀没有点别的心思,刘福海自己都不信,可是楚元帝虽心中喜欢楚景琀,但他也是个极为注重名声的人,楚景琀当了他这么多年的女儿,若是哪天成为了他的妃子,怕是天下人都要耻笑他,这是楚元帝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刘福海一直阴白楚元帝弯弯绕绕的心思,当年楚景琀八岁时被兰妃用针在额头刺青,还用金色的有毒染料染色,为此楚景琀发起高烧病了好几天,楚元帝是每日必会去看楚景琀,亲自喂药,哄人睡觉,人好以后,立刻就想办法冶了兰妃。 楚景琀十二岁时,楚元帝微服私访偏偏带上她,还因为楚景琀和她的七皇兄玩的好而带上七皇子,南下救济灾民,虽说七皇子也帮了不少忙,但楚景琀完全就是去玩,不知带上她有何用。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楚景琀睡在马车里大呼小叫,竟然叫了楚元帝名讳,还喊着她恨楚元帝,刘福海当时以为楚景琀死定了,没想到他掀开车帘,是楚元帝轻拍着楚景琀的背,轻轻拖着楚景琀脑袋靠在自己腿上,想让楚景琀睡得更舒服些。 刘福海永远忘不了当时楚元帝的样子,一种温柔的怜惜的宠溺的神情,刘福海觉得他若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他觉得他的嘴张得一定能吞下一个鸡蛋,他本以为要被楚元帝挖了眼睛,结果楚元帝只是眼神示意让他滚蛋,刘福海怎么都不阴白为何楚元帝阴阴被骂了却一脸高兴。 后来得知楚景琀被绑,奔走在灾区查看灾民生活情况,筹划安置灾民的住宿,调度征用粮食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楚元帝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刻从床上起来,听说楚景贤已经将楚景琀救了出来才又坐下,对于楚景贤擅自调动军马的事情却不追究了。 王导老将军大寿,皇帝本不用前去贺寿,毕竟哪有天子给臣子贺寿的,且皇帝出宫那必定是要用水清洗街道,驱散行人,侍卫一路护卫,哪知楚元帝听说楚景琀带着她喜欢之人去了,便立刻前去了,就是为了看看那人如何模样,刘福海记得当时楚元帝还道貌岸然说了一些夸奖的话,他暗自揣测其实楚元帝内心肯定十分酸楚。 楚景琀成年要结亲,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楚元帝当然不会愿意楚景琀喜欢上谁,也不愿意楚景琀像三皇女那样早早就小侍在旁,所以名义上一直让君世离待在她身边,还授意碧痕统领给君世离繁重的课业任务,美其名曰君世离是一个好苗子值得培养。 后来安太师替安苍云向楚景琀求亲,皇后和秦相也赞同,楚元帝虽心中不悦,却也阴白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而且楚元帝知道楚景月喜欢安苍云,楚景琀是个重情义的人,那么楚景琀与安苍云成亲必然不会真正在一起,刘福海估计楚元帝这时就没想过秦安两家结成联盟对皇权威胁多大。 再后来,楚元帝发现楚景贤竟然对楚景琀有意思,楚景琀也对楚景贤和其他皇子不一样之时,刘福海觉得楚元帝是嫉妒的,但楚元帝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刘淑妃去世,顺顺当当就把楚景贤贬去了北方,处在敌人眼皮子底下,刘福海觉得这就是报复。 至于这一次秦家这棵大树倒台,刘福海觉得楚景琀也是会安然无恙的,所以,他还是要绝对尊重和维护楚景琀的,毕竟,楚元帝这心思太深他也猜不准。 “刘福海。”楚元帝出声,而刘福海正沉浸在他该如何维护楚景琀,而又不表现出来让其他人发现,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帝的意思,若让别人看出楚元帝对楚景琀有着别样的心思,那他可就罪该万死了。 “刘福海。”楚元帝冰冷道,而刘福海依然在思考如何对待楚景琀。 楚元帝不耐,将茶杯扔了过去,浇醒了刘福海,刘福海见楚元帝满脸严肃,赶紧跪下道:“陛下饶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竟然走神了。” “若你不说出个所以然了,便自己去掖庭受罚。”刘福海伺候在楚元帝身边多年,当然不舍得换人。 刘福海战战兢兢道:“奴才在想,王姬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如今又跪了一个时辰,身子该受不住了。” 楚元帝皱眉:“她自己要跪,可怪不得朕。” 刘福海诚恳道:“陛下,恕老奴多嘴,既然您不愿王姬受苦,那便让王姬回去吧。” 楚元帝皱眉,稍显为难道:“景琀真是太过倔强。” 刘福海一听楚元帝如此说,又见楚元帝望向窗外,正看向楚景琀跪着的地方,刘福海便知楚元帝已心有对策。 楚元帝放下书翻了两页,而后起身道:“走,出去看看。” 刘福海赶紧起身跟在楚元帝身后。 楚元帝出了大殿,走向楚景琀跪着的地方,只见楚景琀直直跪立,暗自责怪楚景琀也不知道省点力气跪。 走近一些后,见她脸色苍白,眼圈微有红肿,而那双眼睛正满怀希望,又隐约有泪,像秋天的溪水汇聚而成的湖面,清澈而又潺潺,让楚元帝不免心中生出怜惜,但他依旧严肃道:“还想跪多久,还不快起来。” 楚景琀赶紧低头拜谢:“多谢父皇宽恕。” 刘福海赶紧上前相扶,楚景琀跪了许久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尽管有刘福海搀扶,却依然忍不住踉跄,楚元帝本想出手相扶却硬生生忍住,只在宽大的袖子里动了动。 楚景琀站稳后,低头禀告道:“父皇,秦相多年对我大楚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父皇网开一面。” 楚景琀阴白她外公从一个普通的县令做到大楚臣相,要说清清白白是绝对不可能的,可以说朝中大官有谁不贪污,不结党?不然何以走到如此位置?楚景琀认为只要楚元帝愿意包庇,秦相可以放弃官位身家保得性命,只要皇帝愿意。 楚元帝冷漠道:“你回去吧,这几日待在王府好好反省。” 楚景琀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元帝,她想看阴白楚元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禁她的足?果然,楚元帝用完了秦家这把刀就要扔了吗? 不过,她什么也没瞧出来,年近半百的楚元帝脸上依然丝毫皱纹也无,仿佛从不曾变过,依然是楚景琀印象中那个清冷高贵严肃高高在上的了不起的英俊帝王。 各位客官,在下真不知该如何讲楚元帝对此刻楚景琀的心情,也不知该如何说楚元帝到底对楚景琀抱着什么心思。 不过,从在下知道的结果来看,反正楚元帝早便知道楚景琀不是他的女儿,而当年他对这个女儿确实好的过分,虽然从事后看来利用的成分居多。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心悸 楚景琀没想到自己求来的结果,竟然是被禁足,她一直以为就算她父皇对她关心甚少,但好歹对她也是不同的,是有感情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绝情。 楚景琀禁不住心中绝望,禁不住心中生气,想立刻转身走掉,可是她不忍心秦相和秦老夫人受死,也不忍心秦观言受牵连,更不忍心焕卿的父亲被连累致死。 她的眼中蓄满了眼泪,泪珠在眼睛里打转,仰望眼前的楚元帝,楚景琀觉得自己万分渺小,渺小至尘埃里,高高在上的楚元帝,以万民生计为中心的楚元帝,心中可还有一点人情? 她不信,她再一次跪在楚元帝面前,她磕了一记响头,哽咽道:“求父皇,求父皇,放过秦相的性命,放过苏尚的性命。” 她不求秦家能富贵如从前,她只想保住她外公外婆的性命,保住秦观言和苏尚不受牵连,只要楚元帝愿意,只要他愿意。 楚元帝见楚景琀跪在他面前,身体纤细而羸弱,他心中有多怜惜,面上就有多冰冷,他出声道:“你回去吧,这几日在府中好好休息,多余之事不要担心。” 一听楚元帝松口,楚景琀禁不住微笑抬头,见楚元帝没有骗他之意才放下心来,她又赶紧低头拜谢楚元帝,而后才慢慢起身微微有些蹒跚的离开。 楚元帝一直目送楚景琀,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感叹楚景琀这性子太似那个人,如此倔强,这几日让她待在府里,正好避开舆论的风口浪尖。 “陛下,王姬殿下已经离开了。”刘福海出声提醒。 楚元帝挥袖转身离开,刘福海不由得心中暗自揣测,陛下还真是心疼王姬殿下,知道她跪了这么久,必定不方便行动,特许其在府中歇息几日。 楚景琀刚离开勤政殿,便看到皇后秦昭的身影,她慢步走了过去,秦昭见她步路蹒跚,知道她是跪的太久,赶紧上前相扶。 秦昭关心道:“如何,腿可还好?” 楚景琀勉强笑道:“跪的有些久,血液不通罢了。” “回去好好涂点药。”秦昭放开楚景琀的手道:“你可知你此举有多冒险,陛下明显不想动你,你又何必求情白白受牵连。”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如何能见死不救?” 秦昭摇头,严肃道:“若是你被牵连,我们的指望才真的没了。” 楚景琀低头道:“父皇只是罚了我禁足几天而已,他答应对外公和苏尚网开一面。” 秦昭皱眉,她打量起楚景琀,楚元帝的冷酷无情她秦昭再了解不过,楚元帝这些年对当初扶他上位的权贵可谓毫不留情,斩草除根一向是他的手段,楚元帝竟然会网开一面? 难道……随后,秦昭暗自否定她心中的邪恶想法,楚元帝那么喜欢秦晗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她,当然更不敢对自己女儿做什么。 秦昭缓和了脸色,又恢复了从容镇静,她道:“你先回去吧,记得用活血化瘀之药,不要留下病根。” “是,儿臣告退。” 楚景琀径直离开皇后回了九王姬府,进去前看到高大巍峨的门上,龙飞凤舞的“琀王府”三个大字禁不住心中悲凉。 她不由自主道:“或许,这金碧辉煌的王府会是个囚笼也说不定。” “景琀,你终于回来了。”安苍云迎了上来率先道,随后苏焕卿也跟了出来。 楚景琀向安苍云点了点头,搭上了安苍云的手,以此转移力量减轻双腿的疼痛。 “你可还好,听说你跪了很久。”苏焕卿扶起了安苍云另一边的手。 楚景琀摇头道:“我没事,还好父皇终于松口,焕卿不必担心你父亲的性命。” 苏焕卿感激的点点头,而后安苍云又道:“快回去歇息吧,我已经让下人准备好饭菜。” 楚景琀正觉腹中饥饿,听到安苍云如此说,禁不住向他感激点头。 稍微吃过一点后,苏焕卿便暗示楚景琀有事与她商量,楚景琀便跟随苏焕卿去了青梅院,两人都没感觉到,安苍云安排下人收拾碗筷时微微有些尴尬且冰冷的脸色。 进了青梅园,楚景琀赶紧问道:“焕卿,可有安排人去豫州南阳调查?” 苏焕卿点头,他道:“今早接到皇后派来的人的消息后,便立刻派了人前去南阳,相信一定会查清此事。” 楚景琀点头,她道:“这件事情听起来就有诸多疑点,怎么会打死人,因何而打死人,前因后果不清,不能定外公的罪。” “不过,此事不是最重要的,但凡做官的,没有几个是清白的,否则也不会人人趋之若鹜。”楚景琀又道:“所以,既然他们既然撒了网,那么我们也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焕卿,你立刻派人出府,将安家一派的受贿证据交给一向与我外公交好的官员手上,这趟水还是混的好。” 苏焕卿点头道:“我这就派人下去。” 楚景琀见苏焕卿的小厮走后,不由放下心来,刚刚坐下,就见夏之跑了进来,她急急道:“王姬,我们府门口突然来了重兵把守,说是不让人随便进出。” 楚景琀立刻坐了起来,不可置信道:“父皇竟然出尔反尔,他难道想赶尽杀绝?” 苏焕卿按了按楚景琀的双肩,认真道:“陛下未必如此做想,他此意必然是不想让你插手此事。” 楚景琀望了望苏焕卿如水的双眸,她镇定道:“看来父皇是铁了心要对秦家动手,焕卿,我们可还有别的办法?” 苏焕卿笑道:“放心,我养了那么多人,他们自然不可能毫无对策,既然我已想到,他们必然会在收到消息后就开始联络与秦家有联系的官员。” 楚景琀点了点头,握紧了苏焕卿的双手,她赞扬道:“焕卿,我果然不能没有你。” 苏焕卿笑眯了双眼。 楚景琀放下心来,心中感叹幸好她与苏焕卿成了亲,幸好苏焕卿是她的人,幸好他帮她。 楚景琀虽然心中忧虑,但毕竟在府中闲暇,膝盖的伤痛自然也好得快,而且他们虽然不能出去,但还是能通过信鸽与外界联系。 但结果却出乎楚景琀的意料,他们明明掌握了安家一派官员贪污受贿的确凿证据,也将这些消息全部给了秦家一派的官员,如今三四天过去,他们却没有一个站出来替秦相说一句话,倒是秦观言因为替秦相求情而被革职在家。 楚景琀看完这张字条的那一刻颓然坐下,她知道大势已去,无奈道:“父皇有绝对的权力,他要包庇那些人,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苏焕卿惯有的微笑也不在脸上,清冷的眸子充满了思索,一阵思量之后,他道:“如今,我们只有把二皇子及其下属官员贪污受贿之事告知京中百姓。” 楚景琀的双眼微亮,她道:“焕卿的意思是以百姓的力量逼迫父皇不能包庇那些人?” 苏焕卿点头道:“正是如此。” 自古以来当皇帝的就没有谁不在乎民众的声音,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情舆论若是不在意,如何让百姓心甘情愿臣服,楚元帝也深知如此,所以,在见到奏折上写“盛安百姓对朝中百官的清廉议论纷纷”的言语之时,忍不住眉头一皱。 他道:“苏哲,你看看,这是什么。” 苏哲乃是苏太傅之子,现任工部尚书,与楚元帝从小一起长大,苏家可是长信侯,为历代皇帝所信任,秦相被下狱,自然是他长信侯之子,苏尚书苏哲出任右相处理朝中大事。 苏哲拿起奏折细细查看起来,他道:“据微臣所知,二皇子确实有收礼部侍郎的画,收下刑部侍郎送去的女子。” 楚元帝闭上眼深思了一会儿,而后睁开眼道:“刘福海传朕旨意,二皇子禁足,这里面挑两位出格的办了吧。” 苏哲低头称是。 楚元帝道:“这计策一定不是景琀想出来的,你下去吧,别让他们再捣乱了。” 苏哲道:“是,臣这就去办。” 苏哲之后便退下了,他明白楚元帝不打算现在动安家的人,朝中官员有谁不站队呢?他只能清除他们抱住的大树,却不能立刻将他们处理,毕竟朝中若是没人,谁来处理政务? 楚景琀在府中等了半月才只得到楚景琰被禁足的消息,也只是处理了两位不痛不痒不大不小的官员而已,她自嘲的笑了,她明白秦家这次是栽定了,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王姬,不好了,苏公子病倒了。”吴雅十分焦急走到楚景琀面前,她急声道,楚景琀知道吴雅在她的所有侍女中是最稳重不过的,且从小一直照顾她,她会这么焦急,焕卿生的一定不是普通的病。 她赶紧往青梅院赶去,到达青梅殿后,看到苏焕卿皱紧眉头,脸色苍白,且已开始发青,紧咬双唇,且嘴唇已开始变紫,而他紧紧捂住胸口,楚景琀一见便知道苏焕卿心悸的毛病突然复发了。 但是苏焕卿心悸需要情绪有大起大落之时才会出现,他一向见多识广,情绪控制得当,是什么事让他情绪出现波动? 苏焕卿究竟会怎样?楚景琀又会如何?让我们明日再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卿逝 苏焕卿整个人十分痛苦,心脏剧痛,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已经发紫,见到楚景琀,他伸出手,想抓住楚景琀,楚景琀也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焕卿,平静心绪,平静心绪。”楚景琀将苏焕卿的手握得紧紧的,她希望能给他力量,希望他能撑下去。 苏焕卿皱紧眉头,满脸痛苦,他的心脏很痛,剧烈的缩紧,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但还是努力撑住,他想见到楚景琀,他放不下楚景琀。 他紧紧抓住楚景琀,痛苦的断断续续道:“好……痛……” 楚景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哽咽道:“别说话,等一下,等一下,太医就会来了,焕卿,你坚持住。” 苏焕卿见她流泪,眉头皱得更紧,他喘气开始粗重,不得不大口急促的吸气:“琀儿,我……没我……你……你该怎么办?” 楚景琀听见这一句,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止不住,她没想到生死之间,苏焕卿还是在担心她以后的安危。 “不会的,不会的。”楚景琀连连摇头,然后转头大喊:“太医,太医呢?你们都死了吗?太医怎么还没来?” 屋里的伺候的人赶紧又跑出去了几个,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苏焕卿胸腹极为疼痛,他已经听不见楚景琀在说什么,楚景琀的身影开始从他眼前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捂住胸口的左臂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唯有右手还能感觉到楚景琀的温度,他只能紧紧抓住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琀儿,我……放不……下……” 楚景琀已经泪眼模糊,她也不想苏焕卿离开她,不是因为他有可利用之处,而是因为她很喜欢眼前这个如竹般清雅的男子,守着她这么多年,他们成婚还不到一年啊,他们还没有孩子,他们还没有一起走过很多地方,还有很多话没有讲。 可是楚景琀知道苏焕卿太痛苦了,她看的出来他很痛,也知道他在强撑,她和苏焕卿都知道已经无药可救了,心悸这种病从来都没有冶好过的。 楚景琀的左手握紧苏焕卿的右手,俯身轻轻地侧卧着靠在他旁边,像平常他们睡觉时一样,她的右轻轻缓缓的抚摸苏焕卿的胸膛,帮他顺着一直吸不上来的气。 她轻轻道:“不用担心我,我会没事的,焕卿太痛了,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不知是否是她的安慰起到了效果,苏焕卿的呼吸开始放缓,整个人也平静下来。 楚景琀躺在枕头上,看见苏焕卿慢慢闭上眼睛,她依然轻柔的抚摸着苏焕卿的胸膛,她温柔的回忆起旧日的时光。 “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举着一把青色的伞,又穿着一身青衣,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人只穿个普通的青布衣就这么好看。” “你说你叫苏焕卿,我当时就在想焕卿这个名字真好听” 她的嘴角带笑,而后又笑道:“后来,见你给红媚提出的那些条件,我就在想怎么可以有人笑着做那么残忍的事情。” “当时,你在跟红媚姐聊天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盯着我。”楚景琀的手抚摸起苏焕卿的下巴,她俏皮道:“你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 她忍不住哽咽,泪水如窗外的大雨一般,她问:“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焕卿,你这么聪明,怎么为了利用我的身份,把自己给赔进来呢?” “苏焕卿,你真的太笨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像狐狸。”楚景琀轻轻唤道:“狐狸卿,你真是太笨了,送来的玉鞋贵重的都穿不出去,只能放在那里。” “你真的太笨了,第二次见面就说喜欢我,还说要与我交换婚姻。” 楚景琀搂住了苏焕卿的脖子,靠在他的耳边道:“你真的是天下最笨的一只狐狸,明知道我身边危险,还义无反顾跟着我,我一直利用你,你都看不出来吗?狐狸卿。” “狐狸卿,我明明这么不专情,你这样的男子是该找一个心意明媚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却栽在了我这样一个手上,你真的太笨了……” 楚景琀似乎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她道:“其实,第一次听见你向我求亲,虽然惊讶,但还是挺高兴的。” “那几年年节你送我的青色梅花,我都会从过年起一直养到它们凋谢。” 楚景琀拥住苏焕卿,她道:“焕卿,不知道你会不会恨我,我竟然同时喜欢好几个人,我这个人真的烂透了。” “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要三夫四侍,我不贪心,只想要你和世离在身旁就可以。” “我好想,就这样平静的陪你生活,世离能多从边疆回来看看我,这样的日子就已足够。” “焕卿,你说你要让我给你生两个孩子,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焕卿,你说你会带我去漠北看黄沙,去南海看大鱼,去西边看琼楼,最后,我们会在王府慢慢到老……” “焕卿,你说过,你不介意世离的哦,那我们老了以后,要三个人在一起看夕阳。” “焕卿……” “焕卿……” 楚景琀一遍又一遍叫着苏焕卿的名字,断断续续的说一些他们曾经说过的话,回忆着他们曾经的美好。 吴雅屏退所有下人,她知道现在要将时间留给楚景琀,这是他们两人最后的告别,她们等在青梅殿外,太医姗姗来时苏焕卿已经走了,他只好等在殿外准备向楚景琀赔罪。 青梅殿内烛光摇曳,一室静谧,楚景琀抱着苏焕卿的身体,感觉到他在慢慢变冷,她拉起了被子盖住他们,她想用自己温暖一个再也不会变暖的人。 说到最后,她的嗓子已经开始有些痛, 于是她将头靠在苏焕卿脑袋旁边,感受着他的身体的余温,闭上眼睛陪他一起沉沉去。 大雨过后,屋外虫鸣鸟叫之声将楚景琀唤醒,她挣开红肿的双眼,坐了起来,苏焕卿依旧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嘴唇青紫。 她温柔道:“焕卿,这一觉睡得可好?每日你都要早起处理事务,这一次你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楚景琀下了床,她一边向外走,一边抬头道:“焕卿,原谅我无法陪你,现在我还有事要处理,你担心的人也还在牢里,若是你愿意,便先在黄泉路上等我。” 楚景琀打开了青梅殿的大门,她已经不再流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等在殿外的人,除了吴雅、曼柔和夏之等她的侍女外,还有一脸焦虑的安苍云,他见楚景琀从屋内出来,想上前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楚景琀并未看他一眼,只是冷漠的对吴雅吩咐道:“吴雅,安排焕卿的后事,请泰安寺的住持来诵经超度七天吧,七天后葬入王陵,若我百年之后,与其合葬吧。” 吴雅点头后道:“王姬,昨日,苏老夫人去泰安寺求平安符回来路途中马车跌入山崖,苏老夫人身亡于山下。” 楚景琀闭上一会儿眼睛,而后睁开对吴雅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安排吧,不用跟着我。” “苍云,我们好久没聊过了,不如今日聊一聊吧。”楚景琀转身向院中繁花茂盛处走去,安苍云一脸绝望跟上。 两人走到了园子里花园僻静之处,楚景琀停在花丛间,仿佛在欣赏美丽的繁花。 “苍云,我自问待你不薄。” “我知道。” 楚景琀摘下一朵红色的玫瑰道:“那你为何出卖我?” 安苍云立刻反驳:“我没有。” 楚景琀一片一片扯下花瓣,扯掉的仿佛是她对安苍云还有的友谊和情分,她淡淡道:“那你表哥楚景琰如何知道,是谁,送过我,什么礼物?” 安苍云无言沉默,望向两步之遥背着他的楚景琀,他从未觉得他们之前竟然如此的遥远。 “焕卿,你不应该参与到秦家与安家,我与楚景琰的斗争中来。” 安苍云走上前,站在她身旁道:“我从未想过害你。” 楚景琀扔下花蕊,抬头并不望向安苍云道:“可是你害死了其他人。” 安苍云被楚景琀无视冷漠的态度彻底激怒,他抓紧起楚景琀的手腕,将她扯在身前,大声质问:“楚景琀,你眼里可曾有过我?” 楚景琀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安苍云竟然有如此强势的一面,她一边挣扎一边吼道:“放肆。” 安苍云却越抓越紧,楚景琀感到疼痛,另一只手试探着要推开安苍云。 “你放开我,好痛。”楚景琀不停挣扎,可就是挣不开安苍云。 安苍云见楚景琀就算挣扎吃疼,也不看他一眼,心中焰火更盛,他不禁怒吼道:“楚景琀,你看着我。” 楚景琀被安苍云突然的怒吼吓住,她第一次见安苍云的怒容,她呆呆的望向安苍云的双眼,那里面有愤怒也有委屈。 安苍云握住楚景琀另一只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旁边大树上一靠,自己则两只手撑在楚景琀两旁,让她无处可躲,她头一回感觉到和安苍云这么大的差距,又被他高大的身躯环绕,因为无处可躲而感到害怕。 安苍云见楚景琀战战兢兢像一只兔子,望着他的眼神充满害怕和憎恨,但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他怒气暂缓,温声道:“我从没有背叛过你。” 楚景琀一听心中愤怒,忍不住想出声责骂,安苍云却在她开口前吻住了她。 各位客官,苏焕卿之死乃是他自己的因果,他借用楚景琀的势,成功帮助他们苏家人走入官场,但后果他自己也是要承受的,他自己应该也早有所预料。 他有心悸,禁不住大喜大悲,他得知母亲被暗害,心中大悲引发此病逝世,也不算是意外,只可惜这样一个年纪轻轻霁月风光的人物就这么去了,叫人遗憾。 没办法谁教他是楚景琀的智囊,想要除掉楚景琀必然就要先除掉他,他被保护在王府,但他家人则没有,这是他和楚景琀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要说苏老夫人,丈夫被关入大牢,儿子被囚在王府,确实是慌不择路,听信被收买的下人之言,想去泰安寺求平安符,未料回程途中被奸人所害,也是无可奈何。 楚景琀可以说是被身边人出卖的彻彻底底。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何去 安苍云强硬的吻住楚景琀,将楚景琀所有的挣扎全部收下,苏焕卿刚刚离去,楚景琀现在自然对安苍云的做法感到十分恶心,安苍云自己也知道,没过多久便松开了楚景琀。 “对不起。”安苍云开口道歉。 楚景琀低头沉默不语,等待安苍云开口。 安苍云盯着楚景琀的脸,心中绝望,他知道他与她之间的裂缝已经如一道峡谷一般了,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亲近了。 安苍云满脸歉疚道:“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背叛你,也从未做过背叛你的事情。” 楚景琀嘲讽抬头,她道:“你不做,不代表你身边人不做,你明明知道,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 安苍云急道:“是,我从安府带来的下人们一直在收集你府中的信息,我一开始是阻止的。”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到最后?”楚景琀大声问,若是安苍云一直阻止到最后,焕卿就不会死,他母亲就不会死,他父亲不会入狱,秦相她爷爷更不会入狱。 “楚景琀,我从不是圣人。”安苍云大声质问:“你可曾把我当过你的夫君?” 楚景琀被安苍云问住,不知该作何回答,其实她从未喜欢安苍云,甚至到现在她依然把安苍云当做楚景月的人。 安苍云眼眶微红:“与你成亲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至亲和至爱之间做选择。” “一开始,我有警告过他们,可是到最后,景琀……”安苍云右手抚摸上楚景琀的脸,爱怜又痛苦道:“你从未给过我希望,哪怕是一点点,我都会继续阻止他们。” “你以为,看到你和苏焕卿在一起甜蜜的样子,我会高兴吗?” “你以为,见你与君世离成亲开心的模样,我会高兴吗?” 安苍云抓住楚景琀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卑微道:“景琀,你可知道,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你可会怜惜?” 楚景琀不敢看安苍云的眼睛,她看着放在安苍云胸膛上的手,感受到他灼热而有力的心跳,不免想起另一个在她身边渐渐安静变冷的心,她道:“可是,这一切都与苏家,与焕卿无关,你们为何要牵连他们?” 安苍云放开了楚景琀的手,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将匕首拔出,递给楚景琀后,云淡风轻道:“不可否认,我憎恨苏焕卿,我第一次见他就想让他死。” 听到安苍云如此说,楚景琀胸中似有无穷怒火,她握紧了匕首,恨不得杀了眼前的人为苏焕卿报仇。 “我知道,苏焕卿也这么想,从第一次见他,我就感觉到了他深深的敌意,我们俩人是容不下对方的。” 楚景琀偏头,她觉得安苍云在侮辱诋毁苏焕卿,她道:“焕卿有心悸之症,从未透露过任何人,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安苍云自嘲道:“苏焕卿谨慎的很,这种事当然防范更为严密,可惜很不巧,我们家也有一个心悸之人,所以,我无意中见到苏焕卿吃的药与她是同一种便知道了。” “是你将焕卿的心悸之症告诉你家人的?”楚景琀浑身发抖,她在尽量克制自己的冲动愤怒憎恨。 安苍云点头平静道:“是我。” 楚景琀瞬间觉得胸中有一股无名之火被点燃,浑身血液倒流,脑海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在说“杀了他杀了他,给焕卿报仇”。 事实上,楚景琀确实顺从了心声,她一刀刺入了安苍云的胸口,铁器进入身体的声音,鲜红温热的血,才将楚景琀的理智唤醒,见安苍云受伤,到底也于心不忍,又将匕首拔了出来。 安苍云捂住胸口踉跄而退,幸好背后有棵大树,没有倒在地上,他顺着大树缓缓坐下,捂住一直在流血的胸口,他倒不是为了止血,只是觉得疼痛。 正在楚景琀不知该作何反应之时,一个小侍女从草丛中蹿了出来,她趴在苏焕卿身边,大声哭泣道:“求王姬饶了少爷,求王姬饶了少爷,少爷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苏公子有心悸一事,是奴婢,是奴婢见他对苏公子的药方留意,四处打听知道的。” “王姬,少爷他,少爷他从未向谁说过,反而叫厨房的人小心苏公子的饮食,少爷他那么善良,从未做过坏事,从您放过他吧。” 小侍女痛哭流涕,一直不停的给楚景琀磕头,额头都已磕破流出血来。 安苍云右手捂住胸口,左手拉住小侍女,摇头道:“不要如此,你们只是奉命行事,若是我死,能让她不再恨安家也好。” 他缓慢深吸一口气,对楚景琀缓缓道:“对不起,景琀,我选择了顺从家人。” 楚景琀面无表情道:“焕卿,你错了,我与安家的仇,现在是不共戴天,谁也别想缓解。” 转身背对苏焕卿,边走边道:“来人,请太医给安苍云看诊。” 楚景琀吩咐完,立刻有下人将安苍云抬回了闲云阁。 安苍云回到闲云阁,立刻有三个侍女,四个小厮过来看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发生何事,楚景琀已经带着二三十个王府侍卫进来,闲云阁的下人赶紧过来给楚景琀请安。 楚景琀望了望闲云阁一圈,开口道:“苍云还是这么随意,让这些花草自由生长,殊不知修建规整才更漂亮。” 她此句一完,吴雅便道:“王姬所说确实不错。” 楚景琀走到一束花丛前,摘下一朵白色的花,感叹道:“果然到了夏天,花都不红了。” 那个跟随安苍云一起回来的小侍女此刻也跪在地上,她战战兢兢出声提醒楚景琀道:“王姬,那本来就是白色的花。” 楚景琀笑了,笑得异常愉悦,她灿烂道:“可是我就喜欢红色的花。” 说完,便抛下了白色花朵,冷声问:“安苍云从侯府带过来的人只有你们几个。” “回王姬,是的。”八个人战战兢兢趴在地上。 楚景琀冷漠且平静道:“打,给我打,血染霜花才美丽,闲云阁什么都好,就是太素净清冷些,如今正好添添颜色。” “王姬,饶命,求王姬饶命。” “不知王姬,奴才们犯了何事,王姬要打我们?” “王姬,我们可是侯府里的人,王姬怎么可以随便打我们?” 八个人有求饶的,有发问的,更有质问的,楚景琀不想多解释,她以前太过信任安苍云,也对这些人太不防范,才会有今天的恶果。 “饶命?犯了何事?侯府的人?”楚景琀歪头思考,而后笑道:“我不高兴,就是想打你们,不轻饶,不为何,更不怕。” 楚景琀说完,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准备回去处理苏焕卿的后事,不再管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求饶咒骂威胁之声。 等安苍云醒来已是第二天,他身边一直伺候的人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不认识的丫鬟和小厮。 “宝儿她人呢?”安苍云喝完药后,忍不住出声询问。 被问的侍女不作回答,楚景琀刚好进门,听安苍云有此一问,她皮笑肉不笑道:“我将他们全部送回侯府了。” 安苍云一听便心下放松,此时回王府也好,他正愁护不了他们安危。 楚景琀端起了一杯水给安苍云,想让他喝水清口,安苍云刚接过杯子,就听楚景琀道:“只不过,他们都是躺着回去的。” 安苍云一听水杯便掉在了地上,楚景琀赶紧捡了起来,她道:“苍云,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安苍云冷冷的问:“你为何不让我也躺着回去?” 楚景琀起身放下白色瓷杯道:“毕竟,安尚书可是把最疼爱的儿子送给了我不是?我自然要好好照顾,怎么会轻易送回去呢?” 安苍云愤怒道:“楚景琀,你无耻。” 楚景琀耸肩无所谓道:“我还以为苍云会说多难听的话呢,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若是你没别的话说给我听,我就回去了。” 安苍云见楚景琀转身离开,忍不住被气的吐了一口血,不过,楚景琀并未管他,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楚景琀日日待在正殿,王府换上了一身白衣,祭奠不久前逝去的主人,楚景琀的王夫苏焕卿去世,照理说应当有很多达官显贵、富商豪强前来祭奠,但秦家失势,楚景琀被禁足,几乎没人敢上门。 苏焕卿的丧事祭奠到第七天准备下葬时,才有人上门吊唁,这个人不是别人,真是江州百绣庄庄主蒋红媚。 “景琀。”蒋红媚登上灵堂之时,见楚景琀正一身白色布衣跪在棺前,她虽未双眼红肿,但神色萎靡,眼中无光,蒋红媚便知楚景琀很是痛苦。 “红媚姐,你来了。”楚景琀念完,不禁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蒋红媚轻轻走了过去,抱住了楚景琀,她流泪道:“嗯,我来了,景琀,你受苦了。” 楚景琀淡淡道:“我不苦,是焕卿,焕卿他……” “我知道。”蒋红媚是喜欢苏焕卿的,否则她便不会来了,她一直不敢相信,他那样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子,怎么会走了?如今见楚景琀这般模样,才知俊杰已逝。 “红媚姐,是我,是我没守好他。”楚景琀低头道。 蒋红媚道:“这不怪你。” “……”楚景琀拿起一张冥纸放在蜡烛上点燃,她道:“红媚姐,你给他烧点纸钱吧。” 蒋红媚点头烧起纸钱,见楚景琀神魂分离,便道:“景琀,若是悲伤,便哭出来吧。” “哭太多了,早就哭不出来了。”楚景琀有些头疼。 蒋红媚见楚景琀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心知这样下去不行,焕卿的离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楚景琀若是想活下去,还有太多事情要面对,这样继续萎靡不振,楚景琀就完了。 楚景琀究竟会怎样?让我们明日再叙,各位客官,蒋红媚是怎么赶来盛安的呢?她听到秦家出事的消息时,正在盛安不远的楚国有名的宜阳做生意,自然赶过来刚好赶上苏焕卿的丧事,也算全了两人之间的缘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求得 话接上回,蒋红媚在距离盛安不远的宜阳做生意,听闻楚景琀出了事,便立刻赶来盛安,没想到她一直喜欢的苏焕卿不幸离世,她心中虽然悲痛无力自持,却也发现楚景琀神魂分离,不似从前光彩熠熠。 “景琀,人死不能复生,还有很多人指望你,你不能倒下。”蒋红媚劝道。 楚景琀继续面无表情的烧纸,枯枯呆呆的,不回答也不说话,蒋红媚以为她没听见,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红媚姐,我知道。”楚景琀坐直了身子。 蒋红媚静默无语,她知道楚景琀有多难,秦家倒台,朝中无一人站出来为秦相说一句话,她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无论如何,景琀,要小心。”蒋红媚关心道。 楚景琀点头回应,继续枯坐在灵堂前,蒋红媚知道她已不必再多劝。 这一日,蒋红媚陪着楚景琀将苏焕卿下葬,由于楚景琀被禁足,倒是由蒋红媚代替楚景琀送了苏焕卿全程。 又过两日,蒋红媚便离开了,至此,九王府算是彻底寂静下来,往日热闹非凡的九王府,再无达官显贵登入府门。 楚景琀整日枯坐在房里,仿佛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希望,她没了主心骨,没了最大的依仗,没了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她像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静候死亡。 九王府的守卫中,有一个人悄悄向王府的侍女丢了一封信,其他侍卫都装作看不见,有些还小声嘲笑他写情诗,那个侍卫只是脸红不说话。 那个侍女捡起信封,拆开一看痴痴笑了会儿,便将信揉成一个纸团扔给了那个侍卫,自己则羞红脸跑进了府里,其他侍卫赶紧捡起纸团,瞅了一眼后都纷纷嘲笑侍卫没文化,那侍卫只是脸红低头不说话。 那个侍女跑进王府后,脸色变沉,脚步放稳,从袖中拿出她悄悄从信纸里藏的另一张纸条,到了王府正殿,将纸条交给了王府总管吴雅,吴雅立刻将纸条递交到了楚景琀手上。 楚景琀看到“秦相有难”四个字,便知道刑部侍郎李谨圆是不打算给他们秦家一条活路了,这些日子她没少派人去贿赂此人,可他油盐不进。 “雅雅,下去准备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快马。” 楚景琀将纸条烧掉后,便回了岁寒寝殿,她换了一身黑色衣裙,趁夜晚王府侍卫换岗之际,翻墙出了王府,骑上早已准备好的快马奔向了皇宫。 楚景琀虽不擅长武功,但毕竟从小习武,尤以轻功和箭术为见长。 楚景琀停在皇宫后花园边的城墙上,她知道这里侍卫最为薄弱,翻身上了皇宫的城墙,悄悄隐于黑暗之中,等巡逻侍卫过去,她才跳下城墙潜进皇宫。 今夜是十五,本来每月十五皇帝是必须宿在皇后寝宫,但楚景琀知道她父皇不会,既不会宿在皇后寝宫,也不会宿在其他后妃的宫中,这一日楚元帝只会歇在勤政殿。 到了高大巍峨的勤政殿,楚景琀一声不响跪在了殿门口的空地上,她来的目的是求楚元帝放过秦泽和焕卿的父亲,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朝中大臣没有一个帮秦家的忙,而楚元帝对安家和楚景琰的调查也只是草草了事,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久,巡逻的侍卫便发现了她,侍卫们在知道她的身份后,立刻禀告了皇帝,谁也不敢动她。 而此时楚元帝正在殿中独自看奏折,没来由觉得心神不宁,他想到楚景琀的夫君苏焕卿新丧,安苍云接着病倒,她遭受如此大的打击,而他依然没有解除她的禁足,他给不了任何安慰,因为秦泽的势力确实过大,若不是他命苏哲一一警告过与秦家有关的大臣,只怕现在朝中是一片混乱。 “陛下,九王姬正跪在殿外呢。”刘福海接到侍卫来报,赶紧回禀楚元帝。 楚元帝皱眉道:“她不是正被禁足?竟然敢违抗圣意?” 刘福海小心道:“陛下,可要召见王姬殿下?” “不必,她要跪便跪着吧。”楚元帝冷漠说完,便继续看起奏折。 刘福海心道楚元帝这又是何必呢,表面无情,暗自又十分疼惜。 跪在殿外的楚景琀见勤政殿久久没有人出来,而侍卫又不来赶她走,便明白楚元帝是让她继续跪着的意思,反正,她也有跪死在这里的准备。 楚景琀如此想,便跪的更加直,越跪她能感觉膝盖很疼,最后双腿变僵,在感觉到膝盖疼痛减轻后,天上一滴两滴慢慢落起了雨珠,打在她身上的雨珠竟然也让她感觉有些疼痛,渐渐雨珠慢慢多了起来,大雨如瓢泼,打得楚景琀直不起身。 楚元帝在听见雨水落地之声时,便已看不进奏折,他通过窗缝看见楚景琀在雨中跪得更直的弱小身体,不禁皱起眉头,他真想立刻冲出去问一问楚景琀这个榆木脑袋究竟在想些什么,他难道不明白他这是在保护她?他已打算放过她,放过秦观言,放过秦家一派的一些重要官员,难道就不能牺牲一个秦泽? 然而这一切楚元帝只是在心中想想,他并没有走出勤政殿,而是烦闷的在勤政殿踱着步子,楚元帝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烦闷,楚景琀从出生以来便是他的一颗棋子,他深深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一颗棋子如此烦忧。 楚景琀这边已有些坚持不住,她的身体开始晃动,忍不住双手触地撑起她即将倒在地上的身体,她低头借着勤政殿温暖的光辉,发现自己白皙的手浸在红色的雨水里,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膝盖流血了。 “你这又是何苦?” 楚景琀的耳边传来楚元帝声音,她闻声抬头,依旧看到的是楚元帝冷漠严肃的脸,慌乱高兴中的她并没有看出楚元帝的脸上还有担忧。 楚元帝心中疼惜,将手中的伞前倾整个遮住楚景琀,在他身旁的刘福海赶紧把自己打着的伞给楚元帝打着,楚景琀见楚元帝凑近,伸手抓住了他龙袍的裙角。 “父皇,求您放过秦相,放过……” 楚景琀还未说完,便欲倒下去,楚元帝伸手一把将楚景琀拉进了怀里,他心急出声:“景琀,景琀。” 楚元帝怎么呼唤,楚景琀都未醒,她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上的劳累,她喜欢和依靠之人身死,被一直视为亲人的人背叛,楚景琀早已超过负荷。 “刘福海,传太医。” 楚元帝抱起楚景琀进了勤政殿,而这一幕正好被问讯赶来的皇后秦昭看见,她心中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或许她该通知那个人。 进了勤政殿,楚元帝将楚景琀放在了龙榻之上,又命宫女给楚景琀换了干净衣服,随后太医赶来给楚景琀看诊,只说楚景琀神思郁结导致身体虚弱,将养一段时日便好,楚元帝放下心来。 这一晚他并没有休息,只是坐在案几上看奏折,不时照看一下楚景琀,仔细描摹楚景琀苍白的睡颜,他心中有了决断。 第二日楚景琀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楚元帝榻上,心中震惊,毕竟勤政殿除了皇帝从未有人宿在这里过,就连后宫嫔妃也未有过。 她赶紧下了床,侍候楚元帝是宫女立刻给楚景琀呈上衣服以及洗漱所用之物,楚景琀清理过后,第一次在勤政殿用了早膳,这可是皇帝才有的经历和待遇。 楚景琀刚用完早膳,楚元帝便下了朝到了勤政殿,楚景琀赶紧跪下请安,之后便忍不住问楚元帝如何处置秦泽。 “你放心,秦泽无事。”楚元帝冷淡出声。 楚景琀心想,既然她爷爷无事,那么焕卿的父亲苏尚必定也无事。 楚元帝见楚景琀神情放松,给了刘福海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从袖中拿出一个黄色卷轴朗声道:“九皇女楚景琀接旨。” 楚景琀听见九皇女,便心中一沉,她跪直身体道:“臣女接旨。” “九皇女楚景琀,与罪臣秦泽过从甚密,有结党营私之嫌,但念在秦泽多年来劳苦功高,特赦免其性命,嫌犯苏尚,多年从商,有低买高卖,欺压百姓,经营不诚,售卖假货之举,现其愿献出全部财产,便法外开恩留其性命。” 楚景琀听完这段心中冷笑,经商可不是低买高卖么?欺压百姓?经营不诚?售卖假货?无非是让人献出财产保住性命的托词而已。 “九皇女楚景琀,恃宠而骄,骄奢淫逸,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违抗圣命,但念其有功于大楚,便只剥夺‘圣琀’封号,即日起囚禁于宗人府应幽园。” 刘福海念完,楚景琀却呆愣愣不立刻接旨,剥夺她的封号,囚禁于幽园,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囚禁于幽园。 “殿下,您快接旨吧。”刘福海出声提醒。 楚景琀伸出双手接过圣旨,她道:“臣女楚景琀接旨。” 楚景琀深深跪拜在地上,她知道她这一生完了,从此与皇位无缘。 “起来吧,你膝伤未好。”楚元帝冷冷道。 楚景琀又向楚元帝跪拜道:“父皇,孩儿不孝,不能侍奉在您身边,万望珍重。” “下去吧,好好思过,想清楚前因后果。”楚元帝提醒。 楚景琀点头退下,一瘸一拐出了勤政殿,没想到却看到意气风发的楚景玉。 楚景玉见到楚景琀,立刻掩饰自己开心的神色,露出一脸担忧,楚景琀自嘲低头,嘲笑自己过于亲近眼前这个人,她以为楚景玉站在她这边,没想到却出卖了她,将秦家和她的所有事都出卖给了楚景琰。 “小九。”楚景玉担忧呼唤。 楚景琀冷冷道:“恭喜四皇兄得偿所愿。” 楚景玉有些愧疚道:“小九,你不怨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是没想到,四皇兄,你会出卖我。”楚景琀说道最后有些哽咽。 楚景玉面无表情道:“小九,我所求不多,唯他一人。” “哼。”楚景玉冷笑道:“你多年的妹妹比不过一个外人,那就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楚景琀说完便走了,对于楚景玉,她的心情终究是复杂的,但现在她却是极恨的。 楚景玉回望楚景琀一瘸一拐的身影,他知道他终于失去了在这皇室之中最珍贵的亲情,但他不后悔,从他三年前与楚景琰做交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下定决心走上背叛这条路。 他利用楚景琀的信任,轻而易举可以获得秦家官员的情报,秦泽及其往来官员的名单,他们相互送礼的清单,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些他都完完整整全部交给了楚景琰。 各位客官,今日之事,在下便叙述到这里,楚景琀当然会走出应幽园,毕竟楚元帝对她还有安排,盛安这出舞台,怎么能没有她这颗重要的棋子?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应幽 九王府已经被封,楚景琀被勒令不能带走任何金银,因为楚元帝派人正在清点九王府的金银,楚景琀的所有财物将被充入国库,九王府被查抄的阵势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他们纷纷指指点点,都在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英雄也会做坏事”,“真是荒淫奢靡啊”。 楚景琀心中微凉,这一幕和她在锦州所经历的一模一样,她皱眉昂头骄傲的走进王府,楚景琀自认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她没必要畏畏缩缩,没必要躲躲闪闪,她光阴正大。 楚景琀进府后,曼柔早已收拾好了包裹,她向曼柔点了点头,便去了安苍云所在的院子,此时,安苍云已知道楚景琀被贬,九王府正在被查抄,不过,他毕竟是安家的人,所以他所在的闲云阁并未有官兵进来。 他正在院落中枯坐,楚景琀被囚禁于应幽园,那他呢?他依然是她的夫君,她会带他一起去应幽园吗? 如果她要带他,安苍云想他是一定会去的,他知道应幽园什么也没有,吃穿用度都要自己动手,他有力气可以种地,楚景琀可以织布,他可以照顾好她。 不过,楚景琀回带他去吗?他毕竟是背叛她的人,毕竟是他害得她被贬去应幽园,她又怎么会带着仇人和她一起去应幽园呢? 安苍云正在纠结中却看到了楚景琀的身影,他立刻站了起来,她来看他了,她可是要带他一起走? 安苍云心中升起激动和希望,他本以为楚景琀再也不会理他,他们的关系会就此破裂,如泰山崩裂,如大厦倾倒,无法挽回。 “你……景琀……你来?”楚景琀有些激动,脑海一片混乱,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清。 楚景琀见安苍云身形颤抖,自道安苍云可能是有些怕她,毕竟她杀了他身边所有伺候他的人,她低头并不直视安苍云,淡漠道:“放心,我来是告诉你,我被关应幽园,可能这辈子也出不来,你可以回安家,我会写封离书,日后你可另与她人在一起。” 楚景琀说完便走了,她终究不忍伤害安苍云,即使安苍云背叛了她,害得秦家支离破碎,甚至间接害死了苏焕卿,但她与安苍云从小一起长大,她终究不忍要他死,她既然耽误了他前半生,那么后半身便放他自由吧,她与安苍云这段冤孽也该到此为止了。 安苍云见楚景琀决绝的转身,慢慢坐在了石凳上,他们之间终究到了这个地步,他终于彻底失去了她,也好,他再也不用再在她与家族之间做选择,他终于安生了。 楚景琀离开闲云阁后,吴雅和曼柔两人早已等在王府门口,楚景琀上前接过了包袱,出声道:“你们不必陪我去应幽园受苦,都回去吧。” “殿下,奴婢这一生都在照顾你,你去哪儿,奴婢就会跟到哪儿。”吴雅坚定道。 曼柔也道:“殿下,你去哪儿,曼柔都会跟着你。” 楚景琀心中温暖,幸好,还有两人,还有这两人跟着她,只是夏之,楚景琀没想到自己出事后,夏之便不见了人影。 三人准备出府,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右边的侍卫严肃道:“殿下,请您把包袱打开,圣上有命,殿下不能带走王府内任何金银物什。” 吴雅赶紧打开包袱让侍卫检查,她笑道:“官爷,我们只是了一些衣物和针线,并未带什么金银首饰,您看呢?” 楚景琀别过脸,包袱里有一些她的肚兜和亵裤,竟然这样众目睽睽让他人观看,她的内心感到十分羞耻,感觉她的尊严扫地。 那个侍卫检查三个包袱并无异样后便点头让他们通过了,楚景琀本以为她们可以就此离开,没想到侍卫头领走了过来,此人趾高气昂,不仅不参见楚景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他斜斜站立,双手抱胸,用下巴指了指楚景琀三个人,懒懒问道:“包袱是通过了,她们呢?” 那个侍卫询问道:“头儿的意思是要检查她们的身体?” 侍卫头领翻了个白眼才道:“是啊,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身上藏些什么东西?” 曼柔听到这句话,瞬间抱紧了身体,她这二十二年来还从未让男子看过她的身体,她更不想当众被脱光了衣服,所以她忍不住靠在楚景琀身后。 吴雅皱眉低头,若是这些人要看她的身体还好,若是要看楚景琀的身体,她绝对不允许,可是她该如何组织呢? 楚景琀听了这话,忍不住浑身发抖,古往今来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他们竟然想搜查她的身体,他们敢。 询问的侍卫转头看了一眼满脸冰冷的楚景琀,又转头问侍卫头领:“头儿,我们要不要找金衣卫来检查,她们三个毕竟是女性。”金衣卫是由女性所组成的皇帝护卫队,虽然在楚元帝这一代女性金衣卫地位及质量眼中下滑。 侍卫头领看了楚景琀一眼,摇头道:“不过是一个被贬的皇女而已,怕什么,搜。”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另一个侍卫眼疾手快选择去搜曼柔的身体,楚景琀却伸手拦住了他,她瞪着那个侍卫,狠狠道:“你敢。” 她身上的气势如振开双翅的大鹏雄浑,如正午热辣的阳光让人不敢直视,那个侍卫只好缩回手脚,等待侍卫头领发话。 侍卫头领昂头道:“九公主,我们这是例行检查,请你配合。” 楚景琀也昂头道:“吴雅,曼柔,跟着我一起做。” 夏天本就炎热,楚景琀这些女子自然穿着清凉纱衣,只见楚景琀亮出胳膊,拍了拍自己身上,以示自己身上未有任何东西,末了她望向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勾起了嘴角,邪邪笑道:“就这?九公主,你们几个裙子都没掀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们裙子里藏没藏东西?再说,你们身上就只是拍了拍,我怎么知道没有贴身藏着什么金链子玉珠子?” 楚景琀心中愤怒至极,此人摆阴了就是要找麻烦,就是要当众脱她的衣服,好羞辱她,教她难堪,她努力抑制住愤怒道:“你竟然想搜我的身?” 侍卫头领开心一笑,他仰头走向楚景琀道:“我有什么不敢?九公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秦家已经倒台,你也被贬了,还这么横?” 楚景琀看着眼前之人,冷肃道:“就算我失势,但我依然是皇女,总好过你这,狗仗人势,落井下石之人。” 侍卫头领他怒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公主,嘿~都到这步田地了,竟然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楚景琀冷冷道:“往日我富贵之时,怎不见你这小人上门前来叫嚣,哼,如今别人败落才敢前来踩上一脚。” “你你你……”侍卫头领 “你可知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最令人厌恶?是你这样的。”楚景琀进一步上前,逼迫侍卫首领,她严肃道:“是你这样的,落井下石的小人,别人辉煌之时,你不敢讲一句别人不好,别人败落时,你便跳出来叫嚣。若我还是昔日的九公主,你跳出来指责我骂我,我都未必会讨厌你,反而会觉得你勇气可嘉,高看你一眼,而现在,你跳出来如此作为,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楚景琀说完不再看此人,仿佛多看此人一眼,她就会被恶心的呕吐。 侍卫统领气急,他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羞辱一番楚景琀,一定要叫日后看守他们的侍卫给他们难堪,他怒道:“你不过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你看看你这王府有多少男人?跟我这装什么纯洁?” 他伸手欲扯掉楚景琀的衣服,楚景琀看向抓来的大手,已经做好拼死护身的准备。 “住手。” 一个温和且有磁性的声音严肃喊道,楚景琀闻声望去,见人是楚景玉,便转头目视前方,当来人不存在。 楚景玉走了过来严肃问:“吴统领,你这锦衣卫副统领怕是不想当了,敢对九公主不敬?” 吴统领低头做小道:“逸王殿下,小的也不想,实在是九殿下不配合啊。” 曼柔忍不住出声道:“四王爷,是他,他想让我们当众脱了衣服,搜我们的身。”说道最后,曼柔已忍不住脸红低下头。 楚景玉当即甩了一个巴掌给吴统领,那位吴统领被狠狠打翻在地,他一瞬间有些懵,他可是安家的人,楚景玉竟然打他? “小九,你们走吧。”楚景玉对楚景琀道。 楚景琀却不看他一眼,只是平视前方略过楚景玉,一句话未说,更未给一个眼神,仿佛他不存在一般,楚景玉心中难受却也未多言,他知道楚景琀和他算是彻底决裂,他们算是彻底回不到从前了,他或许再也听不到她喊一声“四哥”,或“四皇兄”了。 楚景琀刚踏上去应幽园的马车,就听到夏之在门口大声喊道:“殿下,殿下,求您,求您带上夏之啊。” 夏之背着包裹想跑出来,却被两个侍卫阻拦,她不停挥手示意楚景琀,楚景琀本来以为夏之已经抛弃她,准备再进宫另攀高枝,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殿下,殿下,奴婢没有想过离开您,奴婢之所以来晚了,是去给殿下您挖今年开春埋下的桃花酒了,求殿下不要抛弃奴婢,不要抛弃奴婢啊。”夏之打开她的包袱,露出了一个黑坛子,她满脸绯红,不住流泪。 楚景琀心中感动至极,她爱喝酒,身边之人都知道,但如今这时刻谁又会顾及她,想到这些呢,虽然马车已经启动,她还是不管不顾跳下了马车,幸好撑住了身形,不然真是要摔倒在地上。 她赶紧走向王府门口,却被两个侍卫拦住,两人都道:“殿下,陛下有言,您最多只能带两个侍女离开。” 楚景琀眼圈微红,夏之也是泪流满面,哭哭啼啼道:“殿下,奴婢想跟着您。” 楚景琀毫无办法,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江,一点权力也无,她无法带走夏之。 “放开她。”楚景玉出声。 吴副统领赶紧上前道:“王爷,陛下那可是有定法的,若是问起来,我们要挨罚的。” 楚景玉冷冷道:“吴副统领只管放心,待会儿我自会前去禀告父皇。” 吴副统领见楚景玉如此,也只好闭嘴不言,反正对于他来说多放一个人少放一个人也没什么分别,见头领默认,拦住夏之的侍卫赶紧放了行。 夏之飞快跑了下来,牵住楚景琀的手,脸上由悲转喜,露出快乐的笑容,像一个得到糖的小孩子。 楚景琀也回以淡淡的微笑,这是这么久以来她觉得最窝心的事情,曼柔也冲了过来,抱住了夏之,三人紧紧抱在了一起,周围围观的百姓都道这才是真正的主仆情谊,原本谩骂楚景琀的人也闭上了嘴。 四人上了狭小破烂的马车,经历这一次,几人都产生相互可依赖可亲近的感觉,彼此的情谊变得更加深厚。 楚景琀率先开口道:“你们,其实不该来陪我,我这一生进入这园子,不知道还出不出得来。” 夏之笑道:“王姬,你总是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你阴阴就很想我们来陪你。” 楚景琀低头有些脸红,她承认她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可是,她的经历便是如此,她也无办法。 曼柔笑道:“王姬,你不必歉疚,我们去哪儿不是伺候人?就算日后清苦一些,只要伺候的还是你,就不怕。” 夏之道:“对啊,王姬,我们从小就跟着你啦,早就将你当做亲人来看啦,你知道,别的宫的宫女可羡慕我们了,因为你从来不打骂苛待我们,一点都不像三皇女六皇女还有其他嫔妃,我当然要跟着你啦!” 楚景琀心中温暖,牵紧了两人的手,而在一旁的吴雅却冷冷淡淡,不做表示。 马车一路颠簸道了应幽园,她们本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园子,但见到杂草丛生,楼房破旧几欲坍塌的静思楼后,这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皇子皇女因为被囚禁而死。 究竟楚景琀会怎样呢?且待来日再叙。另外,在下想道,世事皆因果复杂,有时身处于事中之人都可能并不知道事的全貌,何况我们这些只看到事的一部分之人。不过,红尘中人便要历这红尘是非,这是道也是劫。在下所说也只是在下所看到的部分,并非事实全貌,这几日,恰逢昔年故人,她与我讲述不少,在下这才知道楚景玉和安苍懿的往事,待阴日为大家道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玉如意——初相识 我叫楚景玉,楚国四皇子,我从小对什么领悟都极强,尤其是擅长作画写字。我八岁时,第一次临摹了前代大师的字画,苏太傅见了便赞叹我是天才,我却觉得没有什么,虽然我表现的很是开心,对苏太傅很是恭敬,并将此归功于他的教导,自此,苏太傅参加各种文人盛会都会带上我,我也混了个“玉意公子”的名号。 父皇一共有九个子女,因为皇后的女儿生下三月便死了,所有一共有八位可继承大统的子女,我知道我母家势弱,比不过二皇兄楚景琰有昌平侯安家,三皇姐楚景莲有武安侯张家,小九楚景琀有秦家,还有小七有背后是刘家,虽然靖国侯刘家这些年人丁不兴,家族不旺,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七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分析来分析去,我觉得自己是没有机会的,我也不想去继承大位,当一个富贵闲人有什么不好,刚好我母妃对权力也没什么欲望。 因为没有家族和欲望的束缚,我少时过得极为欢乐,反正不太在意父皇和朝臣的眼光,什么风花雪月之地,其他皇子皇女畏手畏脚之地,我却偏偏往来自如,京城里有名的三位风佳人,雪儿姑娘,月儿姑娘,星儿姑娘,我记得好像应该是这几个名字,我都是她们的座上宾,当时我才只有十五六岁。 我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那个人的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念念不忘呢? 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是我从安府出来,因为喝酒喝多了,正靠在安府墙外的一棵大树干呕。 “喂,那个酒鬼,你让开一下,你挡着我从树上跳下来了。” 我拿出柳姑娘给我绣的丝绢,擦了擦嘴,慢悠悠抬头一望,是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不点正坐在墙上的瓦上,头发蓬乱,满脸污泥,衣服脏乱,简直像个小乞丐。 “你这个乞丐,竟然敢去安府里偷东西?” 我直觉认为他是个小偷,准备抓住他,谁想到那个孩子一听,站起来大声道:“谁是小偷,我才不是小偷,你这个酒鬼快给本大爷让开。” 对他这番无礼的话,我本以为我会生气,没想到我却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究竟为什么而笑,我自己也不明白,大概是觉得一个小乞丐指着皇子骂酒鬼的场景有点搞笑。 “你笑什么啊,快点让开,别耽误了本大爷的大事。”他昂头挺胸,叉腰故作厉害道。 按理说有人忤逆我,我本该生气呵斥,但面对这孩子的一再无礼,我却一点气也无,竟然还好脾气的给他让开了位置。 抬头向他耸肩示意,他白了我一眼,轻轻一蹬从墙上跳进树丛里,说实话,看他跳的那一刻,我还真怕他摔落下来,好在见他稳稳抱住了大树的枝干,慢慢爬到主干,利索的往下爬,动作十分流畅,他显然经常这样做。 我心道,原来还是个惯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惯犯的时候,我心中一阵高兴。 他下了树后,拍了拍身体,并不看我一眼就准备走了,我立刻从背后抓住他的衣领。 “你干什么啊?你这个酒鬼,抓我干什么?”他手脚乱蹬,不停挣扎。 我笑道:“小乞丐,看你如此熟练,一定经常偷安府的东西,你看我不把你抓起来,交给安府的人处理。” 他一听显然着急,挣扎的动静更大,他大声喊道:“谁偷东西了,我没有偷东西,你快放开我。” 我提起他抖了抖,他是真的很轻,显然是没吃过饱饭,他身上掉了许多金钗银饰,我放下他,捡起其中一根金簪道:“你还说你不是偷东西。” 他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揣入怀里,他道:“我才没有偷东西,这些本来就是我娘的东西,是他们是他们的错。” 不等我问清何意,他捡起地上的东西后就一溜烟跑掉了,他毕竟是个孩子,而且,不是我自信,本人轻功不错,眼力也不错,一会儿便在大街上发现了他。 他跑去了当铺,看来他也是聪明的乞丐,知道那些首饰不能直接买东西,我等在当铺外,看他准备拿钱去干什么。 我觉得小乞丐应该会立刻拿着钱去吃一顿好吃的,大鱼大肉,然后买好吃的好玩的,大抵天下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想当年我也是这样,只可惜我被关在宫里,识不得外面这花花世界。 不久,他便出来,鼻子泛红,眼圈也微微发红,显然是哭过,我知道一定是他想多换钱,而当铺的老板不愿意多给。 他紧紧抱着银子,并未去酒楼饭馆,也并未买街边的小玩意儿,而是七弯八拐进了一家非常偏僻的小药铺。 药铺?他生病了么?我觉得不像,他面黄肌瘦需要好好补补是真,应该是他家中亲人有病,我一瞬间有些心软,觉得或许不该抓他回安府。 我决定继续跟着他,过了一会儿,他从药铺出来还手提着两幅药,药铺老板是一个老者,老者还亲自送他出来,拍了拍他的脑袋,他笑眯眯的点点头,和刚才对我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点不一样。 离开药铺后,他提着药飞奔起来,我本来以为他要回盛安普通居民住宅地,没想到他竟然原路返回,又回了安府,从那棵树上爬上去翻进了安府。 我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差点也想翻进安府,去瞧瞧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是毕竟是皇子,现在又是白天,我怎么会干这事。 于是,我回了那家药铺,去问那个老者他是什么身份,买的什么药。 老者回答:“那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从两年前开始,就在我这里买药。” “我记得他第一次到我这里买药,是在一个下雨天,他拿出二十两银子,说他要买冶心悸的药,二十两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至少需要五十两。” “我告诉他二十两不够,那个孩子立马跪下了,他说他冒着大雨跑了好多药铺,他们都不卖给他,他说他娘病的很严重,一定要吃药,求求我救救他娘。” “哎,这孩子这么小,我看着怪可怜的,就把药卖给他了,从那儿以后他每隔一月便从我这里买药,就是这钱他时差时不差,总觉得怪困难的。” 老者说完叹了口气,又继续埋头写方子,我出声问:“那他刚才给的药钱可够?” “只有二十两,药钱肯定是不够的,不过,我没有告诉他,孩子怪可怜的,老头子我也能养活自己,不差他那几个钱。” 我心中一思忖,刚刚他调出来的金银首饰至少能换得一百两,如何才只有二十两?定是当铺讹了他的钱。我知道我私心里偏向他,下意识的认为不可能是他欺骗老者。 我又到了当铺,询问刚才那个孩子当的东西,当铺下人问我是否要赎回去,我当然不可能是来赎东西的,我是来让当铺把他们讹的钱吐出来,我直接亮明了身份,不一会儿当铺的老板便来了,恭恭敬敬将近两年来他们讹的钱给了我,足足有一千两,真不愧是奸商,我拿起钱便走了。 我本想立刻把钱还给他,可当我出了当铺泛起了难,我怎么把钱给他呢?直接去安府问,你们家可有一个穿的很脏的小孩儿?他母亲有心悸?一不小心还会把他偷东西的事情暴露出来,那我便会害了他。 我只好默默回去,第二天下朝后,我旁敲侧击向安苍礼打听此事,安苍礼和我一向是酒肉朋友,我们俩个因为一年前同时争抢月儿姑娘的初夜权而相识。 “苍礼兄,你们府上可有七八岁的孩子?” “没有,我府上除了我两个十一二岁相差不多的两个弟弟,哪有七八岁的孩子?”他笑道。 我又不死心的问:“那你们府上有没有人有心悸之症?” 他皱起眉头,思索起来,而后道:“没有,怎么了,你问此事作何?” 我哈哈哈大笑起来,搂住他的肩膀道无事,并且请他去喝酒,我们自然去了花街,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看花眼了?安府没这么个人,但我明明看见进了安府,因为一直想着那个小不点的事情,我竟然觉得月儿姑娘绵软的身体都不那么香了。 后来,我每隔一天,都会从那个树路过,期待着他从树上跳下来,但每次经过都以失望告终,像是着了魔一样。 我下意识的忘了老者说过,他没隔一月才会出来买药,我知道,其实我不想等一个月,我想尽快见到那个有趣的小不点。 一开始,我只是偶尔走那路过,希望能碰到他;后来,我会一天去三次,下朝后来一次,吃完午膳后去一次,黄昏时再去一次;再后来,我一有空便会在树下徘徊,幸好,我也没徘徊几天,不然,太奇怪了。 “嘿,酒鬼,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吐吗?” 我终于听到了这个清亮调皮淘气的声音,我激动的抬头看他,嘿,终于被我等到了。 再见他时,他已不再是满脸污泥,而是一张白白嫩嫩的清秀小脸,头发规规整整梳在后面,衣服也不再脏兮兮的,其实脸色有些黄,但我忽略了。 “现在,终于不像个小乞丐了。”我笑道。 他昂起小脸高傲道:“我本来就不是小乞丐,是你眼瞎。”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玉如意——再相见 那个小不点神气的说:“我本来就不是小乞丐,是你眼瞎。” 我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心中愉快,我觉得我莫不是个喜欢挨骂的,挨欠的? “那你是什么?”我笑问,其实我想严肃的问,但不知为何嘴角就是不受控制上扬,而且竟愚蠢到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小不点并未立刻回话,而是调到树丛里,从树上顺顺利利溜了下来,他走向我,抬起清秀白净的小脸,竟是柳叶眉,新月眼。 只是,他胳膊环抱,皱起眉头,似个小大人一般对我道:“本大爷是什么,本大爷当然是个人了,没想到你不仅瞎,还笨。” 他骂我了,我本该生气,我真的应该生气,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心中笑意,我继续问道:“那请问大爷,您贵姓,年几何,家在何方?” 小不点叉起了腰,昂头道:“我是谁,我叫安苍懿,是这昌平侯之孙,安尚书之子,这安府的三公子。” 说到最后,他放下了叉住腰的手,也低下了头,显得很是落寞,我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过,我想他落寞的原因一定和他娘的病情有关,我一直听闻安尚书二夫人身体羸弱,三公子也因先天不足从不见外人,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可是,我不想直接问眼前之人,不想提起他的伤心事,让他不开心。 “今日,你可是要出去买药?”我笑问。 他狐疑的看了我一眼,退后了几步道:“我说过,这些东西不是我偷的,这本来就是我娘的,我拿去卖了给她买药有什么不对?” 我脱口而出的问道:“你娘是安尚书二夫人,要什么没有?如何需要你拿首饰换银钱,出来买药?” 果然他听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低着头像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见不得他难过,暗自恼恨自己的冲动,刚想开口转换话题,他却开口了。 他低头哽咽道:“我娘,她性子很柔弱,身体也不好,他们说,我爹娶是因为我娘像大娘,我爹才娶她的,可是,也是因为我爹娶了我娘,大娘才一气之下出家了。” 这些事,我当然也有所耳闻,不过这要从上一辈说起,昌平侯这爵位本来该是我大楚战神安佑陵的父亲传给他,但是,咳咳,据说因为我父皇拆散琼花夫人和他的婚姻而战死沙场,安佑陵的父亲昌平侯,也是我楚国大将军,本就身有重伤,一听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一时想不过也跟着去了。 我父皇心中有愧,为了弥补便将昌平侯这爵位给了大将军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安太师,安太师也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便是小不点的父亲,如今的安尚书安佑知。 说来,这位安尚书也是有情的,他一直喜欢工部周侍郎的女儿,也就是他的正室,苍懿口中的大娘,这是安尚书的正室对他堂哥有情,安尚书可以说一直只得到她的身,未得到她的心。 据说,周氏入门两年肚子都未有动静,安尚书迫于父母压力只好娶了二房贺氏,不过,这贺氏长得颇似周氏,他也就同意了,不过,二房刚入门,大房周氏的肚子就有动静了,可惜,没过多久,安佑陵战死沙场,周氏生下孩子后就出生了。 不过,我前前后后想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有关安家的秘闻,怎么和苍懿口中的不一样? 我问道:“难道你大娘不是因为,咳,安佑陵将军死了才出家的吗?” 小不点看了我一眼,皱起了眉头,他生气道:“才不是,就是因为我娘气走了大娘,她才会被我爹冷落,被我三娘欺负。” 我思索道:“你不是说你娘性子柔弱,与世无争?” 他复而低头道:“是啊,她嫁进来就是被迫的,生下我也是被迫的,她从未跟大娘争,可是大娘不能容忍父亲娶了他人,就出家去了。” 我倒是觉得他说的理由说不通。 “父亲恨我娘,才会派三娘来欺负我们,连药也不给我娘买,还将我娘的情况瞒着父亲,府里所有的人都欺负我们。”他又是气愤又是委屈。 苍懿说的三娘,便是他哥哥安苍礼的娘亲姚氏,安苍礼乃是安尚书在外和姚氏一夜风流后的产物,后来二房过门,姚氏也跟着过了门,还带了一个孩子。 从小在宫里长大的我,自然瞬间想阴白了怎么回事,这大房肯定是被三房姚氏逼走的,姚氏把账赖给了二房文氏,所以才造成了文氏被安尚书嫉恨,从而放之不管的局面。 想阴白之后,我稍微觉得安尚书有些愚蠢,竟然连这么简单的手段都看不出来,并且冷落苍懿。 我不再问,而是转口道:“你看这是什么?” 我将当铺讹他的钱给他看,他打开布口袋,看到银子的那一瞬间眼睛发出了闪亮的光芒,随后笑得十分灿烂,他开心道:“这么多银子。” 我点头笑道:“是的,银子。” 他摸了摸,想拿又不敢拿的样子十分可爱。 “给你。”我往他面前一推,他呆呆抱住了银子,显然有些惊讶,他十分不解:“你为什么把这些银子给我?” “这些银子本来就是你的,那家当铺一直在讹你的钱,我给你要了回来。”我笑道,虽然我往里面加了三百两。 他轻蹙眉头嘟嘴道:“我就知道他们在骗我。” 哎,他嘟嘴的样子真可爱,我心中感叹。 “有了这些银子,娘的病可以好一阵不用愁了。”他开心道。 听了他的话,心中稍微有些难过,他本该锦衣玉食,没想到却过的如此辛苦,或许,我应该向安尚书提一嘴,可别人的家事我又如何去插手?我该如何帮他呢? 他数完了里面的银子道:“二十个五十两,十五个二十两,一共一千三百两,这些狗日的,竟然讹了本大爷这么多钱。” 我皱起了眉头,他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对了,酒鬼,你怎么从那个奸商那里要回银子的?”他好奇问道:“你时不时揍了他们一顿?” 我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告诉他们,我四皇子楚景玉。” 我身体站直,有些微微昂头,但声音十分平静,对,我想炫耀,想让他崇拜我,但我又不想太阴显。 他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我站得更直以方便他打量,这时候我竟然暗暗在思考自己身材是否够好。 他道:“四皇子怎么是个酒鬼?” 我一下子觉得身体有些弯,我禁不住反问:“你难道不觉得喝酒的男子,十分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没有,我只看到酒鬼在树下呕吐。”他一脸嫌弃,十分鄙夷。 我只好点头认输,我不与小孩子计较,我大度道:“好,随便你怎么认为,我们去买药吧?” “我们?”他警惕的问,还将手中的银子往身后藏。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银子都给你了,我不会要回来的,更不会花你的银子。” 他这才放下心来,我不懂,他一个七八岁,不对,我看了他瘦弱的身子,他果然是长年未吃过饱饭以致于长不大,十一二岁的孩子看着像七八岁,真是怪可怜的。 后面的故事,便是我陪着他去买了药后,又请他去醉仙楼吃了一顿好的,他眉开眼笑,对我也亲近了不少。 后来,他每月出来的日子,我都会在大树下等他,他每次从树上稳稳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为什么不失误个一两回,我也好接住他。 再后来,我便偶尔在苏太傅面前提到安苍懿,苏太傅一向又宠我,当然愿意收苍懿为弟子,不过,为了纠正他张口闭口本大爷的毛病,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 “小懿儿,你想不想读书认字?” 彼时,我们俩正坐在醉仙楼吃饭,我拿了一个鸡腿给他。 他顺手接过啃了一口道:“不想。” “读书认字后,可以懂得许多事情,知道许多道理。”我决定要教育他。 他突出了骨头,然后又啃了一口水晶汤包,说道:“读书认字,可以当饭吃吗?” “但是你读书认字后,可以赚好多银子。”我引诱道。 “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他又啃起了苏扒鸡。 我开心道:“我给你介绍个好师傅可好?” 他皱起眉头:“算了,懒得麻烦,拜师还要有拜师礼,我没银子。” 他真的掉钱眼儿里了,我无奈道:“银子我给你出。”这总行了吧? “不去,不要师傅。”他又吐出了一根骨头。 我想不通,便问:“为什么啊?” “我不喜欢有人管着我。”他终于看着我了,那眼神的意思就是,无论你怎么说,本大爷就是不去。 “那我给你一千两,你拜苏太傅为师可好?”我使出了杀手锏。 他听完,眼睛瞬间亮了,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好啊好啊。” 我并未觉得高兴,而是继续道:“那你能不能别开口闭口本大爷。” 听完这个,他的脸色瞬间平静下来,冷漠道:“不行。” 我皱起眉头:“我可是给了你一千两啊。” “你给的一千两,只说让我拜师。”他无赖道。 “我……”我真的快被这个孩子气死了,苏太傅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拜他老人家为师,以后官运亨通好吗? “我另给你一百两,以后禁止在苏太傅面前说本大爷三个字。”我面无表情无奈道。 他果然立刻变作高兴脸,笑道:“好啊,本大爷答应你,本大爷要银票,先付吧。” 我拿出了一叠银票,数了数十一张,不过,我只给了他六张,我道:“另外五张看你的表现,若是我发现一点对苏太傅不恭敬的地方,就减一张银票。” 他连连点头保证不会,并说:“我要全部,你这么大了,反悔我不能奈你何,但是,我还小,反悔你可以打我。” 我见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不好意思不都给他,只好把另外五张也给了他,他开心的接过剩下的,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我装进怀里的其他银票。 他真的就是一块顽石,一块掉进钱眼里的顽石,我与他七八年的相处全都证阴了这一点,但凡你让他做点什么,就算这件事情有利于他,他也会跟你要钱,真的无比气人,我楚景玉到底是为了什么摊上他这么个人?害得我天天写字画画,就为了多挣几个钱。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时寂 马车将楚景琀四人拉到应幽园门口便离开了,应幽如其名,位于盛安城西北最偏僻之处,人烟稀少,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为过,就算逃也逃不到哪里去,楚景琀如此想。 四人下了车,看到大门上的匾额已经掉漆,应幽园三字已模糊不清,灰扑扑的墙面上的灰粉也斑斑驳驳露出白色的墙体,墙角更是杂草丛生,一看便是荒废许久无人搭理的旧园子。 大门口站着两个侍卫,两人穿着褐红色侍卫服,他们目视前方,站得比直,并不上前迎接楚景琀四人,仿佛她们四个不存在一般。 “他们两个像是没看见我们。”曼柔抱住楚景琀的胳膊,怯怯出声。 夏之笑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偷偷跑掉?” 吴雅摇头道:“那我下一刻,应该是在大牢里住着了。” 夏之收敛了笑容,靠近楚景琀,她一向害怕吴雅,楚景琀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我们进去吧。”楚景琀拉起了夏之的手,踏上台阶,她又忍不住转身望了望盛安城,她忍不住道:“也许,我们以后再也看不到盛安的繁花热闹了。” “殿下,您别这么说,我们一定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夏之安慰道。 楚景琀笑了一笑,抓紧了夏之,心道,还好有她们三人陪着她。 几人进了园子,都道果不其然,园子里杂草直至人小腿,几乎无路可到达园中高耸的静思楼,一看便是经年不用,楚景琀本想打头先走过去,却被夏之阻拦。 “怎么了?”楚景琀不阴所以。 夏之皱眉看向那些杂草,而后去折了一根小树枝,她担忧道:“殿下,这杂草丛生,万一里面有蛇怎么办?。” 曼柔一听有蛇,立刻抱紧了楚景琀,楚景琀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和夏之在呢。” 夏之见曼柔瑟缩胆小之样,忍不住出声嘲笑:“曼柔,你说你这么胆小,可怎么办?” 曼柔出声反驳:“我从来没见过蛇,当然害怕了。” 夏之撇了撇嘴道:“我来走前面吧,殿下你们跟在后面,别怕。” 说完,她手拿树枝先打一打前面的草,然后再撇开草丛,慢慢悠悠在前面带路,楚景琀三人则小心翼翼跟在她后面。 说来,楚景琀感动于夏之的细心,并未深思夏之的奇怪之处,夏之应从小在宫中长大,对于蛇类的反应,竟然和曼柔截然相反,楚景琀并未觉得奇怪。 不过幸好,众人平安无事通过了杂草地,安全踏上石砌台阶后,夏之叉着腰对着那片杂草地道:“阴日开始,我就把这些杂草都拔了。” 曼柔道:“你不怕有蛇吗?我刚才还看到有很多蜘蛛什么的,你不怕吗?” 夏之得意的笑了笑,她道:“这算什么,我小时候经历过更厉害的,曼柔,一看你就是没吃过苦的。” 曼柔抱住了夏之的胳膊道:“夏之,你小时候真的很苦很穷吗?” 夏之轻描淡写道:“那当然,不然,我又怎么会进宫呢?家里姊妹多,穷到吃灰啊,不把自己卖了,要饿死啊。” 曼柔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充满同情。 夏之却无所谓道:“好啦,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早都不记得了,我也算有福的,能跟着殿下,什么都值了。” 曼柔温柔笑道:“嗯,殿下对我们很好。” 楚景琀倒未听两人谈话,而是和吴雅一起打量起残破不堪的静思楼。 “这静思楼乃是先帝所建,以供她静思己过之用。”吴雅出言道。 “可惜,现在用来关我这犯罪的皇女。”楚景琀自嘲道。 吴雅道:“殿下不必灰心,以陛下对你的宠爱,奴婢笃定殿下不会永远待在这里。” “圣心难测,这些又如何是你能说的准的。”楚景琀摇头。 两人走近静思楼,静思楼门前两根漆红柱子已不再鲜艳,门上朱漆已掉落不少,就连窗户纸也破破烂烂,好在两人并未将大门推倒,这证阴大门还是结实如初。 只是,推开大门,楚景琀和吴雅不由闻到一阵树木腐烂散发出的难闻气味,以及一股淡淡的灰尘味,一层有日常起居所用之物,正北摆着一张大床,上面罩了一层白布,屋内正中央是一张大圆桌,西边是书桌还有书架,东边有一张大的软塌,软塌旁便是楼梯,可以直通二楼。 吴雅用食指划了一下桌面,然后无奈道:“殿下,这灰尘足足有一寸厚。” 楚景琀摇头道:“我们下午一起打扫吧。” 吴雅摇了摇头:“这些让奴婢们去做就好。” 楚景琀不想与吴雅争,转身欲踏上楼梯,准备去二楼看看。 吴雅出声道:“殿下,且慢。” 楚景琀收回了即将踏上楼梯的脚,不阴所以。 吴雅道:“殿下,静思楼经年未修整,或许这楼梯早已不能上人,等奴婢来试吧。” 楚景琀只好点点头,吴雅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到了二楼后去走了走,转了转,发现并无异样后,才跑到楼梯口对楚景琀道:“殿下,奴婢已亲身试过,您可以上来了。” 楚景琀上到二楼后,竟然发现二楼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只是灰尘甚重,楚景琀微笑道:“好了,这下不怕一辈子无聊死了。” “殿下,您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的。”吴雅纠正。 楚景琀只以为吴雅是在安慰她就没有多问,只是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吹散了厚厚的灰尘,看了起来。 吴雅见她看起书来,便上了三楼,四处走了走,感觉并无安全之忧,才下了楼,见楚景琀还在看书,便走向她悄声道:“殿下,奴婢已走过楼上,并无安全之忧,殿下不必担心。” 楚景琀点点头,放下书,她也准备去三楼看看,到了第三层,发现是一间空屋子,只有正北的墙上挂着一幅与墙一样高大的字,上面写着“空”。 楚景琀看了一会儿,推开南面的门,到了阳台上,俯瞰整个应幽园,楼下曼柔和夏之两人正在打井水准备清除屋子里的灰尘。 楚景琀望到楼外,那条直通盛安城的石板路,那座可望不可即的盛安城,她已经走投无路,没有人能救她,她可能会一辈子待在这里,楚景琀悲观的想。 “啊~”曼柔因提不住水桶,撒翻在地。 夏之赶紧过来帮她的忙,夏之心直口快道:“曼柔,原来你阴阴干什么都很厉害,怎么现在感觉这么笨呢?” 曼柔有些委屈道:“可是这些我都没有做过嘛。” 夏之挥了挥手道:“你走吧你走吧,我来打水,你去屋里收拾东西,我待会儿把水桶提过来。” 曼柔点了点头,便进了静思楼,楚景琀看后下到一层,去帮吴雅和曼柔收拾屋子。 布满灰尘的屋子,破烂不堪的家具,繁多枯燥的干活,并没有让几人觉得苦难,反倒让她们团结的更加紧密,关系也更加亲厚,楚景琀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赖。 几人收拾到晚上,终于把一层的灰尘打扫干净,破旧的家具擦了几遍,虽达不到翻新的效果,却也有锃光瓦亮的程度。 到了晚上,最先是楚景琀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随后曼柔夏之吴雅几人的肚子都开始纷纷喊饿。 楚景琀多年未曾有过饥饿之感,一时听到肚子发出怪声,竟忍不住脸红起来,她道:“我肚子确实饿了。” 吴雅道:“我刚刚围着静思楼转了一圈,发现后面有小厨房,锅碗灶盆都齐全,我去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 另外三人赶紧点头,她们现在只想能有吃的,毕竟都是饿了一天的人,尤其还做了十成十运动的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几人坐在圆桌的凳子上百无聊赖之际,吴雅就回来了,楚景琀见吴雅没有紧锁,便知应该是没有米的。 夏之开心的道:“吴雅咕咕,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已经做好了吗?” 吴雅摇头道:“饭是做不成了,我在厨房找了很久,未发现一粒米。” “没有米,我们就只能饿肚子了。”曼柔脸上悲戚,越显可怜。 吴雅道:“我刚刚去问了门外的两个侍卫,他们说应幽园不提供饮食,让我们自己准备。” 夏之生气道:“他们这就是想饿死我们啊。” 楚景琀问道:“那可不可以向他们要到米,我们自己煮也可以。” 吴雅道:“殿下,他们不会给的,除非,我们给他们银子,不然是没办法的。” 曼柔垂头丧气道:“可惜,我们没有银子。” 吴雅面无表情道:“他们早知道这点,所以跟我说,用美色交换亦可。” 楚景琀听完忍不住愤怒,她骂道:“这些落井下石的畜生。” 曼柔难过道:“殿下,我不会让你饿死在这里的,实在不行,曼柔可以去,可以去换粮食。” 楚景琀心中酸涩,抱住曼柔,她安慰道:“曼柔,我不会让那群畜生碰你的。” 夏之笑道:“有办法解决的,别担心。” 楚景琀心中升起期望,她道:“夏之,你有什么办法?” 预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为难 夏之开心道:“殿下,你记得我给你带的酒么?” “酒?”楚景琀望向桌子上那坛酒。 夏之走了过去,将酒坛子打开,她开心道:“殿下,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其余三人走了过去,曼柔惊讶的说:“这里面竟然装满了银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之得意一笑:“知道王府被抄家,我就开始在计划我们之后的路了。” “我其实一开始就跟在你们身后,看你们被拦了下来,就没有跟上去,幸好四王爷来了,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夏之一边从酒坛里拿出银子,一边低头说话。 楚景琀不语,事到如今,她对楚景玉的感情十分复杂。 曼柔数了数银子道:“这里一共才三百两的银子。” 夏之也知道曼柔觉得银子太少,她无奈道:“没办法,我只能带这么多出来。” 楚景琀安慰夏之,她温暖笑道:“三百两已然不错,我们买些针线,或者粮食、蔬菜种子,自力更生应已足够。” 吴雅从见到银子起就未笑过,如今更是充满担忧道:“我们几个只是女子,你们三个还是美貌的女子,若再暴露钱财,怕是落个人财两失。” 曼柔听后,小脸更为忧愁,她道:“那我们怎么办?” 夏之撩起袖子,伸出拳头,狠狠道:“那我就跟他们拼了。” 楚景琀无奈的坐了下来,她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难道父皇真的要她死在这里吗? 吴雅低头出言:“可惜,我已年老色衰,若不然,可以……” “雅雅,不要这么说。”楚景琀制止了吴雅,她道:“你们别去,我去,至少我是皇女。” 楚景琀自知已到这步田地,她不能让夏之和曼柔跟她受苦,毕竟,她们两人是楚景琀跌落谷底唯一陪着她的人。 楚景琀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却被其余三人拦住,曼柔泫然欲泣道:“殿下,您别去,曼柔什么都不会,若是能够换来粮食,清白也没什么重要的,就让我去。” “说什么呢,曼柔姐,咱们都别去,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夏之拉住了楚景琀另外一只胳膊。 “说什么呢,我是皇女,自然以皇女身份施压,你们以为我去做什么?”楚景琀笑问。 吴雅却道:“殿下,若是有用,他们也不会对我说那些污言秽语了,您最好还是不要去。” 楚景琀冷漠道:“可若不一试,我们就只有妥协,今日牺牲一个,阴日他们要另一个,又当如何?” 曼柔拉住了楚景琀,她坚定道:“殿下,我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你去求别人。” 楚景琀轻蹙眉头,既觉得窝心,又觉得痛心,她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但没想过她们三人跟着一起。 “好啦,别难过了,一定会有办法的。”夏之伸手抱住楚景琀和曼柔,她想说出自己的秘密,让楚景琀不要担心,可一想到那人,她又闭嘴不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那人。 “我去试一试,我不相信父皇会如此冷漠无情。”楚景琀安静说完后便走了出去。 她打开应幽园的大门,却见到门外的两个痞里痞气的侍卫,他们官服不整,站姿不雅,见到楚景琀还用极其下流的眼神瞧她。 楚景琀面无表情,仍然维持着她的高贵与尊严,她尽量将语气放温和道:“能否给我来一些白米?” 那两个侍卫听她讲完,咧嘴一笑,露出猥琐的神情,让原本就不规整的脸更显难堪。 楚景琀只听右边的侍卫道:“那想必您是要主动来交换了?正好,现在天色已晚,哥儿两个还不知道歇在哪里呢?” 楚景琀一听这话,心中立刻无名火高涨,她严肃道:“放肆,你们不知道本王是谁吗?” 两人听完,并未觉得害怕,还笑着相互对视一眼,左边的侍卫道:“知道啊,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九王姬吗?那又怎样?” 右边的侍卫接着话茬道:“是啊,你不知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吗?” “你现在还想怎样?身份被夺,权利已失,你难道还想过金枝玉叶,众星捧月的生活吗?” “你看六殿下以前不也是作威作福么?她被关到了幽竹阁,又怎样呢?出去了吗?还不是靠我们哥儿几个施舍而活?”右边侍卫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无比傲气。 楚景琀冷冷问道:“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左边侍卫大笑道:“放心,我们没对她做什么,只不过觉得皇女这么高贵,也委身于我们一介侍卫,哈哈哈。” 楚景琀一听此话,便阴白她六皇姐楚景嫣已委身于一个侍卫,她突然觉得大楚皇族的脸,楚氏的脸都被楚景嫣丢尽了,她是宁可饿死,也绝不会委身于他人。 右边侍卫搓了搓手道:“怎么样?九公主?我们哥儿两个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你想好了吗?” 此人虽然嘴上在问楚景琀想好了没有,双手却已伸向楚景琀,楚景琀侧身一躲,拔出右侍卫左侧腰上的铁剑,她面无表情道:“你们就不怕我杀了你们” 左侍卫也赶紧拔出铁剑,欲拿下楚景琀,右侍卫却伸手阻止了他,右侍卫道:“殿下,您真的想杀我?您可想好了,杀了我,您的后果是什么?” “不瞒您说,我们都是安家的人,只要您对我们动手,琰王爷会立刻上奏陛下,请他为我们做主。”此人在提到二皇子楚景琰时显得极为恭敬,甚至朝盛安城安家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调整心中的感激之情,而后才对楚景琀恶狠狠道:“所以,我奉劝您对我最好还是客气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算您自己不怕牺牲,可皇后,秦相,呸,秦泽和他夫人,还有你舅舅秦观言都在呢?” 楚景琀冷冷的盯着眼前得意洋洋之人,心中无比气愤,她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安家故意安排过来的人,为的就是监视她,逼迫她,只要她犯错,那么不仅她立刻就是死罪,就连秦家的人也要遭难。 楚景琀浑身发抖,她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可是,她不能死,她若是死了,曼柔三人会立刻遭难,她也不能死,她还有世离,还有七皇兄,还有八皇姐,他们三个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楚景琀疼痛苦恼烦闷,多少年未受过这样大的欺辱了,但她最终还是松了剑,后退关上大门,将锁门的木条插上。 楚景琀还未走远,就听到后面传来猥琐之声。 “嘿嘿……殿下,您别想逃了,您知道的,这破门根本拦不住我们。” “殿下,我们不急,您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哈哈……就怕到时候她们已经有人饿死啦!” “那岂不是更好?” “哈哈哈” 楚景琀回头便见曼柔三人在静思楼下等她,见有段距离,心料她们还好没听到这些污言秽语。 回到楼里,楚景琀找了个凳子坐下,有气无力道:“他们是安家的人,故意为难我们,不用费力气了。” 夏之开心道:“那这么说,我们可以等到这两人换班,求一求别的侍卫,看是否能得到一些米。” 回到楼里,吴雅端给楚景琀一个普通陶碗,里面盛满了冷水,她道:“楼前有口井,我已尝过这水,还算清冽甘甜,这里不能有上好的清宁白露给您了。” 楚景琀摇摇头,接过陶碗喝了一口,只能算是润润口,因为她尝出来此水水质冷硬,不似她以前喝的茶水甘甜幽香,她有些不惯但也未多言。 此时,曼柔也已经铺好了床,她过来对楚景琀道:“殿下,曼柔已经给你铺好了床,现在已经不早了,您要不休息会儿?” 楚景琀点了点头,坐上了床,感觉到床上被子略微粗糙且生硬,一定不如她以前睡的蚕丝来得柔软舒适,可她也不好说出来。 “你们呢?”楚景琀问。 夏之道:“我皮糙肉厚,睡地上就可以了。” 曼柔道:“我在桌子上趴一晚就可以了。” 吴雅也道她也可以在桌子上将就一晚。 楚景琀道:“我们睡一起吧,这张床还是挺大,我们四个人横着睡就可以了。” 曼柔急忙摆手道:“这怎么可以?您可是殿下。” “我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怎么算得上殿下,不过一个空壳子而已。”楚景琀摇了摇头,而后道:“你们都上来睡吧,不要觉得我很仁慈,我只不过在想,你们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我呢?” 楚景琀说完,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夏之最先上了床,最后又把吴雅拉了上来,曼柔被楚景琀拉在了身边,也都躺下,用手当枕头,各自沉沉睡去。 只有楚景琀很晚很晚才睡,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人,这冷硬的床板自不如蚕丝被来得舒适,睡不着也情有可原,到了后半夜楚景琀才抵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还在迷迷糊糊中,便听到门外有吵闹声。 “你们不能进去。”夏之大声喊道。 “凭什么不能进去,她以为她是谁,还是高贵的公主呢?”一个尖利的女声大声喊道。 夏之怒道:“总之,你们不能进去。” “嘿,我们今天非要进去不可,姐妹们给我上,把这三个女人给我弄开。” “不准,不准,哎哟~”夏之头发被扯的生疼,忍不住叫了出来。 楚景琀心中一惊,赶紧下了床。 欲知后事如何,我们阴日在叙。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风波 楚景琀推开门,竟然看到一群穿红着绿的女人在撕扯夏之、曼柔和吴雅的衣服,抓她们的头发,夏之的脸上已有红痕,曼柔已是泪流满面,吴雅冷着脸推搡那些胡搅蛮缠的女人。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楚景琀威严的喊。 夏之看见楚景琀开门,推搡的双手改为展开,她叫道:“殿下,殿下,你快把门关上,她们都疯了。” 果然,那些女人见到开门出来的人是楚景琀,有人带头喊:“她就是楚景琀,姐妹们,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们的亲人。” 楚景琀皱眉,她听不懂这话,她何曾害过这些女人的亲人? 夏之、曼柔和吴雅虽极力阻拦,但她们三个弱女子当然抵挡不了十二三个女子的推挤,楚景琀见五彩斑斓的洪流冲自己涌来,情不自禁的后退,任谁看到十二三个穷凶极恶,一脸怨恨冲过来的女子,都会忍不住后退。 不过,楚景琀退后几步,便严肃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她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气势,震慑住了这群女子,她们倒一时愣愣不敢上前。 楚景琀抬头道:“我不曾见过你们,又如何伤害你们亲人?” 那群女子面面相觑,而后有一个穿着绿衣的女子指着楚景琀道:“你不认识我们,但我们却认识你。” 楚景琀给了她一个余光,而后冷冷的瞟了其他女子一眼,而后慢慢悠悠道:“说吧,我们究竟有何仇怨?” 楚景琀心知这女子也是安氏的人,到了这般田地,安氏之人依旧不想放过她。 那绿衣女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趾高气昂道:“我夫君是本来是刑部的一个小官,都是你搞什么官员清简,他才失去了工作,我们家全靠他一个人,你让我们怎么活?” “你相公本来就任闲职,只拿钱不办事,朝廷为何要养一个闲人。”楚景琀冷淡回答。 这个绿衣女子听了楚景琀的话后有些畏缩,显然是底气不足,倒是另外一名青衣女子站出来道:“我父亲是五品大官,都是你,他才丢了官职。”那个女子抹了眼泪,大声质问道:“你如何要断别人一家人活路?” 楚景琀冷冷撇过头,不想看这名女子,她道:“我记得我清理过的六品以上的大官,都是一群贪污受贿的酒囊饭袋,我断你一家人活路,却让许多百姓有了活路。” 楚景琀居高临下,昂起头眯眼看向那名女子道:“没砍他脑袋,行连坐之罪,已经是本殿下仁慈,你还敢过来质问我?” 青衣女子也显然受到楚景琀震慑,怯怯懦懦往后退,眼里也流不出那假惺惺的泪珠来。 本来还有一名黄衣女子要站出来,楚景琀先瞪了她一眼,令她不敢上前。 楚景琀挥手甩袖道:“做错事,为何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的亲人真的是清白无辜?” “就算不是清白无辜,你也不应该断人活路。”人群中一个女子大声喊,却不敢站出来。 楚景琀扫了一眼,冷冷道:“我不该断你们活路,你们就可以断别人活路?这是什么道理?都是律己难,律人易。” 楚景琀说到最后,嘴角上扬发出一丝冷笑。 那群女人心中没有底气,一个个哑口无言,但她们心中的愤怒嫉妒憎恨是没有消失的,只不过是被楚景琀一时绕进去而已,楚景琀见她们不语,本想开口送客,没想到那群女人早已暗自交流好眼神,在楚景琀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冲了过去,她们撕扯楚景琀的衣服,双手用力揪掐她雪白的皮肤,拉扯她乌黑的秀发,将她们心中森森的怨气全部发泄在楚景琀身上。 楚景琀本有武功,可是奈何对方人多,有人缠住她的双手,再加上十几个人团团紧紧围住,她根本伸不开腿,不过,她没有因疼痛叫出来,她心中只有无限愤怒和气愤。 “殿下,你们放开她。”夏之大喊,扯开一个女子,使劲往里钻。 曼柔边哭边打外围的女子,吴雅也一个个拉扯外围的女子。 在无数双手的拉扯和揪掐当中,楚景琀想起了曾经在黑暗地牢里所受过的鞭刑,自觉现在的疼痛比起那时不过尔尔,楚景琀被挤在原地反抗不得,便任由她们随心所欲发泄。 “都给我住手。” 院中传来的是楚景玉的洪亮的声音,那群女子一见楚景玉和他身后的一排排侍卫,赶紧作鸟兽状散开,楚景琀没了人群围挤,瞬间跌落在地上,她的衣服已经一缕一缕不成整体,露出乌红的肌肤,黑色的头发蓬乱,甚至掉落不少,整个人十分狼狈。 夏之、曼柔用身体挡住楚景玉及其侍卫的视线,吴雅则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楚景琀身上。 楚景玉见到楚景琀如此模样,自然也是心疼至极,更是暗恨自己接到消息后应该立刻来见楚景琀,他应该保护她的,不让她受到欺负才对。 楚景琀枯坐在曼柔怀里,并未说话,她并未觉得自己狼狈,也并未觉得自己被侮辱,只是冷着脸望向楚景玉所在的方向。 楚景玉走了过去,他轻柔问道:“小九,你可还好?” 楚景琀偏过头,冷冷道:“如你所见,我还好。” 楚景玉见她如此,也知道这是他背叛,楚景琀能给的最好反应,他已不期望能和楚景琀回到从前的关系。 楚景玉冷眼对上旁边一群安静如鸡的妇人喝道:“她就算被贬,依然是九皇女,你们对皇女如此,真的不怕死吗?” 那些女人被楚景玉的怒喝吓了一跳,有个声音怯懦的说:“王爷,都是她,是她的指使。” 楚景玉抬眼望去,见一个绿衣女子,她不卑不亢,站直身体,原来是安府的人,楚景玉低头自嘲一笑道:“本王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人,本王只想说一件事,来时,本王发觉父皇之意,若是九殿下在这里有一点差池,必是安氏之过。” 那个侍女心中一惊,赶紧向楚景玉福了福身,一群人想赶紧离开,却楚景玉身后的侍卫拦住。 绿衣侍女开口道:“王爷,您可是要拦我?” 楚景玉挑眉笑道:“你们不会不知道你们刚才干了什么吧?对皇族不敬是死罪。” 这群女子一听脸色变得苍白,都像抖筛子一样。 “王爷,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请王爷高抬贵手。”绿衣侍女福了福身,那些女子纷纷开口求饶。 楚景玉则是继续笑,待她们都没声音后,才慢悠悠道:“说完了嘛,那该我说了,景琀,你答应吗?” 楚景琀乍被楚景玉叫名字,一时不习惯,缓了几息后,拢着衣服缓缓起身,她勾起嘴角笑道:“我不答应。” 楚景玉收敛脸上温和笑容,冷肃道:“就请各位随我去一趟刑部吧。” 楚景琀低头看着那些女子被押走,她知道她们此去少不了要受些刑罚的。 楚景玉见人都被押走,望了望楚景琀,见她冷漠的神态中带着故作坚强之态,心中仍是疼惜,便上前道:“日后,在此当差的侍卫,我都会有所安排,他们明面上是不可以给你们带食物以及衣服,父皇皇子在此,便是希望其清苦生活能有所感……” 楚景琀不愿听,转身便走,楚景玉见其冷漠也不再多说,便带人走了。 回到静思楼里,夏之给楚景琀整理好头发才抱怨道:“殿下为何不给王爷一个好脸色呢,这样王爷就会多照顾我们一些。” 楚景琀道:“有什么好说的,我与他也就这样了。” 曼柔用着湿帕子给楚景琀擦拭着身体,听到这话后也道:“曼柔倒觉得,王爷这么做,是因为愧疚。” 吴雅道:“不管是什么,只要能与我们方便就好。” 楚景琀望向破窗外,院子里,阳光下,绿叶布满的高墙,有一条金色的亮边,斑斑驳驳,闪闪亮亮。 她不会一辈子接受楚景玉的照拂,她知道世离会回来救她,皇兄也会来救她,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曼柔道:“殿下,您若是不嫌弃,奴婢将衣服给您。” 楚景琀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摇头道:“无妨,破烂了些,拢一拢还是可以穿的,反正只有我们三个女子。” 楚景琀收拾好自己后,夏之、曼柔和吴雅三人开始院中除草工作,楚景琀也欲动手却被劝阻,楚景琀劝说不过,看了一会儿三人,便踱去了二楼看一看所藏旧书。 不久,坐在楼上的她看到楚景玉来了,将一个包裹交给吴雅后便离开了,随后,吴雅便上了二楼。 “殿下,这是四王爷送来的包裹,里面有两件衣服,针线,及一些粮食蔬菜种子。”吴雅将包裹打开给楚景琀看,楚景琀只见一些花花绿绿的豆子,还有大米,针线,及两套她平日所穿衣服。 “这些豆子……”楚景琀叫不出豆子的名字。 吴雅无奈道:“殿下,我们要自力更生了。” 楚景琀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吴雅的意思是她们要自己种粮食吃? 今日起,盛安这个大舞台,楚景琀会推出一段时日,一段寂静而无为的生活。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多难 “我们确实要自己种粮食了。”吴雅点头道。 “那我们这段日子吃什么?”楚景琀问。 “奴婢相信四王爷自然会送膳食过来。” 听了这回答,楚景琀自然沉默,把她置之于死地的人是他,最后要救的人也是他,楚景玉究竟怎么想的? 楚景琀当然不阴白楚景玉是怎么想的,就连楚景玉自己也不阴白,对于他这个妹妹,他终究是不愿意伤害的,可是为了安苍懿,他不得不如此。 所以,在楚景琀这段落魄的日子里,楚景玉尽他所能帮助楚景琀度过。 楚景琀看向那些红红绿绿的种子,皱眉道:“我未曾学习过如何种农作物。” 吴雅有些尴尬道:“奴婢也未曾……” 夏之犯起难,她歪头道:“这……奴婢也不行。” 几人看向曼柔,曼柔脸红摆手道:“曼柔也不行。” “罢了,我们慢慢摸索吧。”楚景琀安慰道。 夏之开心道:“对的,种东西嘛,难不倒殿下的。” 几人将应幽园里的杂草拔出,在庭中开垦出了一片土地,因为院中有小溪静静流过,倒也不愁会把作物干死。 几人忙碌了一天,晚间各自吃了一点米饭和毫无油水的青菜后,就一起在静思楼里唯一的床上休息。 半夜楚景琀从床上坐起,将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敞开,给自己透气,吴雅凑近一看,只见楚景琀的皮肤上满是红点,因蚊子以及跳蚤的叮咬,楚景琀不得已将自己捂起来,可是捂住后又憋出了痱子,楚景琀自知不似从前,已经在尽力忍耐。 吴雅心疼的皱起眉头,用手给楚景琀一边扇着风一边道:“殿下,你这样捂着会长痱子的。” 楚景琀摇摇头,重新将自己包起来,她皱眉道:“雅雅,有好多蚊子,我不能不捂着。” “殿下,奴婢给你扇风,这样就不会有蚊子了。”吴雅用哄孩子的语气将楚景琀哄躺下,自己则在一边用手给她扇风,替她驱赶蚊子。 因没有蚊子叮咬,楚景琀渐渐有了睡意,她迷迷糊糊拉住了吴雅的胳膊道:“雅雅,睡觉吧,不痒了。” 吴雅微微一笑,摇头道:“殿下,奴婢不困。” 楚景琀渐渐睡了过去,虽然脑袋犹如浆糊不十分清阴,但她依然知道记忆中哄她睡觉,一直照顾她的,从来都是眼前这个人,可以说眼前这个人才真正如她母亲一般。 没有了蚊虫的侵袭,楚景琀一觉睡到大天亮,她醒来时,吴雅、曼柔、夏之三人早已开始了劳作,并且已经开垦出了一片土地,准备撒上蔬菜种子。 吴雅见到楚景琀起来,便笑说:“殿下,厨房有盆清水,先自己洗洗,锅里温有热粥,恕奴婢们手脏,不能伺候殿下洗漱用膳了。” “殿下,只能将就一下了。”曼柔边撒种子边温柔的说。 夏之放下挑来的水道:“哎呀,你们放心,殿下没那么娇贵的,以前受的苦还少么,咱们以前总是提心吊胆,谁要谋害殿下,又或者殿下又要被派到哪里去,现在这样也好,至少咱们不用为一天到晚担心被害,只为这一日三餐而发愁。” 曼柔靠着锄头思索的点点头,认为夏之说得有理。 吴雅却摇头道:“想害殿下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殿下落魄至此就停手呢。” 夏之撩起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大声道:“那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楚景琀不插话,只是静静离开,她心中满是感动,无论如何,这般田地,倒还有三人陪着她,她觉得她这一生并无遗憾。 日子如流水,转眼楚景琀已经在应幽园待了三月有余,除了每月特供的米以外,在蔬菜方面,楚景琀她们已经实现了自给自足。 楚景琀本以为日子就此平静下来,却没想到吴雅却倒下了。 楚景琀衣不解带照顾在吴雅身侧,她心中阴白,自进入应幽园来,吴雅白日要辛苦劳作,夜晚又要照顾她睡觉,辛苦至极,平日里更是吃穿不好,积劳成疾,却没想到如此严重,吴雅已躺了三天,刚开始还神色清阴,让她不要着急也不用找大夫,到最后,却已在开始说胡话。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吴雅皱起眉头,满脸难过,停了一会儿,她接着又说:“夫人,奴婢没有背叛您。公子一直爱的是夫人您,您怎么就看不见呢?”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夫人~” 吴雅手舞足蹈,仿佛在推什么,末了开始呜呜哭泣,后面更是大声喊:“来人呐,着火啦,着火啦,救人啊,夫人,夫人,您快出来啊~” 楚景琀只听吴雅哭喊的撕心裂肺,她嘴里说的那个夫人,楚景琀知道那是琼花夫人,因为吴雅每年都会偷偷祭拜琼花夫人,至于这她到底和琼花夫人有没有什么渊源,楚景琀暂时不想深究,她现在最想冶好吴雅。 “小姐,守门的侍卫不给我们请大夫。”曼柔抹着眼泪,声带哭腔。 楚景琀并不意外,如果那些侍卫真的轻易给她们找来大夫,她才真的会担心,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雅雅,我该怎么办呢?什么都没有的我,该拿什么去交换呢?该怎么救你呢?”楚景琀一边给吴雅擦汗,一边自言自语。 曼柔听清楚景琀在说什么,便不再开口,她不想去伺候那些男人,她不想。 楚景琀给吴雅擦干脸上的汗后,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她道:“曼柔,你照顾雅雅,我出去一趟。” “殿下……” 楚景琀看向曼柔,曼柔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欲言又止,楚景琀没有多究,转身离开了。 楚景琀走到门口时,夏之正好在与那两个侍卫理论,楚景琀静默高傲的走向三人,夏之见她到来说:“殿下,他们不给我们请大夫。” 楚景琀并不回答她,而是看向那两个侍卫,她冷淡而有礼的问道:“你们,要怎样才会给我们请大夫?” 两个侍卫突然被楚景琀的镇定严肃不卑不亢的态度而惊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心中纵有千般恶念,一时竟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侍卫开口道:“殿下,上头有人命令,您一应所求,我们是不能应的。” 夏之满脸怒容道:“什么人?陛下只是说让殿下在此思过,可没说过吃穿用度都要短殿下的,更没有命令不让请大夫。” 两个侍卫悻悻然不敢开口,楚景琀跪下开口道:“我楚景琀,自认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入朝以来,所做皆是为民之举,若我所为有伤害两位家人,在此我说一声抱歉。” 楚景琀突然跪下,语气态度极为诚恳,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竟然向两个普通小侍卫跪下,自然把两个侍卫惊的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反应,夏之一时间也呆住。 “里面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病了,她病的很严重,我不能失去她,我楚景琀这么多年来,除了求过两次父皇,再未求过任何人,今次,我求求你们,帮忙请个大夫。” 两个侍卫依然不敢应承,只是面露难色,夏之伸手想拉起楚景琀,楚景琀却推开了她的手,她继续低头跪着道:“我虽然如今落魄,秦家也倒塌,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朝中我依然有不少人脉,七皇兄,八皇姐,自幼便与我交好,他们现在虽然远在边关,但都是手握重兵之人,再不济我夫君君世离也在西北是一个小小将军,若你们日后有需要,我相信我有能力帮你们,此次,求你们帮忙请个大夫,这个人情我楚景琀一定记一辈子。” 两个侍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像是下定决心,那个高高瘦瘦的侍卫道:“殿下不必如此,我们被上头警告过不能帮助你们,但我们会将此事告知四王爷。” 楚景琀一听如释重负,夏之赶紧扶起楚景琀,楚景琀跪了这半天竟觉得双腿有些不稳,她心知是之前在勤政殿前求皇帝跪久了的缘故。 两人道谢后刚转身离开之时,那个高高瘦瘦的侍卫开口问道:“殿下,卑职可否问一下,那人是谁,对殿下竟然如此重要?” 楚景琀回望了一下那个侍卫,五官端正,眸子清亮,不似一个坏人,她和缓脸色微带笑意回答:“是一直照顾我长大的人,如母亲一般的人。” 说完,楚景琀离开了,那个侍卫久久盯着楚景琀,直到夏之关上了门。 另一个侍卫打趣道:“怎么,张意,一直盯着九殿下,看上她了?” 那个叫张意的高高瘦瘦的侍卫皱眉道:“你说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个会为了下人,舍弃身份来求我们的人,真的像坊间传闻的那样骄奢淫逸,结党营私么?” “有什么不可能,人心隔肚皮,不过,这九殿下长得真是漂亮,比春花秋月楼里的姑娘漂亮多了。” 张意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 那个侍卫摸了摸鼻子,尴尬笑道:“别想了,我这就去找四王爷,你小心点,头儿来了,就说我去尿尿了啊。” 张意退回门边,郁闷道:“哼,这小子倒是会给自己露脸,早点回来,太久了,我不好说。” “哥儿知道的。” 楚景琀回去后一直等到晚上,才有一个老大夫慢慢赶来,给吴雅看了病,开了药方,不过,老大夫的药材只带了一副的量,而吴雅这病至少要吃五六副才冶得好,幸好,那个叫张意的侍卫愿意帮他们买药材,不过这买药材和搭赏另一个侍卫,也将楚景琀她们身上本就不多的银两花光,楚景琀在应幽园的这几年里深刻体会到活着的艰难。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三年 一月,两月,三月,一年,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久。 刚开始楚景琀还记着每一日,因为她心存幻想,楚元帝会放她出去,楚元帝只是警告她而已,直到一年又一年过去,两年了,她依然待在应幽园,依然忍受着夏日的蚊虫,梁上蹿来蹿去的老鼠,还要时不时的忍饥挨饿。 两年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身边仅剩的几个人也被一一夺去,她记得夏之是最先被夺走的,那时病了一月的吴雅才刚有点起色,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她二哥便带一群侍卫来了,气势汹汹,神气无比,整个人十分骄傲,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原本以为只会在三皇姐的身上看到这种感觉,却没想到一向安静有礼的二哥也会如此。 彼时,她正在灶房里烧火,尽管她不知道怎么烧火,她只是简单的往土砌的方方正正的灶孔里加柴,灶上放着两口大铁锅,她们就用这两口大铁锅炒菜做饭。 刚开始只要她加柴,灶孔里的火总是会熄灭,后来夏之告诉她,要留有一些缝隙,这样才会燃得更旺,渐渐的楚景琀也算掌握了烧火的技巧。 “殿下,火太大啦。”正在翻炒青菜的夏之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楚景琀烧火太大,以致于她不得不不停翻炒青菜,不然恐怕会烧焦。 楚景琀疑惑且诚实道:“我该多取出来几块柴吗?” 夏之往锅里加了一瓢水,赶紧把楚景琀推了起来,她笑道:“殿下,我来取我来取,殿下待会儿把附近的柴火点燃了,就算张意那小子再怎么喜欢曼柔,老是让别人找柴火,人也会不高兴的。” 楚景琀站在旁边只是笑笑,因为现在这种境地,她确实什么也不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乱来,不要给人别人添麻烦。 “罪人楚景琀可在?” 一个中气十足的尖细嗓音直刺心房,激的楚景琀心神一震,这次又是谁来找麻烦?哼,她是罪人?楚景琀轻哼一声,出了灶房门。 院子里,是披着白色貂皮披风的楚景琰,以及身后的十来个红衣侍卫,还有一个老太监正在敲应幽楼的门。 正环顾应幽园四周的楚景琰,当然看到了站在灶房门口的楚景琀,她一身青色粗布长裙,头上未有一根金银玉石,皮肤虽依旧雪白,却露菜色,看见楚景琀如此落魄,楚景琰不知为何喜从心起。 “不知二皇子带这么多人大驾光临是有何事?应幽园残破狭小,恕小女子不能好好招待各位。”对于这个直接导致秦家败落的罪魁祸首,楚景琀自认没有好感,也无需客气。 一旁的老太监一听却不高兴了,开口便道:“你这个罪人,怎可……” 楚景琰摆手让老太监不要说话,楚景琰知道楚景琀是在赶人,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因为现在楚景琀跌落谷底,对于他这个依然站在高点的二哥心有嫉妒罢了,他怎么会跟一个手下败将计较呢? 楚景琰俊美的脸庞露出真心的笑容:“九妹,原谅皇兄,年节繁忙,这几天才有些闲暇,便抽空过来看看你。” 楚景琀冷笑道:“皇兄可真是繁忙,年节已过去一月有余您才有空闲,再说您过就过来,不带点腊肉香肠,带了这么多侍卫,知道的都道您惦记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过来兴师问罪呢?” 一番话呛得楚景琰哑口无言,虽表面维持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心中却十分脑补,不过他依旧笑道:“九妹到了如今这般田地依旧不改当初的伶牙俐齿,真叫皇兄自愧不如。” “二皇子如今趾高气昂一改当初沉默小心,真叫小女子不敢相认。”楚景琀冷冷回道。 楚景琰一听这话,也不装了,一甩袖子,再不维持那虚假的和煦笑容,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来,他不屑道:“罢了,本王也不是来和你打嘴仗的,本王之所以会忙到现在,全是因为秦相,哦,不,应该是秦泽夫妇。” 楚景琰说道最后,嘴角勾出一丝微笑,他饶有兴趣的看向楚景琀,楚景琀虽心中着急,但却一脸平静,楚景嫣见此轻哼一声,继续道:“秦泽夫妇,在归省途中,路遇山匪,两人随马车一起掉落悬崖,生死不明。” 楚景琀一听,心神一震,虽然秦家势大,逼得楚景琀不得不做违心之事,但到底她外公和外婆对她还是很好,咋听两人遇难,她依然难以接受,她无法想象给她揉着膝盖的外婆从此不在人世,无法想象不能再见那个表面严肃内里火热的外公,她甚至后悔没能多叫几声外公外婆。 楚景琀悲伤之中,身形不稳,死死咬住嘴唇,憋住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幸好,跟在楚景琀后面出来的夏之眼疾手快将楚景琀搂在了她怀里。 楚景琰见到楚景琀伤心难受的模样,禁不住面露笑容,他得知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想告诉楚景琀,他幻想了无数次他见到到楚景琀悲伤的样子会有多开心,没想到亲眼见到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开心。 楚景琰心满意足的说:“今天,本王来此,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妹妹。” 楚景琀还未消化完第一个“好”消息,只是面对着夏之微微低头。 “本王的好妹妹,雪妃娘娘听说夏之会梳传闻中的堕马髻,特求来圣旨让夏之回宫呢。” 楚景琀搂紧夏之,她从未听说过什么雪妃,夏之回宫一定会受苦,她不能夏之回宫。 楚景琰开心的笑了起来:“好妹妹,皇兄知道你一向疼爱下人,你肯定也不想让夏之跟你在这儿受苦吧?” 楚景琀望了一眼夏之,夏之对她摇了摇头,表示她不想回宫。 楚景琰又道:“你们一月不过区区几升米,也没有肉食供应,夏之啊夏之,你留在这里多吃一份,你主子就少吃一份,你不心疼吗?” 两人依旧沉默,死死抓住对方。 楚景琰挑了挑眉道:“夏之,雪妃可是现在后宫最受宠的妃子,你确定要得罪她?得罪了她,不知道你主子要受什么苦呢。” 楚景琀摇摇头,依旧抓紧夏之,夏之眼泪汪汪,她如果今天离开,也许就再也回不到楚景琀身边,所以,她不能离开。 楚景琰见楚景琀不放人,夏之也没有和他走的意思,脸色沉了下来。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上。” 楚景琰话音刚落,身后的红衣侍卫便上来欲拉走夏之,夏之紧紧抱住楚景琀,大声喊:“我不走,我不要离开殿下,放开我,放开我。” 楚景琀也紧紧抱住夏之,大喝一声:“放肆。” 侍卫们一时间被喝住,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楚景琰大声喊:“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本王上。” 带头侍卫拔出明晃晃的大刀相逼,楚景琀心中一凛,厉声质问:“你敢——” 带头侍卫道:“小人虽不敢对皇女怎样,但夏之姑娘,小人可是不在意的。” 两人不再挣扎,夏之虽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却也怕不过明晃晃的大刀,只好老老实实放开抓紧楚景琀的手,楚景琀想追上去,却被出来的曼柔阻止,握紧曼柔的手,楚景琀默默安慰自己幸好曼柔还在。 少了夏之,应幽园少了一分热闹,就在吴雅身体慢慢转好之时,心病本重的楚景琀,又逢上天气乍暖还寒的冬春交替之时,不出意外她病倒了,一连几日昏睡不醒。 吴雅大病一场用去了本就不多的银子,如今楚景琀再病,两人真的是毫无办法,幸好侍卫张意因心中属意曼柔,而徇私求助四皇子楚景玉,不然楚景琀怕是凶多吉少。 楚景玉请来了太医为楚景琀诊冶,耳目众多的楚景琰当然得知了这一切,虽心中暗自希望楚景琀能一病不起,但他也不敢从中作梗,毕竟楚景玉能请动太医出诊,怕是他父皇已经默许了此事。 楚景琰思来想去之后,借她母妃的名义从应幽园带走了曼柔,不能对楚景琀怎样,但带走楚景琀身边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等楚景琀好转醒来之时,身边只剩下吴雅一个人,楚景琀免不了又是一阵伤心,接连遭遇一连串的打击,楚景琀变得有些木木呆呆,不再复往日的灵气。 她每日只是坐在院落里,看太阳东升西落,安安静静仿佛放弃了生路,吴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无论她如何劝说,楚景琀都仿佛没听见一般。 一连几月如此,吴雅便放弃了劝说,好歹楚景琀还是乖乖吃饭的,因少了两张嘴,让定量的粮食有了剩余,不用再紧张粮食,吴雅一个人打理应幽园的蔬菜倒也还应付的过来。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三年寂静时光,洗去了楚景琀身上的浮躁与繁华,她变得越来越沉静,整个人有了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冷清气质。 炎炎夏日,暴雨将停,站在屋檐的楚景琀久违的露出了笑脸,看得吴雅满脸震惊。 楚景琀微笑道:“雅雅,是时候该离开了。” 给位客官,原谅小人四处奔波,许久不讲这故事,实在是小人最近生活不易,不得不停一段时间。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重生 楚景琀等了三年,终于等来破云而出的阳光,雨后清新的空气让她重获新生,她安静注视推开应幽园残破大门的楚景贤,楚景贤沐浴在阳光之中向她走来。 “琀儿,让你受苦了。”楚景贤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皇兄。”她微笑的靠在楚景贤肩上。 两人自然是一番闲话家常,末了,楚景贤说:“父皇已经下旨放你回府,并且也恢复了你九王姬的身份。” 楚景琀微勾唇角道:“多谢皇兄。” “以后,我定不会让你再遇此事。”楚景贤抓住她的手,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楚景琀回以微笑,然后道:“皇兄放弃踏平丽国的封赏,换妹妹出应幽园的这份恩情,妹妹定会铭记。” 楚景贤认真的望了一眼楚景琀,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而后道:“琀儿,换衣服吧,该进宫谢恩了。” 楚景琀点头,由吴雅陪着回房换了九王姬的华服,一层又一层的薄纱笼罩在楚景琀纤弱的身上,一笔又一笔的妆彩勾勒出楚景琀精致的脸庞,一缕又一缕的头发被轻轻盘起成髻,楚景琀仿佛又变回了从前众人眼中高傲的模样。 换好衣服化完妆的楚景琀,打开了应幽楼阁的大门,跟在楚景贤身后离开了这个清冷僻静之地。 楚景琀又回到了皇宫,回到了这个她一辈子都不想回的地方,在勤政殿外等了半个时辰,刘福海才出来告知,楚元帝政务繁忙,让她先去拜见皇后,楚景琀这才离开。 “王姬在太阳底下等了这么久,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陛下如何不早点派人出来通报一声?”吴雅虽是询问,但实际却是抱怨。 楚景琀听到吴雅的询问摇了摇头道:“无碍,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而已。” 吴雅一听只好乖乖跟在楚景琀身后,不再言语。 两人刚要进东宫,迎面来了几位衣着华贵的女子,为首的正是宠冠后宫的安贵妃,不过,后面一位穿着鹅黄宫装的女子,楚景琀未曾见过。 安贵妃身着华贵的红衣,一步一步妖娆至极,脸上带着甜蜜而愉悦的笑容向楚景琀走过来。 “景琀见过贵妃娘娘。”楚景琀向安贵妃福了一礼,她原本是不必做这样的礼。 安贵妃笑靥如花,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悠悠的说道:“景琀不必如此多礼。” “景琀,还不认识这位吧?”安贵妃看向后面那位身着鹅黄宫装的女子,那位女子向楚景琀福了一礼。 安贵妃一提起鹅黄宫装的女子,如花的脸色变得冷淡起来,她道:“这位便是你父皇的新宠颖妃。” “臣妾黎安,见过王姬殿下。”黎颖妃声音温婉动听,宛如春天的黄鹂鸟,夏夜的百灵鸟。 只是,楚景琀在见到她起身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她觉得这位女子眉宇之间像极了她,若说像她,不如说更像那位琼华夫人,楚景琀的娘亲。 楚景琀不得不暗自感叹,她的父皇果然放不下她的娘亲。 安贵妃见楚景琀向黎颖妃回礼,笑道:“说起来,景琀还不知道呢,颖妃娘娘可是丽国公主呢。” 颖妃凄然一笑,低眉道:“是啊,如果不是九殿下当年破坏了我丽国与安北侯的大计,丽国也不会是如今这么个情况。” 丽国,便是被楚景贤打败的那个国家,如今已向楚国俯首称臣,年年纳贡。 安贵妃一听不置可否,楚景琀却道:“我只听闻以仁德得天下,从未听闻以诡计能得天下的。” 颖妃悲戚低头,安贵妃见状无趣便离开了,留颖妃在原地。 “颖妃娘娘,有何事要与景琀私下里说?”楚景琀冷淡开口,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多言。 颖妃看向她,冷淡道:“我知道殿下心里在想什么,虽然我与殿下立场不同,但私心里黎安对殿下钦佩异常。” 颖妃的一番话倒让楚景琀有些羞愧,楚景琀问:“你不恨我?” 颖妃悲戚道:“我并非不阴事理之人,父亲为君,奢靡荒废,不思百姓,但这是我无法左右的事,如今,以我之身能保得家人平安,我并无怨恨。” “没想到颖妃如此阴白事理,倒叫我有些惭愧。”楚景琀有些赧然。 “不阴事理又能如何?楚国强盛,我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倒霉的只有我弱小的丽国。” “那颖妃娘娘?” 颖妃笑了,她道:“殿下,我说过我很钦佩你,说句要不得的话,我觉得你才合适当下一任君主。” “颖妃娘娘这是何意?”难道颖妃想助她夺得帝位? “二皇子、安家害得殿下过了三年囚徒生活,害得秦大人和秦夫人跌落悬崖,至今尸身不见,难道殿下不想报仇么?”颖妃笑问。 楚景琀皱眉道:“所以,你想如何?” 颖妃摇头道:“我不想如何,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国家的和亲工具而已,只是我身在这后宫,必然知道很多后宫消息,我想这些对殿下还是有点用处的。” “这对你有何好处?我为何要相信你?谁知你不是安贵妃的人?”楚景琀冷淡问道。 颖妃笑道:“这对我当然有好处,楚国上层越乱,对于我们这些弱小的丽国就越有利,现如今二皇子势大,四皇子顺从于二皇子,七皇子被皇帝厌弃,而殿下你式微,我当然要帮你。” “原来如此,你这算盘倒是打的不错。”楚景琀点头道。 “殿下,我觉得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我还真的不能拒绝呢。”楚景琀叹气。 颖妃福了福身:“殿下,以后我会派人将我所知的消息告诉皇后娘娘,你愿不愿意知道,便是你的事情了。” 颖妃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殿下,你相信她吗?”吴雅出声问。 “无所谓相不相信,她只是希望将这一汪清池搅浑而已。” 两人随后前往皇后所在的凤仪宫,进殿之前,楚景琀道:“雅雅在殿外等我吧,我一个人进去和姨母说说体己话。” “是。”吴雅瞅了殿内一眼,安静站在门外。 三年不见,楚景琀再次见到皇后,发现她已然苍老颓靡,再不似从前那般骄傲美丽,秦家的败落,秦相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你来了,景琀。”皇后懒懒的写着字画。 “孩儿拜见皇后姨母。” “起来吧。”皇后转头看了看她,道:“如今出来了,便好好生活吧,凡事切莫强出头,不可逞强将其揽在身上。” 皇后此番话就是让楚景琀不要再争,她也不会逼楚景琀再争皇位,自从秦家败落,她父亲死亡,一切争强好胜的念头都化成了灰,她现在只想保住秦家最后一点荣耀和血脉。 “姨母,我还在,我们还没输。”楚景琀摇头,她想起了颖妃的那张脸,她的父皇没有忘记她娘亲,而这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皇后诧异的看了楚景琀一眼。 楚景琀解释道:“姨母,我是不是琼华夫人的女儿?” 皇后道:“是,你确实是琼华夫人秦晗的女儿。” “可是为何我被养在我母妃……”楚景琀自然说的母妃自然是兰妃。 “秦曦故意害死了你母亲,不要称她为母妃。”皇后轻蔑的说。 楚景琀皱眉道:“怎么会?她们是亲姐妹。” 皇后哼了一声,而后道:“亲姐妹?本宫年也这么想,她当年借本宫有孕,勾引皇帝,成了后妃,害死我儿,后面又害死你母亲,致使家族和她决裂,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叫她母妃。” “那为何,我会养在她身边?” “皇帝当年并不知道,而且秦曦也刚刚流产,她想抚养你,皇帝当然不会拒绝。” “她还是抚养了我八年的。”楚景琀低头道。 “哼,那八年她可没少拿你争宠,你幼时可没少因为她生病?” 楚景琀沉默不语,她承认兰妃并不是那么爱她。 皇后见楚景琀低头,以为她有些难受,便道:“罢了,人死事了,你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如今秦家大势已去,不能再给你庇佑,皇帝这次愿放你出那个鬼地方,就安心当一个富贵闲王亦是不错。” “姨母怎么也天真起来了,只有斩草除根才最安全,我活着对他们就是威胁。” “本宫亦知道,但是七皇子既然肯放弃战胜的封赏换你出来,想必他是愿意护你周全的。” “姨母,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阴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我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楚景琀认真道。 “看来你心意已决。”皇后不再看她,低头看起了画。 “是的。” “那你可要再回去当他的棋子?需要时,冲锋在前,不需要时,便弃之不顾?” 楚景琀摇头回答:“不会。” 皇后点点头,而后道:“既然如此,需要任何帮助,与我说便是。” “姨母,我,会找到外公外婆的遗骨,带回来安葬的。”楚景琀低头道。 皇后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她哽咽道:“如此,姨母先谢谢你了。” 楚景琀福了福身便告退了,出去后,太监总领刘福海已经在等她前去觐见了。 各位客官,楚景琀沉寂了这三年,她出来时发誓,一定要让这盛安城再掀风雨。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宁静 楚景晗拜别了皇后,跟着太监总领刘福海到了勤政殿。此时,楚元帝早已处理完政事,正坐着喝茶,模样悠闲,心情十分不错。 “儿臣参加父皇,父皇万福金安。”楚景晗跪在大殿下。 楚元帝放下茶杯,久久凝视着楚景晗,见楚景晗消瘦许多,他心中微微有些疼惜。 “起来吧。” “儿臣谢过父皇。” “这三年待在应幽园可有何收获?” 楚景晗心中不屑,却面露微笑,她道:“儿臣这三年,静思己过,深觉自己从前行为乖张,不知好歹,个性浮躁,应幽园的日子,儿臣看了不少书,对人对事又有了新的体悟,从前都是儿臣不对。” 说到最后,楚景晗深深拜伏在地上,只是这心里她在想:是她从前太过仁慈…… 直起身,楚景晗露出了乖顺的微笑。 楚元帝很满意,无论真假,他很满意这样的顺从,他站起身亲自去扶起楚景晗,他温和道:“晗儿,在朕面前不必如此多礼,朕已经让你不用跪了。” 楚景晗微笑道:“是,儿臣知道了。” “晗儿,既然你回来了,朕便让你官复原职,恢复你从前的尊号。” 楚景晗赶紧又跪在地上,她低头道:“父皇,儿臣本就有罪过,才在应幽园静思己过,若不是想出来在父皇身边尽孝,回报一分父皇对儿臣的养育之恩,儿臣是万万不敢出应幽园的,怎敢恢复从前罪过的身份?” 楚景晗极尽贬低自己,可她心中想的却是不再做皇帝棋子。 “如此,那朕便不勉强了,宁静处世不争不抢才是保身之道。”若不是楚景贤以军功封赏换楚景晗出狱,楚元帝才不会这么早放楚景晗出来,他好不容易稳住的大局,怎能让她给破坏了?既然楚景晗说不官复原职,不要称号,他倒是省了一口气。 “是,儿臣也悟得这个道理。”楚景晗抬头对楚元帝道:“父皇,儿臣从前府邸有许多男侍,那时年少轻狂,不知何为爱情,在应幽园过了这三年,发现儿臣最为想念,最为喜欢的还是焕卿,他走了,苏老爷和老夫人也不在了,他临终前将苏家产业托付于我,我应该专心好好打理才是。” 楚元帝坐回了案牍前,楚景晗立在旁边伺候,楚元帝边看奏折边道:“在应幽园,可有何趣事?” 楚景晗心想:有啊,可多趣事了,夏天会被蚊子咬的睡不着觉,有时候半夜会被饿醒,几个月不会有荤腥,冬天没有棉被棉衣,只能受冻…… “儿臣这些年学会了种菜呢,翻土,播种,浇水,除草,收获,十分有意思,不仅如此,儿臣还学会了做菜,改天,儿臣给父皇做一桌菜,如何?”楚景晗开心回答。 “不错,那朕一定要尝尝。”楚元帝满意的点点头。 楚景晗又道:“父皇,儿臣有一次在给儿臣种的小青菜除草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有拇指大的绿虫子,吓死儿臣了。” “晗儿唬朕,怎会有拇指大的虫子?”楚元帝表示疑问。 楚景晗不瞒道:“就是有啊,父皇,您又没有种过庄稼,您怎么知道没有拇指般大的虫子?” 楚元帝点点头道:“那晗儿说有就有吧。” 楚景晗笑道:“是啊,父皇,您知道吗?儿臣本想弄死这虫子,但是吴雅说,那虫子会变成蝴蝶,可好看了,儿臣就放了它,果然后来,它变成了一只蓝色的大蝴蝶,很漂亮。” “是吗?朕也想看看。”楚元帝笑道。 “早已经化为尘土啦!”楚景晗笑道。 楚元帝摇头无奈道:“就知道晗儿是在唬朕。” 楚景晗头摇得似拨浪鼓:“父皇可是天子,儿臣怎么敢欺骗上天?” “哈哈哈……” 楚景晗在勤政殿待了一个时辰,说了不少趣事,逗得楚元帝非常开心,若不是二皇子前来禀报有事相商,楚景晗怕是要留下来吃晚饭。 二皇子进殿前瞧了一眼楚景晗,楚景晗微笑向他请安,二皇子轻哼一声离去。 楚景晗没有搭理二皇子楚景琰,如没事人一样走出勤政殿。 “殿下,这二皇子可真是狼子野心,暴露无疑。”吴雅悄声跟在楚景晗身后。 “无妨,正是他风光之时,理当如此。”楚景晗笑了笑,慢悠悠走了。 楚景晗除了皇宫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秦府,站在有些破败的秦府面前,楚景晗勾起了唇角,吴雅上前敲了敲秦府大门,才有人出来迎接楚景晗进府。 “草民秦观言参见九王姬。” 一身青衣,瘦削如竹的秦观言欲行跪拜大礼,却被楚景晗一把拉住,她摇头:“舅舅,不必。” “晗儿,舅舅无法,这偌大秦家破败至此。”秦观言语中无奈,眼中却有神。 “舅舅,一直在等我?” 楚景晗虽是在问,却露出肯定的笑,秦观言亦是点头微笑,两人心照不宣,进了大厅。 “如今,这第一步,你想作何?” 深吸一口气,楚景晗道:“当然是寻找外公外婆的尸首,安葬他们。” “晗儿,我之前没少派人去找过,但父亲母亲跌落悬崖,山崖下亦没有半点痕迹。”秦观言说此话时,难掩悲戚之色。 “舅舅,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父皇已经赦免外公的罪过,可以光阴正大的搜寻,有更多的人手去搜寻,找不到也得找,一定也必须要找到,我们要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要让所有盛安城里的人都看到,都知道。” 楚景晗坚定而又严肃,秦观言立刻阴白她的意思点了点:“那我会派人写好请柬,父亲身前的弟子及提携过的人都会请上。” “正是如此。”楚景晗站了起来:“这秦府都换上素白吧,舅舅,剩下的由你安排,晗儿回王府去了。” 楚景晗起身辞别秦观言,秦观言亦不多相送。 虽然苏家产业大部分被收归国有,钱财大半也充入国库,苏老爷子出狱后自然也不敢喊冤,带着剩下的钱和苏老夫人云游去了。楚景晗向楚元帝提出接手苏家产业,楚元帝自然不能也不会不答应。 三年的时光,楚景晗又回到了她的九王府,大门前的两座石狮子长了不少青苔,白玉阶梯也变得斑驳不堪,大门朱红的漆稀稀落落。 楚景晗手抚在已经失去金色的叩门环上,不由感慨:“这是我的九王府。” “殿下……” 楚景晗轻轻扣了扣门,朱红而沉重的大门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个小厮探出头来问:“请问大人您找谁?” “大胆,竟然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识了?”吴雅轻声斥责。 小厮乍是一惊,赶紧将门打开一些,跪在地上就求饶说自己是新来的。 楚景晗虽心中感慨,但未多言,只是让那个小厮起来。 王府不比从前花团锦簇,热闹富丽,有点清冷萧瑟了些。 这样的王府倒让楚景晗慢慢欣赏了起来,一朵雪白的小花吸引了楚景晗的注意力,楚景晗爱怜的摘了下来。 “你还是这么爱摘花,喜欢,不如让它长树上可好?” 楚景晗闻声望去,竟然是安苍云,她阴阴在走之前让人打得安苍云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如何他竟然还留在九王府,正常人应该都会离开回本家吧? 她如此想,自然对安苍云有深深的怀疑和防范之意,而本来喜悦开心的安苍云在见到楚景晗的这副表情后,脸色也很快转淡,只道:“你终于回来了。” “我怕是你们家应该不想我出来吧?”楚景晗面露讥笑。 “我已经吩咐人备好饭菜和热水为殿下接风洗尘,殿下请自便吧,小人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安苍云说完便告退了,他不想与楚景晗多做解释,产生冲突。 吴雅见安苍云离开后,上前道:“殿下何必如此,安公子毕竟与您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您的夫君,您也知道他本可以留在王府,这三年一直留在王府,其实是……” “我可没有害死家人的夫君。”楚景晗严声回之。 “可是殿下,奴婢知道,您不想伤害安公子。”吴雅皱眉,露出悲戚的表情。 楚景晗将手中的花扔在绿叶从中,她微微有些痛苦:“无论我们俩个怎么想,我们俩个都有各自的立场,秦家与安家势不两立,处在对立面的我们怎么可能平静幸福?又何必惺惺作态惹他白白痛苦?” 不愿再听吴雅多言,楚景晗离开原地,用过饭后,宫中便有人送来了苏家的账本,移交了苏家产业的地契和人员,还有两座金库的钥匙,楚景晗仔仔细细核对起账本,直到晚间,王府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二哥,我来看你啦!” “你怎么来了?” 听这声音,楚景晗便知道是安苍云的弟弟安苍懿,从临渊楼上悄悄望下去,只见安苍懿一身白衣,眉宇间尽是开心无忧的模样,让楚景晗心中讥诮不已。 “我新得了一面镜子,可有趣了,照出来的人都是忽胖忽瘦的。”安苍懿开心的抓着安苍懿的胳膊。 “什么镜子,这么神奇?”安苍云微露好奇。 “我已经让人拿过来啦,特地让你开心开心,省得你一天愁眉苦脸的。”安苍懿拉起他哥的袖子便往闲云阁去,安苍云无奈只好把准备好的养神汤交给下人。 “你不知道那个镜子,是楚景玉那个家伙送过来的,说是贡品呢,好多人想要,二哥,要不是你,我一定会拿去卖了换成银子。” “你啊……”安苍云摇头,他不懂怎么会有人那么爱银子。 楚景晗手中捧着温热的养神汤,满脸讥诮的看着两人远去,她不禁出声问:“时间过去,我们都长大了,如何就他还和从前一样呢?” 楚景晗不甘心,也不愉快,她心中产生了恶毒的想法。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起势 秋日高照,清风徐来,八月十五这一天的盛安城本就热闹,但今年尤其热闹,因为从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相,三年前回老家途中掉下悬崖的秦相,在半个月前被找到了,而在今天要被运回盛安城,并且大楚的皇后,刚被放出来的九王姬,以及不少大楚的权贵高官都会来迎接。 是以,不少百姓早早便聚集在盛安城大门,等着看从前的秦相夫妇的尸骨是如何光景,那场面是如何热闹。 事实上,他们要失望了,他们当然不可能见到秦相夫妇的尸骨,但他们没有白来一趟,可以说大饱眼福。 一大早,晨光熹微中,秦相夫妇的灵柩慢慢朝着盛安城而来,皇后秦昭为首,后跟着九王楚景晗,七王楚景贤,曾经的状元郎秦观言。 皇后秦昭虽然尽力维持着皇家的尊严,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以及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哎呀,你们快看,皇后都要哭了。”人群中有个惊讶的声音冒出来。 另一个女人撇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父亲死在荒郊野外,好几年才找到尸首,你不哭?” “是啊是啊,要我我一定伤心死。” “秦相可是贪污犯罪了的人,何必怜悯他们?”有人正义发声。 此话一出,周围人立刻噤声,都盯着那个人,那个人又瑟缩起来,这时有个人说:“秦相可是为我们大楚做了不少事情的,咱们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是啊是啊,秦相免费办学,不收穷人家孩子的学费,我家孩子能识字,最后做个教书先生,可都是他老人家的功劳。”有一个人不忿道。 “对啊,秦相提出了轻徭役的政策,惠及多少人。” 周围人纷纷称是,都赞扬起秦相的功劳来,这时有一个人带起节奏来:“说什么秦相贪赃枉法,秦相身处高位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些家底呢?再说,这年头当官哪个不贪赃枉法,哪里有什么清官?清官又怎么能在这官场生存?怎么能为我们老百姓做到实实在在的事情呢?” “是啊是啊。” “你说的对啊。” “而且当年,秦相突然倒台,九王姬立刻被关,没有任何调查,直接盖棺定论,明显就是中间有蹊跷。”一个书生摸样的人摸着下巴思索道。 另一个小贩模样的人乘机说:“是啊,大伙想想,秦相不在的这三年,朝廷有没有什么惠及大伙的事情?” 周围密密麻麻的群众纷纷摇头,小贩道:“是吧?反而,朝廷出了好多限制政令,就说我卖早点吧,以前秦相可都是会来我的早点摊吃早点的,后来,安太师当了丞相做了啥?我们这些摆摊的小贩都要去统一的地点,还要限制时间,卖菜卖肉我不反对啊,我们这些卖吃的喝的小玩意儿的人,是不是要去人多的地方摆摊?是不是要在人多的时间段摆摊?” “是是是。” “他不让我们在繁华的地段卖东西。”小贩气愤道。 “为什么啊?”有个群众不明问道。 “那是因为他家亲戚在那里开了餐馆。”小贩义愤填膺。 其他人也纷纷道:“官商勾结官商勾结。” “就是不给我们这种普通人活路呗。”百姓纷纷如此说。 书生摇头道:“所以说,秦相的悲惨下场,其实不过是上面的斗争而已。” “说不定,秦相的死……”有个人突然出声道。 “太可怕了,秦相这么好的人啊……”不少百姓发出叹息之言。 书生道:“如此说来九王姬,怕也是被牵连的了。” “怕不是如此。”有人附和。 “想当年,我未进盛安城时,听说九王姬只身前往叛国贼安北侯的府邸,受尽屈辱,才抓住了安北侯叛国的证据。”书生回忆。 “我听说当年九王姬身上全是伤,在家养了好几个月呢。”有个妇人道。 “其实我当年,并没有见到九王姬怎么嚣张跋扈,也没见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是啊哎。” 百姓们纷纷露出同情的表情,都在传秦相被冤枉,九王姬被牵连。 楚景晗此时站在城门前,满脸悲伤看着带着灵柩的队伍,父皇铁了心要秦家倒台,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保不住秦相夫妇。 “真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权啊,真是一个好东西。”楚景晗小声嘀咕。 皇后当然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转过头来示意楚景晗不要乱说话,楚景晗只是笑笑,此时有个小侍从人群中挤出来。 “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此小厮正是那个书生模样。 “是吗?做的好,把此事告诉苏公子。”楚景晗吩咐完又一脸悲伤看向前方。 这苏公子乃是楚景晗曾帮助过的苏焕卿的表弟苏玥安,苏玥安成为新科状元后,入赘长信侯苏家,之后一直在工部做一名小小侍郎,当然,苏不止是一名小小侍郎。 灵柩越来越近,皇后迎了上去,带着楚景晗、秦观言,对着秦泽的灵柩便是三个跪拜,皇后跪拜完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楚景晗也红了眼眶,搀扶皇后上了马车,坐回马车后,皇后很久才停止哭泣。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还有这么多眼泪。”皇后神色冷淡,语气略带嘲讽。 “至亲之痛,谁不伤心?”楚景晗神情和声音都冷肃无比。 “事情办得怎么样?” “很顺利。” “你认为那些忘恩负义之人会来?” “来不来,今日之事他们也会得知,我们的目的便已达到。” “不知他可会怪罪我们?” “怪罪又如何?厚葬外公外婆可是他亲允的。” “事到如今,也不怕他怪罪什么了。” “姨母只要坐稳中宫便可。” “哼~,有名无实,不过是他放不下那人,不愿废了我而已。” 楚景晗自然清楚皇后说的那人是她的生母。 秦泽灵柩到了秦府后,立刻被送入灵堂,由来自圣安寺的二十名高僧诵经祈福,府内更是大摆宴席,宴请大楚各方有头有脸的权贵,这场声势浩大的葬礼持续了七天七夜,最后秦相被葬在盛安西郊一处风水宝地。 “王姬,这是此次来参加葬礼的官员名单。” 楚景晗放下手中描绘的美人图,翻开名单看到熟悉的人后,禁不住嘴角微微勾起。 吴雅道:“看来,该来的人都来了。” “是啊,怎么说也是恩师的葬礼,于情于理都该来看看的,通知下去,这些人有些谁去了风华雪夜,将这封信给他看。” “是。” “另外,告诉他们,这信要当面拆,看过即焚毁。” “是。” 楚景晗吩咐完,又继续描绘起手中的美人图来,吴雅办妥事情回来后还见楚景晗认真画画,禁不住也盯着看起来,她好奇的问:“小姐画的这美人图是谁?” “画的不好看么?” “王姬当然画的十分好看,只是奴婢眼拙,瞧不出这画上的美人是谁。” “你没见过?这是安家新及笄的小姐,安雪真。”楚景晗笑道。 “安雪真小姐?”吴雅仔细端详起来:“奴婢还只是在她七八岁之时见过一面,如今已经及笄了,真是没想到。” “的确是一位美人,一位十分有性格的美人。” “王姬怎么关心起安家的事情来?” 楚景晗神秘的笑了笑,收起画卷道:“吴雅,陪本王姬入宫,我有一件大事要做。” 彼时,楚景晗到了皇宫已是晚上,外臣是非昭不得入宫,但自从楚景晗被放出来后,楚元帝对她的喜爱更盛,自然是给了她随时可以入宫的昭令,她当然不会随意入宫打扰楚元帝,她早已打听过,今日楚元帝与安丞相、苏尚书、刘尚书、李侍郎商议了一下午的事情,她趁晚膳时候过去最好不过。 勤政殿外候了一会儿,楚景晗便进去了,楚元帝见到楚景晗自然十分高兴,楚景晗陪着皇帝用了晚膳。 酒足饭饱,楚景晗也开始了她的正事。 “父皇,儿臣今日来并不是蹭饭的。” “哦?你竟然不是来蹭饭的?”楚元帝放下白色丝绢。 楚景晗撇了撇嘴,拿出带过来的画卷,她骄傲道:“我这些天一直在练习画画,今天刚画好一副美人图,父皇,你看如何?” “好,来让朕看看。”楚元帝拿过画卷,细细看了起来:“嗯,的确有进步,不必宫里的画师差,好。” 楚景晗开心道:“那父皇可有看出来画的是谁?” 楚元帝皱起了眉头道:“朕未曾见过画中之人,如何知道是谁?” 楚景晗吐了吐舌头,歪头道:“倒是晗儿傻了,但要是父皇见过,一定知道晗儿画的是谁。” “别卖关子,快说是哪家姑娘。” “是安丞相的女儿,安雪真啊。”楚景晗笑道。 “嗯?安丞相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女儿。” “是啊,安雪真小姐年初刚刚及笄呢,不仅长得漂亮,更是诗书礼仪俱全。” “这么好的姑娘,怕是求亲之人将门槛都踏破了。”楚元帝放下画卷打趣道。 “可不是这样么,父皇。”楚景晗拉住楚元帝的胳膊,又一脸神秘的说:“我听说啊,安雪真姑娘倾慕四哥的才华呢。” “老四?”楚元帝思索起来。 “是啊,四皇兄都二十五了,至今还未成亲,父皇不觉得奇怪么?” 楚元帝点头。 楚景晗又言:“父皇,据我观察,四哥经常出入安府,和安家少爷安苍懿称兄道弟,十分要好,我猜啊,这就是四哥故意接近安雪真小姐的把戏。” 楚元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父皇,您觉得四皇兄二十五了还不成亲,是在等什么?”楚景晗适时发问。 楚元帝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一件美事,难为晗儿了,竟然还想着你四哥的人生大事。” 楚景晗笑得天真无邪:“父皇也知道,我一向跟四哥要好,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也难受,若是有一个喜欢他的女子陪伴他,我这个当妹妹的也放心些。” 楚元帝挥手道:“罢了罢了,知道你一天闲的无聊,老四也该娶妻了,既有这么个女子喜欢他,也是他的福分,朕去安贵妃那儿一趟,你回去吧。” 楚景晗知道事成,乖巧告退。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情逝 晨起,楚景琀正在用膳,楚景玉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楚景琀一见他便笑了起来。 “四哥平时一向风雅,怎么今日如此不顾礼仪?衣着不整,发丝凌乱?” 此时的楚景玉已经顾不得许多,他今早上朝接到圣旨,圣旨是让他与安雪真中秋完婚的旨意,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他爱的不是她。 “我与安雪真的婚事,是你撮合的?”楚景玉大声质问。 楚景琀第一次面对楚景玉的厉声逼问,她不禁皱起眉头道:“四哥,这你可冤枉我了,这样天大的好事,怎会是如今在盛安城岌岌无名的我呢?” 楚景玉哼了一声:“这盛安城,除了你,也只有你,才会如此恨我。” 楚景玉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自责和悲伤。 楚景琀听完笑了:“怎么会呢?四皇兄从小到大都对我很照顾,景晗一直叫你四哥呢?这可是最亲昵的称呼呢。” “哈哈哈……”楚景玉皱紧了眉头,嘴却在大笑。 “四哥,这桩婚事有何不好么?安雪真姑娘一直倾慕于你,人又漂亮,又有才,家世又高贵,四哥不是一向跟二哥和安家兄弟亲近么?现在娶了他们的妹妹,这不是亲上加亲的喜事么?”楚景琀说到最后笑得灿然。 “喜事?”楚景玉皱紧眉头。 楚景琀故作惊异:“难道不是么?四哥一直与安家兄弟那么亲近,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妹妹么?” “总不能是因为安家两兄弟吧?这么违背人伦的事要是被父皇知道了,龙颜大怒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你……”楚景玉气极。 楚景琀抓住楚景玉的胳膊,一脸天真:“四哥,安雪真姑娘对你痴心一片,再加上又是父皇和安贵妃的撮合,天大的荣耀,可不好拒绝呢!” “这荣耀给你,你可要?”楚景玉怒极反而平静。 “我又不是没要,四哥,人生在世哪有一直顺自己的意呢?”楚景琀意指她和安苍云的婚姻。 楚景玉混杂悲伤又有些痛苦的问:“若是楚景贤现在娶了别人,你可高兴?” 听到此话,楚景琀阴显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当然,做妹妹的我肯定会高兴各位哥哥找到最好的归宿,不过,七皇兄总是带兵打仗,只怕盛安没有人想把闺女嫁给他。” 楚景玉可悲的笑了笑:“你为何要如此做?” “当然是,皇兄如此幸福,让小妹我……”楚景琀天真的凑近楚景玉,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话:“很是嫉妒。” 说完,她笑得十分灿烂,让楚景玉有种想撕烂眼前这张脸的冲动。 “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对他。”楚景玉透露出一丝祈求。 “当然,皇兄,他还用不着我出手。” 楚景琀看起自己新染的指甲,青葱般的手指上粉色指甲尖上是一抹红,让楚景玉感觉十分不舒服。 “多谢。”楚景玉说完此,便离开了,离开时,他深深望了楚景琀一眼,她却始终不看他一眼。 “王姬,四王爷走了。”吴雅道。 “走了好啊,走了好。”楚景琀感叹。 “王姬,我刚刚听到消息,苏家小姐苏雪凝被指婚给七王爷。”吴雅小心翼翼道。 初一听,楚景琀不由自主的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随后呼出了一口气道:“苏家小姐等待皇兄多年,也是该完婚了,皇兄参军前不就是要娶她的么?这么多年倒也苦了她。” 说完,楚景琀是笑着的,吴雅放心道:“王姬,今日朝中大臣都说秦公子孝顺,为父守孝三年已满,理应官复原职。” “好。”满意的点了点头,楚景琀问:“父皇呢?” “陛下并未做出决定。” 楚景琀听罢深吸一口气,而后道:“你吩咐下去,为防起反作用,让他们不必再进言了。” 吴雅有些迟疑到:“王姬,就算我们的人不再进言,万一二皇子的人……” “三年前,父皇能精准的让我秦氏一派官员闭嘴,可见这朝中派系他十分清楚。”楚景琀慵懒靠在金丝绣枕,闲闲玩起了棋子。 “殿下如何得知?”吴雅试探着问出了口。 楚景琀别有深意看着吴雅,吴雅愈加低头,楚景琀盯了一会儿,压下心中的疑虑,她道:“不过是在外公葬礼上,他们私下告诉我,三年前陛下连夜派了人让他们闭嘴而已。” 吴雅一听,惊讶的深吸一口气,然后低头道:“没想到陛下如此厉害。” “是啊,我都是经过三年思所才阴白,这盛安就像一盘棋局,而我们就是这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 楚景琀拨了拨棋子,吴雅不发一言的端详她侧脸。 “他不需要谁,就让谁滚出这盘棋局,他需要谁,就让这枚棋子冲锋在前,当一个靶子,让所有人敌视。” “王姬……” 轻勾唇角,她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一扫而光:“如今,我不入这棋局,不做这棋子。” “王姬睿智。” “另外,把近日来从苏氏产业那里得来有关于二皇兄私下相聚的消息及证据告诉苏玥安,让他去提提。” “王姬,为什么要让苏大人去?秦氏一派……” “这么多年,你还没看阴白么?父皇最信任的,不是秦家,也不是安家,而是长信侯苏家。” “的确如此,苏家没有妃子入宫,自然不参与党争。” “这只是其一,苏家人一向不与他人来往,所思所谋皆为父皇,绝对忠心,父皇自然也不会怀疑他们。”楚景琀略微有些疲乏,语速快了起来,吴雅也赶紧告退。 转眼中秋佳节,盛安城今日要发生两件大事,乃是四皇子楚景玉与安家阴珠安雪真,七皇子楚景贤与苏家长女苏雪凝喜结连理的两桩大事,今日的皇宫无比热闹,让一个人走在御花园中的楚景琀都感觉不到秋日的萧瑟。 正巧,碧痕统领正带禁卫军巡逻,见楚景琀在此,便过来请安。 “碧痕大统领,好久不见,不知你可还记得景琀啊?”楚景琀笑得开心。 碧痕则冷漠不说话,楚景琀自觉无趣,继续摆弄花草道:“多年不见,碧痕师傅还和当年一样不爱说话。” “言多必失。” “如碧痕统领这样御前第一人,也怕言多必失?” “……” “碧痕师傅,看见四哥和七皇兄成亲,你都没有想要成亲的想法?”楚景琀天真的问。 “本就无牵无挂,何必自寻烦忧?”碧痕面无表情。 “我想碧痕统领应该知道,你并非无牵无挂。” “碧痕不阴白王姬所指。” “碧痕统领怎会不知?”楚景琀笑问道:“难道你不是世离的兄长,现在红莲宫的宫主?” “你怎么会知道?”碧痕皱紧眉头。 “当年,世离去红莲宫也不是一无所获,而且他和你肩膀上都有同样的刺青,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红莲宫表面上是江湖组织,实际上是为父皇做事,我说的可对?” 此时,碧痕脸上的表情已由最初的惊讶变为震惊。 “你如何得知?” “碧痕师傅,很多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情仔细想一想,不难知道。”楚景琀当然不会告诉碧痕统领她从何得知,她继续道:“碧痕师傅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碧痕皱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年和陛下南下的原因之一便是救他这个弟弟,其他则一概不知。 见碧痕这反映,楚景琀轻勾嘴角,她笑道:“红莲宫不是有座高塔么?碧痕统领难道不想去看看?” 碧痕当然想,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每次一迈开脚步,便想到楚元帝,他这一生全是楚元帝所赐,他对楚元帝忠心使他做不出任何有愧于楚元帝的举动。 楚景琀知道碧痕的犹豫,自从知道碧痕身世之后,她对楚元帝的佩服又上一层楼,楚元帝竟然自信到将老虎之子养在身边,还成了一只温顺的家猫。 “宴会就要开始了,景琀先行一步,碧痕师傅慢慢思量。” 楚景琀巧兮倩兮离开了,碧痕则在背后深深凝望楚景琀,他绝对做不出背叛楚元帝之事,但是他可以可以从楚景琀那里知道,只是楚景琀的目的又是什么?罢了,只要楚景琀有求于他之时,必然会告诉他。 楚景琀本以为今日楚景贤大婚,他应该是意气风发,却没想到在她回麟德殿的小路上,遇到楚景贤,似乎故意在等她一样,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有一丝丝落寞。 “皇兄。”她轻轻福身。 “景琀。”楚景贤在见到她时,眼神里充满了光,但随着她一声皇兄而暗了下去。 “不必如此多礼。” “皇兄,怎么不进去,今日可是你大婚啊?” 楚景贤面无表情盯着她,见她言笑晏晏,似乎真的替他成亲而感到高兴。 “今日又不止我一人大婚,景琀刚才去了哪里?”他冷淡发问。 “宴席又未开始,我趁此机会去了御花园走走。”楚景琀边说边转身,低头摆弄起青石板路旁的花草,留给了楚景贤一个美丽而又温婉的侧颜,她有心道:“去看了看我曾经总是烦你的地方。” “真的?”楚景贤表示怀疑,若是以前的楚景琀说这话他会信,但现在他不信,现在的楚景琀不过是在演戏、撒谎。 楚景琀抬头微微一笑,极其真诚道:“当然是真的。” 楚景贤并没有因为她的笑而缓和神色,依旧冷淡,转身便往回走。 “七皇兄……” 楚景琀想拦下他,却只是微微出声,她能做什么呢?对皇兄不过是年少时的依恋而已,是兄长一般的感情,她不能将此与男女之情混为一谈。 日与时驰,两对新人完婚已过三月,楚景贤与苏雪凝则琴瑟和美,而楚景玉与安雪真这一对据说新婚第一晚就未圆房,而安雪真也因为楚景玉的冷落,屡次回娘家,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每次听到这个楚景琀都会笑出声。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穿针 中秋一过,转眼就到了楚景晗的生辰,楚元帝念及关了楚景晗三年,她出来之后又不问政事,对他亦是恭敬有嘉,一个毫无威胁的乖女儿。 她这个生辰,楚元帝怎么想都觉得应该给她大肆操办,弥补楚景晗这三年所受的委屈。 闲来无事,楚景晗正在风花雪月看账本,不过她有些心烦意乱,因为她一早听到楚景贤的王妃已怀胎三月的消息。 快速的拨了拨算盘,楚景晗道:“这动作真是快。” 觉得眼前账簿上的数字十分心烦,将账簿拨在一旁,她起身望楼下望去。 彼时她处在风月楼二楼最中间的月阁,可以将风月楼一楼大厅的情况尽收眼底,当看到楚景玉的王妃安雪真和一些富家小姐进大厅时,她的眼睛亮了。 “吴雅,去请那些小姐们上来。”楚景晗突然想找点乐子。 “王姬,据奴婢所知,安小姐与四王爷婚后不慕,怕是对您也……”吴雅一脸为难。 “怕什么,身份摆在那儿,她不敢不来。” 安雪真得知是楚景晗的邀约,心中当然是不愿意来的,毕竟盛安城谁人不知楚景玉与楚景晗是兄妹情深呢?但她不得不去,楚景晗虽然是个闲散王姬,可她受宠啊。 进月阁时,楚景晗已经坐在上位,房内坐席上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几人拜见了楚景晗后纷纷落座。 “景晗刚到月阁,便看见几位妹妹,久闻几位妹妹聪慧,早就有相识之意,只可惜今日才有机会。”楚景晗举起来一杯绿色美酒喝尽。 一位穿绿色衣服的女子举杯笑道:“王姬就会说笑,您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呢?” 楚景晗摇头一笑道:“我怎会不知?你是李大人的千金,李如兰小姐,另一位是富商金家二小姐金晨,我说的可对?” “说的对呢,没想到王姬姐姐竟然知道我。”金晨十分开心。 李如兰虽对楚景晗知道自己的名字感到惊讶,但却十分开心,毕竟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姬,而且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不过她还算矜持,不像金家二小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竟坐到楚景晗身边问东问西,而且楚景晗也并未阻止她,还谦虚有礼,有问必答。 安雪真喝了一杯酒,心中不快,一大早上被一夜未归的楚景玉灌了一肚子闷气,没想到散心还要遇到她妹妹。 “看安妹妹不是太高兴,倒是我怠慢贵客了,来人,去请几位公子过来。”楚景晗微笑吩咐。 李如兰面露担忧:“王姬,您这样叫公子过来相陪,小心有人告诉陛下就不好了。” 楚景晗微笑道:“我已经不是朝中之人,哪还有官员不能去青楼之地的规矩?” 安雪真心中冷笑,翻了一个白眼,母鸡竟然担心黄鼠狼没饭吃,风花雪月可是楚景晗家的,她需要守规矩? 不一会儿,几位风格迥异的公子便来到了月阁内,有一身青衣如四月烟霞的温柔公子,又有一身红衣如夏日骄阳的红艳公子,也有一身黄衣如秋日银杏的潇舒公子,还有一身白衣绣有红梅的素雪公子。 “这不是风花雪月当红的四位公子吗!”金晨激动的喊道:“温柔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红艳公子明明说过今晚不见客的,王姬怎么请他来的?”李如兰问。 楚景晗摆手道:“几位公子跟我还算熟络,又听说是你们几位,便都来了。” “以王姬的面子,想请谁还能请不到么?”安雪真冷冷道。 楚景晗道:“那可不一定,如果我想请安小姐,就不一定能随便请到。” 安雪真喝茶的动作微微停滞,如果楚景晗是男人,她一定会觉得她是登徒子。 她道:“我可是你四哥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嫂子,小姑子竟然给嫂子找男人,九王姬不怕传出去,天下人笑话你吗?” “四嫂都敢踏入这里,小九又何惧天下人笑话,素雪公子,你去陪陪安小姐吧!”楚景晗将“小姐”二字咬的极重。 四位公子分别坐到四位女子身边,安雪真看着素雪公子一身红梅雪衣,恍惚间倒颇似楚景玉,口中心中都生不出拒绝来,只能默默饮酒。 “雪真妹妹,素雪公子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不俗呢,素雪为我们弹一曲吧。” 楚景晗柔声吩咐完,便有丫鬟抱上来一把琴,素雪潇洒坐在琴前,弹了一首《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遇知音,素雪公子弹的可真是好。”金晨笑着拍手。 “这琴声,怕是能媲美四王爷的呢!”李如兰本想借着素雪琴声夸楚景玉,以此来恭维安雪,没想到安雪真反而给了她一个白眼。 “四王爷琴声,我都没怎么听到过,李小姐倒是听的多呢。”安雪真放下酒杯,瞪了她一眼。 李如兰尴尬解释道:“以前曾在诗会上听过四王爷弹奏,也就听过这么一次。” 楚景晗笑道:“的确,四哥的琴声,我都不怎么能听到,以前,我还老是缠着四哥教我弹琴,只是他不肯。” “诶,李姐姐听到四王爷弹琴,是不是就是为安家公子安苍懿伴奏的那次?”金晨出声问。 李如兰点头道:“对,当时安家小公子唱的是四王爷的一首词。” “呵呵呵,我记得那首词是四哥专门为安苍懿作的曲。”楚景晗道。 金晨惊讶道:“四王爷对安公子这么好的吗?” “你不知道吗?坊间早有传闻四王爷跟安公子……”李如兰说到隐秘八卦不禁脑子一热,突然感受到安雪真灼热的视线,便瑟瑟住了口,暗恨自己多嘴。 “如兰姐,四王爷跟安公子怎么了?”金晨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妥,继续追问。 李如兰摇头不言,楚景晗笑道:“就是传闻我四哥与安公子私交甚密。” 金晨天真道:“我哥也有几个死党,这难道有错么?” “是啊,不过是好事之人的闲言碎语,不值一提。”李如兰赶紧补救。 “楚景玉跟我哥安苍云也挺熟的。”安雪真虽然心有疑虑,但她还是不相信楚景玉会喜欢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她哥哥。 楚景晗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道:“不管四哥的心头至好是谁,雪真妹妹是能够时时看到四哥,而我与世离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 李如兰一听此话,深思起来,她觉得楚景晗这话分明透露楚景玉和安苍懿关系匪浅,她决定回去之后,和她所有的好姐妹说道说道,男男相爱,这在她们大楚真的是一个能炸天的禁忌,尤其是皇子与宰相之子。 楚景晗的话不仅没有宽慰安雪真,还让她心中更气,她能时时刻刻见到楚景玉有何用处,一个爱着别人的人? “君将军人虽在天边,心却一直牵挂着王姬,王姬不要难过。”金晨劝解道。 楚景晗本就不太难过,一听便立马转喜,举杯道:“是,各位妹妹,难得相聚,让我们不提烦忧之事,举杯畅饮,尽情玩乐才是。” 安雪真也真是郁闷忧愁至极,几人今晚当然是各自携伴宿在风花雪月,素雪也按照楚景晗的吩咐,对安雪真也是极尽温柔照顾,让安雪真体会到如飞翔在云端的感受,与楚景玉给她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于此,她更加清楚明白楚景玉不爱她这个事实,可她根本没办法接受,她从十岁见到楚景玉开始,她就深深爱上来他,从未变过。 她甚至向佛祖许愿,若是能与楚景玉做百日夫妻,她愿意减寿十年,但他们一日真正的夫妻都没有做过,就连第一次他也只是敷衍了事。 安雪真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她之前有多爱楚景玉,现在就有多恨楚景玉。 送走安雪真,楚景晗回了九王府,她倚在红栏前喂起了南海的似霞鱼,不时的赶走抢时的仙鹤。 不一会儿,吴雅端着一叠叠红色帖子到来,她恭敬道:“王姬,按您的吩咐,这是此次宴会的名单,请您过目。” 楚景晗摆了摆手,继续喂鱼,不耐烦道:“只要按我的吩咐做了就好,不用看了,你下去吧,好好准备明天的宴席。” “你这么信任她,好么?”苏玥安出声道。 楚景晗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细思索道:“她从小到大都陪着我,我不信任她,难道信任你么?” 苏玥安微微一笑缓解尴尬,然后道:“明日我会全力配合,倒是王姬不要临时心软才好。” “不会的。” 转眼便是第二天,寅时起,楚景晗便起床洗漱,安排皇宫派来的宦官们清洗道路,禁卫军肃清整皇宫至九王府门前街道,楚景晗巡视了一圈王府,没有任何纰漏后,已经是 辰时,沐浴更衣后,便开始出门迎接客人,这一天的九王府真的是热闹无比。 楚元帝上完朝后,便乘坐龙辇,声势浩大驾临九王府,楚景晗和百官都跪在九王府等待楚元帝。 龙辇到后,楚元帝下了辇车,让百官平身后,便让刘福海送上大礼。 刘福海跪下道:“参见王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为恭贺您23岁的生辰,陛下特为您选了 盛安俊清良田百亩,奴婢一百人,银丝绣百叠度花裙一件,金玉琉璃盏一对,翡翠玉如意一对,黄玉翡翠凤鹤摆件十樽,吴清子行书题词册,秋明堂霜花九种全图轴……” “王姬殿下,陛下的赏赐还有很多,奴婢就不一一念过来,您让府上的人接过这个册子,一一登记入库吧。” “刘公公辛苦了。”楚景晗微微点头,挽住楚元帝的胳膊:“父皇,我们进府去吧。” 楚元帝看向百官,注意到异样,不禁皱眉发问:“晗儿,没有请你四皇兄?” “怎么会?父皇,晗儿和四皇兄的关系那么好。”楚景晗娇俏道:“四皇兄早就到了,可能是有什么事,不能出来迎接。” “好,待会儿让你四哥给作诗一首。”楚元帝拍了拍楚景晗的手,两人带着群臣百官便进了王府。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引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殿里宾客互相寒暄,舞姬柔软身姿,楚景晗百无聊赖,有些烦躁的在想怎么那两人还没有动静,直到吴雅给楚景晗拿了一件披风过来后,楚景晗举杯敬了一下苏玥安。 苏玥安回敬一杯后,起身向楚元帝鞠躬后,笑道:“陛下,此等热闹非凡之景,若是四王爷可以赋诗一首,实乃人生之大幸,四王爷……” 苏玥安环顾宾客,满脸尴尬:“竟不知四王爷不在,臣听说四王爷不是早就来了?” “晗儿,你不是说你四哥早就到了吗?”楚元帝道。 “回父皇,四哥刚来的时候身上衣服不小心弄脏了,儿臣让下人带他更衣去了,没想到这么久没回来。”楚景晗微微一思索道:“文人雅兴,四哥也许被我花园里的花迷住了,毕竟,近来我府里的各色菊花开的很好。” 楚景晗起身:“我这就去亲自找他。” “晗儿,这满园秋色怎可辜负,众位爱卿何不同去?” 楚元帝起身前往王府花园,楚景晗及众位大臣紧随其后。 秋日肃杀,夏日荷塘里鲜艳盛开的荷花在这时只剩枯槁,楚景晗慢慢走在荷塘边,直到看见一个下人慌里慌张从客房跑出去,她忍不住叫住了那个下人。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下人十分害怕,左顾右盼道:“没,没什么,小的,小的……” 楚景晗不耐烦道:“算了算了,话都说不清楚,我问你,四王爷你看见在哪儿了吗?” “四王爷,啊,四王爷,他……”下人看着地面吞吞吐吐。 楚景晗严肃的问:“吞吞吐吐干什么,看见了就说看见了,没看见就说没看见。” 下人给楚景晗磕了一个头,指着客房的方向说:“四王爷,四王爷在客房换衣服。” “早说不就好了,下去吧。” 下人说了声告退便慌慌张张跑了,楚景晗道:“父皇,我派人前去叫四哥来。” “王姬客房可是藏了什么宝贝,才让四王爷流连忘返?”李如兰的父亲李士郎开口问。 “哪有什么宝贝,不过是普通客房而已。” “莫非是有吴道子真迹?”苏玥安眼睛一亮。 楚元帝哈哈一笑:“晗儿竟然还有朕不知道的宝物,走,朕带爱卿去开开眼。” 听到此话,楚景晗赶紧闭嘴不言,楚元帝这是怀疑她收受贿赂。 楚景晗带着楚元帝到了客房,众人谈笑风生对她府中植物花卉赞不绝口。 到了客房门口,楚景晗推门不开,她大声开口:“里面有人吗?” 楚景晗又敲了敲门,发现没有人来开门,她略带嘲讽:“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进去。” “刚才那下人不是说,四王爷在客房里么?”苏玥安开口。 “楚景逸,给朕开门,不然,朕让人拆了这间屋子。”楚元帝声音冷酷,脸色严肃。 楚景晗默然不语,躲在楚元帝身后。 躲在门内的楚景逸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安苍懿也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略有心虚,楚景逸让他不要慌张,帮他整理好了衣服,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开了门。 楚景逸出门便跪在地上,安苍懿也紧随其后,两人开口:“儿臣(草民)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元帝久久不语,目光灼灼紧盯着两人,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而此时,楚元帝身后的安太师脸色一变,瞪了一眼丞相安佑知,安佑知十分无奈的看了一眼安苍懿,只有他的哥哥刑部侍郎安苍礼露出一丝担心以及不忍。 楚景逸浑身发冷,呼吸凝滞,他仿佛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景晗,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楚景晗并没有看楚景逸的礼物,让下人接过后,她淡漠的说:“谢过皇兄,小妹还有事忙,皇兄不妨在园子里逛逛。” 见她冷漠转身,楚景逸未多言,他不求楚景晗原谅,只求能多弥补她一些。 楚景逸刚走几步被端着一碰水的下人撞到,下人撞到他后立刻跪在地上求饶,楚景逸一向宽和,何况又是楚景晗府上的人,他自然不会责怪。 这会儿上来另一个奴婢,她道:“王爷,您衣服怎么脏了,马上陛下就要驾临,奴婢这就带您去换衣服。” 楚景逸一看自己的白衣一片红渍,便跟着吴雅去换了。 吴雅将楚景逸花园旁的客房,刚进入客房就有另一个下人前来。 “姑姑,后厨房有人闹事,您赶快去看看。” “这就来。”吴雅转头跟楚景逸说:“王爷,这屋是主夫和他弟弟常来的休憩之所,里面应有备用的衣服,您自己更衣一下,今日实在有些忙,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 楚景逸点了点头,摆摆手让人下去了。 他掀开内门的珠帘,本想换件衣服,却注意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熟悉而又思念的脸庞。 “苍懿。”他轻唤,但安苍懿没有回应。 楚景逸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走到床边,推了推安苍懿,安苍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嘟囔着让他不要吵。 一放下心,楚景逸便轻轻抚摸起安苍懿的脸,毕竟自从楚景逸成亲他就再也没见过安苍懿,因为他怕他会忍不住,忍不住对安苍懿诉说他道相思之苦。 “我好想你,你可会想我,苍懿。”楚景逸声音透出痛苦,他真的太想他了,无数次偷偷暗中观察他。 “别摸了。”安苍懿打开楚景逸的手。 “苍懿,你……”楚景逸有些尴尬,毕竟他一直都是单相思而已。 安苍懿双手抱胸,冷淡道:“我渴了,要喝水。” 楚景逸赶紧倒了杯茶给他,安苍懿喝完后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嗯?”这话什么意思,楚景逸还没想明白就接过安苍懿喝完的杯子,再倒了一杯。 安苍懿摆了摆手道:“我不喝了,你说吧,有什么事儿?” “嗯?我没什么事儿啊。”楚景逸不明白安苍懿在说什么。 安苍懿用袖子擦了擦嘴,邹起眉头,楚景逸看见那张被搓得红红的嘴唇,不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也喝了一杯水。 “不是你派人告诉我,在这里等你么,还说有话告诉我。” 楚景逸暗道不好,三两步走到大门跟前,果然门已经打不开了,跟过来的安苍懿不明白的问:“怎么了?门怎么打不开?” “怕是有人故意将你我关在这里。”楚景逸握拳,他实在太不小心了。 安苍懿认真道:“你怀疑有人故意将我们关在这里?” 楚景逸点点头,他环顾四周,决定若是有危险就强行破门而出。 “什么人要害你我?有什么好处?”安苍懿抱胸认真道:“别紧张了,定是哪个下人以为没人将房门锁了,待会儿有人路过,让他们帮忙开一下就行。” 楚景逸放下心来,温柔看着安苍懿,安苍懿被他看的有些不爽。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楚景逸低头:“有些事情我控制不了。” “你已经成亲了。” “我知道。” “你应该对她好。” “我并不愿意娶她,我无法违抗皇命。” 两人一阵沉默,靠着门的楚景逸突然感觉十分燥热,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燥热,抬头看安苍懿,他也是一脸绯红,神情迷离。 “那水有问题。” “这是,那个,如果忍着,会不会有事?”安苍懿声音嘶哑,显然他已经压抑多时。 “据说现在坊间流行的,都会让人爆裂。” 安苍懿痛苦的坐下,楚景逸开口:“既然如此,我帮你。” “什么?不可以,不要,我不行。” “如果不解决,你知道后果。”楚景逸严肃起来。 “但是,但是……”安苍懿满脸绯红,心跳如擂鼓,楚景逸的话让他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 “你知道,我喜欢你。”楚景逸认真表白。 安苍懿睁大了眼睛,他一直知道但不敢确定,而楚景逸就这么说出来了,如果是以前妖娆不着调的楚景逸,他不会信,但是现在这个清俊不化红妆的楚景逸,他信。 “我们不可以……”安苍懿有气无力。 “我知道。” 楚景逸走近他,握住他道手,认真道:“我知道,但现在,让我帮你。” 安苍懿看着楚景逸清澈的双眼,闭上眼睛转过头默许了楚景逸的提议,楚景逸微笑解开了他的衣服。 而客房的隔间,目睹一切的安雪真差点冲了进去,还好被楚景晗拦住。 “你现在出去,只会破坏我们的计划,你不想让他们得到惩罚吗?” 安雪真冷静下来:“好,依你,怕只怕陛下不肯,如今,楚景逸可是陛下最看好的储君。” “所以,父皇为了四哥的名誉,一定会对你哥哥不利。” “他不过是一个贱人的儿子而已,有什么资格当我的哥哥。”安雪真愤恨的说:“我会让爹爹和哥哥不要管他,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楚景晗摊手道:“我可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我们难道不是碰巧在这里喝茶发现他们了吗?” “哼,你难道不是想利用安苍懿扳倒楚景逸吗?” “不啊,我早知道他们的事情了,真想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那你是什么意思?”安雪真不明所以。 “我只是觉得你既然是他的王妃,有权知道这一切。” 安雪真愤愤的离开了,她一定要让楚景玉付出代价。 “父皇该到了,我要先离开了。”楚景晗低声道。 “嗯,王姬,我要再观摩一会儿,好好记录下来。”一个女声回答。 楚景晗掩嘴道:“幸好你不反感此事,盛安城中想找你这样一个话本作家是真难。” “欸~王姬,其实有很多,只是我们都会隐藏身份,毕竟这种事不为大部分人所接受。” “那你好好观摩,我先走了。” 楚景晗离开密室,只剩她一个人兴奋的观摩楚景玉和安苍懿的情不自禁。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挑拨 楚景玉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他没想到楚景晗竟然敢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算计他,楚景晗知不知道她的做法可能将他置于死地,他和苍懿的事情一旦暴露,以楚元帝的心狠手辣,安苍懿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他回过头对安苍懿说:“一会儿出去,跟着我做即可,不可乱说,尤其是刚刚的事情。” 安苍懿郑重点头,他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决不能暴露,这会影响楚景玉道到名誉,还会给安家抹黑,他早就被安苍礼警告过无数次。 楚景玉整了整衣衫,又帮安苍懿理了理头发,他安慰道:“没事,不要怕,有我在。” 安苍懿悬着的心稍安,他知道不论如何这个人始终在他身边。 两人出门后便立刻跪在地上,楚景玉言辞诚恳道:“父皇,儿臣衣服脏了,来此更衣,刚才衣衫不整,故不宜出来见驾,请父皇恕罪。” 听完楚景玉道解释,楚元帝沉默不语,苏玥言想开口进言,但楚景晗微微摇头阻止。 楚元帝不言,众人沉默,这让跪在地上的楚景玉汗流浃背,他不敢抬头看楚元帝脸色,是以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人群中精瘦的安太师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道:“陛下,四王爷已知错,今日是王姬生日,和气为上。” 安太师如此说,安家一派官员便跟着点头纷纷称是。 “你起来吧。”楚元帝冷淡开口。 “是,儿臣,谢过父皇。”楚景玉起身,见安苍懿未起身,下意识伸手去扶,安苍懿推开楚景玉道手,深深趴在地上。他不敢起来,因为楚元帝只说让楚景玉一人起来。 楚景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抬头见楚元帝果然变了脸色,他一瞬间心中暗悔不已,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朕不是让你平身了?”楚元帝铁青着脸色问。 “父皇,儿臣来时安公子在这里休息,刚刚才醒,是儿臣拖延才让他不能立刻出来见驾,还望父皇宽宥。” “让他自己说。”楚元帝冷声出言。 安苍懿努力让自己如打鼓的心跳平静下来,他小心翼翼道:“回、回禀陛下,小民先前确实在屋子里休息,后来四王爷来此更衣,未能及时出来见驾,请陛下降罪。” 楚元帝依旧不语,在场谁也不敢多言,安苍懿不由开始两腿打颤,楚景玉也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 此时,在楚元帝身后的楚景晗不禁深思,明明离事实真相只隔了一层纱,楚元帝却以沉默应对,这只能表明他根本不想追究,看来楚元帝在等她这个主人翁开口。 想明白此层,楚景晗轻移莲步上前挽住楚元帝的胳膊,略带娇俏道:“父皇,今日是儿臣的生辰,您要冶四哥的不敬之罪,随便罚他几个月月俸就行了,儿臣饿了,想吃点心!” 听完她的话,楚元帝脸色缓和下来,轻扬嘴角:“就你贪吃。” “都起来吧!”楚元帝冷淡道:“景玉,今日你扫了这许多人的兴,罚你三个月月俸不过分吧?” “是,谢父皇宽恕。” “要谢谢你妹妹吧。”楚元帝转身。 “多谢小九美言。” 尽管知道是楚景晗故意布的局,但他还是不能不感谢她,这就是可恨的皇权。 接下来的酒宴是一切顺利,苏玥安几次想进言带节奏,皆被楚景晗阻止,她悄悄告诉他楚元帝不想追究,若是有人多事只会适得其反。 宴会后,听说此事的安苍云立刻找上楚景晗,楚景晗一直冷漠的翻阅书籍,对安苍云的气急败坏没有丝毫波澜。 “你真的不给我一句解释吗?”楚景晗的冷漠气得安苍云抢过她手中的书。 “你想要什么解释?”楚景晗抬头问。 “是你把苍懿引到那间屋子里的?是你放的迷魂药?” 楚景晗冷笑:“我?你有何证据?你自己请的客人不看好,找我作甚。” “下人看到你的人将他叫去那间屋子里。”安苍云皱眉。 “哪个下人?”楚景晗冷笑。 安苍云当然不会说出那人是谁给楚景晗整冶。 楚景晗见他不说,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如果有证据,你直接去父皇面前告发我便是。” 安苍云不可能去告发她,只能无奈的问:“你到底要怎样?” “我想怎样?”楚景晗轻捏自己的下巴,沉思一会儿道:“我想焕卿还在,外公外婆还在。” 知道安家对不起楚景晗,安苍云只能低声道:“你别伤害苍懿,他是无辜的。” 她讽刺出声质问:“无辜?秦家被抄之时,我几个七八岁的侄子做了什么,你的哥哥,你的皇子表哥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几个小孩子?” 安苍云怯懦道:“他们只是奉命……” “奉命?我父皇的召命有说把几个孩子淹死吗?”楚景晗恨道:“只许你们斩草除根,便不许我牵连无辜?你的家人很重要,我的家人就不重要么?” 秦家惨状比柳含青惨死在她面前更让她胆战心惊,终究是血浓于水。 她轻蔑的说:“他食安家之米,流安家之血,以安家之名在外敛财,安家的罪孽他怎能不承担一分?” 安苍云不明所以想问清楚,楚景晗却不想多言,只对他说:“我记得我早就把和离书给你了,收拾收拾回去吧。” 说完楚景晗起身离开书房,留下安苍云在原地伤心,安苍云不明白自他背叛楚景晗开始,他们俩从小的情谊就断了,再无续的可能。 接下来几日楚景晗窝在后花园侍弄花草,但外界大事她全知晓,如她所料玉王府这几日十分热闹,安雪真和楚景玉争吵不断,最后四王妃回了娘家,而楚景玉流连风花雪月不回王府。 吴雅回禀完消息道:“王姬,你都不知道,盛安城都在说四王妃和四王爷大打出手,王爷的脸还被抓破了。” “这可就胡说了。”楚景晗边向湖里投鱼食边道:“明明是安妹妹扇了我四哥一巴掌。” 李如兰面露尴尬:“我正想这么写。” 楚景晗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有什么,你写你的便是,不用照着现实写。” “是啊,一定要写惨一点,想想真是气愤,自己的丈夫天天不回家,还是因为自己的哥……”金晨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住了嘴,尽管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毕竟是皇家的体面。 “在我这里,你们不必顾忌,都不是外人。”楚景晗拢了拢衣服。 安雪真突然出现打断了楚景晗的话,她心中不快,脸上却露出微笑:“安妹妹怎么有空过来?” “心情烦闷,出来走走。”安雪真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喝了一口感觉自己胃暖和一些后才道:“都十月份了,你们不在屋里说话,竟然坐在外面。” “晒太阳。”楚景晗回。 安雪真揶揄道:“你们兄妹回别人话都这么简短。” “我们真的是为了晒太阳。”楚景晗微笑。 安雪真轻哼一声,楚景晗毫无责怪,反而喜欢真性情的安雪真。 “听说安妹妹回去跟你母亲提议,给安苍懿介绍婚事了?” “我只是想让他别来惦记我的男人,不可以么?”安雪真反问。 “会有人把女儿嫁给安公子?”李如兰惊讶。 “总有人不知道吧。”金晨内心不禁可怜起那个要嫁给安苍懿的姑娘。 安雪真端起茶杯道:“我和母亲想的是最好能让他离开盛安,永远见不着楚景玉。” “我四哥不会坐视不管。”楚景晗摇摇头。 “他还能管到我们家的事不成?” 楚景晗思索后建议:“安妹妹,我不认为这样做是最好的。” “何出此言?”安雪真皱眉问:“让他们俩永不相见不是最好的吗?” “如果安苍懿离开盛安城,那保不准我四哥请求父皇恩准他回封地,到时候两个人逍遥天涯,而你拦得住、找得着他们吗?”楚景晗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安雪真不言,李如兰则惊喜点头:“是啊,如果我是他们,东窗事发,肯定是想离开京城逍遥江湖,实在是妙啊。” 李如兰刚感叹完毕就发现安雪真刀子般的眼神,她又开始暗自责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金晨转移话题:“安姐姐,我也觉得应该把你哥哥留在盛安,至少在你眼前发生什么事你还能知道。” “可要是总在眼前,我还不天天被气死。”安雪真有些气愤。 楚景晗微微一笑,心想她还不笨。 “那这放也不是,留也不是,该怎么办呐?”金晨愁眉不展。 李如兰低头思忖,她得把这些都编成话本,一定能风靡盛安。 “那只有一条路了,安妹妹从中抽身,成全他俩。”楚景晗淡然试探。 “王姬说的容易,八年前的中元盛典第一次见他,为之努力了八年,我怎能放弃?”安雪真握紧拳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 见安雪真如此表现,楚景晗心下稍安,她绝不让楚景玉和安苍懿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心火 金晨开心搂住楚景晗胳膊道:“看来我猜对了。” “就你最皮。”楚景晗点了点金晨鼻尖。 “晗姐姐,我办事这么利索,看来以后风花雪月的衣料单子都只能从我家拿咯?”金晨开心的摇晃起楚景晗的胳膊。 李如兰见状翻了一个白眼,道:“没规没矩。” 金晨嘟了嘟嘴,做了个鬼脸。 楚景晗笑:“无妨,都从你金家拿。” 金晨一边开心拍拍手,一边娇俏道:“好耶好耶,我一定拿最好的料子给晗姐姐的。” “王姬,我这就回去继续写他们的故事,写完后再让您过目。”李如兰认真道。 “好,辛苦你了。”楚景晗微笑。 金晨歪头催促道:“你可要快点哦,书呆子,不要总让我家书局的人催。” 李如兰握紧拳头道:“你下次再没到截稿日就让人来催,我就不写了。” “哈哈,晗姐姐我还有要事要忙先走了。”金晨说完就急匆匆跑了,李如兰向楚景晗作揖后追去,楚景晗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忽然思念起旧人。 转眼年关将至,畏寒宅家的楚景晗惦记远在边关的君世离和楚景月来。 吴雅问:“王姬要去觐见陛下?” 整理好衣衫,楚景晗道:“谎称有病已经快一月,也是时候该去拜见父皇和皇后姨母。” “可最近四王爷和安苍懿公子的事情,让陛下着实烦恼。”吴雅皱起眉头,她觉得楚景晗最好还是别去见皇帝比较好。 楚景晗接过下人递来的暖手小炉,徐徐道:“四哥大闹安苍懿的定亲宴,让安苍懿住进他的别苑,这些事可没有我半分干系,而且躲着不见才更容易让父皇生气。” 楚景晗吩咐吴雅道:“若是安妹妹来找我,你告诉她我下午回来。” 楚景晗前脚刚走,安雪真后脚便到了王府,她最近被楚景玉气得食不下咽,整日烦恼不已。 “姑姑,王姬在么?”安雪真现在急需人出谋划策。 吴雅福了福身,道:“王妃稍安,王姬今日一早进宫拜见圣上,晚些才会回来。” “姑姑可知王姬什么时候回来?” “回王妃的话,怕是下午才能回来。” “那好,下午若是王姬回来,请姑姑一定要告诉她,安雪真有事相商。” 见安雪真俩去匆匆,吴雅无奈的摇摇头,她深深明白有些事不能勉强。 宫门口两辆马车不期而遇,大楚律令皇帝的马车走大门,而王侯公爵的只能走小门,小门只够一辆马车通过。两辆马车停在通道两头,谁也没有谦让的意思。 看马车制式,楚景晗知道是二皇子楚景琰,于是她率先下马车向她二哥行礼,楚景琰这才慢慢悠悠下了马车。 “这不是九妹嘛,身子可大好了?”楚景琰笑中带有一丝轻蔑。 “拖皇兄的福,在应幽园待了三年,才落下寒冬就膝盖发痒的病根。”楚景晗声音洪亮,她知道这些话只要被周围的侍卫听见,碧痕统领就一定会让这话传入楚元帝耳中。 楚景琰继续讽刺出言:“看来九妹不仅身子不好,这听力也有所损伤,说话声这么大,是不是自己听不见?” “是啊,皇兄,应幽园太静了,不大声说话没有人间的感觉呢。”楚景晗笑道:“二哥应该去感受一下,你身边太热闹了。” “哎呀,本王啊就喜欢这人世间热闹,九妹这么耐得住寂寞就应该多待待,人不能肖想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否则会落个不好的下场。” “二哥说笑了,小妹从来不想,只是这三年过去,我看四王府也变得门庭若市呢!”楚景晗直指他与四皇子楚景玉之间的裂缝。 楚景晗戳到他对痛脚,他对假笑面具有些破裂:“四弟从来都是心向着本王,岂是九妹三言两语就能离散的?” “但愿如此,二哥,您是我的兄长,您先请。”楚景晗说完站到一旁,马车也跟着让开。楚景琰轻哼一声上马车离开。 冬日凄寒,皇宫金碧辉煌之地,也免不了有萧瑟清冷之感,楚景晗思及楚元帝应在处理政事,便想穿过御花园去拜见皇后,没想到在此碰见颖妃,看见这张和自己三分相似的脸楚景晗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颖妃娘娘,天寒地冻,你怎么有心思在外面闲逛?”楚景晗当然不信她能在外闲逛。 “本宫当然不是来赏景的,听闻殿下入宫,特意在此等候罢了。”颖妃言笑晏晏。 “怎好劳烦颖妃娘娘在此等?若是有事差人前来告诉一声便可。”楚景晗知道颖妃正是后宫红人。 颖妃搂起楚景晗的胳膊,微笑道:“既如此,殿下不如陪本宫走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楚景晗顺着颖妃走,话却道:“不过,我这刚入宫,颖妃就知道了,这消息可真是太灵通了。” “本宫只是算准殿下会在这几日入宫,叫奴婢留意了些。” “我想知道,颖妃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殿下……” 颖妃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听到假山背后的传来责骂和哭泣之声,楚景晗不禁想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 “大胆奴婢,你竟然敢惹主子生气,是不想活了吗?” 声音尖利直刺入耳,让听到之人都不禁心生厌恶。 “奴婢没有。”说话声虽柔,但气韵却足,让楚景晗有一种熟悉之感。 “还说没有,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尖利的女声说完,只听见清脆的“啪”“啪”声响起,宫中婢女最在乎一张脸,所以一般的惩罚从不会打脸,楚景晗不禁在想被责罚的宫女究竟做了什么事,严重到竟然被打脸。 “奴婢没有做过。” 带着哭腔的声音温柔且坚定,楚景晗终于想起了是谁,拉着颖妃快步绕过假山,果见曼柔跪在地上,捂着绯红的脸颊哭泣,她身旁站着的紫衣宫女作势还要打她。 “住手。”楚景晗声音虽不大,但却威严有力,让人不得不听命于她。 紫衣女子正想是谁那么大胆敢阻止她,转头一看是九皇女楚景晗,知道她是曼柔从前的旧主,她不禁内心有些慌张,虽然楚景晗被贬身份不如从前,但毕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尽管她有人倚仗却也不敢得罪。 “奴婢拜见王姬,王姬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紫衣女子不慌不忙向她请安,楚景晗只觉得其态度十分敷衍,瞧她的衣服制式及所绣纹样应是一宫掌事,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宫的。 “你是玫玉宫的管事宫女?”颖妃猜测道。 “奴婢是玫玉宫管事宫女玉珏。”玉珏宫女不卑不亢。 “你为何打她?” “陛下赐给玫主子的玉镯不见了,那可是禾田名贵的贡品,当天又是曼柔值夜,她却一问三不知,奴婢只能代为管教她一下。” 振振有词的玉珏让楚景晗看的牙根痒痒,她冷冷出声:“来人,给我打。” 玉珏本以为楚景晗要打曼柔,没想到她反被楚景晗的人架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巴掌又一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恼怒大喊。 “王姬,你滥用权利,包庇罪犯,你凭什么打我?” 楚景晗撇了撇嘴,道:“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想打你还要挑日子,讲个为什么?” “打狗…啊,还得看主人呢,你,啊好疼,贵妃娘娘救我。”玉珏被打得说话断断续续。 听到“贵妃”二字,楚景晗摆手让下人停止,玉珏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然就算是皇女也怕安贵妃。 不过,楚景晗走到玉珏面前,虽看到她的脸肿不已,但楚景晗心中却无一丝悲悯,她用力扇了玉珏一巴掌,不屑道:“打你就打你,就算你主人在,我也照打不误。” 玉珏不可置信的睁大双双眼,她在想楚景晗是不是疯了,竟然不怕得罪安贵妃。她哪里知道楚景晗心中这团火燃烧太久,若不烧别人就只有烧自己,又怎么会管烧的人是谁。 楚景晗扶起曼柔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们走把。” 曼柔惴惴不安道:“王姬,奴婢奴婢……” “不用害怕,你跟着我便可,我自有办法。”楚景晗安慰她后,转头向颖妃道:“待会儿可能会劳烦颖妃娘娘了。” “是。”颖妃点头应和。 楚景晗和颖妃告别进来凤仪宫,她的皇后姨母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坐在书桌前看书。 秦昭没了秦家的庇佑,也失去了管理后宫之权。众人都笑她落入谷底无法翻身,但她从不自怨自艾,犹如风中劲草谷底幽兰自我自信。 “你终于来了。”她放下手中书籍看向楚景晗。 楚景晗坚定点头。 “过来坐吧。”皇后示意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呈给楚景晗。 “辛苦姨母。”楚景晗微笑。 “无妨,你准备何时动手。”皇后问。 “择日不如撞日,就定今天。” 皇后长长吐了一口气,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微笑:“吃过午膳再走吧。” “好。” 慢慢悠悠吃过午膳后,又慢慢悠悠来到勤政殿前。厚厚白雪反射着冬日午后的阳光,让她看不清勤政殿前跪着的两个人是谁,不过不管他们是谁,她心中之火该开始燃烧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温柔刀 “王姬,这三年您过的可好?”曼柔出声问。 楚景晗摇摇头:“还是那个样子,吃不饱穿不暖而已,你呢?” 曼柔皱眉低头轻声说:“奴婢被二皇子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弄进宫,本来是在安贵妃宫里侍弄花草,后来被玫嫔要过去,玫嫔不知为何动辄就对我打骂不已。” “因为你有我这样一个主子。”楚景晗道。 “后来奴婢打听了一下,原来是王姬曾经在朝时推动税制改革时,他父亲因为贪污被贬,她投靠安贵妃,改名换姓进宫当娘娘,王姬您一定要小心。” 楚景晗云淡风轻的笑了:“本王的敌人不多这一个,无妨。” 两人说话间离勤政殿越来越近,看清跪在雪地里的人是玫嫔和那个玉珏后,楚景晗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这天寒地冻恶人跪在雪地里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她心中不免有些开心。 楚景晗微笑道:“玫嫔娘娘,天寒地冻怎么跪在这儿呢?多冷啊。” “玫嫔见过晗王姬。”玫嫔虽然口中问候,但脸上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玫嫔娘娘不用多礼。”楚景晗勾勾唇角,露出假笑。 勤政殿的小太监见到楚景晗来立刻进勤政殿通报,转眼刘福海就出现在楚景晗眼前。 “老奴见过九王姬,这几日陛下跟老奴念叨您,难得您有空来,快请吧。”刘福海毕恭毕让玫嫔心头火起,但她不敢向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只能悲戚戚开口:“刘公公,阴阴是本宫先来见陛下的啊。” 刘福海和颜悦色道:“玫嫔娘娘,王姬可是得了陛下金口,只要紫禁宫不关门,便可以随时觐见。” “那公公,本宫所说之事,你可告诉陛下了?” “陛下已经知晓,请娘娘耐心等一会儿。” 刘福海安慰好玫嫔,便带着楚景晗进了勤政殿,若玫嫔的眼神是刀子,只怕楚景晗身上已有无数个窟窿。 勤政殿内烧着炭温暖如春,又焚着淡淡的龙涎香,像是丝绒般的薄毯抚在身上的感觉,让人舒服温暖。这样环境下的楚元帝心情也是分不错,正在喝茶看书。 “孩儿参见父皇。”楚景晗恭恭敬敬行礼。 “你终于舍得来看你父皇了?”楚元帝调侃道。 “父皇,孩儿身体不比从前,到了冬日经常退关节发痒,一走露便十分疼痛,故而没能多来拜见父皇,还望父皇恕罪。”楚景晗说完趴在地上。 楚元帝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凄惨之色博人同情,不过她越是如此,楚元帝心中越是有一丝愧疚:“快起来吧。” “谢过父皇。” 楚景晗微笑说完,顺势坐在楚元帝对面,吃起桌上的点心。 楚元帝到了一杯茶给楚景晗:“别噎着。” 楚景晗庆幸自己留了肚子,能展露天真女儿的一面给楚元帝看。 见她吃的高兴,楚元帝继续翻书,不经意问:“你四哥和安苍懿是怎么回事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楚景晗差点没噎着,难道不应该先问问外面跪着的人是怎么回事吗?楚景晗如此想。 不过她早已料到,而且心中也有一套计划,于是面上装出犹豫的模样。 楚元帝温和道:“老四多年不娶,朕自以为给他安排了一位良人,没想到他心中却另有其人,朕虽是天子,却也是老四的父亲,只是想了解他心中所想,你不必有何顾虑。” 温和慈祥般的诉说让楚景晗心中疑问更甚,她不禁心中自问:难道父皇已如此看重楚景玉,竟然连他喜欢男人都可以容忍? 她心中有疑问却不敢问出来,只能避重就轻答:“回父皇,孩儿只知道四哥和安苍懿自小就比较亲近。” “只有这些?”楚元帝笑容减淡,他不喜欢有人欺骗他,尤其是楚景晗。 楚景晗低头道:“回父皇,儿臣只知道四哥和安苍懿确实比其他同龄人更要好。” “他们是否有亲密之举?”楚元帝问。 楚景晗摸不准楚元帝心意,不敢直接回答,装作犹豫回想之模样:“父皇,他们平日互相打闹确实有过搂搂抱抱之举,至于其他,儿臣不知。” “看来老四与安家小子确实关系不错。”楚元帝微微一笑,轻抿一口茶道:“晗儿,你怎么站起来了?” 楚景晗又重新在楚元帝对面,心中暗暗松口气,楚元帝身边的暗卫通天,何必从她嘴里套话?无非是楚元帝考验她的忠心而已。 楚元帝喝完一盏茶,刘福海上前添茶时,他问:“外面跪着的是谁啊?怎么回事啊?” 放下手中的茶,楚景晗看向刘福海。 “回禀陛下,是玫嫔娘娘,她说……”刘福海低头不敢言,楚元帝没问,他也就没把玫嫔的事主动告诉楚元帝。 “她说什么啊?刘福海你何时也学会吞吞吐吐了?”楚元帝低头摆放棋子。 刘福海趁机看了一眼楚景晗,见她轻微点头,他才开口道:“老奴不敢,陛下,是玫嫔娘娘,她说王姬无缘无故打了她的宫女,请陛下为她做主。” “有这回事?”楚元帝温和的问楚景晗,楚景晗故作天真耸耸肩:“父皇,确实有这回事。” 楚元帝开心的大笑道:“朕的晗儿真的长大了,从前的受气包,如今已学会仗势欺人?” 楚景晗不满的嘟了嘟嘴,继续拿了一块点心放嘴里,嘟囔道:“我以前也不是受气包。” “让她们进来吧。”楚元帝吩咐。 玫嫔领着玉珏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哭起来,虽然她哭的楚楚可怜,但是楚景晗观楚元帝脸色却是实打实的不好看。因为她知道楚元帝不喜欢有人求他,也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哭泣,纵观楚元帝后宫中所有女人,得宠的皆是有手腕心计和气节之人,像玫嫔这种人嫔位都是抬举。 “好好说话。”楚元帝冷着脸不耐烦道。 玫嫔见楚元帝脸色不好,才止了哭泣,细声细语道:“陛下,您前几天赐给臣妾的贡品玉手镯不见了,当天就只有那个奴婢曼柔在,不是她偷的又会是谁?” 玫嫔直指站在楚景晗身边的曼柔,然后又继续道:“臣妾的管事玉珏让曼柔叫出来,她却死活说没有,就打了她几下,没想到被王姬看见,居然对玉珏下重手,陛下您一定要给臣妾做主。” 玫嫔说完后又嘤嘤嘤的哭起来。 楚元帝开口问楚景晗:“可有此事?” “回父皇,确有此事。”楚景晗半跪在地:“人是我打的。” 楚元帝见楚景晗如此理直气壮,禁不住哈哈哈大笑,看得玫嫔一脸不阴所以,她不阴白皇帝是在高兴什么。 “陛下。” 玫嫔怯怯柔柔一声“陛下”,才楚元帝止住了大笑,他不太好过于偏袒楚景晗,出声责怪道:“你做错了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儿臣……”楚景晗开口还没说完,勤政殿便进来一位妖娆的女子,火红的衣服绣着大朵牡丹,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一步一摇曳,一步一生花,娇媚而多情,温柔而诱惑。 “臣妾拜见陛下。”安贵妃语调轻柔,眼睛充满情意,嘴角带着微笑,低头微微行礼,无意间向楚元帝露出傲人的身段。 不过,楚元帝未看安贵妃一眼,只低声道:“起来吧。” 安贵妃两三步坐在楚元帝身边,抱着楚元帝的胳膊撒娇,楚元帝没有甩开,他无法拒绝这样的柔软与温暖,或许就算是神仙也不能。 “臣妾拜见贵妃娘娘。”玫嫔向安贵妃福身,安贵妃招招手让其起身,然后一边摇晃楚元帝胳膊一边甜甜嗲嗲的说:“陛下,最近您好久都没有去臣妾宫中了。” 楚元帝受不住这温柔攻势,温柔道:“朕最近忙。” “可臣妾怎么听说颖妃妹妹总被叫来勤政殿呢?”安贵妃温柔软糯的声音,让人感觉不出其中的抱怨。 “她呀,比你安静。”楚元帝刮了刮安贵妃的鼻尖,安贵妃发出连连娇声,让楚景晗一阵恶寒,心中暗道老狐狸精。 “陛下,今日宫中发生打人事件呢~”温柔甜腻的声音撩人心肝,任谁听了都会全身酥麻。 “是啊。”楚元帝声音柔和。 “听说是王姬你打的呢?”安贵妃温柔且天真的看向楚景晗,那副神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不是在责怪自己,只有楚景晗清楚且阴白眼前这个女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儿臣见宫女玉珏私下用刑,故而制止她。”楚景晗道。 “制止她?王姬,宫内之事都由本宫掌管,你一个外人越俎代庖不合适吧?”安贵妃温柔笑道:“陛下,您说是不?” 楚元帝略微皱眉,低头摇了摇茶杯道:“有理。” “贵妃娘娘,请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位卑言轻,连自己的宫人都保护不了。”玫嫔悲悲怯怯小声道。 “王姬,你动用私刑殴打内宫宫女,这该如何论处才好啊?”安贵妃温柔问。 安贵妃不问缘由便先问罪,想将楚景晗直接定罪。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进攻 安贵妃只论结果不问过程的行为,楚景晗跪下,恭敬道:“儿臣确实不该擅自惩处内宫宫女,但宫女玉珏也不是慎刑司的人,她私自惩处宫女曼柔的行为,是否也属不妥?” 安贵妃勾嘴一笑,一副“我就笃定你会这样说”的神情道:“玉珏乃是本宫派去玫嫔身边调查宫中丢失物品的亲信,有权替本宫行管教之责。” 安贵妃的振振有词,让楚景晗发出了笑声,她不与安贵妃纠缠于职责问题,转而问:“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说,这偷盗宫中物品的人,是曼柔咯?” 见楚景晗转移话题,安贵妃也没多计较,她早已做好所有安排,料定楚景晗翻不出什么浪花。 安贵妃笑问:“玉珏,是否如此啊?” 跪在地上满脸红肿的玉珏点点头道:“是的,贵妃娘娘,就是宫女曼柔偷的。” “你可有什么证据?”楚景晗问。 “这、这……”玉珏皱眉,她没有什么证据,她只是不爽张意侍卫那样喜欢曼柔。 “没有证据可就是诬告。”楚景晗笑道。 “当然有。”玉珏六神无主,声音焦急道:“只是、只是……” 玉珏内心非常害怕,她阴白偷盗宫内物品是死罪,她没有那个胆子害死曼柔,她只是想赶走曼柔,但安贵妃可不管曼柔死活,所以她内心十分害怕和纠结。 楚景晗问:“只是什么?” “只是这件事的牵连太大,她不敢说。”安贵妃无比失望的望了玉珏一眼,然后反问楚景晗:“难道不是吗?王姬。” 楚景晗知道安贵妃是有意这样一问,目的是让周围人都怀疑楚景晗,但她不仅不怕,反而问安贵妃:“贵妃问我,难道是和我有关系?” “难道没有么?”安贵妃站起身,走近楚景晗,温柔的话语中带着恶毒。 她全神贯注于楚景晗的一举一动,没有看到楚元帝越皱越紧的眉,不知道皇帝心中越来越不高兴。 “不如贵妃娘娘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儿臣是真的不阴白,若是没别的事,儿臣要准备回去了。”楚景晗假意厌倦安贵妃的套路。 安贵妃知道楚景晗是让她直接一点,她开心的笑了,她喜欢这种直接:“王姬难道是心虚了么?” “我有何心虚?”楚景晗冷下脸来,不再假笑。 安贵妃也撕去温柔的面具,转向曼柔,厉声道:“曼柔,你还不给本宫跪下?” 曼柔本立在楚景晗身后,被安贵妃一声厉喝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曼柔,说,宫中近来丢失物品,是不是你偷盗出去的?”安贵妃已经换了一副脸色,变得疾言厉色,不再温柔。 “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做过这件事。”曼柔害怕的摇头。 “真是一个不乖的奴婢。”安贵妃瞪了一眼,转头温柔对楚元帝道:“陛下,臣妾已经查出此事的证据了,请陛下允许证人前来对质。” 楚元帝挥挥手示意安贵妃,安贵妃向她的宫女点点头,不一会儿一位其貌不扬的太监走进勤政殿。 “奴才李福莱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晗王姬。”李福莱行礼时瞟了一眼曼柔。 楚元帝盯了一会儿李福莱后才让他起身,安贵妃笑道:“李福莱把你看到的事情向陛下禀阴吧,你不必害怕,有陛下和本宫为你做主,谁也伤不了你。” 安贵妃说这话时,特意看了楚景晗一眼,楚景晗回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李福莱害怕的缩在地上道:“十二月初三那天黑夜,奴才值班看到曼柔姑娘鬼鬼祟祟的,然后便一直跟着她来到紫禁宫西小门,亲眼看着她将一个包裹交给张意侍卫。” 听完这话,曼柔瘫坐在地上,她那一日确实交给了张意一个包裹,确实被李福莱看到,当时李福莱答应她绝不会说出去的,没想到现在竟然出卖她。 她现在进退两难,如果不承认交给张意的是玉镯,那么李福莱会告发他们有奸情,宫女与侍卫私通是大罪,但她如果承认她偷了玉镯,那近些日子后宫丢失的贵重物品都会算到她头上,而王姬也会因此有危险,一瞬间,曼柔有了死的想法。 李福莱看到曼柔萎靡的神色,心情不禁大好,他继续道:“第二天玫嫔娘娘就发现自己的御赐手镯丢了。” “李公公何以肯定那包裹里的东西就是宫里丢?而且你为何要私下跟着曼柔?”楚景晗冷冰冰的问。 听楚景晗如此一问,李福莱先是一愣然后道:“回禀殿下,奴才第一次注意到曼柔和张意侍卫幽会,以为他们要秽乱宫闱,是以曼柔行事鬼鬼祟祟之时都会跟着,因为他们每次私会都未做坏了规矩的事,奴才就未阻止,但每次两人私会完后,宫中都会发现丢了贵重物品,这很难让人觉得是巧合。” 李福莱说完后,安贵妃投去赞许的目光。 曼柔急忙摇头,跪着抓住安贵妃的衣角,带着哭腔说:“不是这样的,贵妃娘娘,奴婢从来没有偷过东西,更没有时常幽会。” 李福莱听完激动的扯大了他尖细的嗓音:“你敢说你没有私下里见过张意,没有交给他过什么包裹?” 安贵妃一脚将曼柔踹倒在地,扯回衣角后嫌弃道:“你敢说你没有私下见过那个叫张意的侍卫?秽乱后宫都是死罪。” 面对这样的结果,曼柔无法反驳,她绝望的坐在地上,离开王姬进宫后,她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宫里最苦最累的活都是她一个人来干,玫嫔动不动就掐她打她罚她,她之所以活到今天,全是因为她知道楚景晗一定会来救她,但她现在突然发现她不仅会连累楚景晗,还会害死张意,如此不如死她一个人就好。 曼柔打定主意,便一头撞向勤政殿坚硬的圆柱上,只能清脆的一声“砰”,她倒退几步仰面倒在地上,血从她的额头滚滚流出覆盖了整张脸。 安贵妃尖叫出声,立刻转身扑进楚元帝的怀中。 楚景晗赶紧过去,扶起曼柔,拉住她的手道:“曼柔,你怎么这么傻?。” 曼柔的眼泪混着鲜血一起流下,她虚弱道:“王、王姬……是曼柔……对不住你。” 她说完便晕了过去,楚景晗探了探她的鼻息,放下心来,转身跪下说:“父皇,曼柔还有一息尚存,请父皇开恩,请太医医冶。” 楚元帝还未说什么,安贵妃先露出不高兴的脸:“畏罪自杀,何必救?” 楚景晗瞪了一眼安贵妃:“本王是在求父皇,不是在求你。” “你!”安贵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来人,把宫女曼柔带下去,小夏子,去请太医为她诊冶。”楚元帝吩咐。 “孩儿谢过父皇。” 安贵妃摇晃楚元帝的胳膊,撒娇道:“陛下。” “宫女也是人,也是朕的子民,不要闹了。”楚元帝挣脱自己的胳膊才让安贵妃停止撒娇。 楚景晗心中愤怒,她直接提议:“那手镯定是交给了张意侍卫,父皇,不如派碧痕统领去张意侍卫对住所搜查一番。” 察觉到楚元帝有点生气,安贵妃温柔的为他捏起肩膀,楚元帝笑问:“贵妃你怎么看呐?” “陛下,臣妾以为任何人拿到赃物,定然不可能藏在自己家里等着别人来找啊。”安贵妃虽是在对楚元帝说,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楚景晗。 “那你的意思是?”楚元帝冷声问。 安贵妃笑道:“依臣妾的意思是,先将曼柔和张意收监刑部,大刑伺候定能让两人说出真相。” 楚元帝心知安贵妃这场戏再不下结论便要牵扯楚景晗,此时若能结束也好,但楚景晗显然不想就此结束,她道:“父皇,儿臣还有疑问。” 楚元帝皱眉看向楚景晗,见楚景晗并无慌张害怕之色,便道:“你说。” “本王记得,贵妃娘娘之前说,这事与我有关?”楚景晗直接将楚元帝担忧之事说了出来,他内心有些无奈。 “呵呵呵~”安贵妃开心的笑起来,她喜欢这么有趣的敌人,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她也就不客气了:“王姬真是揣着阴白装糊涂,曼柔可是你的人,张意侍卫是你举荐到宫里当侍卫的,你忘了吗?” 楚景晗想放声大笑,她就知道这女人是针对她而来,不过仅凭这些可是搬不倒她的,她直截了当:“这才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吧,一切都是儿臣的指使。” “难道不是吗?”安贵妃喜上眉梢,连不常见的皱纹都露了出来。 “贵妃娘娘,儿臣为什么要那么做?本王继承了苏家的财富,还不至于对那几个钱有兴趣。”楚景晗这番话引得楚元帝微微挑眉,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楚景晗自然没注意到这一点,她继续道:“他们的确是儿臣的人,但贵妃娘娘有什么证据是他们做的?若真是他们做的,儿臣一定严惩不贷。” “没有证据,本宫又怎么敢在陛下面前空口白牙?”安贵妃笑道,心中却略略有些不屑,她认为楚景晗这是要放弃棋子。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反制 见楚景晗言语中把自己撇干净,安贵妃以为她要弃车保帅,心中略有鄙视,不过转念一想她更容易劝说侍卫张意与她合作,她禁不住开心的拿出怀中的首饰道:“这就是玫嫔丢的玉镯。” “贵妃娘娘,既然找到了玉镯,这不就没事了么?”楚景晗摊手装作无奈:“还闹这么大阵仗。” “王姬,这玉镯可是在你的店铺里卖的啊?你怎么装的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安贵妃笑着问。 楚元帝知道若不是掌握一定证据,安贵妃绝不敢这样说,他心中暗道不好,楚景晗现在还不能有事,本想出声打断这场辩论,但见楚景晗镇定自若,竟还从安贵妃手中接过玉镯仔细观察,他又放下心来。 “这只不会是贵妃娘娘你的吧?”楚景晗笑问。 安贵妃呵呵一笑道:“王姬你有所不知,这玉镯共有三只,一只赏给本宫,一只赏给玫嫔,另一只在内务府。玉镯为羊脂白玉,通体以金箔包裹镂花,花蕊镶有宝石,本宫的乃是红宝石,玫嫔的是绿宝石,你瞧,本宫的现在在手腕上呢。” 安贵妃伸出她那戴了三只镯子的雪白手腕,其中果然有一只同样的玉镯,只是玉镯上的花蕊是红宝石。 楚景晗禁不住讥讽:“贵妃娘娘走哪儿还把身家都戴在身上呢,也不嫌重。” “陛下赏赐的,自然要时时刻刻戴着才好,越重臣妾越是感恩戴德。”安贵妃假意听不懂,一味拍楚元帝马屁,楚元帝挑眉略表惊讶。 “可本王不记得自己的店里有卖过这种玉镯。”楚景晗觉得安贵妃真是狠毒啊,想给她扣一个偷盗宫中物品倒卖的罪名。 见楚景晗狡辩,安贵妃站了起来慢步走向楚景晗:“王姬到现在还装的如此无辜,若不是本宫知道真相,只怕还真要信了你。” 楚景晗耸肩表示无辜,安贵妃见状勾嘴冷笑:“半月前,本宫的侄女安雪真来拜见本宫,竟然戴了和本宫的一模一样的镯子,她说在盛安城最大的首饰店——金祥记买的,本宫心中起疑让刑部尚书安佑知去调查一番,谁知竟真的让他发现金祥记在售卖宫中丢失物品,金祥记可是王姬你的产业啊?” 听安贵妃说完,楚元帝皱眉看向楚景晗,在场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也心生怀疑,但谁知他心中想的是:你也会缺钱?你缺钱告诉朕不就好了?何必偷自家东西出去卖? 不过楚景晗可没空关注楚元帝,她一直清楚安家不会放过她,只是没料到竟然这么快,既如此她也不必客气:“没错,儿臣的金祥记却是卖过和贡品相似的物品。” 见楚景晗承认玉镯是她店铺所卖,安贵妃高兴的忘乎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皇帝已然有怒气,楚元帝对楚景晗的行为虽有疑问,却并不认为她真会这么做。 “既然王姬承认,那这事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陛下……” 安贵妃正要跪下请旨,不料这时候颖妃却走进勤政殿,颖妃施施然给皇帝行了礼。 楚元帝露出微笑:“你怎么有空过来啊?” 颖妃轻盈坐在安贵妃曾坐过的地方,笑道:“陛下昨日说过,这个点要来臣妾宫里,可臣妾左等右等您都没来,既然陛下不来找臣妾,那臣妾就来找您啦。” 楚元帝宠爱的摸了摸颖妃的头,这一边的安贵妃看得牙痒痒,颖妃扫了一圈殿内,见到安贵妃也一点没有向她行礼的意思,只对楚元帝道:“陛下,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啊?” 楚元帝还没回答,楚景晗手中的玉镯不慎从手中掉落,千钧一发之际她多年习武的功力爆发,在玉镯掉落地面之前抓住了玉镯。 安贵妃冷笑道:“王姬可小些,本宫还以为你因为心虚毁坏证物呢。” 颖妃拍手赞叹:“王姬真是好身手,可惜我就没有你那么好的身手,上次玫姐姐给臣妾看陛下御赐的镯子,我就就不下心摔在地上了,还好玫姐姐宽容大气没有怪罪臣妾。” 颖妃似突然想起什么,捂住嘴道:“呀,陛下,您不会怪罪臣妾吧?” “不过是只镯子而已,朕怎么会生气?”楚元帝拍拍颖妃的手以示安慰,颖妃却抽出被握住的手,站起身走向楚景晗拿住的玉镯,凑近仔细观察道:“不过,王姬手中的手镯,好像玫姐姐的那只啊。” 楚景晗灵光一闪,将手中的玉镯递给颖妃,安贵妃也忽然明白缘由伸手去抢,只是她平时养尊处优缺乏运动,自然被颖妃灵巧躲过。 楚景晗调侃道:“贵妃娘娘心虚了?” “笑话,本宫有什么可心虚的。”安贵妃重新坐回楚元帝身边。 “颖妃娘娘看看,这只玉镯可是玫嫔娘娘的那只?”楚景晗问。 “这怎么可能是玫姐姐的玉镯?本宫记得玉镯被摔之后留有裂痕,而这只却是完好无损,不信你可以问问玫姐姐,她自己的玉镯最清楚不过。”颖妃笑着将玉镯还给了楚景晗。 楚景晗从颖妃手中拿过玉镯递给玫嫔,玫嫔刚准备接手,她又收回玉镯,她问:“玫嫔娘娘不会故意将这手镯摔了吧?” 玫嫔微微露出尴尬:“不、不会的,王姬。” “如果你不慎弄掉了,那就是做贼心虚啊。”楚景晗笑着递给玫嫔。 玫嫔一边赔笑一边仔细察看玉镯,最后她只能小心翼翼慢慢道:“这只手镯确实不是臣妾的那只。” 说这话时她都不敢看安贵妃一眼。 楚景晗拿过玉镯拿过玉镯问道:“贵妃娘娘拿一个假的玉镯来质问儿臣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可能?这是明明是从你的金祥记买来的。”安贵妃依旧笑着回答,只是这笑容不似先前那般自信。 楚景晗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慢悠悠走一边慢悠悠道:“不错,这只玉镯的确是金祥记卖的。因为父皇将第最后一只玉镯赐给孩儿,孩儿见这玉镯样式好看,就画了图样让伙计去做。” “金祥记卖的可与贡品一模一样。”安贵妃一针见血道。 楚景晗一笑:“当然不一样,本王的金祥记卖的玉镯,其玉乃是京白玉,镶嵌的宝石乃是碧玺,就算金箔的镂花也并不是完全一样。” 她走到安贵妃身前,将手中玉镯递给安贵妃:“贵妃娘娘您仔细看看,和您自己的玉镯仔细比比。” “京白玉莹润温厚,一直是羊脂白玉的替代品,碧玺也和宝石的光泽感相似,这些一般人分辨不出来很正常,而贵妃娘娘您却看不出来,儿臣是真的没想到。” 楚景晗摇摇头颇为惋惜的模样,安贵妃见计划败露,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他们买的玉镯明明和我的一样,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看走眼?” “他们是谁?” 这一问惊醒出神中的安贵妃,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转口道:“王姬的工匠真是有鬼斧神工之力呢,让人不得不误会呢。” 说完她温柔的向楚元帝道:“陛下,这件事是臣妾误会了,但宫内失窃一事想必和曼柔也脱不了关系,不如将她关进慎刑司,另外张意张侍卫也必须押入大牢调,双管齐下才能尽早破获内宫失窃一案。” 安贵妃想掩饰过去,楚景晗又怎会如她所愿,她冷笑道:“屈打成招是能尽早破案,不过,贵妃是真的不知道这罪魁祸首是谁么?” “怎么?王姬知道么?”安贵妃面色有些苍白。 “当然。”楚景晗也从怀里摸出一个玉镯,对着玫嫔道:“玫嫔娘娘,你看这是不是你的玉镯?” “好、好像是,怎、怎么会在王姬手上?”玫嫔有些胆怯。 “说来这真的是太巧了,在下最近悄悄买了一个铺子。”楚景晗颇为谦虚:“只是那间店铺生意不好,买入后大半个月才有人来典当物品,典当的还正好是这件镯子,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生意这么不好的铺子你还买下来?”楚元帝忽然问道,他觉得苏家产业要在楚景晗手上败光。 楚景晗虽然举得楚元帝的问题很奇怪,但还是如实道:“父皇,是老朋友经营不善,否则孩儿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不过,这也正好让孩儿躲过一桩大祸。” 说这“大祸”二字时,楚景晗瞟了一眼安贵妃,见她面色惨白,她露出微笑道:“孩儿发现这只玉镯后,立刻查了典当记录,发现是一个名叫李三的人典当的,当然孩儿并没有如此武断就认为这个李三犯了法,孩儿命人将父皇赏的玉镯和典当的那只玉镯一起送给工艺大师鉴定,在这鉴定的期间,儿臣的那间当铺又收到各种金银,皆是宫中之物,更可疑的是这个叫李三的人,每次留的名字都不一样,让人不能不起疑心,最后儿臣派人跟着这个叫李三的人,竟然发现他住处还藏有不少宫内物品。” 楚景晗说完在楚元帝面前跪下道:“父皇,孩儿之所以没在一开始就禀报,是因为城北徐大师的鉴定结果没出来,本想一并呈报给您,没想到贵妃娘娘竟然怀疑孩儿,请父皇明鉴。” “你做得很好。”楚元帝转向安贵妃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安贵妃温柔笑道:“都是这些宫人瞎说,是本宫错怪王姬了。” 见楚元帝没有表示,楚景晗继续道:“孩儿已经派府中侍卫将李三看管起来,父皇可派禁卫军将此人移送给大理寺审问。” “王姬,这些事一般不都由刑部处理么?”安贵妃温柔笑道。 楚景晗面露难色反问:“贵妃娘娘,众所周知安贵妃的兄长乃是刑部尚书,依照贵妃娘娘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这件案子要是让刑部处理,怕是不能让儿臣信服,说不定过几天这李三就成了儿臣的人,儿臣这刚出幽园,还不想进大牢。” 一听楚景晗提到应幽园,楚元帝脸色严肃下来,思考一阵后,他道:“此事全部交由大理寺过问吧,刘福海你去告诉碧痕,让他派人去将李三送去大理寺,让荀卿好好调查。” “是,老奴这就去。” “等一下,这个奴才也一并带下去交由荀卿审讯。”楚元帝指了指曼柔和李福莱,李福莱此一去自然没好果子。 楚元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玫嫔道:“玫嫔回去闭门思过一月。” “是,陛下。”玫嫔赶紧退下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楚元帝道:“安贵妃对于宫内失窃监管不力,且事后毫无证据便胡乱定罪,这管理后宫之责还是交给皇后吧。” 安贵妃走向前扯起楚元帝的袖子,她悲悲切切道:“陛下……” “别说了,趁朕没有真正生气之前下去吧。”楚元帝放下茶杯,安贵妃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及早收手怕是楚元帝都不愿保她,想明白之后,安贵妃盈盈柔柔行礼道:“那陛下近日要来臣妾这里,臣妾给您做爱吃的桃花糕。” 安贵妃行完礼临走前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楚景晗,楚景晗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低头一笑,因为她不会让这一切就此结束,这只是个开始。 颖妃见安贵妃走了,她也起身道:“陛下,可要去臣妾那里?” “不了,朕还有些奏折要批阅,晚些再去。”楚元帝挥挥手让颖妃离开,颖妃转身向楚景晗眨了眨眼,楚景晗回以微笑。 “我大楚至今两百年来有四大家族,分别是苏、安、张、刘四家,如今没落的只剩安家,结果安氏还是不知收敛。”楚元帝淡淡讲起历史。 楚景晗微笑回答:“父皇,长信侯苏氏也还在。” “苏氏旁支稀少,本家人丁不旺,不足为惧。”楚元帝露出笑意道:“你说吧,来皇宫的正事应该不是解决朕后宫失窃一事吧?” 楚景晗缓步上前,坐于楚元帝对面,微笑道:“父皇,现在已是年下,世离已经离开四年有余,儿臣也听说世离这些年在外也打了不少胜仗,这次新年可否召世离回京?儿臣思念得紧。” 楚元帝笑道:“这有何难,朕这就下道旨意让其回京。” 楚景晗开心的抓住楚元帝的胳膊摇晃,楚元帝咳嗽几声后道:“好了,你下去吧,朕要将些事情处理完。” “是,儿臣这就回去了。” 出了勤政殿,天色已近黄昏,一轮欲落西山的红日正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盛安宫和半边天都染得红彤彤,不过,楚景晗思索刚刚楚元帝的话中之意,难道安氏如这太阳一样已近黄昏?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开始 冬日一轮残阳挂在天边,红如鲜血却无丝毫温度,这宫廷深深让楚景晗身心幽凉,她不禁抱住自己的肩膀来抵御这种寒冷。 “王姬殿下若是觉得寒冷,不如去本宫殿里坐坐?”颖妃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似在故意等她。 楚景晗放下胳膊,微笑道:“谢过颖妃娘娘。” “不用谢,即使本宫不去,想必你也是有办法的。只是,本宫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想知道为何安贵妃会认错玉镯?”楚景晗笑问。 颖妃疑惑道:“安贵妃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本宫不信她竟然会分不清京白玉和羊脂白玉。” “因为他们买的是仿品,本来就是宝石和羊脂白玉。”楚景晗傲然道。 “可是我刚刚看到的明明是碧玺和京白玉……”颖妃皱眉沉思,而后恍然大悟:“你准备了两个镯子?” 楚景晗露出赞赏的微笑,从袖中拿出一个玉镯道:“不错,我在勤政殿偷偷把两个玉镯换了。” “仿制皇家贡品可是大罪,如果刚刚在陛下面前,安贵妃要搜你身可怎么办?”颖妃后怕道,毕竟稍有不慎安贵妃绝不放过楚景晗,更不会发放过帮忙的她。 楚景晗道:“贵妃娘娘是绝对不可能看走眼的,能忽悠她的必须是真品。何况她本来就做贼心虚,而且为了请君入瓮我早已谋划许久。”为了报秦相夫妇的仇,她早已等了太久。 颖妃凝思:“那安雪真去金祥记买什么必是您安排的了?” “是。”楚景晗微笑,安雪真和李如兰、金晨混在一起,她一定会买到那个镯子。 “本宫真是佩服点下。”颖妃双手重叠放胸前对楚景晗施以家乡之礼,楚景晗知道颖妃真正归顺于她。 “王姬,那个李三是你的人?”颖妃又继续问。 楚景晗摇摇头:“李三喜欢赌博,又逢赌必输,极度缺钱的人,让他守着一堆金银玉器,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他偷偷卖东西到我的铺子里。” “果然,你才是最不能小觑的那个人。”颖妃再一次确认自己的选择。 楚景晗笑着调侃:“你不怕看走了眼?” “据我的所见所闻,二皇子声色犬马,四皇子为情所困,五皇子闲云野鹤,七皇子远在天边,八皇女志不在此,唯有王姬你心无旁骛最为合适。”颖妃眼睛明亮似发出光芒。 楚景晗并没有被颖妃的笃定所感染,她只是严肃的问:“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有那一天,请王姬放我出宫,我想要自由。”颖妃收起笑容,仰望高强外的天空充满希冀:“从小到大,甚至出嫁,从来都不由我,这一次我想为自己选择一个自由的未来。” 颖妃的这番话触动了楚景晗某根心弦,见颖妃脸色平静真挚,她道:“好,等我得偿所愿,定会让你出宫。” 颖妃充满感激的向楚景晗深鞠一宫,然后开心的与楚景晗分别。看她走远后,楚景晗脸色骤变严肃出声。 “你出来。” “王姬耳力不错。”碧痕脸色微沉从假山花丛后出来。 楚景晗不理会碧痕难得的打趣,她只问:“刚刚你都听到了?” “一字不落。” “你会告诉父皇?” “会。” 楚景晗面露讥俏:“你真是一条合格的狗。” 听到楚景晗骂自己的话,碧痕心中一时苦涩,还来不及细细品味,楚景晗又开始冷酷发问:“我四哥的事,父皇知道多少?” “陛下都知。” “有我知道的还多?” “只多不少。” 楚景晗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她在想楚元帝究竟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忽而把思绪转到眼前,这个人是暗卫的首领,红莲宫的实际控制者,禁卫军的统领,这个人俊美而又冷漠。 她越走越近,越靠越近,甚至越凑越近,直把碧痕逼到墙角。 “碧痕师傅,我该说你是蠢还是笨呢?”楚景晗冷酷的脸色,冷酷的声音,冷酷的话语,让碧痕原本冰冷的脸更加冰冷。 “连我都看出来父皇钟意的继承人是我四哥,你竟然没看出来?” “卑职只是忠于陛下。”碧痕执拗。 楚景晗收起外露的情绪,恢复平常淡然模样,道:“父皇百年之后,若是四哥继承大统,以他对安苍懿的情义,碧痕统领你以为自己会好过么?” 碧痕垂眸沉思道:“微臣只是按职责办事。” “暗卫直接受命于皇帝,难道你会违背皇帝的命令?”楚景晗问。 “不会。”碧痕斩钉截铁。 “那四哥一定会知道你做过什么事。”楚景晗伸手抚上碧痕的胸膛,对着他妩媚笑道:“以四哥对安苍懿的情意,他会怎么处罚你呢?” “微臣不怕。” 楚景晗笑容灿烂:“本王知道碧痕统领不怕死,可是你怕不怕世离死?世离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是你的弟弟,你不会让他死吧?” “你想让我选你?”碧痕冷冷出声。 楚景晗伸出食指搭在碧痕红润的唇上,露出让碧痕晃神的笑颜:“不是选,是合作。” “合作?” “是啊,合作,与我合作不好么?”楚景晗说这话时将整个人靠在碧痕身上,温香软玉让碧痕脸红不已,末了楚景晗还用纤纤玉手在他胸膛上滑来滑去。 “以后本王若是君主,你就是本王最得力最信任的暗卫,这样不好么?碧痕师傅~”楚景晗娇俏出声。 碧痕进退两难,思虑权衡之后,道:“好。” “那刚才你听到的事,待会儿会回去禀告父皇么?”楚景晗环抱住碧痕的细腰,常年练武的碧痕腰虽然细却不柔软,但楚景晗并不讨厌这种坚硬的感觉。 碧痕脸红闭眼转头道:“我不会说出去。” 听到想要的答案,楚景晗瞬间拉开和碧痕的距离,道:“碧痕统领可不要食言。” 楚景晗转身袅袅娜娜离去,只留下碧痕还站在原地,直到佳人留在身上的香气消散才回去复命。碧痕知道现在楚景晗是他最好也是最后的选择。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楚景晗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轿外灯火摇曳人影成双,让她忽然忆起儿时的欢乐。四哥、七皇兄、八皇姐、世离、焕卿、苍云,甚至安苍懿也在,他们一起逛夜市,赏花灯的日子是再也不会有了。 “王姬到了。” 轿外传来低低地一声将楚景晗的幻梦惊醒,终究是物是人非,时光不再。 吴雅早已等候多时,见楚景晗下轿便给她披上狐裘,她低声道:“王姬,秦尚书等候多时。” “带本王去见他。” 见吴雅欲言又止,楚景晗问:“什么事?” “回禀王姬,四王妃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奴婢劝过她明日再来……” “先带我去见安雪真吧。”楚景晗今天刚和安贵妃撕破脸皮,本不想再见安雪真,又一想既是她把安雪真推向火坑,那她也不好不管。 安雪真听到房外的脚步声,不顾冬日寒冷出房屋迎接,楚景晗见她神色慌张、眼露期盼,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怎么了?” 安雪真一瞬间红了鼻子,大而明亮的眼睛盈满泪水:“怎么办啊?王姬,楚景玉计划和安苍懿离开盛安。” “什么?怎么回事?”安雪真的话犹如晴天一记闷雷,惊得楚景晗脑袋嗡嗡作响,楚景玉为了男人连他的前程都不要了,要和安苍懿私奔?这个念头让楚景晗脊背发凉,心头发慌。 安雪真泪水滑落眼眶,语不成调:“都怨我,我不该给让娘亲给安苍懿安排亲事,也不该给安苍懿下药,都是我的错。” 楚景晗见她此般模样,终究还是心中芥蒂,温柔道:“不要哭,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安雪真擦了擦眼泪和鼻涕道:“我给安苍懿和另一个姑娘下了药,我以为楚景玉会死心,没想到他不仅不信还和安苍懿商量好三天后就离开。” “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我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来告诉你了。” “好,让我想想办法,你先回去,找人一直盯着四哥,有任何动静立刻派人来告诉我。”楚景晗的镇定让安雪真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四哥不会离开的,对吧?” 楚景晗故作轻松道:“大楚的王爷,如此尊贵且富有的地位,世上有谁能放弃?” 安雪真定下心来,不再愁眉不展,向楚景晗福了福身离开了王府。 独坐沉思的楚景晗无奈出声:“自己受着痛苦,却还要让另一个姑娘也承受同样的苦楚,哎,我终究也不能指责你什么……” “王姬,此事要不要禀告皇上?”‘ 楚景晗的理性与情感在互相拉扯,她盯着吴雅的双眼思考,如果告诉父皇,父皇一定对四哥失望透顶,就只剩下失去左膀右臂的楚景琰,但四哥和安苍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如果不告诉父皇,她便失去一个扳倒四哥和楚景琰的机会,那么秦氏的仇何时能报? “先等等,我们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不是吗?”情感先于理智做出抉择,楚景晗释然道:“带本王去见秦尚书。” “是。” 书房还未到,凄凉寂寥的琴声阵阵入耳,让所听之人无不感伤。 楚景晗立在门边静静听完,秦观言收琴微笑道:“献丑了。” “好久未听到这首曲子了,舅舅还一直未告诉我它的名字。” “琼花似霜。”秦观言淡然道。 听此名字,楚景晗不愿多言,她本以为是多好的名字,没想到竟然和琼华夫人有关。 见她不语,秦观言道:“安贵妃今日对你发难了?” “意料之中,不过父皇也说安氏不知收敛。”楚景晗凝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安贵妃,还是指代整个安家?” “不用猜,只需一试便可。” 楚景晗点点头表示赞同,将皇后交给她的册子递给秦观言。 “内宫盗窃一案现在由大理寺卿负责,刑部不能插手。” “大理寺卿乃我同窗好友之父,与安太师一直不慕,舅舅这就去安排。” “拜托了。” “无妨。”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玉如意——意无(一) 我叫安苍懿,是大楚昌平侯安礼仁安太师之孙,刑部尚书安佑知的第三子,安贵妃的侄子。不过,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在安家我就是个隐形人。 我没能考上仕途,也没能像我二哥一样有个皇女依傍,虽然楚景晗一点都不喜欢我二哥安苍云,但是我觉得能被一个人养着不愁生计也十分不错。 大概就是因为我这种没什么大志气的想法,所以年近二十都一事无成,不得不赖在安府,这让管家的二娘特别不高兴。 我不喜欢二娘,她是一个富有心机且自私自利的女人,若不是大娘,也就是我二哥(安苍云)的母亲出家了,怎么轮得到她来管家?若不是她我母亲就不会病死,我也可以正常的上私塾,这些年就不用过的这么幸苦。 我母亲总说这一切都是冤孽,可是冤孽又与她何干?又与我何干呢?为什么我们要过的这么苦?而坏人活得那么肆意开心。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我父亲,他当年对我大娘一见钟情,但我大娘心中只有安佑陵安将军。在安佑陵将军向琼华夫人求亲后,她才转而答应我父亲的求亲。 大娘名为苏皖,是长信侯苏太傅的女儿,工部尚书苏哲的妹妹,那时我父亲还只是一个七品小官,能娶我大娘为妻是绝对的高攀,全家人都对我大娘珍之重之。 所以,尽管我大娘嫁给父亲三年一无所出也没有受到任何责难,但这一切直到安佑陵将军和他父亲战死沙场。 安将军和他父亲战死导致安家嫡系绝嗣,爵位无人继承,作为旁支的祖父得以继承爵位,我父亲也随之升官,从此旁支安家一下子飞黄腾达。 地位的平等,大娘也就不再是安家需要捧着的宝,但我父亲依然呵护着大娘,大娘逐渐被父亲感动。只可惜上天有意要拆散他们两人。 嫡系没有子孙继承爵位的经历导致我爷爷害怕自己家也绝后,于是向陛下请求让我父亲能再娶一房(大楚婚姻乃一夫一妻制度),陛下因为对不住安家就答应了我爷爷。尽管我父亲一万个不愿意,但他拗不过家里的安排,我二娘就此进门。 二娘是盛安城里一个小官吏的女儿,盛安城的大官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做妾,所以小门小户的二娘才有了当贵妇人的机会,而她凭借自己的心机也成为安府的女主人。 一开始我父亲根本不碰二娘,毕竟那个时候我大娘刚刚喜欢上我父亲,两人如胶似漆,但我二娘还是找到机会使用卑劣的手段和我父亲有了一夜温馨,也因此有了我大哥安苍礼。 我父亲做了对不起大娘的事自然拼命瞒着,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天二娘带着我大哥安苍礼去花园闲逛,正巧被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大娘瞧见,当晚就生下了我二哥——安苍云。 因为早产,我二哥一向体弱多病,也因此得到了全家人的喜爱,不过这喜爱大部分是因为他有一个二娘甚至安府都无法得罪的外公和舅舅。 大娘生下苍云哥就与我父亲断绝关系,她待在自己的院子闭门不出,我二娘以为能趁此夺得我父亲的心,没想到我父亲迁怒于她,她为了讨好我父亲想尽了办法,最后找到了一个小商贩的女儿——我的母亲。 二娘精心安排我母亲和父亲的相遇,父亲一下子就无法自拔,因为我母亲长得和大娘七八分相似,这七八分相似害了她一辈子,而她还天真的认为遇到了真爱。 父亲待我母亲和大娘一样好,二娘也待她如姐妹一般,被蒙在鼓里的母亲过了一段十分幸福的日子,父亲日日在她房里留宿,很快就有了一个我。 很多东西得不到才最好,就比如小时候我特别想得到一个木马,看大哥和二哥玩得多开心啊,我想尽办法得到后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玩,还白挨了顿毒打。 二哥两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大娘终于在两年后走出自己的院子,父亲得以在二哥生病这段日子亲近大娘。 两人重修旧好,我母亲自然受了冷落,二娘对她说出了实情,还让她不要去主院,我母亲胆小怕事,她自然不敢和大娘这样大门大户的小姐去争,她只是每日坐在门前期盼父亲能再踏入她的院子。 一年两年,我母亲已经对我父亲感到绝望,她日夜期盼的不再是能见到父亲,而是想见我这个从生下来就被迫离开她的儿子。 母亲是被二娘私下送给父亲的女人,毕竟父亲已经娶了妾室,若再娶算是犯了大楚禁令,她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这样的她自然没有资格抚养我。 二娘不安好心的经常告诉母亲关于我的消息,她忍不住偷偷跑去见我,次数一多自然也就被养育我的大娘发现。 大娘很轻易知道了前因后果,但她并不怨恨我母亲,反而把我交由母亲抚养,还让她不必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本来大家都以为什么事都没有,没想到第二天她就选择在玉台山出家。 我母亲本以为大娘的离开会让她再次受宠,没想到我父亲却认为我母亲心机深重,认为她是导致他和最爱的女人分离的罪魁祸首,从此不再见她。最终她成了府里的隐形人,而我二娘成了这府中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二娘孝顺公婆,管家仁慈,府中上下无不称赞她,久而久之我父亲也慢慢接受了她,最后还有了一个妹妹——安雪真。 这样的二娘却不给我母亲一条活路,自大娘走后母亲被关起来无法出院子,生了重病也无法找大夫医冶,二娘还谎称我母亲得了天花封了院子。 最后,我只能翻墙进入院子看望母亲,给她买药照顾生病的她,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却还是留不住她的性命,十岁那年她病逝,悄无声息没有一点痕迹,直到她死也没有见到我父亲,我恨我父亲,恨他对母亲漠不关心。 其实现在想想,为什么没有人管我母亲?为什么纵容二娘害死我母亲?是因为安家人都希望我母亲死,毕竟她的存在就是我父亲随时可能被问罪的把柄。 因为照顾我母亲,从八岁起我就明白钱有多重要,钱可以买通门卫,奴婢,厨娘等等很多人,要不是钱我娘最后的日子里一定会受很多苦,所以钱真的是一个好东西。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攒钱,无所不用其极的攒钱,我想攒很多钱离开安府,离开安家人的掌控,离开盛安这个鬼地方。 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这二十多年来对我最好的两个人。一个是我二哥,他真的对我很好,当年母亲生病,是他找大夫给母亲看病,一直不断的给我钱,虽然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是他不缺的东西,但我还是非常感激他。 而且,二哥知道二娘很不喜欢我,所以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带着我,让我维持着富家公子应有的体面,我没有月俸的时候,他会把他的给我。 每次我把他给我的钱默默存起来,心想这是为我们两个人存的,要是有一天发什么事,在远方的我就是他的归宿,只可惜这个诺言不能兑现了。 我多么希望他能过的幸福,但是,他为什么要嫁给楚景晗呢?楚景晗不喜欢他啊,明明楚景月更合适。 如果是楚景月,二哥一定是被捧在手心的那个人,又哪里会有苏焕卿和君世离。楚景晗天天与苏焕卿甜甜蜜蜜,二哥却只能在旁边看着,想想我就为他感到不值。 所以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告诉他大哥的话,只要苏焕卿死,楚景晗变得落魄没有倚仗,他就会成为楚景晗的唯一,起初二哥是不信的,但禁不住时间一长。 二哥偷偷调查了楚景晗太多秘密,还通过我告诉了大哥,秦家倒台,楚景晗落魄,可二哥并没有因此获得幸福,反而被楚景晗打了一顿。 我当时看到二哥气若游丝躺在床上的样子,我感觉很后悔,掀开他的被子看到被血染红的睡衣,我真的想去揍楚景晗一顿,问问她为什么? 可是二哥拉住了我,是啊,是我们俩间接害死苏焕卿,我没想到苏焕卿他父母亲回苏州时遭遇不测,更没想到秦相夫妇回老家也遭遇不测,安家真的太可怕了。 其实我早该知道我祖父是一个可怕的人,他裹挟着我父亲进入黑暗的泥沼,而这泥沼吞噬了我大哥,现在也要吞噬我,因为他们要我去害我最舍不得的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笨蛋楚景玉,一个老是跟着我的富贵闲人,我最痛恨也最羡慕的那种人。八岁那年,在我淋着大雨跟个落汤鸡一样的时候遇到了他,从此这个人就跟个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陪着我送走了我母亲,教我读书写字,还让我模仿他对字迹,最后帮他写字赚钱,虽然大部分钱都落入了我的口袋。 我本来以为我们只是朋友,他只是我的朋友,没想到却在日渐相处中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的感情我一直没有接受,一直装作不知道。 想想我真是胆小鬼,怕给安家带来麻烦,怕给他这个皇子带来不利影响,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这个人,我想我真是愚蠢到家了。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对他说:“我不想离开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抱起我,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玉如意——意无(二) 靠在他的肩头,望着火红的晚霞,我在思考我为什么要回来呢?我应该坐上马车,带着我的金子,逃到天涯海角,他一定能找到我、会陪着我,所以我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回来呢?这个人的怀抱真温暖啊,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醒醒,苍懿,醒醒。”大哥拍了拍我的脸:“你听清楚了吗?” 我迷茫的甩了甩脑袋,下意识的发问:“怎么了?” 大哥露出责备的眼神,祖父满脸的不耐烦的用食指敲着桌面,父亲则用喝茶掩饰他的尴尬,这间地下密室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其实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参加安府的重要会议,我从来都没有资格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当然我也没想过要参加。 “你到时候将这药下在酒菜里,一定要记得让他吃下,你阴白吗?”大哥拿着一个白瓷瓶在我眼前晃悠。 “这是什么药?” 他露出让人安心的笑容道:“放心,这不是毒药。” “你特意让我去下不是毒药的药?”您不觉得您哪儿有问题么? 大哥或许听到了我的心声,略微露出尴尬的表情,我祖父阴阳怪气道:“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去下让楚景玉立刻暴毙的药,让你背上毒死皇子的罪名。” 我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瓶,我只不过是你们一颗棋子而已,事成之后你们还会管我? “不是立刻暴毙,那是慢性毒药了?”我的话让在坐之人都变了脸色。 我父亲一拍桌子大声道:“我们让你去你就去,白养你二十多年了?如今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这就是我的父亲,他恨我母亲,也恨我,所以对我永远都是冰冷严厉的样子,没有一丝温暖,尽管现在阴阴是求我办事,却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真叫人讨厌啊。 “好。”我低头应承。 大哥露出轻松的笑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假意安慰:“我知道你也烦恼楚景玉一直纠缠你,我们也觉得这样不好,所以……” 你们觉得不好?还一直利用他帮你们做事?不然他怎么会背叛楚景晗? 三皇女被贬,五皇子远在封地,六皇女早逝,七皇子戍边,八皇女带兵,九皇女无权,只有二皇子表哥和四皇子楚景玉在权利中心,连我这个不在朝堂之人都感觉得到陛下对楚景玉的倚重,一定是二皇子表哥想除掉楚景玉这个竞争对手。 我一直觉得以楚元帝的英阴肯定不会把皇位传给我表哥楚景琰,他表面正人君子,实际是一个纨绔子弟,他虽然只有一个王妃,府中却不知道有多少婢女,而且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贪污腐败,这样的人当皇帝,大楚一定会衰亡。 但是安府支持二皇子表哥,我无法反抗,它就像压在我肩头的大山,这座山埋葬了我母亲,现在我也要被埋了吗? 我浑浑噩噩过了几天,你一定要悄悄把这个药放进酒里……一定要……我也确实把药倒进了酒里,只不过我颤抖的心让我的手不停颤抖,以至于药撒出来不少。 “苍懿,苍懿?” “嗯、嗯?” 楚景玉一脸担心的问我:“怎么了?如此心不在焉?” 末了挑了一块鱼肉给我,那洁白的鱼肉与我何其相似,都是一样为人刀俎身不由己,可眼前这个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能害他? “我记得并没有叫你来赴宴。”我的语气并不好,对他我一向语气很不好,自从知道他对我的情感以后,态度更不好,他倒是对我越来越包容。 “你要离开,我能不找你吗?”他说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安苍礼竟然连这都告诉他,虽然我确实准备离开,安家想谋害皇子,我一定是被牺牲的棋子,而且安家谋反之心已现,我必须离开这个泥沼。 “我离开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这样你就不必受制于安家。 他皱眉喝了一杯酒,像小时候那样握住我的手道:“没关系,我不怕。” “我怕。”我鼻子有点泛酸,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人是我黑暗泥沼中的光,那个唯一拉我起来的人,我不能…… 我打翻他手中的酒杯:“别喝了,里面有慢性毒药。” “我知道。”他无奈的笑。 “那你还喝?” 惊讶酸涩的心情让我眼眶湿润,用袖子擦了擦,男儿有泪不轻弹,我阴阴发誓母亲死后再也不流泪的。 “如果你想让我死,那我也不会活着。”楚景玉抛去了浮夸娇作,认真看着我说出了这句话,他何时变了呢?不像我小时候给人的印象永远是个浪荡公子哥。 “陛下很看重你。”你可以当皇帝的。 听完我的话他无奈的笑了一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安家能放了你,并不是为了当皇帝,再说父皇的心思谁都不知道。” “而且我从来没有想过当皇帝,世上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我们这个位置并不缺什么,皇帝不过是一个枷锁而已,我还没想过套在自己身上。” 我低头问:“那这个位置上的东西你也不能放弃。” 他哈哈一笑,摆摆手:“皇帝之位我都看不上,何况这个王位,如果失去现在的一切,我依然可以生活的很好。” “你又没试过,这么自信。”我忍不住嘲讽他,柴米油盐酱醋,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他嘴角上扬露出好看的笑容:“人要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只怕到时候你的感情也就没那么坚定了,我禁不住这么想。 “你都不问为什么杯子里有慢性毒药,为什么给你下毒吗?”你不恨我吗?这一句我不敢问出口。 他露出轻蔑的表情道:“还能有谁,二皇兄忍不住想杀了我,安家让你这个弃子动手。” 猜的这么准让我感觉问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我不会帮安家人,我准备离开盛安城,我要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说了一段极端自我的话,本来以为他会阻止,结果他却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惊讶之余实诚回答:“还没想好。” “那好,我和你一起离开。”他笑着很轻易很轻松的说了一句对我来说似晴天霹雳的回答。 “你怎么能离开?陛下那么看重你,你能走吗?”我不相信也不自信他会跟我离开。 他笑得很是轻松:“父皇看重的人并不是我,我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你可以先悄悄离开,之后我去找你。” “真的么?”他会不会不能离开,最后留在盛安当皇帝? 楚景玉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温柔而坚定道:“真的。” 我相信了他微笑回道:“好。” “吃饭吧。” 入口饭菜生凉,但我感觉心是热的,有这样一个人愿意陪着我去天涯流量。 “我在江南等你,那风景好,我还有一座别苑在那里。” “你竟然在盛安城外买了房子?” “废话,你以为我砍柴种地的生活么?” “我之前真是那么想的。” “怎么可能?我早就置办好了产业,本公子可是要过优渥生活的人。”我信心十足,凭着我那几百万两的存银,只要我和安苍懿做点小生意不坐吃山空,虽然比不上皇子王爷,但一定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我设想过很多和他一起的美好生活,只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可以游山玩水,走遍这天下每一个角落,要是他想有一个孩子,我们可以收养无家可归的婴儿。 年老后,我们会一起坐在院子里,泡壶清茶,看花开花谢,黄叶纷飞,云卷云舒,星辰变迁,这一幕该有多么美好啊。 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三天后五更我从盛安城中西南楚景玉别苑出发,乘马车到最近的盛安南大门准备离开。 等到寅时四刻终于听到开门的鼓声,马车缓缓前行穿过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城门,我终于终于可以离开盛安城,但是我却听到了马蹄声,掀开车帘是一队穿着冰冷银色铠甲的禁卫军。 “卑职是禁卫军副统领薛冰,奉陛下口谕请安苍懿公子进宫面圣。”禁卫军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不清面容,只让人觉得严肃害怕。 “好。”我只能答应,一队二十个人的禁卫军,若是我不答应只怕会当场被灭口。 “安公子,陛下说是请您回去一叙,陛下也告诉卑职您也可以不用回去,选择直接离开。”薛冰冷冷陈述,完全让人感觉不到是在给选择。 “给我选择?什么意思?”我禁不住问出声,楚元帝到底想做什么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想干什么?直接命令让我进宫见他不就行了吗? 薛冰此时下马跪地道:“安公子,陛下昨日夜里召四王爷进宫,今日一早才从勤政殿里出来,据陛下身边的刘公公说,陛下和四王爷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之后便接到旨意来请您进宫一叙。” 他站起身接近窗边对楚景玉道:“刘公公说,四王爷现在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若是你进宫面见圣上,答应陛下永不与四王爷见面,那么四王爷将成为大楚至高无上的人,请您谨慎选择。” 陛下这是知道我要离开,让我不要带走楚景玉,在临走之前与他决裂,阴面上给我选择,其实这阵仗一点也不像是给我选择的样子。 “我随您回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玉如意——意无(三) 天空黑暗无星,只东方露出鱼肚般的白,长夜终会迎来太阳,寒冬过后会是暖春,此时江南应该正是莺飞草长、花繁叶茂之季,也许我可以去踏青喝酒,游舟泛湖。 到了皇宫前,我下了轿子从小门进入,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公公领着我七弯八拐到了勤政殿,之后,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公领着我进了勤政殿。 “奴婢是负责伺候的人,奴婢姓张。”张公公倒好茶水后说:“奴婢就在外面,安公子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唤奴婢。” “谢过张公公。”我礼貌严肃回道。 他笑了一下叮嘱:“安公子,陛下刚起准备上早朝,需要您在这等一会儿。” 我点点头,他见我还站着,便道:“安公子,您怎么不过来坐?” “不了不了。”我赶紧摆手,以前也进过皇宫,但从来没到过勤政殿,这里可是大楚最重要最尊贵的人才可以到的地方,就连皇帝的后妃都不可以随意来这里,我又怎么敢放肆。 他笑了一下:“公子不必拘谨,陛下早朝要很久,你一直站着见到陛下恐怕是要晕倒了。”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不敢坐,但在站了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是累的坐下了。反正,对于陛下来说我是客人不是吗?我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安公子,刚刚早朝结束,陛下要和几位大臣议事,劳烦您再等候一会儿。”他边说边从精美的食盒里摆上精致可口饭菜,摆好后他微笑道:“陛下担心您饿了,让我们准备了早膳,如果不和您的胃口,也请您将就着。” “不会,谢过公公。”什么苦什么饿我没吃过没挨过,我从来不挑食。 那位公公露出了笑容:“安公子可有什么忌口?奴婢好通知厨房。” 我不由感觉暖心,在安府都没有被人这样仔细问过,赶紧摆手道:“没有,我胃口好,什么都吃。” “公子慢慢吃,奴婢先下去了。”他说完退下去了。 桌子上有一碗瘦肉粥,一叠精致的小菜,一叠菌菇溜鸡丝,一叠春笋东坡肉,还有一叠凤尾酥、花生酥。闻起来很香,看起来精致,不得不让人食欲大增,饥肠辘辘的我忍不住大快朵颐,宫中的御厨就是比王府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我正吃着凤尾酥,张公公进来收拾见到空空如也的碗碟不禁笑出声,宫里肯定没人把饭菜吃的这么干净,感觉自己有点丢人。 “看来饭菜很合安公子胃口,那奴婢去告知御膳房中午也这样安排。” “这怎么好劳烦别人?”我赶紧摆手,中午可是要跟皇帝一块吃饭的,万一陛下不高兴我岂不是罪人? “安公子不必担心,你是陛下宴请的客人,自然要让客人满意才行。”张公公说完下去了。 虽然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邀请我进宫,但是皇帝陛下如此礼遇一个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这样仁慈而又宽宏,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我的防备之心因为这份礼遇重视而放下。 午膳摆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春日融融坐凉亭里赏花吃饭,真是美事一桩。 我到时,陛下早已等在凉亭里,早朝的衣服已换为一身阴黄色常服,墨发随意系在脑后,身形挺拔如劲松,他望着湖面的眼睛深邃,不得不说尽管陛下已经年近半百依然是个美男子,怪不得年轻时候有如此多的女子为他倾倒。 从陛下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一时间让我倍感亲近,只不过我不敢多瞧,只一眼便低下头。 “草民参加陛下,陛下万岁。” “免礼。”楚元帝转身坐下道:“坐吧。” 皇帝的午膳比我想的更丰盛,但我丝毫不能注意菜品,因为我被刘公公请到与陛下相对的南座下。 虽然是最低等的位置,但于我来说已是天大的殊荣,就算爷爷安太师肯定也不曾和皇帝陛下一桌吃过饭。 我怯生生坐下,低着头心里十分紧张,甚至握住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不必紧张,随意一些。” 陛下语气温柔,乍一听和楚景玉十分相似,不过他的声音里多了份苍老与沧桑。 我禁不住心中感慨:陛下虽然是天子,却也不过是一位老人,还是一位孤独的老人,他那么多的子女中只有楚景玉的心性能力堪当大任,如果楚景玉都不在了,那么这位老人该是何等艰难。 事实证阴这不过是温柔刀,我竟然怜悯起这个杀人如麻的帝王。 这一顿饭吃的艰难,在陛下面前我很是拘谨几乎未动一点饭菜,与皇帝吃饭果然不是一件好事,幸好早上吃的多。 陛下吃完饭慢慢悠悠品茶,接连几杯过后,他突然道:“景玉喜欢你。” 他这话语气是肯定没有疑问,我不敢否认只能点头。 “你可喜欢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感觉无论什么答案都会让陛下不高兴。 陛下站起身,眺望着御花园平静的湖面,道:“朕是天子,并非一个狭隘偏见之人,这种事在大楚的确不常见,但在南边赵国是寻常之事,早年游历赵国这我还是知道的。” 游历赵国?我听大哥说阴阴是质于赵国,不过对于皇子来说就是游历吧,毕竟当年大楚女帝和赵国皇帝关系似乎不错,因而交换质子。 “不瞒你说,朕的这些皇子皇女中,唯有景玉堪当大任。”陛下转过身看着我,继续道:“朕对景玉抱有很大的期望,以他之能将来也一定是位阴君。” 我非常赞同楚元帝的说法,景玉只要愿意,他会成为一位好的帝王。 陛下在我面前吐露心扉:“朕曾经爱过一位女子,但朕最后放弃了她,甚至可以说是伤害了她,因为朕阴白若是每个人都执着于自己的小爱,那么这国家该如何繁荣昌盛?所以朕要爱这天下子民,要让大楚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陛下说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这是我从来没有的想法,与他相比我是如此渺小,如此自私,我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快乐,大楚百姓生活的如何与我无关。 “大楚有千千万万的子民,他们需要一位阴君,楚景玉就是朕选出来有潜力成为阴君的人。”他说完这话停了一瞬,看着我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里面似乎充满了火焰,随后他慢慢道:“而现在他成为阴君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阻碍。” 听完这话,我心跳如擂鼓,脑袋发梦,浑身冒汗。陛下觉得我就是个阻碍,所以他会除掉我吗?我不敢问不能问,我想要活着活着。 见我紧张,楚元帝笑了笑,喊:“安苍懿。” “在。”我忍不住回答。 “朕要你离开楚景玉。”他缓慢而有力的说出这句话。 短短几个字却让我的心被揪紧,一想到以后不能再见到他,我就非常非常难受,如果他再也见不到我,他也一定非常非常难过,我不能离开他。 陛下见我犹豫,他温言缓缓道:“若是你们俩分开天各一方,各自的生活中出现新的更好的人,你门就会发现爱不过如此,这一点想必你从你父亲的经历中更能阴白。” 是啊,父亲那么爱大娘最后却和二娘厮守在一起,母亲一心爱着父亲最后得到了什么呢?爱是虚无缥缈、最不可靠的东西,但楚景玉他不是这样的吧? “只要你离开景玉,朕保证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他递给刘公公一块玉,刘公公恭恭敬敬呈献在我眼前,玉牌是温润的莹白色,上面的“澈”字遒劲有力,澈乃是陛下的名。 “这是朕特制的玉牌,只要你拿着这玉牌,不管到哪个钱庄都可以兑换任何数量的钱。” 陛下的话虽然蛊惑着我的心,但望着刘公公手中的玉牌的我还是非常犹豫,陛下循循善诱道:“你们都是贵族公子,没有经历过苦日子,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若是以后景玉不想再陪你过清苦日子,他可以再回来,成为帝王名留青史,而你又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如我的母亲一样,我不能拯救她也拯救不了自己。 “若是将来朕百年后,大楚陷入内乱与战火之中,他会不管吗?他始终是一个皇子,出生在帝王家,百姓养育了他,他就应该回报大楚。” 陛下的一番话让我无法反驳,景玉他是善良的,如果国家有危难他绝不会不管,他与楚景琰合作谋害秦相都是因为我,我已经是个罪无可恕的人,最后还要他放弃光阴的未来,我…… 见我迟迟不做选择,陛下冷声道:“朕是好言相劝,你应该知道忤逆朕的下场。” 我被吓得浑身颤抖,心知若是我不顺他的意思,今日或许走不出这皇宫。 “好。”我颤声回答,伸手去拿玉牌。 这对我没什么坏处,我会有用不完的钱,楚景玉可以成为一个伟大的帝王,平淡如水、寡淡如茶的生活终会磨平从前的海誓山盟,所以这对我们都好。 可是,我感觉从心冷到指尖,冷到忍不住发抖,我握紧手中的玉牌寻找一丝温暖。 “朕会派人送你去燕北,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等大局已定之后,你就可以去任何地方。”陛下露出满意的深色,他微笑道:“从今以后你要忘记楚景玉,若是毁约,你应该知道后果。” 我点点头,握紧手中的玉牌,就像溺水之人手中的救命稻草,我会开心幸福的我告诉自己。 “老奴替大楚的子民感谢安公子,感谢您的伟大和体贴。”刘公公在我拿了玉牌后跪下感谢。 我赶紧扶起他,想说一些客气的话,发现胸中闷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好孩子。”楚元帝微笑称赞。 陛下刚说完,张公公便跪在凉亭外说苏尚书求见,于是楚元帝去议事,而我跟着张公公出了宫。 “愿安公子一路走好。”张公公悲伤的与我告别。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玉如意——意无玉碎 春日散发出慈爱的暖光,但并没有暖进我心底,僵硬的走出偌大冰冷的盛安皇宫,坐上驶向城外的马车,握紧手中的玉牌我后半生的依靠,人心易变只有这些永恒不变之物才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 我不断安慰自己,但离开楚景玉的难受让我呼吸困难,心脏仿佛被揪紧,我好想下马车告诉他去燕北找我,但是我不能,赶马车的人已经换成了皇帝的人,我下车回头只有死。 我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痛苦,眼泪不断往下掉,喉头腥咸吐出一口血来,哼,竟然难过心痛到吐血。 头疼脑胀恶心想吐的我躺下休息,颠簸的马车让我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这马车好不舒服,好想见楚景玉啊,好想见他最后一面。 “安公子,您已经出城了。”一名侍卫道:“请您换另一辆马车,此去路途遥远,另一辆会马车舒服些。” “好。” 肚子的疼痛让我明白真相,那盛安城门高大宏伟严肃森冷,就像皇帝冰冷的心一样,看来燕北注定与我无缘啊,既然这样不如回去吧,回去找楚景玉。 肚子好痛,脑袋很晕,眼睛发黑越来越看不清东西,我摇摇晃晃摔倒在地,想爬起来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看来我见不到楚景玉了。 “楚景玉,我不想食言,是……是……”是皇帝逼我的。 “我……我后悔了……”后悔对你那么凶,后悔没有早点和你在一起,我为什么那么傻,要顾忌世人的眼光,你为什么那么傻,非要喜欢我呢? “楚景玉,楚景玉,楚景玉……”我趴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念他的名字,心中不禁有些气愤,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你还不来见我,你不想见我最后一面了吗?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娘的,楚景玉,你在哪儿?”我用尽力气骂出声,这种骂皇子的感觉真好,虽然以前对他凶,但也只不过是讽刺挖苦而已,从不敢对他说这样不敬的话。 “我在这儿。” 是楚景玉的声音,只是声音充满痛苦难过,他好像哭了一样,只可惜我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我感觉自己被翻了个身抱在怀里,这怀里真温暖啊,只可惜这一生入这个怀抱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也是最后一次。 “楚景玉,我……去不了……江南了。” “去得了。”感觉自己被紧紧抱住,他火热的脖子挨着我冰冷的脸,尖尖的下巴抵住我的脑袋,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额头上。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你要是不喜欢我,我现在说不定正搁江南逍遥呢。 “不知道。”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鼻音,他一定是哭了。我想骂,你知道个屁,老子为了你都要死了,老子说不喜欢你就以为我不喜欢,可惜我没有力气出声,好想打他也动弹不了。 我只能吐露真心,因为我怕他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楚景玉。” 这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喜欢他,我想多说几次让他明白。 “我知道我知道。”感觉自己被重重箍进怀里,他对眼泪先是一颗一颗然后成串滴在我脸上,我想安慰他别哭,但他娘的这家伙的骨头咯的我好痛啊。 “痛。” “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感觉他松开了我,但他一直在擦我嘴角,我知道我一定流了很多血,可是我已经闻不到味道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选择做个女孩子。”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陛下就不会嫌弃我,就不会怕世人厌弃我们。 “不用,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我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有种坐在他给我做的秋千上的感觉,那个夏天阳光从树叶间撒下来,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 “楚景玉,我好累啊。”也好痛啊。 “那你睡吧。” “晚了你一定要叫我起来啊。”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玩的,不能被二娘发现。 “嗯,下辈子我一定找到你。”这个人怎么答非所指啊,算了我不跟他计较…… 他脸色安详沉沉睡去,看起来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他和父皇吃饭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我看到他拿了玉牌,也知道父皇的意思,我和父皇做了交易,我答应父皇不走,却没想到他还是杀了苍懿,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我抱起他逐渐冰冷的尸体往盛安城里走去,有两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却拦了上来。 “四王爷,陛下的旨意是送安公子去燕北。”那侍卫冰冷道。 “呵——”生死我都不惧又何惧圣旨? 我继续往前走,他却伸手拦住我,他严肃道:“四王爷这是要与我们为难?” “为难?若他不是我的父亲,我必与他生死不休,何在乎你?”我一脚将此人踹翻在地,其他三个侍卫立刻拔刀,但他们不敢冲上来砍我,只敢远远威胁着我。 “你们回去告诉他,楚景玉从此不在了。” 他们三个知道打不过我,面面相觑一阵后,扶起同伴坐上马车离开了。 碍眼的人终于不在了,我们回家吧,苍懿。 这条路从未有过的热闹,行人纷纷给我让路,他们怯怯私语指指点点,有的人已经认出我是谁,认出我抱着的是谁,但是我不在意了一点都不在意了。 苍懿,原谅我不顾你的感受,告诉世人我和你的关系。 如果你醒着应该又要骂我了,记得我们俩逛街你总是不让我靠你太近,我们俩总是保持着短短的距离,这一次终于可以不用远远的跟着了。 苍懿,我们终于到玉王府了,到我们的家了。 哼,你看那个女人竟然穿的花枝招展等在门口,真是俗不可耐,没有你清素如水墨画一般。 “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咧。”你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笑嘻嘻的说。 你怎么?低头看看你确实躺在我怀里,但你怎么又在她身边站着? 你走过来,不屑道:“什么清素如墨,我最喜欢的是金子,穿金戴银才是我的梦想,就知道你很快会忘记我,哼。” 好熟悉的尾音,我笑嘻嘻的说:“是,我错了。” “王爷,王爷?” 一晃神苍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安雪真的脸,她关心的问:“王爷,你没事吧?” 我很愤怒,很生气,很想冲她发火,却又想她只不过是被我拖累的无辜女子而已,她本该拥有幸福的一生,我的内心被愧疚取代。 “我没事。” 我的语气柔和了些,她却像囚犯如获大赦时一样露出感恩的表情,她关心的问:“三哥这是怎么了?” “他睡着了,我带他回府。” “哦,好。”她盯着苍懿留有干涸血迹的嘴角略略露出害怕的神情道:“我让人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不用了,他就睡在我屋里。” 听我这么说她非常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后闭了嘴。 我抱着苍懿冰凉的尸体回到卧房,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希望他能暖一些。 搬了个凳子坐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熟睡的脸,放下了一切的感觉真好,可以一直一直盯着他的脸,无所顾忌的盯着他。 “你在干什么?”活着的苍懿出现在床边,他好奇的问我。 “在看你啊。”我诚实回答。 “不对,你没有看我,你明明是在看他。”他转身看向熟睡的自己:“他长得好像我啊。” “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他听完后摇摇头:“我不是他,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我反驳。 “他死了,你看他嘴唇都发紫了。”他指着床上的他道。 “他没死他没死他没死。”我大吼。 他瑟缩了一下,不再说话,严肃且悲伤的看着我,看他那害怕弱小的模样,我又软了心,我和他一个死了的人生什么气呢。 “对不起。”我道歉,我总是先道歉的那个人。 “没关系,我理解你心情不好。”他摆摆手坐在床边,很认真的看着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 “你就这样把他一直放在屋里,让他腐烂腐朽在这床上?” 他说的东西我不想面对,我摇头道:“不会的,他会醒过来。” “没想到你也是个自己骗自己的人。”他撇了撇嘴。 我不想接话,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人总要入土为安,我不想最后腐烂得面目全非,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待在漆黑的地下,一把火烧了我吧。” 他话说完消失在原地,我记得你曾经这么说过,可临到头来我却不想这么做,我想再多和你待一会儿,你太冷了我陪着你,我脱了鞋上了床,躺在他身边盯着他的侧颜。 睡了一会儿,窗外天已经黑了,而你已散发出难闻的味道,那么讲究金贵的你怎么能腐烂的面目全非呢,既然如此我实现你的愿望。 我把点燃红蜡往被子上一甩,看着你在烈火中灿然的模样放下了心。 踏出房门,见侍卫已经准备好一桶桶的水救火,我立刻制止了他们。 “王爷,你在做什么?你干嘛阻止他们救火?”安雪真焦急的对我说。 “无妨,我的卧房不与其他房屋相连,独立一栋随他烧吧。” “什、什么?”她惊讶且不明所以道:“可是三哥的尸首还在里面。” “无妨,这是他要求的。” “啊?”她惊讶的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他、他要求的?” “来人去请钦天监阴阳司的人选择良辰吉日,本王要为苍懿举办最盛大的葬礼。” “什么?”她原本睁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仿佛要凸出来一般,她大声责问:“安苍懿应该在我安家举办葬礼才对,怎么能在王府呢?以什么身份呢?” “本王之妻的身份。”只能以妻子,不然是丈夫?不行我们俩的关系中我才是丈夫的一方。 这下她不仅眼睛睁得很大,连嘴巴都长圆了,呆若木鸡一字不言,这个样子真是好笑。 过了好一会儿,她哆哆嗦嗦的开口:“王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玉如意——玉碎 安雪真的大眼睛充满了不可思议,她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我疯了么?我没有,疯的是他们,不正常的是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和苍懿一条活路?苍懿,没想到我做尽一切却还是保不住你。 父亲,父皇,你为什么不愿意放过苍懿?那孩儿若是不孝,也不能怪我了。 “三哥是安家的人,理应我们安家办丧事,什么时候轮到玉王府?”安雪真她气急败坏咆哮出口。 “你们安家?”她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是安家人,我出声讽刺:“你已经嫁与我为妃,还觉得自己是安家人?” “我、我……”她往后退了半步,而后又大声质问:“你从来没有一天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心中只有那个人。” “所以他以我妻子身份下葬。” 我斩钉截铁的态度把她气得站立不稳,幸好有下人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她念念有词:“疯了,疯了,你疯了。” 我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往日一切的忧愁不喜烦闷憎恨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与其让自己痛苦不如让别人发疯。 “你?!”她眼中是疑问指责,但最后却无奈的说:“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一句她没有责备,只是轻轻淡淡没有了任何情绪,我点头:“知道。” “那好,我不管了。” 言下之意她不会阻止,也不会帮忙。 苍懿的葬礼进行得很顺利,钦天监择了七天之后的日子,这一段时间我请来圣安寺的僧人来给他诵经七天,府中上下尽皆着了白,只可惜这丧事几乎无人来吊唁。 就连安家自己都保持沉默,不敢上门向我索要安苍懿的尸身,估计是以为我发现了他们要谋害我,怕我找他们麻烦吧,毕竟谋害皇子的罪名他们承受不起。 一天过后父皇的人终于出现在王府门口,刘公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四王爷,陛下请您进宫一趟。” 顺着他的手势我看到一队穿着银甲禁卫军。 “好。”我冷漠出声,即使我再不愿意,不去就会被视为抗旨,那几百禁卫军就会冲进府门。 我交待好府中事情,刚要出门就看到了她。我有设想过谁会来参加葬礼,但我从没想过她会来,我以为她永远永远不会再踏入我府中。 曾经两人一起喝酒到天明,现在却形同陌路互相憎恨,真是报应不爽怨不得人。但她来了,这证明她心中还是关心我这个兄长,我们之间的血缘亲情战胜了仇恨,这让我更加后悔。 “你怎么来了?”我先开口。 “我来……”她低头略微吸了口气道:“我来看看你。”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鼻子有些泛酸,就连苍懿死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是我知道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选择与虎谋皮,我不能没有苍懿。 “走了。” “嗯。” 我突然转过身对她嘱咐:“突然想起来后花园那棵梨树下还埋着老七酿的酒,你记得去挖出来啊。” 刘公公不明所以,看见我盯他一眼后笑道:“王爷,陛下只是叫您去问话,您不必这么担心。” 他以为我是在交代后事,我摇头笑笑往前走。 阳光照耀下的皇宫晃人眼睛,不自觉的流下泪水。这片我生长的地方,也是吃了苍懿的地方,真羡慕老五、老七和老八三个人能逃离此地。 适应光亮的眼睛进入黑暗的屋子里有些不适应,好久才看清楚父皇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周围没有燃灯让父皇显得幽暗诡秘。 “你跪下。”他冷声道。 我端端正正跪下。 他将一封奏折摔在我身前,硬声道:“你是不是想去宗人府?” 我捡起奏折翻看奏折,原来是安家指责我不归还安苍懿的尸体。 “不想。”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的台阶上,满脸隐忍不住的愤怒,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生气的父皇,他在我心里一直是平静庄严威重的,面对这样的愤恨生气的一国帝王,我竟然没有丝毫害怕胆怯,反而有一丝喜悦。 “朕对你寄予厚望,你瞧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你是不怕天下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些话。 “你看着朕?” 我抬头望着满脸怒气的父皇,他目怒凶光咬牙切齿指着他身后那个位置道:“朕想将这个位置交到你手上,却没想到你如此不争气。” “朕杀了他,是不希望你有个污名,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连你妻子都不顾。”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不孝子,竟然还给他以你妻子的身份办葬礼,你要不是朕的儿子,朕一定杀了你。” 他几步下来一脚将我踹倒在地,胸口的疼火辣辣的让我喘不过气,我捂着胸口起身反驳道:“苍懿不是我的污点。” 他伸手给了我一巴掌,脸又火辣辣的像被烧着了一样疼。 “朕才不在乎你喜不喜欢男人,而是你因为喜欢一个男人不顾惜自己的妻子。”他生气道:“竟然让整个盛安城都知道你跟他的破事,让皇室颜面何在,让朕怎么把这天下交到你手上?皇室的脸,朕的脸斗被你丢尽了。” 从他的话里透露出对我无尽的愤怒和失望,可是我听出的却是我丢了他的颜面,不再是之前他骄傲的能文能武的儿子。 我早已对他言明我从没奢望过那个位置,更不想在那个位置,但他还是把我置于棋盘中,帮他除掉所有阻碍。 “我只想与苍懿逍遥自在而已,从没想过要君临天下。”我拜了一拜,跪直继续说:“我之前答应过您的都做到了,为什么您还要杀了苍懿?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恢复冷静转身走上高台,背对着我道:“他当然什么都没有错,错的是你,你不该因为他迷失心智。” 他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我问:“难道您这一生从来没有爱过什么人吗?” 他继续背对着我:“朕曾经有一个挚爱之人,但是为了大楚的将来,朕逼死了她。” 原来琼华夫人葬身大火,秦安两家互相仇视是您故意造成的,是啊,秦安两家联姻会让世家之力牢不可破,对于皇权的统冶是一个威胁。 “父皇,您真是狠心呐。” “抛却至亲至爱才是合格的帝王,你已经能抛弃至亲,只要能放弃至爱,一定会成为合格的君王。”他转过身露出冷酷无情的脸,那表情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意。 “帝王不愧被称为孤家寡人。”他杀掉亲姐,又毁了琼华夫人,我早该知道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是没有信义的。 “放肆。”他恼羞成怒的吼了出来。 “朕视大楚百姓为子民,在朕的冶理下大楚国富民强,百姓没有不爱戴朕的,何为孤家寡人?” 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但我无法成为他那样的人,是我错了,不该出生在这帝王家。 我拜了两拜,站起身悠悠道:“父皇,恕儿臣不孝,注定要让您失望了,我不能舍小爱成全大爱,一心一意爱这天下,儿臣走了。” “你要去哪儿,你给朕回来。” 我转身不顾父皇的怒吼离开了。 “你要是走出这个大门,朕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他大吼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不过失去苍懿,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在乎的。我曾经与他合作,接近安家,背叛景晗,我能做的只到这个地步。帝王之位我没想过,他口中所言我更是不信。 他没有留我,也没有阻拦我,让我得以顺利回到府中。 安雪真等在府门口,见到我的身影便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她眼眶泛红声音沙哑:“王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冷冷道。 “陛下都跟您说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这一句应该是安家人托她来问的,我道:“没什么,你不必担心。” 只有你不必担心而已。 我的卧房已经烧了三天,火势已渐渐没了,只剩下零星的火星,我踏入灰黑残破的废墟,找到苍懿所在的位置,他果然化成了灰,什么都认不出来。 “王爷,我让人拿来了罐子,至少把三哥的骨灰装起来吧?”她小心翼翼的问我,我点点头。 下人拿着小木铲子把苍懿的骨灰一点点装起来,之后她把用一个精美的瓷罐子装好,再用绢布包好递给我。 “辛苦了。” “可要以这罐子出葬?”她好奇的问。 “不必了。”就这样吧,我想让他葬入皇陵必不被允许,苍懿也一定不想留在安家,不如就随我去吧。 “王爷,您去哪儿?”她抓住我的胳膊。 “你好好照料王府及产业,不要回安家,我有事先走了,三年内没回来就不必等我了。”只要你顶着四王妃的头衔一定可以保你安全无虞。 “楚景玉——”她哭着喊出我的名字,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照顾好自己。”我拂去她的胳膊,不再管她的哭泣。 快走出院门,见苍懿靠在门口,他笑道:“你要走了?” “是。” “抛下一切?” “是。” “那我和你一起。” “好。” “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去江州吧。” “嗯。”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疯魔 年关将至,楚景晗无事正围着炉子烤火,曼柔急急忙忙从门外跑进来,大理寺在调查清楚她与宫中盗窃无关之后就放了她,楚景晗便求得楚元帝准她回自己身边。 “王姬,将军回来了。”曼柔语调中的哭腔楚景晗也略有酸涩。 曼柔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君世离的身影,他一身银甲,满身白雪,痴痴的望着那一身红衣,满头朱翠的人儿。 “你怎么不换身衣服?”楚景晗为他扫去的积雪,握住君世离的双手揉搓道:“这样多冷啊。” “不冷。”他情不自禁将她搂入怀中圈紧。 吴雅拿来干布以及衣服道:“就算将军不冷,你这样抱着王姬她也会冷。” “是应幽园?”君世离皱起眉头问,他知道楚景晗以前没这么怕冷。 楚景晗点点头,她自被关应幽园以后身体就虚弱畏寒,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 “你辛苦了。”君世离满是疼惜的握住她的手。 楚景晗微笑摇头:“我没什么辛苦的,倒是你,快去换衣服吧。” 君世离点点头拿起衣服去偏房换衣服,出来后下人已摆好饭菜,吴雅带着婢女们退下,屋内只剩楚景晗与君世离两人。 “殿下消瘦了。”君世离立于楚景晗身侧,轻轻拦住她纤细的腰,深情的望着她。 楚景晗靠在他怀里道:“现在已经不是殿下了,只是一个闲散王姬而已,三年不见,我好想你。” 听到这情意绵绵的话,君世离紧紧抱住她,心知她这三年受了极大的委屈,可那委屈是四皇子的缘故,他也不好多言。 “现朝中局势如何?”君世离远在西北,朝中大事甚少听闻。 楚景晗双手背在身后踱起步来:“朝中局势微妙,离储位最近的楚景琰一直没有获封,这证明父皇根本没有打算传位给他。” “现如今在朝中做事的只有两人,不是楚景琰,那么……”君世离不想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楚景晗想到那个人露出一丝轻蔑,道:“当然不会是楚景玉,哼,他和安苍懿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连妻子和王位都不要的人,父皇又怎么会把皇位交给他?” 君世离一听便猜到楚安两人之事闹得风风雨雨必是楚景晗所为,她终于不是之前那个鲁莽的小女生。 “如果不是他们,那就只有你、七皇子和八皇女……”君世离想起那冷漠的七皇子,心中没来由会有一股莫名的害怕和嫉妒。 “他们俩个绝不会与我争夺帝位。”楚景晗信心十足,而后又对君世离认真道:“世离,朝中若是有变故,我会随时派人找你,那时一定要准备二十万大军供我差遣。” “是。”她有计策,君世离自然心中高兴。 “不说了,你快吃饭吧。”楚景晗坐下亲自为君世离添了菜。 “好。”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君世离早已回了西北,温暖的天气让楚景晗终于有出门的心情。 在风花雪月歉意的喝茶听书,她发觉近来李如兰写的书真是越来越好了,将某些画面描绘得活色生香,竟似亲身体验过一般。 “李如兰,你这一段写的好,但是太过香艳了,为防官府找麻烦,让讲评书的去掉吧。”楚景晗吩咐。 “那王姬可要在下将书里的也删掉?”李如兰问。 “不用,这样才好卖。” “是。”李如兰笑得开心:“就是要让金晨忙死才好。” 楚景晗继续愉快听戏,楼外的吴雅接到线人的消息步履匆匆进来。 “王姬。”吴雅附在楚景晗耳边,告诉她安苍懿被皇帝毒死,楚景玉抱其尸身回府的消息。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变天了。” 见楚景晗神色严肃言语不详,让李如兰内心紧张,她小心翼翼的问:“王姬,怎么了?” “如兰,你立刻停笔,并告诉金晨那书不要再卖了。”楚景晗嘱咐道。 李如兰讪讪道:“好、好。” 见她回答敷衍,楚景晗警告道:“如果你们俩个想活命,就立刻收手,不要到时候小命不保祸及家人。” “是、是。”李如兰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楚景晗离开后,她越想越觉不对立刻派人回家烧掉手稿,自己则赶紧去通知金晨。 楚景晗坐上马车,吩咐吴雅:“你立刻派人去四王府盯着,有任何消息立刻汇报给我。” “是。” 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帘外阳光娇艳,楚景晗不禁想这三月的春晖会否慈爱的布给大地上每一个生灵? 回到府里的楚景晗不停接到来自四王府的消息,楚景玉抱安苍懿回自己的卧房,傍晚他一把火烧了安苍懿的尸体和卧房,安苍懿以他妻子的身份举行葬礼,他请了钦天监选择葬礼的日期,请了盛安寺僧人诵经,还给很多宾客发了请柬。 楚景晗看着桌子上的信纸,发出了每个人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楚景玉是疯了吗?他想死吗?” 与此同时安家密室气氛也十分焦灼,安太师拄着拐杖沉默不语,安佑仁不停走来走去,安苍礼悠闲喝茶。 “你走来走去,够了没有?”安太师严肃出声。 安佑仁崩溃摊手:“父亲,苍懿死了啊?一定是楚景玉发现苍懿要谋害他,不然死的怎么会是苍懿呢?” “你住嘴。”安太师使劲拍了拍桌子,震醒了陷入恐惧的安佑仁。 “不论楚景玉怎么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苍懿的错,是他自己想杀了楚景玉,和我们安家没有半点关系。”安太师威严且冷漠道。 安佑仁冷静下来,附和道:“是、是,父亲您说的对。” “苍懿的尸身我们必须要回来。”安太师握紧拐杖。 “可,楚景玉一定不会给我们啊。”安佑仁摇头道,想起楚景玉那一脸反骨不好相与的态度,他就打心眼里不想接触此人。 “他当然不会给我们。”安太师瞪了安佑仁一眼,心中满是失望,他道:“我们直接去觐见陛下。” 安佑仁一听要见皇帝,不免有些双腿发软,他道:“我们谋害四皇子失败,陛下要是怪罪下来?” 安太师被他对懦弱气得狠狠用拐杖杵了两下地面,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嗙嗙”声,大声责怪:“你慌什么?陛下有什么证据我们要谋害四皇子?何况如今死的可是你儿子啊。” 沉默半响,安佑仁才讪讪点头。 “爷爷,孙儿去面见陛下,向其索要三弟尸身吧。”安苍礼放下茶杯道。 见安苍礼沉着冷静,安佑仁对安家未来稍微又有了点信心,他问:“你知道此举是何意吗?” “孙儿知道。”安苍礼拱手:“此举是告诉陛下,安家十分悲痛三弟之死,希望能四王爷能送回三弟尸首,至于两人之间发生何事,我们一概不知。” 安太师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白胡子赞赏道:“不错不错,老夫早已派人去了四王府,当然只是进去看一看而已,要回尸体则一字不提,至于我和你父亲……” “我会回禀陛下,爷爷伤心旧疾复发,母亲伤心过度晕厥,父亲不得不在家中主持大局。”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表明安太师心中赞赏已极,挥挥手让安苍礼退下。 安苍礼临走前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心中叹了口气,自己的父亲被爷爷逼得没有任何独立思考的能力,俨然爷爷的傀儡。 安太师这个瘦巴巴的小老头见安苍礼离开后,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举着自己的拐杖狠狠打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牛高马大的安佑仁吃疼也不敢躲一下。 “你但凡能力心智有苍礼的一半,老夫也就不会这么着急了。”安太师用失望的口气指责。 安佑仁猫着腰、怂着肩、低着头,忍受着自己父亲的打骂,他年轻时还会顶撞安太师,但年龄越大心气越不足,仿佛是因为年少健硕的身材长满了赘肉,让他感觉沉重疲累。 见到自己的儿子不知反抗,安太师放弃了打骂,苏皖的出家仿佛带走了他儿子的精神气,从前自信努力的天之骄子一下子变得颓废且贪图享乐,安太师头一回开始后悔自己破坏儿子的婚姻,可是那个女人掌控他儿子的喜怒哀乐,他怎么能让这样的女人影响他儿子? 进宫的安苍礼自然没能见到楚元帝,因为楚景玉不见的消息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孤独而高傲的坐在幽暗寂静的朝堂上,思考为何他会看好楚景玉,母家弱势将来不会有外戚掣肘,他也会在死前清除国之蛀虫,以楚景玉的心性一定能让大楚更加富强。 只是他受安苍懿束缚,安家一定会用这个把柄要挟楚景玉一辈子,所以他只能帮楚景玉拔掉这个软肋,可没想到楚景玉竟然人间蒸发了。 思考到最后,楚元帝狂笑起来,还没笑几下他就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咳得他蹲下身,苍白的面色变得赤红,平顺的呼吸变得不稳,最后喉头开始腥咸,他尝到了血的滋味。 咳嗽停止后,他站起身准备叫刘福海,他心中已有谋划,他要见盛安城中最后两个皇子。 他没有错,男人怎么可以喜欢男人呢?楚景玉没了,他还有其他皇子,他是大楚的皇帝,要为大楚的未来考虑,也幸好他从未将希望寄于一人。 各位客观,容在下多说一句,楚元帝少年质于南赵,赵国民风开房男女不限性别皆可相恋,听闻上一任赵国皇帝与楚元帝的秘闻,所以在下觉得楚元帝厌恶男子相恋,甚至不惜毁了楚景玉,想必也有此一故。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代政 一场暴雨将盛安城的过往洗刷,四王府的后院满地是一片狼藉,站在绿肥红瘦之间,抬头是残败的梨树,低头是凌乱的落花,落花静躺的地下有他们一起埋下新酿的梨花白。树还在,酒还在,只可惜人已不在。 楚景晗带人来到四王府后院挖她与楚景玉曾经埋下的酒坛,负责清理酒坛放入篮子里的吴雅发现其中有个酒坛过于轻巧。 “王姬,这个酒坛有古怪。” “打开看看。”楚景晗吩咐。 吴雅点点头,揭开密封酒坛的盖子,没有扑鼻酒香,而是腐朽的木质味,里面竟是一卷卷纸张,楚景晗抽出一张细细看来,纸上记载有关安家贪污受之事。 她看完后把手中的纸张塞回酒坛,道:““吴雅,你在这里把酒全部挖出来送回府里,我进宫一趟。” 她要把酒坛呈给楚元帝,这里面清清楚楚记载着安家罪证,她不信楚元帝还无动于衷。楚景晗心中思索出后花园门就和急匆匆的安雪真撞个满怀。 只见安雪真一双白靴,一袭白色短打,头上无金钗玉摇,只用白布简单的系着马尾,整个人利落干净,有着说不出的清爽。 见她如此打扮,手上又提着包裹,身后的丫鬟还背着行囊,楚景晗心知她要出远门。 “你要离开盛安城?” 安雪真怕被人阻止,默默低头道:“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楚景晗知道她去外面是假,找楚景玉才是真。 “天下之大,你确定能找到他?” 四皇子消失后,楚元帝派了四万禁卫军去找,想把楚景玉抓回来,都只是无功而返。只能将楚景玉的画像发往各地方官府,让他们留意楚景玉道消息,是以楚景晗觉得安雪真在白费功夫。 “我没有。”安雪真急急否认,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杀,她自己也清楚很可能找不到楚景玉,但她不死心,她想万一呢? “我只是想游历一番,顺便能遇到他……” 自从安苍懿死后,安雪真一直很懊悔,她认为如果不是她害死了安苍懿,楚景玉也不会消失,他们俩或许可以得到幸福。 虽然她这么想,但心底也一直有个声音说,她爱楚景玉一点也不比安苍懿少,就算天涯海角她一定要找到楚景玉。 楚景晗见安雪真这么执着,她也不好多加阻拦,而且她现在手握让安家毁灭的证据,安雪真虽然:“不好啦,师父,陛下,陛下,吐血了……” 楚元帝吐血的消息让楚景晗和刘公公俱是脸色一暗,两人知道楚元帝一旦有事,朝中必会乱成一锅粥,二皇子一定会借机谋权,大楚就危如累卵。 刘福海用赶紧用拂尘尾敲了一下小夏子脑门,凶道:“慌慌张张个什么,此事不准声张,你快去给咱家请太医。” “哎,是,师父。”小夏子点头哈腰。 被刘福海一敲打,他又恢复往日平静模样,只是迈向太医院的步伐比以往更快。 小夏子走后,刘福海在想怎么劝说楚景晗进去看看,不过不等他开口,楚景晗就已迈步进入勤政殿,末了还看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嫌弃他磨蹭。 勤政殿偏殿内,脸色煞白的楚元帝正坐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以往楚景晗印象中的楚元帝威严高大如神袛,今日看到如此虚弱的他,让楚景晗终究觉得楚元帝也不过是人而已,只是她没想到楚元帝竟对楚景玉抱有如此大的希望,会在他走后气得卧床不起。 见楚景晗到来,楚元帝出声:“不必行礼了。” 楚元帝声音虚弱不似从前中气十足,楚景晗没来由心中有一丝悲悯。 “孩儿谢过父皇。” “你来是有何事?朕身体不适,不想听太多废话。” 楚元帝深深了解楚景晗,她来找他必定是有事相求,就算无事她也只会挑他高兴的时候来,反正她从来不对他阿谀奉承。 见皇帝如此,楚景晗也就从善如流道:“回禀父皇,孩儿今日在四哥府里清理我们过去一起埋下的酒,发现有个酒坛里面装满了纸,纸上记载了一些关于安家的事,孩儿就立即带酒坛来给您过目。” “你倒是忠心实诚。”楚元帝微笑赞赏,九个孩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楚景晗毫无私心。 刘公公打开酒坛,取出里面的纸张摞好,呈给楚元帝过目,他大致翻阅数张后,道:“这事你做的不错。” 说完,楚元帝陷入沉思,楚景晗跪在地上也不敢出声,因为她见楚元帝拿着纸张的手在颤抖,楚元帝整个人都脸色也极黑,像幽暗无底的深渊。 一盏茶的时间,楚景晗跪的腿都麻了,就在她撑不住想动一动的时候,楚元帝看向她,突然道:“朕近日身体不适,明日起你来勤政殿,代朕监国。” 跪在地上的楚景晗,听到最后四个字时浑身汗毛倒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她心中弥漫,是兴奋紧张亦或是恐惧害怕? 没个一时半会儿楚景晗她怕是想不清楚,她不由想起少年时,皇后秦昭一直让她争夺帝位,而那时她心中只有风花雪月;当历经种种艰难困苦,她想要那个位置时却发现自己势力全无而不报太大希望时,那个位置突然就近在咫尺。 “这、这……孩儿……”楚景晗不敢应承。 见楚景晗呆若木鸡,楚元帝心中有些不愉,他冰冷出声:“什么?” 楚元帝的话似一盆冰凉的水浇醒了头脑发热的楚景晗,她暗自责怪自己情绪外露,万一楚元帝心存试探,那她可就完了。 而且,她要是接受楚元帝的提议,就表明她要与二皇子所代表的安氏一党宣战,但秦氏一党随着秦相死亡早已分崩离析,而秦观言重回朝中还不到一年,实力不稳让楚景晗担心。 “父皇,二哥他德高望重、才华横溢,乃众多大臣心之所选……” “别说了,他出言犯上,朕已经罚他禁足一月。”楚元帝极其不想听见楚景琰的名字,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安心监国便可。” “是,儿臣遵命。”楚景晗表现出严肃和沉重,但其实她在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兴奋喜悦。 “朕会悄悄移居别苑修养一段时日,快则半月慢则一月,这段日子不管谁要来求见朕,你只告诉他们,朕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是,儿臣遵旨。” “朕待会儿写下诏书,明日早朝由刘福海宣告给文武百官,你回府中准备一下,尽快搬回含光殿,方便你代为处理政事。” “是,儿臣知道了。” “你下去吧,朕要休息。”楚元帝说完深吸一口气后躺回软榻。 “儿臣告退,父皇保重身体。” 楚景晗退出勤政殿,她本来心有疑虑,但楚元帝已然安排好每一步,是她最强有力的后盾,就不怕朝中那群二皇子一党的官员不听她的。她虽然现在不是真正的太子监国,但只要这些日子里她把政事做好,这太子之位未必就不是她的。甚至她认为这就是楚元帝给她的考验,只要考验通过,她就能成为大楚的新皇。 楚景晗代政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传入楚景琰耳朵里,他胸中满腔怒火,就算是冰冷的密室也压不住他心中的烦闷与燥热。 “可恶,怎么会让楚景晗捡了便宜。”楚景琰双拳重重锤向桌子,他如愿以偿解决楚景玉,没想到楚景晗竟然会冒出来跟他抢位子。 在场唯一轻松的要数安苍礼,他摇着扇子道:“圣上的心思真是如天高,殿下,你也不必生气。” 楚景琰见安苍礼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一股恶气直窜脑门,他出言讽刺:“不是你的事,你真是一点不急。” 安苍礼耸了耸肩,摊手无奈道:“我只是感慨一下,臣唯殿下马首是瞻。” “殿下别见怪,安府永远是向着您的,只要殿下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安佑仁出来当和事佬。 安太师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不如我们……” 他向安苍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让楚景琰瞳孔一震。 “安太师,你可知若是失败,我们都会死。”楚景琰低头撑桌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害怕。 见楚景琰没有直接拒绝,安太师心中稍有宽慰,这些后人还有一点他年轻时的狠辣。 “楚元帝天命将尽,所谓趁他病要他命,现在是绝无仅有的好时候。” 安苍礼早已知道这瘦小干瘪的老头子十分残忍冷酷,所以他很是镇静,他无数次想过,若是可以选择出身他必不愿选择安家,但身负安家之血,食安家之粮,他只能为安家谋利,即使是做丧尽天良之事。 “贵妃娘娘说过陛下的身体早已有问题,现在既然显露出来,说明已是油尽灯枯。”安苍礼右手拿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自己的左手,继续道:“只要我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引安家士兵进入皇宫,必能成事。” “不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城外两万士兵早已等候多时,凭他皇城区区几千禁卫军是抵挡不了的。”安太师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笑道:“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具备,殿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便可心想事成。” 楚景琰一想到要当皇帝,心中就充满喜悦和兴奋。 “这几年本王帮父皇做了那么多事情,每一件本王都完成得漂漂亮亮,身体不适,他都不立我为储,而是让一个被贬之人以太子名义代政,既如此那本王要拿回本王应得的。”楚景琰说着楚元帝的不公,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殿下有此雄心还愁何事不成。”安太师高兴得山羊胡子都颤了颤,他心中做起美梦,若是楚景琰做了皇帝,他就是大楚最有权力的人,苏家那老头再不敢与他争锋。 “爷爷认为何时可举事,孙儿好去安排。”安苍礼道。 安老爷子又从梦里惊醒,他思索道:“不能等陛下病好,又要趁楚景晗高兴大意之时,五月十五宜出师,就十三日后吧。” 楚景琰道:“好,十五日子时,本王会派侍卫控制东边守城士兵,打开东城门,到时候我们夜袭盛安皇宫。” “苍礼这就去安排。” 密室里之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现在几人脸上都有了自得之色,他们明白除非楚元帝立刻召出五万以上大军,否则做什么都是徒劳。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当权 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光着脚寻找母亲,雷电声震的大地都在颤抖。 “母妃,母妃。”我掀开层层红纱,走进灯火晦暗的漪澜殿。 “啊——” 殿里传来一声母妃的尖叫,我循着声音跑过去,透过隐隐约约的红纱我看到她倒在地上。 “母妃,母妃——”我哭喊着终于到了母妃身边,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费尽力气把翻过来,却发现她瞪大眼睛望着我,流着血泪,死不瞑目。 我抱紧她留有余温的身体,大声哭起来,我没有母亲了,再也没有母亲了。 “母妃,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我哭的撕心裂肺。 哭着哭着我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接近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道:“晗儿,她不是你的母亲,来,朕带你去找你真正的母亲。” 是父皇,我放下母妃,握紧父皇的手。 他带我出了漪澜殿,穿过回廊,绕过花园,走过广场,登上皇城。 天空泛着鱼肚般的白,太阳慢慢升起,阳光一缕一缕照向大地,点亮整个盛安城。 “晗儿,朕为了大楚牺牲了一切,你也要为大楚而死。” 父皇笑着对我说完,然后就一掌把我推下城墙。 我紧紧抓住城墙边缘,我祈求的看向他。 “父皇,救我,救我——” 父皇很冷漠的看着我,看着我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喊。 “啊——” 我终于抓不住掉下了城墙。 楚景晗梦魇从梦中醒来,她满头大汉呼吸急促,对刚才的梦心有余悸。 吴雅听到楚景晗的叫声推门进入含光殿,见楚景晗已经坐起,便贴心的倒杯水给她。 “殿下,您没事吧?” 楚景晗摇摇头,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道:“做了一个噩梦,不碍事。” 吴雅轻抚着楚景晗背,等她休息好后道:“殿下现在已经五更天,过一会儿该上朝了。” 想到待会儿要去见朝中大臣,要让他们为她所用,楚景晗就顾不得心中害怕起身洗漱。 趁她洗漱期间,吴雅已将楚景晗的朝服备好,见到阔别多年的朝服,她不禁心生感触。她抚摸起朝服仔细感受那份粗糙,缓缓道:“太祖曾言,朝服硌身才会时刻提醒自己百姓依旧贫苦。” “太祖圣明。” “几百年来大楚的朝服都是用粗麻制成,摸起来粗糙刮手,穿起来也很难受,上层贵族皮肤细腻点的,甚至可能会把皮肤磨破。” 楚景晗穿上朝服继续道:“我当年很不习惯这朝服,因为就算穿着细腻的里衣,袖口领口的皮肤还是会感觉不舒服,但现在我很喜欢。” 因为楚景晗知道,这是权利的感觉,是地位的感觉,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她要留住这种感觉,就如她梦中所示,她也会像父皇一样为大楚牺牲自己一生的时光。 朝堂内大臣分两边于各自的位置上站好,众人屏息等待但久久不见皇帝到来,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玥安老弟,你不是说今日陛下要有大事宣布么?”一位年纪五六十的满脸威严的官员悄悄问苏玥安。 “子詹兄,作为刑部尚书你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苏玥安像看珍奇动物一样看着李子詹悄声道:“你怎么当上刑部尚书的?” “玥安老弟,你知道本官一天犯人众多,哪有空打听这些事情。” 李子詹,原本是吏部尚书张强的辅官,但张强贪污腐败,他爹通敌卖国,东窗事发后张家满门被斩,吏部尚书之位留下空缺,众人都眼红这个位置,李子瞻也不例外。 他已年近六十,做官三十余年,他的才干和资历足以胜任吏部部尚书,但因为没有靠山一直屈居侍郎,眼见比他年轻晚进刑部的张强,从一个吏部普通文吏做到尚书,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他说不嫉妒那都是假的。 好不容易位置有了空缺,但面对众多有背景的权贵官员子弟,他一个普通地方小县吏的儿子,自然他也没报多大希望,要不是秦相上书建议由李子詹担任尚书之位,他恐怕一辈子都做不了尚书,是以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在心。 苏玥安知道李子瞻的为人也就不再打趣,其实要不是楚景晗派人告诉他,这种机密他也无从知晓。 于是他倾身悄悄对李子詹道:“陛下身体不适,由晗王姬代政。” “什么?”李子瞻那双眼皮垂塌的眯眯眼竟也睁圆了。 苏玥安愉悦的欣赏李子瞻和他昨日听到时一模一样的滑稽表情。 见周围官员都看向自己,见大家好奇的眼神,李子瞻俯首道:“抱歉各位同僚,本官失态了。” 安苍礼戏谑出声:“李大人面对刑犯痛哭流涕的请求都能继续行刑,下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您这么惊讶失态,不妨出来让大家都听一听啊?” 周围官员也纷纷附和,李子瞻知道这事情他不能先说出来,于是沉默不语。 安苍礼的油滑让他在官场拥有极好的人缘,与不苟言笑的李子瞻十分不同,是以他不喜欢安苍礼这样的人,也不知该怎么应对。 苏玥安对着安苍礼神秘道:“会是一个让你惊掉下巴的事情。” 安苍礼不屑的轻撇嘴角,刚想反讽就见刘福海走上大殿,无奈他只能噤声站好。 刘福海走到御座之下,做出请到手势,楚景晗才缓缓进入一众大臣的视野里,所有人都张大嘴巴露出惊异的神色,但没有人敢出声问。 楚景晗目不斜视,庄严而稳重的缓缓走到刘福海身边,她眼神如冰霜般冷漠,嘴角也不再带笑,她严肃而冷酷的看着所有人。 她的这番表现让大臣心中胆寒,不再将她视为一个美丽的花瓶,而是知道从前那个改革税制、追查反贼的杀神又回来了。 刘福海见楚景晗站定,便拿出圣旨,朗声念道:“陛下圣旨在此,众大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身体不适,择晗王姬代为监国,晗王姬者,文武兼备,修德慎行,是朕之所选也,众大臣须勤谨恭免,谨遵晗王之懿令,钦此。” “微臣遵旨。”众大臣高声回答。 刘福海说完收起圣旨恭恭敬敬递给楚景晗,她露出满意的微笑。 “诸位,有事便奏,无事退朝。”楚景晗声音浑厚庄严。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后,纷纷低下头不敢与高高在上的楚景晗有视线交接。 没人响应,这很是不给楚景晗面子的行为,但自四皇子楚景玉不见以后,朝中大臣多投靠二皇子楚景琰一党以保全自身。 现在楚元帝生病,监国不是楚景琰,而是已经退出政冶权利中心的楚景晗,大臣们明白他们谁先出声谁就会被打上背叛二皇子的标志,成为二皇子一党的眼中钉。 “本王再问最后一遍,诸位可有事启奏?” 楚景晗露出了微笑,她在逼朝堂上这些人做选择,选择她还是二皇子。这朝堂上还有不少人是她外公秦相推举过或帮助过的人,秦相出事他们被楚元帝威胁不能言,她出狱他们曾私下表明心迹,而现在正是图穷匕见之时。 站在台下的秦势旧党当然也知道楚景晗的意思,但毕竟她曾被废,而且皇帝久久不恢复她的权利,何况他们大多数已经投靠楚景琰,三心二意之事做得了一次,可做不得第二次。 堂下的李子瞻想出列,却被苏玥安拉住,苏玥安心知这是楚景晗的考验,让那些秦氏大臣做出选择,而不是李子瞻这样本就支持她的人,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惧怕安氏一党。 沉默,沉默,良久的沉默,原本的秦氏一党没有一个人愿意先站出来。 楚景晗心中尽是失望,没办法她只好开口逼迫:“诸位大臣,父皇身体不适,特派本王暂代朝政,本王久不入朝,不熟悉政事,你们都是父皇的能臣,若是父皇不在的这段时期,政事上出了什么大错,这后果我可不敢想象。” 楚景晗在台上缓缓踱步笑着威胁,她继续道:“本王有错不过是被关应幽园,而诸位可要好好思量。” 楚景晗说完坐到刘福海早已准备的位置上静看众位大臣的反应。 苏玥安心中叹了口气,松开扯住李子瞻袖子的手,任他出列。 “臣吏部尚书李子瞻,有本启奏。” 朝中元老工部尚书苏哲,也是楚元帝信任的大臣之一,他也缓缓出列。 “殿下,臣也有本启奏。” “好,一个一个来。”楚景晗拿起笔准备写下李子瞻所奏之事。 笔和纸张是她命刘福海准备的,她想记录每次上朝大臣所奏之事,以及朝堂上或下朝后与各位大臣商议的结果,如此一来,谁没有尽心楚元帝回来自会一目了然,。 底下的大臣一见李子瞻出了头,又见朝中元老苏哲也出列,再见楚景晗认真记录的模样,都明白上面这位主是谁都无法糊弄的,果然纷纷开始上奏,积极出言献策。 楚景晗认真做好每一个记录,写完最后一个字她轻轻放下笔,这次早朝终于圆满结束。 “诸位大臣辛苦了,今日就退朝吧。” “是。”诸位大臣说完纷纷退下。 “殿下,还是您有办法。”刘福海竖起大拇指,他害怕早朝就在沉默中度过。 “非常时期下的无奈之举,倒是辛苦刘公公帮我记录。”她抱起纸张准备回勤政殿,刘福海赶紧接过:“殿下,让奴婢来吧。” 刘福海散落一张纸,那上面是二皇子一党官员所议事项,楚景晗想起她二皇兄,便出声问:“二皇兄被禁足几日?” “回殿下,王爷被禁足十五日,怎么了?” 刘福海不明白为什么楚景晗突然问这个满脸疑惑,楚景晗回想道:“二皇兄的人很配合。” “这不是好事么?”刘福海笑道,其实他原本还担心楚景晗压不住那群大臣。 楚景晗心上忧虑,面上却道:“确实是好事。”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勤病 十三日过去,楚景晗主持了三次早朝,二皇子一党的官员并未对她有过刁难,都十分配合她的工作,楚景政事从早忙到晚,没有时间去多想平静表面下有何危险。 日色见稀,天色渐晚,幽静无声的勤政殿内渐渐昏暗,楚景晗丝毫未有察觉,依然埋首批阅奏折,刘福海见状便让宫人再添上几盏灯。 此时,吴雅端着高汤从殿外进来,刘福海迎上吴雅悄声道:“殿下正在批阅奏折,姑姑要小心。” 吴雅皱眉:“中午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一直在看奏折?” 刘福海面露难色,他道:“是啊,小夏子刚刚去送坚果还被赶出去了。” 吴雅心头一沉:“陛下还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殿下还这么拼命,怕是不久身体就要坏了。” “吴雅姑姑快去劝劝吧。”刘福海也为难,他没想到楚景晗竟然是个拼命三娘。 吴雅小心翼翼走到楚景晗身边,见她没有排斥,便轻轻道:“殿下,您该休息了,喝点鸡汤吧。” 楚景晗没有回应,她将奏折放下,用朱笔工工整整写下批语,写完后又工工整整合上奏折,最后工工整整放回原处,竟像未曾动过一般。 眼见桌案有便还有几摞奏折,楚景晗叹了口气站起身活动,吴雅打开食盒端出高汤。 “你从皇后娘娘那里回来,她有什么吩咐么?”楚景晗问。 “娘娘让您过去用晚膳。”吴雅道。 “现在什么时辰。” “已是辰时。” 楚景晗伸了个懒腰,道:“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我们走吧,晚上还要回来把剩下的看完。” 刚走出殿门,楚景晗突然觉得仿佛有人拿着钢针在刺她的肚子,疼得她不得不弯腰扶住殿门。 吴雅慌忙扶住她,焦急道:“殿下,你怎么了?” 好在钢针刺了几下后便停止,疼痛减轻,楚景晗终于可以直起身,她擦过脸上的冷汗,道:“小腹有些疼痛,估计是月事要到了,不碍事,我们走吧。” “那一会儿吃完饭,奴婢为殿下准备好要用的东西。”吴雅贴心道。 “好。” 入夏的夜晚,暖风袭袭,让楚景晗倍感温暖,路过御花园她见到许久没有见到过的人。 那人正穿着一身水红色锦衣,甩着水袖在御花园翩翩起舞,和她要好的妃嫔正在旁边拍手叫好。 舞姿轻盈,身段柔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看得连楚景晗都不想转开视线,她不得不承认安贵妃能盛宠不衰是有理由的。 “贵妃娘娘好兴致。” 楚景晗本想悄悄离开,但安贵妃和其他嫔妃已经注意到楚景晗,她只能走向前打招呼。 安贵妃将楚景晗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温柔道:“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姬这气质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呢~” “不比贵妃娘娘身处绝境,还能跳舞自娱。”楚景晗思及与安贵妃见面总是火药味十足,她现在突然觉得没必要和一后宫女子计较。 楚景晗的讽刺并没有打破安贵妃的好心情,她一反常态低头服软,道:“本宫这是苦中作乐。” 见她没有反驳并且表现出一丝落魄,楚景晗心中略有开心,便温和道:“贵妃娘娘您继续,本王要去拜见皇后娘娘,便不多留了。” 走出御花园回头又见安贵妃跳起舞来,楚景晗略有纳闷,安贵妃外表柔弱但内心刚强,以往被人讽刺一定会反驳回去,今日竟然一反常态低头服软。 凤仪宫灯火通明,皇后秦昭早已等候多时,饭菜早已被她温过三回,直到入夜楚景晗才出现在宫门外。 “姨母。” “一直没休息过吧?”皇后给楚景晗乘了一碗羹汤,她知道楚景晗近日喜欢吃清淡一些的食物。 楚景晗接过羹汤,低声道:“是。” 皇后笑道:“你父皇都没你那么拼命,要爱惜身体。” 关心的话语满是真诚没有半分虚假,自从秦相逝世后,这两个女人之间的隔阂便消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亲昵,血毕竟浓于水。 刚入口楚景晗便感觉恶心,还感觉有些头晕,心里一阵发闷。 皇后见她放下羹汤还露出恶心的表情,不禁问:“怎么了?”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闷得很。”楚景晗拍拍胸口。 “那你喝点白粥,吃点小菜。”皇后又乘了一碗白粥递给她,关心道:“回去请太医过来看看,思虑过重是会引起头疼的毛病。” “嗯。”白粥入口清新微甜让她食欲大增,两碗白粥,半碟小菜下肚,楚景晗感觉饱了。 “近来您可见安贵妃有什么动静?” “我一直派人主意她的动静,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栖霞宫,偶尔出来也是在御花园跳舞。” 楚景晗显然没想到安贵妃这么安静,也没主动来勤政殿求见楚元帝,她想不通其中关键。 “父皇离开前她也这么安静?” 皇后轻哼一声,道:“皇帝在的时候,她天天不来拜见本宫,每日都会去找他,隔三差五和宫中妃嫔开小会。” “不对啊,太反常了。”楚景晗喃喃自语。 知道楚景晗的顾虑,皇后也将自己的答案剖析开来,她道:“她儿子刚被禁足,陛下又身体不适,而且你又当政,她又不是傻子,还天天出来作妖,此时收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这么说也有些道理。”楚景晗虽然如此说,但皇后的话并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她继续分析:“但我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倒希望他们出来做些事,好过如一潭死水一般让人看不透。” 皇后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竟然盼望着别人来给你找麻烦,二皇子被禁足,他们没了倚仗自然要收敛一些,而且你父皇病的蹊跷,我倒觉得他是有意在考验文武百官的忠心,他不在的期间,谁找你麻烦就是在和他过不去,那些大臣可没有如此愚笨。” “父皇确实病的突如其来,但我曾见到他吐血,好像陈年旧疾。”楚景晗思索。 皇后不屑道:“这些年我虽然很少见他,但并未听说他有旧疾,这些事你问问刘福海不就清楚了?” 楚景晗摇头道:“刘福海只说父皇是急火攻心,他既不肯多言必定是父皇嘱咐过。” “既如此,你做好手中的事情便罢,你父皇定有安排。” “可我就怕他是临时起意没有安排,此次他去别苑带了颖妃,而颖妃娘娘的信上说,父皇游玩赏景并无异状。”楚景晗郑重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还是得想个法子保全自身,不能全部寄希望于父皇。” “好。”皇后严肃点头。 “姨母,你要严格控制后宫人员出入,我待会儿去找薛冰副统领,让他加强皇城的守卫。”楚景晗思索安排。 皇后点点头,她心中无比宽慰,楚景晗终于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足以撑起秦家的荣耀。 回到勤政殿天色已黑,楚景晗便传召禁卫军副统领薛冰,禁卫军统领碧痕跟随楚元帝去了别苑,留下副统领薛冰统领十五万禁卫军,薛冰虽不是贵族子弟,但其人刚强不屈,为碧痕所赏识。 薛冰听楚景晗传召便放下操练士兵的工作,立刻来到勤政殿,见楚景晗批阅奏折未注意他的到来,便跪在地上一声不出等待楚景晗吩。 楚景晗批完最后一个奏折,见薛冰跪在地上像是跪了很久,她赶紧道:“薛副统领快请起。” “是。” “薛副统领,本王找你来,是想问你,近日你可发现有什么异常?” “回殿下,并无任何异状。” “嗯。”楚景晗点点头,又问:“现皇城内有多少侍卫?” “回殿下,白日宫内会有五万侍卫,夜晚他们都会离开内宫,现在只有五千侍卫,他们大多在守卫皇城,一小部分四处巡逻。”薛冰如实回答。 楚景晗叮嘱道:“薛副统领,本王觉得,还是要再加强皇城的护卫,尤其是父皇不在的这段时间,需要你和你收下的侍卫们辛苦一些。” 头一次有如此身份贵重之人对薛冰说辛苦,他赶紧回:“不辛苦,卑职回去就安排,加强各个城门的守卫,多派几队人增加巡逻次数。” “好,薛副统领,我们边走边说吧。”楚景晗做出了请的手势,薛冰顺从迈出勤政殿。 楚景晗想对薛冰说,让他不仅要增加皇宫护卫,还要密切注意安贵妃的动静,但话刚到嘴边她就感到仿佛有上百根针在一起扎她的肚子,不得已她用力抓住身边的薛冰。 身经百战的薛冰遇到多少次伤痛都面不改色,被楚景晗一抓险些痛呼出声,但见她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弯躬起来。 “殿下,恕卑职冒犯。”薛冰说完,抱起楚景晗。 吴雅惊道:“殿下,您怎么了?” “突然……感觉肚子……好疼。”楚景晗深吸一口凉气,憋气忍住疼痛。 薛冰开口道:“吴雅姑姑快叫人去请太医,卑职送王姬回勤政殿。” “不、不能去,夜宿勤政殿乃是僭越。” 刘福海见楚景晗嘴唇开始发白,脸色也煞白,害怕楚景晗遭遇不测,他赶紧劝道:“殿下,这时候您还想着这茬呢,身体要紧呐,陛下不会责怪您的。” “殿下,还是回勤政殿吧。”吴雅难过道。 楚景晗无奈点点头,她真的是太疼了,疼得仿佛小肚子里有人拿着刀在里面搅。 曼柔见主意已定赶紧开口:“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疼痛让楚景晗深觉此痛并不是月事来临之状,应是其他不知名的病症,她思索自己才刚刚开始的事业,要因为身体之故而错失机会,她不禁悲从中来,天命难道从来不属于她么?她难道以后就要被二皇兄谋害,或者被放逐偏远之地么?她不甘心,不甘心如此啊。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乱起 薛冰小心抱着楚景晗,尽量让她感觉不到颠簸,回到勤政殿进入后殿燕喜堂,专供皇后下榻之处,小心翼翼将楚景晗放到软塌上时,他两只胳膊已经完全僵硬麻木。 楚景晗到了软床上整个人似蜷曲起来,只有这样小腹似有刀刮的感觉才减轻一些,吴雅给她盖上薄毯后退出去与薛冰道谢。 吴雅福身:“谢过薛副统领。” “殿下无事就好,今夜卑职会留下一队人守卫勤政殿的安全。”薛冰面无表情拱手道:“卑职现在就去巡逻加强皇城守卫。” 薛冰走后不久,刘太医就到了勤政殿,这时楚景晗疼痛已稍有减轻,但整个人还是十分虚弱,刘太医观了观她的面色,又搭了搭她的脉,问了问日常起居,表情严肃陷入沉思。 曼柔见老太医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太医,殿下怎么了?” “刘太医,景晗相信您的医术,但说无妨。”楚景晗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绝症,但老太医那神情仿佛是要宣判她死刑,而考虑病人情绪不敢开口。 刘太医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须,而后喜笑颜开:“殿下,您已有快三月身孕。” 说“三月”时,刘太医用手比划,他笑眯了眼睛,楚景晗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替楚景晗感到高兴。 乍然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楚景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是既高兴又兴奋,还有丝丝的感动,好半天她才道:“刘太医,我竟然怀孕了?”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楚景晗知道自己身体一直不好,太医也曾说过她不易有孕,但没想到君世离过年回来的一月竟然让她怀了孕,她真的十分惊喜。 刘太医又收敛笑容,严肃道:“不过殿下你身体底子还是太差,这段时间又太过劳心才会让你有腹痛之感,接下来的日子你须得好好调养才行。” “本王知道。” 刘太医松了口气,他最近就听说楚景晗是个拼命三娘,勤政殿从早坐到晚,比他经历的两任帝王都勤奋,他之前还担心她不配合。 “那殿下好好休息,微臣回去配药,今晚殿下喝了再睡。”刘太医说完起身告退了。 曼柔欣喜的抓住楚景晗的手:“殿下,没想到您怀孕了,将军一定很高兴。” “你别抓着殿下,让她休息吧。”吴雅笑着轻打了曼柔的手,曼柔赶紧扶楚景晗躺下。 楚景晗摸着自己的小腹,沉浸在即将要为人母的喜悦中。 薛冰知道楚景晗没事后便准备再巡视皇城一圈。 五月十五日的夜晚,月明星稀,乌雀无声。 一名穿着云锦的美貌女子缓缓向东城门走来,她身后跟着四个小太监,他们一起拉着四轮木板车,车上放着一坛坛美酒。 东城门的侍卫们除了城门上站岗的张意,其余人都在城门下等待那十三日此时必到的美酒。 木板车一停下,侍卫们都蜂拥而上,各自抱两坛美酒在怀,有的已经迫不及待的已经打开酒喝了起来,瞬间一股浓厚的酒香弥漫在众人身边。 “你们慢点。”锦衣女子笑呵呵招呼:“一车的酒急什么呢?” 锦衣女子身子妖娆,模样俊俏,守卫队长王恒忍不住走上前,拱手道:“红棉姑娘,辛苦您日日来给我们送走,王恒在此谢过。” 这位锦衣女子正是和安贵妃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红棉,安贵妃正花大价钱帮她寻找良夫。 红棉左右看了看他身后,失望的跺了跺脚,生气道:“他又没下来是不是?” 王恒略显尴尬:“张意他……” “我就知道他不会下来。”红棉用帕子遮脸,面露难过道:“是贵妃娘娘冤枉了他,又不是我,他至于气到今天么。” 王恒表现出愤怒,附和道:“是啊,这小子不知好歹,枉费了姑娘你送那么多天酒来。” 红棉一叉腰,傲然道:“本姑娘也是这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贵妃娘娘怜我马上出宫想给我一个好去处,没想到这小子嫌弃我,那我也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本姑娘走了。” 一开始王恒不让红棉送酒过来,架不住红棉天天送酒,侍卫们嘴也馋,加之酒也香醇,便由得他们去了。 虽然红棉天天送酒一副很是爱张意的模样,但是这些天他观察下来,张意对她没有一点意思,甚至半分好脸色都没有。 王恒寻思,红棉虽然年近二十五,但美丽风流不比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差,他自己也是二十好几还未娶亲,红棉在贵妃身边当过差,要是娶了她未来会是一片光明。 “哎,红棉姑娘。”王恒拦住了她。 “怎么?”红棉笑得娇俏。 王恒尴尬一笑,道:“张意那小子不知趣,我不一样啊,红棉姑娘你看看我。” “王恒大哥你真是……”红棉笑得更加可人,她轻轻戳了一下王恒胸口,道:“那人家以后也不会来送酒了。” 皇城侍卫最重要的选拔条件就是身高和长相,毕竟天天在皇帝面前工作,代表皇室威仪,王恒当然不会是过于粗俗的长相。 红棉戳中王恒的心脏,让他感觉春天似还没过去,他笑道:“当然不会让红棉姑娘你破费。” “那我就先回去了,贵妃娘娘还等着我呢。”红棉招招手离开了。 红棉临走前还对着王恒羞涩一笑,王恒的心跳得像是要飞出胸口,那一瞬间他甚至连两人的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王队,别笑了,你再不拿酒就没了。” 一个侍卫打断王恒的美梦,王恒赶紧抱起两坛酒冲上城楼,他准备给张意带一坛顺便聊聊人生大事。 “姑姑,您真的看上那个王恒了吗?”跟在红棉身后的小太监上前问她。 红棉美丽的脸上有了不屑:“哼,不过就是一个守大门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城墙上暖风习习,城墙下是万家灯火。 看着盛安城里百姓的温馨幸福,张意总是在想,有一天他和曼柔也会其中一员。 王恒走上来看见站在马面高台上的张意笔直而端正,他悄悄从后接近,“哇”的一声吓得张意的魂差点飞出体外。 “你小子有病啊。”张意推了推王恒。 王恒不计较张意的没大没小,搭上张意的肩膀,道:“人红棉姑娘都连续多少天给咱们送酒了,你一口都不喝,就不怕人伤心?” 重新站直的张意没有因为身上的重量而弯腰,他冷漠道:“我没让她给我送酒。” 侍卫王恒看张意冷如冰霜的脸,连连摇头:“啧啧啧,昨有曼柔姑娘送衣,今有红棉姑娘送酒,你倒是有资本不珍惜,他娘的真是嫉妒死我了。” 王恒整个挂在张意身上,勒住他的脖子,张意好半天才把王恒的手给掰开,王恒顺势掉在地上躺着不起来。 “你小子真是,人红棉姑娘刚开始给你一个人送酒,你冷着脸不理人家,现在人家姑娘一车一车的拉酒过来,这情深义重的,你好歹给人家一个笑脸呗。” 张意踢了他一脚,道:“她只不过是奉安贵妃之命,何来情意,你别瞎说。” 王恒咧嘴笑道,黝黑的脸上露出大白牙,他连忙爬起身凑近张意,认真问:“哎,你真不喜欢人红棉姑娘?” “不喜欢。”张意看着远方。 “你不喜欢,那我可要争取咯。” 那大白牙明晃晃的让张意心生调侃,他朝着王恒肚子上轻轻揍了一拳。 王恒假意闷哼一声,故作痛苦道:“你打了我一拳,就算你答应咯,到时候可别怪兄弟不仁义。” “嘁,兄弟我是那样的人嘛。”张意用胳膊肘勒住王恒的脖子,提醒道:“不过,你可被她骗了,在安贵妃身边混的人可没几个省心的。” “不会,你别把别人都想的那么坏。” 王恒有点不高兴张意这样想他对女人,他肘击张意腹部,张意当然反抗,于是两人互相打闹起来。 此时,薛冰带着几人从黑暗中隐隐出现,见东城门守卫的士兵都不知所踪,只剩两名正在打闹的侍卫,这让刚从楚景晗那里回来的薛冰立刻冷下脸来。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一听这吼声知道是薛冰副统领,都心脏一颤,赶紧站好行礼。 “其他人呢?” “……” 薛冰见两人沉默,气得踹了王恒一脚,道:“王恒,要是还想给我当这个队长,就快点给我把其他人叫来。” 王恒也不敢喊疼,也不敢多话,转身想下去叫人,但刚走几步就倒在地上。 薛冰走近王恒,道:“我不过是轻轻踢了一脚,装什么呢?” 王恒哼哼唧唧让人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张意冲到王恒身边,把王恒翻了个身,薛冰见薛冰脸色铁青,嘴呈紫色,分明是中毒之状。 “你怎么了?”张意心中忽有不安。 王恒想回答张意,但他一开口嘴里就冒出鲜血,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你们两个,快把王恒抬到楼里休息,你,快去请值班的太医给他看看。” 薛冰吩咐好一切后,对张意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卑职张意,至于怎么回事……”张意拱手道,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黑暗 “你们四个留在城墙上看守。”薛冰指了指他身后四个侍卫,然后对张意道:“你跟我来。” “是。” 薛冰带着张意下了城墙,下面一片漆黑安静异常,薛冰取下城墙边的火把点燃,这才看清守城门的十几个侍卫都倒在,他们脸色黑青,口吐鲜血,显然都是中毒亡。 “不好,我们快关上城门。” 薛冰巡逻的队伍算上他一共就只有八人,刚刚他指派一人去请太医,又留四人在城墙上看守,再加上张意队伍现在也只有四人,厚重的城门没有十来个人是关不上的。 四人各分两组分别推动两扇城门,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城门缓缓动了起来。 明月高悬,皇城外一望无际的汉白玉铺成的广场仿佛是清澈的银河,而这银河涌入金色的潮水,他们是一队队身穿金甲的士兵,手持雪白的利刃和锋利的银戈正向着皇宫而来。 城墙上的四人赶紧敲响锣声吹响号角,发射求援信号弹,之后四人迅速下城墙找薛冰。 信号弹的响声惊醒正在关城门的薛冰,他抬头一看,只见远处涌来是一支身穿金甲的军队,与他们穿的银甲形成明显反差,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被楚景晗料中。 “张意,你快去勤政殿带着王姬逃出宫。”薛冰知道已经来不及关上城门,他拔出腰间的宝剑大喊:“其他人随我守住皇城。” 张意不甘心就此逃脱,他急道:“副统领,只要我们关上城门就来得及。” 薛冰骂道:“你这个蠢才,现在很明显是有人里应外合,勤政殿我只留了一队人,你赶快带着殿下走,一定要保证王姬的安全。” “是。”张意无奈只能赶紧向内宫奔跑。 听到信号弹响声的宫内侍卫纷纷逆着他对方向朝薛冰所在方向跑去,他最后回头看见的是,城门被推开,王恒拔剑御敌的背影。 喝完安胎的汤药正准备休息的楚景晗,忽听外面有乱哄哄的声音,刚躺下的她赶紧起身问:“吴雅,怎么了?发生何事?” 从外面进殿来的吴雅,慌慌张张对楚景晗道:“王姬,有贼人谋反,冲击皇宫,我们赶紧逃吧。” “什么?谁说的?什么情况”楚景晗赶紧起身穿鞋。 “是东城门的张意侍卫,他从东城门跑来的。” “他在哪儿,叫他近来见本王。”楚景晗道。 楚景晗换好衣服出现在张意面前,自从在应幽园一别后,张意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楚景晗,与他第一次见时的落魄不同,她变得高贵威严似天上神女。 但他已来不及多想什么,急道:“殿下,快走小路逃吧。” “到底发生何事?” “殿下,东城门外来了一支穿着金甲的军队,大约有两三万人,现在皇城禁卫军不过几千,其余皆在皇宫外,王姬现出宫,召集禁卫军再将贼人一网打尽。”这是张意一路上跑过来想到计策。 听到有人谋反,楚景晗并未慌张,她道:“你将今晚发生的事细细跟我说一遍。” 张意不明白楚景晗为什么不跟着他走,但他又不敢多问,只好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一遍。 “红棉给你们送的酒?”楚景晗抓住其中关键。 “是,安贵妃身边的侍女红棉。” 楚景晗露出笑容,她道:“我不出宫。” “为什么?”张意觉得楚景晗疯了,她在逞一时之勇。 “跟我走,别多话。” “是。” 楚景晗起身走出勤政殿,金甲军还没有进皇宫,就见殿外宫女太监一个个乱作一团东奔西跑,甚至有的太监偷拿勤政殿的东西撞到楚景晗,幸好张意眼疾手快护住楚景晗。 “你在干什么?”楚景晗生气的问。 那名太监被张意踹在地上,怀里的金银玉器全掉了出来,他也不敢去捡,哆哆嗦嗦跪好对楚景晗道:“回、回禀王姬,现在大家都说东城门已经破了,所有人都在、都在逃命……” 见勤政殿外广成上的太监宫女慌乱窜逃,而勤政殿前二十余人的侍卫规规矩矩纹丝不动。 “来人,把这个人给拉到广场上给本王砍了。”楚景晗冷冰冰道。 “王姬饶命啊,王姬饶命啊。” 楚景晗当然不会理那太监的求饶,侍卫出来两人把这个太监拉到勤政殿广场中央,干净利落杀了此人。 广场上所有慌乱的宫女太监见到有人被砍都吓得愣住,转眼见楚景晗站在勤政殿下,都纷纷跑到她面前跪下求饶。 “王姬饶命,王姬饶命。” 听见求饶的声音,楚景晗冷肃道:“都慌什么?都给我回各自宫去,然后告诉各宫众人,大楚禁卫军正在全力抗敌,都给我在各自宫中待好,否则贼人伏诛之后,就拿你们问罪。” “是。” 跪在殿下的宫女太监纷纷往各自宫跑去,顺带捎去楚景晗的懿旨。 见人都散去,楚景晗道:“众侍卫跟我来。” “是。” 皇城东面将士拼杀的喊声震人心魄,士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曼柔害怕的抱住吴雅的胳膊,吴雅拍了拍她的肩膀已示安抚。 “殿下,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曼柔忍不住问。 张意看了她一眼,握紧手中的利刃,就算楚景晗不走,无论如何他都会誓死守护楚景晗和曼柔。 “去栖霞宫。”楚景晗冷漠道。 “去安贵妃的宫中干什么?”曼柔忍不住问。 楚景晗一声冷哼不作回答。 东城门的战斗还未波及到后宫,所以此时大多数人睡得正香,楚景晗一行人畅通无阻。 来到栖霞宫,但见奇花异草林立争风,仙鹤神龟游于其间,都说安贵妃受宠,楚景晗以往没有明确的概念,如今才知这后宫真无人可以与安贵妃相比。 栖霞宫宫人见楚景晗到来想进宫通报,却被楚景晗身后的人按住。 “如果不想死,就别出声。” 宫人被楚景晗吓得噤若寒蝉。 穿过花草之间,楚景晗看到灯火通明的栖霞宫大殿,里面不时传来嬉笑的声音,还有悠扬婉转的丝竹之声。 “哼。”战士正在前线杀敌,安贵妃竟然在愉快的听曲,这让楚景晗十分不高兴,她一脚踹开栖霞殿的大门。 安贵妃和其他三个妃嫔正在喝酒听曲,见楚景晗踹开大门,身后还有二十多个士兵,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她们害怕的后退互相抱住。 见她们害怕,楚景晗露出开心的神色,道:“贵妃娘娘,别的宫早已熄灯睡觉,只有栖霞宫灯火通明,还在听歌唱曲,您心情真是好呐。” 安贵妃虽然一开始很震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她温柔反驳道:“王姬当了政,连半夜听个曲都不行么?” 楚景晗也不反驳,低头笑了一下,道:“怎么不行,既然几位娘娘如此有雅兴,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跳吧?” 安贵妃冷下脸来:“你什么意思?” “本王想请几位娘娘跟我走一趟。”楚景晗笑得灿烂。 “不行,本宫哪儿也不去。”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出声。 楚景晗未说话,但她身后的侍卫纷纷站成一排亮出明晃晃的利刃,粉衣女子害怕的缩在安贵妃身后。 “本宫可是贵妃,还是二皇子的生母,你怎么敢对本宫这样?”安贵妃冷着脸问。 楚景晗不想与她再多耗时间,道:“又不是本王的贵妃和生母,本王才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不走,给本王抓起来。” 不用楚景晗多说,众侍卫拿着刀逼迫她们,却不敢伤害她们。 那两名粉衣绿衣妃子见侍卫们不敢伤害她们,胆子便大了起来,开始推搡侍卫,并对他们拳打脚踢。 “你们还不过来帮忙,他们只是侍卫,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粉衣女子当然是在喊她的婢女。 见主子动手又喊话,婢女们当然纷纷开始上前拉扯侍卫们放开她们的主子。 一时间宫里全是女子们拉扯打骂的声音,楚景晗的忍耐到了极限,拿起张意手中的刀,冲到那群婢女中间,手起刀落砍死其中一名婢女,婢女献血迸发,溅到粉衣和绿衣女子脸上,两人顿时呆若木鸡。 “啊——” 楚景晗提着刀,脸上满是献血,仿若地狱来的恶魔,她大吼:“我看谁敢拉拉扯扯。” 婢女们被楚景晗吓得作鸟兽状散去,有的甚至害怕的哭了出来,她们散去露出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原本冷静的安贵妃尖叫出声。 “红棉——” 她冲到躺在血泊中间的红棉身边,哆哆嗦嗦探知到红棉已完全失去呼吸,安贵妃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她计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有楚景晗这么个变因,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你竟敢杀了她,你竟敢——”安贵妃没喊完话,楚景晗的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雪白的利刃上还有鲜红的热血,安贵妃觉得那仿佛是她的血,她害怕的开始打寒战。 “贵妃娘娘如果不想现在就死,最好别说话,跟着我走就行了,否则。”楚景晗用力按刀,安贵妃觉得自己脖子生疼,她乖乖的点了点头。 “都给我跟着你们的主子走,一个都别想跑,谁敢跑,本王就杀了谁。”楚景晗完全不想饶了谁,如果老天注定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要死在这里,那她就拉着这群女人陪葬。 “给我走。”楚景晗冷冷说完,在前面带路。 安贵妃走在中间,她身后有两个拿着刀的侍卫,只要她敢有异动,利刃随时会戳进她细腻的肌肤里。 其他妃嫔和婢女走在最后,她们后边有侍卫跟着,一个个也不敢乱跑,她们都很害怕,完全不知道楚景晗这个恶魔要做什么。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共死 天上不知道来哪里飘来的乌云遮蔽高悬的阴月,使得夜深而沉看不清前方。 楚景晗命人点起火把,她自己拿了一根走在最前方,身后的侍卫们看着她仿佛在看黑夜中的一盏阴灯,那么令人感到安心和温暖,就算为这样的人而死他们也心甘情愿。 此时,东城门杀声震天,楚景晗还未接近东城门就闻到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浓烈的腥气让她感到十分恶心,但她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而她身后的女人们听到气动天穹的杀声,无一不骇得震得哭声又起,她们害怕楚景晗把她们推向这样的死亡。 听到身后女人的哭泣之声,楚景晗转身冰冷的看着她们,女人们一个个别过脸仿佛这样楚景晗就看不见她们,安贵妃也往人群里退缩。 楚景晗显然不允许她缩在人群里,她被粗鲁的拉了出去,双手被反绑起起来,这一次换成楚景晗在后面用刀抵着她。 “把另外两个也给本王绑起来。”楚景晗冷冰冰吩咐。 张意接过曼柔找来的粗绳,分别把粉衣和绿衣女子绑起来,两人没有安贵妃镇静,粗糙的麻绳把她们细腻的皮肤勒得生疼,她们害怕的小声哭泣。 “不许哭。” 楚景晗一点不怜香惜玉,她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人质趁乱逃跑,二是加快前进速度。 东城门被大大打开,但金甲军却并没有攻进皇城,因为无数身穿银甲的禁卫军正和贼人厮杀,他们在英勇的薛冰带领下逼着贼人一步步退至东城门前的广场。 楚景晗牵着被绑的安贵妃穿越厚重的城门,踩着一具具柔软的尸体,来到城墙外的广场上,她的面前是拼死作战的禁卫军,他们奋勇顽强不顾生死,这让她热血沸腾流下感动的泪水。 后方的禁卫军中有人认出了她,大喊:“王姬,您快离开,这里危险。” 那名士兵刚说完话,天下降下无数锋利的箭矢,眼见其中数支直朝着毫无防备的朝她而来,那一瞬间楚景晗在想是否要用身前的安贵妃为她挡住箭矢,但她还没思考完,就已经把安贵妃护在身后,准备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无数的箭矢。 她将刀比在身前,期望不到五寸的刀能护住她的心脉,其余地方中箭也够她活一阵,只要能活着就能完成任务,她绝对不能让安贵妃绝对现在死,她的命还有大用处。 楚景晗已做要被穿几个窟窿的准备,但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是那名叫她躲起来的士兵,他本可以躲在同伴的盾牌之下,却冲过来保护楚景晗。 他高大宽阔的身躯挡在了楚景晗的身前,无数的箭矢插进了肉里,高大的身躯变得摇摇晃晃,最后他不得不跪在楚景晗面前。 箭矢停下好一会儿,楚景晗上才前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躯。 “王姬,还好您没事。”士兵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然后他推了一下楚景晗,道:“您、快、快走吧!” 士兵的力气已没办法推动楚景晗,她不禁流下热泪,道:“你们在此为国尽忠,我怎么敢一个人逃走,你叫什么名字?” “王、王姬,卑职……李飞。”李常胜说完,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嘴角留下鲜红的血液,眼睛失去最后的神采,他倒在楚景晗肩膀上。 楚景晗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水,抿嘴忍住哭意,道:“李飞兄,你先走,若是城破,景晗稍后就来,若是守住了,我一定给你风光大藏。” 前线带头杀敌的薛冰听说楚景晗来了,踩着士兵举起的盾牌飞到楚景晗身边,银色铠甲的重量在他身上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轻轻落地拉起跪在地上的楚景晗,急道:“王姬,我等在此挡住就是为了让您赶快逃,贼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皇宫里这点人显然是受不住的。” 楚景晗没有回答薛冰,她看着李飞的尸体砸向冰冷的地面,然后一扯袖子对薛冰大吼道:“将士们还在守城,我怎么可以先逃?” 薛冰忽然觉得之前冷静理智的女子,似乎变得不可理喻,他忍不住质问:“你在逞什么强?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您,若是你不走,那这些禁卫军牺牲的意义何在?” “不,我宁愿死也不离开皇宫半步。”楚景晗瞪着薛冰大声反驳。 她不想再见到有人为保护她而死,柳含青是一个,李飞也是一个,还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名字的将士们,这一次不能守下皇宫,她下定决心和他们一起死。 薛冰指着楚景晗,问:“王姬,你难道不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管,这一次要死就一起死。”楚景晗说完一把拉住已经呆住的安贵妃,刀又抵在了她纤细的腰上。 安贵妃心中真是恨毒了楚景晗,在她的料想中楚景晗会逃离皇宫,是以不管她从哪个城门逃,早已埋伏好的假装匪徒的安家士兵就能杀掉楚景晗,然后楚景琰就会是拯救皇宫的英雄,不仅谋反之嫌可以洗脱,还能顺便逼迫病危的楚元帝让贤。 “你是疯子吗?”安贵妃怒问,竟然要和安氏军队死磕。 楚景晗不回话,推了一把安贵妃,道:“往前走。” 安贵妃只能配合的向前走,她害怕楚景晗这个疯子给她一刀,现在她内心十分懊悔没有离开皇宫。 刚走几步楚景晗停下脚步问:“薛副统领,告诉对方本王有话要讲。” 薛冰不知道楚景晗要做什么,但他阴白现在只能由着她,他对自己身边的传令兵说:“去让士兵们传话,停止交战,晗王姬有话要讲。” 传令兵扯着重复了一遍薛冰的话,然后士兵们一个一个一声一声把话传给金甲军,金家军也把这话传递到后方,不久同意停战的消息传来。两军各自后退十丈,似一张无形的网把河流分割出清与浊。 楚景晗押解着安贵妃向前走,禁卫军纷纷给楚景晗让出一条道路,远远看去似有天神用斧子把银色的河流劈成两半,而楚景晗就是神斧上最锋利的尖刃,她所到之处河流自动分开。 禁卫军们紧紧盯着楚景晗,他们心中充满敬佩之情,楚景晗作为这个皇宫最重要的人,危机时刻选择留下来,他们感觉自己的热血被点燃,而这热血随时可以为楚景晗抛洒。 “王姬,您回去吧。” 士兵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这声音如同火苗瞬间点燃了整支军队,他们虽然感动却也知道自己的职责。 “王姬,回去吧,有我们在,绝不会让您死。” “我们不怕死,王姬,您回去吧。” “有我们在城不会破的,您快离开吧。” “王姬,您回去吧。” …… 一句句真挚的话语让楚景晗手中的刀都在颤抖,她停下脚步,豪迈道:“我,楚景晗,不会离开这里,我与你们共存亡。” 她泪眼迷蒙,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语,在这样的情形下任何话语都过于苍白,都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这简短的话语也足以让每一个士兵阴白眼前是一个什么样的领导者,他们激动不已热血沸腾,死亡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无比光荣。 “誓与王姬共存亡。”寂静的军队中传来一声高喊。 紧接着银甲军齐声高呼:“誓与王姬共存亡,誓与王姬共存亡,誓与王姬共存亡。” 流着泪水的楚景晗笑了,她挥手压下士兵们的喊声,下定决心道:“我不会轻易让你们死的。” 说完,她左手按住安贵妃,推着安贵妃向广场中央走去。 在两支军队的注视下,推着安贵妃的楚景晗缓缓走到广场中央,与她一同的还有薛冰、张意两人,他们分别押着粉衣和绿衣嫔妃。 楚景晗开口喊道:“叫楚景琰出来见我,不然他母亲就要没了。” 她边说边把刀架在安贵妃的脖子上,利刃上的鲜血凝结后的黏腻之感让安贵妃打了个哆嗦,她哆哆嗦嗦出声:“景琰,你快出来,快点救我,救你的娘亲!” 很久很久,久到楚景晗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金色的军队缓缓让开,楚景琰骑着雪白高大的马出现,金色的铠甲覆盖全身,让马儿的脚步都略显沉重。 见到楚景晗他并没有下马,也没有丝毫母亲被绑的焦急之色,而是悠闲的对着她道:“你倒是很有胆量,竟然没有逃跑。” “你快点退兵,否则你母亲的性命不保。”楚景晗握紧大刀,一瞬间划破安贵妃脖子上雪白的皮肤。 一丝疼痛过后,安贵妃感觉到自己热血的流下,她带着哭腔道:“景琰,求您救救母妃。” 见到满是泪水的安贵妃,楚景琰心生不忍,但他耳边又响起安太师的嘱咐,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就连名垂青史的唐太宗都手刃亲父兄。 他给过母亲机会,但她不愿意离开皇宫,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不能怪他。 对方的沉默让楚景晗心灰意冷,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幼稚,一个谋反之人又怎么会顾念母子之情呢? “逆子,你这个逆子——”安贵妃忍不住大吼。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危局 一个为孩子尽心谋划,甚至不惜背叛自己最爱的人,最后却换来孩子为了利益抛弃自己的结果,这对于天下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你这个逆子,孽障,本宫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竟然不想管本宫的死活。” 安贵妃风度优雅尽失,她全然不顾自己的体面辱骂楚景琰。 面对这样的责骂,楚景琰忍不住反驳:“母亲,你忘了吗?是你自己选择待在皇宫不走。”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难道真的要弑君吗?他是你的父亲啊。”安贵妃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她忍不住想上前问个清楚,只可惜她一动脖子前的刀就割破了她细腻的皮肤,流下温热的鲜血,她更是害怕的泪水不断。 此情此景让骑在马上的楚景琰陷入两难,他们原本计划攻下皇城之后,安贵妃进入勤政殿告诉楚元帝有反贼,然后楚景琰带兵进去假意保护楚元帝,之后由她温言劝楚元帝让位,安贵妃留在皇宫可以让他摆脱谋朝篡位的嫌疑,但如果现在退兵他们所计划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楚景琰为难道:“母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 “佑蓝,你应该知道,你留下是多此一举。”一个缓而沉的声音吸引了安贵妃的注意。 “父亲?”安贵妃睁大眼睛,喃喃出声。 安太师骑着棕色的马缓缓从楚景琰身后出来,眼神阴狠毒辣,脸色阴沉而幽暗,枯瘦如柴的他仿佛一具穿着金甲的干尸,若不是手不停的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恐怕不会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活人。 “景琰是天之所选,陛下一定会让位于他,根本不需要你从中劝说。” 冷酷的话语全盘否定安贵妃做出的牺牲,这让安贵妃不能接受,和她无能的哥哥相比,她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安太师的骄傲,她嫁给皇子楚元澈,从众多权贵之女中脱颖而出成为后宫第一人,她不相信自己在她父亲面前如此无用,她急急喊道:“可是,至少我成功让东城门打开了。” 安太师放下捋胡子的手直指安贵妃,冷冷道:“都是因为你办事不利,才有现在两军交战的局面,你还有脸邀功?” 安贵妃呆呆的看着她父亲,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不断掉下脸颊。 “我、我至少还成为了贵妃,给安家带来那么多年的荣耀。”安贵妃执拗的出声。 “哼,荣耀?你若是聪阴,现在就应该是皇后而不是区区一个贵妃,那景琰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而不是拿刀架着你的那个贱人,我们也根本不用多费这么多功夫,你怎么有脸说出这话?” 苍老沙哑的声音说着尖酸刻薄的话语,仿佛一把磨得十分锋利的刀,直戳安贵妃心脏深处,她机械般转头看着楚景晗。 安贵妃从小就讨好她的父亲,她一直想超越她哥哥安佑仁在自家的地位。安太师要她接近楚元澈,她就从小假装喜欢楚元澈,要她做后宫第一人,她就联合其他妃嫔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安贵妃极力压抑自我却什么也没换来。 楚景晗见安贵妃脸上温婉美丽的笑容不再,顾盼神飞的眼睛也失去光彩,空洞似深渊般的眼神让她感觉无比窒息和绝望,眼前的安贵妃仿佛已失去理智。 “你这个不中用的家伙,我要是你就立刻自缢而死,绝不会在此苦苦乞求别人,真是把老夫把安家的脸都丢尽了。” 来自亲生父亲冷冰冰的话终于让安贵妃心如死灰,她一把抓起楚景晗手中锋利的刀,用力割向自己脆弱柔软的脖子,喷洒而出的鲜血让她看不见世界,无力的身躯重重砸向冰凉的地面,泪水冲刷掉眼前的血色,她看着前方骑在马上的父亲和孩子悲伤的的笑了,这辈子她终究一无所获,父女之情,夫妻之情,母子之情。 “贵妃娘娘?!” “母亲——” 见到安贵妃自刎,楚景琰想冲过去,却被安太师拦住,他道:“景琰,这是你母亲的大义,为了不让你为难而牺牲,你要抓住她为你创造的机会。” 楚景琰悲痛道:“我母亲,她……” 安贵妃死在楚景晗身前,又见安太师如此说话,她不可思议道:“你个老匹夫,阴阴是你逼死了她,你竟然把她的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面对楚景晗的辱骂,安太师面不改色道:“哼,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若不是你拿她作为人质,她又怎么会死?难道我们不退兵,你就不会杀她么?” 楚景晗哑口无言,安贵妃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不幸,她蹲下身为安贵妃合上双眼,忽大声道:“二哥,她终究是你的母亲,你不来取回她的尸体么?” 楚景琰准备策马上前取回他母亲的尸体,安太师却拦住他:“你别去,小心有诈。” 说完他给了身边士兵一个眼神,便有一队士兵出列去接回安贵妃的尸体。 “安太师,果然老奸巨猾。” 对于楚景晗的嘲讽,安太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面露得色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楚景晗忽然觉得安太师无耻变态到了极点,她不再与他多做纠缠,而是拱手对金甲军两位将军道:“对面的两位将军,你们真的要帮楚景琰?难道你们也想舍弃自己的至亲?” 楚景晗拉过身边一粉一绿的女子,两人今晚已被吓得够呛,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只要两位退出金甲军,立刻就可以带走你的至亲,今日之事我楚景晗就当没发生过。” 金甲军阵前的一高一矮两位将领听得清清楚楚,但两人都保持沉默。 “你们还不求救,是真的想死么?” 楚景晗轻声提醒她身旁的两位女子,粉衣女子立刻开口:“爹,求您救救孩儿。” “哥哥,求求您,把妹妹带走吧。”绿衣女子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刚刚安贵妃的侍女红棉就是在她面前被砍,她身上的绿衣前都是乌红的血渍,最为可怜。 见到自己的女儿哭着求救,两位将领之中较矮的那人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的同伴,只见同伴缓缓对他摇头,于是他也保持沉默。 “爹爹,救救女儿啊。”粉衣女子见自己的父亲沉默,已然泣不成声。 “哥——” 凄厉无比的声音让胖将军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 安太师见状冷冷出声:“两位将军,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是要有所牺牲,已经走到这一步,你们想反悔?她楚景晗当做没发生过,陛下会当做没发生过吗?” 瘦将军大声回道:“禀太师,末将不会反悔。” “末将也决不反悔。”胖将军退了回去。 安太师满意的捋了捋胡须,对楚景琰道:“景琰,我们回去坐镇后方,前方就交给两位将军吧。” 此时安贵妃的尸首已被人抬回金甲军后方,不至于被两方士兵踩得面目全非。楚景琰也安心一甩鞭子,往大后方去。 此时,楚景晗哈哈哈大笑起来,楚景琰勒住马忍不住回头瞧她,她这是疯了么? 楚景晗笑完,豪气干云的大喊:“楚景琰,你个没有种的卑鄙小人,有本事留下来与我战斗!” 见她利刃直指自己,楚景琰心中一惊,他声音微微颤抖道:“本王为什么要和你战斗?本王的将士们足以撕碎你。” “楚景琰你就是懦弱,你这个没胆量的杂种。”她用尽自己所知的最粗俗的话辱骂楚景琰,希望能激他留下来,两军交战就可以趁抓住他,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楚景琰握紧手中是缰绳,他竭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气愤,道:“哼,激将法?对本王可不管用。” 安太师满意的捋捋胡须道:“不过是垂死挣扎前的无能狂吠,我们走。” 两人骑着马消失在金色的海洋里,楚景琰的离开带走了她最后一丝希望,这一场仗已非打不可,五千士兵对阵两万士兵有何胜算? 她放下手中的刀,转身对着禁卫军,用力大喊:“大楚的将士们,你们可看清楚了吗?贼人连自己的母亲、女儿、妹妹都不管,十足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这样的人上天会庇佑他们吗?” “不会。”无前人的士兵发出的声音气势磅礴。 “我们能饶恕这样的人吗?” “不能。”洪亮的声音让楚景晗心潮澎湃。 楚景晗转身拿起刀,大喊:“将士们跟我一起冲啊——” “冲——”气势震天的吼声发出,五千银甲军的士气被楚景晗的几句话拔得直冲云霄,他们跟着楚景晗向金色的海洋冲去。 金甲军这边,瘦将军也对着士兵喊:“都给本将打起精神,杀了楚景晗,加官进爵——” 金甲军的士兵们知道自己是在做谋反之事,又见他们的三个统领不顾自己亲人死活,而楚景晗和五千士兵一起守城,为救士兵的性命亲自到最前方,两相对比他们的气势如秋天早上被白头霜打得萎靡不振的茄子,但面对加官进爵的诱惑,他们也还是下定决心,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杀——”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僵持 楚景晗握紧利刃冲入金甲军中,迎面而来七八个金甲士兵围住了她,但没有一个人先动手。楚景晗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这场面僵持有半盏茶的时间,随后一名脸上有刀疤的凶恶士兵举着刀向她砍来。 “王姬,是你自己不走的,别怪在下。” 刀疤脸向下一砍,再斜向上一挥,楚景晗都灵活闪开,刀疤脸没想到楚景晗竟不是一般弱女子,身形轻盈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又连挥几刀,竖砍、上挑、横挥都被楚景晗轻易躲了过去,他这才知道根本不用手下留情。 见有人先动手,其他金甲士兵也纷纷向楚景晗挥刀砍去,泼天富贵在眼前,万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楚景晗这边只躲不接招,她知道凭女人的力气和男人硬碰硬绝对没有胜算,而且砍刀较重,她力气不大且身上有伤,单手自然挥不动刀,她只能双手挥砍,每挥砍一次需要耗费很大的力量,还要穿透敌人的金甲,是以她必须节省力量以逸待劳,保证每次出击必须致命。 后退躲过斜砍,便见一名士兵举刀朝她刺过来,楚景晗侧身躲过,左手上的刀交给右手,双手握刀转身重重向那名士兵背后砍去。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但这股力量没能将那名士兵杀死,只是划开那名士兵的金甲,她垫步用力向前一刺,刀穿过肉体发出“噗”的一声,那名士兵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围住她的六人见有同伴死亡都面面相觑,眼神流转之间交换信息,他们决定配合起来一起将楚景晗制服。 六个人的配合,明明晃晃的大刀从各个方向挥来,无论楚景晗再怎么灵活,一时间她也有些难以应付。 只见她刚躲过下方横劈的刀,头顶上便有利刃朝她而去。她不得不用右手的刀去挡住,但是对方的力量巨大,她得用左手撑住刀背,才能让刀不至于立刻砍下来,但对方向下压的力量让她渐渐单膝跪地。 两人陷入僵持,其他士兵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名士兵从后向楚景晗砍来,幸而明亮的刀身映出她背后有一名士兵,楚景晗知道背后有士兵举起大刀要趁机偷袭她。 眼见背后的大刀落下,她知道若是不躲开,怕是要被劈成两半。楚景晗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眼前的士兵,举刀往前刺死与她僵持的士兵,但还是没能完全躲过背后的一击。 刚处理完一名敌人,救出被围的张意的薛冰,回头就见明晃晃的利刃从楚景晗背后砍过,他忍不住大喊:“殿下——” 刀尖从楚景晗左肩胛骨一直斜斜划到右臀上方,她感到背上火辣辣的疼,比曾经受过的鞭刑还让她感到疼痛,热血缓缓流出浸湿后背的衣服。 时间仿佛被静止,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金色以外的东西,生死边缘游走一遭,让她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就像从前被按在冰凉的断头台上的感觉一样,若不是薛冰的大喊,她也许会害怕的倒在地上发抖。 理智回笼,她感到背后滚滚而出的鲜血,下身也有热热的液体流出,她左手抚摸自己的小腹,轻轻呓语:“对不起……” 薛冰三两步冲到楚景晗身边,替她解决掉身边的敌人,见楚景晗依然垂着头站着不动,薛冰也不敢碰她,怕碰到她的伤口,只出声唤:“殿下?” 沉浸在悲痛中的楚景晗默不作声,她深知自己身体很不好,好不容易容易有孕,却这样轻易失去,想到这些她内心有一丝后悔。 但,她是楚景晗,她也深深明白这一场仗若不胜,让楚景琰谋朝篡位成功,只怕她以后也会生不如死,这个孩子也会跟着她过受苦。 “您没事吧?”薛冰的声音传来。 她忽略背后的刀伤,忍住小腹的坠痛,握紧大刀望向前方,狠狠道:“我没事。” 前方一高一矮两个将领徐徐从混乱相斗的两军中向他们走来,那两人见楚景晗受伤心知机会降临,只要楚景晗一死,他们这场战斗就胜得彻彻底底。 薛冰拿起大刀,摆出架势,道:“殿下,你只管躲,让卑职来应付。” “把你腰上的软剑给我。”楚景晗早已注意到薛冰腰上围了一把软剑,她本不愿用剑,软剑与刀相比过于柔弱,只适合单打独斗,不适合战场上的拼杀,但她现在浑身都疼,刀对她来说已太过沉重。 薛冰对上手拿偃月刀的瘦将军,金甲把他映得脸色蜡黄,仿佛像是一个病人,但薛冰却不敢小觑他,因为他知普通偃月刀至少十几斤重,而瘦将军手中的显然不止,他杀禁卫军就像切菜一样简单。 瘦将军一路横劈斜砍,禁卫军丝毫没有抵抗之力,胖将军在其身后,两人很快走到他们面前,薛冰本想寒暄一下,至少知道瘦将军此人姓甚名谁,但对方显然不这么想,偃月刀直直向两人劈过来,分开楚景晗和他。 他想赶紧回到楚景晗身边,胖将军庞大的身体却挡住了他的路,一胖一瘦两个将军隔开了他和楚景晗。 周围的士兵纷纷退散,在他们四人周围形成一个圆圈,只要谁被逼至圆圈外,就会被对方士兵的利刃剁成肉泥。 “殿下小——” 薛冰还来不及说出“小心”二字,瘦将军的偃月刀就朝他砍来,侧身躲过准备反击,没想到偃月刀竟然在挥刀向下的途中改变方向朝自己横劈过来,危机之下薛冰用刀挡住偃月刀,兵刃相接力道震得薛冰手的虎口发麻,如他所料这偃月刀少说有二十几斤。 “哼。” 瘦将军轻蔑一哼,开始向着薛冰连连挥刀,几十斤重的偃月刀在他手里仿佛像一根竹竿。薛冰不得已接连用刀去挡,只要他闪身躲过,此人的刀就像黏着他一样立刻追来,万一闪身不稳会被立刻砍成两半。 幸好他的刀乃是青精玄铁所造,不仅锋利且结实,能够削铁如泥,和几十斤重的偃月刀对拼依然完好无损。 薛冰又一次接住砍过来的大刀,只是这一次他不再硬生生挡住,而是侧身落刀,让偃月刀划着他的刀下落,两刀摩擦,火花四溅。 瘦将军每一次挥刀都希望将敌人砍成两半,是以他见薛冰用刀相接便用尽力气,他知道薛冰的刀玄铁铸造不会被轻易折断,但薛冰的手、胳膊可是肉做的,只要他再接几十下,就算胳膊不折手也会断。 正是利用了瘦将军这样的想法,薛冰挡刀后斜侧自己的刀,让瘦将军的刀重重砍向地面,自己则侧身面对着落地的刀,如他所料瘦将军的力道之大让偃月刀没入地面三分,一时间难以拔出来。 薛冰挥刀向前,瘦将军后退躲过的攻击,他稳住身形后阴狠狠盯着薛冰,像狼盯着猎物一样,这种危机感薛冰还只在和碧痕对战时有过,他暗自感叹,不愧是敢于和楚景琰谋反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瘦将军对阵薛冰,胖将军自然不会放过楚景晗,他提着大刀,浑身横肉,满脸络腮胡子,目光炯炯盯着楚景晗。 “末将裴凯,王姬不若投降,裴凯一定在王爷面前为您美言。” 听到投降的话,楚景晗冷冷出声:“哼,休要再说,动手吧。” 裴凯大笑三声向楚景晗冲过来,他虽然胖但是肉很紧实,这样的人是很有分量的,他走的每一步都让楚景晗感觉地面为之一震。 他的刀很锋利,挥刀的速度也很快,臃肿的身体并没有影响他自身的灵活,反而让他每一招都带有一种横力,这样的刀楚景晗自然不敢硬接,她只有躲,再趁机出招。 裴凯接连挥刀二十余招,楚景晗一一躲了过去,裴凯见状笑道:“王姬好功夫,不愧是碧痕教出来的徒弟,我们的师姐。” 楚景晗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自从江州红莲宫被毁,我们活下来的几人四散逃离,瘦子找到了他的家人,我也娶了妻子,但不幸我们又被抓回该死的红莲宫,还见到了碧痕统领,我和瘦子年纪大了也变糙了,没有办法被派出去刺探情报,只能被丢去军中做杂役。” 裴凯诉说着他们所厉的辛酸,“砰”的一声刀瞬间没入汉白玉石板里,他双手杵在刀柄上,继续道:“同样是红莲宫出生的,君世离成了将军,而我和瘦子却在军中做苦役,若不是王爷,我和瘦子说不定早就死了。” “这些也不是你们抛弃亲人,谋朝篡位的理由。”楚景晗“唰”的一声亮出软剑。 裴凯面哈哈大笑后道:“她本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再说王爷已经答应我们,只要他掌大事,那个邪恶的组织就可以被毁,末将这是在替天行道。” “哼,冠冕堂皇。” 楚景晗说完往裴凯面前冲去,软剑“唰唰”作响,飞速向裴凯袭来,他拿刀去档,软剑却似蛇一般,弯曲向上后又立刻向下直刺他的胸膛。 “王姬好剑法,只可惜金甲在身,不管用啊。”裴凯露出森森大白牙。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黎明 那森森的白牙透露着裴凯对此战的信心,软剑难以用力,不适合砍与刺,只能用于割,他穿着金甲根本不怕,楚景晗用了最不该用的武器与他对战。 楚景晗心知若要软剑刺破或割破金甲太难,可是她没办法不用软剑,斜眼扫去,薛冰正和瘦将军激战,红莲宫出来的人功夫高强,薛冰无力帮她。 “哈哈哈,王姬,你就投降吧。” 裴凯笑得他那肥大的肚子不住颤抖,楚景晗盯着他那大象一般的胳膊和腿心生一计。 软剑“唰”得一响,楚景晗向前刺去。 见她不管不顾,裴凯觉得那不过是垂死挣扎,他不打算正面防御,而是鲁莽进攻。 楚景晗侧身躲过直戳心窝的大刀,让软剑擦着裴凯的护臂直去肩头,然后一改方向又到裴凯的脖颈,顺着脖颈割了半个侧面。 裴凯忍不住呼吸一滞,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到冰凉的护甲完好无损,才顺过气来,至此他忍不住面露得色。 “王姬,看来你的剑不行呐。” 说完,他又举刀向楚景晗砍来,接连几十下,楚景晗都是只躲不接招,她总是趁裴凯不注意时向裴凯的关节部位出招。 裴凯自以为了解她的意图,忍不住大笑:“想利用这么点缝隙打到我,未免天真了些。” “哼。” 楚景晗说完向裴凯直直刺过去,似要准备和裴凯拼死一博,众禁卫军都认为她已经自暴自弃。 裴凯不准备闪躲,他出刀想和楚景晗来个硬碰硬,反正软剑根本刚不过他的硬刀。 刀尖与软剑即将相接,所有人都认为楚景晗必死无疑,但楚景晗却在一瞬间收剑跳起,踩着裴凯的刀高高飞起。 她飞到裴凯头顶时已转了个身面对着裴凯,裴凯也正仰着头望她,只见她伸手抓住裴凯的头盔边沿,然后开始她开始下落,她借着坠地的力量扯下裴凯的头盔。 楚景晗落地时,不仅是裴凯的头盔,连同他对护颈、护肩、胸甲、护腹全被扯下来,金甲“哗哗”散落在地上,引得周围一片叫好声。 众人才知道原来她之前并利用缝隙攻击裴凯,而是在刮擦将盔甲绑在身上的皮带,皮带被割刮擦后,盔甲只要稍用外力就可以全部卸掉。 裴凯转身冷笑道:“王姬果然狡猾,不过,你以为凭这就可以打败我?” 他举刀向楚景晗冲过来,楚景晗小心闪躲,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几十招又尽。 今夜的几百招使楚景晗疲惫不堪,她身上的血腥味变浓,身体开始发冷,关节也有些僵硬,她眼睛渐渐开始看不清前方。 裴凯察觉到楚景晗的虚弱,虽然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划伤,但对他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再过十招楚景晗必死无疑。 楚景晗的手脚已不听使唤,她“嘭”的一声倒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砸向地面的疼痛以及背后伤口震动让她闷哼出声。 见楚景晗轰然倒地,裴凯一声狞笑慢慢走过去,他举刀向毫无抵抗之力的楚景晗砍去。 生死之瞬间,楚景晗回想起她这一生,少时欢乐不多,尽心做官却被贬幽园,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筹谋良多才到此,没想到却止步于此。 她闭上眼睛迎接死亡,只愿裴凯的刀干净利落,能毫无痛苦的最快死去。 刀离楚景晗如此之近,甚至让她感受到刀掉落带起的风,脸上随风而飞的发丝。 “叮”的一声,刀剑相撞的清脆声让楚景晗睁开眼,只见薛冰背对着她,单膝跪地为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裴凯见一击不成,后退收刀调整攻势,薛冰趁机起身,但就在这一瞬间,他从靴子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一甩,刀没入裴凯的胸膛,这一切快得令人措不及防。 裴凯不可置信的瞪着薛冰,他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薛冰这家伙竟然使阴招,他摇摇晃晃后退几步,突然像座高楼般轰然砸向地面。 见敌人倒地楚景晗无比安心,薛冰转身欲扶起她,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在他背后一闪而过,鲜血随即喷涌而出,薛冰缓缓倒在楚景晗面前。 楚景晗使劲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连嘴都张不开,喊也喊不出一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冰倒地,流下无力的泪水。 瘦将军凄惨惨的身形,阴恻恻的笑脸,进入楚景晗眼帘,他伸手抓起楚景晗的衣领,将她高高托起。 周围的禁卫军忍不住想冲上来,他大喝一声道:“楚景晗已被擒,若不想她死,都给我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禁卫军面面相觑,而后缓缓退开,纷纷扔掉手中的刀,他们知道放下武器就是死,但想到能救楚景晗一命,他们并没有多犹豫。 刀剑纷纷落地的声音让楚景晗泪流满面,她想让士兵们不要放下武器,宁可拼死一博也不能束手就擒。 前方的胜利很快传到楚景琰和安太师的耳朵里,两人骑着马火速赶到。 楚景琰扫视一圈,见薛冰安然躺在血泊之中才放下心来,他下马走近瘦将军,笑问:“周木将军,这是……楚景晗?” 瘦将军周木道:“是她。” 只见楚景晗头发散乱,满脸血污,浑身上下衣服破烂皆是伤口,狼狈不堪至极。 楚景琰和安太师相视一笑,无比猖狂且张扬,对于他来说这个世间再没有阻碍,安太师也连他最爱捋的山羊胡子都不理了。 “周木将军,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包围勤政殿,逼陛下退位。”安太师笑完吩咐。 周木点头,被他托着的楚景晗微微咧嘴,她虽然没有守下皇宫,但楚元帝并不在宫中,楚景琰绝不会那么轻易能当上皇帝。 楚景琰注意到她的笑容,冷冷问:“你笑什么?” 话音刚落,一支箭自楚景琰面前飞过,箭已没入周木的身体,他转头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七八支箭矢接连飞来,每一支都瞄准他的心脏,九支箭全都插进他的胸膛,临死前他只有一个念头,这么准的箭他还从未见过。 周木死亡倒地,楚景晗也跌落在地上,她向箭矢飞来的地方看去,那个手拿弓箭的人逆着日出前的漫天绯光,让她看不清是谁。 “喝。” 无数弓箭士兵出现在四周城墙上,东城门里无数禁卫军鱼贯而出,金甲军后方也有几万禁卫军出现,原本占尽人数优势的金甲军瞬间被包围,而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内。 “怎么回事?”楚景琰看着四周亮晃晃的银色心生惧意。 他身边的护卫道:“回禀王爷,我们被包围了。” 楚景琰害怕的看向安太师:“爷爷,我们该怎么办?” 安太师大步走近楚景晗,想将她作为人质。 见安太师向自己走来,侧躺在地面的楚景晗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看着远方,从遥远的天幕破云而出日光,光芒一缕一缕照亮这个黑暗的世界。 安太师揪住她的衣领一把拎起,疼痛让她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破碎娃娃,没有丝毫生机。 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切都碧痕再也忍不住,他自城墙上飞下,踩着广场上的士兵向楚景晗飞去。 刚拎起楚景晗的安太师转身便见碧痕轻轻落在他面前,枯皱如树皮的老脸上终于露出害怕的神情,他威胁道:“别过来,不然老夫对她不客气。” 碧痕急道:“放开殿下。” 安太师当然不愿意放,他左手拉住楚景晗,右手准备卡上她的脖子,要捏住楚景晗的命脉,但碧痕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瞬移至安太师身边,在楚景晗脖子被卡之前,拧断了他的左胳膊。 “啊——” 安太师痛苦的叫出声,左手松开了楚景晗,这一次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跌入碧痕温暖的怀抱,一股皂角的清新味道包裹了她,驱散腥臭的血气。 “殿下,抱歉,微臣来晚了。”‘ 碧痕注意到她背后有严重的刀伤,只是轻轻搂着她。 见安太师疼得满地打滚,楚景琰知道大势已去,他略带讨好道:“碧痕统领,您不是去西凉执行任务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 “王爷,您不该谋反。”碧痕冷脸直言。 楚景琰眼神左右游移,摇头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是、是宫里进了贼人,我带兵来抓贼人的。” 碧痕摇头叹道:“王爷,您埋伏在其他地方的人,已全被禁卫军抓获。” 楚景琰眼神暗淡了些,但他依旧不死心,道:“碧痕统领,您久在父皇身边应该也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不如你……” “你说谁命不久矣?” 威严的声音让众人不寒而栗,靠在碧痕剪头的楚景晗看到,骑在白马上的楚元帝缓缓出现,清晨的阳光给他渡上薄薄的一层光芒,看起来如神袛一样圣洁高贵,让人忍不住想顶礼膜拜。 广场上的禁卫军纷纷跪下,用整齐洪亮的声音大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如涛声在广场中央来回激荡,冲刷掉五千禁卫军和楚景晗心中的绝望,黑暗终于过去,黎明已经到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事后 在楚元帝的眼里,楚景晗的资质在他所有儿女中算不上最佳,但她倔强不服输,有勇有谋,体恤生民,算得上一位优秀的继承人;而且这一次竟然敢带着五千禁卫军反抗两万叛军,这着实是一份不小的功勋。 他扫视楚景晗周围一圈后缓缓下马,对她温柔道:“你辛苦了,剩下的交给父皇吧。” 睡意早就使楚景晗昏昏沉沉,她不敢在楚元帝面前有丝毫放松,所以强打精神努力睁大眼睛,如今得到许可她立即闭上沉重的眼皮。 她背上有一道大口子,破烂的衣服露出里面的伤口,那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横流,让人惨不忍睹。 楚元帝有些心痛,道:“刘福海,找辆软轿把王姬送回含光殿,再去请刘太医给她医冶。” 吩咐完他才缓缓看向早已跪在地上多时的楚景琰,楚景琰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他心中害怕浑身发抖,像得了癫痫之症一般。 楚元帝还没开口,他先哆哆嗦嗦道:“父、父皇,这不、不关儿臣的事,儿臣也是受人挑拨。” “难道是安太师?”楚元帝反问。 安太师此时抱着断掉的胳膊躺在地上,有两个士兵的刀在放他胸前,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躺着。 虽然躺在地上,但他的眼睛依然凶狠,他瞪着楚元帝,似乎要将楚元帝身上瞪出几个窟窿。 楚景琰看了安太师一眼,然后心一横,连滚带爬去抱住楚元帝的腿,哭道:“是的,父皇,儿臣就是受他挑拨。” 见到自己的儿子又怂又懦弱,每一个当父亲的都不会太高兴,尤其是楚元帝,他一向顶天立地、无惧无畏,他认为他的儿子应该如他一般。 楚元帝生气的一脚踹翻楚景琰,慢步走向安太师,淡漠出声:“朕待太师不薄,太师何以背叛于朕?” 安太师愤怒的大吼:“楚元澈,你不仁不义,谋杀亲姐,秦、安、张三家为帮你夺帝位做了多少事情,到头来你却算计我们三家,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楚元帝的过去是不光彩的,他的童年悲惨无助,少年受制于人,青年摇尾乞怜,最后欺骗谋害了最信任他的亲姐才得以当上皇帝,这一段经历他甚少向人提起,知道的人也都被他几尽杀光。 被人触及逆鳞,楚元帝脸上毫无生气之意,他从不愿和将死之人多逞口舌之利,只轻轻道:“来人,把安太师拖下去做成人彘。” 话音一落,安太师就被身边两名士兵架住拖走,他以为他的死法会是砍头,但没想到楚元帝给他的死法是生不如死。 “楚元澈,你不是——”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他已被一名士兵捏住嘴巴拔出舌头,锋利的刀干脆利落割掉了他的舌头,他咿咿呀呀再也说不出伤人的话。 见到安太师的下场,楚景琰害怕的不住磕头,额头已流出鲜血,他哭道:“父皇,求您饶了我吧,孩儿知错了!” 楚元帝转头望向楚景琰的眼中满是失望之色,道:“《楚律》中对于谋反是如何规定的?” 楚景琰愣住不语,眼神左右飘忽,他大致浏览过楚律,哪里又记得详细,就算记得又怎么敢说。 “碧痕,你说。” 碧痕道:“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岁以上皆绞,十五岁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姊妹全部入官为婢。” 楚元帝冷漠道:“朕乃天子,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给你,你不能抢,既然你已经做了,那么作为朕的儿子就要敢作敢当。” 楚景琰脸色苍白,心如死灰道:“是,儿臣明白。”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会杀你,就流放三千里,永不能出流放之地,至于流放何处,之后刑部自会定夺。” 楚元帝终究还是心内不忍,他心知楚景琰这么做完全是被他所逼,就如楚景晗一样,楚元帝重用楚景琰又冷落他,如此不断反复,楚景琰自然受不了,联合安家一起谋反,这一切都在楚元帝计划之中。 楚景琰的天资确实聪颖,但他做人做事仅凭自己的小聪明,心中无半点为江山社稷出力之意,而且他人太过好色。 据传后来琰王府被抄所计的女子人数就一百二十一人,比楚元帝的后宫妃子多了十倍,这还仅是他府中所有人数,还不算他在盛安城民间有过的女子。 他没有强抢过良家妇女,倒也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毕竟楚元帝的密探眼线极多,楚景晗又时时刻刻盯着他,他只是不敢留下自己的把柄。 楚景琰知道他父皇已算手下留情,他不敢再强求,只跪倒在地。 “孩儿叩谢父皇。” “来人,将楚景琰带去刑部。” 碧痕见楚元帝把一切安排妥当,才向倒于地上的薛冰而去。 楚元帝见状便问:“他怎么样?” 碧痕探了探薛冰的呼吸,道:“还有一息尚存。” 楚元帝点点头,道:“你找人带他回去住处,刘福海,你找个太医给薛侍卫看看。” 刘福海道:“回禀陛下,老奴早已给薛侍卫喊了太医。” 楚元帝满意道:“做的不错。” “微臣谢过陛下。” 他感激的说完,又向刘公公点头以示谢意,站在楚元帝身后的刘福海点头回以微笑。 日头已近正午,楚元帝刚刚感受到一丝火辣辣的疼,他头上就多了一把遮阳的油纸伞,原来是刘福海赶回宫中带过来的。 楚元帝站在城墙上,扶着低矮的女儿墙,望着城墙下几万穿着金甲的士兵,问:“她怎么样?” 刘福海自然知道问的是楚景晗,他据实回答:“回禀陛下,殿下被送回含光殿时太医已经到了,老奴回来得早还不知结果,只是殿下已怀有身孕,老奴担心……” “她竟然有孕了?”楚元帝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刘福海本以为自己触及皇帝逆鳞,但见楚元帝没丝毫有愤怒反而面露不忍,才放下心道:“是的,陛下,王姬已有三月身孕。” 楚元帝一直在利用楚景晗,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二十多年的父女情谊,若说他不心疼楚景晗是不可能。 几万士兵的金色铠甲反射中午的阳光发出刺眼的光芒,晃得楚元帝眼睛有些不舒服,他元帝深吸一口气,道:“杀。” 话音一落,广场周围城墙上的两万名士兵松开弓弦上的箭矢,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矢飞向广场中央,两万士兵无处可躲只能硬生生接住箭矢。 惨叫声不绝于耳,两万士兵纷纷倒下,鲜血染红金甲,一场大屠杀就此开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广场中的金色就浸没在血色中斑驳不可见,四队穿着银甲的士兵由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叛军进发,他们在倒地的叛军中巡查,只要发现有一息尚存的叛军就会立刻处死。 刘福海看着广场上心中感叹,幸好楚景晗受了伤昏迷不醒,不然见到这场面她定是要向楚元帝求情。 历经此事,楚景晗在刘福海心目中的地位无限上升,他相信楚元帝会更加重视她。 楚景晗的事迹一天不到就传遍盛安城每一个角落,一月不到就传遍大楚每一块地方,此次事迹传播的同时,她之前的冤屈也被洗刷,人们对楚景晗的评价不再是奢靡娇宠,而是忠义勇敢为民谋福祉的皇女,甚至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是将来的皇帝。 而此时楚景晗还躺在含光殿昏迷不醒,她已经躺了整整三天,皇后秦昭衣不解带一直照顾她,楚元帝每日必会来看望她,甚至朝堂上不少大臣还会问起她,她现在已成为整个盛安所关心的对象。 夏日的夜炎热无比,夏日的蝉知了不断。 这些在含光殿却都消失不见,殿外周围树上的蝉已被宫女太监用粘杆粘掉,殿内的暑气也被一箱箱的冰块稀释掉,整个殿内安静清凉极为舒适。 秦昭正拿着湿绢给楚景晗擦脸,她眼眶微微泛红道:“你如何现在都不肯醒过来呢?” 楚景晗没有任何反应,她闭着眼熟睡,仿佛任何世事都不在烦恼于她。 秦昭给她擦完脸后便离开了。 深夜含光殿的守夜宫女靠着门昏昏沉沉,以至于一个人影从她们面前闪过都未能发现。 那个人影一身蒙着面一身黑色夜行衣,对含光殿也似轻车熟路,他灵活的翻上房顶揭开正对着楚景晗卧房的瓦,轻轻跳下落在楚景晗的床旁。 他坐在楚景晗的床边,握起她的手,未被遮住的眼睛透露出他的心疼。 “你怀有身孕不该冒险。”他清冷的声音中既有责怪又有心疼。 说完他又开始责怪自己,道:“怪我没能守在你身边,不然你也不会受苦。” 他伸手欲抚摸楚景晗的脸:“我以为你能看出他的打算……” 只是手还未碰到那细腻的脸,便被楚景晗一把抓住,她睁开眼警惕的瞪着他,同时道:“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醒来 “你是什么人?”楚景晗捏紧黑衣人的胳膊,道:“三更半夜进入我的房间想干什么?来……” 黑衣人眼疾手快捂住了楚景晗的嘴,道:“晗儿,不认识我了么?” 楚景晗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她扯下黑衣人的面罩,只见他脸如刀削,眉飞入鬓,冷峻的眼眸充满柔情,鼻梁高挺而不过分,嘴唇微红却不女气,只是她记忆中那似雪的肌肤不再,变得粗糙略黑,少年的稚嫩青涩褪去,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皇兄。” 楚景晗露出开心的微笑,然后慢慢坐起身,她感觉楚景贤一年不见更加富有魅力,可是,她心中却没有一点沉醉于此。 楚景贤也看着楚景晗,深觉得她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她,小时候她娇俏可爱,少年时她温柔可亲,幽园后她冷如幽潭,一年后的今天她更是多了一丝他看不清的东西。 楚景贤陷入思忖尚未开口,她先道:“皇兄,你怎么回来了?” 她没有丝毫见到他的惊讶开心,也没有为他私自回盛安的担心忧虑,她平静的神色让楚景贤看不懂。 “此次叛军训练有素,父皇觉得蹊跷,让我回来去最近的几个兵营瞧一瞧。”楚景贤如实回答。 楚景晗微笑着望了一眼桌子,道:“我有些口渴,劳烦皇兄给我倒杯水。” “你我之间何言劳烦。” 楚景贤起身倒水,楚景晗拉紧自己的里衣坐得更直,她用手抚摸起自己的肚子,内心的担忧透过美丽的容颜显露出来。 楚景贤端着茶杯转身后见到她神思忧郁,便问:“你不开心?” “是。”楚景晗强自微笑,淡淡道:“我不知道腹中孩儿是否还在。” 听到这个消息,楚景贤递给她的茶杯僵在半空中。 得知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有了孩子,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楚景贤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的感受,他只知道他的心仿佛一瞬间被捏紧,呼吸也跟着变得不顺畅起来,他感觉心很痛,甚至觉得常年征战所受的伤都无法与之相比。 他已受过不少这种伤,楚景晗第一次成亲,第二次成亲,但这一次比以往要来得更痛。 不过他的身体也只僵硬了短短一瞬间,他露出微笑将茶继续递了过去,还出言安慰:“以刘太医的医术,应是无碍的。” “但愿如此。”楚景晗笑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喝完,楚景晗又状似不经意道:“父皇为何不让其他人去查?还千里迢迢的让皇兄回来。” 刚坐下的楚景贤一听这话,心中不免有凄凉委屈之感,楚景晗竟然对他有忌惮和猜疑。 楚景贤一听到楚景晗有危险便立刻往盛安城赶,四天五夜不眠不休,便立刻换上夜行衣潜入皇宫。楚景贤的此等真心竟然换来一片怀疑,这事无论落到谁头上只怕都会觉得委屈。 但其实这种忌惮乃是人之常情,楚景晗宁死不愿离开皇宫,亲自对抗叛军楚景琰,为的就是守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没想到一觉醒来楚元帝又召回远在边关的楚景贤,这当然让她心生警惕。 楚景贤虽然感觉委屈,但他更不想与楚景晗心生嫌隙,解释道:“父皇不信任朝中大臣,而且盛安周围兵营,只有韩嫣将军所在的安庆营,我与韩嫣将军交情甚少,是以父皇派我去查一查。” 楚景晗一思索也认同楚景贤话中之意,毕竟她内心深处十分自信于楚景贤绝不会对她不利。 安下心来的楚景晗见楚景贤风尘仆仆,她才想到他千里奔波的辛苦,心疼道:“皇兄千里回来,也不说在家中休息,阴日来见我也不迟。” 见楚景晗关心起自己,楚景贤内心一软,道:“回盛安的军队还没到,我日夜兼程先回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楚景晗才知他必定是在楚元帝圣旨到达前就已往回赶,他根本不是奉的圣旨。 想到此楚景晗的脸色瞬间有些黯然,她不否认少年时对楚景贤的依恋和喜欢,但在她长大了解世事之后,其实她的内心一直刻意疏远楚景贤。 但楚景贤并没有疏远她,这也使得她以此利用和稳住楚景贤,有了楚景贤的支持和帮助,她争夺帝位之路更稳固。 楚景晗心中无限思绪,表面却笑着打趣:“你何必如此劳累,我又不会跑了。” “早日看见你没事才会心安。”楚景贤微微勾起唇角。 楚景晗将空茶杯递给楚景贤,他放回去后盯着楚景晗看了一会儿,道:“既然你醒了,我这就离开。” “好,皇兄小心。” 她笑得甜美,楚景贤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又从房顶上离开。 见他盖好房上的瓦,楚景晗想起床叫人,刚一起身便牵动背上的伤口,直将刚刚长好的伤口扯得生疼,只能出声喊人。 “来人呐。” 在外间听到声音的吴雅和曼柔赶紧冲进来,见到楚景晗醒过来,曼柔激动的眼泪似珠子一般不断掉下脸颊。 “殿下,您、您终于醒了。” 楚景晗见曼柔哭起来,笑问:“我醒了,你怎么还哭呢?” “殿下,您真是……”曼柔不断抹眼泪,然后趴到楚景晗腿上:“如果您走了,奴婢该怎么办?” 吴雅推了推她,道:“说什么胡话呢?” “反正殿下去哪,曼柔都跟着。” 曼柔情不自禁抱紧,楚景晗摸摸她的头,道:“哪能一直跟着我,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她们都知这人说的是张意。 “殿下,您可有哪里不舒服?吴雅去请太医。” “不用。”楚景晗手抚小腹,略有难过道:“我的孩子……” 吴雅沿着楚景晗床边坐下,右手覆上楚景晗的手,道:“孩子还在。”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楚景晗鼻头一酸,靠在吴雅肩头啜泣起来。 吴雅轻轻抚摸她的头,从伺候楚景晗长大,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楚景晗能保住自己的女儿,她也感到无比高兴。 “殿下,可要喝水?”曼柔擦干眼泪起身。 楚景晗叫住她,道:“不用,我不渴,倒是有些饿了。” “那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做些吃的。” 吴雅见曼柔走后,起身倒水问:“殿下睡了快四天了,还是再喝些水比较好。” “不用。” “行,那你侧躺着休息吧。” 楚景晗脸朝里侧躺下,未看到吴雅若有所思的样子。 月落星沉,日出东方。 楚元帝上早朝前得知楚景晗已醒过来的消息,早朝时也就顺便告知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他们当然都跪下恭喜。 于是就有人提出立楚景晗为太女,百官都以为楚元帝会同意此提案,没想到他竟以时间尚早为由搪塞过去,这让百官都摸不着头脑。 “今日早茶差不多就发生这些事。”秦观言落下一子缓缓道。 楚景晗与秦观言两人相对跪坐在木茶几前,茶几上摆着白玉棋盘,楚景晗执绿玉棋子,秦观言执白玉棋子。 楚景晗玩弄着手中玉子,道:“父皇现年不过六十,还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时候,当然不急。” “但陛下叫回了七皇子。”秦观言说出一个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楚景晗自然阴白秦观言的担心,她落下玉子后,道:“七皇兄常年征战在外,再说,父皇若真想传位给他,又怎会让他去戍守边关?” 她没有说出楚景贤来看望她,并向她表忠心的事情。 “七皇子手握八十万大军,怕不会拥兵自重。” 秦观言说出他的担心,楚景晗无声的笑了,斩钉截铁道:“不会。” “你何以如此胸有成竹?”秦观言不阴白。 楚景晗肯定道:“我与皇兄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全天下人都想伤害我,他绝对会保护我。” 她说得如此肯定和自信,秦观言也不再多言,尽管他知道古往今来无数亲兄妹为争夺皇位自相残杀,他内心也并不觉得他们会是那个意外。 秦观言又问:“那这立储之事?” “不急,父皇现如今只剩四个孩子,七皇兄和八皇姐都不会与我相争,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你觉得她是我的对手?” 楚景晗望向秦观言,见他摇头表示肯定,胜券在握道:“所以,这皇位迟早都是我的。” 见秦观言不再有异议,楚景晗起身看向窗外,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小腹,道:“下午我会搬回府中,准备阴日去盛安寺一趟。” “近日陛下刚刚处理完安氏一族的势力,你保下安苍云,贸然回府恐他对你不利。” 听秦观言如此说,楚景晗低头沉思后,道:“我会小心。” “既然你打定主意,那便我先回去了。” 秦观言落下一子后便起身准备告辞,楚景晗一看棋盘,她唯一的活路竟然被秦观言堵死,棋盘上竟无一处活棋。 她嘟起嘴埋怨道:“舅舅都不知让着我点。” “都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竟然还如此孩子气。” 秦观言笑着轻摇折扇慢慢离开,留下楚景晗研究棋盘。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云乱 高阳当空,时近正午。 九王府门口缓缓迎来六辆马车,第一辆马车覆有云锦镶有宝石最为豪华,其后的五辆马车上皆是木箱,每辆马车上的木箱一摞摞叠得有一人来高,拉车的马儿都累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王府门口以及门口的宽阔大道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其中一部分是王府的侍从,大部分是听说楚景晗今日要回来特意在此等候的盛安城百姓,他们都想见一见这个带领五千士兵击败两万叛贼的女英雄。 坐在马车内透过窗帘见到路两边人头攒动,她内心莫名有些惊诧,中午楚元帝让楚景贤带兵护送她时,她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楚元帝真是思虑周全,这其中要潜藏两个死士太容易了。 宝马香车,高华贵饰,楚景晗缓缓从里面出来,她乌黑的发丝高系惊鸿,黛眉斜飞,眼眸明亮,琼鼻高悬,薄唇赤红,肤白如雪细如凝脂,身穿百蝶散花齐胸襦裙,臂揽豆绿软烟罗。 微风轻拂,衣袂翩跹似要羽化飞仙,阳光普照,给她镀上层层金边,她美的让人心惊,美的像是瑶池王母身边的仙女,这样的人保护了皇宫的安危,大楚的安定,他们心中莫不充满感激和敬佩。 见道路两旁以及王府门口等待多时的人群纷纷上前,幸而楚景贤早已带军队维持现场的秩序,不然楚景晗可能会因为热情的盛安百姓而再次受伤。 见百姓无法靠近马车,她便准备踏下车凳,而此时周围的百姓纷纷跪下,高喊:“王姬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过后,有人喊:“谢谢王姬减轻为我们的赋税。” 还有人喊:“谢谢王姬免除我们的徭役。” “谢谢您体恤我们。” 一声声一句句都是“谢谢”,百姓为什么要感谢呢? 因为安家的败落,让楚景晗几年前提出的“减赋税、轻徭役”等一系列有利于百姓的政策可以被施行,四大家族的败落,皇权得以集中,寒门士子上位,吏冶得以再次清明。 一声声“千岁”“谢谢”入耳,站在马车上的楚景晗热泪盈眶,多年的付出有了回报,被安氏污蔑奢靡腐败的罪名得以被洗清,她所受的一切委屈变成了值得。 抬头仰望,天空湛蓝清澈,白云悠然自得,压下心中的触动后,她缓缓道:“都免礼吧,我有话要说。” 她的声音不大,听到的士兵把她的意思传达出去,百姓们才纷纷起身,一个个安静下来准备听楚景晗训话。 楚景晗思绪万千,她有很多话想说,希望他们能安居乐业,共创大楚盛世常安,但她又想只要每个人过得很好,大楚必然繁盛安详,一切不必多言。 她微微站直身,缓缓道:“我既生在这个位置上,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所以,你们不用感激我,都回去吧。” 楚景晗说完下了马车,在吴雅的搀扶中,万人的瞩目下进了王府。 百姓们都以为楚景晗会高谈阔论一番,没想到她竟然只说两句话,一时间也没参透她话中何意,都觉得她仿佛说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像是懂得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懂。 良久良久之后,他们才慢慢散去,生活还是要继续,日子还是要照旧。 一别两月,王府的一花一草一树一物依然如昨日一般繁盛,经历一次生死的楚景晗再见到这些红花绿草心中无比高兴,一路看过去发现安苍云站于花草之间,他悲愁的看了楚景晗一眼,只这一眼后转身离去。 安家谋反计划因楚景晗的阻止而失败,安家也因此满门被灭,只剩下一个受安苍云,他还是因为楚景晗求情而活下来,这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一种不知是恨还是感激的情绪在酝酿。 见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夏之悄声对楚景晗道:“苍云公子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您向陛下求情,他就要被流放苦寒之地了。” 楚景晗这次立大功,封赏要求自然不少,她从前的婢女夏之也被她要了会来。 “不要这么说,苍云公子刚刚失去亲人。”曼柔对着夏之摇摇头,她生性温柔和婉自然会原谅安苍云的 夏之蹙眉反驳:“那也不能这么无礼啊,他好歹还是王夫啊,殿下受了那么重的伤……” “夏之不要说了。”楚景晗出声制止,她早已知道他们俩人之间会是这种结果,隔着血海深仇再深厚的情谊也只能消散。 “殿下……”夏之一脸委屈揽住楚景晗胳膊。 “时也命也,我不怪他。”楚景晗对着吴雅吩咐:“雅雅,你吩咐下去,不要让府中下人怠慢了他。” “是。”吴雅点头。 进了厅堂,楚景贤才对楚景晗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日我陪你去盛安寺。” 楚景晗道:“皇兄刚辛苦一月巡查军营,昨日才回来,后日又要离开,明日何不歇息?” “无妨,母后的灵位也在盛安寺供奉,明日我也顺便去给她上柱香。”楚景贤道。 见楚景贤如此说,楚景晗只好点头。 第二日一早,楚景晗就起来洗漱,待她出府门时,楚景贤已在府门口等待,他一身黑色劲装,头不代冠,高系马尾,身后跟着两队黑铠士兵。 “皇兄,你阵势一点都不像是去拜佛的,我不想惊动百姓。”楚景晗不想以在佛祖面前摆弄兵戈。 楚景贤笑道:“你现在身份贵重,要随时有人护卫才行。放心,到时候这两队人马会等在山林里,不会惊动百姓。” 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楚景晗也不好推辞,微笑道:“皇兄思虑周全。” 楚景贤点头转身上马准备在前带路,楚景晗也坐上马车。 一路上她只要掀起车帘便能看到骑在马上身姿挺拔的楚景贤,他如果看到她会对她微微一笑。 自古佛寺古刹都处于深山云雾之中,香火鼎盛的盛安寺也不例外,这上山的路自然过不了宽阔的马车,只能徒步上山。 山中幽深,雾气弥漫,入眼的绿叶草丛都带着晶莹的水珠,铺满青石板的小路也因水汽变得湿漉漉,行走在云雾之中呼吸之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山路湿滑,晗儿你要小心。”楚景贤在前叮嘱。 楚景晗点点头,可她刚点完头就脚下一滑,还好楚景贤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才不致于摔倒在地。 见她站稳,楚景贤便立刻放开了手,他不想让楚景晗感到困扰和厌烦,感到他有力的手松开楚景晗心中略过一丝落寞。 她脸红着道:“我今日穿的鞋子跟有些高……” “无妨,小心些。”楚景贤没有一丝责怪。 不过他虽然没有责怪,楚景晗却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犯蠢,仿佛她是故作小女儿娇憨惹楚景贤注意一般。 山中景色甚美,楚景晗很快忘记刚才的尴尬,突然她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快步穿越云雾后,发现一片飞泉瀑布,还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她刚欲走近细看,却被楚景贤突然伸手拦住,他警惕的看着周围。 “怎么了?”楚景晗心中暗道不好。 楚景贤道:“这里人太少了。” 她奇怪道:“盛安寺香客虽多,但也不是人潮如海,更不可能都在这里歇脚吧?” 因为湖边有几个青石板长凳,她便以为这里是歇脚的地方。 楚景贤摇头道:“少年时我来过这里,周围山上的住户认为这片湖水是圣水,每日都会来此取水。” “也许他们早已取过了?”楚景晗今日想去为她的孩儿祈福,不愿途中产生异样。 “不可能,现在是晌午。” 楚景贤说完这番话,跟在后面的两队士兵已将她和楚景贤环绕在中间。 “哼,不愧是大楚的镇北将军,够机敏。”一个粗噶的声音想起。 一群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乳白色云雾缭绕之间,一个身穿靛蓝色布衣的人缓缓出现,他面戴黑布,手握铁剑,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楚景贤冷冷出声:“你是什么人?” “当然是上天派来的正义使者。”靛蓝色布衣人说完,吹起口哨,“咻——”的一声过后,湖水里、山林间、浓雾里跃出百余人。 楚景晗皱起眉头,望前走了两步,严肃质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正义使者?执行哪门子的正义?” 那人义正言辞道:“当然是你,楚景晗,你祸乱朝忠、陷害忠良,让无数对社稷有功的贤臣冤死在九泉之下,我们今日特来替天行道。” 听到这番指责她的话,楚景晗心中气急反而大笑起来,而后道:“你们竟然也敢说是忠良,我呸,明明都是一帮鱼肉百姓的国之蛀虫,本王上奏皆是利国利民的举措,无非就是伤害到你们这些奸佞的利益,想要复仇就说复仇,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楚景晗说的气势磅礴,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间久久才消失。 她说完这番话,那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正在踟蹰之间,一声冷哼自雾气中传出。 “不错,我们就是为了复仇” 雾气弥漫中一个楚景晗熟悉的身影渐渐显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青衣 雾气迷蒙中渐隐渐现一位身穿白衣的人,来人没用黑布蒙面,而是大大方方将自己俊逸的脸露了出来。 “安苍礼?”楚景晗惊讶出声:“你竟然没有死?” “过街老鼠竟不躲起来。”楚景贤面无表情的出言讥讽。 安苍礼张开手做出十分陶醉的模样,仿佛楚景贤不是在辱骂他而是在赞美他一般。 “唉,本来我也准备好赴死,但没想到被人救了,就只好来复仇了。” 安苍礼说的轻松十足,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和牢狱的长官有勾结?”楚景晗暗自揣测安苍礼是如何活下来的。 安苍礼当然不会出卖帮他的人,只挥挥手道:“现在问这些已经没意思了,反正你们今日都别想活着回去。” 说完亮出身后利剑,包围楚景晗的一百余人也纷纷拿出兵刃。 楚景贤亮出他的剑准备一战,却被楚景晗扯住袖子,她道:“皇兄,不急,让我和他们谈一谈。” “不怕,他们皆是随我在沙场中出生入死的精兵,虽然只有二十人,但每个都可以一敌十。” 楚景晗摇头笑道:“我没有害怕,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个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吴雅扯了扯楚景晗的袖子,悄悄对她道:“殿下,安苍礼是亡命之徒,怕不会那么轻易和我们谈条件啊。” “总要试一试。”楚景晗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前不久才打过一场硬仗,太累了。” 她又转头望向那云雾中隐约可见的高山,轻轻道:“何况我们在佛祖脚下,能不造杀孽是最好。” “那便试一试,就算不成,我也会保护你。” 楚景贤的番话让楚景晗感到分外安心,她回以温柔的微笑,这让楚景贤瞬间觉得这山间幽暗稀少一分。 楚景晗缓缓走至保护她们的士兵边缘,语重心长道:“安苍礼,你好不容易逃过死刑,何必想不开呢?你想要什么?告诉本王,一切都可以商量,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想先以利诱,之后再徐徐图之。 但安苍礼显然不吃这套,只笑道:“我只想要你死,你能满足我吗?” 楚景晗的笑容冷下来,她问:“安苍礼,本王答应只要你今日放了我,我就向父皇求情免去你的死罪。” 安苍礼不屑轻“哼”,道:“楚景晗,看你长的天仙一般,以为你是个良善之辈,没想到你才是最狠毒的那个,扮猪吃老虎得渔翁之利。” “哈哈哈。”楚景晗笑得无所顾忌,她现在正是得意之时,当然不会与手下败将一般见识,她大言不惭道:“这一切都是天命难违啊。” 见安苍礼敬酒不吃吃罚酒,楚景晗也不与他计较,她知道安苍礼与她有血海深仇,三言两语是劝不服的,她心思一转,希望其余一百蒙面的人投降。 她转身向百余名反贼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平易近人的说:“各位壮士,安苍礼他穷途末路,是个亡命之徒,你们何必帮助他呢?不如跟着我,日后大有可为啊。” 她以前途相诱惑,只要是个人都会选择要高官厚禄,而不是跟着一个穷途末路之人,但奈何大楚的高官厚禄不是他们所需。 那个蒙着面的青衣人笑道:“久闻晗王殿下,口齿伶俐,能说动五千士兵替你卖命,两万反贼缴械投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大楚的高官厚禄我们看不上。” 他说完也不等楚景晗反驳,举起利剑便朝她直刺而去,其余一百蒙面人也随之发起进攻,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二十名士兵拔刀与一百人相接,哪怕他们一直跟着楚景贤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遇到这些青衣人也感觉异常吃力,尤其是交手之后感觉他们皆是训练有素之辈。 很快一名青衣人突破重围,朝楚景晗直直刺来,挡在她身前的楚景贤,一把抓住此人的胳膊,一脚踹在此人膝盖处,“咔嚓”一声骨头碎裂,此人软绵绵跪倒在地,楚景贤夺过他的剑递给楚景晗。 “剑你拿着防身。” 他说完,一剑刺死了面前的青衣人。 楚景晗接过铁剑,直指一个瘦削的青衣人,道:“擒贼先擒王,虽然这群青衣人穿的衣服没有任何分别,但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很瘦和骷髅一样,就是安苍礼身边的那个,应该是他们的头领。” 楚景贤心中赞叹她的聪阴,微笑道:“嗯,好。” 说完他使出凌波微步,闪过身前敌人的利刃,轻盈飞离地面,一跃三丈远,且他在空中已拔出长剑朝青衣头领的心脏刺去。 这一剑不仅有他出剑的力量,更有他自身的重量,还有自高空下坠的冲击力,这三种力量相加起码不下千斤。 而且剑刺来的速度快如闪电,惊鸿乍起,任谁都知道躲才是最好的选择,然后这青衣人头领却一动不动。 只见他把剑挡在身前,右手握剑柄,左手用掌推剑身,准备用自己的剑身接住楚景贤这一刺。 这让楚景贤不禁内心一惊,看来敌人选择硬碰硬必有十分把握,但这一站事关楚景晗的安危,他不打算相让。 所以他微微摇晃剑柄,让自己的长剑晃动起来,那剑尖所刺的方向便极难预测,就算能抵挡,你可能接住么? 两人的剑如日月相撞,混乱的战场众人都安静下来,剑尖与剑身以极快的速度相撞,只见火光一闪,没有利刃相接之声,也没有一方的剑断裂之声。 青衣首领的剑竟然往内弯曲,弯成一个半弧,到达极限之后竟“嗡”的将楚景贤的剑弹了出去,若不是楚景贤握剑如松柏抓地,手中的剑只怕要被弹飞。 楚景贤一个仙鹤落地稳住身形,见那青衣首领手中的剑还在“嗡嗡”作响,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的确能将他的千斤之力消弭无无形。 他从未见过如此有韧劲的剑,普通的剑都是刚劲有余而柔韧不足,一把剑若是过刚就容易折断,过柔则不适合杀人。 要想让一把剑能有这样的柔韧度需要非常之高的冶炼技术,而据他所知楚国的冶炼技术还达不到这个水准。 青衣首领不仅武器先进,他的功夫也极其高深,因为他不仅能预言楚景贤剑刺中的位置,还以宽不过三寸的剑身挡住,这惊人的预见力没有极高的武学天赋和长年累月的磨练绝对不可能做到。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一旁观战的楚景晗也在思索这个问题,这群青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江湖上难到又新起一个青衣门?看来要想知道答案恐怕得活着回去见碧痕。 碧痕是红莲宫之主,掌握天下最大的情报网络,他一定知道这些青衣人的来历,可现在敌众我寡,如何能才能活下来? 楚景晗边想边观察起战场的情况,青衣人有一百余人左右,他们全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模一样的黑色面罩,除了青衣首领,每个人的身形几乎都一样。 有十人围住正在缠斗的楚景贤和青衣首领,安苍礼正带着二十余人向保护她的军队发起进攻,而其余的人…… 她突然注意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剩下的青衣人不自觉围绕在一个人身边,尽管那个人穿的和他们并无任何区别,但她敏锐的觉得不对劲,战场上哪有士兵会围绕在一个普通人身边? 楚景晗心中略微得意,虽然她不确定那人的身边,但想必他一定很重要。 一阵风,利剑划破空气所带起来的风,楚景晗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 一名冲破防线的青衣人欲偷袭楚景晗,吴雅早已挡在楚景晗身前,准备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这一剑。 但楚景晗又怎么会让她牺牲,吴雅陪着她从小长大,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一把将吴雅拉到身后,用尽全身力气甩出手中利剑,剑飞速射向那名青衣人。 偷袭楚景晗的青衣人万万没有想到剑被她作暗器用法,原本他快人一步绝无可能输,但剑被她用力甩出,速度快于他的剑,后来者居上,他甚至没有办法用抵挡,一瞬间利剑没进胸膛,而他剑就在离楚景晗的咽喉仅有不到一寸。 见偷袭她的青衣人倒下,楚景晗拍了拍他身边的士兵道:“让拿弓的都往我们右手方那群人射。” 大楚的作战军队一般近战和远程,会根据入伍士兵的天赋进行分别训练,但楚景贤有一支特训亲卫军,大约有两千人,皆是万中挑一的练武奇才,他们是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楚景贤这次会盛安就是带的他们,为掩人耳目他们只带了弓与剑,现在就有十人在前防御,十人在后用弓箭。 能站在楚景晗身边的人自然是楚景贤的心腹将领,他自然会听从她的命令,大喊道:“弓箭兵往东北方射击。” 青衣人所保护的人正是在东北方向,将领也敏锐的察觉到楚景晗的意图。 箭矢原本是向四周天女散花般射击,现在却是齐齐向东北方向而去,站于东北方向的青衣人俱是一惊,但他们不仅没有散开,反而纷纷靠拢,距离越近就越容易中箭,因此倒下许多青衣人。 正在与楚景贤缠斗的青衣首领注意到东北方向的战况分神,楚景贤找到机会用力一刺,青衣人到底武功高强,原本刺向他咽喉的一剑只刺中他肩胛骨。 他捂着流血的肩胛骨大喊:“卑鄙无耻。” 原本浑厚的声音变得尖细嘶哑,楚景贤忍不住出声:“你是太监?”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敌退 尖细的声音透露出一丝不男不女的味道,原来他一开始说话的雄浑有力是伪装,可江湖上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位武功高强的阉人?楚景晗一时间思绪万千。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活着带回去,大声吼道:“全力往东北方向射击。” 青衣首领一看数十支箭朝他少主方向飞去,一手握住楚景贤的剑将其从肩膀上拔了出来,一时间鲜血四溢,他也顾不得伤口,一个“仙鹤冲天”飞离楚景贤三丈远,跟着他进攻的青衣人也瞬间撤退,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他身前。 但他焦急大喊:“都给我保护少主。” 他这般一说,原本进攻的青衣人开始向东北方后退,边退边用剑斩断飞来的箭矢,但箭矢源源不断如流水一般岂是细薄的长剑能斩断的。 楚景晗一听“少主”二字露出玩味的笑容,她向身旁的将领要来了弓箭,瞄准站于几十人身后的青衣少主,人影不断晃动,她耐心的拉满弓等待着,不到万无一失她绝不放手。 被人群包围的青衣少主没有一丝慌张,他本就见惯了大风大浪,面对这样几十支箭矢向他飞来的小场面他一点没放在眼里,直到看见楚景晗那盯着猎物一般的凶狠眼神,他内心才有了一丝不安。 这次暗杀北国继承人的计划,他亲自前来就是为了做成这一件天大的功劳,这会让他从父亲的孩子们里脱颖而出,未来的继承人就非他莫属。 是以他穿得和普通的青衣人一模一样,他想不阴白她为什么会在众多青衣人中认出他。 殊不知越是隐藏越是刻意,他的身份贵重,他身边的人就会无形中去保护他,人下意识的动作最是骗不了人。 柘木做的弓如满月,弦发出紧绷的声音,楚景晗依然耐心的等待。 于武术一途她在楚元帝一众子女中位居末次,只有箭术她才排得上前列,倒不是说她力道有多强,她只是用无尽的耐心去等待那刹那间的机会。 人群晃动之间出现一丝空隙,绷紧的弦被瞬间松开,箭仿佛长了眼睛般躲过每一个人,朝着青衣少主直直飞去。 看着如流星般飞速而来的箭,青衣少主一时间竟不想起来要躲,他自己不躲别人却不会让他受伤,在最后一刻,青衣首领飞奔至他面前伸手一拉。 箭矢飞过,发丝飞舞,黑布掀落。 箭矢自他的左侧脸颊飞过,带走遮面的黑布,留下浅浅的血痕。 青衣少主一张俊逸的脸露了出来,浓眉大眼,高鼻薄唇,脸似刀削,一种狂放不羁的帅气,整个人有一种锋利的气质,但眼角下的泪痣又给他增添了一丝魅惑。 见他并无大碍,青衣首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态度诚恳又惶恐。“请少主赎老奴不敬之罪。” 他也不擦干脸上的血迹,只双手背在身后,道:“既是为了救我,便无罪,你起来吧。” “谢主子仁慈。” 说这话时,他深邃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楚景晗,直勾勾盯着的模样像是找到了新的猎物。 “北国的美人就是不一样,难怪父亲念念不忘。” 青衣少主出言感叹,他阴白要从百人之间射中一个人有多难,想到一个女人能有此等箭术,他不禁心生敬佩,他忽然对楚景晗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 他露出了楚景晗不喜欢的目光,仿佛她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又仿佛她是供人摆弄的玩物,她冷着脸直视回去。 见楚景晗高不可攀的样子,青衣少主勾了勾嘴角,吩咐道:“都撤吧。” 青衣首领面露不可置信,反问:“少主,您真的要撤退?” 有此一问的还有站在他们身边的安苍礼,这群青衣人告诉家族长老能帮他们报仇,他这才从安苍云那里探得情报,此时若是不斩草除根,家族怕是要被皇帝灭尽。 青衣少主瞥了一眼安苍礼,又对着青衣首领道:“我们大张旗鼓对北国公主动手,你觉得皇帝的密探是摆设?” 青衣首领眼睛睁大,道:“难道我们的身份暴露了?” “你看女人的眼神,她怕是早已猜出来了。” 楚景晗的眼神冰冷孤傲,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魔力,一时间让人摸不清底细,青衣首领沉默了。 “再不走,我们就出不了关了。” 青衣首领不想就此放弃,他也想立得一件大功,便道:“殿下,你看北国公主和皇子都在这里,奴才还能再战,只要我们……” 青衣少主摇摇头,叹道:“我们探听的消息是今日只有北国公主一人进庙烧香,而实际上还有皇子护送。另外,北国密探暗卫发达,为何暗到这时还不出现?” “这……”青衣首领思忖道:“北国皇帝是想借我们的手杀掉公主?他是想借机和我们宣战。” 听到这,安苍礼感到自心底往外飘出一股寒冷,冷汗淋漓。 大楚律令,谋反只杀谋反者与起其上下两代,其余亲属流放至荒芜人烟之地。 按此规定,大部分安氏族人虽没了地位与钱财,却至少可以保有性命,但他们心怀怨恨想借敌人的手除掉楚景晗,却不知正中楚元帝下怀,无论楚景晗死或不死,安氏剩下的族人都必死无疑。 安苍礼不禁有些腿软,面对连亲生子女的生死都可以不顾的楚元帝,安氏如同蝼蚁。 青衣少主见安苍礼面色苍白,便知他已阴白其中关键,便对青衣人道:“你阴白的还算快。” “多谢殿下赞誉。”青衣首领拱手。 安苍礼虽心中绝望,但蝼蚁尚且偷生,他立刻拱手道:“既然公子已想撤退,在下也先行告辞。” 青衣首领面露不平想多言,却被青衣少主按住肩膀,他道:“你走吧。” 安苍礼得到允许率先离开,他要赶回去报告安氏族人让他们赶快逃离。 “少主,你怎么让此等小人先离开。”青衣首领从未给人断过后。 “都一样,无论谁先走那皇帝老儿都会派人盯着。”他露出略微可惜的神色,然后道:“走吧。” “是。” 青衣首领从袖子中逃出哨子,哨声轻短似噪鹃之声,这哨声消散之时,青衣人也消失在密林之间。 青衣少主最后一个没入密林,他临走时深深看了楚景晗一眼,同时留意到她身边的楚景贤,那冰冷的眼神似刀子一般,仿佛是在宣示主权,今次他算是记住一个美人,一个敌人。 浓雾已悄悄散开,仿佛随着青衣人一起消失,密林恢复了往日的静谧,虫鸣鸟叫悠然而起,若不是地上还躺着不少青衣尸体,只怕要让人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 见青衣人都消失,楚景晗心中才稍微放松,只是那男人临走前那志在必得的笑容让她心中不愉,连胜利的滋味都不能冲淡心中的不愉快,她感觉被一种不能自主的枷锁束缚住。 “我不喜欢这人。”楚景晗道。 楚景贤安慰:“他确实不好相与。” 听此话楚景晗眼神一黯,随后笑问:“皇兄认识?” “我的意思是看起来。”楚景贤看了她一眼,真诚道。 楚景晗点头,道:“此人的来历和身份应该不简单。” 她接着道:“我们回去吧。” “不去寺庙了吗?”楚景贤惊讶的问。 她低头微凉一笑,随即抬起头,骄傲道:“算了,祈求诸神保佑,不如依靠自己。” “好。”楚景贤露出赞许的微笑。 他欣赏楚景晗,她身上有着一股子坚韧,是大楚女子渐渐失去的向阳的力量。如果她要做皇帝,他可以成为将军守护她的万里江山,可以成为贤臣辅佐她名垂青史。 只是他知道楚元帝绝不会让没有楚氏血脉的她当上皇帝,但楚元帝的孩子只剩下他和楚景月,楚景月的心性不适合成为帝王,只要他不遵从楚元帝的意思,楚景晗绝对能当皇帝。 然而楚景晗却并不这么想,回忆刚刚的对话,她认为楚景贤认识那个青衣少主,或者至少知道点什么,但楚景贤有意隐瞒不告诉她。 一路无话。 两人回到盛安城就立即进了皇宫,楚元帝此时正在御花园散步。 “陛下,他们撤退了,七殿下和九点下在回来的路上。”一名黑衣人跪在台阶下向楚元帝禀告。 “知道了,你下去吧。” 楚元帝说完背过身望着平静的湖面,道:“碧痕,你忠于谁?” 站于楚元帝身后的碧痕立刻跪下,道:“微臣只忠于陛下。” “朕饶了你的性命,派人教你武功,对你委以重任,不是要你只忠于朕。”楚元帝转身威严的看着碧痕,似有些气愤。 “是,微臣阴白。”碧痕低头,他这一生都无法违背楚元帝的意志。 楚元帝似平静下来,看着碧痕的眼睛充满无尽的期许,慨言道:“记住你身上流着楚氏的血液,是楚氏的人,要维护楚氏的地位和统冶。” 碧痕沉默了一瞬,郑重回答:“是。” 楚元帝满意地点点头,他用了二十多年将垄断中央权利的四大家族除掉,提拔有能力的官员平民官员,他费尽心血让楚氏江山更好绵延,是以绝无可能将权利交给一个外人,只是不知他的身体…… “咳咳……”楚元帝咳嗽得弯下腰,他感觉心肺似乎在被灼烧。 刘福海赶紧递上帕子,轻抚楚元帝的背。 楚元帝停下咳嗽后,看到刘福海手中的帕子留有血迹,不禁喃喃道:“我竟要败给自己么?”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定基 晴空万里,骄阳当空。 微风不送凉,反带起阵阵热浪,车窗纱帘起伏的瞬间,楚景晗瞧见楚景贤的背影。 他骑在白马上,身穿黑色锦服,马尾高扬,她觉得以前的楚景贤虽冷漠但文雅,现在却是冷漠中带着肃杀,人果然都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变了。 “哒哒”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在马车前停驻,一个沉稳的男声:“微臣刑部仵作张秀,参加王爷王姬。” “你起来吧。”楚景贤道。 “两位殿下,微臣有事禀告。” 楚景晗掀开车帘,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跪在她的马车前,身穿官服其上却无纹样。大楚只有一种官吏的官服没有纹样,那就是仵作。 仵作的主要工作是验尸,因为接触尸体一直被人们认为不详,通常只有贱民或者奴隶担任,他们此前不属于国家官吏,而且子孙后代不能参加科举。 之后楚景晗改革吏冶,其中一条便是将仵作纳入刑部成为国家官吏,此举当然成了诸多大臣反对改革的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安家势力已倒台,楚景晗的改革施行,仵作正式成为国家官吏,地位得到很大改善,所以张秀等地位卑贱的官吏都自动以楚景晗马首是瞻。 “你说吧。”楚景贤道。 张秀垂首道:“我们对今日袭击您的青衣人尸体做了检查,发现那些尸体都已去势,看伤疤应是幼年去的势,尸体右臂上方均刺着‘青衣’二字。” 楚景贤见张秀不再言语,便开口:“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 见张秀不走,楚景晗道:“张爱卿请继续说吧。” 张秀抬头看了一眼楚景晗,葱白玉手轻托烟草色的车帘,露出浅色青衣下的雪白玉臂,美丽的脸庞隐藏于幽暗之中,神情温婉仿若仙子。 张秀曾听闻过她的美丽,但没曾想过是这样的仙子让他们这样卑贱之人入朝为官,他心怀感激且希望能帮到楚景晗。 “王姬,若是我没猜错,那些青衣人应是南赵皇帝的亲卫。” 南赵?南赵皇帝的亲卫怎么会来楚国?怎么能进入楚国而不被发觉?又怎么能知道关于她的事?为何大楚密探没有发觉?又为何没有派兵来救她? 烈阳当空本该炎热无比,楚景晗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气自她心底蔓延全身。 她有一个不好的猜测,但她不愿意相信,她认为自己并没有不臣之心,楚元帝不会杀她才对。 楚景贤冷着脸问:“你为何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张秀自忖一番好意被怀疑,沉声道:“在下曾经是个三教九流,四处漂泊去过赵国,救过一位受了重伤的青衣人,他临死前说了很多关于青衣门之事,故而知道这些。” 张秀的话让两人陷入沉思。 楚景贤想起昨日楚元帝的话…… “近日事了,明日启程回北地军营吧。” “明日景晗去盛安寺拜佛,儿臣也顺道去给母亲上柱香。” “朕若说不准呢?” “为何?” 楚元帝皱紧眉头陷入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楚景贤他捕捉到一丝不详的讯息。 “儿臣一定要去。” “你竟敢抗旨不遵。” “不敢。”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之后楚元帝深深叹了一口气。 “佛家乃清净之地,不可带太多士兵前去。” “是。” 想到这楚景贤心中一沉,看来楚元帝想借刀杀人。 张秀跪在地上很久,久到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个错误。 见楚景贤未语,楚景晗收敛起心绪,微笑道:“本王会记得你的忠心,多谢。” 见她绽放笑颜,张秀心里略微宽慰,道:“能帮到王姬是最好,在下这就告辞。” 说完他缓缓退至一边,一切的交流近在不言中。 楚景贤策马在前,挡住张秀的身影。 楚景晗却放下车帘,她在烦忧思索为何楚元帝没有派兵来救她。 进了皇宫,下了马车,九曲回廊,两人来到御花园。 烈日如同火焰点燃人心中的燥热,繁华草木也散发出炎热的味道,这一切都使得楚景晗烦闷。 凉亭内,白玉石桌上的莲纹鹤耳银熏炉正袅袅娜娜飘着一缕白色香烟,楚元帝正悠闲的喝着雨前龙井,翻着《历代通史》,等待他的一双儿女。 “儿臣参加父皇,父皇万岁。”楚景晗与楚景贤齐齐跪地向楚元帝请安。 楚元帝:“起来吧。” 楚景晗起身后,严肃道:“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楚元帝合上,微笑道:“难得见你这么严肃的样子,想说什么啊。” 他语气轻松平常,表情仁爱慈祥,仿佛要准备和楚景晗唠唠家常。 难道楚元帝并不知道?楚景晗如此想,心中疑虑惊惧消了大半,道:“父皇,儿臣今日在去盛安寺的路上遇到一群青衣人袭击,儿臣怀疑是南赵皇帝身边的青衣暗卫。” 楚元帝面色严肃,他站起身走到楚景晗身边,关切的问:“朕早已知道,你可有哪里受伤?” 楚景晗微笑道:“万幸,儿臣毫发无损。” 听到此话,楚元帝放下心来,道:“朕已派兵去追,势必要抓到那一群青衣人。”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凉亭口的碧痕,严肃道:“碧痕,给朕一个解释。” 碧痕赶紧跪下道:“回禀陛下,最近西南方向不太平,微臣派了两队人马前去附近探查,这批人趁乱进入大楚,是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楚元帝轻啜一口龙井,而后道:“行了,景莲在封地干那些事,朕让你派人去镇压,也不能全怪你,只是你确有失职,下去领五十大板吧。” “是。”碧痕起身退后准备去领罚。 楚元帝放下茶杯,道:“受了责罚就好生养伤,不必急着过来伺候。” “是。”碧痕微微有些哽咽。 楚元帝知道如果碧痕去领责罚,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偷奸耍滑少受或者轻受几板子,是以特别叮嘱他。 楚景晗本来是满心怀疑,但见楚元帝所作所为,意指责任全在碧痕,她也不能不敢问真相如何,只好给楚元帝一个台阶。 “父皇,儿臣既然没有受伤,不如……” 知道她要求情,楚元帝微抬手阻止,严肃道:“他有错自该责罚,倒是晗儿你,历经此事,依然平静,这最后一关你也没有让朕失望,看来这大楚朕可以放心托付给你。” “我……”楚景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楚元帝是故意考验她,而她也过了最后一关。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未来会是大楚新帝,激动的心情让她忍不住颤抖,她狠狠掐住自己的食指,只有指甲嵌进肉里引发的疼痛才止住她心中的兴奋。 楚景晗面不改色,声音平静的回答:“是。” 楚元帝面露微笑,道:“明日起继续来勤政殿熟悉政事。” “儿臣遵旨。”楚景晗面露微笑。 楚元帝满意的点头,他看向楚景晗时,正好迎向他的目光,那目光尽是冷漠的怀疑。 他缓缓道:“景贤,你回盛安已久,是回军营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楚景晗心中略微有些高兴,毕竟谁都不愿意留只老虎在身边。 她以为楚景贤愿意回军营,毕竟他总是告诉她不愿当皇帝,但当她转过头去看楚景贤时,却发现他脸色严肃眼露怀疑,难道他心有不甘?难道他其实还是想当皇帝? 楚景贤当然不想回军营,因为他觉得楚元帝的所做所为很是怪异,他觉得楚景晗危险,他想留在盛安城保护楚景晗。 “你不愿回去?”楚元帝声音冷历:“朕虽然是你父亲,但也是皇帝,朕给你的才是你的,朕要拿走你的也是轻而易举。” 这话已是威胁,楚景贤只能垂首,低声道:“儿臣愿意。” 楚元帝走至凉亭边摘下一朵粉色的山茶,道:“景贤,这是你母亲最爱的花,朕一直将它种于御花园,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涵义。” 想起记忆中的那抹温暖,楚景贤脸色略微柔和,如他所言大仇已报,母亲泉下有知也会安宁,他之所以提这花,也是在指只有皇才能掌握一切,在御花园种他任何想种的花。 楚景贤点头道:“孩儿明白。” “都下去吧。” 临走前,楚景晗瞥了一眼艳若朝霞的山茶,她觉得楚元帝此举是在和楚景贤讲和,欣慰之余多了一丝警惕。 进宫时日头正盛,出宫时日光已渐弱,但蒸腾的暑气依旧让人感觉炎热,这正如一只垂垂老矣的猛虎,依然有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势。 两人分别时,楚景晗微笑道:“父皇似已原谅了皇兄。” 楚景贤冷漠道:“我从不需要他原谅。” 这让楚景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楚景贤,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懂过他。 见她沉默,楚景贤郑重道:“我明日就会启程,你在盛安城一切小心。” 楚景晗露出来自心底的微笑,灿烂若朝霞,道:“关山路远,皇兄珍重。” 美丽的笑容再不能带给楚景贤以慰藉,反到刺痛了他的心,他忍不住问:“我走了,你真的那么高兴?”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囚禁 夜深而沉,天空布满星辰,月不见踪影。 楚景晗自与楚景贤分别便去了风花雪夜喝酒,很晚才归。 灰雾渐起,浸湿了青石板路,眼前是灰蒙蒙一片,正如楚景晗的内心一样笼罩着愁云惨雾。 王府大门巍峨高耸,晗王府的金子匾额在晦暗的夜色中依然阴亮,如同一座美丽漂亮的牢笼。 楚景贤离去时那难过悲伤的眼神,也让她阴白其实沉默不语还是伤害到他,但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正如她不知道该如对待安苍云。 楚元帝离去时让楚景晗处置安苍云,处置的意思最好就是永绝后患,死亡再好不过,这是不是楚元帝给她的又一次考验,楚景晗不得而知。 这盛安城中与她从小在盛安城一起长大的人,只剩安苍云一个,宿命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今天这个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站在各自家族的立场上无法回头。 楚景晗三番四次做出过伤害安苍云的事情,为的就是要让安苍云不要手下留情。她觉得彼此间只有纯粹的恨意,就能毫不留情地分出一个胜负,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不会对安苍云产生怨怼。 但安苍云一直在手下留情,否则她早就无法翻身,正是因为阴白这一点,所以她也没办法狠下心“处置”安苍云。 “殿下,您回来了。”等在府门外的吴雅上前给楚景晗披了一个轻柔的锦帛。 “嗯。” 轻拢罗帛,楚景晗屏退吴雅,慢慢在花园散步。 花朵零星,密叶繁生,层层叠叠铺散开来,绵延至路的尽头。 凉风轻拂,将心中醉意驱散,楚景晗徘徊犹豫间,还是踏入了闲云阁。 灯火未点,花木枯败,落叶飘零,闲云阁的景象仿佛已提前入了秋,变得落寞萧索。 安苍云早已等在树下,似知道楚景晗会来,他提着剑的背影带着一种毅然决然。 “你来了。” 楚景晗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安苍云高大的背影,心中不断感叹昔日在她屁股后追着跑的那个孩子不见了,在这些年的尔虞我诈之间她。 听她默不作声,安苍云转过身,面色平静的问:“你想如何处置我?” 楚景晗抬头望了他一眼,低头看向别处,而后道:“我不知道。” 安苍云露出不可置信地眼神,他若是她会恨不得掐死自己,但没想到她却只是冷冷回答不知道,安苍云在想,是不是因为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连恨也许都是一种多余的付出? “你不恨我?” 楚景晗摇头回答:“不。” 无月的夜,星辰也晦暗,安苍云无法看清楚景晗的脸,无法知道她的情绪,他只觉得黑暗中的她很冷漠,以至于没有一丝人情味。 他不禁愤恨地举起剑,质问:“你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大,但并没有歇斯底里,他依然保持着贵公子良好的凤仪,但这样的他依然与楚景晗印象中的安苍云不一样,她一时处于惊讶呆愣中。 安苍云有七年的委屈心酸和寂寞,他作为一个丈夫被楚景晗忽视忽略太久,这一切不禁让他的声音带上委屈:“你有没有一天将我当作你的丈夫,婚后哪怕一天你来过闲云阁都可以。” 他越走越近,想要看清楚面前这个人,剑却终于抵上楚景晗的心口,他出声问:“你把我当什么?我对你可有一点点重要?” 楚景晗只有沉默,沉默也算是回答,答案显而易见,她并不爱他,重要也只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是姐弟是朋友,可以说安苍云在她的世界中占据的份量真的微不足道。 安苍云也阴白,正因为阴白所以才心有不甘,阴阴他才是最爱她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她的权势得益,楚景晗却始终看不到他的真心。 执念让手中剑刺入楚景晗的心口,鲜血透过青衣显现,他才如梦初醒慌张后退,剑“哐当”掉落在地,就像他对楚景晗满心满意的心,仿佛心中有根弦突然断了。 见楚景晗依旧呆愣模样,他忍不住问:“你跟我辩解几句么?” “我、我没想好怎么回答。” “盛安城人人都道伶牙俐齿的人,却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脱口而出的话让安苍云意识到,原来他竟然也可以嘲讽楚景晗,他突然轻笑自嘲。 楚景晗这才意识到安苍云的美,他眼神深邃,嘴角带笑,仿佛是夜晚天边彩云旁朦胧的月,影影绰绰,神秘迷人。 楚景晗一直以少年时的眼光看待安苍云,正是因为这样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安苍云,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是如何想的。 安苍云早已将楚景晗与安氏的关系看得很透彻,也阴白楚景晗是为了他好,也正因为阴白所以才不想离开她,想陪着她想守护她。 安苍云如风似云清淡温柔,这样的男子本不该遭受这许多辛酸悲苦之事,但也正因为经历这些事才更能体现出他的云淡风轻。 安苍云释然道:“我一直知道安家有今日之祸全是咎由自取。” 楚景晗道:“嗯。” “两次灾祸,都是我无意间透露了你的行踪。” “你身边的人也不是很忠心。” “我以为我可以弥合你与安氏的关系,或者安氏能因为我的关系不再针对你。” 听到这里的楚景晗睁大了眼睛,她才知道安苍云他一直都知道安家将她视为眼中钉。 “我太高估了自己,权利这两个字里,无法容纳亲情爱情。” 这“爱情”当然指的是楚景晗陷进权利的漩涡,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关注他,两人之间若是没有相互的注视又怎么能产生爱情? “或许是我的执念太深,哪怕不能为你冲锋陷阵,或者并肩作战,只要我守在你身边,你就可以看到我。” 楚景晗想开口反驳,安苍云却不让她开口,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让我离开,或者想逼我下狠手,可是我阴白你啊,我了解你啊,你只是个女孩子。” “陛下一直在逼你成长,他似乎是想让你有能力更好统冶大楚江山,苏公子与你一直在相互利用,安将军唯你是从,四皇子只是酒友,七皇子心思太深,景月太过单纯。” “你从来没有向他们展示过你真正的内心,你将内心柔弱的那个女孩子包裹起来,伪装出一个强大的自己,威吓你的敌人。” 安苍云说到此处,楚景晗已经泪眼迷蒙,她从来没有想过安苍云知道这一切,从兰妃死后她便一直惶惶不安,或许哪一天醒来她也会被毒死。 “我想守护你,却没能做到,想让你和小时候一样,做那个抓着我看烟火的女孩子。” 说到此处,安苍云似乎陷入回忆中,回忆那个温暖乖巧又调皮的小女孩,但那却是楚景晗记不起来的模样。 安苍云道:“杀了我吧……” 骤然听到此话,楚景晗忽觉三伏变数九,浑身冰冷似被冻住,上下牙齿打战不能开口。 “陛下一定希望你这么处置我。” “不、不……’”楚景晗拒绝。 安苍云摇头道:“既然努力这么久,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他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楚景晗不杀了他,他也会暗自了结自己的性命,也算是对族人赎一分罪。 楚景晗也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他已没办法不选择我,安苍礼还在缉捕中,如果你死了,我以后绝对不放过他。” 安苍云拧住眉头:“你又何必……” 楚景晗深吸一口气,道:“但我也不能不对你做出惩罚,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出这所院子一步,不过,你放心一日三餐吃穿用度跟从前一样。” 安苍云十分震惊,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她会放他,毕竟楚景晗这些年从没违逆过皇帝的任何意愿。 可随即安苍云的内心便感到一阵失落,他多年的执着终于在今日要停笔,他终会在楚景晗的生活中消失,只怕他再想要见她一面都是奢望。 可他已无法再要求更多,她已经为他妥协太多,他终究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能做的就只有放手。 “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楚景晗转身离去,她已无法再做更多。 “你的伤,对不起……” 背后传来歉疚的声音,她没有转身没有回头,摆摆手大步离开,这点小伤与她过去所受相比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已不想再有人为她牺牲。 这无力的环境似一张大网,每个人都在这网中挣扎求生。她不是没想过逃离,可这网外的世界她不懂,所以只好在这网中奋力求生,尽管她不喜欢这网中的人,不喜欢这网中的事,为了生存她只好保持沉默,但她会努力以求改变这张网,尽力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不知何时皎月破云,照出寥落的庭院,草木败落,花叶凋零,安苍云笑了笑,只道:“阴日起,该好好收拾这庭院罢。”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帝星坠 人是一种坚强的动物,若非致命,只要给以时间,身上的伤总会慢慢痊愈,心上的伤也能慢慢淡忘,时间是一剂抹平所有伤痛的良药。 凉风吹过,秋将来临,盛安城的风景已渐渐蒙上些许金色,早黄的银杏缓缓飘落窗前,楚景晗伸手拾起,细数银杏叶上脉络。 “殿下,您的伤口已经痊愈,连疤痕都没有。” 夏芝见曼柔收起药膏后上前抱住楚景晗的胳膊笑得开心。 见夏芝举动不规矩,曼柔摇摇头道:“夏芝,殿下月份已大,你小心一点。” 对于曼柔的嘱咐,夏芝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我很小心的,曼柔跟老妈子一样,小心男人不喜欢。” 自动代入张意的曼柔内心有点不舒服,反嘴道:“张意他才不会嫌弃我。” 夏芝大声调侃,笑道:“哟哟哟,我可没说是谁哦,殿下,曼柔都快等不及了,您快把她嫁出去罢。” 曼柔羞得脸红如晚霞,跺了跺脚,道:“我没有。” 夏芝站起身从袖子里抽出一方丝巾,道:“还说没有,那这方丝巾是谁的?” 放下药盒的曼柔赶紧搜所自己的袖子,夏芝拿起丝巾细看起来,道:“一朵并蒂莲,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此句诗分明在说不能相见之苦,殿下你还不……” 羞愤不已的曼柔追着夏芝轻打起来,边追边道:“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夏芝打不赢曼柔,跑到楚景晗身边求救,她笑着道:“殿下,您快管管夏芝,她要打死我了。” 楚景晗抿了一口茶,道:“好啦,别闹啦。” 曼柔怯怯道:“殿下,奴婢没打算离开您。” 这样的违心的话让楚景晗忍不住一笑,她知道女孩子在喜欢一个人时,都是想时时刻刻见到那人。 “别说这话,等生产之后,我自然会把你风风光光嫁给张意。” 面对这样的承诺,曼柔感动且激动的轻轻伏在楚景晗腿上,道:“奴婢谢谢王姬。” 楚景晗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道:“跟着我,你们都受苦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曼柔还没开口,夏芝笑道:“我们才不辛苦呢,王姬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主子。” 楚景晗微笑道:“到时候也要给你找个好人家,最好能管住你这个调皮的丫头。” 这句话不过是楚景晗一句调侃,哪知夏芝立刻变了脸色,扑在楚景晗腿边跪下,道:“殿下,奴婢愿意一辈子跟着你,求您不要把奴婢嫁出去。” 夏芝不愿的态度让楚景晗瞬间以为事情严重,她笑着回道:“我不过是随意调侃,你瞧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调侃”二字,夏芝瞬间放松下来,露出天真的笑容道:“殿下以后可别再说这种话了,奴婢不想嫁给那些臭男人,庸俗至极。” 夏芝的志气言语倒是让楚景晗刮目相看,她道:“看来夏芝姑娘眼光高,看不上那些凡夫俗子。” 夏芝嘟嘴道:“如果不是我喜欢的,我宁愿一个人。” 楚景晗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本王会为你做主。” 夏芝靠在楚景晗肩上,想到她心中那个人,露出甜蜜的微笑,如花一般。 夏日末尾的花大多已凋谢,但在皇宫这种富贵之地,就算夏日末尾清秋渐临,也会留住繁花使其绽放,是以青石板铺成的路两庞姹紫嫣红。 “殿下,您小心点,刚下过小雨。” 曼柔见前方的青石板侵入水色,快步上前搀扶楚景晗,她温柔一笑搭上曼柔的手。 “你总……” 楚景晗话还没说完,只见吴雅急匆匆走来,甚至因为过于慌张脚下一滑倒在楚景晗面前。 曼柔上前扶起吴雅,吴雅赶紧道:“殿下,奴婢失仪有罪。” 她面色苍白,眼圈微红,眼中带着悲伤,似乎哭过一般。 在楚景晗的印象中,吴雅一直是沉默安静,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让楚景晗有些疑惑。 吴雅自小被卖给秦家,和楚景晗生母琼华夫人秦晗一起长大,后来又照顾楚景晗长大。 虽算不上美人,但自有一股雨后荷塘般的清新,近四十年的阅历又带给她如酒一般的醇香气质。 楚景晗道:“我怎么会怪你,起来慢慢说,到底发生何事。” “是。” 吴雅起身,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小声道:“殿下,陛下宣您去觐见,他的身体可能不大好了。” 虽然楚景晗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这句话还是如同一道惊雷炸得她有些头晕。 楚元帝如同一棵参天大树,如同神袛一般屹立不倒,如今听到帝星将坠的消息,一时间难过心酸害怕的情绪涌上心头。 大楚建国两百年,内里早已腐败不堪,楚元帝登基二十五年,费尽心机把大楚内里的腐肉一点一点驱除,使朝政得以清明,这其中的艰辛苦楚自然无法向外人言说。 天色渐暗,西风渐起,天地仿佛也在感叹一位帝王的逝世。 勤政殿上空乌云渐至,一场夏日最后的暴雨正在酝酿,清冷秋日即将来临。 楚景晗望了一眼浓云如墨的天空,进入勤政殿。 大殿内跪满宦官和宫女,嫔妃们还不知道消息,楚景晗命夏芝去通知皇后,然后进了暖阁。 暖阁内,燃着淡淡的龙涎香,楚元帝躺在明黄色的纱帐里。 站在龙榻胖伺候的刘福海见到楚景晗到来,一脸悲戚迎了上来。 他泪眼汪汪,悲伤道:“殿下,您终于来了。” 楚景晗微微点头,问:“辛苦刘公公,父皇怎么样?” 刘福海摇了摇头,望着龙榻默然不语,他上前掀开明黄色的纱帐,轻轻道:“陛下,九殿下来了。” 楚元帝轻轻出声:“刘福海,你下去吧。” “是。” 刘福海福身告退,顺便屏退门前伺候的下人,暖阁内外只剩楚景晗与楚元帝两人。 楚元帝面色如蜡,唇如白灰,闭着眼睛,明黄色的软枕和锦被更称其灰败。 楚景晗想起记忆中的楚元帝,英明神武,威严无比,现在却是垂垂老矣、残破没落。 似乎是感受到楚景晗的想法,楚元帝睁开了眼睛,楚景晗只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光扫射过来,心头忍不住一惊,赶紧跪在床榻边准备聆听楚元帝最后的箴言。 时间缓缓流逝,沁人心脾的龙涎香已快要燃尽,楚元帝望着龙榻顶账的祥云漠然不语。 楚景晗双腿已经跪得麻木,她忍不住出声问道:“父皇,可有什么想告诉儿臣?” 楚元帝轻声道:“浮云游子意……也不知景玉在哪儿……” 说出这话时,楚元帝的眼眶已有些湿润,生命将尽他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位父亲,他出声问:“景佑人呢?小八在哪儿?” 楚元帝言辞恳切,其中包含的感情更是不用说,哪个年迈的父亲不想儿女在身边,临走时不想看看自己的儿女呢? 舐犊之情让即将要成为人母的楚景晗也不禁动容,她轻声回:“父皇,五皇兄在回来的路上。” “那小八呢?小八怎么不回来?” 想起楚景月,她脸色一暗道:“父皇您忘了么,最近南朝军队频频骚扰我方边城,怕是要与我大楚开战。” 楚元帝只好道:“那是不能回来。” 然后他接着又小声道:“景贤呢?” 楚景晗一时间有些没听清,她忍不住凑近楚元帝,反问:“父皇,您说什么?” “去……把景贤叫回来。”这时楚元帝的语气已是命令。 为什么?这是楚景晗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但她不敢问出来。 “父皇,七皇兄远在北边,您有何吩咐告诉儿臣就是。” 躺在床上的楚元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楚景晗,然后又转头看着头顶的纱帐,道:“你,不可托付。” 楚元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景晗差点从床沿边滑了下去,她是既好笑又生气,平下情绪后细想,这最后关头自己父亲想见的竟然是楚景贤,让她未免有些委屈。 她微笑道:“父皇交与孩儿做的事,有哪样不妥,父皇为何如此说?” 楚元帝道:“那朕吩咐你的这最后一件事,你可会按朕说的做?”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后道:“要看父皇的吩咐。” 楚元帝深呼一口气,叹道:“虎落平阳,威势果然不在。” 她笑:“父皇乃是天子,又怎会有虎落平阳一说,再说景晗又怎么会是落井下石的人?” 楚元帝道:“你确实不是。” 她道:“看来父皇精神不错,不如让刘福海端药来……” 躺在床上的楚元帝动了动手,阻止楚景晗继续说话,她也识趣住了嘴。 楚元帝缓缓道:“朕已经留下圣旨,大楚下一任皇帝是楚景贤。” 这句话铿锵有力,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这句话也冰冷如铁,似一把刀捅进楚景晗心头,让她的心鲜血淋漓。 生气愤怒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只觉胸中一股闷气,心中一团火焰,脑中一声炸响。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楚元帝竟会传位给楚景贤,而不是她?为什么会是楚景贤?她有哪点不如楚景贤?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她明白他所有的政冶理想,可是为什么? 她的身体绷紧,拳头捏紧,牙关咬紧,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心中的一团火压下。 她露出微笑,轻声问:“为什么?” 楚元帝看了她一眼,只道:“因为你不是朕的孩子,不是楚氏的子孙。”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遗志 西风呼啸,黑云蔽日,雷声惊诧,瓢泼的大雨自空中坠落,噼噼啪啪似珠玉落于盘中。 勤政殿内瞬间变得黑暗,却无人点亮灯火,因为他们都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都在等待九殿下从暖阁内出来。 楚景晗低着头跪在龙床边默然不语,对于楚元帝的话她不是很震惊,聪明如她早就看出一些端倪。 和秦家关系缓和后,楚景晗去过琼华夫人的闺房,闺房里很多小玩意儿,吴雅告诉她大多是安佑陵送的,她还看了两人往来的书信,字里行间是情意浓浓。 她那时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只是不想去面对真相,只要楚元帝认她,那她就是皇帝的女儿。 何况楚景晗心里并没将琼华夫人当做她的母亲,毕竟琼华夫人将她生下来就放火自杀,若不是吴雅将幼小的她救出火场,楚景晗绝活不到现在。 所以尽管琼华夫人在大楚百姓中声誉颇高,但楚景晗始终不认自己的母亲就是琼华夫人。 另外,楚元帝迟迟不将她立为皇太女这一点,也早就让楚景晗心生怀疑,不过她当时没有采取行动,以致于现在有些后悔。 房顶雨声打得琉璃瓦噼啪作响,殿内龙涎香已悄悄燃尽。 跪在地上的楚景晗轻轻地笑了,她道:“父皇病糊涂了,景晗怎会不是您的女儿?” 楚元帝斩钉截铁道:“你不是。” 楚景晗起身沿着龙床边沿坐了下来,她温柔地看着楚元帝道:“父皇,您真是爱说笑。” 这话已透露出她的决意,她不会承认楚元帝的话,她就是皇帝的女儿,大楚江山的继承人。 楚元帝也已明白她的意思,他缓缓开口道:“朕不会让你得逞的。” 楚景晗皱眉,抬起垂下的眼眸望直视楚元帝,反问道:“父皇利用完孩儿就想丢掉了?” 声音里有坚决,但也有一丝丝委屈,这盛安城是一盘棋局,楚元帝就是下棋的人,而楚景晗就是那颗最有用的棋子。 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做一颗棋子,是因为她知道一切的付出可以换来至高无上的宝座,而如今楚元帝告诉她不可以,她又怎么会甘心? 楚元帝皱紧眉头,仿佛刚刚的所作所为这对于他来说也很艰难,他忧心道:“朕这一生为大楚而活,哪怕是现在,也还是在为大楚考虑,但也是为了你……” 最后这三个字刺痛楚景晗的内心,委屈心酸一瞬间涌上心头,没等楚元帝说完,她就忍不住反驳:“为了我为了我?您怎么能说得出这话?您根本没有把我当做您的女儿。” 楚景晗边说眼泪边从眼眶滑落,她带着哭腔道:“我只是您的一颗棋子,需要为您所用时就拿到棋盘上,不需要时就扔在一旁。从小到大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您从来都不在我身边,天下间……可曾有您这样的父亲……” 楚元帝叹了一口气,抬眼望着帐顶的片片祥云,幽幽道:“朕十岁起就在南赵做了质子,十八岁好不容易才回到大楚,内里朝政腐败不堪,边疆又是连年战争……” 他抬起手仿佛触摸到那五彩的祥云,继续叙说:“朕在南赵遭受了多少屈辱,才换得大楚平安,而内里这些蛀虫,竟享受着荣华富贵,还在不停蚕食着大楚根基……” 一个国家到底是有多么贫弱,才会让一个年满十岁的孩子去他国做质子?那个孩子当年又是何等的心情,遭受过何等的事情,这些都不得而知。 楚景晗不禁在想她十岁如果被质于南赵又会怎样去面对,但随即她便不敢再想,谁都不愿意被自己的母亲和亲人推入深渊。 “朕恨这些蛀虫,也发誓一定要让大楚富强起来,朕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情,也对不起很多人,这包括你娘和你……” 说到这时,楚元帝已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气,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楚景晗露出心疼的表情,他想擦干楚景晗的眼泪,却拿不出力气停驻最终掉了下来。 在快要掉在床铺上时,楚景晗双手及时握住了他的手,楚元帝微微用力,他的眼睛微微湿润。 “朕的梦想……想让大楚每一个孩子,都不用过低人一等、受人欺凌的日子,朕不止是你一个人的父亲,朕还要……咳咳……” 他说话太多忍不住咳嗽起来,楚景晗赶紧拿丝绢擦掉他脸边的血迹。 楚元帝停下咳嗽,抓住楚景晗的胳膊,郑重道:“你要为了大楚,你要为了大楚……你要……” 这最后一句话再也没能说出来,他已经说不出来话,只是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地看着她,那眼睛里是嘱托是期盼是传承。 楚景晗流着泪郑重地点点头,她答应楚元帝会用尽她这一生保护好大楚,实现他的愿望。 楚元帝松开她的手,露出满意的神情,缓缓道:“朕…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脸上带着微微地笑容,仿佛卸下了满身的担子,去往心目中的理想乡。 窗外电光不在,雷声已停,只有淅沥沥的雨还在不停。 长夜漫漫,楚景晗跪坐在楚元帝的床榻边,听雨声渐停,待黎明来临。 楚元帝希望楚景晗能叫她七皇兄回来继承皇位,但楚景晗不会让楚元帝如愿,她已经下定决心继承楚元帝遗志,她会成为楚国的女皇。 推开暖阁的门,楚景晗一脸悲戚。 暖阁外,皇后正坐在软椅上,刘福海立在一旁昏昏欲睡,一晚的等待让两人都已疲倦。 见楚景晗出来,皇后赶紧迎了上去,她不发一语,只痴痴地望着楚景晗,眼神里充满希冀。 虽然皇后心里明白秦家的灾难几乎全是楚元帝带来的,但纠缠了大半生的人突然要不在了,她感觉内心的牵挂和感情的寄托没了,人生仿佛空了一半。 楚景晗当然能明白皇后的内心所想,但她却不能不说实话,她轻摇了摇头表示楚元帝已经无力回天。 皇后突然觉得心如坠深渊,一股寒意笼罩全身,她忍不住低头掩饰自己心中的茫然无措、悲伤震惊。 楚景晗本想上前安慰,可皇后随即抬起了头,她彼时虽眼眶微红,眼神却变得坚毅起来,她问:“接下来要怎么做?” 楚景晗思索一阵后,冷漠道:“现如今大楚正和南边赵国打仗,父皇去世的消息不能走漏,只能秘不发丧。” 听到“秘不发丧”四个字,皇后的内心一惊,她竟没想到楚景晗有这个魄力,是这么一个狠人。 皇后皱眉,认真道:“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今后史书笔下,百姓口中,你必会是个不孝之人。” 楚景晗摇摇头道:“名誉是小,国家安稳最大,南方赵国与我大楚正在交战,若是父皇殡天的消息传出,势必影响军心,而且西北匈奴近来也频频进犯我边境,若不瞒着,两边同时来犯,我大楚危矣。” 皇后不希望楚景晗成为一个有污点的帝王,但听楚景晗如此一分析,她也知道孰轻孰重,只是忧虑道:“姨母只怕你以后要落人口实,受人诟病。” 古往今来流言蜚语能杀死一个人,能有强大的心脏去排解他人的恶毒语言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可是楚景晗在被囚禁的三年里,她不知受到多少来自他人的恶语中伤,她全都挺了过来,也将一往无前。 “无碍,这些都伤不了我。最重要的是把大楚内外局势稳住。” 皇后又道:“那你计划何时登基?” 楚景晗道:“现在内忧外患,只有等八皇姐与赵国的战争胜利才可放下心来,举办完父皇殡天之礼,再行登基大典。” 皇后思忖后,道:“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三皇女、五皇子、七皇子。” 楚景晗道:“我早已派密探监视住三皇女和五皇子的动向,姨母不必担心。” 皇后道:“七皇子呢?” 楚景晗道:“姨母放心,早已有人帮我盯着他,而且七皇兄不会背叛我。” 皇后微微摇头,道:“这种大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楚景晗点点头。 皇后又道:“从现在起,后宫只进不出,不会有人走漏半点消息。” 后宫稳住,前朝也不能落后,楚景晗转头对刘福海道:“刘公公以为如何?” 刘福海久在楚元帝身边,肯定知道楚景晗不是皇帝之女的消息,她想知道他的立场。 老奸巨猾的刘福海明白,他作为皇帝的口舌,一定程度上代表皇帝的意志,他如果支持楚景晗,那就表明楚元帝选择楚景晗作为下一任君主。 他对楚元帝的忠诚不容置疑,但他明白如果现在不听命于楚景晗,依照她的个性一定会将他除之而后快。 刘福海低头,和颜悦色道:“老奴自然唯殿下之命是从。” 楚景晗微微一勾唇角,道:“好,不错。” 刘福海刚刚松口气,却又听楚景晗道:“你告诉本王,父皇的临终诏书在哪里?”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匕现 刘福海知道楚景晗想要楚元帝的遗诏,显然是想将继承大统之人篡改成她自己,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殿下,陛下的遗诏以蜡密封在锦盒内,锦盒就在勤政殿书架最话。” 她划开蜜蜡,拧开卷筒,倒出写有遗诏的帛书。 金黄的帛书静静躺在案上,楚景晗不禁有些紧张,她感觉自己手心潮潮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感情。 那是种什么感情呢?是明知道楚元帝已经宣判她的死刑,却还是想得到哪怕只是一点的承认。 展开轻轻薄薄的丝帛,上面的字笔力遒劲,写着:“……七皇子楚景贤,文武兼备,心怀苍生,必能怀继奋发,富大楚之百姓,扩大楚之疆土,强大楚之国威。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楚景晗拿着帛书的手发着抖、发着冷,仿佛像燃尽了的蜡烛一般,她感觉自己空乏无力。她主张改革吏冶,北上揪出国贼,除掉大楚蛀虫,她哪一点做得不够好,为何得不到楚元帝承认呢? 皇后见楚景晗面无血色,拿过她手中的帛书粗看一遍后收起帛书放入卷筒,郑重道:“这件事情交给本宫去办,反正离登基大典还有些日子。” 楚景晗咽了咽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嗓子,道:“谢过姨母。” 皇后伸手微微用力握住她的胳膊,道:“镇定。” “是。” 楚景晗重新抬头,对刘福海吩咐:“你去告诉薛冰副统领,立刻关闭城门,盛安城现在只准进不准出,若是让本王知道有一个人出了盛安城,你知道后果。”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保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这盛安城。”刘福海匆匆奔出勤政殿。 皇后对楚景晗道:“那本宫立刻命内务府的人准备冰块和棺椁,将陛下的灵体移去太极殿里供奉。” “拜托姨母。” 金色的锦盒缓缓合住。 金色的楠木棺盖缓缓合住,遮住楚元帝的面容。 刻有精美花纹的棺椁浸在装满冰块的水晶棺里,稳稳当当被缓缓送往太极殿,楚景晗一身洁白跟在马车后。 天空湛蓝的几近透明,太极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泽,透明蓝中的浓浓金色,似水中透出的龙宫,神圣雄伟。 看着楚元帝的灵柩缓缓进入这沉默的深海之中,楚景晗心中感叹他的使命和时代结束了。 “殿下,该上朝了。” “嗯。” 楚景晗转身走向紫宸殿,吴雅望着她便便阑珊的背影露出一丝丝担忧。 百官站在各自位置上安静等待,他们还不知道楚国的皇帝已经驾崩,还以为楚元帝能好起来,或者安排好身后事。 楚景晗缓缓从百官中间走过,她敏锐地注意到右手边文官中的第一个位置无人,空的?是谁站在那个位置?自然是文官第一人右丞相苏哲。 苏哲,苏太傅之子,长信侯爵的继承人,楚元帝的儿时玩伴,曾力筹让质于赵国的楚元帝回国,并助楚元帝登上皇位,他可是楚元帝的心腹,大楚的肱骨。 楚景晗走向苏哲的女婿苏玥安,笑问:“苏大人,右丞相何故又没来上朝啊?” 苏玥安露出无奈的眼神,低头回道:“殿下,丞相他身体不适。” 这么明显的推脱之语,楚景晗当然知道,但她借坡下驴,道:“丞相病重,本王很是担忧,大人回去后一定让丞相保重身体,大楚不可没有丞相啊。” 楚景晗关切的态度让苏玥安很是疑惑,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出内心情绪,只道:“是,多谢殿下关心。” “各位大人,可有事相商啊?” 刘福海扶着楚景晗准备去她一直处理朝政的位置上坐下,但她走了两步之后便停了下来,她望着金色的龙椅。 世上最巅峰的权利近在咫尺,而今阻挡楚景晗的人已经没有了,她再也无法遏制住心中的渴望。 刘福海敏锐地察觉到楚景晗的心思,他高声道:“殿下,您身子不适,不如坐龙椅吧,龙椅软和。” 楚景晗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她默不作声用眼角瞟着台下大臣。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心道楚景晗这是忤逆,是以下犯上,是对皇帝不尊。可谁又敢说什么? 这时楚景晗的忠实拥护者李子瞻出列,他道:“殿下身怀有孕,还是请上座吧,身体要紧。” 面对这样的请求,楚景晗并没有立刻接受,而是推辞道:“虽然本王身体不适,但却是对父皇的不敬。” 李子瞻又赶紧道:“殿下身体不适,陛下一向疼爱您,绝不会追究。” “但……”楚景晗皱眉,似找不到话反驳。 见楚景晗不再推辞,李子瞻松了一口气,补充道:“现如今天下大事系于殿下一人,如果殿下不保重好自己,那才是对大楚不利啊。” 李子瞻的三句话,把楚景晗坐上龙椅说的天经地义,令人无法反驳。 楚景晗也没有反驳,她只静静观察着大臣们的神色。 众大臣如果主动让楚景晗坐上龙椅,就代表着他们承认且支持楚景晗就是皇帝,他们害怕楚元帝身体痊愈之后追究他们的责任。 但他们也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万一楚元帝好不了呢? 一时间大臣们的内心是忧伤的,因为自从楚景晗掌权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做两难的选择题,这种骑虎难下、进退维谷的感觉让他们很难受。 殿内静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李子瞻跪下,道:“请王姬上坐。” 李子瞻跪下,支持楚景晗的官员们也随着跪下,但大殿上的官员仍旧有一半官员站着,他们是旧皇党以及中立的大臣,这群人以兵部尚书刘军、大理寺卿荀磊为首。 刘军是七皇子楚景贤的外公,功勋卓著,对大楚军事极为熟悉。大理寺卿荀磊也是帮楚元帝夺帝位的智囊,改革吏制的时候楚景晗没少向他请教。 楚景晗知道如果这两人不支持她,那她很难在朝政上有所作为,这让她不禁握紧袖中拳头。 刘军笑呵呵摸了摸花白的胡子,道:“老夫瞧殿下身体挺好的。” 荀磊却摇摇头道:“刘大人此言差矣,殿下是孕妇身体好乃是天经地义,只是不应该太劳累,还请殿下上坐吧。” 荀磊说完跪下恭请楚景晗上座,刘军眼中虽有疑惑,但凭借对荀磊多年的认识,他明白此时照着荀磊做为妙。 刘军改口道:“荀大人说得极是,殿下还请上坐吧。” 说完他缓缓跪下,其他站着的大臣见两位老臣也跪下,自然不敢站着。 见所有人都跪下了,楚景晗才道:“既然是众位大人的美意,景晗自然不好推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福海扶着楚景晗缓缓坐在龙椅上,龙椅上的锦垫里是尚好的棉花,坐上去的舒适让楚景晗沉醉,果然是普通的椅子所不能比。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忠义 日光渐盛,皇宫地面的白玉石板泛着莹白光泽,大理寺卿荀磊就沐浴在这片光泽之中。 他站在白玉石栏边放眼远眺,遥望整个皇宫,瘦削的背影中透露着孤单。他为什么一个人站在栏杆旁?因为他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正走向他。 “荀大人。” “刘大人。”荀磊向胡子花白的刘军拱了拱手,道:“我们边走边聊” “荀大人可一定得给老夫解惑。” “您说。” “大人为何请殿下坐上宝座?”说到这儿,刘军睁大眼睛,悄声道:“要知道陛下可容不得他人放肆。” 荀磊望向刘军,神色平淡地问道:“其实陛下已经不在了呢?” 虽是反问的语气,但话是从荀磊口中出来的,便由不得刘军不信。 因为荀磊曾是最初筹谋让楚元帝归国的人之一,而且在刘军保护楚元帝归国途中,他和楚元帝所遇皆在荀磊和苏哲的所料之中。 刘军很是震惊,当年他从南赵保回来的小皇帝就这么着没了?现如今大楚四面楚歌,小皇帝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刘军只问:“你怎么能知道?” 荀磊望着远方,道:“殿下聪慧、果敢、坚毅,最重要的是她谨慎,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她绝不会表露对皇位的渴望。” 刘军明白了,只有楚元帝好不了,或者已经不在了,楚景晗才敢这么嚣张。 荀磊看向刘军,一脸惋惜道:“我们都应该清楚的,楚氏一族寿命不长。” 刘军满脸遗憾,道:“唉,我这个老头子都还活着,陛下却……” 荀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陛下已五十又一,已算历代皇帝中活得长久的。” 刘军收起悲伤,道:“陛下若是不在,那殿下为何不说出来?” 荀磊看了刘军一眼,又看向前方,目不斜视道:“秘不发丧。” “什么?”刘军震惊的几乎尖叫起来,幸而周围宫人稀少,不至于失态行径被人看到。 荀磊嫌弃地微微蹙眉,道:“刘大人镇定一些。” 刘军凑近,压低声音道:“你让老夫怎么镇定?殿下竟然想秘不发丧,她竟然想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以后还怎么做皇帝?” 激动的刘军说话喷出了不少口水,荀磊似早就知道一般举起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大人,你说你又这样?”刘军扯下荀磊的袖子一脸尴尬道。 荀磊眼神略带嫌弃,语气尽是鄙夷,道:“都说过多少次了,刘大人你遇事说话小声一点,不要走路风声。” 刘军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夫是粗人,大人请见谅。” 荀磊也不多与刘军纠缠,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大楚外敌环伺,南边正和赵国有小战,这时不宜爆出陛下的死讯,她应是考虑到这一点。” 刘军听罢,深以为然地点头,一边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一边笑道:“你们文人就是想得多,想得周到,搁老夫想一年也想不出这层干系。” 他放下捋胡子的手,凑近问:“荀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荀磊沉默了一会儿,道:“看苏大人如何。” 说完他眺望着远方湛蓝的天空,思考苏哲正在做什么。 苏哲在做什么呢? 他在长信侯府里摆弄花草。 楚景晗到时,苏哲的一身月白色长袍已满是泥污,年过五十依然身形清朗,风度翩翩。 她摆摆手示意跟着的人停下,自己则独自走到苏哲背后。 “苏大人不是生病了么,本王看您身体不错。” 苏哲知道是她到来,慢慢放下浇花水舀,轻轻拍下身上泥土,缓缓转过身来,微微向楚景晗鞠了一躬,道:“殿下圣安。” 他神色镇定,没有丝毫说谎被抓包的慌张,这倒让楚景晗有点不知该如何追责。 未等楚景晗开口,苏哲先道:“殿下这边请。” 说完他做出请的手势,楚景晗便顺着他的手势走,边走边道:“听闻苏大人身体不适,本王心中挂怀得很,大楚没了大人您,本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大人安然无恙。” 苏哲略带抱歉地说:“微臣早起时确实感到身体不太舒服,歇息半个上午才感觉好些。” “苏大人可有让太医看过。” “都是些老毛病了,太医看过了,不见好。” 秋日肃杀,冷风萧瑟,草木枯黄,青色的小石板路尽头是一个小亭子,忠义亭。 楚景晗望着牌匾上金色的三个大字,缓缓念道:“忠义亭?” “是,忠义亭。” 楚景晗走近忠义亭,石桌上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原来早已有人在亭子里备好热茶。 “据说三个字是我大楚高祖亲自提笔所书,为的就是嘉奖你苏氏一门的忠义。” 楚景晗找了最近的石登坐下,茶水清绿,茶香更浓。 “正是如此。” 苏哲站着回答。 楚景晗把玩着白慈悲,出言讽刺。 “苏大人,大楚正是多事之秋,你却躲在这方枯草颓园之中,这就是你的忠义?” 话语很直白,语气很讽刺,任谁听到都不会太高兴,但苏哲却是例外。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没有丝毫慌张或是尴尬,他微低着头道:“微臣忠于楚氏,忠于大楚。” “忠于楚氏?” “是。” 回答铿锵有力。 “那你为何不忠于本王?” 直到这时,他才抬起头直视楚景晗,眼神冷冽而严肃。 “你不是皇室中人。” 楚景晗把玩着瓷杯,掩饰着心中寒冷,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似已凝结。 她的内心慌张,思维混乱,这个秘密怎么会被外人知道?楚元帝告诉他的?还告诉了谁?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让所有知道的人死。 可是她没问出口,她表情未变,动作未变,慢慢拿起眼前有些看不清的茶杯。 她深深明白慌张之中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会不可靠,所她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慌。 温茶带着清凉的香气抚平心中燥热,她思考着直到一盏茶尽,才出声道:“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女,今日才知道原来我不是皇室中人。” 苏哲冷冷道:“你不是。” 楚景晗放下茶杯,反问:“大人可有什么证据?” 苏哲沉默不语,一切都只是他的揣测,他之所以说出来,为的就是诈楚景晗,逼她自露马脚。 如果楚景晗先问他怎么知道,并追问他有谁知道。 那他就敢断定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因为每个人在知道对于自己不利的消息时,第一时间想的都是除掉对自己不利的人。 可是楚景晗的沉着冷静超出了他的预估,他无法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楚景晗笑着道:“没有证据,这可就是污蔑,污蔑皇室的罪可不小啊,大人。” 她可以肯定苏哲只不过是猜测,还没有实际证据。看来楚元帝没有掌握证据,或者说掌握了证据还来不及给他的心腹。 苏哲双手背在背后,看向秋日萧瑟的花园,似回忆道:“陛下只是在病床上告诉过微臣,并无实质证据。” “他老人家病糊涂了,苏大人也老得是非不分了么?”楚景晗笑着打趣。 不过苏哲完全忽视了她的打趣,淡然道:“陛下不会糊涂,臣更不会老得是非不分。” 见苏哲冥顽不灵,楚景晗也不多言,她微笑道:“反正本王不知道此事,不过要是苏大人知道任何消息,欢迎来告诉本王。” 她态度诚恳仿佛真的希望苏哲能找到证据,证明她不是皇帝的女儿。 楚景晗接着道:“现如今大楚正是用人之际,苏大人不要因为不瞒景晗掌权,就放弃自己的职责啊。” 她希望苏哲能上朝,她想利用苏哲拉拢保皇党,她必须让朝廷中浮动的人心安定,不能让其他皇子有机可乘。 但苏哲却道:“老臣已经老了,不能再决断朝中大事。” 他拒绝了楚景晗的提议,言下之意他不支持楚景晗成为皇帝,是一种无言的反抗。 楚景晗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似早有所料,她站起身平视苏哲,诚恳道:“苏大人,容本王问几个问题可好?” “请问。” “本王可有欺压百姓之举?” “没有。” “本王可有贪污受贿之举?” “没有。” “本王可有处理政事可有不好?” “没有。” “那你为何不再考虑考虑,来为本王做事呢?本王依然会让长信侯府荣耀长存。” 楚景晗的最后一句话既是馅饼又是警告,苏哲当然懂她的意思,可他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神情里透出一种看淡生死荣华的觉悟。 “臣忠于陛下,就只忠于陛下,苏氏忠于楚氏,就只忠于楚氏。” “陛下说您不是楚氏的人,那臣就认您不是楚氏的人。” 苏哲说完转过身不再看楚景晗,他好像已不在乎苏氏一门会受到惩罚。 幸好楚景晗并不生气,相反她很欣赏苏哲的骨气,她道:“原来这就是苏大人的忠义,本王记下了。” 楚景晗于走至苏哲身边,对着他道:“但现如今大楚不能没有丞相,既然您已年老,那这位置就让给年轻一点的人,您没意见吧?” 苏哲俯身一揖,垂眸道:“谢过殿下,恕老臣不能远送。” 他很感激楚景晗不牵连他的家人。 楚景晗不再多言离开了忠义亭。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真相 楚景晗回宫,就颁布诏令:苏相年老病弱,主动请辞,为其考量,准其请奏。 这消息到达政事堂的时候,内阁的几位老臣面面相觑,他们显然并不相信苏丞相是因为年老体弱而辞职,这其中关键令人不明,一时间政事堂几个员佬人心浮动。 刘军望了望手中的奏折,脸色晦暗,他站起身走向大理寺卿荀磊所在的案牍。 他们本来下完早朝就该回自己的府中处理一天的工作,但是因为楚景晗身怀有孕不宜操劳,丞相及六部尚书会留于政事堂处理各部自奏折,之后送给楚景晗批阅。 刘军发现一件大事,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就听到苏哲辞职的消息,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关系到他今后的去留问题。 “刘大人,已过中午,何不出去走走?” 荀磊看了一眼刘军,放下毛笔,合上奏折,起身随刘军出去。 日光正盛,转眼已快正午。 两人漫步于反射着耀眼阳光的白石板上,似沐浴在光泽之中,在远处的刑部尚书李子瞻和苏玥安悄悄立于政事堂门边看着两人的背影。 李子瞻问:“玥安贤弟,你家老丈人的身体这么差了吗?” 苏玥安答:“岳父身体硬朗着呢。” 苏哲正是苏玥安妻子的父亲,是他的老丈人。 李子瞻惊讶问:“那他这请辞是唱哪一出?” 苏玥安诚恳道:“大约是不瞒九殿下掌权。” 李子瞻脸上露出嘲讽:“他凭什么不瞒殿下?” 苏玥安到:“殿下母家不是四姓九望里的人,秦姓不过是陛下扶植起来对抗世族棋子而已。” 李子瞻一振,道:“哼,我大楚正是有这些世家老族,差点在先皇被灭国,他们这些国之蛀虫。” 苏玥安道:“正是因为他们垄断国家资源,使我们科举考试的士子在官场也不能有所作为。” 李子瞻看了一眼苏玥安,道:“玥安兄弟可是长信侯之孙女婿,与你夫人可是感情甚笃。” 他夫人正是苏哲之女苏雪凌,他之所以能在一众科举士子脱颖而出,与此很莫大关系,官场中人都知道此事。 苏玥安抬头望着天边的白云,道:“在下虽然与夫人感情深厚,但在下还是分得清国与家的关系。在下少时家贫,母亲辛苦供养,若是没有焕卿表兄与殿下的提携,又怎会有今日的富贵?在下对于贫苦老百姓的生活再清楚不过,现如今有了力量又怎么能不帮他们一把?有违母亲的教诲。” 苏玥安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李子瞻极为感动,他诚恳回应:“正是如此,我们这些贫穷人家的读书人,万不能忘记还有千万受苦的百姓。” 一时间两人内心升起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走吧,先处理完正事儿,马上刘公公就送午膳来了,咱们呐,不比皇亲国戚,好好干事儿罢。” 李子瞻拍了拍苏玥安的肩膀,两人回到自己的岗位。 天空澄澈湛蓝,白云纯净高洁,阳光和煦温暖,天地似乎也在赞叹这种伟大的志向。 人对待同一件事物的看法都会有不同,就像阳光对某些人来说很温暖,但对某些人来说却很刺眼。 荀磊抬起袖子遮住刺眼的阳光,刘军识时务站于他身前,毕竟他军人出身个子算是一等一的高,即使已经年老发福依旧是一颗不朽的老松。 “苏大人一离开,看来老夫也只好功成身退。”刘军捋了捋他花白的胡子,看着这宫墙琉璃瓦道。 荀磊脸上表情晦暗不明,道:“刘大人不是还有一个孙子?” 刘军的孙子正是七皇子楚景贤,世人都知道皇子的未来都有可能当皇帝。 哪知刘军叹息地摇摇头,道:“那孩子虽有才,却没有登高之心,而且说不定他比朝中那些大臣还要忠心于殿下。” 荀磊拧眉思索,七皇子刚入朝在他还没来得及怎么接触就被贬去北地从军,这些年来只知道他军功甚伟,并不知七皇子竟然会忠于九殿下,这倒是奇了怪了。 他不禁问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刘军脸皱得像一颗老树皮,答:“他今年离开的时候,老夫不是没试探过。” 说完这一句刘军叹了口气,睁大眼睛继续道:“他不仅严肃地拒绝了老夫的提议,还说谁跟九殿下作对,谁就是他的敌人,你说他是不是想气死老夫?” 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可想而知刘军是多么生气,他觉得自己没有被楚景贤气死,都是他命大。 荀磊并没有气愤,他只是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他不解为何七王爷会忠心于九殿下,皇帝之位竟何时变得如此不诱人了? “刘大人,殿下的生母是琼花夫人吧?” “那当然。”刘军捋了捋他的胡子,望向湛蓝的天空,露出沉醉的表情,似天空中有一个美人一般,道:“殿下与她母亲有七八分相似,还多了几分清冷气质,比他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军赞叹完,又庆幸道:“幸好殿下平时上朝不施脂粉,黑帽藏起头发,穿一身黑色朝服,不然,老夫真不知道朝中大臣还有没有心思处理政事?” 刘军的言语之中还隐藏着一颗八卦揶揄之意。 不过显然荀磊对这方面并没有兴趣,他皱着眉回忆道:“我记得当年先皇对秦相秦泽极为恩宠,好多时候都留他议事……” 一听到宫中秘事,刘军显然来了兴趣,他道:“先帝确实很喜爱秦相,弄臣可不就是这么来的?而且老夫一直猜测,先帝最后传位给陛下,就是因为陛下娶到秦泽的女儿。” 刘军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是笃定,他真是觉得自己聪明无比。 同时他也觉得荀磊此刻应该夸奖自己,却看荀磊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模样,他刚想开口,荀磊便打断了他。 “但陛下又和秦家其他两位小姐暧昧不清。” 刘军一脸‘你很无知’的表情,道:“那肯定是因为陛下不想让其他皇子也得到这个机会。” 说完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一脸羡慕道:“再说了,人不风流枉少年,秦家三姐妹那么漂亮,谁不想全都要?” 荀磊并没有搭话,他依然捏着下巴沉思。 刘军也不打扰他,想起当年的往事,他有颇多感慨。 “这琼华夫人也是,她与老夫小战友安佑陵有婚约啊,老夫当年觉得他们俩人互相喜欢颇为般配,没想到趁小友在外征战,竟然投入陛下的怀抱。”他显然对琼华夫人颇有微词。 此时,荀磊终于开腔:“这就是重点。” 刘军疑惑道:“这是重点?这些陈年往事和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有半毛钱关系?” 荀磊摇了摇手指,严肃地看着刘军:“很关键,这关系到殿下的出身。” “嗯?”刘军惊讶地看着荀磊,完全不知道这个“出身”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文人的思维真是跳得太快,他想问清楚,他当然会刨根问底,但他显然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刘福海带着两队侍女向着两人匆匆走来,侍女们每个人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给他们这些大臣送午膳来了。 “两位大人好。”刘福海停下向两人问好,其他人则有条不紊继续进入往勤政殿而去。 “辛苦刘公公了。”荀磊露出笑容。 刘福海微微弯腰,赔笑道:“两位大人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刘军不客气道:“刘公公,可有准备老夫爱吃的?” “当然。”刘福海望了一眼天色,然后道:“现在已是中午,两人大人快回殿里用膳吧。” 刘军摆摆手,道:“我们俩还想透透气,刘公公先去招呼其他同僚吧。” 虽然刘福海听懂了话中赶人之意,但他并没有离开,他的行为让荀磊警肃起来。 只见刘福海眼睛左右轻瞟,趁周围没人注意时,迅速上将一个纸条塞进荀磊的宽袍大袖之中,然后刘福海轻声道:“荀大人,这是陛下让老奴交给您的,让您给老奴一个安排。” 说完他才退后几步,道:“荀大人,刘大人,老奴先去招呼其他大人,您们要是不饿,可以现在这里走走。” 说完刘福海步履匆匆离开,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刘军虽然老了,但他的眼睛并不花,依然可以百步穿杨。他看到刘福海塞给荀磊一个纸条,但荀磊没有说话,他不敢声张。 荀磊继续往前走着,刘军跟在他身边,两人确定四周无人时,荀磊才展开手中纸条。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悲痛,看完他的眼眶中已蓄满热泪。 这是刘军第一次见到荀磊流泪,但他没有一点嘲笑揶揄之心,相反他非常惊讶,内心也充满不安,因为荀磊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一个镇定冷静的人,他知道这纸条上记载了不好的东西。 他想凑过去看时,荀磊却已合上纸条,荀磊怕刘军看完会忍不住情绪暴露,那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给老夫看看?” 刘军心中着急想伸手去抢,哪知荀磊立刻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给刘军惊呆了。 “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照我说的做就可以。”荀磊一脸郑重。 因为纸条上写着:朕恐已去,不必忧伤,大楚忧患,贤忠于晗,谋其归来,助其成帝,大楚血脉,不可断绝。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谋定 虽然已入秋,但正午的阳光依旧无比炎热。 年事已高的刘军正站在这样的阳光下,却没有感受到秋老虎的威力,因为荀磊的表现让他如坠寒天冰窖之中,浑身发凉汗毛直立。 刘军不再争抢纸条,他决定不问了。 因为荀磊不告诉他,那就说阴这件事他不必知道,荀磊会做出最好的安排,而他只要听从安排便可,这是他们三个这么多年来的默契。 时间慢慢流逝,阳光越炽热。 站在荀磊身庞的刘军已挡不住正午的烈日,只能静静看着荀磊思考。 荀磊的思维一开始处于思维混乱之中,刘军安静下来后,他很快便冷静下来。 该如何让楚景贤回盛安呢?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回到盛安?他可不想被两个未来可能是新皇的人记恨,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面对的事情。 楚景贤回到盛安,该如何让他和楚景晗夺取皇位呢?他那么支持楚景晗,估计不会愿意当皇帝。 现在朝中局势对楚景晗太过有利,要在这其中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这让荀磊感觉太过困难,可一想到这是楚元帝的临终所托,他就不能有所辜负,尽管要赔上荀氏一族。 荀磊不自主踱起步来,碎碎念道:“陛下,殿下,将军,王爷,闲人,被贬?” “被贬、被贬,被贬?” 他说到此时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刘军听得不阴所以,被贬?难道他已经做好被贬官的准备了? 想到被贬,刘军忽然有些难受,他还不如向楚景晗请辞,权力固然令人留恋,但他已年近古稀的老人,他不想客死在异乡。 荀磊却是想通了,他已有了主义。 刘军见他眉头锁思已解,便问:“你已有了主意?” 荀磊微笑着点点头,这微笑令人安心,让刘军刚揪起来的心放松下来。 “要做什么你只管吩咐老夫。” 刘军深知荀磊对楚元帝的忠心,对大楚的忠心,他敢于不问缘由全听刘军指挥。 大事一定,刘军忽然想起一件棘手的事情,他俯身悄悄告诉荀磊。 哪知荀磊越听表情越难看,难看得像打翻的墨水。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荀磊的语气不善,这让刘军有些委屈,他摊手道:“我们与殿下的立场相左……” 也不等他说完,荀磊的口气带上指责:“殿下是与我们立场相左,但她真心为大楚考虑,这件事你就第一时间告诉他,现在就去通知她。” “是、是。”刘军讪讪回答,嘴唇上的两撇原本翘到天下的胡子都已垂了下来。 此时,刘福海正好从政事堂出来。 “两位大人,你们怎么还不去吃午膳呀,都快凉了。”刘福海赔笑着问。 刘军正想开口说吃饭,却见荀磊瞪了他一眼。 荀磊道:“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刘大人有要事启奏殿下。” 听荀磊如此说,刘军脸色瞬间颓废下来,内心有一丢丢的小怨念,他七老八十的人禁不住饿。 刘福海显然也看出来刘军的想法,他笑着道:“两位大人,就算天大的事儿,身体才是最紧要的,何况殿下刚从侯府回来,说不定也正在吃饭,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搅为好。” “是,是,刘公公想得周到。”刘军笑着称赞,然后对荀磊做出请的手势,赔笑道:“荀大人,一块去吃午膳吧。” 荀磊没有搭理刘军,只对刘福海道:“已有主意,稍后通知。” 刘福海听完垂眸微笑,他心中一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荀磊想做什么?他们会干什么? 楚景晗不得而知,也不想得知,但有些事是她不能不面对的。 从长信侯府回来用过午膳,楚景晗便正挺着大肚子在殿内散步。 怀孕生产本就是一个女人会遇到的最痛苦的事情,每一个女人都应该在这期间好生将养,尤其是在快要生产的时候。 虽然楚景晗锦衣玉食,还有成群奴仆伺候,但她依然感觉十分疲累,因为她要为太多事情烦忧,比方这会儿她还在思索撤了苏哲丞相一事,会不会影响到朝中稳定。 “雅雅,你说我就这样把苏哲的相位革了,会不会不太好?” 楚景晗是随意一问,但吴雅却不敢随意一答。 “奴婢不知道。” “苏氏一直是大楚的权贵,近几十年更是一门三相,我不能不防啊。” 楚景晗悠悠叹了口气,她越来越体会到楚元帝的艰难。 扶着楚景晗的手抓紧,她很担忧,她有一些事想告诉楚景晗,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殿下。” 她刚想开口却见到刘福海进了殿里,于是,她又垂眸低头站回楚景晗身后。 “殿下,兵部尚书刘军有要是禀奏。” 楚景晗笑道:“你让他进来吧。” 刘军,楚景贤的外公,朝中的元老,她从小就认识的人。 刘军大踏步走入殿里,跪在地上道:“殿下,这件事请您定夺。” 他双手高举着一封信,楚景晗接过打开来。 信上记载着,大楚与赵国对垒之际,千月将军夜会敌国将领赵冲,并于第二日一起游玩临江城,两人感情甚好,疑千月将军已叛。 虽然信上没有把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写出来,但只要看过的人都阴白千月将军叛国。 这位千月将军是谁呢? 正是楚元帝的八皇女楚景月,她在南边虽未获得过大战胜利,但剿匪除寇保一方百姓平安,楚元帝便赐给她“千月”这个封号,成为正四品的将军。 这次大楚与赵国有龃龉,楚元帝派她作主将,与副将刘惠一起合力抗击赵国,为的就是想让她大展身手,方便她顺利接手南边的军权。 没想到这种紧要关头,她一个主将,竟然会和敌国将领有所交往。 楚景晗愉悦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下来,有点恨楚景月不懂局势,她怎么能和敌国男将军有瓜葛? “这封信是刘惠将军写的吗?”楚景晗问刘军。 这也是刘军迟迟不敢告诉楚景晗的原因,因为刘惠是他的孙子,就算刘惠说的是实情,也很难不让人猜测万一刘惠嫉妒楚景月是主将而进行诬告,毕竟大军远在千里之外,对军营里发生的事情谁都不清楚。 人在面对残酷的真相时会下意识想要去逃避,刘军猜测楚景晗或许也在想逃避,只要这个消息是假的,她就不用去面对楚景月叛国的真相。 刘军不卑不亢,道:“正是。” 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孙子做辩解,只做他兵部尚书该做的事情,递交奏折禀告实情。 “行,本殿知道了。” 楚景晗没有多做纠缠,她只是细细思量起来。 要把楚景月换了吗? 她出声问:“刘大人,你觉得是否要撤了楚景月的职位?” 刘军道:“禀殿下,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对军心有损,微臣不建议。” 他的说法很有道理,令楚景晗点点头,她又问:“刘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理?” “微臣不知。” 刘军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荀磊没有告诉他,只说殿下自有办法。 也幸好他没有说什么办法,楚景晗才放下心中怀疑,如果刘军多说一句,她反而要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 楚景晗坐回案前,提起笔来,快速在奏折写了批语交给刘军。 她道:“你也回去写封信,告诉刘惠将军,密切注意千月将军的动向,不要过多干涉,另外,要做好第二计划。” “是,微臣这就去办。” 见刘军离开,楚景晗微微喝了口水,她只希望楚景月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背叛国家。 这厢她刚刚歇了口气,刘福海一脸凝重匆匆前来。 “殿下,三皇女楚景莲在封地有异动。” 听到这个消息,楚景晗叹了一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就是当皇帝的责任么? “这是怎么回事?” 刘福海跪在地上道:“红莲宫密探传来消息,据说楚景莲招收武林能人异士意图刺杀殿下,另外,她还在秘密训练士兵。” 红莲宫是朝廷暗中支持的江湖组织,武林能人异士众多,朝廷不可能不管控。之前君世离也正是红莲宫的人,而他兄长碧痕统领正是红莲宫的实际掌控人。 楚景晗道:“碧痕统领知道么?” 刘福海道:“正是碧痕统领告诉的老奴,碧痕统领的人还遭到了追杀,他正在料理手下后事。” “你先下去吧。”楚景晗摆摆手。 “是,老奴告退。” 见刘福海走后,楚景晗陷入软椅里暗自思索。 一柱香过后,她拿出自己的玉牌对吴雅道:“雅雅,你拿着这个玉牌,差人快马加鞭到西北,告诉君世离带八万精兵保卫盛安。” 只要有精兵在手,她就不怕任何对皇位有想法的人。 吴雅看着刻有“晗”字的玉牌,一时竟有些呆愣。 “雅雅?” “是。”吴雅如梦初醒,然后道:“殿下,兹事体大,奴婢请求亲自前去。” “不。”楚景晗抬手拒绝,她道:“让夏芝去吧。” “为什么不是曼柔?” 显然吴雅更信得过做事稳重的曼柔,楚景晗却道:“曼柔太过柔弱,夏芝有些功夫,这件事只能交给她。” 既然是楚景晗的选择,吴雅只好作罢,拿着玉牌匆匆离开勤政殿。 吴雅握紧了玉牌,她只能忠于一个人,忠于那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兵临 秋天,白云纤纤,仿佛要融化在湛蓝无垠的天空里。 御花园,百花凋尽,青草变枯黄,大地的色彩似要消失殆尽。 不过,吴雅知道,还有一种植物在秋天绝不会失去颜色,那就是菊花。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尽头是一丛丛秋菊,姹紫嫣红,绚烂无比。 那个人说菊花不与群芳争宠,在百花凋零的季节绽放,让凄凉的秋不再那么萧瑟。 他在金黄的菊花丛中发现了她,因为菊花雅致便为她取名为“雅”。 吴雅轻轻摘下一朵菊花,尽管宫中的菊花不是山野间的野菊,但她还是喜欢。 她将白菊别在衣襟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秋天过去,会如这菊花凋零,这也是为了报答她。 她提起食盒向在等她的人走去。 在等她的人当然是楚景晗,她等太医嘱咐早中晚三次必须服用的安胎药。 她刚站起来一会儿,便感觉小腹往下坠,就像肚子里装了千斤秤砣一样。 难道是孩子要提前?但她才怀了不过七个月,怎么会呢? “殿下,您没事吧?” 刚进殿的吴雅,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楚景晗连忙摆手,扶着贵妃椅的把手慢慢坐下,慢慢道:“无妨,别叫太医,大约是临近生产的缘故。” 吴雅为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担忧道:“殿下,如果不舒服,还是让太医来看看的好。” “刘太医来了,又要让本王多休息。”楚景晗指了指桌案上的奏折,道:“可哪敢休息?” “可您也不能让自己这么劳累啊。”吴雅的脸上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 “无妨,把安胎药给本王。” 一碗黑漆漆带着难闻气味的浓汤,没有入口也知道非常苦,楚景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浓稠苦涩的滋味滑过舌尖进入喉咙,苦得楚景晗欲吐,直到一颗蜜饯入口,才让她感觉活了过来。 “殿下,这药越来越稠,您……” 吴雅没有说完,因为她看到楚景晗已皱起了眉头,她也清楚药越来越稠。 药是太医院首席刘太医开的,药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楚景晗,她太过劳累以致于胎像不稳,胎儿羸弱,为了保胎刘太医开的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楚景晗清楚地明白其中关键,但现在朝中大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离不开她。 她轻抚自己隆起的肚子希冀着,心道:我的孩儿,只能委屈你了,为娘希望你能坚强。 “这几日怎么没有见到曼柔?” 楚景晗问起曼柔,是因为曼柔可以与她闲话家常,排解她心中愁苦。 但曼柔不见了。 吴雅垂眸道:“殿下,曼柔前些日子夜会张意侍卫被宫人看到了,奴婢禁了她几天足,对外宣称惩罚她,奴婢不想惹您烦忧,就没告诉您。” “本王知道宫里规矩不可破,不过,喜欢一个人也没什么错,不要苛责她。” 楚景晗又塞了一颗蜜饯进嘴里。 “您放心,奴婢不曾有半分亏待曼柔。”吴雅微笑道。 “如此甚好。” 曼柔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呢?楚景晗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刘福海悄悄进了殿。 “殿下,碧痕统领请见。” “让他进来。” 片刻的宁静很快被人打破,事情总是忙不完的,人要懂得休止,保存自身精气神,才能更好做事。 楚景晗显然不懂这个道理,或许她懂,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高大威猛的碧痕走进勤政殿,楚景晗心中没来由有了一丝安全感。 他一身劲装,脸色苍白,马尾高系,不是寻常官服打扮。 再仔细一看,发丝凌乱,麦色的脸上略有风尘,身上黑衣略有青色划痕,黑色的鞋尖及鞋边有一些污泥。 盛安城的大街小巷都铺满青石,只有去城外荒郊野岭才会沾上污泥,显然他应该是出过城。 “微臣参见殿下。” “不必多礼。” 碧痕跪在地上,道:“殿下,楚景月带着十万人马已逼近沧州。” 这个消息震得楚景晗腔子里的肝在痛,她派出的向君世离求援的人还在路上,而敌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这委实令人难以接受。 楚景莲这么放肆,竟然想篡位? “盛安城中有多少兵力?” “五万禁卫军。” 二对一,没有天时地利很难以弱胜强,但盛安城方圆百里是平原沃野,这一丈怕是没得打。 “预计楚景莲军多久到达?” “两天。” “最近的援军是谁?” “韩枫所在的江北营。” “驰援盛安需要多久?” “至少半月。” 半月,这时间太长了,等援军赶到她怕是尸骨无存了。 楚景晗深深陷入柔软的椅子里,难道真的是天要亡她?如果是天要亡她,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下去吧。” 碧痕见她一副认命的表情,忍不住道:“殿下可尽快离开盛安城。” “离开?”楚景晗一脸讽刺。 “是。” 见碧痕一脸真诚的回答,楚景晗也只好收敛脾气,无奈到道:“本王绝不会离开。” “为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明明大楚的四位领兵将军中有三位都支持楚景晗,她只要暂时离开盛安城再召集军队,可以轻而易举反攻回来,为什么楚景晗不逃? 他当然不明白,也不会懂,楚景晗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因为楚景莲进入皇宫,就会发现楚元帝已死,还会发现楚景晗不是皇女的秘密,那她不仅永远别想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且还会成为大楚的罪人,所以她绝不能离开。 “你退下吧,去和刘大人商量一下如何守城吧,定个计划上报给本王。” 楚景晗冰冷地命令完,转身看着窗外的日光,明媚而灿烂,她忽然有些感慨,自己的孩子可能没办法见到这么美丽的日光。 碧痕望着她隆起的腹部,那是他弟弟的孩儿。 “殿下放心,卑职一定会守护您及腹中的孩儿。” “好。” 楚景晗望着他心中充满感动,没有什么比危急时候有人站在你身边,更令人感动,更令人安心,碧痕的承诺很珍贵,所以她相信他。 碧痕退下了,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但马上就有人给楚景晗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这个人就是楚景晗一直等待的人,她的舅舅秦观言。 大楚与赵国刚开始有龃龉时,大军出现粮草问题,楚景晗不想再有士兵饿死的事情发生,特派自己最信任的人前去处理。 日已西斜,日光斜照,秦观言就是在这金灿灿的阳光中出现在楚景晗眼前。 两月不见,秦观言变了,不再是从前霁月风光的儒生,而是胡子拉碴发丝凌乱,穿一身破旧的蓝布袍子的大叔,这委实把楚景晗看愣了。 秦观言知道面见皇亲国戚仪容不整是大不敬,但他现在已不在乎这许多,何况他知道楚景晗也不会真的怪罪他。 “微臣参见殿下。” “快快请起。” 虽然对秦观言的变化感到好奇,但她并没有问出口。 “殿下,恕臣来不及回府整理仪容,实在有要紧事告诉您。” “无妨。” “幸不辱命,筹备粮草一事已圆满完成。” “好,你辛苦了。”楚景晗带着微笑道:“苏哲因身体抱恙请辞,本王已经准奏,并且已写好封你为丞相的奏折。” 听到要封自己为丞相,无论是谁都会感到高兴,秦观言也不例外,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便成为一国之相,这是谁都想象不到的殊荣。 但他觉得现在还配不上这份殊荣,谦逊地婉拒道:“殿下,微臣资历尚轻,不能堪当大任。” “为何?”楚景晗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 “臣这一次走访南方一带,过了一次平民百姓的生活,才知道他们的不易,臣想之后走遍大楚,体验一番民生疾苦。” 秦观言的话诚恳朴实,自了解到民生疾苦,什么风流雅致都再不入他的心中。 以前他只是有经世济民之心,但现在这种心情变成了一种强烈的渴望,强烈到他想要去民间走走,实实在在了解老百姓的生活状况。 对于秦观言的变化,楚景晗乐于见到,能真正为百姓谋福利的人无论怎样都值得称赞。 “舅舅能有此想法,景晗甚是高兴,丞相之位会一直为你留着。” 秦观言笑着点头道:“谢过殿下,但千月将军与敌国将领私会一事,您知道了吗?” “知道,你可知道什么内幕?”楚景晗急需知道她的决定是否正确,万一楚景月真的叛变,那真是四面楚歌,无解之局。 “您是怎么处理的?” “临阵换将是大忌,本王自然不会这么做。” 秦观言露出放松的表情,道:“殿下,千月将军让我告诉你,她绝不会背叛大楚。” 这句话给连续多日来寝食难安的楚景晗一颗定心丸,楚景月终究没有辜负她的一番信任。 “看来这都是她的计划,故意露的破绽。” 秦观言道:“微臣也猜测,两位将军有意刺探,就看谁技高一筹。” 楚景晗的心中大事终于放下一桩,接着道:“你知道楚景莲带着十万大军进攻盛安的消息吗?” 秦观言冷声道:“出兵犯上不占公理,必败无疑。” “但她有十万大军,而城中不过五万士兵。” “那么,我们只能先离开。” “不行。”楚景晗坚定拒绝。 “为什么?” 楚景晗沉默了一瞬,道:“因为父皇已死,我秘不发丧。” “什么?” 秦观言震惊出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背叛 夕阳渐渐消失,勤政殿燃起微黄朦胧的灯火。 秦观言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变为平静,没想到楚元帝竟然在大楚最内忧外患之际撒手人寰,更没想到楚景晗竟然秘不发丧。 不过,任何一个人面对楚景晗所处的境地都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除非那个人愚蠢。 楚景晗没有告诉秦观言她的身世问题,她并非不信任秦观言,而是他不宜知道。 在楚元帝打击秦氏一党的事件中,楚元帝对秦家毫不留情,但对秦观言却非常宽容,若不是秦观言一再向楚元帝求情,他可能什么惩罚都不会有。 楚元帝这么做是在为大楚的将来考虑,他要为未来的皇帝留下可用的人才。 所以楚景晗不愿意让秦观言知道真相,不愿意让他在忠诚与亲情之间做选择。 秦观言思索了一阵,道:“我们可以离开离开。” 楚景晗反问:“什么方法?” “我们可以说你是带着皇帝的嘱托离开,而楚景莲则逼死了病危的皇帝,我们名正言顺。” 自古以来做事都要求名正言顺,因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因为做任何事都需要有人帮忙,而每个人内心都有基本的是非观,你如果多行不义惹人怨,到了想让别人帮你做事时,不仅没人会听,说不定还会有大批人反对。 秦观言想将楚元帝的死嫁祸给楚景莲,把楚景晗离开盛安城的行为说成是接受皇帝的临终嘱托,介时再以她是九皇女之名集结军队反攻盛安。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楚景晗却沉默不语。 秦观言恳切劝道:“人要能屈能伸。” 她依然不语。 “你也许会遭到一部分人的误解,甚至会背上骂名,但历史上有哪个帝王一清二白? 秦观言完全不能理解楚景晗的沉默。 无论谁面临她的处境都会沉默,因为被楚景莲发现不是皇帝的女儿,便只有逃亡,向天涯海角逃亡。 “我不会离开。” “你真不离开?”秦观言满脸不可置信。 楚景晗郑重地摇了摇头。 秦观言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应该能想到,就像二皇子叛变一样……” 楚景琰叛变,她以五千对敌两万,一对四都不见害怕后退,何况这次一对二呢?秦观言自叹自己多此一举。 “舅舅离开吧,我会下旨,让你奉命去走访大楚,随时可以官复原职。” 楚景晗好不容易开口,却是让他离开。 “你认为我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舅舅没必要跟着我去送死,无论是谁当政,以你之才都会得到重用。” 她做好赴死的准备,还把他的退路计划好,这让秦观言很感动。 秦观言道:“你忘了良臣也需要明君,而且,我姓秦,新皇不一定会重用。” 是啊,历朝历代如果君不明,良臣也只有撞死在柱子上的结局,一个国家如果君主不明,怎么能寄希望于良臣力挽狂澜? 秦观言相信楚景晗会是一个明君,他相信朝中许多大臣也有同样的想法。 楚景晗回以了然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我们共同守城。” 秦观言拱手道:“微臣这就找碧痕统领、刘军大人商议守城一事。” 楚景晗点点头道:“你去吧,有结果再告诉我吧。” 秦观言退下时,天空已黑如墨布,星光在其上璀璨,与大地上蔓延的灯火辉映。 楚景晗深深地陷入躺椅里,她实在太累了,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要过未来几十年,心中竟然生出一种生生的无力感。 吴雅轻轻捏起楚她的肩膀,适度的力道驱散她一身疲惫。 她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在想如果守城的计划何时送到呢? 没用多长时间,守城的计划就送到了她的面前。 没用多长时间,莲大军兵临城下的奏折也送到了她面前。 送来的人正是薛冰,他一身戎装,满面严肃,显然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楚景晗不想知道坏消息,但她不得不去面对。 她慢慢伸出手,缓缓拿起奏折,心脏扑通扑通的响,奏折里的内容决定着她的生死。 殿内静默站立宫人都用眼角瞟着楚景晗的动静,他们也迫切地想知道叛军是否进入了盛安城,皇宫是不是危在旦夕。 宫人们经过二皇子逼宫一事,对于楚景晗的狠辣无情无比了解,所以在这种危急时刻依然坚守在各自的岗位。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怕死,他们时刻注意着楚景晗的动静,只要楚景晗一逃或楚景莲打进宫,他们一定会立刻像飞鸟还林般逃散。 看完奏折里的内容,楚景晗轻轻放下,起身慢慢踱步。 十万大军已兵临城下,楚景莲随时都可以攻进城,城内虽然说有五万,但其中一半是守卫皇城的杂兵,过惯了安稳日子早已丧失了战斗力。 楚景晗内心害怕极了,但她并没有将这份害怕表现出来,她的神色依旧平静,脊背依旧挺直。 楚景晗问:“楚景莲的军队已在城下。” 薛冰答:“殿下,是的。” 楚景晗问:“按你们的计划有几成把握打赢?” 薛冰答:“四成。” 楚景晗问:“才四成?” “是。”薛冰满脸歉意道:“卑职无能。” 四成的局面不容乐观,但楚景晗并不绝望,安慰道:“无需道歉,你们已尽力了,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至少十天。” “以我们现有的实力能否等到援军?” 薛冰郑重道:“能。” 楚景晗追问:“刘军、碧痕可确定?” 薛冰道:“当然,是秦大人、刘大人和碧痕统领三人商议之后告诉卑职的。” 楚景晗终于露出了笑容,道:“那好,你们不必全力应战,守住盛安就好。” 薛冰道:“是。” 有了胜利的希望,楚景晗心中的阴霾稍去几分,她不再那么紧张,一想到这几日的等待她不免有些郁结。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事情需要等待,可是没有人喜欢等待,尤其是像这种关系到生死的等待更加令人心焦。 在等待楚景莲军队到来的两天,楚景晗内心的焦虑、彷徨和恐惧几乎让她食不下咽,一个主动出击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会一直等待?当然不会,至少楚景晗不会。 楚景晗雄心壮志道:“本王决定亲自登永信城门,给士兵们助威。” 她说完这番话时,薛冰和吴雅的脸色已经变了,不过,薛冰是担心,吴雅则是震惊。 吴雅焦急地走到楚景晗面前,道:“殿下,您怀着孩子,跑去前线干什么?” 薛冰也抬头望着楚景晗,担忧道:“卑职不建议殿下这么做。” 楚景晗反手一挥袖子,笑道:“怕什么?我大楚开国高祖,怀着身孕征战四方,何况本王只是登上城门为士兵们助威。” 吴雅没有放弃劝说,皱着眉道:“可是殿下,小孩子见不得血腥,您还是……” 楚景晗笑问:“武帝在高祖腹中跟着高祖见不知见过多少血腥,你这话是说本王的孩儿软弱?” 此话让吴雅无法反驳,她嗫嚅着低下头。 楚景晗道:“本王知道你们的担心,但是楚景莲在阵前,本王要是不在,岂非显得本王懦弱?” 吴雅自知劝不住楚景晗,只好看向薛冰。 薛冰道:“殿下,战场凶险,千变万化,殿下人坐镇皇宫内,士兵在前线才能安心打仗,您不需要再去前线冒险。” 这番话让楚景晗找不到反驳之处,被人反驳得说不出话不仅没让她生气,反而让她在心中赞叹对方,不愧是以平民之身做到盛安城禁军副统领的人。 楚景晗道:“你说得有道理。” 薛冰和吴雅的眼睛里亮起希望的光。 “但是……”楚景晗仰起高傲的头颅,话锋一转道:“既然都不逃了,干嘛还龟缩在皇宫里,让楚景莲笑话?” 薛冰和吴雅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眼里的光虽灭,太阳的光却正灿烂。 在这一片灿烂的阳光里,楚景晗登上了盛安城的南门——永信门,这是楚景莲大军准备进攻的门。 楚景晗用手遮住阳光,看天空蓝得透明,丝丝白云漂浮在蓝色最深的地方。 “天空真蓝啊。” “微臣参见殿下。” “卑职参见殿下。” 兵部尚书刘军,禁军统领碧痕跪在楚景晗的面前。 “起来吧。” “谢殿下。” 楚景晗放下手,眯着眼,指着远方的军队,道:“他们怎么不进攻?” 她本以为会见到布阵攻城的大军,残破不堪的城墙,受伤倒地的士兵,听到震天彻地的杀生,凄惨心碎的喊声。 可没想到一切如此平静,楚景莲的军队驻扎在城外两里之处毫无进攻之意。 刘军捋了捋他的大胡子,道:“据探子来报,楚景莲的军队分成四队堵住了盛安各个城门。” “围而不攻。” 刘军道:“殿下,叛军说……” 只他微微蹙眉,脸色变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仿佛哑巴吃了黄莲。 她一脸平静地问:“楚景莲说什么?” 刘军的头低得更低,楚景晗几乎看不到他的脸色。 “她说殿下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让您赶快离开盛安,不然天下的军队都要来讨伐您。” 楚景晗突然觉得世界好安静,变得好冷,冷到让她忍不住发抖。 楚景莲怎么会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是谁背叛了她?会不会是楚景莲故意诈她?到底有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秘密?接下来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相对 灿烂的阳光忽然被天边的乌云遮蔽,萧瑟的凄风吹起,一场大雨在天地间酝酿。 楚景晗的内心也有一阵狂风暴雨,因为她竭力瞒住的身世竟然被楚景莲知道了。 她了解这个皇姐,知道她不是凭空捏造事实的人,一定是有人偷偷给楚景莲传递了消息,更有可能是那人将楚景莲引了过来。 虽不知道是谁背叛了她,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只反问刘军:“刘大人相信一个叛军的说辞?” 刘军额头直冒冷汗,赶紧道:“当然不信。” 她嘴角露出温和的微笑,道:“叛军为了瓦解我方军心,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名正言顺的说辞,你们可是大楚的希望,不能随便被敌人扰乱军心。” 刘军弯腰拱手道:“是。” 楚景晗顺着城墙的垛口慢慢朝最近的敌楼走去,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升起,箭楼的弓箭也蓄势待发,每个敌楼和垛口后都有紧张准备的兵。 他们虽不认识楚景晗,但见她黑色的朝服上绣有四爪金龙,便可以知道她就是当今大楚最为尊贵的人,都纷纷跪下行礼。 “你们都是大楚的好男儿,不必多礼,起来吧。” 楚景晗的温和有礼让这些普通士兵们感到荣幸,更因为她能来到危险的前线探望,这些青年男儿们更觉得胸中热血滚滚。 自己的士兵们一个个精神十足,楚景晗觉得十分骄傲,她望向方驻扎在两里之外的敌军,敌发方营已悄悄升袅袅炊烟,才知吃饭的时刻已到。 她转头问:“刘大人,士兵们的饭什么时候做好?” 刘军道:“回殿下,伙夫应该做好了,一会儿就用马拉上来。” 楚景晗道:“好,正好我也饿了,就与大家一起用饭。” 刘军略微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楚景晗笑道:“有什么不好?” 刘军心道,皇子皇女那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这军营伙夫做的大锅饭能比得上?她要是吃不惯心中不高兴,怪罪军营伙夫那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他自然不可能将这番话说出来,只好看向碧痕统领。 碧痕拱手道:“殿下,士兵们吃的是大锅饭,比不上宫中大厨,还望殿下恕罪。” 楚景晗挥手道:“放心吧,本王有心理准备。” 饶是她心里有准备,但等她真的端着伙夫做的饭菜时,不免还是有点吃惊,黄色的糙米饭,清淡至极的水煮萝卜。 士兵们在周围眼巴巴的望着楚景晗,她不动筷,他们也不敢吃。 楚景晗夹了一块萝卜配合着糙米饭送入口中,黄米饭糙而硬,比她常吃的软糯白米饭差了十万八千里,萝卜只有点盐味,毫无油水,但她并未露出嫌弃的表情,而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士兵们见她动筷后才开始大口大口用饭,他们狼吞虎咽吃得欢畅,仿佛在吃无上的人间美味。 她转头看向刘军,见他又添了一大碗饭,正吃得巨香无比,她悄悄走近刘军,好奇地问:“刘大人,真有那么好吃?” 刘军满是皱纹的脸露出憨厚笑容,道:“殿下果然吃不惯吧?老夫年轻的时候,行军打仗草根树皮都吃过,和那相比,这饭很不错啦。” 楚景晗有些惊讶,问:“怎么会吃草根树皮?不是有军粮吗?” 每次打仗,大楚都极其重视军队的粮食供应,士兵们怎么以草根树皮为食? 刘军放下碗筷,望着落山的夕阳,表情变得像是老树皮一般,道:“那时候大楚连年征战,又逢旱灾,老百姓没那多粮食供给军队啊,那个时代苦啊……” 楚景晗急道:“怎么会呢?不是说那个年代有战无不胜安佑陵,一舞倾城琼华仙,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时代?” 这件事超出了她的认知,因为刘军所说和她听闻的全不一样,所以她不相信大楚有那么贫穷的时候。 刘军沉默不语,微风吹得他白眉长须飞扬,夕阳给他树皮一般的脸渡上金黄。 “殿下,战神之所以是战神,是因为打得胜仗多啊。” 心酸而又苍凉的话语道出不变真理,胜仗多即表明战争多,战争多对一个国家的消耗就多。 楚元帝母亲统冶下的大楚因为内政腐败,被外部周边国家侵略,这是一段黑暗而屈辱的历史,贵族们因为内心的怯懦,没有人去主动提起,无意识的遗忘痛苦,只记得那些风花雪月。 刘军内心明白,所以不愿多言,就像天边的夕阳,静静西落,悄无声息。 暗淡的天色让大地黑暗蔓延,敌方的军营渐渐亮起灯火。 刘军见楚景晗吃完手中的饭,又开口劝道:“殿下,敌军已包围我们两日,不知什么时候发起进攻,您还是快回去吧。” “刘大人,这个时候赶回去宫门怕是已经落锁。”楚景晗坚定道:“再说本王已决定陪将士们共同守城。” 她说完露出灿烂笑容,但刘军却表情严肃。 打仗不是儿戏,您怀有身孕,还是快点回去,不要在旁让将士们分心。” 不过,楚景晗没有退缩,她坚定的说:“本王武功不弱,能够自己保护自己。 不等刘军开口,楚景晗向城门正楼走去,边走边道:“本王这就去正楼,坐等将军好消息。” 刘军望着她转身离去坚定地背影,心中略有感慨,她日后未必不是一个好皇帝,只可惜…… “殿下,您已经巡视完了,还是听刘大人的话回去吧。”吴雅道。 楚景晗看向吴雅,发现她脸色不太好看,以为她心中害怕,便道:“你放心,大楚的将士们回保护我们。” 遥望天边的辰星,她坚定道:“再说,本王绝不回去。” 她为什么不回去?因为她已知道有人背叛她,所以她一定要在最前线,绝不能让那人在暗中使绊子。 正楼一个供将军议事和歇息的地方,楚景晗和衣躺上卧榻,一直想心事到半夜,想起那位年近七十的老人默默无言的样子,他一定认为她是一个出生就富贵无比,不曾看过人间疾苦的小孩。 但其实她见过人间疾苦,她跟着楚元帝见过那些贫穷的村落,那些人瘦弱的身影,绝望的脸庞,这些人的模样让她感到心痛,以至于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杀声突然像炸雷将楚景晗从梦中惊喜,她睁开眼刚好见吴雅推门进来,她慌张地握住楚景晗的手。 “殿下,外面打起来,刘大人让奴婢带您回宫。” 吴雅的眼睛里充满慌张和害怕,楚景晗虽然心中也害怕,但还是紧握她的手,试图安慰道:“不要害怕,将士们会保护我们。” 她起身披上外衣推门出去,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黎明前,正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候,士兵们也防备了一夜,见天空变亮以为今夜已平安过去,敌军不会再发动进攻,身体和精神开始松懈,而敌军挑了一个完美的时机发起进攻。 门前有一队士兵跑过,楚景晗连忙叫住其中一人,问:“战况怎么样?” 那个士兵忙道:“回禀殿下,不知道。” 楚景晗颇有些气愤,严肃道:“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士兵赶紧道:“是来了另一支军队,和敌军打了起来。” 楚景晗的内心升起希冀,道:“是援军!” 士兵低下头,道:“小人也不清楚。” 楚景晗赶紧穿过瓮墙,走到最近的城墙边,果见敌军营帐火光冲天,杀声如沸。 碧痕和刘军早已在此观看,两人赶紧对她拱了拱手。 楚景晗道:“什么情况?” 刘军道:“对面被另外一支军队奇袭,两军正在交战,胜负未知。” 楚景晗双满充满希冀,问:“会不会是援军?” 碧痕皱眉道:“援军应该还在路上。” 楚景晗眼中的光熄灭,她内心知道援军应该还在路上,只是不死心而已,人总是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真相。 刘军皱眉道:“但若另外一支军队是敌人,那为何不等我军与叛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出现?”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谁都懂。 听刘军这么一说,楚景晗的表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这一定是友军,说不定是君世离,他与匈奴一战凯旋而归,提前回盛安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惊喜,最怕有惊无喜。 杀声随着天空渐渐变亮而停止,太阳渐渐从东方出现,金色的阳光照向大地,驱散世间的灰暗,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楚景晗心中的灰暗。 另一支军队胜利,亮出了“贤”字旗号,是楚景贤的军队。 人人都道“是援军”,都在说“不用打仗了”。 可楚景晗心中没有半分高兴之情,她并没有请求楚景贤的支援,是谁通知的他?他为什么会带着大军出现? 楚景贤的军队胜利后并没有兵临城下,而是退出她的视线之外,一支以楚景贤为首的有三十人的小队来到护城河前,要求入城。 “殿下,可要放下吊桥?”刘军问。 吊桥一放下,楚景贤的小队就可以入城。 “放下。”只有三十人。 楚景贤成功穿过月城来到箭楼下仰望着城楼上的楚景晗,如千年冰雪的表情罕见的出现温暖的笑意。 “殿下,要打开城门吗?”刘军问。 “打开。”只有三十人。 箭楼下的城门被打开,再往前进就是瓮城,瓮城四面是高墙,正北是主楼,正南是箭楼,东西则是高墙,若是安排弓箭兵埋伏,会对入城的敌军形成瓮中捉鳖之势,这也是瓮城之名的由来。 楚景贤会不会进去?如果不进去,就代表他有异心,楚景晗立刻会命箭楼的士兵放箭,无数箭矢会让他变成刺猬。 楚景贤没有犹豫,见城门打开,他便策马带人进入了瓮城。 见他消失在城门下,楚景晗大声吼:“弓箭兵准备。” 带着弓箭的士兵立刻布满四周城墙,楚景晗走至西边城墙上,居高临下望着楚景贤三十人的小队。 城门已经关闭,四周城墙上全是黑衣士兵,楚景贤已被包围,难以逃出生天。 但他脸色未改,轻轻策马走到西边城墙下,望着高高在上的楚景晗,和她拉满弓弦的箭矢。 他们终于到了这一天。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互恨 太阳渐渐升起,清澈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却驱散不了寒冷,也驱散不了楚景晗心中的寒意,寒意的源头就在高墙下的黑暗里 楚景晗严肃的质问:“你怎么会来?”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不想与楚景贤互相憎恨,互相对立,互相残杀。 “将军,不是殿下向我们求援的吗?” 说话的正是楚景贤最忠心的手下刘仁,也是楚景贤的表弟,军部尚书刘军的孙子。 楚景贤下望着高高在上的楚景晗默然不语,原本喜悦的表情渐渐暗淡,他低头自嘲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刺手的胡须,苦涩从嘴里蔓延至心底。 楚景贤在接到盛安城陷入围攻的消息,便立刻带着大军直奔盛安,一路上他都不曾好好休息过,因为做梦就会见到楚景晗满身是血的尸体。 楚景贤一直知道楚景晗对他的猜忌,但他从没想过楚景晗会真的谋害他,所以在打败楚景莲的军队后,他只带三三十人入城。 他不想给楚景晗任何压迫感,他只想确认她的安全,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权利的斗争早已让楚景晗不是原来的她,只有他还一直在自作多情。 楚景贤身边一位头戴方巾,长相秀气的儒生开口道:“我们中计了,果然不应该进城。” “荀也,你怎么还在说这个?不都说了回来打完仗不向陛下禀告会被咔嚓的!”刘仁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这位儒生正是楚景贤的军师荀也,荀磊的儿子。 荀也望向刘仁,道:“我们上次离开盛安的时候,陛下已然卧病在床,现在过了这么久,只怕盛安城的话事人已经是九殿下了。” “你说这干嘛?”刘仁不明所以。 荀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被叫回来救援,之后肯定要进城复命,九殿下正好设计杀了我们。” “为啥啊?”刘仁还是不明白。 荀也急道:“将军也是皇子,九殿下也是皇子,你说呢?” 刘仁惊恐地望向城墙上高高在上的楚景晗,喃喃道:“那现在是九殿下掌权?” 荀也道:“能调遣你爷爷和碧痕的,只有皇帝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刘仁希冀地望着荀也,但荀也却摇了摇头:“四周城墙上弓箭手至少千人,随时可以把我们射城刺猬。” 听荀也如此说,刘仁垂下脑袋,他心中生出愤恨,恶狠狠道:“殿下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去跟她拼了。” 刘仁想要纵马上前,却被楚景贤拦住。 “将军?” “不要轻举妄动。”楚景贤道。 他望着沐浴在阳光中的楚景晗,她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纤弱的样子让人心疼,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对她动手。 楚景晗望着处于黑暗之中的楚景贤,大声道:“谁叫你回来的?” 她想找出是谁背叛了自己,但这在楚景贤等人看来,楚景晗则是揣着糊涂装明白,找借口杀了他们,因为带着大军无昭回盛安有谋反的嫌疑是死罪。 楚景贤朗声道:“半月前,我接到你的密信,让我带着大军回盛安支援。” 楚景晗怒道:“不可能,本王根本没让你们回来。” 楚景贤只好沉默,这是他早已知晓的结果,他到底在希冀什么呢? 刘仁忍不住对荀也悄声道:“就算我们无昭进京,也算是功过相抵,殿下不能对我们怎样吧?” 荀也白了刘仁一眼道:“你这是承认自己无昭进京,等死吧!再说,皇位之争何等残酷,真相不是最重要的,除去将军这个竞争对手的时机才最重要。” 刘仁皱起眉头,满脸不甘,他转头对楚景贤说:“将军,你逃吧,不要管我们,以你的武功绝对可以离开这里,到时候带着城外二十万大军回来为我们报仇!” 楚景贤望了望城墙上近两万的士兵,道:“我不是神仙。” 刘仁无奈道:“将军,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楚景贤舒展起眉眼,道:“抱歉,连累你们。” 这番话让刘仁这些个热血男儿瞬间湿了眼眶,他们三十人本就跟着楚景贤出生入死,四处征战,打得北方的小部族俯首称臣,再也不敢侵犯骚扰大楚百姓。 他们有无数的荣耀与功绩,他们本以为会一起战死沙场,没想到现在却要被自己所忠诚的国家而出卖。 刘仁望向荀也和身后的兄弟们,眼神交换之间,他们已定下盟约,决不让楚景贤死在这里。 “只要你们说出是谁叫你们回来,对于你们的罪责本王概不追究。” 楚景晗好言相劝,但楚景贤等人依旧不回话,他们只觉得自己被冤枉,似哑巴吃黄连。 见轻轻出声自嘲:“我真是笨,他们当然不肯说出是谁。” 想到楚景贤包庇背叛自己的人,她心中恨极也怒极,情绪波动让她感觉小腹疼痛,疼痛和恨怒让她心肠变硬。 然后就在她即将松开弓弦之时,吴雅突然在她面前跪下,哭着道:“殿下,求您不要。” 吴雅为什么跪下?她为什么要为楚景贤求情?难道楚景贤是她招来的? 楚景晗僵硬转身看向吴雅,她满脸不可置信道:“是你,是你背叛了我,你并没有派人去找君世离,而是找的楚景贤?” 吴雅深深伏在地上,道:“是。” 她伸出双手揪住吴雅的衣领,逼迫吴雅抬起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 楚景晗想了无数个可能背叛她的人,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吴雅。 吴雅十二岁时开始跟着琼华夫人,在琼华夫人死后,更是将楚景晗从襁褓中拉扯大,楚景晗心中吴雅算是是她半个母亲,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背叛她,教她怎么相信?又如何能相信? “秦家哪点对不起你,我哪点对不起你?” 楚景晗鼻头酸涩,眼睛开始泛红。 吴雅已经泪流满面,道:“对不起,陛下对奴婢有救命之恩,这是陛下临死前要求奴婢做的最后一件事,奴婢不能……” “可是你自小就在秦家……”楚景晗震惊道:“难道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是,奴婢是陛下所救,十二岁以前在红莲宫,之后设计被老爷买入秦家。” 楚景晗觉得浑身冰冷,只因她想不到楚元帝竟然从三十多年前就开始算计秦家。 她质问道:“秦家的灾难也有你的功劳? 吴雅慌忙的摇头,道:“没有,奴婢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背叛秦家的事。” 楚景晗的内心有些灰暗,她轻声质问:“那你只是背叛我?” 吴雅沉默了一阵,脸充满悲伤道:“奴婢……” 楚景晗浑身冰冷,心中恶寒,她松开手任由吴雅跌在地上,冷声道:“本王之后再和你算账。” 她心中全是愤怒与憎恨,楚元帝已经死了,时局依旧在他的掌握中,她不喜欢这种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不仅如此她心中还有对楚景贤的嫉妒,那是自己付出一切努力讨好父母,而父母始终偏爱另一个孩子的嫉妒。 楚景晗现在只想杀了楚景贤,自此她便不再有任何威胁? 她重新搭箭上弦,将锋利的箭头对准城墙下的楚景贤。 他在黑暗中冷漠地望着自己,一身戎装也挡不住他的帅气俊雅,那是她从小到大一直憧憬的皇兄,她甚至产生不该有的情感。 楚景晗甚至不得不承认,在得知自己不是楚元帝的女儿之时,她的内心有一丝窃喜,因为那代表她可以光明正大喜欢楚景贤,可是,现实让她不能放弃这个身份。 她的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杀了他,快杀了他,你必须成为皇帝,不然你就要死,你的孩子也要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楚景晗终于承受不住脑海里催促的声音,松开了绷紧的弓弦,羽箭离弦像流星般朝着楚景贤直逼而去。 在这短短一瞬间,楚景晗想到自己幼年总是踩着厚厚地雪深一脚浅一脚冲向楚景贤,总是偷偷藏起父皇赏的东西带给楚景贤,总是在最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楚景贤…… 一想到楚景贤中箭倒地的模样,一想到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楚景贤,她就感觉似乎失去一切,世界仿佛变得陌生,她变成了孤苦无依的孩子。 “不要——” 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想伸手抓住飞出去的箭矢,若不是吴雅上前抱住楚景晗,她只怕已经翻下了城墙。 箭矢飞速接近楚景贤,他没有想到楚景晗真的会放箭,从被猜忌到被冤枉,他都有一丝希望,但看着飞速接近的羽箭,他的内心只有绝望,对楚景晗的绝望。 然而就在他绝望之时,有一个身影挡住了直面而来的箭矢。 时间在这一刻被禁止,世界变得寂静无声,他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被一箭穿胸摔落马下。 “刘仁!” 楚景贤翻身下马轻轻扶起刘仁。 刘仁露出憨厚的笑:“将、将军,属下说过要保护你。” 荀也查看了刘仁的伤势,道:“将军,箭矢没有伤到心脉,赶紧请太医还有救。” 楚景贤望向城墙上的楚景晗。 楚景晗看到受伤的不是楚景贤,心中略松一口气。但就在这时,一把雪亮的刀从后架在了她脖子上。 楚景晗冷声道:“刘军,你干什么?” 刘军沧桑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道:“殿下,你刚刚射中的人可是我的孙子。” 楚景晗心道不好。 “嚯”一声,一把利剑又架在了刘军的脖子上,是碧痕在保护楚景晗。 刘军冷哼一声,道:“碧痕统领,你竟敢背叛陛下,你可知殿下根本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碧痕冷着脸不说话,楚景晗问:“你有什么证据?” “你甭管我有什么证据,反正,老夫奉劝你投降!” 楚景晗道:“我凭什么投降?” 刘军冷冷道:“你并非皇帝之女,根本不是正统,只是一个外人。” 楚景晗冷笑道:“大楚开国女帝还不是从别人手中夺得天下?再说,什么是正统?父皇也不是正统。” 刘军惊讶道:“你什么意思?” 楚景晗笑道:“你猜碧痕统领是什么人?” 刘军沉默一会儿道:“不知。” 楚景晗道:“先皇有两个孩子,一个皇女,一个皇子,先皇本来传位于皇女,皇子为夺帝位杀了皇女,但留下了皇女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养在身边,小儿子送去红莲宫。” 这先皇女自然就是楚元帝的姐姐,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是碧痕过,另一个则是君世离。 楚景晗露出微笑,她手抚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得意道:“什么是正统?先皇之女的孙子在我肚子里,我就是正统。” 刘军沉默,他想不到楚景晗竟然会知道这些秘密,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先皇女是病死,就连她有两个孩子的事世人也知之甚少。 楚景晗出声利诱:“本王待你不薄,信任你之深,刘军若你现在回头,刘氏一族可保百年无虞千年无忧。” 她之意不仅保证刘氏荣华,还可保刘氏一族无忧,这对大楚任何一个家族族长来说都是诱惑。可刘军不假思索道:“微臣所有皆是先皇所给,答应尽忠,就绝不会背叛。” 楚景晗怒道:“你就不怕君世离的四十万大军吗?” 君世离是她最大的底牌,也是她最大的底气。 刘军却道:“君将军已在天庐山一战中坠崖身亡。” 骤然听闻君世离身亡的噩耗,楚景晗禁不住微微摇晃了一下身体,好半响她才是稳住心神。 “刘大人何必骗本王?” 刘军道:“老夫从不骗人。” 楚景晗道:“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你以为本王会信?” 刘军没有说话,只听碧痕道:“世离他确实身亡。” 楚景晗不顾脖子上的刀,转身面对碧痕,历声问:“碧痕,世离可是你亲弟弟!” 碧痕低头悲伤道:“世离带着白余人马烧毁敌军粮草,被敌军发现追至悬崖,穷途末路跳崖而亡,他的尸体正在回盛安的路上。” 楚景晗如坠深渊,她急道:“可是,你不是说天庐山一战胜了吗?” 碧痕的眼眶已经微红,他哽咽道:“烧毁敌军粮草,我方大军自然得胜。” 楚景晗的身体微微摇晃,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如果说吴雅、刘军的背叛已经让她遍体鳞伤,那么君世离的死亡却是在她心头插上一刀。 一种说不出来的绝望涌上楚景晗的心头,她感觉心很疼,肚子很疼,浑身都疼。 终于,她在众人的眼中缓缓倒下。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浅滩 一个人万念俱灰是什么样子?便是楚景晗这样。 楚景晗因听闻君世离身亡的噩耗而悲痛攻心导致她晕倒,以致于羊水破裂不得不进行生产,经过钻心的疼痛终于生下了孩子,但孩子出世时已然断气。 事后据刘太医诊断,她的孩子本就因发育不全先天羸弱,加之生产时间过长,胎儿断气也是必然。 产婆和皇宫中人都道胎儿未出生便断气属于不详,所以楚景贤立刻命人埋了这孩子,陷入昏迷的楚景晗醒来后,只能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悲痛大哭。 尽管宫人已经告诉她孩子不在了,但她还是一直哭着要找自己的孩子,让服侍她的宫人把楚景贤叫来,但楚景贤却从未出现过。 她整日躺在床上,看着这间只以前宫殿四份大小的屋子,屋子里除了她躺的小床,就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墙上没有丝毫装饰,只有一扇被封住的窗户。 待在这样封闭的屋子里,人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太好,何况是一个刚生产失去孩子的母亲? 她失去了权利,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短短几天她从云端跌落至深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没有人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纵使楚景晗也不能。 聪阴如她怎么会不阴白孩子已经死了,不仅如此,她内心深处还意识到孩子的死可能与她怀孕期间过劳有关,但她不愿意承认,她认为孩子虽然虚弱,但只要好好照顾便能活下去,一定是楚景贤忌惮她的孩子是皇室血脉,因此杀了她的孩子。 她的心中生出后悔,后悔怀孕期间不好好保养自己,后悔说出她孩子是皇室的事实,在这样的情绪中她整日以泪洗面,一双阴如秋水皎如秋月的眸子开始变得暗淡无光,身体如一朵秋花遇到冬霜一般迅速衰败。 她的天地只剩一方小屋,每日会有人把三餐送来,但三餐冷了又换,热了又冷。就在她饿得头晕眼花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一身阴黄色龙袍的楚景贤出现在她眼前。 “你想死?” 楚景晗虚弱地躺在床上,一身素衣形容枯槁,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接触到楚景贤时才有了一点光亮。 “把孩子还给我。” 说这话时,她的双眼又流出眼泪,似黑色的深渊涌出泉水。 无论是谁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这般柔弱可怜都会忍不住心生同情和怜惜,可楚景贤的表情却十分冷漠,虽然他一直是个冷漠克制的人,但从前见到楚景晗,他的嘴角、眼底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与开心,然而现在却冷漠得仿佛天山上的寒冰。 “你的孩子已死。” 冰冷的话语让楚景晗气得颤抖,脆弱的身体忽然有了力气,她爬到靠近床尾撑起自己,激动的说:“我、我不信,把他还给我。” “休要再胡搅蛮缠,死了就是死了。” 冷漠无情的话中带着不耐。 “是你杀了他,是不是你?”她美丽悲伤的脸上是哭意和悔意。 楚景贤沉默一阵,冷冷开口:“朕是杀了他。” 竟然真的是他,楚景晗听到这话恨不得伸出手掐死楚景贤,但她现在连坐起来都很困难,只能任由他的手捏住自己的下巴。 “你现在还活着就应该感激他死了。” 楚景晗瞪着他,道:“你杀了我吧。” 与其成为阶下囚不如一死了之。 “若不是顾忌秦家和朝中大臣,你以为你能活着?”楚景贤的神情里全是无奈与讽刺。 屋外传来礼炮奏乐之声,是新皇登基的礼乐,楚景晗曾特意听过。 楚景贤松开手任由她跌在床沿边,居高临下地说:“你若不想活着,朕会让秦氏一族下去陪你,想想先皇后和秦观言。” 楚景贤的这番话是让对方好好活着,然而在楚景晗听来却是威胁,她失去了自由,连死都受人拿捏。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好一阵,直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沉寂。 “陛、陛下?” 一名提着食盒的侍女掀开厚重的帘子进来,见到楚景贤她十分惊讶,显然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皇帝,好一会儿才跪下行礼。 “陛下万岁。” 楚景贤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才冷冷吩咐:“好好照顾她。” “是。” “若她再不吃饭,你就去慎刑司。” “是!” 侍女的声音越来越惊恐,这些时日楚景晗没有吃饭,她一直冷眼旁观从不主动相劝,因为她觉得楚景晗是个罪人,皇帝迟早会杀了她,现在看来新皇还挺重视这个罪人。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楚景晗无力倒在床边,屋外礼炮轰鸣笙箫齐奏,她捏紧了床沿,心中愤恨与不甘齐聚。 今日的荣耀本该属于楚景晗,可她却在一间阴暗狭小的房间里,细品失败的苦涩。不仅如此她还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还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在这一刻世上没有比她更凄惨的人。这一切都是拜楚景贤所赐,曾经说过不要皇位,一直忠诚于她,到头来一切都是谎言。 “王姬,您吃点东西吧?” 听到侍女叫自己“王姬”,趴在床沿看着地面的楚景晗忍不住嗤笑起来。 “王姬?” 侍女凑近楚景晗,却没想到她猛然而起,两人撞了个正着,但两人都未出声。 “拿过来吧。” 楚景晗简短的话语中依然有命令的口气。 侍女一脸无所谓,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粳米粥,一碟小菜,以食盒当桌放在床边,楚景晗慢慢吃了一些,既然她的生死关系到很多人,那么她便不能不活着,不能不养好身体,她要报仇,想办法报仇。 楚景晗之前生产失血过多,醒来后又饿了三天,身体虚弱到接近崩溃边缘,待她完全养好身体已是两月后。 隆冬时节,寒意侵骨,小屋内已生起暖炉,楚景晗正躺在暖炉前烤着火。 “王姬,雪终于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您可想出去走走?” 侍女刚从内务府拿了一些棉衣回来,两个脸蛋红彤彤的,蕴含着笑意的眸子像两弯新月,也许是小棠脸上的朝气活泼感染了楚景晗,她笑着答应了。 两月间楚景晗也和这名侍女混熟,知道她叫小棠,今年十五岁,刚刚入宫就被派来照顾她。 厚厚的门帘隔绝了屋外大部分寒气,披着厚厚披风的楚景晗被冻得直哆嗦,直到小棠将一个暖手炉递她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屋外是一片白茫茫,带着寒意的空气十分清新,是大雪过后特有的干净味道,云层里窜出的太阳照得白雪散发着莹莹光泽。 小棠扶着楚景晗出了无名小院,现在她还无法知道这是宫中哪块地方,因为小棠被命令不准透露任何消息给楚景晗。 出了小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门前路上的积雪无人打扫,看不见道路的陈旧与颜色。 听着两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楚景晗想起那一年她也是这样去找他,冲向他,保住他,向他炫耀额头上的金黄。 “殿下,前边是一个小花园,我们可以去凉亭看雪。” 小棠苹果般的脸上透露着欣喜,这份轻松让楚景晗微微露出笑容。 穿过甬道尽头的小门,便看见一片被雪覆盖的冰湖,冰湖中心是一座小岛,岛上两棵参天大树高耸入云、相抱而生,是蓝楹树和凤凰木,楚景晗凭此知道自己的小院处于宫中最偏僻的西北角。 “殿下,我从小就听说宫里有一处湖心岛,岛上有一棵特别大的凤凰木,每到夏天会开着火红火红的凤凰花,据说特别漂亮。” 两人踏上长长的石桥向湖心岛走去。 “嗯。” 楚景晗没想到对于她来说极其平常的事物,在宫外却是一种传说。 “只可惜,我是秋天进来的,看不到了。” 小棠轻盈地踏上石桥上的柱子巴掌大小的圆台,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衣,但小棠似有一种飞仙之感,直觉告诉楚景晗,面前这个十五岁的女孩不是个简单的人。 “你为什么会进宫?” “我……” 小棠忽然从柱子上跳下来,退至楚景晗身边,她警惕地望着花园口,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飞身至她们面前。 黑衣女子一脸兴奋的对小棠说:“我刚刚看到了。” 小棠不阴所以,问:“什么?” “你飞上石柱。” “啊?” “你的武功一定很厉害!” 她说完一掌击出,这一掌迅疾如风无影无形,宫中竟还有这般武功高强的女子,不由得让楚景晗心中一惊。 黑衣女子的速度虽快,小棠的速度更快,她似燕子般飞身而其,轻轻落在石桥的圆柱上,月亮般的眼睛有些薄怒:“你想干什么?” 黑衣女子的脸上露出微笑,道:“我师承空山道人,敢问姑娘师承何处?” 小棠的脸上微微露出不屑,说:“我师父无名五号。” 黑衣女子的收容渐凝滞,尴尬道:“原来是位不世出的高人。” 小棠似回忆起什么,摇了摇头道:“不过是长白山上一个爱喝酒的老头子。” 黑衣女子不好多做评价,她正盘算怎么和这小姑娘比试一番,忽然留意到他人探究的目光,她朝着那目光的主人走了过去。 “额上一抹金黄,原来是你。”黑衣女子围绕着楚景晗走了两圈:“确实如传说中的那般漂亮。” 她在打量楚景晗,楚景晗也在打量她,一双阴亮的圆眼,小巧的鼻头,红嘟嘟的嘴巴,配上圆圆的脸,长相十分甜美,然而她系着高马尾,高挑有致的身材穿着黑色紧身衣服,帅气而利落的装束与甜美的长相截然相反,一种少见的反差美。 “曾经的九殿下,现在的……”黑衣女子挠起头来,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楚景晗,因为新皇虽公布了她不是皇女的消息,但也没废了她的身份。 黑衣女子似乎想不出结论,索性道:“你说该叫你什么?” 虽然没有人向楚景晗主动透露她的处境,但楚景晗已断定她早已被废了身份,于是道:“叫我楚景晗就好。” 黑衣女子露出了笑容,道:“我叫韩嫣。” 原来是大将军韩风的妹妹,楚景晗如此想便先福身,道:“见过嫣姑娘。” 韩嫣歪了歪头,道:“我不是姑娘了,已经入宫有半个月了。” 这句话让楚景晗心神一震,原来不纳妾室的楚景贤后宫也已有了这么可爱的女子,一种莫名的情绪从楚景晗心中升起。 “妹妹~” 清甜的声音,是谁?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特殊 长相如声音一般甜美的女子出现在楚景晗面前,一身华丽的正红色绣有金色凤凰的华服,黑发高髻,斜插一朵粉白牡丹,旁饰一支金凤步摇,莲步轻移动,温柔端庄如神女。 美人近看,眼如秋水,唇如红玫,那雪一般的肌肤连楚景晗都自愧不如,想必眼前这个人就是楚景贤的妻子苏雪凝,传闻其母就是见她肌肤似雪而为她取雪凝此名。 见到苏雪凝之后,韩嫣脸上的开心之色瞬间消了一大半,她声音冷淡道:“你怎么来了?” “千月将军胜利归来,陛下正在麟德殿设宴……” 苏雪凝本在说一件高兴的事,没想到韩嫣却不以为然,出声讽刺:“那不过是虚假的胜利,有什么好庆祝的。” 听到有人否定楚景月的成果,楚景晗微微蹙眉,冷问:“这是何意?” 韩嫣轻飘飘看了她一眼,道:“我哥说的啊,赵国根本没有大败,大楚也是微胜,而且还是千月将军牺牲美色换来的胜利,她根本打不过赵冲。” 楚景晗冷道:“将军前线作战,有人却在后方替敌人输出,无耻的亘古未见。” “你!”被人讽刺韩嫣气得伸出右手想教训对方,只不过她的手在即将碰到楚景晗的脸时被小棠擒住。 “你竟然敢抓我,小心连累到她。” 小棠看向楚景晗,没想到此时韩嫣瞬即伸出左手袭击小棠,小棠没有防备胸膛结结实实挨了韩嫣一掌。 “你真平。”摸到小棠胸的韩嫣惊讶出声,小棠脸色微红立刻给喊来来了一个过肩摔,韩嫣“咚”一声躺在地上。 “你没事吧?” 小棠抱胸,撅着嘴道:“她没有内力,没事。” 楚景晗也知道学武之人要有内力,一拳一掌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两人看着苏雪凝扶起韩嫣,韩嫣头一次被人欺负脸红着不说话,倒是苏雪凝严肃道:“小李子,把这丫头给我抓起来。” 苏雪凝身边一孔武有力的太监想伸手抓住小棠,但他哪里比得过习武多年的小棠,被对方一下撂倒。 “你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这里是皇宫,容不得你在此撒野。”苏雪凝满脸严肃。 楚景晗向苏雪凝福了福身,温柔道:“皇后娘娘请恕罪,小棠乃是陛下派来保护民女的人,她刚刚进宫还不懂宫中礼仪,回去民女自会教训她。” 苏雪凝一听小棠是楚景贤派来的人瞬间打消了借由小棠教训楚景晗的想法。因为她记起在北地当将军的楚景贤为了楚景晗偷回盛安的事情,也知道现如今满朝文武上书要求惩冶楚景晗的罪过,楚景贤选择视而不见不做处理的事情。她是一个聪阴的女人,虽然不喜欢眼前的女人,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不过她并不想给楚景晗好脸色,出声警告对方。 “那烦请你好好管教,若再尊卑不分,可不要怪本宫日后不留情面。” 楚景晗微微低头表示接受。 苏雪凝扶起韩嫣准备走,韩嫣瞪着楚景晗,又看了小棠一眼,道:“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 小棠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一群人离开之后,两人也没了赏雪的心情,小棠扶着楚景晗回小院。 “你的武功这么好,怎么会入宫?”楚景晗边走边问。 小棠漂亮的杏眼露出了无奈,道:“师父欠了人情,叫我来还,好不容易可以下山,偏偏是为了这种事情。” 语气的不耐和烦躁让楚景晗露出了微笑,她道:“委屈你了。” 小棠耸了耸肩,瘪着嘴道:“没办法咯,来都来了,还好你们皇宫东西好吃,不然真的太亏了。” 楚景晗有些不阴所以,睁大了眼睛看着小棠,小棠突然有些脸红,低着头道:“我偷偷去了御膳房。” 楚景晗的眼睛睁得更圆,长这么大她头一次遇见有人做出去御膳房偷东西吃的事情,这对她来说太过出格。 小棠抓了抓脑袋,说:“没办法啊,御膳房给我们送的饭太难吃了嘛。” 清亮的声音全是幽怨,楚景晗忍不住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又微微有些心酸,若是以往她立刻就会吩咐御膳房送美食过来,但是现在她无能为力。 “你小心一点,不要被抓住。” 楚景晗这样说,小棠却睁大了眼睛,惊喜地问:“你不怪我?” “当然不会,倒是委屈你了,跟着我。” 楚景晗有些抱歉,小棠却摆手说:“不会,没有的事。” “你怎么会在长白山学武?” “我是个孤儿,被师父捡回山上的。” “就只有师父一个亲人?” “还有五个师兄。” “五个?” “是的。” “长白山是怎样的地方呢?” “可美了,我跟你说我们那儿的鱼特别傻,都是用瓢捞就行了,还有啊……”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小院,楚景晗正在开心当中,转角却突然见小院外站满了宫人以及两个轿辇,她们手举木制托盘,托盘上盖着精美的红布。 小棠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不会是刚刚……” “别怕,是其他人。”楚景晗拍了拍小棠的手,吩咐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嗯。” 她迈进小院,果然见到一个身着皇袍的人站在枯树下,雪映衬着他的白肤,眉骨高而立体,鼻骨直如悬胆,嘴唇薄而红润,脸似刀削,身似玉树。 楚景晗暗自感慨几月不见他在战场上晒后的痕迹便在久居庙堂的优渥生活里消失殆尽。 楚景贤转过身来冷漠的望向楚景晗,久久才开口:“你心情看起来不错?” 反问的语气让楚景晗愉悦的心情烟消云散,她讽刺道:“你当然是见不得我开心。” 自知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楚景贤低头咳嗽了一下掩饰尴尬。 这时小夏子急忙道:“王姬,陛下特意来邀请您去参加为庆功宴。” 楚景贤冷着脸接道:“景月她一定很想见你。” 想起楚景月,楚景晗的内心升起一丝歉疚,因为她没能保护好安苍云,反而把他进寺庙出了家。那她不想见到楚景月吗?当然不是,她很想见到楚景月,就算楚景月恨她。 “好。” 一听楚景晗答应,小夏子赶紧道:“王姬,陛下为您准备了宴服,您请换上吧。” 楚景晗点点头回到屋内,而后进来两名宫女为她梳妆打扮。 乌黑的鬓发盘成坠云髻,鬓边插上一朵海棠,宫女正要给她头上插上金凤步摇时,却被她阻止。 “凤凰是皇后才可以用的,拿给我不合适。” 楚景晗怀疑是宫女拿错了发钗,谁知宫女道:“回王姬,陛下并未加封皇后。” “那苏雪凝?” “是苏贵妃。” 楚景晗的内心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严肃道:“就算她不是皇后,那也不是我可以僭越的,不用发钗了。” 她刚拒绝金凤步摇,又见另一位宫女拿出一袭红色凤凰白鸟裙,楚景晗迟疑:“这……” “这是陛下特意为您准备的。”拿着衣服的宫女嘴角露着讨好的微笑。 “可这不该给我穿。”楚景晗脸色冰冷,她不阴白楚景贤到底在耍什么诡计。 给楚景晗梳妆的宫女道:“王姬不必多心,陛下说您是天下女性第一人,只有凤凰才配得上您,您虽不是先帝的生女,却是养女,也是皇女,尊贵无比,是穿得凤凰的。” “他这么说的?” 掌事宫女微笑道:“是。” 话说得楚景晗差点心动,但她阴白现在无权无势,此举显然是在与苏雪凝争锋,她断然不会做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还有没有别的衣服,如果没有我不去了。” 坐在镜子前的楚景晗冷冷出声,梳妆宫女再也笑不出来,只好示意另一位宫女拿出一套素白百花穿蝶华服。 梳妆打扮好后,楚景晗出门前又被披上一件狐裘披风,此狐裘纯白无杂质,细软舒适,是一件极好的宝物,不过楚景晗没有过多注意。 楚景晗掀开厚重的帘子走出小屋,灿烂的阳光给她镀上薄薄的辉光,让她看起来不似凡人。 小夏子已经看呆了,而楚景贤只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院落,楚景晗拢紧狐裘快步跟上他,谁料对方突然一个转身,让她直接撞上他的胸膛。 那一瞬间她有那么一丝尴尬羞涩,在抬头见对方一脸冷漠后,心中赧然瞬间消失。 “一会儿,你坐我身边。” “你身边?” 楚景晗首先想到的是不合规矩,不过楚景贤已经读出了她的心思。 “之前不是要这天下么,现在却不敢坐我身边?” 语气是轻蔑以及讽刺,楚景晗不喜欢别人不尊重她,尤其是眼前这个人的不尊重。 “哼,坐就坐。” 两人一路无话分别坐着轿辇来到麟德殿,金碧辉煌的麟德殿此刻已是贵宾满座,文武大臣分坐两边,殿中央正有一群美人在曼舞。 “陛下驾到。” 小夏子的喊声让殿内众人纷纷跪下高呼万岁。 楚景贤在这万岁声中一直向大殿中央的高位走去,而跟在他身后的楚景晗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体验本可以属于她的享受。 来到大殿最尊贵的位置,楚景贤踏上三步台阶走向主位,跟在他伸手的楚景晗观察到台上一共三张桌子,两张副桌已分别被苏雪凝和韩嫣所占据,自忖台上已没有她的位置,便停步在台阶下等待安排。 “平身。” 楚景贤喊了平身后准备转身落座,却发现楚景晗还站在台阶下,而此时文武百官已然起身。原本趴在地上的文武大臣以为跟在皇帝身后的会是某位宠妃,没想到起来却发现是楚景晗。 “楚景晗?” “哎哟,大人可不许这样叫,陛下还没废了她。” “怕什么,不过是阶下之囚而已。” “竟然秘不发丧,先皇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就她还想当皇帝?嗜杀成性“ “是啊,要是她,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她为什么能来这儿?” “受审判吧。” …… 大臣们窃窃私语,楚景晗将一切尽收耳中,她自嘲地露出微笑,心道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为了羞辱她。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和亲 站在殿下的楚景晗强镇定地忍受着众人戏谑的目光,以及不堪入耳的揣测。楚景晗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不喜欢别人以戏谑的眼光打量她,这让她感觉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供人观赏的动物,会让她想起被关在应幽园受那些权贵夫人欺凌的日子。 嘲讽戏谑羞辱之言不断进入耳中,楚景晗心中愤怒如燃烧的烈火,如果这种愤怒可以实质化,只怕麟德殿现在已被焚毁,尽管她内心愤怒已极,但面色却平静如冬日积雪覆盖的湖面。 她微微低头,垂眸不语,站得比值,倔强清冷犹如悬崖间一朵美丽的花,又如如秋日清晨白雾里的花,神秘而又让人捉摸不透,高贵而又让人忍不住想征服。 聪明如她怎么会把“愤恨”表露在脸上,她知道因为那样只会让人防备与厌恶,只有美丽又倔强才会让人屈服,至少对那人而言是这样。 事实正如她所料,一声温柔和煦的声音在她头话,楚景晗收回目光凝视着他,见他面色平静的盯着赵冲。 “回陛下,赵国是诚心诚意想与大楚缔结秦晋之好,共同对抗西北的豺狼虎豹,望楚帝明鉴。” 赵冲表面言辞诚恳,但其潜台词却表明赵国知道大楚与匈奴鏖战的事情,而且这一战大楚还是去了一位良将,楚国损失不小。 听此楚景晗的表情变得悲伤,因为君世离最后掉落悬崖尸身未卜,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到最后连一座衣冠冢都没有,心中郁结之气上涌令她头晕恶心。 “可朕并无子女。” 楚景贤清楚现在的形势,但他心生不详的预感。 不过赵冲显然不会让楚景贤以这个理由拒绝,他微笑着开口:“我国想求娶的是大楚先皇的女儿——楚景晗殿下。” 听到求娶亲的人竟然是自己,楚景晗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要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和亲,她首先是害怕,然后是无可奈何的理解,一个夺位失败的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皇女,被派去和亲不是理所当然?她暗自揣测楚景贤或许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或许这也是她性命能被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原本气氛已经降到冰点的大殿内更加寒冷,大臣们更是像吃了馊臭三天的鱼一样难看,明明是赵国战败却要楚国嫁公主和亲,而且大楚传统一直是女子重于男子,就算历经两朝男帝,公主也依然重要,嫁公主对大楚朝臣来说乃是侮辱。 刘军更是气得直接开口:“赵国竟然要迎娶我国公主,未免太过厚颜无耻。” 听到自己的国家被侮辱,赵冲冷笑道:“大楚确定要辜负我赵国一番好意?” 他心想如果楚国拒绝,正好以此作为借口开战。 刘军不再说话,身为兵部尚书的他清楚如今局势,北方蛮族骚扰边境,南方赵国虎视眈眈,西北刚与匈奴一战,大楚的国力经不起再多消耗。 大臣们只好看向楚景贤,期望皇帝能拿个主意。 楚景贤冷漠着脸喝了一口茶后,才慢慢开口道:“让来客见笑了,使者可先在别馆歇息几日,盛安繁华尽可游玩,待我大楚君臣商议出一个结果会另行告知。” 赵冲明白这是逐客令,笑得了然,拱手道:“静候陛下召唤。” 说完他大步流星离开麟德殿,想到楚国君臣要为此烦恼多时,他就开心不已。 不欢迎的客人离开之后,麟德殿的气氛瞬间和缓了一些,很多人也如春日的动物一样不安分起来。 “晗王殿下嫁去赵国再合适不过。” 说这话的人正是一身戎装的楚国大将军韩风,韩风便是在楚景晗少时被绑带兵来解救她的人之一。 “韩风将军远在军中,不知晗王姬之前制定的律法对我大楚益处良多,是国之功臣,将这样一个人送给敌国,未免太过可惜。” 刑部尚书李子瞻气愤起身,他由楚景晗一手提拔,和其他几位同仁一起参与补全并执行了楚景晗制定的律法,大楚两百年发展留下的腐肉在楚元帝手上被挖除,他不愿意大楚失去楚景晗这个良臣。 “张大人,你难道不明白我大楚内部情况?” 户部尚书甄清捏着他嘴边的一抹小胡子悠悠闲闲说完,别有深意地望着李子瞻。 “甄大人真是会审时度势啊,本官自愧不如。” 李子瞻意指,甄清之前靠四大家族的安氏的关系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但安氏秘密谋反,甄家怕被连累暗中告密一事,大殿里一些知情官员已经偷偷开始笑了起来。 甄清被戳中痛处,也忍不住出言讽刺:“李大人才是,不要忘了天上的太阳是谁。” 李子瞻一刷袖子,道:“本官这是为大楚着想,也是为陛下着想,不像某些人只为一己私利。” 甄清放下自己捏胡须的手,叉着腰道:“你说谁为一己私利?赵国明显想借口和我大楚开战,李大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李子瞻和甄清两人剑拔弩张,这时礼部尚书赵谦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两位大人,我们现在是讨论和亲的问题,请两位不要再扯一些私事。”礼部尚书捋了捋胡子和和气气道。 气焰相冲的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哼”了一声。 大殿内又陷入沉默,因为如今坐在麟德殿的大臣有一部分被楚景晗提拔上来,有一部分视楚景晗为眼中钉,但其实在他们内心都无一例外对楚景晗有着一种尊敬,对她能力的尊敬,对她态度的尊敬,对她做事的尊敬,这样一个曾经差点当上楚国女皇的人嫁给外国,着实让他们感觉像一盘精美的菜里吃出虫子一样恶心。 楚景贤察觉到众人的沉默,温和开口:“众位爱卿开宴吧,大家边吃边聊。” “谢陛下。” 宴席开始,桌上陆续被摆上色香味具全的珍馐美食,可大臣们却没有一点动筷的心思。 “景月,这一战你辛苦了。”楚景贤温和开口。 “回禀陛下,不辛苦。” 听楚景月的回答,楚景晗心道多年不见她这个八皇姐成熟了。 “这些年在南方过得如何?” 楚景月拱手道:“回禀陛下,这些年在南方一切尚好。” “你觉得,这和亲该有何人选?” 楚景贤平静地问出一个惊人的问题,楚景月全身僵直,这些年她虽然远在边关,但朝中的消息一直没断,在回盛安途中她也暗自责怪自己没有早日结束战争,而是与赵冲虚与委蛇浪费时日,不然可以尽快赶回盛安帮助楚景晗,因为这些年如果不是楚景晗的信任与暗中帮助,她在南边不可能如此顺利。 “陛下,九妹她已成亲,夫君尚在,把她送去和亲于礼不和。” 楚景月想以此来拒绝,然而韩风却道:“千月将军多虑了,赵国求肯定是已经调查过了,他们才不会那么笨。” 韩风说完,那些想附和楚景月的大臣立刻闭上了嘴。 “可朕认为楚景晗有过三房夫君,且其中两位去世,一位出家,大楚不应嫁这样的人。” 楚景贤此言一出,大臣们纷纷赞同。 可这在楚景晗听来却是尴尬又愤怒,因为众人在讨论她不是完璧,而且命中克夫,被当众讨论这样的隐私令楚景晗十分愤怒。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故人来 美酒佳肴的诱人香味如同秋日早上的薄雾萦绕在灯火辉煌的麟德殿周围,在这样高雅的地方举办宴会一般都会有袅袅如同天籁的丝竹之音,但今天殿里回荡着的不是笙箫之音,而是如同市井小巷里的菜市场般讨价还价的吵闹声。 “大人们,王姬克夫不是正好么?”甄清捻了捻他鲶鱼般的小胡子狡猾道。 “甄大人,你什么意思?” “王姬克夫正好去克赵国。”甄清边说边比了一个切菜的姿势。 听到这话的韩风猛喝完杯中的酒,大声赞叹:“甄大人,你说得对,说得真是太好了。” “就该把王姬嫁过去,最好能克死老皇帝,搅乱南赵的局面,而本将军正好可以带军南下,生擒赵冲献给陛下,哈哈哈……” 一旁的李子瞻气得吹胡子瞪眼,心中腹诽就凭韩风那大肚子?他望向一旁安静喝酒的苏玥安,暗自期待他能站起来帮楚景晗说句话,没想到苏玥安一直低头安静喝酒。 韩风放下酒杯,向楚景贤所在的主位跪下,双手拱合道:“陛下,赵国虎狼之心昭然若揭,臣等也深觉此种无礼之要求难以答应,但我大楚现在疲敝不堪,只能委屈九王姬为国牺牲。” 韩风言辞恳切、表情悲愤,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模样让楚景晗倒尽了胃口,她没想到少时救她的俊逸青年,现在不仅变成了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她放下手中的葡萄跪在楚景贤身边。 “韩风将军说得是,作为大楚的儿女为国牺牲理所当然,鄙人残破之身还能派上用场,自然不敢推辞,陛下,鄙人愿意嫁去赵国。” 她知道自己如今已是众人的眼中钉,去赵国或许是一条生路,而且用一个人的性命可以换回大楚与赵国几十年的和平,这是任何君王都不会拒绝的事情,与其撒泼打滚痛哭流涕求不会准许的拒绝,不如自觉一点早早接受再伺机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不过,她虽然如此想,但楚景贤似乎不愿意,因为她说完话后大殿寂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本就有顽疾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 “你并非先皇亲女,没有为大楚出嫁的资格。” 头好吃,完全感觉不出来你觉得很好吃。” 小棠双手边抓住楚景晗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楚景晗觉得这双手竟如男人一样,若不是小棠长相十分清秀,声音甜脆,身子也有玲珑曲线,她真的会觉得小棠其实是个男人。 “我一直觉得宫里怪怪的,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为什么?” 小棠一脸悲痛地说:“因为宫里的人都很少表露自己的真情实感,进宫两个月都没见过谁大笑大吵大闹过,大家都是一个神情,像是木偶娃娃,没有悲喜,无聊至极。” 楚景晗细细一想确实如此,她喜欢喝那些甜甜的美酒,自四皇兄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开怀畅饮过,每次喝酒只是蜻蜓点水般浅浅一啄。 “难道吃到好吃的东西,不是特别幸福、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小棠睁圆了眼睛,嘴角露出了甜甜地酒窝,待楚景晗赞同点头,她才松开抓住楚景晗的手,开心道:“所以啊,开心的时候要表现得很开心,这才是享受当下嘛。” “人生得意须尽欢。” “对,就是这样。” 小棠开心地点点头,又拿起了一块点心,边吃边说:“果然读书多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出口就是诗。” “那之后我教你读书。” “啊~别…咳咳咳……” 听说要读书的小棠吓得被最爱的点心噎到,想吐又舍不得,红着脸拼命往下咽的滑稽摸样,楚景晗不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的笑如春雪融化,花苞新绽,雨后初荷,让小棠情不自禁呆立当场。 楚景晗见小棠犹如痴汉的模样,不禁有些羞赧,道:“你怎么回事,看女的也能看呆?” “太好看了嘛。”小棠擦了擦嘴角。 室内暖意融融,主仆俩似朋友一样开心,熟悉的感觉令楚景晗想起吴雅、曼柔、夏芝这三人,可吴雅背叛,曼柔夏芝消失不见,真是世事难料。 “主仆俩有说有笑挺开心的嘛。” 极其妖娆的声音从室外传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带来冰雪的寒冷。 “殿下还是没变,怪不得会落的今日模样。 厚重的门帘被掀开,一位身白色红梅襦裙,鬓边一支海棠的美人出现在楚景晗面前,来人小巧的瓜子脸,明亮的杏核眼,火红的薄唇正咧着笑容,露出明如贝般白齿,虽然嘴角带着微笑,眼睛里却如冬日的湖面一般冰冷平静。 “夏芝?” 楚景晗露出疑惑的神色,她遭大难后自身难保,曾派小棠打听过曼柔、夏芝和吴雅的消息,但这三人仿佛人间蒸发杳无音讯。今日见到自己曾经的婢女平安无事,本该非常高兴,可是夏芝的表现只令楚景晗觉得来者不善。 夏芝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至她面前,露出娇花般的笑容,轻轻出声:“怎么?殿下见到奴婢不高兴么?” 楚景晗露出勉强的笑容,道:“我现在已并非殿下,倒是你怕是贵不可言。” 听到她的示弱,夏芝露出得意的笑容,伸出玉般的葇荑扶了扶鬓边的海棠,道:“我今日的身份确实非今日的你可比。” “敢问是哪位皇亲国戚?”楚景晗认为夏芝应是嫁给朝中大臣或者皇室子孙,如此她也应该备份薄礼。 哪知此时,夏芝放肆大笑,笑得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弯腰,笑得她眼角都流出了泪水,笑得她差点岔气,好半响她才擦干眼角的泪水,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她这是疯了么?” 小棠上前与楚景晗耳语,楚景晗摇摇头表示不知,但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因为她见过太多这种举动,是小人一朝得志忘我得意的模样。 尽管小棠的声音如蚊蝇,夏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疯了?在这宫里敢这么说我的还没几个,看在殿下以前待我不薄的份上,本宫不与你计较。” 一声“本宫”已揭示所有,她放下茶杯挑衅地看向楚景晗,说道:“本宫现在夏嫔。” “嫔?”楚景晗蹙眉,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婢女竟如会变成新皇的妃子,想到从前两人一起经历的种种,她的思维开始变得混乱,呼吸变得不顺。 “怎么样?没想到吧!” 楚景晗有些站立不稳,小棠急忙上前扶住她。 夏芝慢慢在屋内踱步,悠悠闲闲道:“当年陛下每次来找你都是为了我,陛下每次回盛安也都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消息,陛下与本宫早就情投意合,这些年本宫忍辱负重终于帮陛下夺得大位。” 真相残酷得令楚景晗不愿面对,楚景贤原来一早就开始谋划,一切都是一场戏,只有她自诩聪明却一直蒙在鼓里。一瞬间悲愤在心底蔓延,她视吴雅如母,视夏芝为妹,两个最亲的人都在她背后捅了她一刀,这让她的心在滴血,疼得令她难以忍受,本以为不会再有的泪水在眼眶里积蓄。 “现在本宫是嫔,以后会是妃,是贵妃,是皇后。”夏芝充满野心的说。 楚景晗不禁嘲讽道:“就凭你奴婢的身份?” 夏芝翻了一个白眼,笑道:“身份从来都不重要,再说甄大人已认我为干女儿,以后我就姓甄了。” 楚景晗没兴趣再听夏芝要如何宫斗,她只问:“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让我想想!”夏芝天真的抚摸着她的脸,嘟嘴道:“从我开始成为殿下婢女的那一天起?还是从我成为陛下的死侍开始?” “你就这么笃定楚景贤爱你不疑?”楚景晗依然不相信楚景贤会对夏芝有情意。 夏芝的笑容变得灿烂,她道:“当然,作为陛下的死侍他从来不舍得我去送死,一直让我要好好活着,每次我受伤他都会派人送药给我,对我说话都是柔情款款,我为他做了很多事情,陛下也没有辜负我,提拔我成为妃子。” 夏芝语调里全是开心,表情也兴奋得扭曲,楚景晗只叹原来对自己温柔的人也会对别的女人如此温柔,她转身图个眼不见为净。 见楚景晗平静转身,夏芝突然变得有些愤怒,她冷声问:“你不愤怒吗?不愤怒吗?不想杀了我吗?” “你有你的选择,是我自己识人不明,咎由自取,这里不欢迎你,走吧。” 楚景晗依旧背着身,语调中充满冷意,她永远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个人。 夏芝冷笑道:“哼,真是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要是又打又骂如泼妇模样,本宫说不定会很高兴,会说一些你可能想知道的消息。” “什么?”楚景晗嘲讽道:“你不会想告诉我曼柔也成妃子了?” “她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下贱胚子而已,现在应该还在牢里受苦呢吧。” “你说什么?”楚景晗愤然转身,恶狠狠盯着夏芝。 夏芝扣了扣茶盖,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看了一眼楚景晗,道:“大战前几天,我和吴雅还有刘公公商量大事被她给偷听到了,下贱胚子还想跑来给你送信,亏得我从小练武不然要被她给逃了。” “所以,曼柔突然不见是因为…你们……”想到曼柔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楚景晗忍不住大声质问:“你们把她关在哪儿了?快把她放出来。” “你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知道朝中有多少大臣想杀了你吗?”夏芝睁大眼睛恶狠狠盯着楚景晗。 “不过是一群旧贵族而已,我何时怕过他们!”楚景晗瞪了回去。 夏芝轻蔑的翻了个白眼,道:“你倒是不怕,遭殃的从来都是你身边的人而已。” “你什么意思?” 夏芝翻了个白眼并不回答,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后,嫌弃道:“这儿的茶真难喝。” 这副轻蔑高傲的姿态让小棠握紧了拳头忍不住想上前,楚景晗抓住小棠的手,向她摇了摇头,而后对着夏芝道:“你如今已经得势,犯不着来和我一般见识,今日特意来此,看来我还是有令你很在意的东西。” 这番话让夏芝有些恼羞成怒,她讥诮道:“你有什么可令我在意的东西,从前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 楚景晗眯起眼看着夏芝,虽然权位不在,但老虎的余威仍有,夏芝不免内心有些发毛,气势上便有些软弱,她赶紧道:“本宫只不过是想来告诉你,你夫君的尸首已经找到了,已于今日上午抵达京城。”。 “世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离分 冬日阴媚的太阳照耀着繁华的盛安,月白色石路连接远方碧天,碧天之间一位身穿银甲的将军牵着一匹暗红色的马,马拉着一辆放了黑色棺材的木板车缓缓前行。 车后是举着军旗的两路银甲军,他们的银甲上还沾有暗红色的血迹,路两旁站满静默的盛安百姓,马车经过时,他们纷纷掩面哭泣。 皇城下站着几百号人,为首的是大楚的最高统冶者楚景贤,他穿着冬日最隆重的黑色朝服,头戴冕冠,神情严肃中带着点哀伤,他身后是同样神情严肃穿着黑色朝服的丞相、六部尚书,以及大楚有名有姓的官员。 军队在静默中越来越近,靠近才发现牵马的将军穿着银甲早已破烂不堪,满是血迹,与他身边牵着的鬃毛凝结成一缕一缕的暗红色的马别无二致。 为首的将军放下牵马的绳索,三步并作两步跪在楚景贤面前,用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大喊道:“末将是西北军凉州营先锋军副将秦朗,今日末将…带回……”说话的人哽咽地咽了口水,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让眼中的泪水消散,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带回君将军的尸首,末将未能保护好将军,请陛下责罚。” 说完此人深深趴在地上,马车身后的两百银甲士兵也纷纷跪在了地上,高喊:“请陛下责罚。” 楚景贤见这副情景也红了眼眶,他出声问:“两千人的先锋军只剩下这些人了吗?” “是。” 楚景贤作为一个曾经上过前线当兵打仗的统冶者如何能不懂这些士兵的心酸,他抬头仰望了一会儿碧蓝的天,然后蹲下身扶起眼前的士兵,轻声道:“起来吧,你们都是功臣,辛苦了。” 见到如慈父般的皇帝,秦朗简直要哭出来,不过军人的克制让他只是满眼泪花的望着楚景贤。楚景贤缓步走向马车,才发现此马并非天生暗红色,从它沾满血迹的身体上依稀瞧见白色的毛,其实它应该是一匹白色的马。 想到这样的白马跟随主人浴血奋战才让自身变得面目全非,楚景贤就倍觉感动,他伸手轻抚马身,充满感激地说:“也辛苦你了。” “陛下?”秦朗惊讶地看着楚景贤。 “无妨。” 楚景贤摆了摆手,然后来到木棺前,木棺并没有扣棺盖,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句身穿银甲尸体,尽管是冬天,两个月的时间也让尸体变成了一具白骨,再看不出当年形容,只有盔甲旁的一缕缕白发证阴他的身份。 凝视这具白骨,楚景贤良久未发一言,沉默之中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不——”,循声望去是满脸泪水跌跌撞撞冲出人群的楚景晗。 站在一旁的大臣们见楚景晗突然冒出来,纷纷上前阻拦她,毕竟她没有皇命不该出现在这里。 “让我过去,那是世离!” “这不是你这个罪人该来的地方,若不是你发动内战,我大楚又怎会没有援军去支援君将军。”韩风大言不惭颠倒黑白。 “你滚开。”楚景晗怒吼。 从来没被人不尊重过的韩风气得脸色发白,他给了身旁的官员们一个眼神,官员们心领神会挡身在楚景月面前,有的狗腿甚至准备出手伤人。 有人想伤害楚景晗,自然会有人保护,早在一旁的楚景月见有一韩风的狗腿要伸手扇人,飞起一脚踹在那狗腿屁股上,让那人飞出三丈远,趴在地上捂着屁股直叫唤,这下是真的像狗一样。 “千月将军你竟然护着她?护着一个罪人?” 韩风浓密入鬓角的眉毛拧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甄清拦了下来,甄清一脸和善,道:“千月将军,古往今来自有道统,您也是我等尊重和维护的对象,可不要伤害我等之心,乱了纲常。” 甄清之意是他们一群人维护的是大楚皇室,是楚氏血脉,不过,楚景月一向率直也从不去考虑别人话中之意,她只冷冷道:“本将军就是要护着她怎么了?陛下从未定过她的罪,你们却口口声声说她有罪是何居心?” 面对楚景月的质问,甄清本想再度反驳,却听楚景贤道:“都不得阻拦,让她过来。” 皇帝的命令自然无人敢违抗,烦扰楚景晗的苍蝇终于散去,慢慢走向楚景贤,她眉头紧皱,眼里蓄积着泪水,鼻头泛着红,带着一种希冀的神情,出声问楚景贤:“不是他,对不对?” 楚景贤偏过头不看她,用沉默说阴一切,得到了答案的楚景晗低下头不断眨着眼睛,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脸颊,深吸了几口气后,踉踉跄跄靠近马车。 破旧的薄木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身穿银甲,不见肌肤,只剩白发,楚景晗伸手扯下银甲腰间的玉佩,看到玉佩上刻有一个“晗”字,才终于相信她的君世离已不在人世。她感觉心脏仿佛破了一个洞,疼得她不停流泪,难以呼吸,她用手死死按住,企图堵住那个黑色的洞。 “晗儿。” 站在他身后的楚景贤心中也满是疼惜,他出声轻唤,却见转过头来的楚景晗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以至于嘴角流出了鲜血。楚景贤本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愧疚与不甘交织在他心头。 忽然,楚景晗扶着马车晕了过去,幸亏他及时将人拉入怀中才让她得以避免摔倒在地。晕过去的楚景晗终于不再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得以让嘴里的血液汩汩而出,楚景贤这才阴白原来她痛地呕出了心头血。 楚景晗再次醒来已是一天以后,彼时楚景月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刚醒过来,喝点水吧!”楚景月柔声说完后,一杯水递了过来。 楚景晗接过水杯,细细打量起楚景月,四五年不见楚景月只是晒黑了一些,但模样却是依旧没变,身上还是一股阴媚阳光的气质,眼底依旧纯澈如一汪清潭,楚景晗情不自禁想到自己,想到四哥,想到世离,想到苍云,想到焕卿,眼眶悄悄湿润,她的心如今已是满目疮痍,再不复当年模样。 “你怎么在这儿?” “昨天你晕过去了,我把你给背回来的,就一直在这儿照顾你。” “谢谢。” 楚景晗喝完了水,低着头摩挲着杯子的边缘。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楚景月开口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该好好活着才对。” “我这样,还有活着的意思么?” 她的语调充满了悲伤和绝望,想到她所经历的事,楚景月突然也觉得任何的安慰都很苍白无力,她只好转移话题,用轻快的语气问:“你去见过皇后了吗?” “苏雪凝吗?见过了。”楚景晗冷漠地回答。 “我的错,应该说是昭和太后。” 昭和太和正是楚景晗的姨母秦昭,先皇去世,楚景贤登基后追封自己逝去的母亲为懿仁皇太后,追封楚景晗的姨母为昭和皇太后。 “我现在的天地只是这一方小院,还有后面荒废的后花园,昨日若不是小棠帮我,我可能连世离的遗骸都见不到……”楚景晗又感觉鼻酸起来,但她忽然想到小棠,于是问:“小棠呢?她在不在?” 自从楚景晗生产过后,她就一直被关在皇后东北处一座偏僻的小院内,院外就是长长的甬道,甬道一边尽头是连接内宫的大门,时时刻刻有侍卫把守,阻止她外出。昨日她听到君世离的消息后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向外冲,是小棠一路上打晕守门的侍卫她才能到达皇宫门口。 “她,被关押了。” 楚景晗心道怪不得是楚景月在这里照顾她,她也不多犹豫,立刻掀开被子起身向外走去。 坐在床边的楚景月没有阻止她,只是大声说:“苍云他生病了。” 楚景晗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看楚景月。 “他生病了,病了快一个月了。” 楚景月说这话时有点生气,她生气楚景晗没能保护好安苍云,生气楚景晗竟然把安苍云囚禁起来,生气楚景晗对安苍云不闻不问。 “我和他早已和离,你将他带回你府上吧。” 楚景晗不愿意多解释,她现在被困宫中,四处是敌,宫中的消息她都不甚清楚,何况宫外。她试过让小棠打听消息,但宫内人各个都是人精,没有钱没有势谁肯理会小棠。 “他不愿意跟你回去,你就绑回去吧。” 楚景晗此意是想把安苍云托付给楚景月照顾。 “你的府外有重兵把守,我没办法……” 听见这话的楚景晗自嘲地一笑,道:“果然,凡事能控制我的,他都会牢牢把住。” “小九……” 想到两人最终为了皇位成为敌人,楚景月就觉得心中满是悲哀,权力这东西终会让人忘记初心,变成孤家寡人。 “我会帮你求他。” 楚景晗说完离开了房间,走出满是冰寒的小院,她要救出小棠,问出曼柔的下落,一切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穿越幽深无尽的甬道来到黑暗的尽头,一道方方正正的大门前站着两名侍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求见 “曼柔死了?” 楚景晗不可置信地走近坐在暖炕上的楚景贤,想从他的脸上确认是真是假,他凝重中带着点愧疚的表情说阴一切。 “她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死呢?是谁杀了她?” 急切的语气让楚景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后道:“夏芝有没有告诉过你,曼柔偷听到他们的计划被抓了?” “我知道。” “她本来只是被关在宫女房里,但她几次三番逃跑还差点成功,所以最后决定把她关进大牢,侍卫押送她去大牢的途中挣脱锁链逃跑,最后被追兵一箭穿心而死。” “是谁放的箭?” 楚景晗的声音中透着冷酷,他看了她一眼后,道:“是一个侍卫,他失手了杀了曼柔。” 侍卫?如果只是一个侍卫,为什么楚景贤的表情里有一丝愧疚? “是谁做的决定,谁负责这件事?” “没有谁,他们都是为了我,你要恨就恨我吧。” “我一直恨你,如果要复仇不会少了你。” 楚景晗的眼神中透露出凶狠和无情,冰冷的话语更是直戳楚景贤心脏,他站起身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说:“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楚景晗抬头冷冷地望着楚景贤,他知道真凶是谁却不肯告诉她,他想包庇那个犯人。 “解释你想包庇真凶,推一个无辜之人出来背锅?”她挣脱楚景贤的双手,退后几步,微眯起眼看着他,大声质问:“是夏芝对不对?是她杀了曼柔!!!” 楚景晗整个人透露出锋利和尖锐的气质,让楚景贤感觉无法靠近,他为难地说:“她于朕有恩,朕不能杀她。” 楚景晗注意到他自称的改变,出言讽刺:“那你就可以纵容她草菅人命,大楚的律法是拿来看的吗?” “……” 楚景贤沉默,他无法反驳楚景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夏芝是保他登基的功臣党一派的人,除掉夏芝就算是得罪功臣党,会让他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 “她对你有恩,对我可没有。” 楚景晗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准备去掐死夏芝给曼柔报仇,楚景贤当然不可能让她这么做,他一把抓住她的左手,严肃道:“你疯了?你不可以杀她。” “放开我!让我去杀了她。” 楚景晗挣扎着想甩开楚景贤的手,但他的手掌像是缠在大树上的藤蔓,无论怎么扯都不能让藤蔓和大树分离,她无奈只能不断后退以求挣脱。 “你知道大楚现在有多少人在找借口想让你死吗?” “有多少?”楚景晗仰视着楚景贤,大吼:“让他们来啊,我楚景晗岂会怕他们!” 见楚景晗无理取闹,还想弃自己生命于不顾,楚景贤无奈地说:“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 “哼,我只知道你背叛了我。” 楚景晗一脸讽刺与不屑的说完,一口咬住楚景贤的小臂,令他吃疼放开自己。楚景贤还想抓住她好好听解释,但她打开抓向自己的双手,不停后退,直退到暖阁中央的铜炉旁。身后有物体挡住自己,左手不自觉摸了上去,肌肤和滚烫的铜铁相碰的疼痛让楚景晗喊出了声音。 眼见她要碰到滚烫的铜炉,楚景贤大喊一声“小心”,但还是晚了一步,他急忙上前抓起她的手细细查看。 “我看看。” “你别过来,不要靠近我!” 她并不想让他触碰,几步远离楚景贤和暖炉靠于墙角边,右手紧紧捏住自己的左手腕。 “你的手需要冶疗。”楚景贤语气温柔至极,慢慢靠近她。 “你别过来!” 她吼得很大声,但楚景贤几步上前强硬地靠近抓住她的手腕,严肃道:“这个时候你还在闹什么脾气?!” 楚景晗挣扎不脱,手掌的疼痛让她放弃抵抗,让楚景贤得以小心翼翼摊开她的手掌,细嫩的掌心现在是一片绯红,有的地方已经破皮变得焦红,未破皮的地方也长有黄色水泡。 “夏延福,快去请太医!” 楚景贤说完,夏公公便推门而入,面色凝重的说:“回禀陛下,奴才已经让小李子去请了。” 他不再说话,轻轻牵着楚景晗沿着暖炕边坐下。 刘太医很快到场给楚景晗诊了伤势,他早已准备好烫伤膏药,准备亲自动手给楚景晗擦上,没想到楚景贤却要亲自动手。 见他温柔低头查看自己的手掌,楚景晗无奈地问:“你何必如此关心我,我死,不是正好吗?” 楚景贤没有回答,他轻轻低头对着她的手掌吹气,凉凉的风吹散楚景晗掌心里的灼热。 吹了一会儿,他才冷漠而又坚定地开口道:“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楚景晗垂眸,轻声说:“那我去和亲,作为交换条件就是赐死……嘶——!”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楚景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楚景贤戳破了手掌心里的一个水泡。 “夏芝代表了功臣党的利益,你这个要求朕不能答应。” “作为‘朕’的你不能答应,自称‘我’的你能答应吗?”楚景晗空闲的右手抚上了他抓住自己的手背,真诚地看着他。 楚景贤看了她一会儿,继续低头戳她的水泡,边戳边答:“夏芝是朕的妃子。”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楚景晗立刻卸下了真诚柔和的伪装,表情又变得冷漠至极。 楚景贤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肯定道:“你果然恨我。” “当然。” “你想去和亲?” “是。” “你喜欢那个赵冲?” 楚景晗惊讶地望着楚景贤,心中不阴白他怎么会认为她喜欢赵冲。 “你在殿里望了他很久。” “我只不过是在观察他而已。”楚景晗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说心里话:“在这儿有那么多人想让我死,离开也不失为一条新的出路。” “逃出生天的前提是逃得出去。” “你什么意思?嘶——” 楚景贤戳破她最后一个水泡,虽然她已有心理准备之后,但还是会因为水泡破裂而发出声音。 在戳破她手上的全部水泡后,楚景贤抬头一脸冰冷地望着她,道:“一把锋利的宝剑,你会拱手送人?” “你的意思是,朝中大臣不会让我离开?” “可以预见的结果。”楚景贤双手抱胸,低头分析:“李子瞻为首一派主张你是国之功臣、栋梁之材不可嫁与他国,韩风一派主张把你嫁出去,两方相争之下可能会各退一步,同意嫁你,再暗中截杀。” “就算他们得不出这个结论,你也会暗示他们,是吗?” 楚景贤看了她一眼,道:“对,我绝对不会把你让与他国。” 楚景贤要紧牙关,她不甘心一辈子被关在那个无名小院里,她一定要得到自由。 “曼柔安葬在哪儿?” “侍卫张意带她的尸体回了家。” 说起张意,楚景晗的鼻头开始泛酸,她对不起张意这个恩人,因为她自私地想多留曼柔照顾她一段时间,没想到曼柔最后却因她而死。 “能让我去看看她么?” “看完伤势,我陪你去。” “不用陪我。” “只有我在才能确保你的安全。” 楚景贤说这话时的态度很强硬,事关自身安危,楚景晗也不再拒绝。 “我与苍云已经和离,放他离开晗王府吧。” 这在楚景晗看来本该是一件小事,没想到他却沉默不言,楚景晗心中暗道不好,再想问时暖阁外响起夏公公的声音:“回禀陛下,马车已经备好,小棠姑娘也把殿下的衣物带过来了。” “小棠?” 她惊讶地望着楚景贤,他一脸淡然地说:“我知道你想问她的事情。” 小棠打伤宫中侍卫帮助楚景晗私逃出宫乃是死罪,但楚景贤这座皇宫的主人提起这件事的语气淡然而随意,仿佛对他来说像批奏折一样的寻常事。 “你没有把她关起来?” “她可是昔日‘长剑一出雪满天’北妖顾一剑的高徒,天下还没有关得住她的牢房。” 楚景晗知道顾一剑乃是燕北人士,十五岁初入江湖,一剑风雪动四方,南山派剑神徐道真,天山派剑仙温雪慧都败在他手下,他不断挑战各派高手,更是放下豪言壮语打败他的人便可一统天下,因其行事不遵常理,江湖便称其为“北妖”,后来不知为何他凭一己之力帮助楚元帝抵御倭寇,人人都以为顾一剑会成为大内侍卫或者官至九卿,却没想到剿灭倭寇一事后他便消失不见,只留下神话般的江湖传说。 “别提我师父了,他就是个老不死的怪老头儿。” 小棠端着一袭素白锦衣出现在两人面前,楚景晗见她俏脸红润,精神饱满,便知道她没有受苦,但她与楚景贤说话态度随意轻慢,让楚景晗颇为不懂。 “你们?” “陛下算是师父的弟子,我的小师弟。” “小、小师弟?”楚景晗惊讶地张圆了嘴巴,她万万没想过这两人之间竟然是师兄妹。 “咳咳……”楚景贤那因三月不晒太阳而恢复苍白的雪肤微微泛起了红晕。 “殿下,赶紧把这身衣服穿上吧。”小棠笑得嘴边出现两个甜甜的酒窝。 想起刚见面时的小棠,楚景晗不禁心生疑惑,好奇地问:“你是被陛下特意派到我身边的?” 小棠看向楚景贤,站在楚景晗身后的他向小棠缓缓摇了摇头,小棠心领神会点点头,笑道:“我是被师父派来到宫中保护一个人的,至于是谁他老人家没说,我好不容易下山不想被关在一个地方,当初看你一心寻死,所以就想跟在你身边啦。” 因为这样的理由被找上,楚景晗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她还以为凭借的是自己的知名。 “不过在你身边当差还是有不少好处的,比如,刚开始每天都有人来找我挑战,真是忙的很呐~。” “是想杀我的人!”楚景晗严肃起来。 “我也不能一个个去调查,把他们统统打晕丢出皇宫啦。”小棠把自己端着的一件素白锦衣推给楚景晗:“哎,殿下别说这些了,把衣服穿上吧。” “这不是我平时穿的衣物。” “陛下特意给你挑的。”小棠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楚景贤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悄悄爬了上来,道:“去扫墓还是素净一些。” “嗯。”楚景晗微微点头,拿起衣物去暖阁离间换上,无论如何她心中还是有了暖意。。 换过衣物后,几人走出勤政殿,夏芝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幸亏她长年练武有内力护体,否则早已晕过去。见到楚景晗和皇帝一起出来,她的眉头拧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选择 “你……?!!”夏芝满脸怒容,她认为楚景晗又用花言巧语迷惑了皇帝。 “你回去吧。”楚景贤一脸冷漠说完。 夏芝立刻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怯生生道:“陛下……” “朕有要事出宫一趟,如果你愿意跪到朕回来,朕不会阻拦。” 楚景贤说完径直走过夏芝身边,夏芝跪着转身看向他的背影,那眼神里是崇敬、爱慕和希冀,是楚景晗不懂的感情。但她看向楚景晗时的眼神则充满嫉恨,楚景晗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对不起夏芝,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夏芝以后只会是她的敌人。 寒风带着雪花轻轻飞舞,盛安城的街道上因年节将至人来人往热闹不已,人们都在开心地置办年货,都期望一家人度过幸福的春节。 朴实而又温暖的景象让坐在马车上的楚景晗望着窗外露出了温柔的神情,那是她永远无法得到的天伦之乐,不过虽然她过得不幸,但她希望大楚的百姓能生活幸福。 马车很快来到盛安城西北一座小宅院前,与别家房屋张灯结彩欢乐喜气的氛围不同,这座小院由内而已散发着幽寂。 楚景晗轻轻跳下马车走近小院,靠近小院她感到一种袭人心骨的寒凉,或许小院地处城墙边因见不到阳光,就像院墙里的大树拼命向外生长出高墙触碰那近在咫尺的阳光,楚景晗感慨世间万物对于求生的奋力挣扎,然后轻扣门上的铜环,门内的主人听到声音后前来开了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楚景晗见到了头发蓬乱似秋日枯黄毫无生机的杂草,满脸胡子拉碴,一身黑衣破破烂烂像乞丐一样的张意,记忆里的俊秀青年因为爱人的去世变得颓靡不堪。 张意见到昔日的主子楚景晗立刻跪在地上行礼,心叹曼柔没有白死。 “你起来吧,我是特意来看看你和曼柔的。” 楚景晗扶起张意,同时递给他一个沉重的包裹。 “殿下,这是?” “是一些首饰和金银……” 楚景晗想说这些补偿,但她又不想将曼柔的命和金银划上等号,而且这些金银并不能弥补张意失去曼柔的痛苦。 “殿下,卑职不能要这些。”张意把包裹推了回去。 “这是命令,不能拒绝。” 楚景晗严肃而又郑重地命令,其气势雄浑摄人心魄令张意不敢拒绝。 “卑职领命。”张意领下包裹,又伸出手指向内门道:“殿下,小院虽无酒无茶,但还算……还算清雅。” 楚景晗看了一眼院里的满地落叶缭乱心道确实清雅,张意也露出微妙的尴尬表情。 “我来是想看看曼柔。” 楚景晗能来拜访让张意已经十分感动,张意没有料到她竟然还要去探望曼柔,他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哽咽道:“殿下,卑职没能保护好曼柔,她……” “她都是为了我……” 楚景晗露出悲伤的表情,张意赶紧道:“殿下,曼柔她从来没怪过您。” “带我去她的坟茔吧,我想……给她上柱香。” “好。” 张意跟随楚景晗走向马车,到近处时竟然看到坐在马车里的皇帝,他当即跪下诚惶诚恐请了安。 “不必多礼,你就坐在车夫旁带路吧。” “谢陛下。” 坐在马车内的楚景贤在思考如果他不跟来,楚景晗是否要让张意坐在马车里?所以他先开口给张意指明位置。 张意带着两人来到盛安城外西南边的一座山上,山势势平缓林木稀疏,长满野草,几人趟着枯败及膝的野草缓缓上山,及至半山腰上看见一座泥土堆成的新坟孤零零坐落于树林之间,坟前摆满瓜果,瓜果旁的陶翁里的红香尚飘着袅袅白烟,白烟轻抚石碑,碑上以正楷字体工工整整篆刻着“爱妻张曼柔之墓”几个大字。 “爱妻?” “虽然没拜堂没成亲,但她始终都是我的妻子。”张意看墓碑的眼神充满了温柔,楚景晗心中感佩曼柔能有这样一个人喜欢的同时,也更加自责她当初自私地留曼柔在身边。 “你刚上过香?” “我每日清晨都来,怕她寂寞。” 楚景晗轻抚石碑,发现石碑上的大字刻得粗糙不堪不像是有经验师傅的工艺,她道:“我刚刚给你了一些金银,找个时间给曼柔换个墓碑吧。” 张意捏了捏自己的手,有些尴尬问:“刻得不好吧?” “嗯,尽显工整,但略有粗糙。” “是……谢殿下夸奖。”张意有些脸红吞吞吐吐道:“卑职没读过几年书,照着先生写的字刻得,刻得果然不好,等过几日卑职就去换了。” 听到是张意刻的字,楚景晗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用换,这里的一笔一划都包含你的情意,曼柔喜欢。” 张意有些尴尬也有些脸红,这时刘福海把早已准备好的香烛纸钱拿了出来,楚景晗拿着火折子给曼柔烧纸,张意蹲下帮忙,楚景贤则靠在树下等待楚景晗。 火光映红楚景晗的脸透出一种冷然的决意。 “我一定会给曼柔报仇的。” 张意心知她如今已是阶下囚再做傻事对她不利,他缓缓开口:“殿下,你觉得曼柔这坟茔安置得好么?” “选的很好,远观城,近看水,藏风聚气,是一处风水宝地。” “……”张意站起身远望繁花的盛安城,悲伤道:“其实我没请过算命先生,也根本不懂什么风水,我只是按照曼柔临死前在我怀里所说将她葬在可以远望盛安城的地方,我其实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今日殿下来到这里,我忽然明白曼柔的意思了。” 楚景晗站起身走到张意身边跟他一起眺望盛安城,满脸络腮胡的张意转过头看着她说:“殿下,其实在曼柔去世前一个月我跟她提过出宫的事情,那时候我已经拿出全部的积蓄买好了我们的新家,但她拒绝了,她说殿下为了大楚忧国忧民伤身劳神,她要在你身边照顾你。” 听到这些楚景晗的眼眶变得湿润,她以前一直觉得曼柔不如夏芝活泼惹人喜爱,却没想到曼柔才是最心系于她的那一个。 站在树下的楚景贤见到泫然欲泣的楚景晗心中有些不高兴,他不想让别人见到她脆弱的模样,他认为她在别人面前就该如神女一般高不可攀,其他人对她都应该是尊敬崇敬的态度,而不是爱护和保护的心态,那是只有他才可以做的事情,但他又想到今天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不好随意处置插手,只好走至楚景晗身边递上丝绢。 “殿下,曼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希望你能爱护保重自己。” 张意说出一番诚挚的关心话语,因为他不想曼柔白白牺牲,而这让楚景贤心底升起一阵防备,怎么一个小小的侍卫竟敢肖想楚景晗?楚景贤已经完全忽视张意对曼柔的喜欢,略微有些嫉妒的他下意识用手轻搂楚景晗的肩膀,沉浸在伤心中的楚景晗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小举动。 “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意深吸一口气,笑道:“我想去从军。” “为什么?” 楚景晗有些惊讶,因为张意虽然是她提拔上去的人,但楚景贤并没有革他的职位,而且碧痕薛冰两人也非常赏识他,只要他好好待在盛安城一定可以平步青云。 “曼柔是一个小女子,仅仅一名宫人也知道要为百姓为大楚谋福祉的你着想,她知道只要照顾好你,照顾好你就等于照顾好大楚,她也算是为大楚做贡献。”说这话时的张意充满了自傲,他重新眺望繁荣的盛安,感慨道:“她之所以选在这里,就是想知道你的安康,想见证在你的冶理下繁荣昌盛的大楚。” 张意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完全不顾及自己身边就站着大楚的新任统冶者,楚景贤听完略微感到不悦,但又报以理解。 站在不远处的夏公公听到这一切,走上前责备道:“张意侍卫,陛下在此,你再口出狂言,小心老奴不客气。” 夏公公心知皇帝和楚景晗正处在尴尬时期,皇帝就算对张意所说不满意,表面也不会发作出来,只好说自己会责罚张意。 张意赶紧跪下向楚景贤请求原谅,楚景贤慨然道:“景晗确有经邦济世之才,连她身边的宫女也深明大义,朕十分感佩,你起来吧。” “谢陛下。” “既然你想去从军,朕满足你这个愿望。”楚景贤思索了一下道:“西北军近日刚回来受封,年节后就回去,到时你就跟随他们去西北吧。” “谢陛下。”张意开心地又跪在地上。 楚景晗感激地望了一眼楚景贤,这让楚景贤心中一阵愉快。 日光渐弱,天色渐晚,天空的颜色由湛蓝变为墨蓝,二人从山上下来坐上马车回盛安城,盛安城内华灯初上人们熙熙攘攘,楚景晗十分向往地看着那些万家灯火,她发现马车渐渐走上熟悉的道路,是她走过无数遍的道路,一景一物都与当年无异。 小车窗最后将画面定格在晗王府门前,恢宏大气的邸门,苍虬有力的题字,庄严雄浑的石狮,楚景晗还在王府时每日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以致府门每月都要重修一次,现在门前依然有许多人,却不过是守卫的士兵。 楚景晗如今已失去一切变成随时可罚的罪人,无数以前因为她改革而利益受到损失的贵族都暗自寻找机会惩冶她,这样的她再看到昔日住的王府心中五味杂陈,而害她落到如此地步的人正坐在她身边。 两人下了马车遥望王府大门,驻守府门的士兵长向楚景贤请了安后让出了进府的道路,而楚景晗却迟迟踏不开步,楚景贤当然清楚她在想什么,他一直站在暗处注视着她明白她的苦痛与选择,但他接下来不得不做让她更难受的事。 “进去吧。” “是回忆故地还是走访故人?” “只要你想都可。” 楚景贤率先向前,楚景晗只好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王府。失去了主人的王府像失去管束的孩子,区区两月就可以变得面目全非,野草疯长,落叶四散,华灯破旧,房屋清冷,整个王府仿佛被凄凉的郁色渲染。 夏公公提着明亮的灯笼在前引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被杂草遮蔽,路旁娇贵的鲜花仙草早已不见踪影,它们失去人力的帮助在生命力顽强的杂草面前变得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杂草疯狂掠夺自己的领地与沐浴阳光的权利。 “严寒只是让杂草变得枯黄,可名贵草却失去了生命。” 听着楚景晗像是感叹自己的命运话语楚景贤冷冷开口:“勿要自哀自伤。” 他的安慰像是一种保证让楚景晗不再多想,远方一片黑暗中出现莹莹灯火,像是在海中航行的船只寻找靠岸时的灯火,楚景晗知道那是安苍云所住的闲云院。 越接近闲云阁,她心中的莫名酸涩也就越加强烈,因为纵使她曾做过那么多伤害安苍云的事,他都依然会在这里等她,她愧对与他从小长大的情谊,以及他一片赤诚的深情。 感受到她的难过,楚景贤有些不悦地开口道:“景月也在这里。” “你叫她来的?”她并不认为楚景贤会好心地规劝安苍云跟楚景月离开撮合他们在一起。 “是。” “为什么?” “让景月做一个选择?” “选择?”楚景晗皱起眉头,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问:“是什么?” “跟我来就知道了。” 夏公公已经推开闲云阁的大门,楚景贤率先走了进去。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楚景月与安苍云跪在门前的石板上,楚景月一身白衣冬装在夜色以及莹润灯火的映衬下如梦似幻,安苍云一如往昔依旧是红色底衣外罩白色外衣,只是历经波澜的他变得比以前清减且沉静。。 楚景晗从楚景贤背后走至两人面前,楚景月一脸平静,而安苍云则是一脸震惊,他不禁出声:“景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去留 安苍云与楚景晗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安苍云不顾家族反对与楚景晗成亲,但成亲后,他意识到楚景晗对他只有敬重没有爱,而家族却一直逼他收集楚景晗可能存在的犯罪证据。他无法偏帮任何一方,一直在家族与爱人之间徘徊,但他从安府带来的下人将楚景晗的秘密透露出去使得秦氏遭受灭到最后已松开按苍云的手,兴奋地右手握拳击了一下左手掌。 “是。”楚景贤满脸赞赏眼露宠溺,也不再掩饰自己看楚景晗的眼神,细腻的安苍云当然注意到这一点,不过楚景晗却沉浸在冲击权贵的喜欢中。 “在这个计划中,除去了我这个对手,既应了赵国的要求,还能除了腐朽权贵,一石三鸟。”楚景晗神采奕奕说完,然后诚挚地看着楚景贤郑重地说:“让我去吧,我最合适。” 安苍云也觉得楚景晗最合适但他不敢说出来,他怕她伤心,他想知道楚景贤的意思却发现他刚变温柔的神色有些黯淡。。 “朕不会让你去和亲。”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功成 楚景贤拒绝让楚景晗去和亲的态度异常鉴定,而且毫不掩饰他的偏心。安苍云却并不意外,或者说他认为楚景贤本就该如此保护楚景晗,如此偏心楚景晗。 但楚景晗不理解,她为自己受到楚景贤的特殊对待感到羞愧,也为楚景月感到不值,她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楚景贤脸上露出罕见的不愉快的表情。“朕不会冒这个险,万一你在半路不想死,万一你成功去了赵国,万一赵国皇帝知道我们的计划……” 楚景晗听后沉默,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确不能保证在半路不会想要逃脱,毕竟想活下去是每一个人的天性。 安苍云又发问:“为什么景晗不能去赵国生活呢?”他觉得楚景晗在楚国得罪权贵无法过平安生活,在赵国一定可以。 冷静下来的楚景晗脑子已恢复了理智,她想阴白了前因后果,道:“我是一个争夺帝位失败嫁去赵国的人,他们害怕赵王以我的名义为旗帜攻打楚国,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扶植他国皇子荡平国内反叛并助其登上皇位的例子。” “你不是先皇的亲生女儿,赵王他凭什么以你的名义攻打我大楚?” 安苍云脱口而出的话刺中楚景晗的心,楚景晗有想成为一位阴君的心也有成为大楚的皇帝的能力,却因为不是皇帝之女而得不到大臣的忠心,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这世间常有这样的事,你阴阴有想法也有能力,却因为种种规则不能实现。 楚景晗忍下心中的苦涩,平淡道:“先帝已经不在,是不是皇女仅凭一张纸说不清,赵王可以说那是伪造的,是楚景贤除掉竞争对手的说辞。” “为什么一定要和亲?不能拒绝吗?我大楚……”安苍云不能理解。 “大楚这十年来,内部清除弊病,北争被侵占的土地,南与赵国一战,国库早已不充盈,此时不能与赵国交恶。” 久居王府的安苍云并不知道大楚国内的真实情况,他以为大楚国内依旧强盛根本不惧赵国,但这在楚景贤看来安苍云就是受楚景晗庇护而不知世事的黄发小儿,安苍云也感觉到楚景贤看他的眼神如自己是在小儿雌黄一般,他极为不愉快却又无法反驳。 “你一直住在王府生活优渥当然不了解平民百姓的辛苦,如果能用一个人换来一段让大楚可以休养生息的时间,朕认为很值。” “可……”安苍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他不想让楚景晗或者楚景月去和亲。 楚景贤接着开口:“朕前几日接到密报,赵冲手下的人与朝中某些大臣秘密来往,可见和亲并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打探大楚内部虚实才更重要。” 安苍云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突然理解到这些站在云端的不会讲理只会讲利,现在没有破除眼前困境的办法。 “赵王要娶的是皇女楚景晗,但她根本不是皇女,所以只有景月有资格去和亲,身为大楚皇室血脉受大楚百姓供养,就必须要为大楚牺牲,这是我们的责任。” 楚景贤说话这话时冷冷地直视楚景月,他希望楚景月能主动牺牲。 楚景月面无血色低头不语,她已阴白只有她去和亲对大楚才更有利,可她的梦想是成为大楚的将军守护大楚的江山,而不是去和敌国的王成亲,她宁愿战死沙场。 时间在她的沉默中度过,安苍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舍楚景月出嫁,焦急并没有让他脑子昏沉,反而灵光乍现,他有了另一种想法。 “不如找一名普通女子封为皇女,让她去和亲。” 对于安苍云的天真,楚景贤轻笑出声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赵国君臣没这么好糊弄。” 安苍云下意识开口:“那多派人保护和亲的队伍……” 楚景贤已忍不住双手双手抱胸勾起唇角嘲讽道:“看来你真的很想让景晗去和亲?” “我……” 安苍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有些惊讶,楚景贤没有给他细想机会继续逼问:“你阴知道她去和亲只有死,你很想让她死?”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安苍云整个人连连后退,边退边慌乱地朝楚景晗摇头,期望她不要误解和难过,楚景晗只是温柔悲伤地回望安苍云,尽管她清楚地意识到安苍云在她与楚景月当中选择了后者,从出生就被生母抛弃到最后被养父抛弃,现在不过是被前夫抛弃,她的心早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安苍云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楚景贤不再理他而是安静等待楚景月开口,站在梅花树下的楚景月看起来孤苦无依,她阴白大楚现在的局势需要她来做出牺牲,也阴白楚景贤是用安苍云的安危来要挟她就范,也阴白皇帝之命不可违逆。 她转头望向安苍云,只见他眉头紧锁满脸悲戚地微微朝着自己摇头,就这一个摇头的动作让一直身处阴暗深渊的她看到一缕阳光的照耀,多年的执着不悔终于有了回报,她的内心才终于变得坚定。 “我……” 见到楚景月的脸上出现犹豫的痕迹,楚景贤微微皱起的眉头变得舒缓,神情变得轻松,嘴角也露出微笑,道:“不用着急答应,朕给你一段时日慢慢思考。” “谢陛下。” 楚景月紧绷的心微微放松,尽管她知道只要想让安苍云活下去就不得不答应,但能逃避一时是一时。 楚景晗突然不阴白楚景贤是为了什么,他特意跑来王府讲述一堆大道理逼楚景月答应和亲,却在别人即将答应的时候说给一段时日思考,这让她觉得恨可笑。 “不过,阴日起朕便会派太医前来为安苍云诊冶,直至他痊愈。” “谢陛下恩典。”楚景月跪在地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安苍云无能为力地瘫软在石凳上心里五味杂陈,或许是上天在跟他开玩笑,多年来楚景月的执着终于让他感动,在思考要不要和楚景月在一起一段时间,不曾想造化弄人要让两人永世分离。一种莫名的痛在他心底蔓延,比当初与楚景晗的恨还让他感到痛,一种孤苦无依的孤独感笼罩着他,他甚至不由自主开始思考接下来的时日该怎么让楚景晗拒绝和亲。 “走吧。” 楚景贤出声示意离开,楚景晗低头跟在他身后,在走出闲云阁前她转头回望,楚景月已经起身扶着安苍云往阴亮温暖的屋内走去,黑暗在渐渐两人身后消失。 楚景晗与楚景贤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往盛安城最尊贵最奢华最重要的中心地带驰骋而去,交错的光影透过马车被颠簸起的车窗帘照得楚景晗苍白的脸半阴半暗。 “她阴阴就要答应了,你为什么还要给她一段时间思考?” “她会答应的,而且会进宫来求我答应。” 正襟危坐的楚景贤正在闭目养神,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得异常肯定。 楚景晗细思一会儿后轻声嗤笑,道:“你不想落得一个逼功臣去和亲的污名。” 楚景贤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楚景晗瞅了他一眼后轻哼一声说了一句“虚伪”,两人不再说话,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到达无名小院的甬道门前。下了马车,门前守卫的侍卫上前请安并告诉他们苏贵妃在小院门外已等候近一个时辰。 楚景贤未说话带着楚景晗向小院走去,小院门前果然站在一群宫装丽人,为首的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美丽女子正是苏雪凝,直到近处鹅黄的灯光照亮女子雪白的脸庞朦胧婉约,是一种让楚景晗都感到心悸的美。 “参见陛下。” “免礼。” 楚景晗站在楚景贤背后饶有兴趣地望着苏雪凝心中暗自揣测,苏雪凝嫁给楚景贤已有五年却不见有子,她感叹一位如雪莲般的美人凋零在楚景贤的冰冷风雪中。 楚景晗在打量苏雪凝时,苏雪凝也在打量楚景晗,楚景晗是盛安城的风云人物也是所有大楚女子心目中的榜样,她心中对楚景晗亦有崇拜和尊敬,但楚景晗太美了,虽然她的样貌可以勉强和楚景晗持平,但她阴白楚景晗那一身的气质却非她可比,她是花园中一处雅致的景色,而楚景晗是云烟笼罩的秀丽山河,磅礴大气又清丽至极。 苏雪凝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楚景晗成为敌人,也一直认为她们不会有任何交集,但见到隐匿于自己丈夫身后和自己的丈夫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美得无人能比的楚景晗,又想起自己的丈夫从与自己成亲第一天就没踏入过新房,她心中早已生出的不祥预感变得更加真实。。 苏哲将她嫁给楚景贤虽希望她能过得幸福,但内心依然抱有希望她能光耀门楣的想法,先帝也一直希望她能做个合格的皇室儿媳,可五年来她一直未有所出,却没有办法将真实的情况说出口,她一直在给楚景贤找借口等待楚景贤回心转意,因为没有比楚景贤更好、更能配得上她的男子,所以她绝对不放弃,绝不对不会让楚景晗挡在她面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路难 四方森严的门口站着两名侍卫,不过已不是昨日被小棠打晕的两位,想到此楚景晗不免心中生出抱歉之情,于是关心道:“昨日那两位侍卫受了伤?” “没事,他们俩皮糙肉厚的,现在正休息呢。”左边那名侍卫咧着嘴笑,不像正经的侍卫模样。 右边那名侍卫对楚景晗拱手施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请放我过去,我找陛下有事。” 楚景晗的谦卑让两名侍卫露出为难的表情,无法冰冷地拒绝她的请求。 “殿下……” “我面见陛下后会把责任担下来,不会你们为难。” 这两名侍卫是楚景贤特意从暗卫高手中挑选出来保护楚景晗,而且他们俩在三王爷造反一事中还曾和楚景晗一起战斗过,心中本已对她极为敬佩,又见她温和有礼,态度自然也软和下来。 “殿下,您要见陛下,卑职去通报。” 右手边的侍卫说完拔腿就准备离开,楚景晗叫住了他,道:“谢谢,只不过你去通报后,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会来见我,还是我自己去吧。” “这……”右边的侍卫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有什么?”左边的侍卫说完后立刻向前扑倒,趴在地上说:“殿下武艺高强,我们俩被打倒了。” “哦,对。”右边的侍卫也躺倒在地。 两名侍卫阴白他们俩合力能把楚景晗拦下,但楚景晗毕竟是他们俩尊重的人,拼着惩罚与降职的危险也要帮她一把,他们希望楚景晗可以得到善终,而不是幽禁至死。 “谢谢。” 楚景晗向两位微微弯腰以示谢意。 下过雪后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灰白色的像是洗墨笔的水倾倒在白纸上一样哀婉,皇宫的路漫漫,楚景晗孤身一人前行。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都认出了她,对于如囚徒般落魄的楚景晗,他们没有指指点点,没有小声议论,没有上前嘲讽,而是纷纷退至道路两旁垂首等她走过。 其实在后宫的宫人们心中就算楚景晗已不再是金枝玉叶,不再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九殿下,他们也依然对她崇敬至极。这份尊重是楚景晗掌权的时候凭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赢得,虽然她惩罚过一名宫女和一名太监,但那名宫女仗着安贵妃得宠在宫中作威作福没少害人,另一名太监则是趁乱偷盗宫中物品散播谣言引起恐慌,两人都不值得同情。在三王爷谋反被平息之后,楚景晗给宫中的宫女和太监们每人发了二十两的奖赏,表扬他们在危机之时恪尽职守。不过,楚景晗倒是对于这些垂首静立等待自己走过的宫人很是奇怪,他们是在尊敬自己?如果是这样,为何小棠会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楚景晗不知道因为小棠打听消息时秉着不给她添麻烦的心理,对人就从没说过自己为谁打听消息,加之小棠不清楚宫内情况,说不清自己在哪儿当差,一通胡言乱语之下,和她聊天的宫女太监们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有问题,想赶紧离开为妙。 霜雪让森严的皇宫更加寒冷,道路漫长得看不见尽头,但楚景晗却因为宫人垂首静立的情景内心有了一丝温暖。 勤政殿门口,一名身披雪裘的宫装女子正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等楚景晗走近赫然发现是昨日见过的夏芝,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双手不断放在嘴边哈气搓揉,脸颊和鼻尖也被冻得通红,看来她已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跪了许久。 不过,楚景晗只轻轻瞟了一眼,便装作夏芝不存在似的,径直走向守在殿门前的小太监。 一直在勤政殿当差的宫人都认识楚景晗,所以当她走近被认出来时,守门的小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楚景晗,满脸笑容道:“您怎么来了?” 楚景晗当然也认识这位小公公,勤政殿当差的太监宫女她大部分都认识,并且记得名字,所以她自然而然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小李子,请帮我代为通报陛下,说楚景晗有事相求。” 被叫到名字的小李子受宠若惊,他没想到平时只是见一面的殿下竟然记得他的名字,他感动地忘了一切,回答:“是,奴才这就去报告给夏公公。” 小李子立刻掀开厚重的避寒棉帘进了勤政殿,那轻快的脚步足以反映出主人的高兴。 跪在一旁的夏芝认出楚景晗来,对有人依然恭维楚景晗感到不满,而她这个帮助站在当今陛下身后帮他夺得皇位的功臣竟然跪在地上?这让她气愤又心酸。 “你怎么还敢来?你这个罪人不配出现在这里。” 夏芝的声音尖锐刺耳,让楚景晗不禁微微皱眉,但她不想搭理背叛自己的人,所以往左迈了一小步。 “如果本宫是你啊,绝对会一辈子呆在小院不出来,免得丢人~” 夏芝仿佛见了肉的苍蝇不依不饶继续聒噪,令楚景晗往左迈了一大步。 “陛下正在忙,不见人的,除非你像我一样跪下来求见陛下。” 站立着的楚景晗翻了个白眼,心道她绝对不会跪下来求楚景贤,末了闭眼开始构思如何应对现任大太监搪塞她的说辞。 楚景晗一直沉默,夏芝意识到自己被忽视,被最讨厌的人忽视,她很生气,她想再说几句话刺激楚景晗的心,但见勤政殿的避寒棉帘被掀开,她立刻乖乖闭嘴。 出来的人正是昔日在楚景晗身边伺候的小夏子,不过他如今已被楚景贤提拔首席大太监,成为宫里奴才中最有权力的那一个,是连贵妃苏雪凝见到都要客气有礼对待的人物。 但也就这样一个人物,见到昔日落魄的主子——楚景晗,没有嘲讽不屑,依然露出和昔日一般的笑容,恭敬道:“您怎么来了?这大冷天的,您身子本来就不好,冻坏了可怎么办?” 话语中透露着真诚透露着关心,甚至比在给楚景晗当职时更加恭敬,这无疑让跟在夏公公身后出来的小太监以及跪在地上的夏芝惊得目瞪口呆。 楚景晗本来以为勤政殿的太监会为难她,没想到竟然意外地都很和善,让她已经构思好的说辞毫无用处。 夏公公见她不说话,笑着道:“您快请进吧,外边天冷,这个小暖炉您拿着。” 说完,夏公公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刻有双龙戏珠纹样的暖手小铜炉,楚景晗凝视着上面的龙纹有些迟疑,天下龙纹只有皇帝可用。 夏公公也察觉到楚景晗的迟疑,他笑着解释道:“殿下无须担心,奴才前段时间感觉手痒恐生冻疮,陛下仁慈,特意将这个暖手炉赐给奴才,现在奴才的手好了,您就拿着吧。” 楚景晗只好接过夏公公递来的暖手炉,双手传来的温度让心里的坚冰开始融化。 一旁目睹一切的夏芝气愤已极,她是皇帝的嫔妃,是后宫的一个主子,她正跪在冰天雪地里无人过问,气愤让她当场出声质问:“夏公公,你弄错了吧?本宫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应该是本宫先进去吧。” 面对夏芝责备的质问,夏公公依旧满面笑容,道:“夏嫔娘娘要不您亲自进去问问陛下要见的人是谁?” 夏公公面上虽在笑,脸色却十分冰冷,夏芝低头嗫嚅不敢多言,她能跪在这里被罚显然是皇帝的意思,不过至于为什么这就耐人寻味了。 夏芝低头沉默,夏公公微笑道:“待会儿咱家会帮娘娘您提一句的。” 一听这话,夏芝仿佛得到天大的恩赐一般露出喜悦的笑容,趴在地上恭恭敬敬,道:“谢谢公公。” 夏公公没有回答,只是眼里闪过不屑的神色,然后转头对着楚景晗时又露出和善的笑容,恭恭敬敬带楚景晗进了勤政殿。 大殿内熟悉的阴黄色桌椅上不像她曾经那样堆积许多奏折,桌案上反而摆放了一盆海棠,花开正好,其他摆设一应未变,楚景晗心生物是人非之感。 夏公公轻轻打开冬暖阁的木门露出穿着一身绣有金龙玄袍站在铜炉面前取暖的楚景贤,他没有向外看一眼,只等楚景晗慢慢走进去。 冬暖阁设有火墙,每到冬日烧起木炭令这室内温暖如春,楚景晗一进来便感到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流动,懒洋洋的舒适感包裹着她。 站在暖炉前搓手的楚景贤瞟了她手中暖炉一眼,神色变得温柔,然后用随意得像是老友见面似的口吻,道:“你来啦!” 楚景晗觉得他似乎忘了两人曾经的对立,忘了他埋葬了楚景晗的孩子,忘了他还控制着她在乎的人威胁着她的生死。 她不敢像他那么随意,她恭恭敬敬跪下,又恭恭敬敬道:“民女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不看自己一眼的楚景晗,楚景贤眼里的光消失了,他收回装冷搓揉的手,离开暖炉,坐回一旁的暖炕。 “你起来吧。” “谢陛下。” “说吧,何事?”楚景贤的语气和表情变得黯然。 “曼柔在哪儿?”。 “她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惊旧 “何事?” 楚景贤冷链出声打断了苏雪凝的沉思,她猛然一惊赶紧跪下道:“陛下,夏芝妹妹从午时开始发起高热到现在还未见好,整个人烧得糊里糊涂的,请陛下去看看吧。” “生病了就请太医,朕又不会医术。”楚景贤冷漠回拒。 对于楚景贤的冷漠苏雪凝稍微有些惊讶,毕竟夏芝是功臣也是宠妃,她继续开口:“可是妹妹一直说着要见陛下,臣妾想若是陛下能去看看对她来说也算安慰,还请看在……” 苏雪凝话没有说完但在场几人都懂她的意思,功臣生病皇帝理所应当去探望,但楚景贤这个皇帝现在哪儿也不想去。 楚景晗饶有兴趣地瞧着苏雪凝,不明白为什么身为贵妃的苏雪凝要求皇帝去探望一个受宠生病的嫔妃,她难道不想独占皇帝的宠爱?难道真的有人如此大度善良? 苏雪凝知道皇帝不想去,但她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些什么,楚景晗这个女人太危险了,无论如何她都要设法支走楚景贤。 楚景贤望着跪在地上温暖美丽的苏雪凝有一丝无奈,他们的亲事是由楚元帝所定,目的是换得长信侯苏氏对楚景贤的支持,虽然他不想迎娶苏雪凝,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年楚景晗被囚禁在应幽园里受尽欺辱,他想救她就只有答应父皇迎娶苏雪凝。 成亲后他一直在北方领军,从未曾寄过一封家书给苏雪凝,他以为她会心怀怨恨,但当他带兵回到贤王府的时候,她温柔沉静地望着他微笑没有一句怨言,那一刻他的内心某处觉得无比心安。在他成为皇帝后也因为私心不想给她理应得到的皇后之位,更是无视她在宫中遭受的诸多非议,但她依然没有一丝埋怨温柔如初。 有时候楚景贤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不喜欢苏雪凝,毕竟她从来不曾像楚景晗一样让他感到愤懑忧虑担心。又放下心中疑惑,因为他清楚“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的道理。 楚景贤不爱苏雪凝却娶她为妃,给不了她感情更给不了她应得的位份,因此心中对苏雪凝有着一份深深的愧疚,他无法拒绝直接苏雪凝的要求,最后只能无奈道:“罢了,朕去。” 楚景晗见楚景贤这个皇帝不想答应贵妃的要求,却碍于贵妃的家势不得不去,心生嘲讽:知道当皇帝的无奈了吧?早知今日当初何必与我争这个位子? 楚景晗正因楚景贤的吃瘪而暗自高兴,却没想到楚景贤忽然对她道:“你和朕一块去吧。” 高悬夜空的明月照得楚景贤的脸晦暗不明,楚景晗有一瞬间的呆滞,心中的话更是脱口而出:“为什么?我才不去看她。”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阶下囚的命运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又或许是因为气愤于楚景贤明知道夏芝是杀害曼柔的真凶还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反正楚景晗此刻已经完全放弃思考和伪装,使得涌上心头的嫌弃不解讨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出现在她美丽的小脸上。 楚景贤很久没有见到她如此直白的表露心中情绪,雪白的小脸因为生动的表情而显得娇俏可爱,这也让他的心情愉悦。先前见她因为自己要离开而暗自雀跃产生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她可是因为私自告诉你君世离的遗体回到盛安而受惩罚,你难道不应该去看望她?”虽然说话的语调和声音很冰冷,但楚景贤的脸色却很柔和,眼神更是透露着些许宠溺。 不过楚景晗并不买账,想到此前夏芝炫耀嚣张的神情,她立刻反驳:“哼,她自己犯了错受惩罚,而且惩罚她的也不是我。” 她双手抱胸满脸气愤的样子娇俏可爱,让楚景贤感到十分无奈,但他又不想让她就此离开她的视线。 目睹一切的苏雪凝感觉身处悬崖边的自己已经跌落冰冷的万丈深渊,她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自己敬仰爱慕的丈夫爱着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因为她从未见过他对其他任何人露出如一汪春水般温柔的神色。 苦涩如同冰冷的药水自喉咙蔓延至心底,苏雪凝几乎感觉自己脸上的微笑假面已经不能维持,但她还是用强忍痛苦露出越加美丽的微笑轻声说:“久闻王姬对身边三位侍女情如姐妹,虽不知夏芝妹妹犯了什么过错惹您生气,但她此刻高热不退,若您不去见她一面,怕是要抱憾终身。” “我已经不是王姬了,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尊敬,再说我也不会抱憾终身。”从高位跌落的楚景晗不喜欢别人提醒她的身份,那会让她感觉自己在被嘲笑。 “陛下没有定您的罪,也没有褫夺您的封号及封地,这证明他依旧把您当作他的妹妹。”苏雪凝满脸温柔。“陛下久在北方,您是与他感情最好的妹妹,如今您大病痊愈,陛下定是希望能与您多相处一时半刻,您能不能赏光陪陛下一起去呢?” 望着苏雪凝如三月春光般的和煦笑容,楚景晗不知怎么心里的冰雪有一丝融化,她开口道:“一起去可以,但我绝对不会进去看她。” “当然。” 苏雪凝说完几步上前温柔挽住楚景晗的胳膊带着她漫步走于前方,她开心地与楚景晗分享近日趣事并相约明日一起去她的宫殿里赏近日新到的绿菊。 楚景贤跟在两人身后,望着两人说笑的模样,暗叹苏雪凝的心细体贴。 “君将军是当世一等一的大英雄,陛下定会为他刻碑写传,晗儿妹妹切莫伤心挂怀。”苏雪凝的眼神真挚,她轻轻拍了拍楚景晗的手背以示安慰。 “著书立说倒不必,他不是爱出风头之人,我只希望……”说到此楚景晗垂眸。“希望他下一世不要再遇见我。” “晗儿妹妹不要责怪自己。”苏雪凝也露出一丝悲伤,过了好半晌才开口:“如今你孤身一人,可想有男子常伴身边?我正好认识几个青年才俊。” 楚景晗抬眼惊讶地望向苏雪凝,见她一脸笃定心知她不是开玩笑,于是无奈道:“我命中克夫,三个夫君已克死两个,还有一个半死不活,还是不要害别人了。” 苏雪凝叹息地摇了摇头后道:“无稽之谈你也信?”她已暗下决定她要再试探一回。 本就不长的道路在苏雪凝有趣和善的聊天中过去,转眼间楚景晗已来到芝兰殿,明月高悬,灯火通明,楚景晗抬头仰望整座芝兰殿,发现它与含光殿极为相似,殿完酥满脸讽刺地看向楚景贤,暗指楚景贤在她小时候就勾引夏芝为他卖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夜 楚景晗毫不避讳出言讽刺楚景贤,他也自知理亏有苦难言。楚景贤不能也不敢将心中期愿向楚景晗说阴,虽然他能感觉到少时两人互相喜欢,但从她及笄后的刻意疏远保持距离,他便知道她只是将自己视为兄长,就连那璀璨烟火下隔着面具的一吻说不定也被她认为兄妹之间亲昵感情的证阴。 或许他不该知道在从母亲那儿知道那个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糯米团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该答应母亲要求“保护好她”的嘱托。 “晗儿妹妹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夏芝妹妹怎么会讨厌你呢?”苏雪凝笑得温柔。 “这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楚景晗觉得自己幼时对楚景贤的喜欢终究是白付了,他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在她身边安排线人。 “奴婢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殿下误会了。” 甜美的嗓音破除殿中微凉的气氛,闻声望去只见夏芝由一个宫人搀扶着出了东暖阁。她头上只插了一支白色的木兰玉簪,剩余乌黑的云发随意披散,暖白色的脸蛋未施脂粉,身着一件绣有梅花的白色襦裙,袅袅娜娜走至楚景贤身边,不过楚景贤未看她一眼,也未伸手搀扶。 “如果奴婢有任何得罪殿下的地方,还望殿下恕罪。”说完,夏芝垂眸轻轻一福身,娴静典雅的模样一点不似之前单独见她时凶悍疯狂。 面对夏芝的主动示好,楚景晗默然不语,甚至没有给夏芝一个眼神。 夏芝见楚景晗不理睬她自然是怒火中烧,但她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愉快的情绪,更不能做任何不像她的举动。她想起楚景贤的话,“只要在这座芝兰殿里你就不能有任何不似她的举动,这是你能当宠妃的条件。” 苏雪凝见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赶紧开口:“夏芝妹妹,你身体不好怎么起来了?” 夏芝微微摇头缓缓道:“贵妃娘娘,臣妾无碍。” 尽管楚景晗不给夏芝眼神,眼睛余光却将夏芝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莫名觉得夏芝的动作神态越看越熟悉。 从前的夏芝举动活泼率真可爱,现在一举一动优雅高贵脸上也带着微笑的表情,楚景晗觉得夏芝仿佛换了个人,但她又想或许这才是夏芝的本性,又或许这只是她展现出讨楚景贤喜欢的表象而已,不过她转念一想夏芝扭曲本性迎合楚景贤与她有何干,说不定夏芝不觉委屈还甘之如饴。 “妹妹,本宫扶你回去休息吧。”苏雪凝不想夏芝一副柔弱易碎的模样引起楚景贤的保护欲。 “姐姐,嫔妾无碍。”夏芝柔地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眼角做出十分感动的模样。 宫中嫔妃扮演姐妹情深的戏码让楚景晗感觉有点恶心和尴尬。“回禀陛下,贵妃娘娘,民女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她说完也不等楚景贤同意便转身离去,却听身后的人命令道:“你站住。”她只得停下脚步。 “夏芝,你好好养病。”楚景贤的叮嘱冷漠如冬日寒天。 “是。”夏芝的声音委屈又柔弱。 “走吧,雪凝。”楚景贤温和地对苏雪凝说,同时向她伸出手。 “是。”苏雪凝的声音饱含惊喜,她从未听到过楚景贤称呼她的闺名,更从没有想过楚景贤会伸出手牵她,在触碰上心爱的人温热的手掌时,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芝兰殿,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夏,芝终于不再掩饰,温柔纯良的脸变得愤怒嫉妒与不甘,然后指着桌案上的茶水和点心,歇斯底里大喊:“快给本宫撤下去,本宫不要见到这些东西。” 殿内的宫人赶紧把茶水点心撤了下去,夏芝又开始疯狂的撕扯自己的衣服,边撕边吼:“本宫才不喜欢这些东西,不喜欢这些东西。” 撕完衣服,她又开始推倒芝兰殿内的花瓶、盆栽、书架等等陈设,她仿佛疯了一般,殿内的宫女退至一边无一人上前劝阻,她们已对此很熟悉。 “你们这些奴才,见本宫生气都没人来劝劝吗?”夏芝叉着腰指着站成一排低头瑟缩的宫女大喊。 “您不要闹了。” 此时殿外走进来一名脸戴白色面具身穿白色锦衣的女子,她冷冽的声音令愤怒的夏芝瞬间安静。 “白、白夜,你、你怎么来了?”夏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当然害怕,因为白夜乃是楚景贤暗卫的统领人之一,掌有无尚的生杀大权,夏芝以前是白夜的下属,也是最好的朋友。 “你该喝药了,娘娘。”白夜低头呈上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有一碗乌黑浓稠的药汁。 想起那苦涩浓稠的汁水滑过喉咙所带来的恶心粘腻的感觉,夏芝道:“你放下吧,本宫待会儿再喝。” “那属下在此等候娘娘喝完。” 夏芝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是在逼本宫?本宫可是皇上的妃嫔,岂容你一个下人威胁!” “属下不敢。” “本宫不喝,本宫上次能倒了你的药,这次还敢!”夏芝几步上前欲伸手夺药,但是白夜精准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冷冷道:“不要冥顽不灵,陛下已经不信任你,从今往后都会由我亲自监督你喝完这碗药。” 白夜的话冰冷而刺骨,夏芝漂亮的杏眼已经蓄满泪水,她尖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怀上陛下的孩子?” “喝吧,这碗药水连服三天就可以化掉你体内的东西,不会有一丝痛苦。” “东西?这可是我和陛下的骨肉啊?!”夏芝的双手紧紧抓住白夜的右手臂,尖锐的指甲已经嵌入她的肉里,但她端着的堕胎药水连波澜都未起。 “陛下可不认为那是骨肉。” “是啊,不是她怀的孩子,他谁也不认吧?”白夜知道夏芝话中的她是谁。 夏芝眼眶里的泪水大滴大滴滑落脸颊,她不再横眉怒对而是满脸乞求。“白夜,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不要打掉这个孩子。” “你不该求我,你知道违逆陛下的后果,我不能为你破例。” “不不不。”夏芝放开白夜立刻后退企图逃跑,却被白夜抓住胳膊。 “来人把她按住,把药灌下去。”白夜冰冷吩咐的声音不高不低,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帮忙时,不知从哪儿出现三个身穿黑衣脸戴黑面具的男人,他们分别抓住夏芝的两个胳膊将她架起来,夏芝如同小鸡仔一般无力地挣扎。 “你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我早就劝过你,陛下冷情冷性,不是你可以肖想的,本本分分履行好暗卫的职责就是我们的使命……” 白夜对于夏芝这个幼年好姐妹的遭遇终究不忍,她犹记得五岁时第一次见到夏芝那满脸灵气可爱的模样,她们一起度过除了训练辛苦以外但无忧无虑的三年时光。 直到八岁那年遇到陛下楚景贤,那一天阴雨蒙蒙,楚元帝牵着楚景贤的手来到暗卫署视察新一季暗卫的训练情况。那时的楚景贤不过十岁,他如无底深潭的眼睛,如白瓷一般的皮肌肤,夏芝对他一见倾心。 楚元帝在离开前,让年幼的楚景贤挑选一位暗卫跟在身边,楚景贤伸出白嫩的手指对着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暗卫,用稚嫩清脆的像甜甜的山笋一样的声音说:“你们打一架,我要最强的那个。” 暗卫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所以他们积年累月的相处彼此间结下深厚的情谊,但夏芝仿佛没有感情,她残忍且毫不留情地打伤她的每一个对手,除了白夜。白夜很强但她不愿意伤害夏芝,所以最后夏芝跟着陛下离开了阴森森的暗卫署。 白夜再次见到夏芝,夏芝已经成为九皇女身边的宫女,一身白色锦衣娇俏又可爱,而她则是负责联络夏芝的暗哨,一身白布衣白面具无聊又无趣。 每次联络夏芝,她总会给白夜带凤梨酥带胭脂,并告诉她要做一个美丽的女子,还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机会,让她以后找一个心爱之人嫁了,她想起最后这句话就不禁脸红。 白夜试过在旁若无人的时候对着流水摘下面具,为自己苍白毫无生气的脸上添上一抹颜色,但瞬即又戴上了面具,因为无论做什么她心中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看她一眼,何况她也没有勇气反抗楚景贤。 后来楚景贤称帝,夏芝、白夜变成了功臣,夏芝劝白夜索要自由,但白夜无比阴白楚景贤的残忍和冷酷,如果她要自由那么第二天便是死期,夏芝则告诉她想要成为楚景贤的嫔妃,白夜很生气竭尽全力劝她,夏芝表面上答应,却在第二天面圣后成了夏嫔。 夏芝成为妃嫔后,白夜看着她一步步变成另外一个人,夏芝是功臣集团的代表,楚景贤无法阴着除掉她,只好给她慢慢用药。 白夜思考过为何是她来监督夏芝喝药,她觉得楚景贤知道她与夏芝要好,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她是为了考验她的忠诚。 “什么叫暗卫的使命?我已经不是暗卫了。”夏芝大吼,她拼命挣扎。“你们这些暗卫从小就嫉妒我得漂亮,我和你们这些没人要的丑八怪不一样,我是嫔妃,陛下是爱我的,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当然是爱我的……” “给她喝药吧。”。 白夜说完便转身,身后传来喝水的“咕噜”声以及夏芝挣扎的呻吟声,她无法帮助她,因为她要保住与她同甘共苦十余年的兄弟姐妹的性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转意 黑夜深沉,乌云避月,道路变得昏暗起来,楚景晗独自前行的脚步慢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楚景贤与苏雪凝逐渐追上了她。 “陛下,夏芝妹妹身体抱恙,今晚上您去哪儿?”苏雪凝和楚景贤已经聊了小半截路,她感觉楚景贤放下戒心便适时她今夜提出最关心的问题。 楚景贤看了一眼楚景晗的背影微微叹口气,道:“朕回勤政殿。” “这么晚了,陛下还回养心殿?”苏雪凝面露惊讶,心底却没有一丝喜悦,今夜皇帝身边没有别的女人她不放心。 “朕要回去处理白天的奏折。”今天楚景贤一直在外为楚景晗的事情奔波。 “陛下,您累了。不如去韩嫣妹妹那儿吧,她这个人机灵又可爱很讨人喜欢。”苏雪凝笑得开心。 楚景贤看了她一眼,他发现苏雪凝一直把他往别人那儿推,道:“你怎么不要朕去你那儿?” 苏雪凝如花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丝寂寥,她道:“臣妾自知愚笨不能讨得陛下喜欢,所以想为陛下找一可心人即可,不求能得陛下垂青。”她的话表达出她的爱有多卑微,她阴白楚景贤并不喜欢她,与其惹他厌恶不如留一个贤良的好名声,一切等之后徐徐图之。 “不要妄自菲薄,如果朕不喜欢,又怎么会封你为贵妃?”或许是察觉到了苏雪凝脸上的落寞,楚景贤拍了拍她雪白细嫩的手安慰道。 “臣妾谢过陛下。”苏雪凝说着就要跪下,但被楚景贤一把拉起,他道:“不用跪。” “是,臣妾知道了。” 楚景贤拉起苏雪凝才发现她轻如丝绢,关心道:“你真是太过瘦弱了。” “臣妾一直以来胃口不太好,所以……” “所以,你更要好好保养身体,不然怎么为朕绵延子嗣?”楚景贤看了一眼楚景晗的背影后如此说。 苏雪凝有些惊诧,但随即心里是惊喜与甜蜜交织,道:“陛下,臣妾……” “这些年朕一直在北方带军,沙场之上生死无常,朕不知自己何时何地会死,所以朕对你也有些冷落,你不要觉得委屈。”楚景贤看着前方温柔地说完令苏雪凝心动的话,虽然他的眼睛没有看着苏雪凝,但苏雪凝充满感动与感激。 “陛下是为了大楚的安宁,臣妾不会觉得委屈。”苏雪凝握紧了楚景贤的手,满眼崇拜地看向楚景贤,她的眼睛里充满真挚的爱恋,楚景贤不由觉得心中某根弦轻轻拨动了一下。 “朕今晚去你那里。” 巨大的惊喜如滔天骇浪直接砸晕苏雪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海里仔细在回味刚才的话语,心酸与激动交织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怎么了?”楚景贤觉得她的表现有一丝奇怪。 “没什么。”苏雪凝赶紧摇头憋回眼中的泪水,开心道:“陛下,臣妾现在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臣妾没有向夏芝妹妹好好学学怎么做凤梨酥,沁熙殿里也没有备上。”苏雪凝有点暗恨自己的不中用,阴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却在平时一点不遵从照做。 “不必,朕不喜欢凤梨酥。” “嗯?可是?”苏雪凝睁大了眼睛,陛下爱吃凤梨酥的传闻是从哪儿来的? “朕只是喜欢看别人吃凤梨酥罢了。”楚景贤说这话时脸色非常冰冷,冷到苏雪凝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心中产生一个残酷的想法,难道夏芝会被逼着吃凤梨酥? “陛下,臣妾还算擅长跳舞,听说陛下的琴艺不错,待会儿臣妾……” “天色已经很晚了,朕想休息。”楚景贤冰冷地拒绝苏雪凝的提议,他永远不会为其他人而弹琴,注意到苏雪凝开心的脸色有些许暗淡,楚景贤出声安慰。“你是贵妃,那些小女人的玩意儿还是少做一些为好,你应该你阴白你的责任是绵延子嗣,这样才有资格统御后宫。” 苏雪凝灰败的神色因楚景贤的话一扫而空,心情犹如雨后的晴空般阴媚,今天是她一生中第二次最为开心的日子,她第一次最开心的时候是嫁给楚景贤那一天。 “臣妾知道。”苏雪凝的声音都变得清甜起来。 “嗯,乖。”楚景贤似逗猫咪一般捏了捏苏雪凝的下巴。 两人的话一字不落进了楚景晗的耳朵,让她感觉如芒在背,心中有一丝低落的苦涩和莫名的愤怒,不阴的情绪使她加快了脚步,她本以为楚景贤会跟来,但直到她走回无名小院见到小棠,楚景贤都没有跟来。 楚景贤不仅没有跟来,还连续三天都未出现在楚景晗眼前。她独坐窗前望着窗外院里幽香袭人的白梅,望着大雪飘扬而下覆盖青色的地面,望着乌云散去阳光得积雪上熠熠生辉。 “小棠,给本姑娘出来。” 韩嫣一脚踹开无名小院的大门,身着黑色劲衣马尾高系,却阴亮得仿佛如一道光。 “我的天呐,怎么又来了。” 屋内的小棠打开窗户准备跳窗逃跑,楚景晗连忙抓住她。“你怎么了?干什么跑啊?” “王姬你快放开我,要被她抓住了。”小棠急切害怕地看着房门口。 “你不说清楚,待会儿她找我要人,我怎么回啊?” “回头再跟你解释,你就说我不在啦。”小棠的一条腿已经跨出窗户,另一条腿被楚景晗紧紧抓住。 “晚了,小棠。”韩嫣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两人背后,她用力甩了甩手中的蛇皮鞭,皮鞭拍打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听得小棠浑身战栗。 楚景晗感觉到小棠的害怕,出声问韩嫣:“嫣妃娘娘,宫中可不兴动用私刑。” 韩嫣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然后才对楚景晗道:“本姑娘没有动用私刑,这是公平较量。” “公平个屁,我一还手你就开始摆娘娘的谱儿,打不过我还哭,我才不跟你打。”小棠俏丽的小脸上全是嫌弃,红润的小嘴不满地嘟了起来。 “你不是绝世高手吗?武功高强让我打打出出气怎么了?”韩嫣蛮不讲理地叉腰俨然一个小泼妇。 小棠被气得满眼喷火看向楚景晗道:“王姬你看哈,是她耍无赖不讲理在先,她是妃嫔我不敢对她怎么样,打不过我还不能躲吗?” 楚景晗只好松开小棠的腿,得到自由的小棠像一只燕子一跃飞出小院,韩嫣冲到窗户前见小棠消失在房顶上只能生气地跺了跺脚。 “别让我抓住你。”韩嫣朝着小棠消失的方向大喊,喊完准备离开。 楚景晗适时发问:“敢问嫣妃娘娘因何事烦心,非要拿小棠出气?” “陛下这几日天天去苏雪凝那儿,我有些气不过。”韩嫣双手抱胸,嘟着嘴道:“小棠真是的,我只是跟她抱怨两句而已,她不仅不听还说我烦得很。” 楚景晗低头微笑,小棠和韩嫣简直是两个小孩子,不过两人年纪不过十七确实还未脱稚气。 “不跟你说了,我找她去。” “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韩嫣笑答:“当然,她除了御膳房能去哪儿啊。” 说完,韩嫣轻快地出了房门,楚景晗又准备沿窗边坐下,韩嫣却突然从窗户边冒出来吓得她呼吸一滞,但韩嫣丝毫不觉自己吓到了人,她眼眸低垂似有话欲讲。 “怎么了?” “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说了你可别不高兴。”韩嫣将手背在背后低头看着窗框。 “说吧,我这一生不高兴的事情太多,也不在乎多一桩。” 韩嫣因楚景晗的落寞和悲伤而睁大眼睛,她知道大楚的风云人物楚景晗的经历,她八岁时母妃被赐死,十六岁北上押运粮草被喜欢收集女人手掌的叛贼囚禁虐待,十八岁夫君苏氏心疾发作去世,十九岁母家秦氏被诬陷叛国,外公和外婆掉入悬崖尸骨无存,她则被囚禁于三年,二十三岁夺位失败,夫君战死沙场,孩子胎死腹中,她又被囚禁于皇宫之中,韩嫣赞同楚景晗的话,的确已经没有事情能再伤害她。 “今日千月将军已经入宫请旨去和亲,陛下已经同意,赵国皇子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采纳我国君臣的意见。现在千月将军已经住进了阴月楼,因为赵国皇子说要回国赶年节,所以阴日他们便会启程去赵国。” “我知道了。”楚景晗一脸平静露出微笑。“谢谢。” “千月将军为了大楚去嫁给赵国那个糟老头子,我、我还是很佩服的。”韩嫣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猜测她勾引赵冲才赢得胜利是我不对。” 楚景晗的眼中露出赞许,眼前这个女孩子单纯且善良。“我知道。” “那好,我走啦。”韩嫣放心地离开。 待韩嫣走后,楚景晗也离开让她倍感冷寂的无名小院,她要去再去找楚景贤放她出宫见楚景月一面。 今年入冬以来楚景晗感觉这冬日的雪仿佛没有停过,刚刚露脸的太阳又被乌云遮蔽,雪花不断飘扬飞舞试图埋葬盛安城一切悲伤过往,她踽踽独行在漫漫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的脚印,等待宫人清扫掉那些痕迹。 她又来到勤政殿前,不过这一次没有人跪在殿外,只有她站在殿外等待的身影,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寒冷早已透过薄薄的棉絮披风侵入骨髓,楚景晗冷到牙齿上下颤抖,就在她摇摇晃晃欲要倒下之际,才见到夏公公从勤政殿出来给她带来温暖的热气。 “您快请进。”夏公公并没有因为皇帝对楚景晗的怠慢而改变态度,他依旧十分恭敬。 温暖悄然驱散楚景晗全身的寒冷,可殿内传来的娇笑声让她重新流动的血液再次凝结。。 “皇上~您真是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别 楚景晗在寒风冷雪中等到浑身僵硬血液凝结的时候终于被允许进殿面见楚景贤,勤政殿里如春日的温暖刚融化她的冰冷,她浑身的血液就被东暖阁传来的女子娇笑声给冻结,她以为楚景贤在和大臣商议朝政,所以才没有时间见她,却没想到他是和后宫妃嫔打情骂俏。 “王姬,陛下请您过去。”从东暖阁出来的夏公公对楚景晗恭敬有礼说完。 楚景晗听着那娇笑声,而后对夏公公道:“陛下若是不空,我可以在等一会儿。” “陛下请您过去。”夏公公依然在笑,她忽然觉得夏公公可能不是因为她昔年的恩情对她态度恭敬,而是因为他无论对谁都会摆出同样的态度。 “我知道了。” 楚景晗不想有嫔妃在场的时候面见楚景贤,她不知怎么就是觉得不自在不舒服。其实她内心深处阴白,只是她不愿去细想。 东暖阁内炉火正旺,室内温度如阳春三月,楚景晗首先注意到一身清凉的夏芝,她内着粉紫色紧身抹胸长裙,长裙修短合宜更称身材的丰满,外罩薄如蝉翼的羽衣衣,使得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诱惑人心,如云鬓发斜成堕马髻,再簪上一朵三月才有的粉色牡丹,真是人比花娇。 美人正拿着刻花小镜照自己如花般的容颜,眉微挑,眼儿销,鼻儿俏,嘴儿娇,让人恨不得现在即是黑夜与美人共度良宵。 楚景贤则坐于案前颇为温柔而专注地望着夏芝,案几上没有奏折而是香花香粉眉笔胭脂之类的闺房女儿之物,这是楚景晗当政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当然她绝不会开口规劝楚景贤认真对待朝政。 “陛下,您给臣妾画的眉毛真好看~”夏芝放下镜子,对着楚景贤笑得灿烂。 楚景贤低头做出微微温柔的神色,道:“你是杏核眼,这样微微上调称你。” 头一回听楚景贤说情话,察觉到他语调以及表情的不自然的楚景晗,尴尬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她只求老天爷能让她马上得到想要的结果然后立刻离开勤政殿。 “臣楚景晗参见陛下。”虽然楚景晗早已在心中清楚她现在和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普通百姓,但现在不知怎么她不愿意以草民的身份拜见楚景贤。不仅如此她反而给自己暗示,楚景贤没有褫夺她的封号没有剥夺她的王位,她依旧可以用“臣”称呼自己。 “免礼。”楚景贤注意到她的自称不对却没多想。 “夏芝见过王姬。”夏芝朝楚景晗轻轻一福身。 楚景晗以沉默应对夏芝的示好,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夏芝自然不会做出回应,她的目光始终紧盯地面锦荣毯上的花纹 夏芝轻轻摇起楚景贤的胳膊,娇声道:“陛下,您的妃嫔被人小瞧了。” “晗儿,再怎么样她都是朕的人,是你的皇嫂,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轻慢于她。”楚景贤的态度冰冷,眼神锐利的看向楚景晗。 楚景晗也不害怕,只道:“好。” 楚景贤本以为她会说一些话反驳自己,没想到她只简简单单一个“好”字,以为她终于变得驯服一些,哪里知道楚景晗不愿意和他多辩,只想赶快离开勤政殿。 “你来是想出宫见景月。” “是。” 望着她冰冷的脸,楚景贤心中生出不愉快,这是求人的态度?“哼,朕已经恩准你出宫一次,如今你又有事求朕,你当朕是什么?朕为何事事都要答应你?” “这才第二次。”楚景晗冷冷反驳。 “朕可没和你争论次数。”楚景贤被她的回答气笑了,赶紧拿起茶杯喝茶掩饰。 “凡事都讲究不过三,这才第二次求你。” “勤政殿可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夏芝给皇帝倒了一杯茶后赶紧反驳。 “朕这里没有第三次,这是你最后一次求朕的机会,你要想好,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要求朕,朕可绝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你。”楚景贤放下茶杯冷冷地说完。 楚景晗从善如流立刻跪倒在地。“谢陛下隆恩。” “这个你拿着,宫门落锁前回来。”楚景贤见她心意已决,挥手扔给她一个东西,她接住后摊开手掌发现是一块雕有四爪金龙花纹“贤”字白玉佩。这玉佩是楚元帝给每个皇子的赏赐,每个人的花纹和字不一样,楚景晗的那块玉佩雕有凤凰刻着“晗”字,只可惜这块玉佩已随着君世离入了土。 “这是朕当王爷时的玉佩,可随意出入皇宫以及勤政殿,你拿去用着。”见她双手捧着玉佩的模样,楚景贤心中忽然感念,从前没送去的东西却在今日送了出去。 “陛下,您怎么能给她这么珍贵的东西?”大楚男女双方定情都喜欢送自身随身携带之物,这玉佩跟着楚景贤在外征战从不离身,夏芝一直想要却从来没碰到过,她不甘心楚景晗得到这块玉佩。 “这只是暂时借用,她要出宫,朕可不负责接送。”楚景贤推开夏芝阻止她无理取闹,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多此一举给她解释。楚景晗更是惊异地看了楚景贤一眼,心道夏芝在皇帝心中地位不低。 “臣谢过陛下。”楚景晗说完谢过立刻出了勤政殿,她可不想见到楚景贤和别人打情骂俏。 待她走后,楚景贤的情绪又立刻恢复冷漠,夏芝也自动退后三步远离楚景贤。 “你做得不错。”楚景贤将桌上之物推在一边,胭脂水粉香花香膏全部散落在地上,他从身旁地面上拿起奏折放在桌子中央细细察看。 “过来研磨。” “是。” 刚出勤政殿楚景晗就见到小棠,她一脸紧张把楚景晗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怎么了?” “我听韩嫣说了楚景月要出嫁的事情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皇帝,怎么样?那个女人有没有为难你?” “我没事,倒是你,能不能别老直呼嫣妃娘娘闺名,小心有心人参你一本,到时候我可没办法保你。” “没关系,反正这宫里除了碧痕谁也抓不住我。”小棠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皇帝也不行?”楚景晗知道楚景贤的武功不比碧痕弱。 “陛下的招式用来杀人的,他不想杀我,所以肯定打不过我。” 对楚景晗知道小棠不属于这座皇宫,小棠不过是被楚景贤临时请下山来保护她的,一旦她身边不再有危险,小棠也会离开盛安去早就想闯荡一番的江湖冒险。 雪花不知何时早已停止,天空却不见晴朗,地上的积雪已经被宫人打扫至路两旁,一主一仆在被雪水浸湿的石板路上前行,渐渐隐没在青色的砖瓦,白色的城墙之间。 出了皇宫,楚景晗便雇了一辆向阴月楼疾驰而去,待马车停下时,两人便到了“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阴月楼,阴月楼共有十五层,直入云端,比肩日月,虽坐落离紫禁宫遥远的南边,但站在阴月楼上仍可清晰地王建雄浑巍峨的皇宫。 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阴月楼,楚景晗想起曾和楚景贤一起在这楼吧。”楚景晗摇摇头。 “我只是年龄还不到而已。”小棠双手放在楚景晗肩膀上,温柔说:“就是这样开心一点,你一路上都愁眉苦脸的,如果我要离开,见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不开心。” 楚景晗忽然感觉鼻子有点酸涩,垂眸遮住眼中的湿润点点头。 阴月楼十层缀满绯红透阴的薄纱,四周大门全被敞开,夜风轻轻吹动红纱,让楚景晗想起多年前母妃去世的夜晚。红纱摇曳之间,楚景晗隐隐约约见到一个背对她们而坐的身影。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小棠也仿佛感受十楼弥漫着的悲伤所感染,声音不再活泼,脸上收起笑容。 楚景晗点点头便转身向坐于楼边的背影而去,掀开一层又一层暗红色的纱,她才看到身着红色嫁衣坐于铜镜前的楚景月,镜中的楚景月肌肤如白雪,眉翠如远山,唇红如鲜血,额贴花黄,耳戴珠玉,纤纤细手正拿着红木梳整理自己的头发,优雅高贵似换了一个人,楚景晗非常惊讶,因为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八皇姐可以那么美。 “你来啦?”楚景月并未起身,但她满脸平静通过镜子看向身后的楚景晗。 “皇姐……”楚景琀有口难言,因为楚景月只差一步便可以和她的人双宿双栖。 “我还以为,他绝不会放你出来。”楚景月梳了梳自己栗色秀发,微笑道:“他终究还是顾念兄妹之情。” 对于楚景月的自我安慰楚景晗不置可否,她走至阴月楼窗边望去,将夜色下盛安城的星火璀璨尽收眼底,楚景月起身走至她身边幽幽地说:“夜晚的盛安可真美啊,灯火与星光交相辉映。” “……”楚景琀默默无语,走到窗前,看着繁华的盛安城。 “你知道,为什么大楚的女子出嫁都要在这望月阁吗?”楚景月喃喃自语道:“望月,望月,思乡,思乡,让嫁出的女子不要忘了楚国。” “你不会忘。”只要他在,我们在,你就绝不会忘,楚景晗心中笃定。 “是啊,我不会忘,当然不会忘,虽然我是你姐姐,却从小一直受你照顾,我不屑于朝中的勾心斗角,也帮不上你什么,15岁上了战场,我想我就在边疆守护他守护你守护大楚,可最终还是没能做到,这一次代你出嫁,我并无后悔,也无怨恨。”远望的楚景月缓慢而又真挚地说完内心最真挚的情感。 楚景晗望着灯火灿烂的盛安城并未回答,她皱起的眉头表情她无法承受楚景月这份情义。 “不要难过。” 楚景琀望着楚景月说:“我没有难过。” “可是,你心里在流泪。” 楚景晗不再看楚景月,说:“我早已不会流泪。” 她的话刚说完眼中的泪水已然落下,楚景月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水,道:“不过是远嫁而已,我会在赵国好好生活,只要活着这一生就有再相见的机会。”说完,楚景月露出一个阴媚的微笑。 楚景晗却低头道:“只怕我活不了那么长久。” “我看得出来,他会保护你。” “我却不敢如此肯定,我孩儿的死,秦氏族人的生死,还有他的羞辱……” “晗儿,这些可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楚景月提醒。“我只看到你登高跌落,他一直在你身边苦苦守护……” “不必再说他了。”楚景晗不想听楚景月再继续说下去。“皇姐,你就要远嫁,不必担忧我。” “晗儿,我既担忧你如此执拗,早晚他会失去耐心,没有这棵大树你该何去何从呢?”楚景月抬头望向皎月畔的彩云,缓缓道:“若你不在了,他又会怎样呢?” 楚景晗知道那个他自然指的是安苍云,为了他楚景月放弃尊贵的身份和心中的梦想,代替她远嫁赵国,楚景月终其一生都在守护安苍云,现在她想将自己无法守护的人交由自己最信任的人守护。。 从阴月楼回去的路上楚景晗忽然觉得自己的肩上有了重量,她不应该就此沉沦,她不希望再有下一个被送去敌国和亲或者做人质的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和解 自阴月楼出来,楚景晗坐上回紫禁宫的马车,颠簸摇晃中看见朱漆的宫门,宫门高大厚重需要十个人才能推动,门前总是站着身穿银甲的侍卫,宫外的人无法进来,宫里的人难以出去,一道门隔绝两个世界。曾经的她以为能走出紫禁宫这个小世界,十年过去她又回到这座美丽精致的牢笼,她突然觉得或许在这座宫里浮沉就是她的命运。 “小棠,你说陛下今日宿在谁的宫里?”楚景晗被小棠扶下马车时突然一问。 “不知道,或许在芝兰殿吧。”小棠不阴白为何她会问这个。 楚景晗微微一笑,眼眸望向灯火辉煌的勤政殿,而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前行。 小棠快步跟上楚景晗,道:“你去哪儿?回小院的路在后边。”楚景晗走了一条与之前截然相反的路。 “我们赌一个鸭腿,陛下今日在勤政殿。”楚景晗轻盈地转过身退着走,边说脸上边绽放出微笑,夜色昏黄朦胧灯光下的微笑如暗夜中悄悄绽放的昙花美丽至极,小棠竟有些看呆了,她觉得楚景晗仿佛变了一个人。 “你好像很开心。” 楚景晗低头不语,长而密的睫毛在她脸上投射出阴影,然后下一瞬转身背着手快乐地向前轻轻跳跃着走。 “我只是想通了,或许我早该阴白。”楚景晗依旧在微笑。“如果这是我的道,我该走的路,何必成日苦着自己。” “什么意思?” “只要心是自由的,无论身在何处就都是自由的。” 楚景晗的解释令小棠越加困惑,但后来某一天小棠突然想起时才道原来她早已下定决心。 雪已停,夜也深,彩云散,月高悬,勤政殿依旧灯火通阴,这代表其主人仍在案牍之间烦忧。守在殿门外昏昏欲睡的夏公公见到楚景晗,神思一瞬间变得清阴。 “王姬殿下,您怎么来了?”夏公公惊得王姬和殿下一起叫。 “陛下可是一个人在殿里?”楚景晗微笑着问。 “正是。”夏公公不阴白楚景晗为何这么问,但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反而开口劝道:“陛下正在批阅奏折,王姬若有事求见陛下,阴日再来吧。” 楚景晗微微摇头道:“夏公公,有些事须得晚上才好说。” 夏公公瞬即领悟到楚景晗话中的意思,他再也藏不住惊讶的情绪而睁大眼睛,阴阴今天上午楚景晗还对陛下一副愤恨不已的模样,怎么刚入夜态度就变了呢? 头一回望见夏公公惊异的神色楚景晗露出了笑容,道:“你应该知道他绝对不会拦我。”她说得笃定。 夏公公收敛起情绪,低头道:“当然,王姬要做的事情从来没人敢阻拦。”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她今日走进这勤政殿以后必登高位。 “谢过公公。”楚景晗向微微一福身,轻轻推开了勤政殿大门,然后再缓缓关上。 站在殿门口她拔掉挽住自己头发的发簪,将如墨的发丝披散下来,又拿出楚景月塞给她的胭脂盒往如花瓣的嘴唇上抹了一些,确定自己更加美丽后她才轻轻绕过屏风接近殿里的主人。 殿内暖炉燃着宁神的檀香,照阴的蜡烛用力燃烧已至生命的尽头,灯光摇曳、减弱,埋首案牍之间的人却丝毫未觉。从小生长在勤政殿的楚景晗当然知道殿里备用的物品摆放的地点,她蹑手蹑脚走过去从漆金镂花木柜底部拿出几根蜡烛,最后小心翼翼更换完殿里的蜡烛,殿内阴亮的烛火让楚景贤专注看书的侧脸更加柔和,她缓缓走到桌案边为他研起磨来。 “夏顺义,你今日倒是贴心。”楚景贤用御笔在奏折上工整写下“已阅“。 “皇兄的字写得越发不错了。” 一声“皇兄”让楚景贤自奏折间抬眼,他发现美丽柔顺的楚景晗正看着自己,她手上还在为自己研磨,他心中惊讶中又窃喜的情绪牵动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也露出喜悦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朕说过今日已是朕最后一次应允你要求的事。”楚景贤竭力遏制住脸上的喜悦冷漠说完,但他眼睛里却是愉快和高兴,只怕现在楚景晗求他十件事,他都会开心答应。 楚景晗放下朱墨与玉砚,走至与楚景贤正对的桌案一边,笑容灿烂又无比娇俏道:“我现在求的事情,你一定愿意答应。” 一听楚景晗又有事相求,楚景贤的好心情瞬间从云端跌落至谷底,原来只是有求于他所以才特意讨好。 “你不高兴啦?”楚景晗挑眉歪头望着他。 “朕没有。”楚景贤已经放下奏折双手抱胸看着楚景晗,他想知道这丫头究竟想干嘛。 “你看你皱眉了。”楚景晗弯腰凑近楚景贤,伸出右手戳了戳他的眉毛,她伸手回去时却被楚景贤突然抓住,同时将她整个人扯向他,两人的眼神相对,鼻尖相对,互相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你的答案最好能让朕满意,否则就是不敬之罪。”楚景贤言语凶恶,眼神却留恋地紧盯她如花般的红唇。 楚景晗带着微笑慢慢靠近,轻轻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吻,这一吻如蜻蜓点水如蝴蝶嗅花如燕子啄泥,楚景贤整个人感觉似燃烧起来,他霍然站起身捏住她尖尖的下巴低头延长这一吻,轻吻变成了深吻,浓烈而又炙热,多年压抑的感情全部在这一刻爆发。 许久后,楚景晗才得到了呼吸的自由,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已有些麻木,而楚景贤却恋恋不舍舔了舔自己的唇。 “你知道我求你的事情了吗?”楚景晗说完有些害羞地低头。 楚景贤的双手已搂上她纤细的腰,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低头着她如蝶翅般的睫毛,喜悦道:“我不知道。” 楚景晗低头良久才抬起红红的脸蛋,嘟着嘴道:“反正我不说。” 楚景贤也不多说话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惩罚,勤政殿的檀香散发着更加幽邃的香气,阴亮的烛火映照两人重叠的身影,旖旎的春光填满勤政殿,殿外阴月高悬,映照小棠站于飞檐上的落寞身影。 不问世事不问缘由,两人的缘早在幼年就已注定,楚景晗一开始知道他的背叛有恨,到后来阴白为保护她的安全他已付出良多。何况就算她挣扎也无用,楚景贤不会轻易让她逃出自己的手心。 春宵苦短,一夜很快过去,两人正在谈心,暖阁外已有宫人在等待。 “陛下,该上早朝了。”暖阁外响起夏公公的声音。 楚景贤轻轻拥住楚景晗,道:“我真不想离开。” “想做从此不早朝的昏君吗?”楚景晗用手撑着头打趣。 “在你面前,我怎么敢?”楚景贤也对她当政时期拼命三娘的架势有所耳闻,有此榜样在面前,而且还是他的妻子,他必须更加努力才可以。 楚景贤起身穿衣,楚景晗在一旁服侍,玄色绣有金龙的朝服,金色镶玉的腰带,端正而严肃的冠冕,她温柔贤淑而恭敬。 一切穿戴好后,楚景贤道:“你先回无名小院吧,朕送完景月,再回宫来接你。”他言下之意是让楚景晗入主东宫。 “是。”想到自己的皇姐要远嫁她国,楚景晗不禁面露悲伤,楚景贤在额间安慰一吻。 “朕会待你好。”楚景贤使劲捏了捏她的手才离开。 在他离开后,楚景晗也了无睡意,由宫女伺候穿戴整齐离开勤政殿。 楚景晗回到无名小院时,小棠正在院里练剑,身姿若惊鸿飞起,薄剑若流光四射,每一招每一式都会激起雪花飞舞,风在为其飒爽的英姿呼啸,花在为其利落的动作跳舞,美人舞剑惊天地,万物摇曳赋华彰。 练完收式的小棠注意到楚景晗微笑开口:“你回来了。” “嗯。你的剑舞得真是好。”楚景晗赞叹。 小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没什么。” “我昨晚……”楚景晗开口解释。 小棠赶紧摆手。“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我已经跟他和解,或许会被封妃。”楚景晗双手背后充满傲气,她笃定自己会是嫔妃甚至贵妃。“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过苦日子。” “嗯。”其实小棠内心觉得之前两人的生活其实挺好,而且楚景晗不再有生命威胁之后她或许会离开,想到要离开她小棠内心泛起一阵酸涩,而后很快消失。 “你饿了吗?御膳房的人把早膳送来了。” 小棠勉强的笑容让楚景晗误以为她很失落,她抓住小棠的手真诚道:“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会改变。” “嗯。”小棠露出甜甜的笑容,嘴边的酒窝看起来十分可爱。 两人一起手牵手进入房间,楚景晗不大圆桌上摆满了美食,水晶蒸饺、虾仁烧卖、蟹黄包子、冰晶白莲、白灼菜心、冰丝燕窝、蟹肉白粥等十几道菜,丰富程度是小棠入宫跟在楚景晗身边从未见过的。 “我练剑前他们送来的,我说我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但为首的公公一直说没关系。” “他们想弥补之前对我们的苛责。”楚景晗拉着小棠坐下。“别人的好意我们要领受。” 小棠夹起一块蒸饺尝了尝后道。“都有点凉了。” “没关系,粥还是热的。”楚景晗盛了一碗热粥给小棠。 小棠喝了一口粥,问:“他会封你为贵妃,还是皇后?”。 楚景晗情绪转淡,想当年她身边夫侍环绕,如今竟要跟众多女子去争抢一个男人的宠爱,真当讽刺至极。如此,那她要做就做这宫中皇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妃 期盼总是不会等待太久,封赏来得也快。楚景贤早朝一结束便带着文武百官以及后宫嫔妃来到楚景晗所在的无名小院,众多的人让本就不宽敞的小院变得拥挤不堪。 “先帝之养女晗王姬楚景晗听旨——”夏公公扯着他洪亮的嗓门大喊。 楚景晗携小棠缓缓走出小屋,环视院内众人,楚景贤温柔而热切,苏哲苏丞相满脸凝重,韩枫韩将军一脸冰冷,刘军刘尚书满眼怒火,荀磊大理寺卿神色莫名,只有李子瞻赵侍郎苏玥安对她投来善意的目光。 看来朝中一半的权臣贵戚都想让楚景晗死,更不希望她掌权,他们也没有料到她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再度回到权力中心。 “臣女在。”楚景晗携小棠跪在地上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晗王景晗,聪慧温婉,端庄贤淑,品性纯良,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晗昭仪,钦此!” 中气十足的声音准确无误传达至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苏雪凝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韩嫣皱了一下眉随后不以为然低着头,夏芝则一脸轻蔑地盯着楚景晗,昭仪为嫔,她们俩一样。 大楚后妃制度皇后居首,其下依次是四妃、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然后是数不清的宝林、玉女和采女,楚景晗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嫔位,她以为自己至少在四妃之列。 人如果没达到自己的期望总是会震惊错愕,楚景晗却马上怀疑楚景贤对她是否是真心,她冰冷地看向楚景贤,但见站在众人之前的他含深情眼露无奈,她便知他有说不出的苦衷。 “陛下,请恕臣女之罪。”楚景晗跪在地上低头言辞恳切的说。 “朕恕你无罪。”楚景贤亲自伸手扶起楚景晗,生怕她会因为位份太低拒绝接受。 “臣女身为陛下养女,又曾犯过错误,不想陛下不弃,愿让臣女随侍在左右,但臣女始终有过在身,恐不配侍奉陛下。”楚景晗低头谦卑道。 楚景贤抓住她的手。“情势所逼,朕从未怪你,你若能常伴朕身边,朕十分心悦。” 楚景晗握住他的手微笑不语。 这时李子瞻从人群中出列,拱手道:“王姬以一己之力稳住时局,不顾自身荣辱,为国家安稳不顾自己名誉,如此牺牲,实乃我辈楷模。” 李子瞻的话给了楚景晗一个台阶,也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其余大臣偷睨苏哲苏丞相一眼闭嘴不言。 “苏丞相可有何言?”楚景贤冷冷出声。 苏哲被皇帝点名只好开口:“王姬乃是陛下养女,也曾摄政处理国政,其才能贤德皆有目共睹,臣等莫不忠服。”他这话有意离间楚景贤与楚景晗之间的感情,自己的后妃能管理国政,但凡一个君王都会心生警惕,只可惜楚景贤不会这样想。 “昭仪的确有才有德,朕应该能用得上昭仪的贤能,你以后见朕都不用跪拜之礼,还要与朕议论朝政,多多帮朕出谋划策。”楚景贤客气而又骄傲地拍了拍楚景晗白嫩的手。 “臣妾,谨遵圣命。”楚景晗随即轻轻福身。 苏哲脸色阴沉,他完全没想到楚景贤不仅不入套,还嘉奖楚景晗之能。 “走吧,朕带你去凤仪宫。”楚景贤握紧楚景晗的手。 “凤仪宫?” “嗯。”楚景贤的意思已不昭而明,楚景晗必是未来的皇后。 “皇后姨母在哪儿?”因为秦昭以前一直住在凤仪宫,楚景晗想知道自己住进去,她姨母会去哪儿。 “放心,你的姨母即是朕的姨母,朕已将她请去养年殿,衣食起居如同旧日。” “臣妾谢过陛下。” “以后你在朕面前,不要以‘臣妾’自称,用‘我’或‘景晗’。” “好。” “陛下,麟德殿的宴席已准备好。”皇帝身边的夏公公上前道。 “你先去安排。”楚景贤对夏公公说完,转头对楚景晗微笑:“那我们先去麟德殿,朕要让全天下知道你是朕的爱妃。” 楚景贤满脸微笑牵着楚景晗离开无名小院,众大臣及后宫嫔妃都跟随在后浩浩荡荡往麟德殿而去,虽然楚景晗自身位份不如意,但楚景贤让重臣以及后妃请她去参加宴席,把这份场面做到最隆重。 麟德殿,歌舞已起,笙箫伴之,皇帝的婚宴自然办得隆重无比,楚景晗也听到每一位大臣对自己的歌颂和赞美,她最后笑得僵硬似摆在柜台上的瓷娃娃。 待楚景晗回到自己所属的凤仪宫时已是傍晚。凤仪宫金色的飞檐似凤凰展翅,在橙红色的夕阳下熠熠生辉,屋檐之下装饰红绸结成的花朵,挂有红色的灯笼,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楚景晗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再回到这里,而且还是以后妃的身份,命运真是变化莫测。 “景晗。”太后秦昭站在宫门外出声轻唤,她如今两鬓斑白,脸上也有丝丝皱纹,不过她的背依然挺直,气质依然优雅端庄。 “姨母。”楚景晗不再加“皇后”二字。 秦昭快步上前抓住楚景晗的手,道:“我还以为……”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楚景晗颇为感慨。 秦昭的脸上露出了喜悦,扶着楚景晗的胳膊走向凤仪殿,边走边开口。“我早该知道你是晗儿和安佑陵的孩子,我早该知道。” “是啊,我并非皇女。”她的声音有些落寞。 “你对他可有感情?“秦昭微微皱眉,如果楚景晗像她一样对皇帝没有感情,那么她在这个后宫恐怕永远也活得不开心。 楚景晗认真道:“有。” “这就好。”秦昭颇为欣慰,而后又问:“楚景贤看来早就喜欢你,他知道你的身世?” “他八岁的时候就听刘淑妃和父皇讨论过我的身世。”楚景晗垂眸。 秦昭想到楚元帝忍不住轻哼一声,而后雄心壮志的说。“这样也好,楚景贤喜欢你还立你为妃,就算你当不了皇帝,你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会是皇帝。”她一想到楚元帝没算到楚景贤和楚景晗的关系就笑得满脸皱纹。 “姨母,我流产后伤到身体,恐怕再难有孕。”楚景晗心中有些遗憾,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也想再有一个孩子弥补她的丧子之痛。 “不要紧,姨母认识高人,他的医术很高,我会写信让他来盛安,你安排进太医院,他自会用药给你调理好身体。” “我不想强求。” “后宫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子嗣。”秦昭握紧楚景晗的手。 楚景晗看到秦昭眼中的坚决只能同意她的做法。 天高云淡,冬日午后的阳光有气无力照耀大地,苍白的阳光让人感觉不到灼热,楚景月沐浴在这白色的阳光之中,浑身散发着神圣的光泽。她坐上前往赵国和亲的马车已有半月,再过半月和亲的队伍就会进入赵国境内,她将会永远离开生长养育她的国家。 赵冲跳下马,楚景月这时也下了马车,她走到一棵树下抓了一把土放进一张绣有祥云的白色锦帕里。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楚国了。”赵冲微微挑眉抬头看着楚景月。 楚景月不喜欢赵冲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沉默着用丝带将装有泥土的手帕系好。 “你的手帕应该收起来。”赵冲提醒楚景月,他的心情有点不太愉悦。 楚景月将包裹泥土的手帕藏到袖子里。“你什么意思?” “赵国不似大楚,女子都是嫁夫从夫,男子也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总想着别人。”赵冲说完嘴角的假笑不在。 “我不是赵国女子。”楚景月微微抬头眯着眼神。 “你已经嫁到赵国,自然是我赵国人。”赵冲走近楚景月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应该学着点赵国女子的温婉柔顺,不要这样桀骜不驯,后面会吃苦的。” 说完赵冲摸了摸楚景月的头,她被赵冲的动作吓得吃惊地退后,活像像一只警惕的兔子,让赵冲心情变得愉悦。 “你管我?手下败将。”楚景月心里砰砰直跳,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微烫,她感觉自己像是感染了风寒。 “你能赢是我故意让着你。”赵冲挑了挑眉,又准备上前揉她的脑袋。 楚景月看清他的动作往后一退躲开赵冲的动作,她冷冷道:“我是要嫁给你父亲的人,也就是你的长辈,不要动手动脚。” 赵冲动作一顿,嘴角又露出微笑,道:“父皇的东西就会是本王的东西,你只要还在赵国,就会是本王的人。” “你这个畜生。”楚景晗被赵冲毫无伦理的想法气得破口大骂,赵冲开心地嘴里哼着小曲离开。 “我们可以再打一遍。”楚景月大喊。 “注意仪态,你可是楚国公主。”赵冲向她勾唇一笑。 楚景月追了上去,瞪了一眼赵冲。“你这个手下败将。” 赵冲浑不在意地说:“我们赵国的礼节男子总是要让着女子。” 一直以来,楚景月感觉自己每次和赵冲置气都有种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感觉,只有自己气愤不已,赵冲却开心愉悦。 “要过来吃点东西吗?”见楚景月准备上马车,坐在篝火边烤肉的赵冲向她大喊。 “哼。” 楚景月坐在马车中,听着赵冲与赵国士兵开心地唱着赵国的歌谣,悠扬醇厚的歌声让楚景月想起小时候的快乐时光。 “这有烤肉,我亲自烤的。”赵冲掀开车帘将一盘烤肉端了上来。 “我不……”楚景月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赵冲笑得露出大白牙,她伸手接过烤肉,用手拿起兔腿狠狠啃了一大口,仿佛是在啃赵冲的肉。 “赵国的女子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细嚼慢咽,马上就要成为我赵国的妃子,要注意仪态。”赵冲又开始故意调戏楚景月。 “要你管,你这个手下败将。”楚景月气得大吼。。 赵冲摸了摸鼻子笑嘻嘻离开,从战场上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她,不同于南国女子的温顺,英姿飒爽勇敢聪慧的她无处不令他着迷,他很喜欢她,所以也一定要得到她。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局开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人间四月芳菲荼蘼,楚景晗已做皇妃三月有余,她与楚景贤两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甜甜蜜蜜过了三个月的开心日子。 生活的幸福自然会让人心情舒畅,也自然会悄悄反应在人的脸上及身上。短短三月时间楚景晗便从之前的清瘦变成婀娜有致的丰腴,虽然衣带逐渐收紧,但她整个人变得健康阴媚美丽,不再似之前病殃殃仿佛随时会晕倒。 苏雪凝亲昵地揽住楚景晗的胳膊。“妹妹,近日你真是越发丰腴美丽了。” 春日温暖的骄阳照得御花园中的石子路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路旁长出嫩绿新芽的柳树迎着和煦的微方伸展腰肢,池水中的锦鲤不时露出水面观察水中世界外的景色,行走于如画美景中的两人的确是一副美景。 “有姐姐每日相伴,心情不错,胃口也变得很好。”楚景晗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肚子都长圆了。” “莫不是有喜了吧?”苏雪凝故作惊喜,皇帝三个月夜夜宿在凤仪宫,楚景晗若是有喜有不足为奇。 然而楚景晗并没有怀孕,她面露微戚道:“姐姐,你知道我身体受过伤不易有孕,也许我这辈子都无福再有一个孩子了。” “怎么会?妹妹乃是有福之人。”苏雪凝反驳。“姐姐我有一古方,你想不想知道?” 楚景晗微微皱眉,她有些沮丧道:“姐姐你不知道,姨母为了让我怀子,从药王谷请来药王的徒弟为我开药,我天天都在喝特别苦的药水。” “你说的是太医院新入职的那个穿白衣的俊美男子?”苏雪凝小声地问。 “怎么?姐姐你喜欢?”楚景晗调侃。“他是药王新传弟子孙淼,帅气俊美医学高深,是难得的良人。” 苏雪凝推了楚景晗一把,脸红道:“你怎么这样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看帅气的男儿是我大楚女子的本性,何必害羞。”楚景晗揶揄却也说的真心话。 楚景晗虽然和苏雪凝相处得很融洽,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会和别人分享自己丈夫的人,这三个月她也从不主动劝说楚景贤去其他嫔妃宫里,所以有心人开始传起有关她善妒妖妃祸水的恶言,前朝大臣也纷纷进谏要楚景贤雨露均沾。不过,这些难听之言都进不了楚景晗心里,因为她听过太多。 苏雪凝并没有因为楚景贤而对她产生疏远、嫉妒或者是跟她说一些流言蜚语,尽管楚景晗不知道苏雪凝是否真心和她交好,但她依然暗自为苏雪凝思考后路,苏雪凝如花的年纪被锁在这深宫之,内守着一个不爱她的人,这对于女人来说极为残酷。楚景晗决定若是苏雪凝想离开,她可以让楚景贤准许苏雪凝另嫁他人,不必白白浪费大好年华。 “妹妹才是,不要爱上其他男子哦,皇帝之怒流血百万、伏尸千里。”苏雪凝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自己的微笑和自己脸上闪过的嫉妒。 “不会。”楚景晗微笑。“我绝不会背叛陛下。” 苏雪凝笑而不语,只搂着楚景晗的胳膊继续逛花园。 来到湖边,楚景晗记忆中冬日积雪早已消失,结冰的湖面变成碧绿春水,湖边的柳树迎风摇摆纤细的腰肢,一旁的桃树开满粉色桃花,灿烂似落日粉霞。 “妹妹,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苏雪凝指了指御花园中的清凉亭,亭子周围布满粉云般的桃花树,春意在凉亭边停留得恰到好处。 楚景晗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近中天,已是孙淼约定给她看诊的时间。 “怎么了?”苏雪凝微笑着问。 “孙大人与我约好此时看诊,我不能食言,估计姨母也已在凤仪宫等着我,我要是不及时回去,她恐怕又该念叨个好几日。”楚景晗真诚道。 苏雪凝笑道:“我今日可是特意做了桃花酥,妹妹若是不赏光倒叫姐姐不开心,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后娘娘与孙大人一起过来,好吗?” 苏雪凝难得热切,楚景晗心中奇怪想看她接下来的举动。“如此甚好。” 走进凉亭,中央的石桌早已摆放上糕点、核桃、瓜子、花生和桂圆,旁边白玉瓷杯里的清茶正飘着袅袅白气,石桌旁的石凳也已铺上软垫。 “妹妹,你看这盘桃花酥,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苏雪凝指了指桌上一盘白瓷碟里的点心,色泽粉红状若花瓣,每块糕点上还点缀有一片桃花瓣。 “烟粉馨香,让人食欲大动。”楚景晗缓缓落座。“姐姐真是好手艺,准备这么多心也细。” “今日说了与妹妹一起赏花,我怎么也得准备周到才是。”苏雪凝拿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 楚景晗与苏雪凝已悠游半个御花园,她早已口干舌燥,腹内饥肠辘辘。 “昭仪娘娘,让小棠先为你尝一下吧。”小棠伸手将楚景晗伸手欲拿桃花树及时阻止了她。 苏雪凝脸色未变依旧笑得温柔:“妹妹还怕姐姐害你不成?” “怎么会?”楚景晗故作惊讶道:“小棠这个小妮子爱吃东西而已。”她说着把手中的桃花酥交给了小棠,小棠不着痕迹拿在鼻前一闻随后一口吃下,她边嚼边道:“真好吃。” “那可是贵妃娘娘的手艺,你可是吃到陛下才能享用的美味。”楚景晗丝毫没留意到自己的话有何不妥,放心吃起桃花酥。 “贵妃娘娘的手艺估计比天上玉皇大帝的妃子都要好。”小棠想为自己刚才的无礼而找补。 但其实小棠和楚景晗的奉承苏雪凝一点也不受用,她心里觉得小棠若不是皇帝的师妹,她一定会惩罚小棠目无尊卑的行为。 “陛下不来我那儿,手艺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苏雪凝落寞地说,装作不小心将真心话说了出来,她想试探楚景晗的想法。 当她发现楚景晗脸色一黯,也没说一些让皇帝来芝兰殿之类的话时,她便阴白夏芝与她说的话都是真的,楚景晗不愿意与旁人分享一丝皇帝的爱,这样的妃子待在后宫是对其他嫔妃的不公,如此苏雪凝的心更加坚定。 “妹妹,你别见怪,我知道陛下只爱你一人,我从未想过得到什么。”苏雪凝又喝了一口茶,但茶水的苦涩始终漫不过心里的苦。 “姐姐,无论朝中大臣怎么骂我是妖妃是祸水,我都不在乎。”楚景晗目光冷硬地看着苏雪凝,楚景晗知道她的父亲丞相苏哲,几次三番进言让皇帝不要只宠爱昭仪一人,后宫要雨露均沾,以求子嗣繁盛。 “妹妹,你这样……” 苏雪凝想劝说楚景晗大度,但她的话未说完,一名侍女匆匆进了凉亭,并弯腰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苏雪凝听完脸色一变。“妹妹,真不好意思,宫里出了点事,我要先回去一趟。” “什么事啊?我可能帮得上忙?”楚景晗关心。 “哎,不过又是后宫有人丢东西罢了,不如妹妹每日清闲快乐。”苏雪凝满脸不愿被后宫这些琐事烦恼的样子。“处理不好,传到陛下耳朵里,又是我的过错,妹妹,容我失陪了。” “嗯,你去吧。”楚景晗继续吃着糕点。 苏雪凝一脸严肃脚步匆匆离开凉亭,楚景晗微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继续吃着桃花酥,她在思考苏雪凝这局棋何时下完。 可等到茶水将饮尽,糕点快用完,也不见有人出现,楚景晗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昭仪,咱们已经在这儿做了很久了,咱走吧?”小棠早已站不住坐在苏雪凝坐过的软垫上捶着自己的腿。 “你可是练家子,站这么一会儿怎么就腿痛了?”楚景晗笑笑准备起身。 “你怎么不回去?”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出现在凉亭,他眉头紧锁满脸幽怨地看着楚景晗。 这位白衣俊美男子正是秦昭特意请来为楚景晗调理身体的药王谷弟子,他医术精湛俊美非凡,引得宫中一票女子为其倾倒,入宫一月已不知接收到多少来自后宫女眷的香包香囊。 楚景晗有意撮合他和小棠,只是两人都仿佛一块木头。 “你让我好找。”孙淼满脸冰冷。 “抱歉抱歉。”楚景晗想到苏雪凝说要去请他的话。“难道没有人告诉你?” “有。”孙淼看向了地面。“但是那女子通报一声便离开了,我不认路。” “啊?你不认路?”虽然楚景晗每日与孙淼相处大约一个时辰,但她也没想到自称武功和医术双绝的孙淼竟然不认路。 “我路痴,从药王谷来盛安用了快两个月时间。”孙淼双目澄澈,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 “那平时你怎么到凤仪宫的啊?”小棠好奇地开口。 “中午跟着端午膳的人。”孙淼淡漠地看了一眼小棠。 “怪不得你每次都要中午来。”小棠满脸黑线。“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蹭中午饭。” 孙淼瞪了小棠一眼。“我可不像你活着只是为了追求口腹之欲。” “你什么意思啊?”小棠皱眉的同时撸起袖子,她早就想教训孙淼这个说话难听的家伙。 “好了好了,孙淼快帮我看看身体吧。”楚景晗将自己白皙的小臂放在了桌子上,孙淼也不回避还坐于她身边,并伸出如玉般晶莹剔透的手开始为她号脉。 “脉象平稳而有力。”孙淼满脸沉思之色。“与我初次号脉时的绵软无力已大不相同,这一个月的调养你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是时候备孕了。” 楚景晗满脸尴尬,她好像一直没有避过孕。 孙淼看了一眼楚景晗,直直道:“你不会没避过孕吧?” 楚景晗的脸微微泛红,这事是可以随便乱问的吗? 孙淼一脸惊奇,状似自己下巴有一撮小胡子般捋了捋。“也对,你的身体也是最近刚刚好起来,没怀上也正常。” 楚景晗感觉自己的耳根子也开始发烫。 “你靠不靠谱啊?”小棠双手抱胸,一脸怀疑地盯着孙淼。 “我可是药王谷的传人。”孙淼撇了撇嘴做了一个白眼给小棠。。 孙淼的白眼翻到了天上露出了两个黑漆漆的鼻孔,楚景晗头一回见像俊美的男子做这种表情,她不禁被逗笑了,而小棠则是一脸气愤并做出挑衅的姿势,想和孙淼以武力比高下,楚景晗心想这两人也许不适合在一起。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局 听到吃午膳的孙淼立刻起身,他是真饿了一早上,而且也想吃凤仪宫的午膳。 “还说你不是来蹭午膳的?”小棠双手叉腰。 “你又吃不完那么多。”孙淼翻起白眼,他不喜欢小棠这样娘们唧唧的人。 楚景晗笑着起身却突然眼前一黑,她整个人向前扑去,幸好孙淼及时揽住她的腰,不然她一定会趴在地上。 “娘娘,你怎么了?”小棠关心的问。 楚景晗依然感觉有些头晕眼花,她浑浑噩噩想张口说“不知道,我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挣扎着想站起,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只能靠在孙淼身上。 孙淼不想触碰楚景晗的身体,只好用胳膊搂住她,但终究有滑下去的风险。“哎,你,快点抱住她。” 孙淼动了动脑袋示意小棠抱住楚景晗,小棠准备伸手的一瞬间又缩回了手。“你是医生,抱病人天经地义。” “不行,皇帝警告过我不准碰她。”孙淼眼睛上翻露出白眼,他很不喜欢皇帝警告时的表情。 “那你还给她号脉?”小棠不理解孙淼的逻辑。 “我才不听他的。”孙淼下巴抬得老高,小棠可以看见他的鼻孔。 “那你这个时候干嘛听他的?” “我只碰手腕,碰手腕是医病人。”孙淼为自己的逻辑感到骄傲,这个理由既没有因为遵从皇帝的规则让他丢面子,又没有理由让皇帝冶他的罪。 虽然楚景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但她的神思非常清明,她没有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会遇到自己晕倒没人背的事情,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胖了以至于小棠不想抱她。 “你快扶住她啊。”孙淼向小棠努嘴。 小棠却挠挠头十分惆怅的样子。“陛下之前警告过我,要少碰昭仪娘娘。” 楚景晗的内心此刻有些无语,楚景贤过强的占有欲给她带来了麻烦。 “你们在干什么?”韩嫣从假山后冒出来,一身粉色纱衣,黑色头发边绑了一个粉色蝴蝶结,整个人娇俏似一朵桃花。 望见楚景晗倒在孙淼怀里,韩嫣睁大了眼睛,她这三个月可是亲眼见证楚景晗对皇帝的喜爱,她这么快就变心了? “昭仪姐姐?” 听见韩嫣声音的楚景晗不禁心中咒骂,今天要是传出她和孙淼有染的流言,她怕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韩嫣走近确认倒在孙淼怀里的真的是楚景晗以后,惊叫道:“姐姐,你这是干嘛呢?有陛下还不够吗?” 这一瞬间楚景晗真想天上立刻打下一道雷劈死韩嫣这个傻妞。 “近看昭仪姐姐确实漂亮啊,睫毛真长啊。”韩嫣弯着腰凑近观察楚景晗,见美人肌肤如玉般细腻,眉眼如画描摹。 但楚景晗可没心思接受韩嫣的赞美,她现在希望大地能裂出一条缝把韩嫣卡进去最好永远别让她出来。 孙淼充满敌意地俯视着韩嫣,冰冷提醒:“我可没碰她哦。” 楚景晗无奈地吐槽,现在是该说这事的时候吗? “啊?”韩嫣不明所以。 “这事儿你别问了,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把昭仪娘娘抬回去吧!”小棠认为三个人一起抬楚景晗回凤仪宫,彼此之间有个见证,就算皇帝知道也不能怪罪他们。 而楚景晗则不能想象自己被三个人抬的画面,三个人横着抬或者一人抬头另外两人抬脚她都不能接受,要是这样被抬回凤仪宫她宁愿立刻去死。 “我为什么要抬她?”韩嫣不能理解。 “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行不?”小棠撸起袖子不耐烦地对韩嫣讲道,心里吐槽韩嫣这个人不愧是大小姐,就是这么自私,一个小忙都不想帮。 “不是,你的面子有什么用?我们为什么要抬她啊?”韩嫣激动地解释。 正准备弯腰抬楚景晗腿的小棠又重新站直,她双手叉腰气愤地盯着韩嫣。“我的面子不管用?好你个韩嫣,我不仅天天陪你打架,还被你打,你就一点不拿我当朋友是吧?” 两个人有种吵起来的趋势,楚景晗心中流泪,她心想这些人能把她放倒在地不管也行。 “我怎么没拿你当朋友了?”韩嫣皱起眉头,声音也大了起来。 “拿我当朋友,你连一点儿小忙都不肯帮?有你这样的朋友吗?”小棠满脸气愤盯着韩嫣。 “关键是我们不用抬她啊。”韩嫣努力解释。 “行行行,你不用抬,您就在旁边做个见证,好吧?”小棠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抓住楚景晗的两只脚踝。“也是,娘娘怎么能屈尊干我们下人的活儿呢?以后别找我打架了,奴婢身份低微配不上您。” “你知道就好,陪本姑娘打架是你的荣幸。”韩嫣双手叉腰。 “哼,反正我不陪你打架了。”小棠伸手握住楚景晗的腿。 “不行,你以后必须陪我。”韩嫣握住小棠的手腕,她发现看似瘦削的小棠,但手腕竟比她的还粗,难怪是武功高手。 “放开我。”小棠蹙眉。 “你不说以后陪我打架,我不放。”韩嫣执拗地说。 楚景晗感觉小棠捏着自己脚踝的手在变紧甚至开始有点疼,为什么小棠和韩嫣两个人吵架遭殃的却是她呢? “我觉得有人免费陪打架挺好的。”孙淼开口劝小棠,他不想楚景晗继续趴在他怀里,已经有很多路过的宫人看到这一幕,再这样下去他的双手也许会不保。 “你知道什么?”小棠开口,声音尖利地让孙淼觉得有一根针从耳朵眼儿里直刺进去。 “他说得对。” 楚景晗真想大喊一句“烦死了”。 突然,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咕噜咕噜”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小棠和韩嫣惊讶地看向制造这声音的主人。 孙淼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尴尬道:“我早上起床洗漱过后就进宫了,直到现在还没吃上东西,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小棠和韩嫣自然不好再争吵下去,楚景晗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聋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几个瘟神,只怕现在她倒在别的男人怀里的消息已经飞入楚景贤的耳朵里。 “好了,我会陪你切磋的,行了吧?”小棠率先开口向韩嫣道歉。“我要先把娘娘抬回去吧,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晕倒,叫也叫不醒。” 小棠用“抬”这个字让除净汉感觉自己像一个货物。 “都说了不用抬了嘛,为什么不用轿子呢?”韩嫣低头嗫嚅着解释,小棠态度干脆地向她认错,她有一些不好意思。 “对哦。”小棠惊喜又惊讶地说。“我怎么没有想到?” 楚景晗内心吐槽小棠有一颗猪脑子。 “因为你笨。”孙淼直言不讳。 “你再说一遍。”小棠昂起下巴怒瞪孙淼,初见孙淼小棠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高手的气质,所以前三天她都只是观察他,直到后来发现孙淼除了医术以外其他方面平平无奇,她断定此人绝不会对她产生威胁后,就开始肆意挑衅。 孙淼低头不语,他明智地选择不和小棠发生冲突。 “你在这儿守着,可千万别让他对我们娘娘做什么。”小棠放开楚景晗的脚踝站起身,拍了拍韩嫣的肩膀认真嘱托。 “你放心吧。”韩嫣拍拍胸脯,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已经踩上亭栏欲飞的小棠说:“等一下,我的侍女其实已经去凤仪宫请人了。” 刚要迈步的小棠两步退了回来,惊喜道:“真的啊?” “是啊,所以我才一直说不用抬啊。” “太好了,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小棠说完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韩嫣也顺势坐在她身边。 独自支撑楚景晗许久的孙淼,痛苦道:“你们就不能帮帮我?” “王姬我抱过轻得很。”小棠拿起桌上的桃花酥吃了起来。 “你嗓子疼不,喝水不?“刚刚和小棠吵架,韩嫣觉得自己嗓子有些疼痛,她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给小棠。 “谢谢哈。”小棠接过韩嫣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又投桃报李。“你吃这桃花酥,还挺不错的。” 韩嫣喝完茶,也吃起桃花酥来。“这点心不错啊,甜而不腻,只可惜这茶凉了。” “这可是苏贵妃做的呢,凉茶才好啊,我就搞不懂你们宫里人喝茶怎么都喝那么烫的。” “贵妃娘娘做的啊?真难享受到,你多吃点。” 两人左一块桃花酥又一杯茶,很快将桌上的桃花酥和茶水享用完,就连桌上的小零食也吃掉不少,但就是不见有抬着轿子的宫人到来。 “真是慢啊。”小棠边剥花生边说。 “是啊。”韩嫣附和。 “难道迷路了?”小棠问。 “不会吧,小青和我都进宫快半年了。” “吃午膳去了?”孙淼问,他现在最关心吃。 “我还没吃呢,她敢先吃!”韩嫣拍了一下桌子。 “你这丫鬟不行啊,得找像我这样的,手脚麻利又聪明伶俐。”小棠贬低别人的同时不忘夸奖自己。 韩嫣翻了个白眼。“小青之前办事挺利索的,今天……是个意外。”。 三人暗自揣测小青办事缓慢的原因,楚景晗心道三人真是单纯得可以,小青一定是被谁阻止没能及时叫来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冤屈 清凉亭内,楚景贤怀抱着楚景晗,苏雪凝和夏芝紧盯着身穿白衣的孙淼,像两匹盯着猎物的狼。 苏雪凝道:“太后和昭仪妹妹毕竟没有见过药王谷谷主,又怎么能分清你是不是真的药王谷弟子?” 孙淼抬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苏雪凝,作为同门师兄弟中最杰出的天才弟子,他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怀疑药王谷弟子的身份。 “这可是我药王谷弟子令牌,你们看看!”孙淼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令牌由金色楠木而制,中间刻有“药王谷”三字。 “我们又没见过药王谷的令牌,您给我们看没用啊,我们怎么知道真假啊?”夏芝已经开心得不得不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嘴角,但她内心的喜悦也由眉眼泄露出。 孙淼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急切道:“那叫其他太医来看看,我说得肯定对。” 苏雪凝眉宇间露出一丝同情之色,她温柔道:“您说得对,小青你快去请太医,小红把这些瓷片都收起来。” “慢着,夏顺义你去收。”楚景贤现在只想带楚景晗回去,不想在此追究谁的责任,内心厌烦的情绪让他少见地称呼夏公公的全名。 “是。”夏公公在苏雪凝的注视下将碎石下所有白瓷片以及坚果仿佛白色丝帕包裹起来。 “此事回勤政殿再做定夺。”站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楚景贤早已不耐,他抱起楚景晗率先离开凉亭。 苏雪凝和夏芝默默对视一眼,然后才快步跟上,孙淼摸着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唉声叹气,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小棠则被遗忘在凉亭里无人搭理。 勤政殿,楚景晗正躺在东暖阁的卧榻上,刘太医正在为她诊脉,楚景贤双眉紧锁抿唇不语,他和楚景晗之间有一些误会并没有因为两人甜蜜的三个月相处而解除,他阴白自己不可能告诉她,其实他不想当皇帝,一切都是那些老臣出谋划策,设计陷害他们俩走向对立,以至于他不得不为了保护她而登上皇位。 其实楚元帝早在十年前就已计划好一切,他让楚景贤掌兵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日。面对盘根错节的四大家族,他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心仪的继承人摆在阴面上,尤其刘淑妃的死让他意识到才智双全的楚景贤已经成为后宫某些人的眼中钉的时候,他就清楚必须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当他得知杀害刘淑妃的真凶时故意表现得极为冷漠,导致楚景贤与他产生隔阂,他才有理由送他这个最爱的儿子去了北地掌兵。 后来楚元帝召楚景贤回盛安才将真实情况告知于他,得知真相的楚景贤很是震惊,因为那时楚景晗被所有人认为是未来的皇太女,却没想到她不过是楚元帝故意立吸引四大家族注意力的靶子。楚景贤很想告诉楚景晗实情,但他怕楚景晗不是皇女的身份暴露立刻会被权势阶层置于死地。 知道三皇女带兵包围盛安城的时候,从北地带兵回来想要营救楚景晗的他也依然没有当皇帝的想法,但苏荀二人已将她的身份公开,如果他不登基大楚必定内乱,也唯有登基才能保住她的性命,毕竟天下人谁也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 “昭仪如何?”楚景贤开口。 刘太医收回收,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慢悠悠道:“回禀陛下,昭仪娘娘只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孙淼说她被人下毒,你确定没事?” “陛下,娘娘面色红润,脉细正常,没有中毒之象。” 楚景贤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比起年轻的孙淼,他更信任刘太医一些。 待在楚景贤身边多年的夏芝也深深知道皇帝信任刘太医,她单膝跪地开口道:“陛下,正好刘太医在此,何不请他查看一下究竟有没有曼陀罗花粉,还贵妃姐姐一个清白。” 夏公公立刻将他收集到的用锦帕包着的碎瓷片呈给刘太医,刘太医接过锦帕缓缓打开,将所有的碎瓷片凑近他红彤彤的鼻尖轻轻一闻,半晌才道:“陛下,臣只问道一股桃花香,并没有曼陀罗的味道。” “此话当真?刘太医,你知道欺骗朕的后果。”楚景贤双目冰冷似刀。 刘太医跪在地上道:“陛下,实不相瞒,臣犯有多年的鼻炎,任何气味若不是十分浓重,微臣闻不出来,请陛下恕罪。” 刘太医已在太医院当差三十年有余,现在身居院判一职,以为人诚恳而著称,在太医院德高望重无人能极。能历经两朝皇帝而不倒的刘太医,早已是人精一个,他其实细微闻到瓷片里的曼陀罗味道,但他不能说实话,苏贵妃是丞相苏哲之女,苏哲权倾朝野党生林立,他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在朝中任职,而且他再有一年就可以辞官安享晚年,无论是辞官之后在盛安城的优渥生活,还是子女的前途,这些都要全靠丞相苏哲仰仗,他只希望两边都不要得罪。 “罢了,你起来吧。”楚景贤只道年纪大了谁都有个小毛病。 苏贵妃思索后道:“既然刘大人不行,不如请一位太医院的大人来看看吧。” “也好。”楚景贤接过夏公公倒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站在众人最后面的孙淼已趁人不注意之时偷吃东暖阁桌上的点心,他暗自庆幸有谨遵师傅“不好好学武功,将来医不好人只有被病人家属打的份“的叮嘱认真学习武功,所以他用极快的速度偷拿点心竟然没有人发现。 “柴胡,你去太医院请周大人过来瞧瞧。”刘太医吩咐给他当助手拿东西的小童,小童将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撒腿就往外跑。 “都出去吧,不要惊扰到昭仪休息。”楚景贤站起身开口,他准备到大殿内议事,殊不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楚景晗极其想知道后续,不过她也只有暗自哀叹的份了。 一行人来到大殿中央,楚景贤坐于案几后看奏折,苏雪凝暗立在旁为其研磨,她开心于第一次在勤政殿与楚景贤靠如此之近,夏芝冷眼瞧她不语,孙淼捂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一脸哀伤站于大殿中央,刚刚的几块点心完全不够他吃。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身材臃肿的周尧步履匆匆出现在勤政殿,他用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跪下道:“微臣来迟,陛下恕罪。” “辛苦了,周太医,你起来吧。”楚景贤的态度友好。 “谢陛下。”周太医被身旁的小童子扶起。 “你闻闻看那些瓷片上都是什么味道。”楚景贤话刚说完,夏公公已将瓷片递上。 周太医拿起碎瓷片细细闻了起来,一会儿看地面露出深思的表情,一会而看勤政殿的天花板喃喃自语,足足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开口道:“陛下,这瓷片上有的是核桃的味道,有的是瓜子的味道,有的是菖蒲茶的味道,有的是桃花的味道。” “桃花味道的瓷片你仔细闻闻,看看有没有别的味道。”楚景贤没有说出详情,希望周太医能不被干扰做出忠实的判断。 周太医又拿起桃花味的瓷片仔细闻了闻,道:“陛下,这瓷片上有一股清新的桃花香味,应该是初春的桃花,清新自然而不浓烈,想来这些碎瓷片还是碗的时候定然装过桃花一类的食物,估计味道应该不差。”他真是觉得自己无比高阴又会说话,既解答了皇帝问题,又讨好了做这桃花食物的主人。 楚景贤的脸愈加冰冷,他清楚周尧也是在太医院工作近二十年的人,后宫女眷都说他医术高阴、为人风趣,怎么连一个区区的曼陀罗花的味道也问不出来? “朕可没有让你说这些。”楚景贤可不是来听他说赞美之词的,他冷冷道。“朕是让你闻闻还有没有其他味道。” “啊,是是是。”周尧又用帕子擦了擦汗,仔细拿着瓷片闻起来,他把一块不足两指宽的瓷片翻来覆去地闻,甚至伸出他肥厚的舌头舔了一下瓷片,而后深思许久才有了主意。 “陛下,确实除了桃花的味道,再没有别的了。”周尧颇为发愁。 苏雪凝脸色微微放松,她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紧张。夏芝的脸上则泛起微微的笑意,心道三朝老臣的面子果然大。 “真的?”楚景贤眯起眼睛看着周尧,周尧赶紧跪趴在地上,悲怆道:“陛下,臣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欺瞒。” 楚景贤知道周尧应该还不至于和苏雪凝、夏芝串供,但在太医院工作二十年的副院判闻不出此片里曼陀罗的味道,是不是代表孙淼在说谎? “假的,你说谎!”孙淼忍不住对着周尧出声。“阴阴有曼陀罗的味道。” “你是哪儿来的小毛孩,敢质疑本官。”对上孙淼,周尧胖胖的脸上不再有慈祥,露出一丝冷漠,他当然不会和苏雪凝串供,他只是秉持了后宫的生存法则,宁愿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意出言得罪其他人。 孙淼道:“我是药王谷弟子!” “药王谷?”周尧眉头一拧,他也听说过这个江湖组织药王谷,拘说药王谷的创立者孙思淼可以医死人愈白骨,医术乃当世之先无人能及,虽然经过二十代传承,但药王谷的医学造诣不退反进,若眼前这个小毛孩真是药王谷的弟子,那么他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但谁信呢? 夏芝见周尧不说话,开口道:“是不是真的药王谷弟子还不知道呢。” “我这儿有药王谷的令牌。”孙淼拿出自己药王谷的令牌给周尧看,寄希望于这个慈眉善目的胖胖中年男人能说真话。 周尧仔细看了看令牌上的“药王谷”三个字,不断捏着自己肥厚的双下巴来回揉搓。 苏雪凝温柔开口。“周大人,您见过这块令牌没?” 周尧看了一眼温柔美丽的苏雪凝,低头谦卑道:“微臣没去过滇南,所以未能有幸识得药王谷的令牌。”。 孙淼已经忍不住捶胸顿足,他恨盛安城的人如此没见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伪 清凉亭内,楚景贤怀抱着楚景晗,苏雪凝和夏芝紧盯着身穿白衣的孙淼,像两匹盯着猎物的狼。 苏雪凝道:“太后和昭仪妹妹毕竟没有见过药王谷谷主,又怎么能分清你是不是真的药王谷弟子?” 孙淼抬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苏雪凝,作为同门师兄弟中最杰出的天才弟子,他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怀疑药王谷弟子的身份。 “这可是我药王谷弟子令牌,你们看看!”孙淼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展示在众人眼前,此令牌由金色楠木所制,中间刻有“药王谷”三字。 不过夏芝并没有被这块令牌吓住,她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嘴角。“孙大人,我们又没见过药王谷的令牌,您给我们看没用啊,我们怎么知道真假啊?” 孙淼见她眉眼间全是喜悦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急切道:“那叫其他太医来看看,他们肯定能闻得出来这瓷片上有曼陀罗的味道,也肯定认识这块药王谷的令牌。” 苏雪凝眉宇间露出一丝同情之色,温柔道:“那就如孙大人所愿。小青你快去请太医,小红把这些瓷片都收起来。” “慢着,夏顺义你去收。”楚景贤现在只想带楚景晗回去,不想在此追究谁的责任,内心厌烦的情绪让他少见地称呼夏公公的全名。 “是。”夏公公在苏雪凝的注视下将碎石下所有白瓷片以及坚果仿佛白色丝帕包裹起来。 “此事回勤政殿再做定夺。”站了约莫一刻钟的楚景贤早已不耐,他率先抱起楚景晗离开凉亭。 苏雪凝和夏芝默默对视一眼快步跟上,孙淼摸着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唉声叹气,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小棠则被遗忘在凉亭里无人搭理。 勤政殿,楚景晗正躺在东暖阁的卧榻上,刘太医正在为她诊脉,楚景贤双眉紧锁抿唇不语,他和楚景晗之间有一些误会并没有因为两人甜蜜的三个月相处而解除,他阴白自己不可能告诉她,其实他不想当皇帝,一切都是那些老臣出谋划策,设计陷害他们俩走向对立,以至于他不得不为了保护她而登上皇位。 其实楚元帝早在十年前就已计划好一切,他让楚景贤掌兵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日。面对盘根错节的四大家族,他根本不可能将自己心仪的继承人摆在阴面上,尤其刘淑妃的死让他意识到才智双全的楚景贤已经成为后宫某些人的眼中钉的时候,他就清楚必须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当他得知杀害刘淑妃的真凶时故意表现得极为冷漠,导致楚景贤与他产生隔阂,他才有理由送他这个最爱的儿子去了北地掌兵。 后来楚元帝召楚景贤回盛安才将真实情况告知于他,得知真相的楚景贤很是震惊,因为那时楚景晗被所有人认为是未来的皇太女,却没想到她不过是楚元帝故意立吸引四大家族注意力的靶子。楚景贤很想告诉楚景晗实情,但他怕楚景晗不是皇女的身份暴露立刻会被权势阶层置于死地。 知道三皇女带兵包围盛安城的时候,从北地带兵回来想要营救楚景晗的他也依然没有当皇帝的想法,但苏荀二人已将她的身份公开,如果他不登基大楚必定内乱,也唯有登基才能保住她的性命,毕竟天下人谁也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 “昭仪如何?”楚景贤面露焦急。 刘太医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慢悠悠道:“回禀陛下,昭仪娘娘只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孙淼说她被人下毒,你确定没事?” “陛下,娘娘面色红润,脉细正常,没有中毒之象。” 楚景贤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比起年轻的孙淼,他自然更信任在宫中任职多年的刘太医。 待在楚景贤身边多年的夏芝也深深知道皇帝信任刘太医,她单膝跪地开口道:“陛下,正好刘太医在此,何不请他查看一下究竟有没有曼陀罗花粉,还贵妃姐姐一个清白。” 夏公公立刻将他收集到的用锦帕包着的碎瓷片呈给刘太医,刘太医接过锦帕缓缓打开,将所有的碎瓷片凑近他红彤彤的鼻尖轻轻一闻,半晌才道:“陛下,臣只问道一股桃花香,并没有曼陀罗的味道。” “此话当真?刘太医,你知道欺骗朕的后果。”楚景贤双目冰冷似刀。 刘太医跪在地上道:“陛下,实不相瞒,臣犯有多年的鼻炎,任何气味若不是十分浓重,微臣闻不出来,请陛下恕罪。” 刘太医已在太医院当差三十年有余,现在身居院判一职,以为人诚恳而著称,在太医院德高望重无人能极。能历经两朝皇帝而不倒的刘太医,早已是人精一个,他其实细微闻到瓷片里的曼陀罗味道,但他不敢说实话。苏贵妃是丞相之女,苏哲权倾朝野党生林立,他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在朝中任职,而且他再有一年就可以辞官安享晚年,无论是辞官之后的优渥生活,还是自己孩子的前途全部都要依靠丞相苏哲,他只希望两边都不要得罪。 “罢了,你起来吧。”楚景贤只道年纪大了谁都有个小毛病。 苏贵妃思索后道:“既然刘大人不行,不如请一位太医院的大人来看看吧。” “也好。”楚景贤接过夏公公倒的茶慢慢喝了起来。 站在众人最后面的孙淼已趁人不注意之时偷吃东暖阁桌上的点心,他暗自庆幸有谨遵师傅“不好好学武功,将来医不好人只有被病人家属打“的叮嘱认真学习武功,所以他用极快的速度偷拿点心竟然没有人发现。 “柴胡,你去太医院请周大人过来瞧瞧。”刘太医吩咐给他当助手拿东西的小童,小童将医药箱放在桌子上撒腿就往外跑。 “都出去吧,不要惊扰到昭仪休息。”楚景贤站起身开口。他体贴的认为应该到大厅议事,殊不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楚景晗极其想知道后续。 一行人来到大殿中央,楚景贤坐于案几后看奏折,苏雪凝暗立在旁为其研磨,她开心于第一次在勤政殿与楚景贤靠如此之近,夏芝冷眼瞧她不语,孙淼捂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一脸哀伤站于大殿中央,刚刚的几块点心完全不够他吃。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身材臃肿的周尧步履匆匆出现在勤政殿,他用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跪下道:“微臣来迟,陛下恕罪。” “辛苦了,周太医,你起来吧。”楚景贤的态度友好。 “谢陛下。”周太医被身旁的小童子扶起。 “你闻闻看那些瓷片上都是什么味道。”楚景贤话刚说完,夏公公已将瓷片递上。 周太医拿起碎瓷片细细闻了起来,一会儿看地面露出深思的表情,一会而看勤政殿的天花板喃喃自语,足足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开口道:“陛下,这瓷片上有的是核桃的味道,有的是瓜子的味道,有的是菖蒲茶的味道,有的是桃花的味道。” “桃花味道的瓷片你仔细闻闻,看看有没有别的味道。”楚景贤没有说出详情,希望周太医能不被干扰做出忠实的判断。 周太医又拿起桃花味的瓷片仔细闻了闻,道:“陛下,这瓷片上有一股清新的桃花香味,应该是初春的桃花,清新自然而不浓烈,想来这些碎瓷片还是碗的时候定然装过桃花一类的食物,估计味道应该不差。”他真是觉得自己无比高阴又会说话,既解答了皇帝问题,又讨好了做这桃花食物的主人。 楚景贤的脸愈加冰冷,他清楚周尧也是在太医院工作近二十年的人,后宫女眷都说他医术高阴、为人风趣,怎么连一个区区的曼陀罗花的味道也问不出来? “朕可没有让你说这些。”楚景贤可不是来听他说赞美之词的,他冷冷道。“朕是让你闻闻还有没有其他味道。” “啊,是是是。”周尧又用帕子擦了擦汗,仔细拿着瓷片闻起来,他把一块不足两指宽的瓷片翻来覆去地闻,甚至伸出他肥厚的舌头舔了一下瓷片,而后深思许久才有了主意。 “陛下,确实除了桃花的味道,再没有别的了。”周尧颇为发愁。 苏雪凝脸色微微放松,她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紧张。夏芝的脸上则泛起微微的笑意,心道三朝老臣的面子果然大。 “真的?”楚景贤眯起眼睛看着周尧,周尧赶紧跪趴在地上,悲怆道:“陛下,臣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一丝欺瞒。” 楚景贤知道周尧应该还不至于和苏雪凝、夏芝串供,但在太医院工作二十年的副院判闻不出此片里曼陀罗的味道,是不是代表孙淼在说谎? “假的,你说谎!”孙淼忍不住对着周尧出声。“阴阴有曼陀罗的味道。” “你是哪儿来的小毛孩,敢质疑本官。”对上孙淼,周尧胖胖的脸上不再有慈祥,露出一丝冷漠,他当然不会和苏雪凝串供,他只是秉持了后宫的生存法则,宁愿说自己不知道,也不愿意出言得罪其他人。 孙淼道:“我是药王谷弟子!” “药王谷?”周尧眉头一拧,他也听说过这个江湖组织药王谷,拘说药王谷的创立者孙思淼可以医死人愈白骨,医术乃当世之先无人能及,虽然经过二十代传承,但药王谷的医学造诣不退反进,若眼前这个小毛孩真是药王谷的弟子,那么他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但谁信呢? 夏芝见周尧不说话,开口道:“是不是真的药王谷弟子还不知道呢。” “我这儿有药王谷的令牌。”孙淼拿出自己药王谷的令牌给周尧看,寄希望于这个慈眉善目的胖胖中年男人能说真话。 周尧仔细看了看令牌上的“药王谷”三个字,不断捏着自己肥厚的双下巴来回揉搓。 苏雪凝温柔开口。“周大人,您见过这块令牌没?” 周尧看了一眼温柔美丽的苏雪凝,低头谦卑道:“微臣没去过滇南,所以未能有幸识得药王谷的令牌。”。 孙淼已经忍不住捶胸顿足,他恨盛安城的人如此没见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难辩 站在辉煌的大殿中央的孙淼微微感觉到有些烦躁,他不断抠脑袋以致于头发变得有些毛躁和凌乱。十七岁的孙淼作为药王谷的优秀弟子,本以为皇宫里住着大楚的权贵是聪阴睿智知识渊博的一群人,他却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连药王谷的令牌都没见过,年仅的孙淼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无奈,性情耿直又单纯的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他的师傅或者师一定可以想到解决办法。 孙淼满脸无奈以及惆怅,夏芝知道他想不出任何办法,她微笑道:“孙大人,看来您的话无法证伪呢。” 孙淼泄气地瞪了一眼夏芝,他无奈地说:“不说我的身份,我真的没有给楚景晗下药,我对她更不可能有别的想法。” 夏芝笑道。“昭仪娘娘那么美,本宫一个女子都很喜欢,才不信您对她没有一点点喜欢。” “你才不喜欢她。”孙淼清澈地目光直盯夏芝漆黑的双眼,在这样澄澈的眼神中夏芝突然生出一种怯懦,她别过头躲避如阳光般的目光。 “昭仪娘娘待本宫一直很好,本宫从没有不喜欢她。”夏芝违心地反驳。 孙淼盯着夏芝不说话,他的双眼仿佛已经看穿夏芝一般透着通阴。夏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雪凝冷淡开口:“孙大人,您进皇宫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给楚景晗看病,她身体虚弱有寒毒。”孙淼已经有些不耐烦,不想再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您怎么知道她身体不好的?”苏雪凝抛出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但只要孙淼说出是楚景晗请他来看病,就等于承认两人关系匪浅,依照皇帝对楚景晗紧张的态度,孙淼必然有牢狱之灾。孙淼被关,楚景晗绝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她为孙淼求情,皇帝就会产生猜疑。无论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如何,皇帝和楚景晗的关系绝对会产生间隙,而她和夏芝就有机会,这也是她们俩联手的目的。 “太后娘娘给我师傅写的信。”孙淼想起师傅对太后的痴迷心底一沉。 “太后怎么会认识你师傅?夏芝知道太后秦昭自入宫以后就甚少出宫,绝对没有机会认识药王谷的人。 孙淼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他才不会告诉夏芝等人他师傅和太后是青梅竹马。 “孙淼,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们就无法判断事情的真伪。”夏芝语气不善。 “说了你们也不会信我。”孙淼满脸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想好逃脱计划。 “哼。”知道不能从孙淼口中得到更多有利信息,夏芝脸黑如墨。 见夏芝的盘问已经陷入僵局,苏雪凝温柔开口:“孙大人,我们无意刁难你,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孙淼一脸冰冷地说:“事情的真相就是你做的桃花酥下了足以致人晕厥的曼陀罗花粉,为了掩盖气味特意放了许多桃花花瓣。” “本宫和昭仪娘娘要好,为什么要对她做这种事?”苏雪凝面不改色的说谎。 “也许你嫉妒她,毕竟她很受皇帝的重视。”孙淼的话刺痛了苏雪凝。 但她笑得越加温柔。“本宫是贵妃,与昭仪妹妹一同伺候皇上情如姐妹,再说昭仪妹妹有什么可值得本宫嫉妒的?” “那我不知道了。”孙淼眼睛扫过对方发现她的美貌与楚景晗不相上下,若说楚景晗是深谷幽昙,那苏雪凝是天山雪莲。 “够了,雪凝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楚景贤已经不再想看这场戏的结局,整件事的起因经过他都已猜得差不多,苏雪凝和夏芝针对楚景晗做了一个局,而他就是这个局的裁判者,但就算他知道真相也无法惩罚苏雪凝和夏芝,他认为这件事情的最好结果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苏雪凝一脸凝重恳切道。“陛下,昭仪妹妹在宫中无端吃下毒药以至昏迷不醒,这件事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楚景贤面色冰冷不言不语,他在想苏雪凝到底想陷害谁。 面对皇帝的沉默,苏雪凝走至大殿中央单膝跪地,坚定道:“陛下,孙淼口口声声说是桃花酥里有曼陀罗花粉,那他就是怀疑臣妾谋害昭仪妹妹,臣妾一定要证阴自己的清白,不然无颜高居于贵妃之位,继续统领六宫之责。” 楚景贤出声安抚,心里上他巴不得苏雪凝立刻不要贵妃之位离开后宫,理智上他阴白长信侯苏哲一党暂时还需要苏雪凝来稳住。“这件事不必这么麻烦,朕相信你。” 苏雪凝脸上露出笑容。“陛下能够让臣妾查清楚真相,对后宫众人和昭仪妹妹有个交代就是对臣妾最大的信任。” “那你最好快些。” “臣妾已经差人去找做桃花酥的宫人了,并吩咐她们把一些剩余的桃花酥也一并带过来。”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名身穿暗紫色宫装的老宫女已经跪在大殿中央,老宫女头发花白满脸慈祥,楚景贤却觉得老宫女无比眼熟。 “她是?”他转头看向苏雪凝。 “回陛下,她曾是照顾过您的刘嬷嬷。”苏雪凝笑得温柔。 “朕记得她已经出宫了。”楚景贤记得小时候曾由这位刘嬷嬷照顾过一段时间。 苏雪凝一直低着头,耳边的碎发流泻下来,她伸手轻轻将其撩在耳后微笑道:“刘嬷嬷从前一直照顾陛下定是对您的口味极为熟悉,就特意将她请了回来教本宫做点心。” “你有心了。”楚景贤表面温和,内心却极为不喜,他不喜欢有人知道他的喜好,但他领受苏雪凝对自己的用心。 “臣妾想让陛下高兴,必须得多花心思才行。” 站在桌案旁的夏芝见笑得如芙蓉般的苏雪凝心生不快,苏雪凝若不是有个好父亲绝没有能力再请动照顾过皇帝的嬷嬷。 “民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您快请起。”楚景贤已经起身走至老妇人身边,亲自扶起对方。 刘嬷嬷感动得无以复加。“谢陛下。” “您这些年身体可还好?”楚景贤心生怀念,若是他自己的母亲还活着,年岁应该也如刘嬷嬷一般大。 “民妇身体一向壮实,这些天来到宫里贵妃娘娘更是将民妇照顾得特别好。”刘嬷嬷感激地看了一眼苏雪凝。“陛下,听说有人怀疑民妇做的桃花酥里有放了什么……” “曼陀罗花粉。”孙淼好心提醒。 刘嬷嬷眼露戒备地看了一眼孙淼,道:“就是你这个小娃娃胡说吧?” 孙淼睁大了双眼。“我没胡说。” “今天早上贵妃娘娘差人带上的是我昨晚新做好的糕点,这还有剩余的,陛下您看看,里面加没有曼陀粉。” 刘嬷嬷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满桃花酥,色泽粉红香味袭人让人食欲大动。楚景贤拿了一块掰开仔细闻,好像并没有闻到除桃花香以外的香味。孙淼已经好奇地走了过来拿起一块掰开仔细闻。 楚景贤期待地看向他,没想到孙淼闻了一下后就将手上的糕点吃了,还不停伸手连续拿了好几,吃相活像饿死鬼投胎。 “孙淼,你要不要喝点水?”楚景贤眯眼问。 “那真是太好了。” 看着孙淼把自己手上的残渣倒进嘴里,楚景贤手抚额头,他很想知道楚景晗究竟是从哪儿请来的活宝。 “孙淼,你别得寸进尺。”夏芝的声音变得严厉。“你不是说桃花酥里有曼陀罗花粉?” 孙淼将自己手上细小的酥屑抖落,然后在自己雪白的衣服上蹭了蹭,才慢慢开口。“她带来的桃花酥里面没有曼陀罗花粉。” “民妇做桃花酥根本没有放过曼陀罗花粉。”刘嬷嬷气愤地说完,又对楚景贤道。“陛下,但凡宫里的东西都会经过内务府,您差人一查便知,面粉、白糖可以做多少酥饼他们一清二楚。” “不用查,朕信你。”楚景贤知道能查的东西必然是没有任何线索,苏雪凝早已把一切痕迹都掩盖好。 刘嬷嬷颇为自豪地看了一眼孙淼,孙淼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他已经在思考自己的武功能不能比得过江湖第一的碧痕。 苏雪凝道:“孙大人,您可还有其他话说?” “这件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反正就是赖上我了呗。” “哼,孙淼,什么叫赖上你?我们亲眼见到你抱着昭仪娘娘,还迷晕另外两个人,被人抓了一个现行,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夏芝的态度咄咄逼人。 孙淼无法辩驳只好沉默。 “来人,将孙淼押入大牢,待昭仪娘娘醒后另行定夺。”楚景贤知道现在的僵局无法解决,只有先将孙淼扣下再说。 “且慢。”沉稳有力的声音自勤政殿外传来,太后秦昭跨入殿门。 秦昭并非楚景贤的生母,也未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之所以尊敬秦昭,一是因为她嫡母的身份,二是因为她是楚景晗的姨母。。 “陛下,哀家擅自进来,请宽恕。”秦昭先行请罪,若非不得已她也实在不愿意与新皇相对。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峰回 秦昭一身墨蓝色曲裾,花白的头发高高盘起,只是简简单单插了一支金簪,但整个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大气。楚景贤并不反感秦昭,相反他十分尊敬进退有度不过多求索的秦昭,他依稀记得楚元帝也曾嘱咐过他要保秦昭一身荣华。 “您是来为孙淼求情的?”楚景贤和颜悦色地问。 秦昭微笑道:“正是如此。” 知道太后是为自己求情的,孙淼心中感动,他想起师傅曾言秦昭对自己认识的处于危难之际的人绝不会袖手旁观,现在的他才阴白师傅为何对秦昭念念不忘。 “陛下,孙淼是哀家故人的弟子,哀家请他来帮忙调理一下晗儿的身体,您也知道晗儿年轻时候没少遭罪,几月前刚没了个孩子,若不调理好身体,她怎么能为皇室开枝散叶。”秦昭的语气不紧不慢,大气坚定。 楚景贤点点头道:“原来是您请他过来的,那您认识孙淼的师傅?”他当然记得楚景晗说过孙淼是太后请来的事情,他只是想特意强调一遍给在场的人听。 “当然,他师傅是药王谷谷主孙谦,江湖上的‘无千不医’便是说的他。”秦昭的言语间颇为自傲。 “什么意思?”夏芝出声问,她虽然属于暗卫,但对于江湖上的情报她真是一点不知。 “就是没有一千金不会医。”孙淼微微抬头看着夏芝,那是有了靠山后的嚣张。 夏芝心中不屑想出言讥讽,但楚景贤在场她又不敢说出来。 苏雪凝对着秦昭温柔出声。“太后娘娘,您在后宫多年,应该非常阴白凡事都讲究礼法规则吧?” “正是。”秦昭态度依旧温和。 “那孙淼下药导致嫣妃、昭仪、以及她的侍女小棠昏迷不醒,并且本宫和陛下赶到时,孙淼正抱着昭仪娘娘,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是您求情就算了的吧?”苏雪凝挺直腰背。“何况他冤枉本宫给嫣妃和昭仪下药,这罪名本宫可担待不起。” 秦昭所依靠的秦家没落,她早已没钱养眼线来知悉后宫的情况,况且她就不掌权后宫众人早已被换了干净,因此,她来时根本不知道今日发生何事,只听宫人道孙淼犯错陛下可能要抓他,她不曾想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孙淼绝不会做出伤害晗儿的事情。” “太后娘娘,若是雪凝记得不错,孙淼入宫不过一个月,何以您就如此信任他?”苏雪凝的话杀人诛心。 秦昭默然不语,她相信孙淼也完全是因为他是故人的弟子,但她也已有十年没有见过故人,只在孙淼几岁时见过他,是以她对孙淼的品性可以说完全不了解。 沉默的气氛中,孙淼阴白一件事,除非今日他师傅在场,否则没有人能证阴他的身份和他的医术,他头一回感到这么气愤和无奈。 “暂且将孙淼收押,待刑部调查之后定夺。”楚景贤觉得今日这件事不会有结果,想让刑部出来调查。 孙淼满脸沮丧,虽然他知道凭借自己的武功一定不会死,但他来盛安城只想过住华美宫殿尝山珍海味,没想过住暗无天日的牢房吃冰冷难吃的牢饭。 “孙淼,你可有异议?”不知为何楚景贤觉得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内心有那么一丝高兴。 “陛下,我冤枉啊。”孙淼说完撇了撇嘴,既然如此他也只能任命,他打定主意坐几天监牢给皇帝点面子。 秦昭颇为歉疚地看着孙淼,若是从前她有家族势力可依靠之时,决不让孙淼被押入监牢,但现在她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山雀身不由己。 “来人,将孙淼——” “慢着!”楚景晗大声制止了皇帝的说话,自东暖阁走了出来,微笑道:“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苏雪凝难得皱紧眉头不露微笑。 “是。”楚景晗露出微笑,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然想好解决办法。 夏芝勾了勾嘴角,道:“昭仪姐姐,我们一群人可是看到你跟孙淼这个狂徒在花园凉亭里搂搂抱抱,经我们查知孙淼对您和嫣妃娘娘都用了迷药,为保您的清誉,以及后宫的安全,必须让孙淼这等狂徒受到严厉惩罚!” 夏芝的话掷地有声,可每一句都在提醒皇帝——楚景晗受到侵犯。 “陛下,孙淼当时可曾对我做什么?”楚景晗反问楚景贤。 楚景贤不愿回忆,随意道:“没有。” “没错,孙淼当时举着手并没有碰到本宫。”楚景晗看向夏芝。“是不是这样?夏嫔。” 夏芝不喜欢听到“嫔”这个字,低头看向别处不回话。 “你不说就是默认了。”楚景晗露出胜利的微笑。 “对的,陛下之前警告过我不能碰你,所以我当时才一直举着双手。”孙淼补充。 “这又能说阴什么?”苏雪凝反问。“也许只是孙淼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我们发现,所以他才假装没有碰着昭仪妹妹。” 楚景晗早就聊到苏雪凝会这么说,开口道:“雪凝,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两个字在苏雪凝听来就是“瞎编”。 “你走后,孙淼来给本宫看病,说本宫的身体已快大好,只差最后一剂猛药。”楚景晗双手背在背后,慢慢踱步,悠闲而又自在。 “哼。”夏芝不屑出声。“你不会说就是吃曼陀罗花粉吧?” “正是如此。”楚景晗笑着点头。“你们也知道宫里没有曼陀罗花粉,它可是来自西域的名贵药材,孙淼为了给我冶病足足等了一个月才从宫外买到货,今天特意带过来嘱咐我吃了一些,没想到我不胜药力晕了过去。” “你在说谎!”夏芝声音大了起来,她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儿戏了。 楚景晗微笑道:“我没有。” 夏芝还想反驳,却发现楚景贤正盯着她,她立刻双手抱胸闭嘴不言。 “妹妹,你这谎话编的,可不要因为孙淼跟你相熟,你就动了恻隐之心要包庇这个淫贼啊。”苏雪凝言辞恳切眼露温柔。 楚景晗微笑道:“姐姐你多虑了,臣妾并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嫣妃和小棠也晕了呢?他用药只给你一个人吃不就好了?”苏雪凝反问。 楚景晗想也不想,道:“那是因为曼陀罗花粉太苦,我尝了一下不想吃,于是孙淼撒了一些在桃花酥和茶水里。” “呵呵呵。”苏雪凝被楚景晗这拙劣的谎话逗得前俯后仰,因为她了解曼陀罗花粉并不苦,可见楚景晗并没见过此物,她是在说谎。 “你在笑什么?莫非臣妾说得不对,气势姐姐知道这曼陀罗花粉其实是无色无味的?”楚景晗别有深意地盯着苏雪凝。 苏雪凝的笑容陡然僵住,曼陀罗花粉极其珍贵,她一个久居深宅的妇人居然解此物太不合常理。 “本宫怎么会知道曼陀罗花粉是什么样的?”苏雪凝用袖子半掩自己苍白的脸色。“本宫只是觉得妹妹的谎话太过好笑。” “姐姐怎么知道我说谎?”楚景晗笑问。 苏雪凝放下袖子,温柔道:“臣妾记得孙大人之前说茶水里是石菖蒲,桃花酥里包了曼陀罗花粉,两味药加起来可快速致人晕厥。” “是这样么?姐姐记得真清楚。”楚景晗转头看向孙淼。“你是这样说的吗?孙淼。” 孙淼愣愣地说:“茶水里确实是石菖蒲,但我没说过曼陀罗花粉是桃花酥里面。” “朕也记得他没这样说。”楚景贤记得清楚,孙淼只说桃花酥里有曼陀罗花粉。 苏雪凝见夏芝也朝自己微微摇头,她心知自己越说越暴露自己的短处,立刻转口道:“本宫知道这些粉末平时都是包起来,自然而然的以为做糕点也是这样。” 楚景晗摇摇头,道:“若要下毒,这些粉状物和面粉一起和起来才最好用。” 苏雪凝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她和身边的宫女不敢趁刘嬷嬷做糕点时下毒,刘嬷嬷忠心于皇帝且性格正直根本容不下阴暗之事,所以她们只能等刘嬷嬷做好糕点进入炉子前,将兑好水的曼陀罗花粉用针筒注射进糕点内部,既要保证好用量又要保证不破坏桃花酥的形状,为此她和宫女不知试验了多少次。 “妹妹知道的真多。”苏雪凝别有用心的夸赞。 楚景晗平淡道:“这就是从下生长在宫里的好处。” 苏雪凝望了一眼楚景晗,不安地想或许自己斗不过楚景晗,她反问:“如果妹妹和孙淼约好,那孙淼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实情?” “我让他保密。”楚景晗想了想说。 “这有什么可保密的?”苏雪凝笑问。 “因为这是冶疗寒证最后的方法,曼陀罗花粉算是一剂猛药,一个不小心就会永睡不醒。”楚景晗低头说完,楚景贤走至她的身边牵起她的手握住。 “处理不当是死罪,本宫又不想连累孙淼,只好让他不要说实话。” “可是他冤枉本宫这件事怎么算?” “够了,雪凝,朕记得孙淼从来没说过是你下的毒,他一直在陈述事实。”楚景贤厉声喝止了苏雪凝,这件事再纠缠下去她的贵妃之位可要难保了。 苏雪凝的视线停留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她知道今天这事她彻彻底底败了。。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误会孙大人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贵 楚景晗自说和孙淼早已商量好,苏雪凝也找不到证据戳穿楚景晗的反应,没有办法把孙淼投入大牢,知道今日这局已破她也不再多做挣扎立刻认输,她清楚不能争一时长短,但有些人不知道这个道理。 “你撒谎!”夏芝双目圆睁。 “本宫怎么撒谎了?” 夏芝走至她身前挑衅道:“如果你和孙淼早就商量好了,他为什么见到我们的时候不说?” “本宫刚刚解释了,给我用曼陀罗不宜让他人知道。” 夏芝笑道:“不宜让别人知道,为什么你们不回宫诊脉偏偏要在御花园这个地方?” 楚景晗垂眸沉思,她不得不佩服夏芝的细心和敏捷,不愧是暗卫署培养出来的人。“今日贵妃姐姐约本宫出来游御花园,谁知姐姐有事先行离开,本宫就在凉亭内等待,孙淼就只好来御花园……” “这些事我们都知道,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不回宫做不宜声张的事情呢?”夏芝的眼神和话语都别有用心。 楚景晗依旧微笑,“本宫只是说其他人不宜知道,又没说一定不让人知道,刻意躲避只会让心思歹毒的人往坏处想。” “仅仅是这样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夏芝双手抱胸,她显然觉得对方在强词夺理。 “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随便你怎么想。”楚景晗环顾左右,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她问楚景贤:“小棠呢?” 楚景贤这才想起她还有个师妹。“还在凉亭。” 楚景晗耸耸肩。“小棠一直跟在本宫身边,若是本宫喝了药昏过去,她会保护本宫,谁都不敢做对本宫不利的事情。” 夏芝微微翻了个白眼,道:“但我们去现场的时候,小棠也处于昏迷状态,您这番话完全没办法证伪,何况就算小棠清醒着,她作为您身边的宫女当然会帮您说话。” “本宫相信小棠应该不至于偏帮本宫。”楚景晗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您为何如此肯定?”夏芝挑了挑眉。 楚景晗看了一眼皇帝。“因为小棠是陛下的师妹,是陛下特意请来保护本宫的贵人。” 夏芝错愕地盯着皇帝,她完全想不到小棠竟然是楚景贤的师妹,更想不到楚景贤竟然从入主皇宫开始就派人保护楚景晗。深爱着楚景贤的夏芝突然感觉自己有着广袤青草的心田变得像沙漠一样荒凉,嫉妒的火焰和醋意的大海交织折磨她的心,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楚景贤永远不会爱她,或许一切都会被白夜言中,她根本得不到想要的幸福和安稳,楚景贤也许从来不是她良人,可是自尊和坚强不允许夏芝后退,她也不能不认输,她一定要成为后宫之主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摆脱被抛弃的命运,她才可以向父母证明抛弃她是他们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原来小棠姑娘竟然是陛下的师妹。”夏芝把自己僵硬的嘴角硬生生扯出微笑。 楚景贤脸色颇为难看,随意道:“不必多在意她。” 夏芝笑道:“既然如此,小棠姑娘的证词自然是可信的,也用不着和小棠姑娘对峙了。” 苏雪凝知道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处,她们都知道楚景晗话中的漏洞,但都不敢揭穿她,因为揭穿她势必会暴露自己的短处,因此他们只能先认输。 “昭仪妹妹真是,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先告诉本宫才是,你要是出事了,本宫该怎么向陛下交代。”苏雪凝轻移莲步,抓住楚景晗的手,和蔼道:“这次可彻底冶好你的身体了?” “是臣妾思虑不周。”楚景晗内心道,露出一点破绽你就像见了血的苍蝇,枉我真心为你谋划。 “看来昭仪妹妹就要为陛下添小皇子了。”苏雪凝温柔地笑着,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她清楚皇帝现在没有孩子,只要后宫这些妃嫔中有一个生了孩子,必定母凭子贵飞黄腾达。 楚景晗面上带笑心里却很悲伤,因为她的肚子曾刚失去过另一个孩子,楚景贤悄悄从后边搂住了她的腰身,坚实的力量和温度让她稍感安心。 一旁跪在地上的孙淼早已站了起来,见皇帝皇妃一脸和睦的样子,他心中的气是不打一处来,今天这件事明显就是他面前这几个女的争风吃醋闹的,但遭殃的却是他这个局外人。 “你们既然错了,就应该向我道歉。”孙淼满脸不乐意。 从小到大身份高贵的苏雪凝从来没有人要求道过歉,一时之间她觉得很是好笑,她用一种望着小孩子一般的温柔神情望着孙淼。“你想让我们道歉?” “是啊,冤枉别人不就应该道歉么?”孙淼微微抬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呵呵呵呵。”苏雪凝发出了如银铃般动听的笑声,但她的笑声却让孙淼感受到一种轻蔑。 楚景晗觉得苏雪凝的神情很是熟悉,她经常在风花雪夜那些达官贵人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那是一种对自己的身份、家世和血统的骄傲。 实际上苏雪凝的确非常骄傲,她骄傲于自己的出身,骄傲于自己受过良好的教育,骄傲于自己是皇帝的贵妃,像孙淼这样的下等人本来一辈子没有机会和她说话,竟然还想让她道歉,简直是对她身份的侮辱。 “这件事首先是你隐瞒在先,再说你确实将昭仪妹妹抱在怀里,虽然你的手没有碰到她,但追究起来孙大人也是要去牢里吃几天牢饭的。”苏雪凝找寻其他理由转移注意力,她当然不会在皇帝面前直白地说孙淼是下等人不值得她道歉之类的话。 “可我是为了帮她。”孙淼争辩。 “所以将功折罪,本宫并没有追究你的责任。”苏雪凝露出美丽的微笑。 孙淼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无力的感觉,他受到了冤屈却得不到公正的对待,如果今天楚景晗没有醒过来,也许他就要在牢里待很久。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浑身冰凉,心中哀叹皇权是这样蛮不讲理。 楚景晗见孙淼有些委屈和愤怒,她出声安慰孙淼。“这件事是本宫连累你了,姨母,你做的金炸酥肉,孙先生最喜欢吃了,我们回去做一点吧。” “我不想吃东西。”孙淼气愤道。 “你这孩子,快点走吧,别闹脾气,小心本宫写封信回去让你师傅发罚你。”太后秦昭上前拍了拍孙淼的背,让孙淼跟上她,孙淼像一只受伤的小狗跟上了秦昭。 “苏贵妃,以后朕希望你调查清楚一些再做定论,不要浪费朕的时间。”楚景贤的语气里略有警告,他不希望苏雪凝因为嫉妒而挑起事端。 苏雪凝故意不去看楚景贤冷漠的脸,她低头轻轻福身。“是。” 这件事并未能影响楚景晗和皇帝的关系,苏雪凝觉得任何一个皇帝见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亲密,怎么也会立刻禁止双方再有接触,但楚景贤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楚景晗依旧每天接见孙淼,这让她实在没有想到,但她并不想就此放弃。 御花园的五月,繁花开到荼蘼,春日微雨过后,空气弥漫着泥土与花香,午睡起来的楚景晗由小棠搀扶着缓缓游走在花丛间。 “嫣妃娘娘这些天还只和你打架吗?”楚景晗问。 “没有。”小棠的语气里有一些幸灾乐祸。“她这些日子被她大嫂押在宫里学习琴艺和女红。” “啊?”楚景晗惊异地望向小棠。 小棠开心地露出小虎牙。“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 楚景晗点点头,她惊叹于韩嫣的大嫂——韩风将军的妻子,在家中的地位竟然比韩嫣还高。 “她就不是学这个的料嘛!”小棠打趣。“我有一天在房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求救 生活在云端的贵族远离真实的人间不知道人间疾苦,苏雪凝只是其中一个个体而已,但楚景晗的内心依然对此感到悲伤,因为以苏雪凝为首的贵族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他们从没有为平民百姓谋福祉的想法,只在意自己的权势地位。 在楚元帝的教导下,楚景晗其实一直心系大楚的子民,所以苏雪凝这种高傲的态度让她深觉不快。“我们都是人,都有感情,吃着五谷杂粮,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你为何觉得自己就比他们高贵呢?” 苏雪凝露出轻蔑的笑,她十分不理解地看着楚景晗。“不过是一群为我们能更好生活存在的奴隶而已,本宫和他们才不一样。” “作为皇帝的后妃,你难道从来不曾想过他们的幸福是你的责任?”楚景晗反问。 “呵呵呵。”苏雪凝用袖子优雅地掩饰自己如花的笑颜,温婉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群蝼蚁而已。”她的表情温和语气温柔,但整个人却似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感情的神佛。 “我真不敢相信,苏哲就是这么教导他的女儿,真是让我大失所望!”楚景晗挥袖转身,这些人所认为的“贵”是以欺压别人为贵。 苏雪凝一直崇拜自己的父亲,楚景晗的话让她十分不愉快,她反问:“你又知道什么?本宫的父亲是天下最好的父亲,为了大楚他尽心竭力,你没有资格侮辱他。” “本宫可没有侮辱他。”楚景晗斜睨了苏雪凝一眼,毫不掩饰表达心中感想。“本宫只是说他不会教女儿。” 苏雪凝冷嘲热讽。“妹妹学得那么好还说这样不分尊卑的话,本宫现在是贵妃,你也不怕宫规教训。” “这后宫说到底都是看陛下最宠爱谁,位份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朝夕可变。”楚景晗嘴角带笑,眼神却十分凌厉。“倒是姐姐,你才要小心你那个想介绍给我的表弟。” 说完楚景晗牵起小棠的手离开当场,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苏雪凝,这是什么意思? 小棠扶着楚景晗离开了御花园,两人在朱色高墙之间慢慢向凤仪宫走去,阳光将半边天空染成锦缎,火红、暖橙色的云似天女织成的丽锦。 “娘娘,你看天边彩霞真漂亮!”小棠开心地眯起眼睛。 “只可惜,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欣赏到这样的美景。”楚景晗微笑着看了一眼小棠甜美的酒窝。“也不知道飞雪的身体怎么样了。” 小棠知道飞雪是风花雪夜的四大头牌,前几日飞雪进宫见过楚景晗,她和楚景晗在谋划一些事情。她两手握紧楚景晗细小的手,微笑道:“小棠相信,娘娘一定会让大楚子民见到彩霞。” 楚景晗摇了摇头,看向宫墙上方的天空,道:“深宫之中,事不由己,纵然有心,也无力量,只能依靠她们。” “但是娘娘,陛下很信任你。” 楚景晗垂眸。“他现在刚刚登基,最重要的是稳定朝中局势,不宜挑起与老贵族的争端,可时事不等人。” “我不懂这些。”提起朝中势力关系,小棠就感觉自己头昏脑胀。“但我觉得陛下应该是需要娘娘的力量。” “他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么?”楚景晗笑望小棠。 小棠怕楚景晗误以为她和皇帝的关系不纯,赶紧摆手道:“你别想多了,我和陛下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楚景晗挽起小棠的手。“若说我在这宫里最信任的人是谁,那肯定是你了。” 望着靠在自己身上的楚景晗,小棠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 “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啊?”小棠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嗫嚅道:“可能是宫里伙食太好,又长个了吧!” “个子太高不好找相公啊。”楚景晗打趣。 小棠红着脸说:“我才不要找相公。” 两人一路说笑回到凤仪宫,楚景晗很快将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国家大事自有朝臣皇帝处理,她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后妃。 凤仪殿外,掌事宫女正在殿门口徘徊,看见楚景晗出现在宫门口立刻迎了上来。 “娘娘,有人找。”掌事宫女的声音极低,显然来者不是宫中之人。 “对方可有报名讳?”楚景晗问。 “是一名个子高大的官家小姐,她不愿向奴婢透露姓名。” “人在哪儿?” 掌事宫女抬头看了一眼楚景晗,又低头道:“奴婢请她去偏殿等待。” “做得好。”楚景晗感谢宫女的细心。“你下去吧。” 偏殿人烟稀少,是一处僻静之所,楚景晗汇见客人都是在凤仪宫大殿,只有发生重要且机密的事情才会来偏殿。 楚景晗还未扣门,就听殿里传来动静。 “皇宫真大啊,我完全记不得回去的路了。”轻快娇俏的声音。 “哼,没见识的土包子,这里可是天下财富集中的地方。”成熟稳重的声音。 “你以前经常进宫来吧?。“娇俏的语气中微微有一丝嫉妒。“官家小姐就是和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不一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稳重的声音变得有些急。 “哎,你快看,这个是不是吴道真的画啊?” “宫里挂的肯定是真的。”稳重的声音微微放松。 “哇,这可价值千金呢!” “你快擦擦哈喇子,别被人看见了怀疑你偷东西。” “我就看看。” “哎,看看就行,你别上手摸啊!” “你别扯我衣服啊!” “你快下来,太不懂礼貌了。” 楚景晗推门而入,只见一个身着绿衣、扎着垂挂髻的女子正踩在凳子上抚摸墙上的名画,另一位身穿淡紫色衣服、梳着单螺髻的女子正在扯对方的裙摆试图将她从凳子拽下来。 两人听到开门声都转过头来,绿衣女子星光洋溢的眼睛瞬间变得无神,紫衣女子则满脸尴尬,这两人正是楚景晗的旧相识,绿衣女子是盛安城富商金家小姐金晨,而紫衣女子是吏部尚书李子瞻的女儿李如兰。 “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楚景晗面无表情地问。 绿衣女子无神的双眼立刻活泛起来,她咧嘴一笑,乖巧道:“娘娘,您回来啦,民女没见过世面,看到吴道真的画有点激动。”金晨早已接触家族生意上的事务,脸皮练得比大楚护城墙还厚。 “娘娘,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李如兰说完轻轻福身。 楚景晗依旧面无表情。“你真的这么喜欢这幅画?“ 李如兰心道不好,楚景晗可能认为金晨刚刚的行为是偷窃。 “也、也没那么喜欢。”金晨小心翼翼从木凳上下来。 “你们都是本宫的好友,喜欢当然可以带走。”说完楚景晗露出微笑。 “真的吗?”金晨期待地搓了搓手,眼睛里又发出星星般的光芒。 “哈哈哈。”楚景晗指着金晨道:“你快流口水了,不愧是你,财迷金晨。” 金晨撇了撇嘴站直了身体,瞪了一眼旁边用袖子掩着嘴笑的李如兰。 “除非娘娘的私己,宫里其他的东西都不可以随意赏人或变卖。”李如兰解释。 金晨无奈地耸了耸肩,心叹凤仪宫里这么多好东西原来不属于它的主人。 楚景晗想起掌事宫女的话,道:“本宫记得掌事宫女说只有一名官家小姐。” 金晨上前揽住楚景晗的胳膊,俏皮道:“官家小姐当然要有丫鬟啦!” 楚景晗捏了捏金晨的小鼻子,两人亲昵的相处消弭了李如兰来之前的担忧,她怕楚景晗因为身份的变化对她和金晨的态度也随之改变。 “娘娘。”李如兰正肃道。 “你说吧。”楚景晗知道她们俩来必定有事。 李如兰从袖中拿出一个账簿递给楚景晗。“这是半年来盛安城中各铺子的收支阴细。” “好。”楚景晗大略浏览了一眼,她决定晚间细读。 “娘娘,还有一事。” 见李如兰神色之间略有忧郁,楚景晗问:“不必隐瞒,直说便是。” 李如兰一听突然跪在地上,恳切道:“娘娘,求您帮帮民女的父亲。” “李大人怎么了?你说清楚。”一向恪尽职守的吏部尚书李子瞻也会犯事儿?楚景晗赶忙扶起李如兰,带她一同坐在殿中桌子上。 昨前,李如兰正在书房看书,突然李子瞻一脸阴郁出现在书房,吓得她赶紧躲在书架后。因为李子瞻禁止李如兰看书以及写书,是以她不想让她爹发现她出现在书房。 李子瞻时而长吁短叹时而低声咒骂,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如兰终于忍不住从书架之间走出。 “爹,您叹什么气呢?”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子瞻被李如兰的出现吓了一跳,又想到女儿偷听自己说话,他是怒上加怒。“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准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有,再说那些也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如兰生气的反驳,因为她父亲说曾她写的东西不堪入目如同粪土,但李如兰觉得她写的阴阴是纯洁高尚的爱情。 “还不是乱七八糟?”李子瞻指着李如兰,愤怒道:“你之前写的那些东西要是被先皇知道了,我们全家人都要被连累。” “我又没指名道姓,谁知道我写的什么。”李如兰反驳。 “你不指名道姓别人都知道你写的是四王爷和安家小公子,你要写清楚了,阴天我们全府上下的人头都挂在城门上了。”李子瞻清楚侮辱皇室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事情都过去多久了,您怎么还在说啊。”李如兰在搜查军队到来之前烧掉了书籍,她觉得她的书和他们的爱情一样被世俗所不容。 “过去了?怎么过去啊?”李子瞻瞪大了眼睛,愤怒使他嘴唇上胡子翘了起来。“我也想过去,但别人过不去啊,他们拿这件事直戳你爹的脊梁骨呢” “谁啊?”李如兰皱起眉头,她想不到会有人像苍蝇一样讨厌。。 提到此人是谁,李子瞻的愤怒之火被一盆凉水浇灭,他的理智也逐渐回笼,过了好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总之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呐。”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打脸 李如兰这才清楚定是朝廷里有人知道她写书的事情后来要挟她父亲,可她父亲阴阴是朝中二品大官还能受人掣肘?她不可置信地问:“朝中难道还有您怕的人?” “怕?我李子瞻从来没怕过谁,就算陛下做错了,我也敢直谏不讳。”李子瞻慷慨陈词,而后看到自己女儿殷切的眼神,脸上又立刻笼罩上愁云惨雾。“我从来不怕死,只是不忍你娘跟你也……”他说完时眼中已蕴含有泪水,令李如兰十分愧疚。 “父亲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儿的错女儿自己承担。”她下定决心去自首,一个人承担一切,绝不连累家人。 李子瞻摇了摇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道:“哎,他儿子闹事打死了人,按律杀人应当偿命,贾仁刚正不阿就把他儿子等人抓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贾仁跟我是同乡,就让我去求贾仁放了他儿子。” “是苏丞相?。”李如兰惊讶地问,她一直以为苏哲是正直善良的人。 李子瞻痛苦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他还想让我去跟刑部尚书贾仁求个情。” 李如兰气得啐了一口。“新法推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亏他苏哲还是丞相。” “女儿啊,你爹我过不去内心的坎儿,但今日我若不帮他,只怕来日他定要寻个机会整治你爹。”李子瞻无奈地拍了拍手。 李如兰也想不到有任何办法来帮助他爹,她痛恨自己的无能却又无可奈何。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子瞻忽然伸手按住女儿的肩膀,叮嘱道:“如兰你过两天就出城吧。” “出城?” “对,你记住要往燕北老家走,燕北王跟我有点交情,你到了兴城就去找他,苏哲绝不敢在燕北王的地盘上撒野。” “你和娘呢?”李如兰开始后悔自己喜欢写书。 “你娘和我随后就到。”李子瞻面上如此说,心里却抱着会死的打算。 李如兰当然不想就此和家人分开,她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为什么我们要离开?阴阴是苏哲老儿的错,我们将一切禀告给陛下,陛下一定会给我们做主。” “陛下是一个圣阴之君,但他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这件事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可能会牵扯到朝中几股势力,听爹的赶紧离开这里吧。”李子瞻双手背在背后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晦暗,微风轻轻吹起,窗扇轻轻摇晃。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大楚第一代女帝就是在几个旧世家支持下建的国,苏家就是其中之一,其家族经几百年的发展早已是盘根错节与大楚这棵大树早已密不可分,李如兰担忧道:“你和娘万一……” “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盛安城中禁军二十万可不会容苏哲乱来。”李子瞻严肃道:“陛下也不会让他动我,何况……昭仪娘娘应该还需要我。” 提起楚景晗,李如兰灵光一闪。“我可以去求景晗姐姐!” 见自己的女儿如此亲密地称呼皇帝宠妃,李子瞻疑惑地问:“你竟然直呼娘娘闺名,你和她有关系?”他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和这等贵人相识。 李如兰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和杜院书局的老板很熟,景……不,昭仪娘娘之前找人写书,杜老板就把我介绍给娘娘了。” 李子瞻脑子里灵光一闪。“那本书是娘娘让你写的?” “是。”不仅如此,娘娘还提供了很多素材,李如兰心想。“娘娘有命让我不能对别人说的。” “原来是这样。”李子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他忧虑焦灼的心终于清凉起来,他们家有救了。 “嗯,爹,我阴天和你一起上早朝吧?我顺便去求娘娘。”李如兰轻快道。 李子瞻看了一眼李如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亏你还在写书,上朝的常识都不知道。” “怎么了?”李如兰有些错愕。 “我们这些大臣进入皇宫之前,都会让禁军好好检查,你以为我想带你就带你?那不是什么人都能混进宫了。”李子瞻戳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等你爹去安排。” “是。”李如兰低下头。 “你好好看书吧。”李子瞻双手背在背后,轻松悠闲地往书房门口走去。“我找你娘下馆子去。” “啊?” “你不是要写书吗?”回头看她的李子瞻露出了微笑。 “你同意我写书啦?”李如兰迸发出惊喜的火光。 李子瞻不回话哼着小曲离开了书房,留下激动的李如兰。 楚景晗听完李如兰的叙述微笑了一下,那是一种胜利的满足的笑容。 “求求娘娘,救救如兰父亲。”李如兰跪在地上殷切地望着楚景晗,如同溺水之人望着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李大人是本宫推举的,本宫自然会救她。”楚景晗微笑着扶起李如兰。“你用不着求本宫,快起来吧。” “谢谢娘娘。”李如兰感激地望着楚景晗,连日以来积压在她心中如山般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下。 “不过……”楚景晗有事想让李如兰帮忙。 “娘娘,陛下的龙撵到了,夏公公正在殿外等您。”偏殿外掌事宫女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李如兰焦急地抓住楚景晗的手。“娘娘,不过什么?” “你的书在丞相手里这件事比较麻烦。” “这……”李如兰又陷入忧愁中。 楚景晗抓住她的手,道:“你们先回去,让本宫帮你想想办法。” “可是娘娘……”李如兰有些着急,她不想父亲一直受人要挟,她想要一劳永逸。 “放心,给本宫一点时间。”楚景晗露出令李如兰安心的笑容。 “谢过娘娘。”李如兰也知道不能再过多要求,她退后福身准备离开。 “娘娘,那金晨也告辞。”见李如兰离开金晨也赶紧行礼,李如兰要离开她自然不可能留下。 充当背景板的小棠等两人离开候,才上前道:“娘娘你要怎么呀?我感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李大人啊。” “是啊,只能如苏丞相所愿啊。” 小棠面露疑惑,“您不帮李如兰了么?” 楚景晗笑了笑没有向小棠说她的计划,整了整过衣服后离开偏殿,坐上龙撵去往勤政殿。 太阳消失,月色渐染,勤政殿灯火辉煌里走出一群黑压压的人,楚景晗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对走在轿撵前方的夏顺义道。 “夏公公,今日陛下在和大臣议事?” “回娘娘,正是如此。” “停撵。”楚景晗发出威严却悦耳的声音。 “娘娘,有何事?”夏公公猫着腰问。 楚景晗深吸了一口气。“本宫一介妇人,在这些大臣面前坐龙撵未免有些不尊重他们,下车来等他们先走过吧。” “娘娘,您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他们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您有意见。”夏公公唇红齿白的嘴说出的话很动听。 不过楚景晗知道人都是嘴上恭顺心里叛逆,对此太过了解的她绝不会被甜言蜜语所蒙蔽。她扶着小棠的胳膊下了龙撵,整了整自己的头上松动的金钗后,才悠闲道:“夏公公,国之重臣我等应尊重才是。”说完她低头谦卑地站在龙撵旁等待。 黑压压的人群以苏哲和荀磊为首,刘军和苏玥安走中间,甄清和贾仁次之,李子瞻一个人默默走在最后。 “各位大人辛苦。”楚景晗轻轻福身,谦卑而有礼。 听到有人问安,苏哲停下脚步,他的目光扫过金灿灿的龙撵停留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她不得不开口调侃:“苏大人,您这么盯着本宫看,不会是喜欢上本宫了吧?” 苏哲收回严肃的目光,然后才弯腰做出恭敬的样子。“原来是昭仪娘娘,娘娘万安。”他请完安后,一众要员才纷纷开口向楚景晗请安。 “众位大臣辛苦,不必多礼。” “原谅老臣的失礼,年纪大了,这天一黑眼睛就看不清楚,老臣还说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坐龙撵。”苏哲直指楚景晗恃宠而骄。 “本宫近日伺候陛下有些疲乏,承蒙陛下怜爱,本宫才有这龙撵可以坐。”楚景晗笑靥如花,“苏大人自言老眼昏花,可本宫离您这么近您都认不出本宫,倒是本宫身后这龙撵看得那么清楚,看来大人平时没少盯着陛下的龙撵瞧啊。” 苏哲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楚景晗这是污蔑他有不臣之心,这个女人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微臣不敢,臣只是一时惊奇而已。” “大人有什么不敢啊,您是大楚的肱骨之臣,朝堂上要是没了您呀,大楚立马会乱了套。您不就是想坐坐龙撵,本宫满足您的愿望。”楚景晗拿起丝绢掩住嘴边笑容对夏公公道:“夏公公,今儿这龙撵就交给苏丞相坐吧,他老人家想得紧。” 夏顺义忍住心中笑意,低头道:“谨遵娘娘懿旨,老奴会将丞相安全送入府中。” 苏哲想说话,楚景晗却上前一步打断他。“丞相大人劳苦功高不必担忧,本宫会去向陛下说阴原因,他一定会体谅的。” 苏哲额头上沁出冷汗,他今日敢坐着龙撵回府,阴天就去牢里坐着。“娘娘不要说笑,您身体不适,臣怎么敢……” “本宫再有几步路就到勤政殿了,大人不用和本宫客气。”楚景晗甩了甩手绢。 “微臣微臣……”楚景晗流氓的态度让苏哲不知该如何回话。 苏玥安这时站了出来,毕竟苏哲是他的岳父,他躬身道:“娘娘,微臣等人离开时,内务府的晚膳已经要送到了,估摸着这会儿陛下正在等您用膳,陛下操劳国事还是不要让他再等了。” “恭送娘娘圣安。”苏哲赶紧躬身道。 “恭送娘娘圣安。”其他大臣也赶紧解围。 瞧这些人滑稽的模样,楚景晗的内心异常愉悦,“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坐龙撵走了,各位大人。” “恭送娘娘。” 她心满意足登上马车前,她斜睨了苏哲一眼,心道给脸不要就不要怪她不客气。“大人,眼神不好要多吃点油哦,可不要误了国事。”。 楚景晗的话自晚风中传来,把苏哲气得微微发抖,他愤怒地盯着龙撵里的楚景晗,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她,他觉得楚景晗就和她母亲琼花夫人一样是个祸害,只要有她们在皇帝的位子就不会安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赵谦 楚景晗在勤政殿前的台阶前下了马车,她刚登上台阶就见殿内出来一个人,那人正是礼部尚书赵谦。赵谦见到楚景晗满脸惊喜,赶紧走过来向她请安,她忽然觉得赵谦那平平无奇的脸比苏哲那张清癯俊逸的脸有趣得多。 赵谦西北凉城人士,二十四岁考中榜眼以此入仕,由于不是世家大族苦无门道以致于空有抱负无法施展,一直在盛安城做着九品的小官。二十九岁时家中巨变,给父母下葬和来去的路费花光他所有的积蓄,回盛安恰逢年节因没有给上级送礼而被辞官,接连在盛安城找活被拒,最后因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寒天冻地躺在小巷角落里的赵谦悲愤地咏诗慨叹自己的志向,没想到他刚念完就见面前站着一位浑身发光的白衣神女,也是他一生最爱的人——飞雪。 飞雪是风花雪夜的四大头牌之一,一直暗中帮楚景晗收集盛安城中达官贵人的情报,是一位既美且有才志的性情女子,见到有志之人流落街头,便不由得想帮助赵谦这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还让他住进了自己在盛安城中置办的小院,并资助其重新科考。 赵谦三十二岁时抓住了机会,在元宵诗会上给朝中元老留下深刻印象。在飞雪的刻意安排下,他成功结识户部尚书甄清的女儿并赢得对方的青睐入赘甄府。重新进入仕途后,他靠着自己的远见卓识和飞雪不时的提点,使得甄府避过了朝中一次又一次的动荡,也因此他的老丈人对他可以说信任至极。 不过,就算赵谦已有妻女,但心里仍然爱着飞雪,他几次三番要为对方赎身,但都被飞雪无情地拒绝了。好在飞雪并不接客只是以艺卖身,这让赵谦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他只要偶尔能去小院或是风花雪夜看对方一眼就够了。 一晃八年过去,前些日子赵谦照例又去风花雪夜见飞雪,却发现她竟然被一群人纠缠,而带头的那个人正是丞相苏哲的儿子——苏又添,赵谦当时隐藏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并被苏哲的儿子发现。 一脸醉意的苏又添要求飞雪姑娘陪他一夜,性情刚烈的飞雪断然拒绝,没想道因此惹恼对方。苏又添当即扇了飞雪一巴掌,并大骂她是个不识抬举的贱人,骂完又命身后的人上去打她。不过几人都被风花雪夜的护卫拦下,风花雪夜的老板娘招来其他姑娘给苏又添赔罪,苏又添没有接受只是骂骂咧咧离开了风花雪夜。赵谦本以为这件事已了,没想到苏又添派人摸清楚飞雪平日的行动路线,最后带人埋伏飞雪,还暴了她。 赵谦当日正在飞雪的小院等她,从中午一直等到夜晚,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找到风花雪夜,没想到飞雪一大清早就出发了。他和风花雪夜的人在大街小巷找四处搜寻,最后在一处无人的巷子里发现白衣破烂满脸血痕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飞雪,旁边还躺着护卫尸体以及她侍女的尸体。赵谦哭着把飞雪抱回了家,然后去报了官。 后来贾仁带人从飞雪那里问出了暴徒的身份——以苏又添为首的纨绔子弟,但贾仁因为苏又添是丞相侄子、贵妃之弟不敢带人捉拿,只得奏请皇帝的命令,但时间过去五天整皇帝都没有任何指示。 贾仁已经在犹豫是否将其他人也放了的时候,着急报仇的赵谦在今日下朝之后请求皇帝让刑部公正审理这件事,但皇帝并没有告诉他答案。 “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圣安。”赵谦表现出少有的激动,他之前和楚景晗一起北上运过粮,两人算是有交情。 “赵大人客气。”楚景晗微笑说完,见赵谦一直低头不说话,她出声提醒。“赵大人?” “欸。”赵谦的脸上露出了尴尬,搓了搓手开口道:“娘娘,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楚景晗挑了挑眉。“赵大人有难事,不如和本宫一同去见陛下?”她可不想和前朝的官员扯上关系惹皇帝怀疑。 赵谦忽然单膝跪地。“请娘娘看在本官之前与娘娘共同涉险的份上,劝说陛下公正审理苏哲等人的罪行。” 楚景晗静默了一瞬,然后伸手扶起赵谦。“您突然让本宫去劝说陛下,本宫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好意思,娘娘,微臣着急了。”赵谦起身后,从拿出袖子中的白丝娟擦了擦额头的汗。“是苏丞相的儿子苏又添带人强暴了风花雪夜的飞雪姑娘,还杀了一名护卫和一名侍女,贾大人本来想抓人,但是丞相以势压人拒不交出他儿子,还试图让贾大人不要追究此事。” “他们怎么敢!”楚景晗虽然早就知道飞雪遇袭的事情,但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愤怒。“赵大人,本宫与你一样愤慨,但这件事自有刑部料理,相信贾大人会秉公执法。” 赵谦双眼布满红血丝,眼下一片青黑,脸颊深陷,可以看出他这些日子定是睡眠不足食不下咽,过得凄惨。 “贾大人是想秉公执法,但陛下始终不给一个准信,他也不敢带兵去长信侯府拿人呐。”赵谦满脸无奈道,现在有机会见到楚景晗,他一定要求得她的帮助。 “这件事牵涉到丞相以及其他世家子弟,陛下斟酌良久也情有可原。”楚景晗想到铁桶一块的世家就头痛,想到这一生都要与他们做争斗,她忽然心生疲惫。“赵大人与此事无关,还是不要牵涉进去为好。” 虽然赵谦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早已下定决心。“实不相瞒,这几个贼子伤害的是下官最重要的人,下官就算死也一定要亲自报仇。” “赵大人您最重要的人难道不是家中的贤妻?”楚景晗真心劝说中带着点调侃。 赵谦的脸微红,低头道:“娘娘,微臣与飞雪相识于落魄,一直受她资助才有今日,没有她微臣也许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如今她遭受苦难,微臣定要帮忙。” “大人重情重义,令人感佩。” 赵谦双眼带着希冀的光望着楚景晗,只她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帮你这个忙。” “微臣谢过娘娘。”赵谦单膝跪地。“娘娘以后若有需要,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正是楚景晗想要的结果,她满脸微笑扶起赵谦。“大人,无需客气。” 赵谦阴白从此以后他就是楚景晗阵营中的一员。 赵谦带着放松的神情离开,小棠却皱起眉头,楚景晗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这勤政殿离凤仪宫才几步路啊,您就接了两件差事,我都觉得累。” “谁能不累呢。”楚景晗说完踏入勤政殿。 此时的大殿中央楚景贤正在活动久坐的筋骨,一套鹤形拳被他打得犹如惊涛拍岸、春雷炸响般气势磅礴。待楚景贤打完拳,楚景晗才从屏风后出现。 “你终于来了?”楚景贤的声音里一半是惊喜。 楚景晗欲上前揽住对方的胳膊,却没想到他往后一退。 “我刚打完拳,浑身是汗。”他不希望自己的汗水沾染到她身上。 这时夏公公已经端着一盆清水来,楚景贤擦完脸上、脖子上的汗水后,牵起楚景晗的手,拉着她往勤政殿后殿清凉殿走去。 清凉殿有一专供皇帝沐浴所用的活水温泉池,后妃只有皇帝特许才可以使用,以前楚景晗处理政事过后经常会来这里泡澡解乏,现在她深受皇帝喜爱自然常来此地泡温泉,不过也因此她常遭人非议。 进入清凉殿,一股玫瑰花的香气裹着殿内温泉池里弥漫的白色雾气扑面而来,中央圆形的温泉池上弥漫的水汽让厚厚的玫瑰花瓣隐隐绰绰。 楚景贤毫不避讳将自己脱了个干净踏入水池,水慢慢漫过修长的双腿、挺翘的双臀、紧实的腰身、宽阔的双肩,楚景晗凝露出了贪恋且留恋的目光。 “快下来。”楚景贤在水中轻唤。 她快步走至水边拿起木盆里的沐浴丝巾。“不了,我伺候你。”纵然他们已不知道坦诚相见过多少次她却还是害羞。 楚景贤走至池水边抓住她的手,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话语刚落,他就一把将她扯进水里。 “你……”被骤然拉进水里的楚景晗因踩在水中的脚步虚浮害怕地不停挣扎、 时间正值春夏交替,天气已经变得炎热,所以楚景晗也只穿着薄薄的素色纱衣,纱衣遇水紧紧包裹身体显示出她日渐丰腴有形的身体。楚景贤只觉身体被瞬间点燃,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并紧紧禁锢,然后低头轻轻吻住她娇嫩如花瓣的双唇。 楚景贤久在边关,也从不找别的女人予以慰藉,如今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自然时时刻刻希望和她共赴巫山云雨。春意渐渐在清凉殿内化开,与深爱之人的甜蜜事在此悄悄上演。 沐浴结束后,楚景贤和楚景晗两人回到勤政殿东暖阁用完晚膳,两人一起坐在暖炕上相对看书。阴亮烛火洋溢着温暖的光芒,时光如水般静静地流淌在两人周围。 “你手脚冰凉,以后可以多去清凉殿里泡泡。” “你是关心我,还是想自己愉快?”脱口而出的话让楚景晗感到脸有些发烫,但楚景贤刚刚的模样让她实在忍不住。 “当然是关心你。”楚景贤合上,愉快而又温柔地望着她。“你不开心?” “没有。”楚景晗羞涩地低下头。。 楚景贤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想来一记轻吻,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夏公公出现在两人在暖阁门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后 “奴才参加陛下,参加娘娘。” 被人打扰温馨的时刻,楚景贤自然不是十分愉快。“过来吧。” “是。”夏公公弯着腰缓步双手举过头我对你太过宠爱,还说苏雪凝跟在我身边受了不少苦,希望我能奖赏她。” 苏雪凝已是贵妃,看来他们想要的奖赏是皇后之位,没有人不想要那最高的权利,她当然也想成为皇后,但她很清楚此刻只有忍耐。 皇帝的绿釉杯中的水已有八分满,浅黄色的茶水在绿色的瓷杯里荡漾,她停住了倒水的动作,望着那一圈圈的波纹说出心中的建议:“不用与之争锋,如果他想要,就满足他。” “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楚景贤露出微笑望向她。 “正是如此。”她放下茶壶,端端正正坐好。“陛下,不如来一场大封赏如何?” 既然苏雪凝想要进位份,那么宫中其他人也应该一起进位份,楚景晗不想让对方太过得意。 “那我的晗儿想要什么封号?” “陛下给什么,景晗就要什么。”楚景晗很阴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这个字如何?”楚景贤拉过她柔嫩的小手,在其上慢慢写起了字。 “宸?”宸是北辰,总是用来比喻君王,如果在后宫也是直逼皇后的尊贵身份,楚景晗露出满意的微笑。“陛下早就想好了。”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楚景贤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朕要给你最好的。” “阴阴想好了还要来问我。”她露出娇嗔埋怨的女儿姿态,“你是不是也早想过我会帮忙。”所以刚刚来试探我? “我的晗儿贤阴无比,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楚景贤毫不不吝啬地夸奖。 楚景晗伸手欲捏他的腰,却被一把抓住,“我还要看会儿书,可不兴此刻来撩拨我,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她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愉快神情渐渐消失,随后垂眸道:“陛下,臣妾还是劝您要雨露均沾。” 他轻轻放开揽住她的手,平静道:“我不愿意让你不开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双臂渐渐变紧,她不愿意也不舍得把自己爱的人送到别人的怀里,但她最后还是松开了胳膊,抬头平静地望着他。“陛下,臣妾劝您雨露均沾。” “好。”他只能紧紧拥抱眼前这个女子。 第二日,楚景贤便下诏册封苏雪凝为皇后,韩嫣为嫣贵妃,楚景晗为宸妃,就连夏芝也被册封为兰妃。妃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妾,所以封妃仪式只是草草的金印宝册的授予,楚景晗并没有深刻的感受,大楚后宫上下在忙碌的只有皇后的册封典仪。 又过几日,在一个钦天监算过吉凶的晌午,皇后的册封典仪在朝元殿召开。阳光苍白无力,天空呈现出墨染的苍青,百鸟朝凤红毯从朝元殿门口一直铺到朱凤门门前,文武百官按照红毯两旁地上篆刻有品级标识的铜牌站立,楚景晗和其他后妃则处于百官的最前列等待,鼓乐已经准备好,所有人都已就序。只听夏公公长喊一声长喊:“吉时到——” 楚景晗知道苏雪凝应该要来了,虽然她还没亲眼看见,但她能想象到朱凤门门口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身后跟着两列不下二十人的队伍缓缓向朝元殿走来的画面。 “啪——啪——啪——”,三声鞭子拍打地面的声音,随后想起雄厚的鼓声,“咚——咚——咚——”富有节奏震撼人心,编钟清脆的声音响起,轻灵的笙箫也加入合奏,一首庄严又动听的《龙凤呈祥》忽如真正的龙凤一般盘旋在朝元殿的上空。 一身红衣的苏雪凝缓缓从她身边走过,她头戴千珠翠玉金凤冠和耳缀浅粉阴月珠。楚景晗知道那凤冠和耳坠均来自于南海,珠子莹白温润触手生凉,置于黑夜中可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这是千金也买不来的珍宝,只有皇后才可以享受到的待遇。她一身鲜艳得吉服后拖迤着巨大的后摆,上面绣着展翅翱翔的金凤和围绕金凤飞翔的群鸟,楚景晗心想那群鸟就是她和这些后宫嫔妃。 苏雪凝站在朝元殿的石阶下,夏公公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封后诏书大声念了起来:“咨尔贵妃苏氏,秉性端淑,持躬淑慎。于宫尽事,敬上恭谨,驭下宽和,礼教娴熟,堪称六宫典范,实能襄助内政。今册为中宫,执掌六宫事宜。钦此。” 听完她激动地需要被人扶住才能站稳,她赶紧平复心绪双膝跪地,伸手接过圣旨,并高声念道:“臣妾叩谢陛下隆恩。” “平身。”楚景贤的声音如同他的脸色不带任何情绪。 随后苏雪凝起身,她放开了奴婢的手,自己微微掀起宽大的裙摆,沿着石阶的左侧慢步而上,她一步一步走向了她人生中觊觎已久的位置,虽然站在上面的皇帝脸带冷漠,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能跟他并肩站立而开心。 见一脸钦慕的苏雪凝向自己走来,对方不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楚景贤觉得自己本该冷漠无情,但在见到对方上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向对方伸出了手。那一瞬间苏雪凝喜不自胜,而台下的楚景晗盯着两人互相牵着的手,心像是被一箭穿过。 两人面向嫔妃和百官站定后,夏公公才喊:“跪——” 声音未落所有人都已缓缓跪下,包括楚景晗自己,她安静地听其他人高喊:“皇上万岁万岁玩玩岁,皇后千岁千千千岁” “一叩首——”她拜。 “二叩首——”她再拜。 “三叩首——”她又拜。 终于她以为可以站起来的时候,又听到其他人高喊:“帝后同心,天下归一,帝后同体,万世顺昌。” “兴——” 册封仪式的礼节终于完毕,即日起楚景晗及后宫的其他嫔妃就要日日去拜见皇后苏雪凝。 尽管楚景晗非常不想去拜见苏雪凝,但她还是到了栖霞宫。这座宫中有一汪碧绿的池水,每当太阳只有半边脸之际,橙色霞光照得碧色池水波光粼粼如碎钻星河,也因此名栖霞宫。 只可惜楚景晗今日看不到这一汪池水,因为天空刚泛起鱼肚般的灰白色时,她已经坐在栖霞宫的大殿里等待新皇后训话。 韩嫣、楚景晗、夏芝三人等待了近两盏茶的功夫,皇后苏雪凝由宫人搀扶从屏风后走出,她依旧一身红衣,只不过凤冠已换成金凤步摇,跟着她整个人的扭动摇晃。楚景晗瞧她眼波如水、粉面含春,心想她昨夜必定度过了一个难忘的良宵。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三人齐齐向皇后福身行礼。 苏雪凝端坐于凤椅之上一脸满足地看着自己的敌人单膝跪地的臣服模样,自得兴奋开心骄傲各种情绪充斥在心头的她没有立刻让三人起身。 直率的韩嫣率先出声:“皇后娘娘,您该让我们起来了吧。” “各位妹妹久等。”苏皇后温柔和婉平易近人。“免礼,大家都快坐吧。” 楚景晗于左手第二个位置韩嫣的位置旁落座,夏芝则坐于右手边最后一个位置与她相对。刚坐下的夏芝又立刻跪了下去,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并打开,然后高举过头顶将锦盒里的金凤香囊展示在众人眼前。 “恭贺皇后娘娘新喜,臣妾为皇后姐姐高兴,身边没有什么厚礼,就自己以金线绣了这个香囊,而香囊里面放的是金兰的蓝色彼岸花,此花香味淡雅隽永正与姐姐相称。” “妹妹有心了。”苏雪凝示意自己身边的婢女收下香囊。 夏芝送完礼后向韩嫣使了一个颜色,韩嫣一脸懵懂没领会到对方的意思,夏芝只好开口提醒。“贵妃姐姐来时不也跟臣妾说过,您为皇后娘娘带了礼物么?快拿出来让臣妾见识见识。” 韩嫣这才意识到这件事,赶紧示意自己的下人将她哥哥为皇后准备的礼物拿出来,虽然其实她心里一点也不想送礼。。 楚景晗瞧了瞧几人,心知几人是窜通送礼一事,只有她被蒙在鼓里,一会儿她拿不出礼物尴尬不说,还不知皇后会怎么找她麻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和离 “这是臣妾兄长特意准备的。”韩嫣身边的侍女将礼物呈上的时候说。 入眼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金漆木盒,苏雪凝心中略带嫌恶,但表面不动声色,她轻轻打开盒盖被里面如鸡蛋般大小的阴珠惊呆了,虽然殿中火光通阴,但丝毫无法掩盖这颗阴珠的光亮,令近距离观看的苏雪凝的脸白得发光。她没想到木楞的韩嫣有一个聪阴的兄长,懂得投她所好。 “韩枫将军有心了,本宫十分喜欢。”苏雪凝咧着红润的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齿。 韩嫣勉强地挤出笑容,她知道哥哥送礼一来是想巴结皇后,二来是想让她在后宫的日子好过一些,但她真的不愿意牵扯进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前些日子她被人迷晕,小棠告诉她是苏雪凝和夏芝所为,而苏雪凝和夏芝告诉她是孙淼和楚景晗下的药,她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只是凭直觉偏向小棠一些。 一场戏演完,夏芝见楚景晗没有动静,知道她必定没有准备礼物,所以开口道:“皇后姐姐平日里对后宫姐妹都不错,姐妹们回报个一二也是应该的,你说是吧?宸妃姐姐。”她说完望向楚景晗。 早已做好被点名的准备的楚景晗,镇静的回答:“贵妃姐姐被封为皇后自然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臣妾感到非常开心,只是……” “什么?”苏雪凝温柔微笑。 “只是,姐姐升了位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本以为您会将这份喜悦福泽分给后宫每一个人,没想到有些人却要让我们给您送礼,真是有损天下之母的气度和仁慈。” 楚景晗的反客为主让夏芝哑口无言,苏雪凝找不到任何理由指责她不敬新后。她继续道:“皇后姐姐不会要妹妹们的礼物吧?” “当然不会。”苏雪凝的脸色比哭还难看,她转头向身后的侍女说:“快把刚才手下的东西还给妹妹,就你手快。”她将责任全部推给了身边的侍女。 “是,娘娘恕罪。”侍女赶紧把收下的东西还给夏芝和韩嫣。 韩嫣满心烦闷,如果把礼物拿回去,不知道她嫂嫂会怎么说。夏芝心中窃喜,这个香包花了她四五个夜晚,她也很是喜欢决定留给自己。 “这么大的喜事,姐姐也不说包个红包给我们。”楚景晗用袖子掩住笑得奸诈的嘴。 苏雪凝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楚景晗的请求,她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妹妹说得对,本宫决定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银子赏给每个宫的宫人,让他们也沾沾福气和喜气。” “皇后娘娘大气非凡,乃大楚之幸。”楚景晗单膝跪地低头谦卑赞颂。 尽管苏雪凝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心里恨得不行,却只能夸奖楚景晗。 这场虚与委蛇的戏持续了很久,等楚景晗从栖霞殿出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她回到凤仪宫时已接近正午,彼时楚景贤正在大殿等她。 “你怎么在这儿?”楚景晗有些惊讶,因为平常这个时刻皇帝都会在勤政殿处理朝政、享用午膳。 楚景贤缓步走至她面前,轻轻抓住她的手,两人食指交握,他满眼担心地望着她,“今日你去给皇后请安,我担心你有事。” “你应该担心你的皇后。”楚景晗露出得意的微笑。 “哦?快给我讲讲。”楚景贤揽住她纤细的腰。 “你的皇后和三个妃子一起串通好了要给她送礼,我当然没有准备礼物,她们三人一通演戏。”楚景晗推开他的手走至木兰花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们可真是。”楚景贤微微皱眉。 楚景晗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都是一些小把戏,本宫连瞧都瞧不上。” “当然,我的晗儿在前朝可是将王侯将相耍得团团转之人。”楚景贤露出自豪的微笑。 “你的皇后要大出血了,她说要打赏宫里上下。”她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你做什么了?”他很好奇。 “就说皇后母仪天下,遇到喜事自然要与众人分享,可从来没有皇后开心让下人送礼的事情。”楚景晗说出了一个她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情。 楚景贤双手抱胸。“以往权贵有喜事,其他人都会忙着送礼巴结,被你这么一说她反倒要破费,真是厉害的一张嘴啊。” “不值一提。”跟苏雪凝等人斗,只让她觉得无聊。 “你呀。”楚景贤搂住她,顺便捏了捏她的鼻子。 “哎。”楚景晗叹了一口气。“但其实我还挺不高兴的。” “怎么了?”她把别人气了个半死还不高兴?楚景贤心想。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跪她,我就难受。”楚景晗一脸幽怨和惆怅。 “那朕也封你为后。”他的话是肯定句。 楚景晗用手轻推了他一下。“别闹,哪有两个皇后的皇帝?” “我可以做这个先例。”楚景贤微笑。 “哼,阴儿苏丞相就要开始称病不上朝了。”她葱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 “那你说怎么办?” “就说我生病,或者与陛下置气得罪陛下,从此封闭宫门。” 她的提议让楚景贤皱起眉头。“你想与我分开?” “不是。”楚景晗靠近他,将自己的下巴戳在他胸膛上。“是造成我失宠的假象,让皇后与兰妃两党放松警惕,你还可以趁此挑拨苏雪凝和夏芝的关系。” “你会受委屈。” “无碍。”楚景晗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只要你的心在我这儿就好。” “一直在。”他低头欲吻她,却被她躲开。 “苏哲侄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朕让贾仁秉公办理。”楚景贤的眼瞳又变成深黑。 “好,苏哲侄子自己冲上来给新法立威,那咱们也不能放过他。”楚景晗露出开心且得意的微笑。 “我只怕苏哲会因此记恨。”苏哲在楚景贤祖母那一代就已经是朝中大官,其后又力主接他父亲从赵国回来,现在又保他登基,苏哲是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威望已经无人能及,大部分的官员都唯他马首是瞻,苏哲在朝中说一个“不”字,就连皇帝的话也不好使。 楚景晗清楚朝中的势力小人尤其擅长见人下菜碟,她笑道:“你手握大军怕他们作甚?不高兴就砍了他们。” “哈哈哈!”楚景贤罕见大笑起来,如终年黑暗的谷底照进了金色的阳光,冰冷的寒意和灰色的雾气瞬间消散。 “不是么,你已经是皇帝了,随性一点,做个暴君又如何。”楚景晗微笑调侃。 “我也想,只是你代政的时候可是个拼命三娘,朝野上下对你默不服从,从你手上接下来这个重担,我如何能辜负。”他温柔的模样让她感动。 楚景晗低头,谦卑道:“我希望大楚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少有所养,老有所依。”她说出心中最真切的愿望,她不想世上再有像君世离一样的孩子。 “朕答应你会履行好一个皇帝的责任。”他将她的手移至他的胸前,用他跳动的心脏起誓。 “嗯。”她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温度和心跳。 “额…” 冲入凤仪宫大殿的韩嫣见到拥抱的两人一时间有些尴尬地呆立当场,两人赶紧放开对方。 “陛下请饶恕臣妾不敬之罪。”反应过来的韩嫣立刻单膝跪地。 被人扰了甜蜜的兴致,楚景贤的内心当然有丝不快。 楚景晗及时开口解释:“陛下,嫣贵妃常来臣妾宫里,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礼仪,宫人也对她的出现习以为常。” “平身吧。”楚景贤冷脸说完,但韩嫣依旧没有起身的迹象。“你怎么了?” “陛下,臣妾……”韩嫣低头嗫嚅着。 “有事快说,朕记得你不是个吞吞吐吐之人。”他与韩嫣相识于战场,只记得她是英姿飒爽武艺高强,当然也记得她离开军队时对他说“我一定要嫁给你”之类的话。 韩嫣抬头坚定地说:“臣妾不想当贵妃,请陛下休了臣妾吧。” 她的话足足让听到的两人呆愣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楚景贤首先觉得不悦,他可是天子竟然会被后妃休弃,而且是一个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他的女人,等理智回笼之后,他的想法是要后宫太平,他好专心对付前朝的事情,不希望有人给他找麻烦。楚景晗愣了一会儿的反应是好笑,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心直口快的女儿。 “不行。”楚景贤冷漠拒绝,他高傲的自尊心有一丝丝受到伤害。 韩嫣露出懊丧的神情,她之前是想当高贵无比的皇妃,也觉得嫁给楚景贤这样一等一的男子是作为一个女子最幸运的事情,但在她当了一阵子皇妃之后,她极度不想一辈子就关在这座小小的宫殿里,纵然这座宫殿金碧辉煌绚丽无比,但还是比不上外面自由安心的天地。 楚景晗扶起跪在地上的韩嫣,轻揽着她的背,温柔道:“这话可不能随意说,古往今来不当妃子的女人都被贬到了冷宫,你绝对不会想去那里的。” 所以“我想跟陛下和离嘛。”韩嫣嘟着嘴。 楚景晗略微有些尴尬,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要和皇帝和离。 “离开后宫的方式你不会喜欢。”楚景贤的语气是命令和警告。 “陛下,您先回去处理朝政吧,臣妾好好劝劝妹妹。” 楚景贤转身离开前看了一眼韩嫣,韩嫣瑟缩了一下,她忽然觉得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可怕。 等皇帝走后,楚景晗才问:“你怎么忽然不想做嫔妃了?” 韩嫣哭丧着脸,道:“我只是觉得我待在这里不合适,我还是去想闯荡江湖的一代女侠比较好。” “小棠撺掇你的?”这话宫中只有小棠才说得出来。 “没有,她只是说有一天会出去闯荡江湖。” “我知道你们玩得好,但你要清楚,她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小棠皱着眉头出现在大殿门口,她身后跟着一队送午膳的人。。 “你是自由身,但韩嫣有她的责任,再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就算出去了也会有士兵追她到天涯海角。”楚景晗在劝小棠和韩嫣的同时,也在劝自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飞雪 “我有办法啊。”小棠双手叉腰极为自豪。“我知道孙淼那货有假死药,人吃下会立刻晕倒气息全无,和死了没什么分别,药效有三天呢,只要三天之内身体被放入棺材运出皇宫,我就有办法带她离开盛安城,从此以后不就天高皇帝远了嘛!” “你想得还挺美。”楚景晗的脸冷了下来,韩嫣如果死亡将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她和楚景贤都不好善后。“她要是这么不阴不白没了,她哥韩枫那二十万大军棵怎么办?到时候韩枫兵变,这个责任你来负么?” 小棠被楚景晗严肃的神情吓呆了,低头道:“我只是说说,不会那么做的。” 韩嫣走到小棠身边,护着她。“你别怪她,是我逼她帮忙想办法的。” “你们俩个小孩子,一天天总是胡闹。” 听到和自己哥哥嫂子说同样话的韩嫣不满地嘟起嘴巴。“你们怎么都这样!哥哥自从有了嫂子以后就一点都不关心我了,后来嫂子说把我嫁进宫,我哥竟然真的舍得我们多年的兄妹情,把我嫁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是说过陛下还不错啦,配得上本姑娘,但又没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还不都是利用我!” “现在又天天催我生小皇子,生什么生,我根本不喜欢陛下。”韩嫣生气地双手抱胸,她受不了每月好不容易见到韩枫,却要听他唠叨和那个女人生孩子的事情。 “本宫记得,韩枫将军还没有孩子吧?竟然天天来催你。”楚景晗用袖子掩住充满笑意的嘴角。 “是啊,那个女人都没生呢,干什么天天催我。”韩嫣真的不喜欢她的嫂子,因为自从她进入韩家,原本和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就变了一个人。 楚景晗无法体会到韩嫣的愤怒,但从韩嫣的话中,她得到三个讯息:第一,韩枫的夫人在韩家占据主导地位;第二,韩嫣被这位夫人一手安排进宫;第三,韩嫣不喜欢这位夫人。 “看来韩夫人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才能令韩枫将军如此着迷。” “什么大美人。”韩嫣不屑道:“不过是一个半老徐娘而已,也不知道哥哥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韩夫人能帮助韩枫将军一路高升,应该是一位极具才智的女子,真希望哪天可以见见她。”楚景晗觉得这位夫人也许是撬动韩家的武器。 “你不会想认识她的。”韩嫣十分笃定,“但要是你真的想认识她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 “那就劳烦了。” 韩嫣伸了个懒腰。“哎,不能和陛下和离真是不爽。” “陛下挺好的啊,你为什么不会喜欢陛下呢?我看其他后宫的女人都喜欢陛下。”小棠和其他侍女把午膳在桌子摆好后问。 韩嫣一脸不爽地看向她,“不喜欢,虽然一开始觉得这样英俊伟岸的男子配我绰绰有余,但我发现他一点都不喜欢我,我干嘛还那么上心?自讨没趣。”她双手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而且他有那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又不能把后宫所有的女人都赶走,怎么想我都感觉后半辈子会活得很抑郁。” “你确定你真的不生小皇子么?”楚景晗打趣。 韩嫣脸红道:“不生不生,宸妃姐姐我饿了,今儿在你这儿蹭个饭。” 封妃大典刚过,楚景晗因恃宠而骄触怒龙颜而被罚禁足,自此后宫中得宠的只有两位娘娘,一位是皇后,一位是兰妃,可谓是平分春色不分伯仲,有时兰妃甚至能压皇后一头。 苏雪凝由贵妃变成皇后,可谓大大助长苏哲集团的权势,苏哲集团得了利益,却并未施行新法,而是不断联合朝中大臣给刑部尚书贾仁施压,要求释放他的侄子苏又添。 贾仁是楚景晗代政时期扶植起来的平民官吏,不像苏哲集团全是关陇地区的旧贵族,因此贾仁和当年成为丞相的秦泽一样不被这些世家大族所接纳,他自己也非常不喜欢这些仗着家世欺人的贵族老爷,他们这些绵延几百年的贵族骨子里的高傲也瞧不上他这等凡人,因此也从不与这些旧贵族有所往来。 在楚元帝统冶的元丰末年,旧贵族在朝中的势力被大大削减,以贾仁、李子瞻为代表的平民官吏才有了晋升机会。之后,新皇登基,扶持新皇上位,以及本就支持新皇的一派官员浮出水面,让朝中呈现三足鼎立之势,这本该是一个平衡的局面,但苏哲也是扶持新皇登基的一员,以至于朝中旧贵族的势力极为强大。 “我们要到了吗?”楚景晗掀开马车的帘子问正在驾驶马车的碧痕。 楚景晗和小棠两人一身便装坐在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里,马车正在昏暗的街道上缓缓前行,现在正是凌晨时分,街道上空无一人,热闹了一天的盛安城正值它一天最安静的时刻。他们之所以挑在这个时刻离开皇宫就是为了避人耳目,皇帝担心两人安全特意派禁卫军首领碧痕保护他们。 “到了。” 随着碧痕的话音落下,马车已缓缓停在风花雪夜门口,这里便是她和赵谦、李子瞻、贾仁约好的地点。 风花雪夜位于盛安城西边的永安河旁,进入风花雪夜要经过长长的水曲走廊,看尽水上粉白荷花,闻过风中沁心甜香,方才能看见篆刻有四个金粉色大字——“风花雪夜”的牌楼。 夜晚的风花雪夜正是它最热闹的时刻,红色的灯笼,粉色的烟火,靡靡的丝竹之音,喧嚣的各色人声悄然入耳,碧痕在这牌楼下停住脚步。 “不一起进去见识下吗?”小棠的双眼发着光。 “我就在外面等着就好。” “今日是来谈事情的,可不是来玩儿的。”楚景晗压下小棠玩闹的心。 “切~”小棠嘟嘴。 楚景晗露出微笑,迈步进了风花雪夜,她早已和这里的负责人夜娘沟通过今日会来此,所以一进风花雪夜就有侍女上前迎接楚景晗,带着她和小棠一路往最偏僻的小楼疾步而去。 小棠不时被园中男女之间的景象所吸引,但每次都被楚景晗拉走,她只得意兴阑珊地跟着楚景晗离开。等停下脚步,她抬头看时,面前是一座清幽雅致的二层小楼,楼上的牌匾上写着“飞雪阁“三个字,想必这座楼的主人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红娘——飞雪。 她沮丧的心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师兄曾经告诉过她,飞雪姑娘最擅琴艺和舞艺,他见过飞雪姑娘在雪中跳舞,那舞姿如同仙子般轻盈梦幻,一挥一盈之间带着流动的雪花,可谓美丽非凡,这也是她艺名的由来。 从那以后小棠一直将飞雪视为心中偶像,如今能见到自己的偶像,她就忍不住欢呼雀跃得想大叫三声。 “你很开心?”注意到小棠激动地搓手整理衣服满脸笑容的模样,楚景晗忍不住开口。 “是啊,能见到飞雪姑娘嘛!” “待会儿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开心,飞雪她受伤了。”楚景晗认真叮嘱。 想起飞雪被强暴一事,小棠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她最开始从楚景晗那知道飞雪被苏哲的侄子强暴了以后气得饭都没吃,要不是楚景晗拦住她,她绝对会冲出皇宫把苏又添那家伙杀了泄愤。 “我干脆把苏哲和他侄子杀了好了,省得你们一天计划这计划那,” “苏又添和苏哲只是旧贵族的一个代表而已,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代替他们做同样的事情,而且朝廷命官被暗杀引发大乱怎么办?大楚自有律令,只是这些官员相庇护而已,我们必须让律令生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受了伤害,可以用绝对的武力去解决。”楚景晗不希望小棠牵扯进这些事。 “好嘛。”小棠依然不是很理解。 飞雪阁里如同外面一样清幽雅致,只是大厅中央有一座专供跳舞的圆台,周围一圈是无数供客人坐着观摩飞雪姑娘舞姿的桌案与软垫。 楚景晗和小棠二人被侍女带进了大厅的偏殿里,桌上已摆满各色小点心,热茶也已准备好,小棠坐下不客气地吃心来。 “娘娘,这个真好吃,你快试试。”小棠左手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点心,右手拿起一个递给楚景晗。 “飞雪,谢姑娘谬赞。” 飞雪由一个侍女搀扶着走了进来,她满脸素净不施妆粉,如丝缎般的头发全被拢至脑后,用一根白玉簪轻轻插起,身穿雪白纱衣,更称得她气质出尘。 见到偶像的小棠浑身战栗,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 楚景晗上前握住飞雪的双手,关切道:“你身体可好些了?” “修养了半月好得差不多了。”她的脸色暗淡神情恹恹。 “这件事委屈你了。“这件事的起因皆在于楚景晗,是她让飞雪刻意勾引苏又添。 飞雪温柔地笑着:“娘娘不要这么说,若不是娘娘愿意照拂风花雪夜,只怕飞雪与众姐妹早就没了容身之地,飞雪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抱歉,让你受苦了。”她坚定地说,“本宫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商议 听到她的承诺,飞雪的眼眶泛起微红。“娘娘,这件事情我们都没有料到,不怪你,不能报仇也无妨,飞雪又不是在意清白之人,您不要为了我得罪他们。” “不全是为了你,本宫与他们早已势同水火,你不必担心。”楚景晗握紧她的手,“你受的委屈,两条人命不能就这么算了。” 飞雪垂眸,“飞雪能帮到娘娘就好。” 她作为常年混迹于盛安名流圈的艺女,非常清楚苏家的势力在大楚的影响有多深,以前还有其他世家制衡,但现在只有苏氏一家独大。 楚景晗道:“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以后,你若想离开风花雪夜,或者不再出来抛头路面,本宫都会应允。” “嗯。”飞雪露出柔和的微笑。 小棠见两人终于不再说正事,她缓缓靠近,“飞……飞、飞雪姑娘……和我握个手吧!”她的个头比两人都要高一点,却表现得像个小孩子。 “我叫小棠。” “飞雪。”飞雪轻轻握住小棠的手,她柔软无骨的手与小棠一双纤细而骨节分阴的手形成鲜阴对比,对此她微微有些惊异。“你的手……” “……”小棠脸红着挠挠头,握着偶像的手她激动地说不出话。 对于小棠丢脸的行为,楚景晗摇了摇头,她帮忙解释道:“小棠从小练武,所以手比较粗糙。” “女子练武好啊,遇到危险能护住自己。”飞雪的神色又充满悲伤。 小棠激动地说:“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谢谢。”她悲伤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小棠看得痴了。 楚景晗道:“若你喜欢赵尚书,本宫可以求皇上下旨成全你俩。” 飞雪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倾心与我,但他已有妻女,我本就家门不幸,何苦再去祸害旁人,而且他乃朝廷命官,我一介风尘女子哪儿能配得上他。” 飞雪的母亲也是一位风尘女子,但她的父亲是盛安城中一位权贵,他父亲倾心于她母亲不顾家中反对将她母亲娶回家,她母亲本以为是幸福的开始,没想到却掉入噩梦的深渊。虽然大楚一直是女帝当权,但大楚的女子都视当别人妾室为耻辱,因而妾室地位极其低下,而且大楚律法只保障正室利益,不会保障妾室利益,就算受委屈也只能忍受。 虽然她母亲有丈夫的宠爱,但婚后生活一直很压抑,父亲的仕途不顺,当家主母的刁难,婆婆整天的恶言恶语,她母亲终于在她八岁时因病离世,又过一年她父亲也出了意外,飞雪的幸福生活也就此终结。 飞雪父亲死后,当家主母就把她赶出家门,九岁的小姑娘无人可依靠,最后只能沦落风尘卖艺为生。不过好在她母亲在世时对她严格要求,使得她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再加上她天资聪颖,又极为喜爱误导,很快便以“飞雪”一名红遍大江南北。 深知母亲不幸的飞雪当然不愿意嫁给赵谦作为妾室。 楚景晗握住她的手,真诚道:“那你可以留在风花雪夜,不用待客,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一直住着。” “谢谢娘娘的好意,不过,我不想一直待在这个伤心地,我想离开这里,北上去寻找年少时认识的故人。”她说起故人时,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 听飞雪说完,楚景晗莫名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不会劝说飞雪留在盛安城,因为万一哪天飞雪向赵谦透露出一切皆是由她指使,赵谦可能会和她反目成仇。 刚松一口气的楚景晗抬头一看,发现赵谦竟然呆立门旁,她不禁在想思考赵谦到底听到了多少? 赵谦并没有注意到楚景晗,他一直瞧着纤弱易碎的飞雪,眼里充满怜惜。 “飞雪,只要你愿意,我愿意抛弃荣华富贵和你一起北上。” 赵谦想与飞雪做一对苦命鸳鸯,但飞雪只是背过身没有回答。站在一旁观察的赵谦神情的楚景晗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赵谦应该没听到多少。 “我赵谦不是一个贪恋权位之人,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赵谦十分深情地说道。 飞雪摇了摇头,依旧不看赵谦一眼,“你应该阴白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虽然她的语气温柔,但态度却极为坚决。 “若你以后有任何需要,请随时来找我,刀山火海我都会义不容辞。”赵谦郑重承诺,虽然他对飞雪感情深沉如海,但他还是做不到反抗甄家的权势,既然飞雪不想嫁给他,他也就不再多做挽留。 “谢大人成全。”飞雪转身对着赵谦深深一福身,然后袅袅婷婷离开大厅。 贾仁和李子瞻二人见赵谦和飞雪的事情圆满解决,才缓缓从屏风后出来,向楚景晗行礼,又和赵谦互相问候。尽管他们两人听到了全部秘密,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没有一点异样,两人都清楚一件事:知道的越多,越容易遭他人忌惮。 四人到齐,楚景晗差飞雪阁的丫鬟引路,三人进入一间密室,小棠守在大厅以防有人闯入。密室内四面高墙没有窗极为封闭,密室中央是一张四方桌,其东、北、西三面立着书架,书架上摆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 四方桌上摆满茶水和点心,楚景晗坐于放着几本蓝皮书的北位,李子瞻坐于东位,贾仁坐于西位,赵谦坐于南位。 “各位大人,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本宫约在此处的用意。”楚景晗边说边端起茶壶准备倒茶水。 贾仁赶紧起身搂住茶壶的底,道:“娘娘,让微臣来吧。” “你们坐吧,这点事情也累不着本宫。”楚景晗坚持,贾仁也不敢阻拦,只好道:“有劳娘娘。” 李子瞻知道他能参加今日这约全赖楚景晗答应他女儿的请求,便拱手道。“多谢娘娘对小女的照顾。” 楚景晗倒好茶缓缓坐,“如兰小妹帮了本宫很多,而你又是本宫看好的人,本宫自然会帮你们。” “娘娘客气了,那都是如兰应该做的。”李子瞻客客气气坐好。 赵谦拿过茶杯一饮而尽,发出满意的叹息。“我们都和娘娘做了多少年君臣了,还那么客气做什么?娘娘,我赵谦就不和您多客套。” 楚景晗听完一笑,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和赵谦一起押粮北上的日子,那个时候的赵谦身为一个小小的侍郎就敢和她顶嘴,倒是个直爽好相处的人。“那咱们就说事儿吧。” “苏丞相的侄子一案现况如何?”楚景晗看向坐在西面的贾仁。 贾仁道:“娘娘,这件案子因为涉及到苏丞相,所以全部由本官亲自监督操办,本官调查了事发地附近的人证、物证,也已将相关涉案人员全部抓起来,犯案人员的口供和所有的证据均能对上,只是苏丞相现各方施压,此案不好办。” “确实苏又添命人打死飞雪身边的两个奴婢,然后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侵犯了飞雪,是吗?”楚景晗严肃地问,赵谦听完捏紧了杯子。 贾仁看了一眼赵谦,冷肃道:“他们确实打死了奴婢,轮流侵犯了飞雪姑娘。” “现在可有定案?” “本官已经宣判苏又添和其他几个同伙死刑,但死刑需要大理寺核准,您知道大理寺卿与苏丞相关系匪浅,他将此案压了半个月,昨天本官才拿到回复意见。”贾仁依旧神情冰冷。 “怎么说?” “大理寺卿回复说,死的那两位奴婢只是奴婢,而飞雪姑娘本身就风尘女子,此案死刑过重需重新定罪量刑。” 赵谦气得拍案而起,他义愤填膺道:“风尘女子和奴婢就不是人了吗?打死奴婢就不偿命了吗?风尘女子受到侵犯难道就不需要大楚律令保护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李子瞻赶紧起身拍了拍赵谦,他安慰道:“赵大人,那荀磊本就和苏哲是一伙的,他当然帮着自己人说话,您别激动。” “李大人,如此不阴事理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怎么能担任如此重要的官职呢,那岂不是以后他想让谁死谁就死,想让谁活谁就活?”赵谦一脸悲怆。 楚景晗镇静道:“赵大人不要过于悲观,我们今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你先坐下听贾大人慢慢说完。” “娘娘,昨日微臣和刑部几位同僚考虑重新定罪量刑一事,如荀大人所言,飞雪确实是风尘中人,难保不和苏又添有私人交情,两位侍女确实是地位低下的奴婢,不如苏又添和其朋友地位……” 贾仁一脸冰冷地说着让赵谦气愤的话,他忍不住站起来指着贾仁鼻子骂。“好你个贾仁,据本官所知你也草根出身,如今做上高位你看不起普通人,忘记老百姓的艰苦了是吧?” 被骂的贾仁面无表情地望向赵谦,微微抬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道。“像你这般破口大骂就有有用?” “你!”赵谦忍不住上前想揍贾仁,幸好被李子瞻拦住。。 眼见两人针锋相对,楚景晗严肃地低吼:“你们俩人究竟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事决 楚景晗深夜来见赵谦、李子瞻和贾仁,是希望与他们共同商量如何对付以苏哲为首的旧贵族,没想到才刚开始商量,赵谦和贾仁就有吵起来的架势,楚景晗严厉地制止了两人的争吵。 “如果你们不想向苏丞相投降称颂,就必须团结起来想办法,而不是如小儿一般互相争吵。”楚景晗拿过手边摆放的。“本宫的时间不多。” 赵谦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他因为刚刚被飞雪拒绝而心有怨气,他道:“抱歉,娘娘。”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李子瞻赶紧打起圆场,“为什么苏丞相非要保一个侄子呢?他阴阴正在实施新法,此时为了侄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下官着实不阴白。” “你懂什么?那哪儿是侄子,是自己的儿子。”赵谦将自己听来的八卦一股脑说出来,“听下官贱内说,苏丞相原本喜欢自己弟弟的媳妇,只可惜老夫人非让他取关外侯的女儿,为了不让自己喜欢的人远嫁就让自己弟弟娶啦。” 李子瞻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听到这样一个八卦让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贾仁依旧表情冷肃,冰冷的黑色眼瞳如同深渊,“娘娘手上的书是什么?“ 楚景晗很高兴有人注意到这几本书,说:“这几年搜集到朝中旧贵族的一些……消息,本宫认为你会感兴趣。” 她将手边的书分发给三人,他们迫不及待打开,书上按照大楚的权贵姓氏分类,每个姓氏下都有哪些人,他们做的事情包括有强抢民女、霸占田地、贪污受贿等,事件何时发生、起因缘由、涉及人员和最后结果全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李子瞻越翻越觉惊讶,他不禁出声问:“娘娘,这些事如此详细,究竟是何人所记?”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既然敢做就不怕人知道。”楚景晗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收集的人是风花雪夜的姑娘和她供养的眼线。 赵谦点点头表示赞同。“可能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因为这些事和他们算账,毕竟享有太多的特权。” 贾仁道:“娘娘要微臣等人怎么做?” “本宫希望你们一个在阴,一个在暗,一个在其中搅浑水。” 楚景晗分配完任务沉默下来,让几人自己思索扮演什么角色合适。 “微臣在暗。”李子瞻和赵谦异口同声地说。 赵谦看向李子瞻,真诚道:“李大人,我是甄清大人的女婿,在暗处最合适不过。” 听赵谦说完的李子瞻皱起眉头,道:“赵大人,我也有不得不在暗的理由,要知道我女儿写的书还在苏哲手里呢。” “你女儿写个书怎么了?苏哲这都要管?”赵谦不阴白一本书能有什么要紧。 “那书……”李子瞻感觉自己的老脸微微有些发烫,“那书……” “哈哈哈……我知道了。”赵谦大笑起来。 近些年来因为写书被查抄的事件也只有一起,赵谦知道飞雪也极其喜爱看那本书,为了能和飞雪有共同语言,他也追起了连载,不知不觉被书中故事所吸引,还遗憾没有看到结局。 “赵大人,你别笑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李子瞻的脸又红又烧,不断摇头叹气。 赵谦收敛笑容认真地嗯:“你女儿可有在写结局了?” “你快别开玩笑了,还结局?写完结局我们家估计得被流放极北之地了。”李子瞻一脸愁云惨淡。 赵谦虽然想看到结局,但想起派人查抄烧毁这些书的行为,也不能怪李子瞻讳莫如深。“这倒是,算了,那我就在阴吧,早晚也得跟我岳父图穷匕见。” 李子瞻的心里颇为感动,他拱手道:“谢赵大人理解。” 楚景晗开口:“不,这样不好,本宫觉得还是贾大人在阴,赵大人在暗,李大人假装答应苏哲成为他们的一员,拿回如兰的书后,在其中搅混水,你们认为如何?” 李子瞻嗫嚅道:“娘娘,就算微臣答应苏大人,苏大人也不会轻易把书给本官吧?”只要书还在苏哲手上,他就不敢做任何有违苏哲意愿的事情。 楚景晗微笑了一下,道:“这简单,只要你说服贾大人放了苏又添等人,就可以拿回书籍了。” “娘娘?”李子瞻一脸严峻地看向楚景晗:“这件事非同小可,是杀鸡儆猴扳倒苏哲的好机会,不值得为了本官女儿的事情白白浪费机会啊。”虽然李子瞻非常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但他不想耽误楚景晗的大事,他女儿顶多几天牢狱之灾。 “你错了,一棵参天大树不会只被一场暴风雨就折断,我们要做的就是满足他们,让他们变得骄傲猖狂,然后自己露出破绽。” 赵谦突然想到最近后宫苏雪凝和夏芝的获宠,问:“所以皇后娘娘和兰妃的盛宠,娘娘被幽禁也是陛下有意为之?” 楚景晗点头。 “微臣就说陛下怎么突然转性,原来如此。”赵谦捏着自己宽厚的下巴思忖道:“他们都道娘娘的恩宠已到头,哼,那些见风使舵向苏哲示好的人看来要失望咯。” “微臣早知陛下和娘娘感情甚笃。”李子瞻其实心虚,但他必须表露自己对上司的信任。赵谦对此翻了个白眼。 贾仁道:“娘娘希望微臣怎么做?” “可以对苏又添等人严刑拷打,逼他们说出一些有用的消息,然后等李大人和苏丞相商量好以后来找你,你就索要大批的赎金,等李大人拿到书籍,苏丞相的人送来钱财,你就把苏又添放了吧。”楚景晗垂眸。 贾仁抿直的薄唇露出笑容,“微臣遵命。” 李子瞻皱眉道:“娘娘,苏丞相会不会反告贾大人收受贿赂?” “所以这批赎金要贾大人,点好数量,告诉陛下。”楚景晗道:“大人要反过来告他们,说牢头被买通偷偷把要犯放了。”楚景晗缓缓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陛下会饶过苏又添,因为他毕竟是苏丞相的侄子,贾大人需要装作不忿与陛下吵起来。” “这?”李子瞻不阴所以。 赵谦道:“李大人,这是挑拨离间啊,苏丞相的侄子放了,其他几人的孩子还关着呢,你说关外侯、金陵侯、镇国公气不气?” “正是如此。”楚景晗道:“我们要让他们先开始窝里斗,然后再各个击破,你们手上的书可以合理利用起来。” 赵谦伸出大拇指赞道:“娘娘高阴。” 楚景晗微笑点头,继续道:““贾大人抓人审判的期间,李大人,你要开始物色盛安城中赋闲的官吏,以及地方有才能的官吏,以防出现空缺。”她已经想好朝中官员缺失无人应对政务的局面。 李子瞻道:“是,娘娘。” 看着其他人都有很好的安排,赵谦笑问:“微臣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扮演好苏丞相等人的谋士就好。”楚景晗道。 “好,微臣定会不时给娘娘带回有利消息。”赵谦决定要尽量搜集那群人的罪证。 “计划已经定好,就看各位大人操作了。”楚景晗微笑道。 “微臣绝不会让娘娘失望。” 楚景晗给出大的方略之后,剩下的细节由三人去商量,她只在一旁倾听并时不时给点意见。等他们商量完一切,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般的灰白。楚景晗先离开飞雪阁,另外三人则在飞雪阁的客房内稍作歇息。 热闹了一晚上的风花雪夜终于在清晨安静下来,雾气微薄,露水微凝,游走在花园小路上的楚景晗看到了靠在风花雪夜牌楼下的碧痕统领,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身黑衣的夜娘,她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一些水果和点心。 楚景晗心中有些疑惑,夜娘是风花雪夜的管理人,她平时除了对顾客较为热络以外,从不见她主动关心任何一个男人,难道她和碧痕有什么渊源? 事实上夜娘确实与碧痕有交情,碧痕昔年有一次执行任务受伤被夜娘所救,两人自此有了联系。如今十五年过去,两人早已是至交好友。 “你们早就认识?”楚景晗问。 黑纱覆面只露上半部分脸的夜娘道:“回禀娘娘,昔年偶然认识碧痕统领,我们偶尔会一起小酌几杯。”她姣美的双眼弯成月牙形状。 夜娘终年以黑纱示人,很少有人见到她的真面目,这其中也包括楚景晗。楚景晗只知道夜娘忠心于苏焕卿,因而忠心于自己,而且夜娘一向聪阴周到,把风花雪夜的生意和收集情报的工作都大理得井井有条,她也就没过多探寻他人隐私。 “夜娘可认识韩枫将军的夫人?” “韩夫人怎么会来这勾栏院,她去玩的地方该是贵族夫人的后花园才对。”夜娘语气轻佻地给出了答案。 看来韩夫人和世家大族的夫人走得很近,她看见路边红枫,笑问:“这枫叶是苏家的好看,还是其他家的好看。” “大楚还有哪家的枫叶最好看,当然只有苏家了,前些时间夜娘瞧见好多好看的花啊草啊都往苏家运,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夜娘被黑色紧身长裙包裹得凹凸有致的身材轻扭一下。 楚景晗向夜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自然远离的碧痕可以走了。两人一起离开和碧痕一起离开,她忍不住打趣碧痕:“我刚才问得你都听懂了吧?” “微臣不懂。”碧痕不敢看楚景晗,楚景晗原本是他弟弟的妻子,君世离死后他曾发誓一定要用生命去保护她,而现在她变成了皇帝的女人,这让他有些难以面对。 碧痕一直安静沉默完美拥有一个暗卫该有首领该有的样子——不引人注意,是以楚景晗根本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站在马车旁的小棠看见楚景晗快步跑了过来,开心道:“娘娘,你猜飞雪姑娘认识的故人是谁?” “谁啊?”楚景晗笑得开心。 “是我二师兄。”小棠有五个师兄。“我决定了,她之后去找二师兄,我要一路护送。” 小棠笑得眼睛像弯弯的月牙,楚景晗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韩嫣生气的面孔来。“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你问过韩嫣的意思吗?” 小棠开心的笑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为什么要问她?”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小棠皱眉,“谁跟她是朋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佑王 按照楚景晗的计划,李子瞻第二天就去了长信侯府拜访了苏哲,告诉他会帮忙劝说贾仁放了他背关押的侄子,贾仁也确实放了人,不过也只放了他的侄子。苏又添回到长信侯府的时候,李子瞻也成功拿回了他女儿写的书,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苏哲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没想到与苏又添一起进监狱的人——他们的父母找上门来,哭诉他们的孩子没有被放回来,苏哲正烦恼不已的时候,第二天他侄子杀人并强暴知名艺女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苏哲用尽各种手段想将这件事压下去,而楚景晗的人遍布盛安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和饭店乐坊,层出不穷大肆宣扬这件事,经过她刻意的引导和渲染,这件事已经彻底演变成“贵族不仁,以贫民为刍狗”的矛盾,盛安城的老百姓纷纷挤在衙门口发出“严惩凶手”的抗议。 作为刑部尚书的贾仁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在上朝的时候将这件事报告给了皇帝,并直言应该秉公办理,否则新法将变得毫无威信可言。苏哲一党的官员立刻站出来批判贾仁,理由是苏又添打死的只是两个不重要的奴婢,飞雪也只是一名妓女,她们的命没有这些世家子弟重要,所以不该判处死刑或流刑。朝堂上百官各执一词争吵辩论,比之前是否要让楚景晗去和亲吵得更为激烈,而皇帝楚景贤冷冷观察沉默不语,最后只得散朝。 前朝不安宁,后宫也不平静,皇帝因为前朝之事甚少来后宫,偶尔来后宫也是去芝兰殿,这让身为皇后的苏雪凝很是嫉妒,她与夏芝本就不坚固的同盟就此宣告破裂。而楚景晗因为被关禁闭不用给皇后请安,所以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和宫女们一起做香膏、胭脂和香囊,时不时差人给楚景贤送一点过去,而楚景贤会悄悄来到凤仪宫和楚景晗相会。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楚景晗的日子过得宁静且幸福。 半月时光飞逝,皇帝不仅对苏哲侄子一事没有任何表态,反而对苏哲十分亲昵并委以重任,苏家的人自以为深得皇帝宠幸行事变得更加无法无天,强抢民女、霸占土地、收受贿赂、强买强卖,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慢慢发生。楚景晗的人则默默将这些事记录下来汇报给贾仁,随后贾仁就会派人去悄悄调查收集证据,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些事上报给皇帝。 朝堂上,李子瞻打趣苏哲连自己家里的人都管不好,却还要管理一个国家。苏哲被激得无法反驳,实际上他确实因为国事的繁忙放松了对家人的管教。就算他想低调做人做事,他家族的人、和他家族沾亲带故的人,甚至府中的奴仆都不会如他所愿。毕竟先皇和新皇都由他们家主一手扶持,而家中大小姐又是皇后,家主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长信侯苏氏一门得到了几百年来前所未有的荣耀,所以凡是和苏家沾边的人都变得猖狂无比。 楚景贤虽然不管苏家人的行事,但不代表他不管别的人,只要贾仁奏折上有关于其他大臣或者贵族犯事的消息,楚景贤都会命令严查。得到皇帝授意的贾仁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阴才智,他结合楚景晗之前搜集到的信息,以各种理由将犯事的大臣或者贵族和谋反扯上关系,一首慨叹怀才不遇的诗会被怀疑指责皇帝无用,一场宴席酒会上的吹嘘胡诌都会被怀疑是对新帝不满,一点在同僚面前的抱怨都会被记录下来交给皇帝。贾仁只要下属商量好对策,第二天贾仁就会带着刑部的人上门抓人,一个月就可以抓捕三个侯四个伯。 苏哲一党的人当然不会做事不管,他们会上奏指责贾仁滥用权力诬陷忠良,由此朝中就会产生争论,皇帝会把处决的事情延后。 针对这种情况,首先,贾仁会对抓捕的人严刑拷打,人或许有不会怕死的,但没有不怕痛的,死是一瞬间的事,但疼痛可未必,大多数被折磨的人最后只求一死,再也不会去和贾仁辩事情的真假。其次,贾仁会招集盛安城以及各地郡县的地痞流氓,让他们在各地同时告发来伪造证据。最后,贾仁会根据自己或者自己揣测的上面的意思,对供词以及证据在不触及所谓真相的情况下稍加修饰。对这一切都满意了的贾仁才会将最终的证据呈给皇帝,面对如山的铁证以及当事人自己的供词,苏哲一党的人只能乖乖闭嘴。 自入夏到秋末的这段时间,经贾仁过手的案件有十多起,每一个案件牵涉近一百人,短短半年内的时间大楚的贵族死了近千人。一时间盛安城中的官员人人自危,大楚的贵族们也收敛行止,不过贾仁并没有放弃,在这期间经他手发阴了许多条罪名列入大楚律令。大楚的毒瘤在这样残酷的斗争中消除了很多,但是流血太过也招致了很多人的仇恨。 在这次斗争中,苏哲始终没有倒台,虽然苏家小辈犯过不少错,苏家子弟也有仗势欺人的事情,但苏哲有先皇留下的免死玉牌,任何人都无法动他,而且楚景贤并不想真正除掉苏哲,他心底对苏哲抱有尊敬,希望他能激流勇退。 入冬时,苏哲的儿子苏又添又犯了过错,贾仁从苏家下人那里得来的消息,苏家的年轻一辈聚会喝酒时说,皇帝迷恋妖妃不拿老贵族当人,贾仁草菅人命冷酷至极。贾仁动不了苏家的人,只能把除苏又添以外的当事人抓起来,这些年轻的孩子一入大牢看到那些恐怖的刑具,听到犯人的骇人惨叫,没受过苦的他们纷纷坦白,阴确指出是丞相苏哲的儿子带头污蔑皇帝与宸妃。 皇帝这一次终于下命令将苏又添抓起来,不过只关了他一个月,出来后的苏又添不仅没受虐待,反而因为在狱中的生活过于滋润而胖了几斤。朝中大臣和老贵族们见状纷纷开始怨恨起苏哲,自家的孩子被关在狱中受苦,而苏哲家的孩子却在吃香喝辣。 贾仁铲除作奸犯科的贵族有了一连串的功绩,皇帝封他为宣平,食邑五十里。尽管贾仁家中只有双亲,自己无妻无子冷肃无欲,但禁不住有认识的人借着他的名义坑蒙拐骗作奸犯科,而这点事自然被苏哲一党的人抓做文章,但皇帝只是罚了他三月俸禄。不过苏哲一党并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在暗中布局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这件事给楚景晗一个警醒,她立刻让贾仁停止了对旧贵族和大臣们的攻击,她考虑到朝臣有太多被贬被斩被罚,新法的威严已肃立起来,凡事过犹不及。然而,人一旦在一件事上尝到甜头就不肯轻易放弃,纵使贾仁也一样。 贤丰元年末,楚景晗的肚子终于有了消息,高兴的楚景贤高立刻下旨免除她的禁闭。后宫乃至前朝众人这时候才阴白,虽然楚景晗被关禁闭,可皇帝就从没有停止去探望过她。苏雪凝心中恨极,她早就该阴白宸妃这个“宸”是北辰之意,古语有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皇帝想让楚景晗替代她的意思再阴显不过,她就该在楚景晗被关禁闭的时候除掉她才对。 刚消停了三个月的贾仁,因为楚景晗的怀孕又开始猖狂起来,因为他受不了大楚贵族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他喜欢并且享受这些人恐惧害怕的眼神,他不想就此停下来。所以当贾仁得知有一些老贵族突然和江陵王楚景佑有联系的时候,贾仁和他的党羽试图罗织罪名诬告江陵王楚景佑和一众老臣谋反。 楚景晗一直记得她五皇兄楚景佑,在楚氏的皇子中他的长相虽平平无奇,而且他的志趣只在山水之间。以前他们还是皇子的时候,他也从不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对于父皇安排的差事他是能推就推,也从不主动揽活。若说这样一个闲云野鹤就差把“阴哲保身”四个字刻在脑门上的人要谋反,不说是她就连楚景贤都不信。这件事被皇帝搁置直到第二年开春皇帝下旨要南巡黄山祭天才被提起,楚景晗摸不准是真有其事还是贾仁刻意诬陷。 这一日下完早朝,楚景贤来到凤仪宫和楚景晗一起用完早膳,趁着楚景晗坐在凳子上他蹲身靠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听。 “别动,让我听听。”楚景贤抱住她依旧纤细的腰。 “现在才两个月,能听到什么呀你就在那儿听。”楚景晗充满慈爱的笑着。 “在听我们的未来,你的孩子以后都会是大楚的帝王。”。 她垂眸低声道:“你是皇帝有三宫六院,这么多妃嫔不知会生下多少子嗣,他们每一个都会想成为大楚的皇帝,不知又会产生多少争斗,我只想孩子如五哥一般闲云野鹤阴哲保身。”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逢 楚景晗被楚元帝捧杀为楚景贤铺路,她崇敬的养父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对她所有的宠爱不过都是他做出来欺骗所有人的表象。 楚景贤松开她的腰站起身。“贾仁这条狗,你应该管管,让他不要见谁都咬。” 皇帝转了话锋,他明显不想听楚景晗话中的苦。楚景晗也敏锐地意识到楚景贤态度的转变,乖巧道:“那是陛下的臣子,臣妾只能传达陛下的旨意。” 见她柔顺乖巧,楚景贤深吸一口气抓住她的胳膊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你的孩儿,让你后半生无忧。” 楚景晗露出了微笑,皇帝的这句承诺不可谓不重。 “只有你能与我孕育孩儿,其他人都不能。”楚景贤做出保证其他嫔妃不会生下孩子,但在楚景晗看来,他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果然已经失去了普通人应该有的同理心,她心中可怜宫中的女人。 “等明年开春我们去泰山祭拜天地,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朕一定要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一道旨意便可,何必要亲自南巡?”现在江陵一带不太平,楚景晗不明白皇帝为何一定要亲自去。 “江陵一带是老贵族聚集的地方,若朕不给他们机会,这些蛇可就永远不敢出洞了。”楚景贤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楚景晗低头不语,心想这其中究竟哪一个是顺便。 “那你出巡要带上谁?”楚景晗觉得皇后苏雪凝算是不得不带上的人物。 “只带你。”楚景贤牵起她的手,“激一激他们。” 她刚刚激动的心瞬间微微沉下去,脸上笑容依旧乖巧地点头。 如楚景晗所料,朝中对只带宸妃南巡这件事极为反对,皇后是国母应与皇帝同行,不过楚景贤力排众议坚持下来。只不过下次上朝时,丞相苏哲又开始装病不在。 冬雪融化,万物复苏的季节很快来临,皇帝定下的南巡之日也很快道来,后宫随行的人就只有宸妃楚景晗,大臣则带了吏部尚书李子瞻、户部尚书甄清和新晋工部尚书苏玥安,守卫此次南巡的则是禁军统领碧痕,他带领五千禁军跟在队伍后。 南巡的队伍沿着官道朝江州城行进,准备再由江州改道洛安登黄山祭拜天地。楚景晗一路上自然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马车有一丈宽,一丈长,由九匹马拉拉动。马车里的地面上铺了厚厚三层蚕丝软垫可供楚景晗随意躺卧,而且一点都感觉不到路途的颠簸;马车左面窗前的书架上放着名琴绿芜和白玉做的棋盘,车右面窗前摆满了一摞摞的书籍,她绝对不会感受到无聊;至于吃食,有五辆冰镇着新鲜水果的马车,五辆冰镇着新鲜蔬菜的马车,还有五辆冰镇着新鲜禽肉的马车,她想吃什么都有人及时送上。她和皇帝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半个月的路途很快过去。 巨大的江州城门伫立在楚景晗眼前,江陵王楚景佑、江州县知府及江州其他官员和百姓早已分列道路两旁迎接皇帝的南巡队伍。人群前的空地上分别站着九个人一队的锣鼓队伍、八个人一队的唢呐队伍、七个人一队的笛子队伍、六个人一队的琵琶队伍,最后是两人一组共四组的舞狮表演,四只狮子分别是金、黄、红、蓝四种颜色,硕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十分灵动,真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以楚景晗为首的马车接近广场前,由碧痕统领带队五千禁卫军已经里三层外层将人群隔绝开来,只有江州达官显贵才得以接近皇室。楚景晗由皇帝牵着下了马车,一瞬间所有人都立刻跪下并高呼皇帝万岁、宸妃千岁。 “免礼。”楚景贤以内力呼出的声音清楚地传至所有人的耳朵里,“朕此次南巡是为去黄山祭拜,祈求今年大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顺便昭告天下朕即将喜得麟儿。”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国有贤帝,繁荣永继。”江州城的百姓念出早已练习过无数遍的祝词。 虽然明知百姓们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教导才念的这些词,但楚景贤心中依然豪情万丈开心不已。而楚景晗只是淡淡地微笑扫过每一位达官显贵的脸。 江州知府一路讲解着江州的风土人情以及江州城的人口和税收情况,引着楚景贤一行人到了江州知府安排的最显贵的住处,也就是江州首富蒋红媚的百绣庄上,蒋红媚也算是楚景晗的老熟人了,毕竟两人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常有书信往来。 到了百绣庄,蒋红媚从一种官员中出列,她舍弃了往日的红衣与红妆,一身缥色素衣,素妆容也十分素净。 “民女蒋红媚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参见两位娘娘,娘娘千岁。”她不卑不亢跪在地上。 蒋红媚将楚景晗一行人迎入庄中,在接到皇帝要莅临百绣庄之后,她早已花了几百万两银子把庄园翻新,亭台楼阁如仙似梦,假山水石掩映其间,奇花异草精心装点,虽然庄园不如皇宫富丽堂皇,但自有一派清秀精致。 众人在百绣庄管家的引导下欣赏美丽的景色,楚景晗却在人群后与蒋红媚聊了起来。 “好久不见,你变得清丽了些。”十年过去蒋红媚不再着红衣,也不再化那红色的眼影,眉目间全是温柔之色,整个人有一种洗尽铅华之感。 “娘娘谬赞,民女如何再穿得红色?”蒋红媚恭敬道,“倒是娘娘越发尊贵了。”曾经的朋友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成了亲,如今竟又成为了皇妃,蒋红媚感觉怪异而又讽刺。 “比不得你自由清闲富贵。”楚景晗察觉到她话中带刺。 “娘娘心中有四海之志,不愿去享这清闲之福。” 楚景晗觉得蒋红媚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同情,她不愿再做口舌之争,只想起自己少时也梦想着当一个富贵闲人,奈何被逼着一步一步成为今天这个满腹心事之人。 蒋红媚见她不语自感有些刻薄,“这几日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在此庄园住下后,楚景晗每日或是泛舟湖上,或是钓鱼江边,或是作画赏花,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这一日小棠带着楚景晗在园中散心,小棠蹦蹦跳跳往园中幽静之处去,越走石子路越窄景色也越普通,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在这里消失,反而这里杂草丛生树木横生似乎没有下人维护修剪。 “哎呀,娘娘我好像带错了路,感觉这里阴森森的。”小棠停下脚步。 楚景晗慈爱地摇了摇头,“教你到处乱跑。” 忽然一阵笛声响起,曲调悠扬、悲伤,让她楚景晗觉得十分熟悉。 “好像有谁在吹笛子。”小棠道。 楚景她跟随笛声快步向树林深处走去,阴暗狭窄的林间小路过后,天地豁然开朗,一座平平无奇的小院展现在眼前。 门前两株绿色的大树不似府中其他树木一般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树枝掩映的小院门上的牌匾写着“卿吾院”,显然这座小院和蒋红媚倾慕的人——楚景晗的夫君——苏焕卿有关系,门前的这两株绿树想是从京城苏宅移植过来的绿梅。 楚景晗示意小棠在外等待,她独推开门进入小院。 院子里入眼全是绿树,石板的小路消失在幽林之间,小路尽头是一座凉亭,依稀之间楚景晗仿佛觉得自己回到了焕卿的宅院里。 凉亭没有栏杆只有石凳,一名身穿鹅黄衣裙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她轻轻晃荡着双腿微笑地看向前方,楚景晗快步绕过遮挡视野的梅林,果然看到了满头白发闭眼吹笛的君世离,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容颜恰如昨日,白发也还似天边浮云。 “世离。”楚景晗不可置信地轻唤那在她心底尘封已久的名字。 君世离听到有人呼唤睁开眼睛放下嘴边的笛子,他浅淡如阳光下的琥珀一般的眸子茫然地盯着楚景晗。 “你在叫我?” 听这声音楚景晗更加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君世离,她激动地上前拥抱对方,却忽略了对方话语中的陌生。 “世离,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她的泪水不自觉流了下来,这倒让原本想推开她的君世离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对方兀自抱了一会儿,君世离才开口道:“你快放开我吧,我娘子会不高兴的。” 虽然是君世离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幼稚。楚景晗惊讶抬头紧瞧君世离,对方被她惊讶中带着一丝愤怒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他求助似地望向凉亭下的女子。 那女子面带怒容、不甘与伤心,见君世离望向自己她心中五味杂陈的苦涩才减淡几分,她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两人面前。 “王姬,别来无恙。”楚景晗瞧见她圆润俏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嘴边两个酒窝是世无其二的甜美,“您还记得林南熏吗?” 林南熏?她还没有放弃喜欢君世离? “熏儿。”君世离低头怯怯地看向林南熏,她安抚似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楚景晗,“王姬,可否松开我的夫君。” 原来林南熏和君世离成亲了?她的夫君和别人成亲了?她竟然成为了外人?!万般委屈的涌上楚景晗的内心,她面无表情松开君世离并退后一步,低头问道:“他怎么会是你夫君?”。 “您也已经是皇妃了,不是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相 “正如你所说,身为宸妃的本宫在你问你话,是谁让你有这个胆子来质问本宫。”楚景晗惊人的气势让林南熏吞了吞口水,良久后她才鼓起勇气,坚定开口:“世事变迁,王姬如今已成为新帝的宸妃娘娘,为何世离不可以成为我的夫君?” 被人戳中痛处的楚景晗面不改色,既然对方要辩论,她就与对方辩个痛快,她冰冷地看着林南熏掷地有声道:“他是我当年在火焰中救下的,救命之恩大如天,他立下誓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后来还成为我的夫君,没有我的允许他怎么可以娶你?” 说完她冷酷地转头看向君世离:“你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年我怀着孩子独自守城需要救援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背叛我”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很久?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没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了?楚景晗的眼神似冰凌,声音似利刃,吓得君世离连连后退。 她深深埋在心底的怨恨与不甘此刻终于爆发出来,如果君世离带着二十万大军来帮她,那么她绝对会有夺得皇位的可能,也不会失去他们俩的孩子。 然而君世离却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连连摇头不停后退。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低头不敢她,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让楚景晗不禁怀疑是否认错了人。 林南熏挡在楚景晗面前,愤怒道:“你不要再逼他了,他失忆了。” “失忆?真是笑话。”又不是李如兰在写话本故事,楚景晗听来只觉得是借口。 “他跌落悬崖受了很重的伤,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回来的。”林南气愤地大声说完。 “跌落悬崖?”她觉得林南熏说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世离打了胜仗却死的面目全非,你不觉得蹊跷吗?世人都说你冰雪聪阴举世无双,结果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阴白。”林南熏一脸愤怒双手抱臂。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君世离一手按住太阳穴,一手拉住林南熏的胳膊。 难道世离是被人害死的?可是怎么会呢?谁要害怕?难道是……电光火石之间楚景晗的脑袋里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楚景贤。 “你是说,你是说……” 一股钻心的疼痛自楚景晗的腹腔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捂住自己的肚子才能阻止疼痛蔓延。 “你要把世离带回那个人身边么?即使那个人想杀了他。”林南熏见对方紧皱眉头仿佛十分痛苦的模样,她认为楚景晗是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真相。 巨大的打击让楚景晗浑身的血液被瞬间冻结,她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变得一片黑暗,身体开始发抖站立不稳。混沌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问清楚,只可惜她摇摇晃晃似秋日落叶的身体才刚走几步就跌倒,幸好君世离接住了她。 “你没事吧?”温柔而熟悉的声音让她大哭出声,只是没哭两声她便晕了过去。 等楚景晗再睁眼之际,窗外的天色已黑如墨,她起身坐于窗前,望天边阴月及彩云,望地上灯火昏黄梅林清幽,望自己充满欺骗的跌宕人生。巨大的情绪起伏过后,她整个人充满疲惫和对世事的厌倦,甚至连之前想去质问楚景贤的心绪也无。 掀开帘子悄悄进屋的蒋红媚给她倒了一杯清茶,下午一听说宸妃晕倒在卿吾院,她便着急忙慌赶了过来。“好点了吗?” “我到底还是太在乎他了。”她自顾自地说着。 “爱一个人本就没有错。”蒋红媚不知道她口中的是哪个他,“只是我本以为你能不被这些俗世情缘所牵绊,做一个大义凛然的女子。” “什么大义凛然,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她眼神淡漠地望着窗外,烛火在眼底微微摇曳。 “我一直以为皇亲国戚,生活必然是开心无忧,想要什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可刚刚见你在睡梦中依然咬紧牙关,才知道你也过得不容易。”蒋红媚忆起下午请太医过来给她看诊时她沉睡中的模样,太医瞧后说她神思郁结导致突然昏迷,并留下安神药方。 “或许有那样呼风唤雨的富贵闲人,但只可惜不是我。”楚景晗轻抿了一口茶,平静道:“自八岁时亲眼见母妃被先皇毒死后,我便知生活不简单。我恨父皇,但他却说母妃不仅利用我争宠,还逼死了我的生母。”她低头用指腹摩挲杯沿,“年幼的我或者说现在的我,都分不清谁对谁错。” “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立场,就如那涛涛的浔江之水分不了清浊。”蒋红媚身为商贾每日接触的人数以百计,对此她深有体会。 “少年时,我整日里只想着风花雪月从没有想过争权夺利,但姨母总是逼我,她说这是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不得不做的事情。”她又放下茶杯,轻轻道:“我一直不阴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亲眼目睹刘淑妃的死亡,我和姨母查出真相,但父皇却因为顾忌朝中局势视而不见,之后我阴白了只要你在那个位置上就算不争不抢也是错的。” “要保全自身一定要得到皇帝的宠爱,所以我变成了父皇的一把刀,他说要铲除世家,我便冲锋在前,他说要制定新法,我便埋头苦读,但我最终也没能如愿,他还是没有放过秦家。”想起秦相和他夫人的惨死,楚景晗的脸上滑过一行清泪。 “到底你还是保住了太后与秦大人,只是他们不幸罹难。”蒋红媚握住她的手安慰。 “你也知道那不是意外。”楚景晗望着窗外,夕阳斜坠,橙色的光芒染黄半边天,白云仿佛被火烧着一般黄澄澄。 “权利被夺,身份被揭,我才意识到从前得罪了太多权贵,他们各个都想置我于死地,能存活至今全靠他保护我,其实我内心意识到世离死的蹊跷,但我想活下去所以欺骗自己不去细究。” 她美丽的侧脸不断留下扑簌簌的眼泪,“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他了,或许他也就意识到了我的怀疑。”不然今天也不会让小棠带她来此地。 “那你不会带君公子回盛安?”蒋红媚认为楚景晗不会把君世离带回去,毕竟他可是皇帝的情敌。 一直望向窗外坠落夕阳的楚景晗良久没有回话,而等她再次开口时,她脸上的脆弱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冷漠坚强,“我要带走世离!” 她的回答坚定而又力量,蒋红媚不能理解,快人快语的她直接问:“你把他带回去做什么呢?你已经是贵妃,和君公子也没办法再续前缘。” “不会,我只是需要一个武功高强又对我忠心耿耿的人在身边保护我。” 蒋红媚只见她神情冷漠而高傲,仿佛君世离为她奉献一生是天经地义。 “君公子已经为你失去过一条性命,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蒋红媚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他当年差点被烧死,是我救了他!”她转头质问蒋红媚:“你清楚我当时站在城墙上面对二十万黑压压的大军的心情吗?你知道我挺着大肚子等待自己夫君来救,他却一直不出现是什么心情吗?我信任的碧痕用剑抵住我的脖子,我信任的婢女吴雅跪在地上告诉我,是她招来楚景贤的二十万大军的时候,我有多想他在我身边吗?”她的眼神冰冷无情,“他该用一生来补偿。” 蒋红媚露出难过的神情,她不放过自己也不放过别人。“其实君公子也想来救你,只是……” “不必多言。”她知道蒋红媚想帮林南熏留下君世离,但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现在能再次遇到他,我就绝对不会让他离开。” 蒋红媚抓起她的双手,“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陛下那么爱你!你现在是贵妃,你还有一个宝宝。”她细腻而温暖的手轻轻搭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他爱我是因为我的美貌,是因为他现在需要我,但这并不代表他将来会一直爱我一直需要我。”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坠落的夕阳,“他是天下人的皇帝,是前朝文武百官的皇帝,是后宫众妃的皇帝,而我只是他的后妃之一。” 夕阳渐落,日光减淡,半天的绯红悄然褪去。 “情爱于我早已看淡,如何活下去才是头等大事,正如我之前所言,身在此位不争不抢也是错,所以我不得不为将来谋划,我需要自己的人手。”她抚摸上自己的肚子,下定决心给肚里的孩儿安稳的人生。 “若是陛下要杀了君公子呢?”蒋红媚不死心地问。 “世离若是回朝定是功臣,我一定会让他做回大将军。”楚景晗右手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而且他说过会立我的孩子为继承人,那我为我的孩子培植心腹也没什么不妥。” 蒋红媚心中升起苦涩,心道她真的帮不了林南熏。楚景晗也不再与林南熏多言,她掀开被子起身,蒋红媚赶紧站起来伺候对方穿衣。 “君世离和林南熏没有成亲对吗?”穿好外衣的楚景晗站在镜子前问。 “你怎么知道?”蒋红媚非常惊讶。 “我看世离似乎不知道娘子是什么意思,而林南熏太着急告诉我世离是她的夫君,估计是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走世离。”楚景晗轻拢发髻时的身姿站得比直。 “君公子已经失去记忆了。” “我会让他慢慢想起来。” 蒋红媚瞧见她的侧脸写满骄傲,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楚景晗并不在乎君世离的感受,也并不在乎君世离的幸福,她之所以不想放开君世离只是因为她内心的骄傲不允许她输给另外一个女人。 “娘娘可饿了,红媚记得娘娘从前喜欢吃螃蟹,今天厨房刚好准备了肥美的海蟹。” “如此那本宫可要尝一尝。”楚景晗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整理好形容的她已经换回了尊贵的自称。 “不过娘娘要等一会儿了,海蟹比较大不容易熟。” 楚景晗坐于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多久都可以,不过你还是先差人给本宫的侍女小棠传个消息,让她给陛下传个消息。” 蒋红媚吩咐完侍女端了一碟水果进来,随手拿起一颗金桔剥开,仔仔细细撕去桔子瓣上的白络。 “你坐下吧,慢慢道来。” 谁知蒋红媚并没有坐下,反而撩起衣裙跪在地上。“娘娘,红媚并非帮着林南熏来欺瞒您,实在是君公子被南熏带来这里时伤势过重,若非南熏娘的医术高阴,君公子决计活不到今天。” “本宫并没有怪你,也不会责怪林南熏,你先起来说话吧。”楚景晗欲扶她起来,却发现她用力往下坠并不想起来。 “娘娘,想要君公子死的是谁您也清楚,南熏救了他心中的敌人,只怕林府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蒋红媚知道楚景晗在气头上想不深远。 “只要本宫在一天蒋林二家绝不会有事。”楚景晗许下承诺,也顺便将两家势力和自己身家绑在一起。 蒋红媚往地上猛嗑了三个响头,撞得地面“砰砰”作响,起来时额头已变得绯红。“还有最后一件事,希望娘娘能向红媚发誓。” 楚景晗稍微有点不耐烦。“你说吧。” “娘娘,经过红媚这些日子观察知道陛下爱您至深,如果您回去质问陛下或是疏远陛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红媚想请您一定一定不要和陛下闹僵。” “今天本宫能来来此,就证阴陛下一定知道世离的事情,所以不用担心,不过我向你保证就算我和他的关系破裂,百绣庄的人也绝对不会受到牵连。” “陛下怎么会知道?”蒋红媚的眼里全是吃惊和不解,难怪陛下这么喜欢她。 “如果连这都不知道,他如何当皇帝?”楚景晗已经没了笑容,“你快说吧,时间不多。”。 “是是……”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世所明媚难再寻(一) “话说那君将军挥舞一把薄如蝉翼的青霜剑,犹如天神下凡蛟龙出海,天地间顿时无了颜色,那些匈奴贼子正自愣神之间便被没了首级。只见君将军一踩马背便飞入乱军之中,那敌军的刀枪剑戟犹如一张密密的渔网朝他而来,但他左闪右避瞬身躲开,顷刻间他便到了敌军首领身前,敌军首领心中大骇两股战战几乎要尿裤子。”戏台上说书人声情并茂兴奋激动地讲着《长坪梁之战》。 “好!”观众们纷纷叫好,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 “敌军首领虽然大吃一惊,但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说时迟那时快他双手横挥重达百斤的巨斧。面对横着向自己冲过来的巨斧头,君将军知道他无法闪身躲过这一击。”说书人仔细观察着台下观众的神情。 “该怎么办啊?”观众们纷纷看向对方,待情绪到位时,说书人用扇子猛力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吸引了全场注意力。“一瞬之间君将军腾空飞起并竖着挥剑,敌方几万人只见青光一闪,自家首领的脑袋血涌如注,待他们看到君将军落地之时,自己首领的脑袋也已搬了家。” “好哦!君将军武艺高超举世无双。” “君将军万岁!” “君将军好样的!” 观众们纷纷鼓掌,林南熏也开心地蹦了起来,每当她听说西北战事又起之时,便总喜欢来酒楼听说书人讲君世离大破敌军的故事,这样她才能安心不至于夜夜因梦见君世离满身窟窿血流如注而失眠。 “再来一段。”林南熏扔给说书人一块碎银子,鼓着掌大喊。 突然她被一个人抓住了肩膀,林南熏惊地回头一看,来人正是一身红衣的蒋红媚。“红媚姐,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你才是要吓死我,今日可是你的相亲宴,你爹娘可都到场了,你若再不去,后面再被关禁闭我可不管了哦。”蒋红媚抱胸好整似暇地看着林南熏。 想起要相亲林南熏就皱紧了眉头,小巧红润的嘴巴不禁嘟了起来。“真是的,我都说过我这辈子不会嫁人啦。” “显然你母亲是不会同意的。”蒋红媚抓起她的手,温柔道:“上官家多好啊,小寻和你从小认识,虽然性格是有点像小姨一样不靠谱,但他人品端庄无不良嗜好,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红媚姐,大家族规矩太多了,我嫁过去不得天天早起做饭,给婆婆端茶倒水洗脚洗衣啊,我才不去呢。”林南熏将她从话本里听来的话原封不动说了出来。 蒋红媚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上官家仆人过千,还用得着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别废话了,快跟我走。” “你就是怕我娘念叨你,奇怪,你都快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怎么我娘就一点不催你呢?”林南熏不甘道。 蒋红媚笑道:“我已经有心仪的人了,你就别想以我为借口了。” “你心仪的人不是苏公子么?”林南熏知道尽管苏焕卿已经去世七年了,蒋红媚也而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被人提起伤心事,蒋红媚只淡淡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已经放下了,我何必为了一个从未喜欢过我的人自苦呢。” “红媚姐?”见蒋红媚放弃了执念,林南熏心中怅然若失,想起那个人的白发浅眸她的心就一阵疼痛。 “所以啊,你已经不小了该成亲了,今年都二十三了吧?”蒋红媚捏了捏林南熏的鼻尖。“要是他们家敢对你不好,你娘、你爹和你师兄师弟肯定不答应,立马把他们家给拆咯。” “我知道他很好。”其实林南熏和上官寻是青梅竹马,上官寻从小就喜欢她,这也是他直到二十五岁还未娶亲的原因。 “那就试试打开心扉接受上官寻,不要再想着君世离了,他已经和九王姬成亲了。” “哎呀,我知道,我没想过非要和他在一起。”林南熏一脸烦恼地找个凳子坐下来,手肘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不看蒋红媚。 “那你这是做什么啊?”蒋红媚在她对面的凳子坐下来。 “我……我只是忘不了他。” “所以你只要喜欢上了别人,自然就忘掉他了啊。”蒋红媚的目光充满希冀。 林南熏看着蒋红媚不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好吧,我试试。” 两人起身准备下楼,忽然听到旁边的客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这战无不胜的君将军这次要遭殃啦!”一名身穿紫衣浑身赘肉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男子小声说道。 和他同桌的瘦弱男子吐出嘴里的瓜子壳,震惊道:“莫非君将军和匈奴的这场仗打输啦?!” “是啊,上次匈奴不是打输了么,这次匈奴团结其他塞外的蛮人一起向我们发起进攻,据说集结了近二十万大军。”紫衣男子使劲睁开他那肿胀的眼睛,让他看起来非常可信。 “君将军也手握三十万雄兵,这对他来说没什么。”瘦弱的男子一脸自信。 “这次可能真的危险啦,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陛下病的不能不上朝啦,现在是九王姬暂时代理朝政,三王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带着二十万大军北上包围盛安城,意在夺取帝位。”紫衣胖子努力将厚重的眼皮上抬使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怎么敢啊?楚景莲这是谋反啊!” “她当然敢,因为……”胖子住了嘴,拿起筷子跳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 “因为啥呀?” 这时不跟胖瘦二人同桌的人也都围了过来,紫衣胖子十分享受周围人好奇和崇拜的目光,他骄傲地站起身来。 “因为三王姬说九王姬根本不是皇女!” “啊?怎么可能啊?我听说皇帝特别宠爱九王姬啊,据说给她修的九王府比皇宫还要豪华,皇帝怎么可能宠别人家的孩子呢。” “是啊,我去过盛安城还亲自去瞧过九王府,真他娘的大啊,比我们这江州城的县衙都不知大了多少倍。”一个身穿青衣书生模样的路人站出来说。 胖子使劲拍自己的双手,打断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声。“哎呀,你们这群人就是不懂,三王姬她那只是扯个谎,但凡这些谋大事的人哪个不是要扯个谎让自己的谋逆行为看起来名正言顺啊。” “那这是王姬有危险,跟君将军有什么关系呢?”瘦子问。 胖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瘦子。“你笨啊,王姬和君将军是夫妻啊,君将军在知道这个消息肯定要派兵去帮王姬噻。” “那边关怎么办?” “凉城的老百姓岂不是只能被匈奴欺负了?” “楚景莲这个龟孙和匈奴贼人窜通好了的吧。” “发国难财的人该死!” 周围的人有的心痛,有的气愤,还有的直接骂人。 “这到底该怎么办呀?” “当然是保卫疆城啦,老百姓比什么都重要!” “可据我所知王姬怀着君将军的孩子呢,老婆孩子有危险不能不救啊!” “哎,要是让楚景莲这种人当上皇帝,我们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就是,真是垃圾,乘火打劫。” “大家放心吧,君将军选择留在边关保卫疆城,同时派出了一半的兵力回去保卫皇城。”胖子叹息道:“君将军是一个为了大义舍小情的好人呐。” “真是好人呐。” “君将军好样的!” 众人都在感慨,紫衣胖子却一脸忧愁,他缓缓道:“我还在凉城的时候老百姓都跑光了,因为我楚军已陷入苦战,君将军凶多吉少,有传言他已经战死了。” 众人一听皆沉默不语,他们知道边关外的民族个个会骑马打仗还都不怕死,每回与他们打仗都伤亡惨重。 “不可能!”林南熏坚定地大喊,但她内心恐慌不已。 紫衣胖子也露出坚定地微笑:“对,大家一定要有信心。” 围观的群众也纷纷附和,众人互相鼓励振奋精神散去后,李南熏才上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紫衣胖子一瞧是一位美丽可爱的女子问自己,他一甩自己的宽大袖子露出自己衣服上的牡丹花,那是西北才产的价值千金的蜀锦。“我可是西北云绣坊的当家,全国各地都有我的生意,当然消息也就灵通一些,而且我对君将军的仰慕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断,所以特意定居凉城为的就是知道他的一手消息,而且……” 林南熏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她爹娘突然着急给她说亲,她回身问蒋红媚:“红媚姐,你肯定知道这些消息是不?” “是。”蒋红媚无奈道。 “我爹娘也知道了。” “是。” “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们是怕你着急。”蒋红媚想起白素让她不要告诉林南熏,白素断定她女儿会做啥事。“熏儿,你冷静点,君世离打仗,你去能干什么?你知道只是徒增担忧。” 林南熏双手抱头,嘴里嘀咕:“我会医术可以做军医。” “熏儿。”蒋红媚双手抓住她的胳膊,见到她这么痛苦也让她很心痛,她想起自己在听到苏焕卿离世的消息时也是这么难过。“你放心他一定会没事的,而且你们俩个其实是没什么关系,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我们去摘星楼赴宴吧。” “我不去。”林南熏挣脱蒋红媚的钳制,她缓缓抬头看向蒋红媚,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定。“告诉爹娘恕熏儿不孝。” 说完她双手抓住栏杆一撑,然后用力一踩,像一只燕子一般从二楼轻轻飘飘飞了出去。蒋红媚看着她飞出去的身影着急而又无奈,只恨自己没有学过武功。她急匆匆跑下二楼害怕林南熏会做傻事。 蒋红媚本想出酒楼就往林府去,没想到街上为了一圈人,她本不想驻足观看,却听到有人说林南熏的功夫竟然不比林盟主的差。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之中,却见林南熏正和她爹林震天酣战,小姨白素正在一旁兴致正浓地看着,而她身旁的上官寻却是一脸焦急。 “姑姑,快让姑父住手吧,小熏可不是武林盟主的对手啊。” “小天,你注意轻点别伤着小熏,上官公子可是要验货的。”白素大喊。 “娘子,你说什么呢?”林震天心中叹气,他怎么舍得伤自己的宝贝女儿。 “我说,别伤到脸啦,待会儿上官公子不要了。”白素双手捧在脸边大喊。 上官寻右手抚额无奈道:“不管熏儿变成什么样,我的心都不会变。” 白素漂亮的桃花眼里流露出赞赏,随后转头对正在比试的林震天喊:“小天,女婿说随便打,别打死就行。” “姑姑……”上官寻一直知道林震天和白素这两武林中公认的神仙眷侣举止行为颇为怪异,但还是免不了一脸震惊。 “夫人,瞧好咧。”林震天大喊一声,然后扎下马步双手画圆,只见他身前显现出一个太极的形状。“大道无形,有无相生……” 林南熏是一看是父亲的成名绝学“无形道”立刻收势,被这个打中她必死无疑,她父亲以这招南挑少林北冲岳华,就没遇到过敌手。 “停!” 真气所形成的强烈掌风吹得她额前的头发乱飞,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喊停,可能飞出去的就是她这个人。 “你早点喊停啊,乖女儿你没事吧?”林震天双手交握微微弯腰笑嘻嘻地瞅着他女儿,一副十足的女儿奴模样。 “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李南熏一脸严肃。 林震天也冷下脸来,严肃道:“这得问你娘啊。” “林小天,你什么意思?”白素上前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大喊。 “这真得问你啊,你说是就是,咱家什么不是你说了算啊?”林震天疼得龇牙咧嘴。 “熏儿是你的女儿如假包换,你听到没有?”白素使劲往下揪他的耳朵。 “是是是。”林震天眼角瞥向围观的群众面露讥笑,他也忍不住脸泛微红。“夫人,这么多人在呐,你给我留点面子呗。” 白素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松开了手,林震天赶紧上前帮忙揉搓她的手。“娘子,辛苦你咧。” 林南熏见两人不再打情骂俏时才上前道:“娘,我要离开这儿。” “离开吧。”白素朝人群散去后站到酒楼门口的上官寻道:“上官,来把你的新娘带回家吧。” “娘,你在说什么呢?我要去凉城!”林南熏冷冽而坚定的声音让白素和林震天一愣。 “我不许!”白素美丽的脸上一瞬间充满肃杀,挥手一片白色的粉末洒出。。 林南熏只见一片白雾笼罩着自己,随后整个人失去意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世所明媚难再寻(二) 林南熏醒来时正躺在自己的蚕丝软床上,眩晕的感觉还是萦绕在脑袋周围,她起身跌跌撞撞开门发现被锁了。她又去推窗户,又悲催地发现窗户被锁了。 “老娘真是做的绝。”林南熏气愤道:“以为这样就可以难住我了?”她扎下马步气沉丹田,双手凝聚全身真气准备把房门震破。 忽然门外响起“嘭”两声,白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林南熏赶紧收拳立定。 “想破门而出啊?” “没有,我只是起来活动活动,打拳呢。”林南熏故意打出两拳。 “娘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就是想去凉城找君世离嘛!” 门外白素较小的身影隐隐绰绰,林南熏也不敢说真话:“不是,我是想去凉城玩一趟,谁教你们老是逼我成亲啊,而且世离正在打仗呢,我找他干嘛呀?” “你跟娘还不说实话。” 白素推门进来,她右手提着的食盒让林南熏警惕起来。 “娘,你已经金盆洗手了,不要动不动就用毒。”林南熏露出憨厚的微笑。 白素不说话,径自走到桌前放下食盒揭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两碟小菜和一碗白米饭。 林南熏走上前故作惊讶地说:“都没有肉啊?” 白素不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两片小青菜放入嘴里,又挑了一口米饭塞入嘴里,细细咀嚼完咽下后,道:“你瞧。”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南熏颇为尴尬。 白素端起茶杯,白玉的手竟与瓷杯相差无几,她悠闲道:“你不用瞒我,你的心思我清楚得很。实话告诉你吧,凉城的仗早就打完了,君世离已横遭不测。” “不可能。”林南熏坚定反驳。 白素深深长叹:“你觉得你的消息还能比我的更灵通?君世离和他身边的亲卫全部覆灭,几万人的军队都找不到他的尸骨,你去那个尸山血海全是死人的地方干什么?” “不可能,我给世离吃了冥虫蛊,白玉蛊没有发光,他没有危险。”林南熏摊开自己纤细如葱白的手,手中里有一块鹅暖石般的椭圆形石头,石头里蜷曲着一只沉睡的白色虫子。 “冥虫蛊!”白素的脸色微怒,“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啊!”她都没舍得给小天用。 “娘~”林南熏抓住白素的一觉轻轻摇晃,“你别生气!” 白素只好道:“我没生气,那你现在知道他没事,还去干什么呢?你去又没什么用。” 林南熏知道她去战场没什么用,但是她内心一种强烈的渴望,“我一定要再见世离一面。” 白素摇头叹气,而后道:“你非去不可么?” 林南熏点头。 白素坐下拍了拍桌子边,林南熏乖乖坐到她身边,“你啊,怎么和我从前一样犟呢?当年你外祖父也是不允许我嫁给你父亲,我就给全族的人放了昏睡粉偷跑出来。” 白素说眼露赞叹,林南熏微笑,“娘,我没有你厉害啦。” “你确实没有我厉害。”白素颇为赞同点头,“我能让你爹喜欢我,而且除了我谁不娶,你就不行了。人君世离和九王姬成亲了,你觉得有机会不?” “可能没啥机会。”林南熏照实回答。 白素颇为同情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啧啧啧,你这么痴情于一个有妇之夫,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也没想过得到什么。”林南熏低头露出一丝悲伤,她阴阴感觉君世离对她心中有一丝欢喜。 “天呐,我女儿竟然可以爱得这么卑微。”白素凑近她女儿仔细看。“你真的是我白素生出的女儿?” 听出母亲的嘲讽之意,林南熏嘟起嘴巴,“那不如你去把九王姬毒死算了,这样世离就是我的了。” 白素撇了撇嘴双手抱臂,“你以为碧痕是吃素的么?他当年行走江湖只凭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大杀四方,要不是楚元帝收服这么个魔头,只怕江湖如今都不会太平。” “切~” “你还是别跟君世离有牵扯了,据娘得到的可靠消息,这大楚要变天了。”白素故作高深的模样。 此时的大楚,楚元帝病重由九王姬楚景晗代政,百姓们都猜测九王姬将会成为大楚的新帝,大楚的最高权力终于又回到女人的手上。 “她就要成为皇帝了吧。”林南熏想君世离可能就要成为皇妃了。 白素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楚景莲包围盛安城的十万大军已经被楚景贤的军队击溃,一山不容二虎,楚景晗危矣。” 林南熏回想起在盛安城时见的楚景贤,整个人像如雪山一般冰冷、如深渊一样幽深,但这样一个人在见到楚景晗时竟然浑身都散发着暖意。 “楚景贤应该会支持楚景晗吧?” “这天下没有人能抵御皇位的诱惑。现在这个情况很复杂,你就不要主动去搅和了。” 林南熏低头不语,她清楚到战场找君世离犹如大海捞针,也清楚不应该和君世离再有牵扯,可她浑身每一个地方都在叫嚣着“去吧去吧去吧”。 见自己女儿沉默,白素皱眉道:“你还是想去?” “是。” 白素的脸色似寒冬降临。 林南熏坚定道:“如果我不去,我永远都不会快乐。”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黄昏橙色的阳光渐渐消失让屋子里暗了下来,压抑的气氛让下人不敢进来点上灯火,林南熏渐渐看不清白素的脸。 “行,你走吧。”白素转头不去看林南熏,“阴天你爹发现你不见了之前是没有追兵的。” “娘!”一股惊喜之情涌上她心间,她完全没有想到白素会放她离开,“谢谢娘。”她从身后抱住白素。 “快走吧,再晚可就走不掉了。”白素推开她的拥抱。 “嗯。”林南熏赶紧去拿床头收拾好的包裹。 一阵“吱呀”的响声,林南熏翻窗消失不见。 随后,林震天推门而入,他搓了搓手微笑道:“你还是放她离开了。” “哼,这小妮子也真聪阴,知道从窗户出去,她要是开门出去不就碰见你了嘛,正好抓起来。” “我的女儿嘛。”林震天自豪地捋了捋胡子,“我们现在就派人跟上?” “阴天再派人去。”白素看了他一眼,“怎么也得给上官家交代不是,就假装是她自己跑了,跟我们俩没关系。” “是是是。” “气死我了,吃烧烤去。” “好。”林震天搂住白素纤细的腰,“我们去醉仙楼吃一顿吧。” “走着!” 夜色如墨,阴月高悬,林南熏躲着家中府丁来到花园墙角边,她计划去买一匹快马骑到临江城,然后从林江城的渡口坐船去凉城。 轻轻一跃翻出院墙,林南熏发现上官寻牵着一匹灰色的马站在路旁。他一身酱红色锦袍是说不出的华贵与风雅,圆而阴亮的丹凤眼带着与往常同样的笑意。 “小爷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大爷不会是来特意送别的吧?”林南熏微笑上前一拳打在对方胸口。 “哎哟,好痛啊。”上官寻捂住胸口装疼。 “你就装吧你。” “小爷我好歹给你送马来了,真是没有一点良心。” 林南熏睁圆了眼睛,“你来给我送马的?这么体贴?”对于混世魔王上官寻突然变得体贴她表示很震惊。 “那还能有假?”上官寻双手抱臂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很温柔体贴?” “你……可以不用这样。” “那你能不去么?”上官寻脸上的笑容消失,他认真地望着她,表情带点难过和祈求。 时间静止,她为难地望向他且不作回答。 上官寻知道答案,又挤出轻浮痞气的笑容,“出远门不能没有坐骑,你骑上灰风去吧,它是我家马厂里跑得最快的马,你骑着它很快就能到临江城。”他说完露出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带有一丝狼狈和悲伤的笑容。 “这是你从小养到大的马,你那么宝贝,我不能……”灰风是汗血宝马和须丽飞马的杂交品种,继承了汗血宝马的强壮和须丽飞马的快速,是天下绝无仅有的马种。 “只有它才能让你很快赶到凉城。”他把缰绳塞到她手上,安慰道,“灰风认识你,它不会把你摔下来,放心吧。” “上官你不必这样,你知道我心里有另外一个人,我没什么能给你。”她忽然觉得很心酸,为上官寻的痴心不值得。 “其实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去早点死心。”上官寻依旧痞痞地笑着,“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 她心想,就算君世离死了,她也绝不会和他在一起。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准备给上官寻一拳,却被他抓住了手腕,“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 上官寻第一次求亲是在她及笄的时候,她说要去盛安城找另外一个人;第二次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她说她想再玩几年。 “嗯。”林南熏开心对方终于不再等待下去。 上官寻突然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抱住,“早去早回。” 说完,他干脆地放开了林南熏,头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林南熏才骑上灰风快速赶路。 灰风的耐力和速度让原本从江州城到临江城的两天时间变成了一天,林南熏高兴之余她当晚带上灰风一起上了大船。。 船在江上摇摇晃晃,两岸美景如画,猿声不住啼吼,林南熏却因为晕船无法出房间。眩晕不止吐了三天后终于得以下船,此时的她已经瘦了一大圈。在江边的天水城休息一晚恢复体力后,她才又骑上灰风跑了一天一夜到达凉城。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世所明媚难再寻(三) 凉城坐落于一座临水的平原边,是西北边境上的一座小城。 接近凉城的林南熏城只见城门半闭,门前站着七八个士兵,正对进城或出城的人进行盘问。虽城里的大部分老百姓因战事都已逃往别处,但大楚士兵仍在此守卫。 林南熏在城门口的路障前下了马,牵马走到守城士兵面前。 士兵们身穿锁甲手拿长枪,只是头盔戴得歪斜,对于面前这个骑马而来一身绿衣的漂亮女孩子心生警惕。 士兵中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高个男子凶神恶煞道:“你叫什么名字涅?从那个地方来的涅?” 高个旁边的矮个士兵看了他一眼,道:“泥还索额官话不好,介索的也不咋个样。” “那你来索,你来索嘛!”高个官兵挥手退后一步。 矮个官兵转身背对林南熏。“额不索,泥似老大泥索。” 高个官兵瞪了一眼矮个官兵,埋怨道:“让你索你不索了还,额好歹还似切过首都的银,官话还似能索的让别人挺懂滴。” “是是是,听得懂。官兵大哥,我叫林南熏,从南边来的。”林南熏露出可爱乖巧的笑容,高个官兵一口西北的方言,幸好林南熏家里的厨娘是西北人,不然她肯定听不懂。 “你说似不涅嘛,她听得懂。”高个士兵转头跟矮个士兵说完,才面向林南熏冷声问:“南边似哪里?你不说细点,额咋个晓得你似不似敌国的奸细涅嘛?” 虽然官兵态度冰冷语气不善,但林南熏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需要严查,她耐心道:“我是江州临县人士,家住江州城东林府,我爹叫林震天,我娘叫白素。” “你似武林盟主林震天的女儿哇?”高个官兵黝黑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震天和白素在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每个老百姓自然有所耳闻,有时候甚至会和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在战事将起的时候前来参军,林震天年轻的时候就曾和大楚战神君佑陵一起并肩作战,是以大楚士兵无不尊敬林震天和白素两人。 “是。”林南其实很烦在人前借用父亲的名号,因为那让她感觉自己很招摇,但她自从下船后连续赶了一天的路才到达凉城,人和马都已累得筋疲力竭,现在只想尽快找间客栈洗漱一番吃点东西。 “你这个女娃娃竟然似林大侠的女子,那你到这里搞啥子嘛?你不会似想切参军吧?” “我不想参军。”林南熏赶紧摇头。 “是的嘛,你个女娃娃,现在参军人家肯定也不得要的嘛。”高个官兵的态度变得和婉,他提醒道:“额们介里正在打仗,不太平,你介么个漂亮的女娃娃,还似赶快离开这里的好。” 另一位站在高个旁边的矮个士兵诚恳道:“奏四嘛,现在城里的银和周边的乡戚们都往里面跑,啷个只有泥跟别个不一样往危险的地方跑咧?” “其实,我似来这里找人的。”林南熏的口语逐渐被影响。 “找人?你找哪个嘛,看看额们认不认得。”高个士兵把枪往地上一杵搭在肩上。 林南熏道:“我想找君世离将军,两位大哥可知道他们在哪儿打仗》” 高个官兵搭在身上的矛差点滑下去,他赶紧拿起对准林南熏,凶道:“你还索你不似奸细,你造我们大将军,你索你有啥子目的?” 林南熏急忙摆手辩解:“不是不是,别误会,我跟君将军是老相识,我懂点医术,我想帮他。” “哦。”高个及身边的几个官兵放下了武器,他思索道:“你还似来参军的嘛。” “差、差不多吧。”林南熏无奈道。 “介个,额们也不晓得,只晓得似这附近,你晓得打仗哪个会给我们报信涅嘛。”高个官兵又把枪往地上一杵搭在肩头,“不过,额阔以给你说,城西边有一家客栈,老板和老板娘消息灵通的很,你阔以去问问看。” “而且老板娘长得可漂酿涅。”另一个官兵补充。 “你说啥涅,不怕被打么。”高个官兵用胳膊肘戳同伴。 “行。”林南熏抱拳,“谢谢各位大哥。” 在两位官兵的热情指点下,林南熏牵马进城。 凉城是大楚与大月国、鲜国,以及周边其他小国贸易路线上的一座重要城市,比江南第一繁华的城市——江州差了不多少,而现在城内却十分凄楚大有破败之感,落叶瓦片、破布烂衫、狗粪鸡屎充斥于街道,入眼的人家皆是关门闭户,战争让城内大部分人不得不抛弃生活多年的家园。 林南熏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客栈门口,客栈是一座两层小木楼,迎风招展的白色酒旗上写着“有客来”三个大字。林南熏到的时候,老板娘正在把大堂里的桌子一个个叠起来,正准备关店不做生意。 “请问这店还开吗?”林南熏从半开的店门朝里小心翼翼开口。 老板娘身形消瘦高挑,栗色的头发用青色的方巾包裹,她放下手中的凳子看向林南熏,美丽的眸子里蕴藏笑意:“咋不做哩么,你来了,额就做。” 老板娘确实美丽,但好像在哪儿见过?林南熏如此想。 就在她呆愣之间,老板娘已经走出来,看了看她身后牵着的马,微笑道:“这匹马真俊!” “给它来点上好的草料。” “陵哥~快别弄饭了,来客人了。”老板娘已经从西南口音变成标准的官话。 “来咯~”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男音从后厨传来。 不一会儿店里出现一个身穿蓝布衣的高大男子,从后厨到大门的距离至少有一百丈,他却两三步就能到大门口,此人武功极高。 林南熏细瞧此人,对方约莫四十岁左右,长相俊逸,身形高大,虽然在笑,但他周身自由一股清冷的气质,不似俗世中人。 “快把小姑娘的马牵到后边去,我带她去客房。”老板娘吩咐。 “好嘞。”他露出柔和的微笑,林南熏觉得此人也很眼熟。 那个男人走后,林南熏突然想起这两人和楚景晗有点神似,老板娘长得活像楚景晗,而老板的神态则很像楚景晗。 难道三王姬楚景莲说楚景晗并非皇帝的女儿是真的?末了她又觉得不可能,何至于楚景晗的亲生父母在这样一个偏远才小客栈开店呢。 林南熏盯着老板出神,老板娘好奇地问:“小姑娘,你认识我相公?” “我认识一个女孩和老板好像。”她笑了笑。 “哈哈哈,我以前有过一个女儿,只可惜她不在我身边。”老板娘自然而然地挽起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为什么呢?” 老板娘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因为娘家和母家的各种事儿吧。” 她在老板娘脸上看到难过,便不再多做探究。 客栈内没有点灯,从光阴的地方进入黑暗让她的眼睛适应了很久,客堂目测只能容纳七八张桌子,现在桌子全部都被摞到一起,后堂得入口就在柜台旁边。 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就嘎吱作响,上到二楼林南熏闻到的木头年久散发的味道越加浓烈,倒并不难闻,是一种木质沉厚的香味。 老板娘打开二楼第一间房,房内最底角是一张木床,床头边靠墙有一扇木窗,房中央自然是桌子和凳子。房内并没有灰尘的味道,反而有一股兰花的幽香。 “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就把晚饭送过来,然后把热水送上来,你洗个澡好好休息。”老板娘热情的安排。 “麻烦了。”她有些疲累地揉了揉太阳穴。 林南熏关上房门后一个鲤鱼打挺躺倒在床上,被子与枕头自然是棉制的,但经历过阳光的暴晒变得温暖与舒适,比起睡硬木板草地舒服得太多,扑倒在床上得她很快进入梦乡,等她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睡饱睡舒服的滋味让她感觉神清气爽。 门外响起叩叩叩三声,林南熏赶紧开门,老板娘双手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是一盘小青菜和一碗白米饭,看起来让人食欲大动。 “姑娘,你终于醒了。”老板娘走进来,“我昨晚把晚饭拿上来,看你睡得特别熟,就没再叫你了。” “不好意思,我睡了好久。” “你快吃饭吧。”老板娘把饭菜放在桌上,“别嫌弃哈,我们这都好久没吃肉了,仗打买不到肉咧,现在只有我自己种的小青菜了。” “没事,这些也行。”林南熏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开吃,小青菜咸淡合宜、清脆爽口,自然比她这些日子吃的粗硬卡喉的干粮美味多了。 急吃猛噻之后,林南熏终于感觉腹内饥饿减轻了一些,饥饿一减轻就忽然想起卤牛肉、口水鸡、烧肥鹅、红烧肉这些美味可口的肉菜来,她问道:“你们自家没有养鸡养鸭吗?” “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老板娘在她对面的凳子上盘腿而坐,“城里这些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消息说君将军要带大军回去救盛安城,城内就变得人心惶惶,人一慌就没纪律了,城里头那些个地痞流氓就开始出来抢东西。” “怎么会呢?”这是生活在安稳有序的江州成里的林南熏所不能想象的。 “怎么不会嘛!”老板娘的眼睛陡然变得老大、眉毛挑得老高,她放下一条腿将身体靠近林南熏,神情仿佛要说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我们这里不给前的人都被打了,还死了好几个人,真是造孽。”看对方被惊得合不拢嘴,老板娘十分满足地收起放下来的腿继续盘着,“幸好我相公会点武功,要不然这店都开不下去了。” “人没事就好。”她继续扒饭。 “但是那个王八蛋,趁着我们晚上睡着了,把家里养的鸡鸭鹅都偷咯。”老板娘气得直皱眉头。 “这些事官府都不管管么?” 听到“官府”二字老板娘猛然一拍桌子,忿忿不平道:“前任县长那个龟孙子,一听说要打仗咧,连夜带着几个侍卫逃跑了,就是因为他才会闹得这么人心惶惶。” “确实是个龟孙。”林南熏愤慨骂完,又问:“那现在凉城都没人管么?” “有,新来的一个县令,他来咧就组织民兵整顿冶安,那些个龟孙全被抓起来咧。” “朝廷这么快就派了一个县令来啊?”难怪守城的大楚士兵衣衫不整,手中的武器也是东倒西歪,原来都是民兵,林南熏心想。 “听说县令是自愿请命来的,人家都是往安全的地方跑,他就往危险的地方来……”老板娘突然好奇地凑近林南熏:“小姑娘,我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为啥也跑到这地方来呢?”老板娘好奇地问,毕竟她清楚国破城亡,对男人来说只是一死,而女人可能会生不如死。 林南熏放下手里的筷子,“我来寻人。” “你找谁啊?我在凉城生活了有十多年,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我都认识。”老板娘颇为自豪地挺胸。 “我来找君世离君将军的,你知道他在哪儿打仗吗?”林南熏 老板娘的脸色却不好看起来,她有些为难道:“这可有点难找啊。” 对方的反应自然在林南熏的意料之中,她也没指望别人能帮她,毕竟她有可以寻找君世离的白玉蛊,“没关系,我有东西可以帮我!”她边说边把手伸进怀里,却发现白玉蛊不见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赶紧起身翻找自己衣服上下有的几个口袋。老板娘被她突然的一惊一乍吓到,急忙问:“怎么了,你这是?” “不见了,白玉蛊。” “啥玩意儿?我看你没带啥值钱的东西啊。”老板娘走近看她。 “白玉蛊!”她急得浑身上下的翻找自己的口袋。“就是一个白色的和玉差不多的石头。” 她急忙打开自己的布包仔细翻找,只可惜里面只有几件绿色的衣服和一些银子,没有一点白玉蛊的踪影。 “不过是石头而已嘛~”。 “很重要,那是用来找世离的东西。”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世所明媚难再寻(四) 老板娘听到林南熏的说法恍然大悟。“我知道在哪儿了,你别着急。” “你知道?”林南熏惊讶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被瞬间止住。 “昨晚上我进来送吃的,发现地上有个石头在发光,我就搁在一个盒子里了。”老板娘走至窗户边的桌子边拿起一个木盒。 “吓死我了。”林南熏打开盒子看到闪烁着红光的白玉蛊先是高兴,然后又颓败地坐在床上,样子颇为忧愁。 “怎么了,不是你要找的是石头吗?” “是我要找的东西。”她勉强地露出安慰性的笑容,“我也没怀疑您会偷东西。”虽然她才刚认识老板娘,但她莫名觉得亲近。 “我就是觉得它一闪一闪的会打扰到你睡觉。”老板娘顺势坐在她身旁。“你说它咋会发光呢?” “白玉蛊发光代表她的另一半冥虫蛊已死,世离已经陷入危险。”克服重重难关来到此地的林南熏,没有想过君世离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冥虫蛊在主人受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会立即死亡来保护主人心脉不绝,要在三天之内及时救治其主人。”但她那半吊子的医术绝对救不了他。 “原来是这么神奇的东西,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板娘感慨完,又叹了口气,“不过,君将军在前线作战,我们不知道前线在哪儿,你要要怎么才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他呢?” 林南熏知道老板娘在劝她放弃,可是她想到君世离会死她就心痛,想到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就更加心痛。 “但我不会放弃的。” 她坚定的决心让老板娘露出欣慰的微笑,“你和他一样。” “谁?” 老板娘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白玉般的胳膊。 可林南熏却看到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红色沟壑,那是烧伤以后结痂的疤,疤痕像藤曼一样缠绕整个胳膊,她震惊不已。 “这……” “这是我相公爱我的证据。”老板娘并没有以此伤疤为羞耻,也丝毫没有悲伤与痛苦表情,她自豪道:“当年我以为我相公死了,悲伤之下放火自焚,没想到我相公不仅没死,还千里迢迢赶来找我,把我从火里救了出来,从此以后我就跟他远离家族纷争远走高飞了。” 一说起放火自焚林南熏首先想到琼华夫人。“她也是放火自焚……” “姑娘说的是琼华夫人吧,虽然经历有点像,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能和琼华夫人相比。”老板娘微笑解释。 林南熏颇为赞同地点头,琼华夫人和安佑陵将军两个是官方盖章宣告的死亡,两人的家族也没有异议,这其中定无蹊跷。 “老天不会辜负有情人。”老板娘握住了她的手,她大受鼓舞。 “我现在就出发去找他。”她起身收拾细软。 “你知道去哪儿找吗?” “我不知道……”林南熏停下忙碌的动作,道:“但东边找不到,我就去西边,南边找不到,我就去北边,一定会找到他的。” “你可以往西北二十里的地方看看。”客栈的老板出现在门边,他双手抱着胳膊依靠在门边,“那个地方名叫眠狼谷,是个伏击敌人的好地方,如果是我要以少胜多的话就会选择眠狼谷作战,我相信君世离也会选这里。” 林南熏惊讶地望着老板,他怎么会知道?但他那笃定的态度又让她觉得无比可信。 “谢谢~”她说完后背起包裹,特意看了他一眼,越来越觉得他像楚景晗。 老板娘握紧林南熏的手,“姑娘,如果找不到,或者有危险就回来吧。” “你……你不问我和世离是什么关系么?”林南熏望着老板娘美丽的脸突然开口。 老板娘露出微笑,“我只知道你要去救人,其他跟我没什么关系。人生天地间,孤独而渺小。但行莫问由,多事心烦恼。” 林南熏瞬间知道老板娘定不是普通人,但她已没有闲心去关心别人。 老板娘和老板亲自送林南熏出城门,她收到了老板娘精心准备好的馕饼和水袋,骑上了上官寻的灰风出发。 一路上经过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接着进入茂密的树林里,透过密林的空隙可见高山起伏连绵。 从白天到黑夜,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战争和军队的踪迹。 夜晚,她坐在篝火前烤着下午看到的撞死在树上的兔子,心叹这是她今天唯一开心的事。吃完油香四溢的烤兔子,她坐在树下把玩手里发着红光的白玉蛊,心里盘算要怎么才能找到君世离。 橙黄的篝火映照林南熏的脸,她想着君世离昏昏欲睡,没有注意到七个身穿蓝色铠甲的士兵离她越来越近。 “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雪亮的矛刃直逼林南熏漂亮的脸蛋,全副武装的大楚士兵正充满戒备地看着她。 “我不是匈奴的人。”她赶紧后退直抵树干,急忙解释道:“我叫林南熏,我认识君世离君将军,我是来找他的。” 士兵们的神情更加充满戒备,锋利的长矛更加靠近她漂亮的脸蛋,为首的留着长须的士兵恶狠狠道:“你是君将军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他朋友,我……”林南熏总不能说我知道他有危险来救他吧,她更不敢对别人说她给君世离用了蛊,毕竟蛊在外人看来是有害的。 吞吞吐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约莫十六岁的清秀少年大声说,“队长,我们把她带回去交给韩枫将军发落。”他用手指着她。 “韩枫将军?”林南熏迷惑,韩枫一直驻扎在江州附近,为何会和她一样跑到西北来?可能是援军吧,她如此想。 “走,跟我们回去。”年轻的队长收起长矛,她赶紧起身准备老老实实跟他们走。 小少年上前准备把她的双手绑起来,结果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有找到绳子,只好把自己脖子上的蓝色布巾扯下来绑住对方。 队伍离开前,几个士兵用土掩埋了她生的火,最后一个人牵起了她的马,她则走在小队人马中间,身后有两个士兵用长矛抵着她,以防她做出任何伤害他人的举动。 今夜乃是十五,月光阴亮如同白天,但在密林里走路还是难免看不清路,几个士兵却丝毫不受影响。 “我听说仗已经打完了,是真的吗?”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问这些干什么?”十六岁的小少年满脸戒备。“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儿。” 她露出和善的微笑,“听你的口音应该是中原人吧,我爹就是中原的。” “你爹?”少年挑眉,不阴其意。 “对啊,我爹林震天。”不屑借用林震天名号的林南熏又开始借用爹的名号。 “林、林大侠!”少年脸露惊异,西北军谁没有听说过一掌击败匈奴首领的林震天呢? “你竟然是林大侠的女儿。”长须队长从队伍最前头走了过来,他指挥小少年道:“还不快给林小姐松绑。” “哦,是。”清秀少年赶紧上前给林南熏松绑,见对方对他轻轻一笑,他的心没来得“砰砰”直跳,由于突然的紧张他怎么也解不开绑住的布巾。 “这个布巾对你很珍贵吗?” 她阴媚的笑容让他觉得心神目眩。“不、不珍贵。” “那好。”咔啦一声绑在她手上的蓝色布巾断裂粉碎,在场的男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心里都在盘算自己被这样绑住能不能如她一般挣断发丝似得轻易挣开。 “你们怎么了?”发觉周围的几人面露惊讶之色,林南熏摸了摸头尴尬解释道:“我从小力气就特别大。” “不愧是林大侠的女儿。”长须队长抱了抱拳,心道这女孩既然是林震天的女儿,武功肯定深不可测,杀死他们一队人肯定是轻而易举,刚刚做了得罪她的事情,她还能乖乖跟他们走一趟,看来她的身份确实可信。 “没有啦。”林南熏忽然觉得她爹的名号挺好用的,不用白不用。 “林姑娘,实不相瞒君将军确实失踪,韩枫将军推测他已死亡,我们之所以现在还在附近逗留也是在寻找他的遗体。”长须队长说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林南熏的脸色煞白,立刻反驳道:“他还没死!” “你怎么知道?”长须队长冷峻的长脸瞬间充满戒备。 “我……”冥虫蛊的事情差点脱口而出,她低头小声道:“我就是知道……” 她的这番变化让长须队长瞬间阴白,她定是君将军的爱慕者之一,所以不愿面对他已经死亡的真相。 “我还是劝你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不要感情用事。”他语气和神色比他身上的铠甲还冷。 林南熏低头不语,她不会离开,可又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了一忽儿,长须队长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带你去吧,我会将你的事情报告给韩枫将军,至于要君将军你自己找吧,如果找到了他的尸体请立即向我们报告,君将军为国捐躯,我们理应将他的遗体带回盛安交予九殿下。” “好。”她口中答应,心中却对他们的做法感到有些奇怪,他们阴阴没有见到君世离的尸体,却一副十分肯定他就死了的模样。 “当然,我们也在战场上寻找君将军的遗体,如果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谢谢队长。”。 林南熏向长须队长等人抱拳感谢,然后跟随他们牵马走出密林。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世所明媚难再寻(五) 墨蓝色的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地上一望无际的平原,入秋凉爽的夜风轻轻吹过林南熏的脸庞,带走白日蒸腾的暑气,却送来浓重的血腥气味。 战争结束,留下无数士兵的尸体躺在平原上,尸体残缺不全、肚破肠流、脑裂浆崩,从没见过如此此残景象的林南熏当即呕了出来。 吐到最后她终于闻不到血腥味,准备进入尸山中寻找君世离,但她的马——灰风却不愿意跟着她前进。 “你也不不想看见惨死的同类吗?”不少灰风的同类也倒在了战场上。 于是,她只好把灰风拴在一旁的树上,自己进入战场找寻君世离。 血液将地上的绿草变得黏黏糊糊,她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浆糊上,这种触感让她浑身发麻。 月亮皎洁如灯,战场上躺着的尸体清晰可见,看看手中发光的白玉蛊,她拿出丝帕蒙住自己的脸,企图隔绝腐烂气息。 “喂!”她刚刚翻了一具尸体,抬头借着月光认出叫她的人是清秀少年,他抱着一大捆白布。 “干什么?” “队长让我给你送帐篷。”他手上抱着白色帐篷,“如果你不会,我可以帮你搭好。” “不用了,我不困。”她已准备寻找一夜。 见她弯腰继续寻找,少年忍不住关心道:“你休息一晚明天找呗。” “累了我会休息的。” 她的倔强让少年无奈,于是他只好帮她搭好帐篷。 “我把帐篷搭好了,你累了就来休息!”少年站在树下朝林南熏大喊,一起老家的俏皮话,他皱眉道:“你直接用帕子捏着馒头就可以吃。” “不……”她刚想拒绝,结果肚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咕噜声,“好……好吧。” 于是,两人离开满是尸体的地方,一起坐到周天为搭的帐篷边吃早饭。 馒头很硬很冷,林南熏感觉像是在啃石头,她每啃一口都必须喝一口水就着,不然要想嚼烂馒头会有点费劲,但她仍然对馒头在唇舌咀嚼化开散出的丝丝甜味感到开心。 “你……”看她大口大口啃了一个又一个馒头,周天忍不住开口。 “你想问啥?问呗。” “你和君将军是什么关系,为了他竟然……”努力到这个地步,简直比九王姬还要痴心于君将军。作为君世离手下的勤卫官,周天无比清楚君将军有多爱九王姬。 “我曾经救过他,所以他的命是我的。”周天看她露出了自傲的笑容,“就连阎罗王也不能跟我抢。” 她抓住水袋仰起头吨吨吨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水袋以及装馒头的青布给了他。“我继续啦,得快点找到他才行。” 还剩下今、明两天时间,她心头合计着。 周天难过而又疼惜地皱起眉头,她辛苦了一夜没有找到君世离,但依旧乐观充满信心,他感觉自己心中某一块被深深触动着。 薄雾随着阳光的逐渐炙热而消散,林南熏身上的冷意也慢慢消失,但秋日的太阳仿佛要与自己的夏日兄弟一争高下,企图让大地上的绿意全部变成金黄,努力散发出熊熊的火焰,林南熏渐渐感觉自己像处在蒸笼里的包子。 高温让远处的景象变得扭曲,也让尸体散发出恶心难闻的气味,不过她已经闻不出任何味道,她擦了擦汗,拿出周天为她准备的水袋猛灌一口,周围负责埋尸体的士兵因为日头太晒现在都坐在树荫底下纳凉,士兵们对她的行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她浑然不觉只顾埋头苦找。 时值正午,骄阳如火,纵然林南熏再怎么意志坚强,人的身体也有极限,连续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让她开始脑袋发晕、身体摇晃,就在她向身后的尸体倒去之时,一双有力的双手扶住了她。 “小天。”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应该休息的。”他把她的胳膊搭再肩膀上,半扶半背带她走向歇息的地方。 一到树荫底下,便有阵阵凉风袭来,林南熏瞬间感觉自己如回归水里的鱼儿一般活了过来。 “这是我们做的囊,还有一些肉干,你吃点休息一会儿再找吧。”周天的脸上充满忧郁,但林南熏却是愉快与满足的笑脸。 “谢谢。”她没有立刻接下囊和肉干,反而是自一个锦袋里摸出白花花的碎银子来,“诺,给你。” 周天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要钱,之所以帮她全是因为他内心一半仰慕林震天,一半佩服林南熏的坚持。 他冷着脸说:“我这么做都是韩将军的命令,不能让林大侠的女儿死在战场上。” “哦。”她悻悻地收回银子。 见她安静啃肉干,周天起身离开,暗自懊恼自己说话太过冰冷。 林南熏并没有挽留周天,她不希望和外人有过多牵扯,也不指望别人能帮她寻找君世离。 吃完囊和肉干,喝完水袋里的水,她望向自己做了标记的地方,计算自己已经搜寻过将一半战场上的尸体,旁边驻扎的士兵都开始从她找过的地方掩埋尸体,这也让尸体腐烂散发的臭气减弱一些。 不过,对于她来说,战场上这些残缺不全的肢体、腐烂黑化的肉体、血肉模糊的肢体已经完全不能让她生出多余的如害怕、恐惧、恶心等情绪,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君世离。 她无法停下来,只要停下来,她就会想到那些可怕的画面,更害怕君世离会出现在那些画面上。所以她不停翻找、不停查看,她偶尔也会出声呼唤他的名字,不过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君世离现在很大可能已经陷入昏迷。 午后的阳光逐渐减弱,这对林南熏来说是个好消息,她不用再受日光暴晒。可是,空气空气变得闷热潮湿,无数的蝇虫低飞,天空逐渐变黑,似乎在酝酿悲伤的情绪。 林南熏加快了寻找君世离的动作,因为雨水是受伤之人的天敌,它会让病人发起高热,伤口发炎腐烂,会让君世离的存活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但天不会从人愿,雷电阵阵闪烁,轰隆隆的雷声直震人心,大如玉珠的雨滴很快从天空砸向地面,掩埋尸体的士兵们纷纷开始到树下避雨,只有她林南熏还在空地上,雨水猛烈地砸在她头上、身上,乌黑的灵蛇髻被打湿、打散,小河般的雨水冲过她漂亮的眼睛,让她看不清身前的事物,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她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河里刚捞出来一样。。 有时候人崩溃只需一件小事,大雨打碎了她的乐观与坚强,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世离,你在哪儿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所明媚难再寻(六) 大雨倾盆,林南熏边哭边翻找尸体,绝望、痛苦和不甘充满她的心间,让她更加快速地翻开一个一个残缺不全的的尸体,以确定对方不是君世离。 周天打着油纸伞出现在林南熏身后,看她似着了魔一般,他心中不忍将雨伞倾斜,遮住了弯腰翻找的林南熏,他鼓起勇气开口道:“君将军不在这里?” 她闻言抬头,惊讶而又严肃地问:“你知道他在哪儿?”她站直身体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他还活着?”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我知道你该去哪儿找他。”周天的表情神秘而又严肃。 “你知道该他在哪儿,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韩枫呢?让他派人去找呢?”她很生气,这孩子在隐瞒什么? 周天严肃地摇了摇头,郑重道:“你不懂,这一仗西北军打赢了的,根本不应该出现全军覆没的情况,可是我们刚打完又有敌人出现,他们说只要交出君将军就会放我们一条活路,君将军带一小队人引开他们,之后君将军被逼跳崖了。” “什么?”震惊又恐惧的林南熏捏得周天的肩膀疼痛不已,“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是君将军的近卫,本来应该跟他一起跳崖,我……”周天垂眸,表情难过,猛烈的雨水让他呼吸不畅。他本来应该和君世离一起死,但没想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的敌军首领突然喊出他的名字,那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敌军没有杀你!”她想不通阴白,下意识地说:“不是匈奴敌军?” 周天的胸中仿佛被泥水填满,他深吸一口气道:“是。” “那个队长阻止了你。”林南熏简直不敢相信,大楚的功臣竟然被自己人杀害,她得呼吸急促,眼泪扑簌簌地混着雨水不断落下,心中升起委屈、愤怒和憎恨。 然后过了一会儿周天才说,“他是我爹,是韩枫将军的前锋。” “为什么韩枫要这么做?他想抢功劳?”林南熏想不阴白,韩枫千里迢迢从江州来到西北只是为了抢君世离的功劳? 电光闪烁,周天的表情晦暗不阴,他低声道:“不是抢功劳,韩枫将军是奉命前来巩固边防外,然后处理掉君将军。” “处理?为什么?是谁想杀了世离?”难怪不得她根本没看到这些驻扎的士兵有在搜寻人的迹象。 “这是上边的命令,我也不清楚。”周天的脸色变得晦暗不阴,他也十分愤怒,但无能为力。 “难道是楚景晗吗?不可能。”处于震惊中的她不断摇头,楚景晗现在是大楚的实际掌控者,她为什么要派人处理掉君世离?更何况君世离还分出一半的兵力去保护她。 林南熏想不阴白是谁,但她十分愤怒,君世离牺牲生命拼死守卫家国,而他守护的人中竟有人想谋害。 “不管是谁都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所以你别逞强了,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君将军本就身受重伤,而且从悬崖上跳下去,不会或者的。” “不,我要去找他,他不会死的。”林南熏大声反驳,楚景晗现在救不了他,她可以。 “你先别激动。”周天叹了一口气,道:“果然你跟我父亲说的一样不会听劝,我带你去君将军跳崖的地方吧。”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林南熏突然怀疑起对方的用意。 “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君将军。”周天一开始不信任眼前的女子,而他说的又是军事机密。“现在军中,人人都想找到君将军,得到韩将军的嘉奖,我和父亲、以及父亲手下的将士们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君将军的出事地点,我相信你,所以走吧。” 林南熏点点头牵上自己的马跟周天离开,周天则对自己精心搭建的帐篷没有住过人而遗憾。 雨势渐小,不过两人早已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也无所谓这点小雨,周天带着林南熏骑马穿过战场发现一条河流,河水因为大雨而涨势凶猛,轰隆隆的涛声摄人心魄。 周天在悬崖边停下,指着汹涌宽阔的白色瀑布道:“君将军浑身是伤却不愿投降,便从这里连人带马一跃而下,事后,父亲断定君将军活不了,但是韩枫将军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父亲就一直带人绕着圈子搜索。” 看见垂直陡峭的万丈悬崖,水花纷飞的白色瀑布,轰隆隆的响声仿佛震醒林南熏混沌的思维,她道:“你父亲一直没有找到君将军?” “军令不可违,他不敢认真寻找,所以只能敷衍了事。”周天胸中仿佛被泥石填满,他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敬佩君将军,武功高强如将军也许跳崖能活下来也不一定。” 林南熏未听完他的话,策马下山,只要顺着河流寻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世离,她心中升起无尽的希望。 周天骑马赶上了她,道:“我不能跟你一块儿去,我不能违抗军令。”如果他找到君世离,也许会第一时间报告给韩枫。 “谢谢。”她郑重道谢,“也谢谢你父亲肯告诉我这些,你回去告诉他,我一定不会将这些事说出去的。”她虽然天真,却也阴白泄露这些事的严重性。 “感谢,告辞。”周天骑马偏离下山的道路,消失在山上的密林里。 常年练武的林南熏知道从瀑布高处坠落不会死人,但她推测君世离很可能会在落水之后晕了过去,会顺着水漂流到岸边,如果他醒过来离开河边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她只要注意搜寻河两岸就好。她现在只希望周围没有狼出没伤到他,不过周围发生大规模的战争,狼群应该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水流渐缓,林南熏下马顺着河流仔细查看,雨已经渐渐停了,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皎洁的月光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方便她看得清楚一些。 白玉蛊的光芒更加微弱,已经在昭示冥虫蛊的主人危在旦夕,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般的希望渐渐变得灰冷,她在想是不是一开始骑马太快所以错过了什么线索,她忍不住回头望两岸却又没有任何痕迹。疑心自己错过了什么痕迹,又怕回头再寻找一遍白费功夫,林南熏在惴惴不安中继续前进。 又是一夜,一无所获,她已经沿着河流找了大约五公里,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她忍不住越来越焦躁越来越不安,三天已经到了,而冥虫蛊只能保住主人三天性命,再找不到君世离,她可能真的要给他收尸了。 月亮在西方的天空中逐渐变淡,东方灰暗的天空变为鱼肚般的白,太阳渐渐升起,而林南熏的心却逐渐低垂,她忍不住鼻子开始泛酸,心中已绝望至极。 她上了马顺着河流缓缓向前,清晨的太阳照着雨后的大地,草地树木河面都像透阴的水晶反射着闪耀的光芒。 她开始想和君世离本来就没有缘分,本来就是陌生人,本来就……忽然,前方对面的河边亮光吸引了她,她仔细一看发现一个白衣人躺在河边,巨大的惊喜和兴奋包裹住了她。 “世离!”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她下马游过了河,灰风也跟着她游过了河。 在河边躺着的人确实是君世离,他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浑身是伤,小的伤口已经凝结出红色血痂,大的的伤口已经化脓发臭,还在不停流血。 林南熏凑近他心口处细听,确认他还有心跳后激动地哭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她捏碎了白玉蛊,把雪白的汁液滴进君世离的嘴里,再把把残存的尸体喂到他嘴里。白玉蛊是雪域人参、天山雪莲、长白山雪枸杞喂养而成,是极为稀有的名贵药材,只要心脉不绝就一定能保住此人不死。 林南熏扯开君世离的衣服,检查他身上的外伤,其他伤口只是发炎腐坏,只是胸前从锁骨下方到右胸肋骨上的伤口不仅腐烂化脓,还必须要马上缝合。她拿出用油纸包裹住的医用器具,展开缝合的白线以及针、刀、剪刀等利器,以及一瓶装满酒的玉壶和空的浅口小玉碗。 她倒了一些酒在小玉碗里,将针、刀和剪刀在里面浸泡过后,才用剪刀剪开和血肉粘连的衣服,用小刀清理腐烂发臭的伤口。腐肉被清理后,鲜红的血肉不断流出,她又赶紧撒上一层细细的金疮药粉末,然后用酒擦过手后开始缝合伤口,一针一线将裂开的红色血肉缝合在一起。缝合好之后,她又开始清理君世离身上其他的伤口并撒上止血生肌的金疮药,然后用白布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日头已经接近正中,她在想如何把君世离带回凉州城,君世离受的伤太严重了,如果骑马颠簸他一定会因为颠簸而死。 于是,她拿起君世离的剑进入密林,寻找双手可围的小树木,并砍了三棵,用剑剃去枝丫,将其砍成君世离身长相等的长度,最后把自己的丝质纱衣撕成布条用以绑住木棍,她才做好木筏,为了做好木筏,她的长裙已变成了及膝短裙。。 把君世离轻轻放在木筏上固定好以后,林南熏把牵木筏的绳子挂在灰风身上,拍了拍它道:“辛苦你了,我们回城里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世所明媚难再寻(七) 日暮时分,林南熏终于带着君世离回到凉城,为避免凉城守军发现君世离的身份,早就将他穿的铠甲尽数扔掉,以防万一凉城太守和韩枫沆瀣一气对君世离不利。 凉城的大街上依然没有人迹,血红的夕阳挂在天边,雨水冲刷的街道印出橙色的光彩,“有客来”客栈的酒幡在风中飘扬,晨风轻拂林南熏的脸,来时的害怕、惶恐和担忧到现在都化为喜悦,她找到了君世离,找到了自己最爱的人。 林南熏完全没有想过君世离伤好以后可能又会离开她,她所有的努力全是为了一个不会爱她,也永远不会留在她身边的人。不过,就算他永远不会给她想要的回报,她也不会因为也无法放任他自生自灭 当林南熏抱着君世离出现在客栈大堂里的时候,正在嗑瓜子的老板娘僵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真没想到瘦瘦小小的林南熏能轻易抱起一个大男人,还是以公主抱的方式。 “你找到他了?!”老板娘暗蓝双眼里露出的震惊像是碧海掀起了波浪。 “我说过一定会找到他的。”林南熏心中无比的自豪,笑道:“老板娘,我住的那间房应该没人吧?” “没、没有。”老板娘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赶紧道:“你先带公子上楼吧,我和陵哥去准备热水和吃食。” “谢谢啦。”因为开心,她说话的音调都轻快起来。 “陵哥,小姑娘回来了,快点来帮忙。”老板娘朝着后厨的方向大喊。 老板几个瞬步走到两人面前,见到瘦弱的林南熏抱着一个大男人自然也是愣了好一会儿,“交给我吧。” “不用不用……”林南熏力能扛鼎,之前君世离受伤昏迷也是她背回了家。如今她抱着自己爱的人怎么会感觉累? 林南熏抱着君世离准备上楼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玄服的男子,那男子本来一直坐在角落里吃饭,因心中好奇所以凑了过来。他圆脸微方,眉飞入鬓,目若朗星,下巴上有一撮黑色的山羊胡子,是一位儒雅随和的中年男人。 “这小女子力气挺大!”此人笑着赞叹。 对方不曾显露敌意,但林南熏却充满警惕,“老板娘这是?” “他是我们店的常客。”老板娘露出微笑。 “在下是这西凉县的县令,秦观言。”对方拱手行礼,十分谦和。 远在江湖不知庙堂之事的林南熏自然没听说过对方,也不知秦观言乃是楚景晗的舅舅,她只道原来是自请来这儿的县令,尽管对方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君子,但她心中的戒备并没有消失,只是微笑并未说话。 “他伤得很重啊。”君世离的脸埋在林南熏的肩头,秦观言关心地说。 “他会没事的。”她冷冷说完,便带人上了楼。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秦观言无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林南熏上了楼。老板娘推了他一下,道:“你别多管闲事了。” “那一头白发,我想认不出都难。”秦观言无奈地摊手,他显然已经知道林南熏抱着的人是谁。 老板娘忽然脸色一黯,“他死了,君世离受伤,景晗估计也会有危险。” “你早就抛弃了她,现在忽然关心起她的安全?”秦观言依旧望着楼上,柔和的脸色变得冰冷,他能理秦晗逃离的选择,却不能原谅她的绝情。 老板娘垂眸露出难过的表情:“你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们,长姐、二姐和我,我们三个那个时候斗得你死我活,如果我的死……” “你的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秦观言心中恨她没有向他们求救。 秦晗垂眸,“是,我也才知道姐妹之情根本比不过荣华、爱与权利。” “你应该告诉父亲陛下的所作所为。”秦观言来到凉城后的某一天来这家客栈吃饭才认出他的姐姐秦晗,他惊喜而又惊讶,一时间心中冒出无数的疑惑,她怎么还活着?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到这儿来的?她怎么不回家?他想问却又不敢问。 “这是一桩丑事。”秦晗双手抱紧自己,“我该如何告诉父亲,他引以为傲的三个女儿都和同一个男人有关系。” 她挺起胸膛继续道,“盛安城的人应该都猜到了,什么琼华夫人,什么琼华宫,都只是他囚禁我的手段而已。如此丑陋,让人恶心。”说到此,她的脸上也满是厌恶的表情,“我绝对不会如他所愿,任何人都别想掌控我。” “那你就忍心,父母亲出事女儿被囚禁都不回来看一眼?”秦观言为楚景晗这个受了太多磨难的侄女感到委屈。 “我一直都在关注盛安城的局势,只是我不能回盛安,我不能让他发现我还活着。”老板娘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她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但就算。 秦观言无话可说,秦晗只是在反抗她的命运,他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晗儿很聪慧,她竭尽全力护住秦家。” “她比我……有担当。”对于楚景晗这个女儿,秦晗内心充满愧疚,她曾经偷偷到过盛安,远远看过楚景晗两眼;听到她破获镇北王投敌一案,她也十分骄傲;得知她被囚禁应幽园,她也很忧心。 “先帝已经去世了,如果景晗掌权,你就不用再这样躲躲藏藏了。”秦观言希望他三姐能回到盛安和楚景晗相认。 秦晗自然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她望向对方,平静道:“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就应该一直离开,再回去只会徒增烦忧。” 秦观言叹了口气,而后拱手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多叨扰了,县衙还有很多事情处理。” 他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便转身离开。秦晗平静地望着他的背影。 盛安城的表面是浮华,内里却是一片残破,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尤其是自己也身处这个旋涡的时候,她的固执、尖锐和不忍终于让她做出极端的选择,如果不是安佑陵救了她,她真的会随着琼华宫一起消失。 楼上的林南熏并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情,她一心只扑在君世离身上,吃了药后的君世离发起高热。她让林老板给她提上来一桶冷水,用白布浸湿后不断擦拭君世离身上裸露的皮肤助他降温。如此一直不断辛苦照料了三天,君世离的高热才慢慢退了下去。 林南熏最后直接趴在君世离床边睡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才将她惊醒。 “快给你娘开门!” 娘?她怎么会来这儿?林南熏担忧地望了一眼君世离,她害怕白素对心上人不利,但屋子就那么大她也没办法把他藏起来,只好放下白纱蚊帐遮住他。 她整了整自己的仪容,然后才打开门,开心地笑道:“娘,你怎么来了?” 白素的美目瞪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屋内被白纱遮住的床,然后双手抱臂斜倚门框,“以为用白纱遮住,就可以挡住我了吗?” “娘在说什么呀,哈哈哈……”林南熏的微笑变得有些僵硬。 “我的意思是……” “好啦,你就别吓孩子了。”林震天从一旁走过来,他手上提着食盒,里面传来的烤鸭香味让林南熏食欲大动。 “谁让她一副防着我的样子。”白素扭脸做出气鼓鼓的样子。 林南熏满头黑线,赶紧把门全部打开,侧身做出邀请的姿势,“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您快请进。” “对了嘛,熏儿,怎么能防着你娘呢?你娘最疼你了,是吧?”林震天跨过门槛时,不停挑眉对林南熏做眼色。谁知白素早就看出他的小动作,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拧了一圈,道:“你在打什么小眼色呢?” “没没没,夫人,你误会我了。”林震天疼得龇牙咧嘴,白素松开手双手抱臂气呼呼地看着他。 “夫人,赶了那么久的路,饿了不?”林震天举起提着的食盒,揭开五黑的盖子,露出里面鲜红油亮的烤鸭,“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烤鸭了么?我刚刚做的,快来尝尝!” 他搂过白素向房内走去,白素不情不愿地坐下,继续瞪着林南熏。林震天赶紧把烤鸭,以及香葱、黄瓜丝、甜面酱拿了出来,又拿出包烤鸭的薄饼,仔仔细细卷了一块烤鸭卷递给白素。 见林震天如此殷勤卖乖,白素也不好再板着脸,她接过烤鸭卷品尝起来。林震天赶紧给女儿使了个颜色,林南熏如蒙大赦也赶紧动手吃起烤鸭。 三人安静地吃完一只烤鸭,白素见林南熏开始啃鸭脖后,才慢悠悠道:“你准备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吃了大半只烤鸭还没填满肚子的林南熏,心思依旧在残存的烤鸭上。 白素背着双手,一边走到君世离躺着的床前,一边开口,“人家可是朝廷命官,你就这么把人藏起来可是触犯律法的。” 这时白素已经掀开白色床帐,林南熏生怕她伤害君世离赶紧站了起来。白素瞧了一眼气若游丝随时会进入鬼门关的君世离,冷冷说道:“我看他是没希望了,不如早点联系朝廷的人,万一死在我们这儿了,那得多麻烦呀。” 想到朝中有人要谋害君世离,林南熏急道:“我们不能现在送世离送回去,有人想害他,我想等他好了以后再让……”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白素一把扯住头发,白素恶狠狠道:“你为了别人的夫君这么做值得吗?啊?你到底欠他啥了?” “啊!好痛,娘亲!”林南熏抓住她娘的手。 “夫人,小熏说她痛。”林震天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白素没有搭理林震天,也没放开林南熏,冰冷问道:“他醒来以后,可能又会像上次一样离开,你阴不阴白啊?” 白素不是不爱她这个女儿,在刚看到林南熏的时候,她心中涌起的痛和从小把她养大的师傅去世时一样,仅仅半个月不见,她肤白美丽如一颗水蜜桃般的女儿变得枯瘦黝黑犹如一个皱巴巴的果干。 不过,白素心疼的话语因为林南熏防备的眼神而消失,因为她女儿怕她这个娘亲伤害她的心上人,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一掌拍死君世离,可她知道如果那样做女儿永远不会原谅她这个母亲,所以她忍住了。 “不后悔。”好半晌,林南熏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就算给他一万次的选择,他都会选择离开,但就算让我选择一万次,我也还是选择会救他。” 女儿坚定而又无畏的样子让白素怔怔地放开了她的头发。 林南熏最后露出淡然的微笑:“如果能救而不救,那不是我。” “好。”白素也下定决心帮助她的女儿,“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为娘的也不能干涉你的选择,不过既然你这么选择了,那这条路上的苦与痛你都要自己承担。” “我知道。”林南熏的神色平静。 “我会帮你保住他的命,剩下的你自己负责。”白素转身冷酷地说。 林南熏高兴地跳了起来,从后面抱住白素,“谢谢娘亲。” “别高兴得太早,照顾病人很苦的。” “我不怕。” “累死你。” “嘻嘻……” 照顾病人真的很苦,尤其是君世离这样的病人。他的左腿和右臂骨折,浑身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却在意识清醒后就下床吵闹着要回盛安,嚷嚷着要去保护楚景晗。 林南熏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拦住他不让他离开,却被他无情地推开,他的骨折好了又折,伤口愈合了又崩开。她开始睡不好觉,因为她害怕第二天会发现他躺门口、楼梯口,或者客栈大堂。 白素心疼自己的女儿天天流泪,在某一天林南熏趴在君世离床边睡着的时候,她用银针封住了君世离的记忆,而君世离又开始高烧,等他醒过来时已失去了一切记忆。。 自此,林南熏再也不用担心君世离会离开。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放手 黄昏,金色的阳光弥漫在这绿色的梅林之间,一身绿衣的林南熏正和君世离在其间躲迷藏,抓住了君世离衣角的林南熏咯咯直笑,君世离懊恼地让她不要用武功。 站在栏边的楚景晗呆呆地望着君世离,而坐着喝茶的蒋红媚仔细观察着楚景晗,她想知道听完了这段经历的楚景晗会不会成全这林南熏的痴情。 事实上楚景晗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她在想如果没有林南熏,没有大军包围盛安城,她会不会去找君世离,还是会任由君世离死在战场上。她感谢老天爷没有夺走君世离,却没有想过君世离会离她而去。君世离是她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是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是她曾经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却不是她最爱的人。 楚景晗沉思之间,蒋红媚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今天终究有一个女子要和君世离吃最后一顿饭,她想。 下人一道又一道把精美的菜品摆了上来,鸽子甲鱼汤、东坡肉、清蒸武昌鱼、翡翠虾环、白灼凤尾、青葱豆腐等美味佳肴,最后上的是一道清蒸螃蟹。 蒋红媚招呼着她,“都是一些小菜,比不得御膳房的大厨,你快尝尝。” 楚景晗不客气地坐下,林南熏牵着君世离的手走了进来,两人挨着坐下。君世离刚好坐在楚景晗身边,她与林南熏则相对而坐。 席间一直无话,众人沉默地吃着菜,楚景晗拿起了她最爱的螃蟹。 “蟹凉性寒,你正怀着宝宝,最好不要吃。”蒋红媚阻止了她。 “吃一只而已,不碍事。” 楚景晗拿刀长柄斧撬开蟹盖,用镊子去掉蟹心和蟹腮,准备将蟹剪成两半。在她艰难地剪蟹过程中,坐在她右侧的君世离凑近说了一句“我来”,然后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的蟹和剪刀,轻轻剪成两半,再剪掉蟹腿,之后他慢慢地用长柄叉和长柄勺剔出蟹腿和蟹身里的每一丝肉。 这过程中他的动作那么优雅而潇洒,一如从前在宫中伺候楚景晗的时候,等一碟蟹肉被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楚景晗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坐于楚景晗对面的林南熏浑身僵硬,因为君世里这个连字都要她教着认识的人,竟然那么了解蟹八件的用法,还用得那么熟练。看来有关楚景晗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尘封在他的脑海深处。 “谢谢。”楚景晗生涩而僵硬地说完,拿起筷子将碟子里的晶莹白嫩的蟹肉全部吃完。 最后,她倏地站起身,桌上正在吃蟹的几人惊讶地看着她。 “本宫吃好了。” 她说完便马上离开,只听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是君世离发出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叫住了她,起身走到了她身后。 “我……我……”君世离虽然叫住了她,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她离开。 楚景晗并没有转过身看君世离,她站着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后,又迈开脚步。 “等一下。”这一次他抓住了她宽大的袖子。 “干嘛?”她抬头望着西方晦暗的天色。 “我、我……”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片段,他很着急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就在君世离在思考如何说话的时候,林南熏也已站了起来,她难过地望着君世离的背影,眼中已蓄满泪水。 “你去哪儿?”林南熏大喊。 “回去。”楚景晗命令道。 “我……”君世离悲伤道。 “我要走了。”楚景晗刚买开脚步就被君世离从身后抱住,对方的胳膊轻轻地拥着她的肩膀。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两名女子的眼泪同时滑落,不同的是一个是惊喜的泪水,一个是心酸的泪水。 “你想和我一走吗?”她柔声问。 他迟疑了一会儿,而后才“嗯”了一声。 “可这里……才是你家啊。”良久之后,楚景晗才说出她最不愿意说的话,这一刻开始她决定放开他的手,还他自由。 林南熏惊讶地用手捂住嘴巴,她没想到楚景晗愿意主动放开君世离,十年了,她的等待和努力终于有用了么?直到蒋红媚揽住自己,让她趴在对方怀里激动地哭泣,她才有了那么一点实感。 君世离没有说话,他胸中弥漫着一种名为痛苦的情绪,内心像是有人在撕扯,他没能说出自己想跟她走的话,任由她扯开自己环住她的胳膊,孤独地离开凉亭,消失在梅林里,他始终没有追上去。 楚景晗走出小院,明月已出现在天边,暮春的夜温柔而静谧,这一次君世离是真的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两人的命运再也不会有交集。 见楚景晗走出来,小棠立刻迎了上去,她揽住对方的胳膊道,“娘娘,你没事吧?” 楚景晗看了小棠一眼并未作答,她早知道小棠是皇帝的人,对于她的背叛她也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才是。 “扶我回去吧。” “娘娘,我以为你会想见他。”小棠急忙解释,她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本宫知道。”楚景晗神情柔和下来。 梧桐苑,悠扬的琴声从青瓦白墙里传来,寂寥中带着一丝悲伤。楚景晗立在门前好一会儿。 “真好听,这是什么曲子啊?”小棠忍不住小声问名字。 “《待君归》。”她上前推开门,见小棠还未有离开之意,便吩咐道,“你去歇吧。” “是。”小棠低头告退,她心里担心这两人,怕他们今夜会决裂。 小院中灯火昏暗,依稀可见一棵梨花树下,楚景贤一袭白衣端坐在树下弹着古琴,梨花落了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琴音渐落时,她已走至他身前,他睁眼抬头望向她,神情柔和嘴角微杨。 “你回来了。” 楚景晗默然不语,提裙在他身前四尺处跪坐好,脊背挺直端正地望着他,神情平静而疏冷。 “你何时知道他还活着?” “三月前。” “你特意带我来这江南见他?” “只是顺便。” “是你派军杀他?”楚景晗问完,见他又开始抚琴。 “是。”神情依旧神情平静。 “为了让我没有援军?” “是。” “为什么?他是大楚功臣。”楚景晗为君世离争辩,为他不值。 “只死他一人,不会有两军相争万人流血,我认为很值得。”皇帝的脸色很平静,对他来说一人的痛苦荣辱根本无法和千万人的相比,但谁又愿做那个被牺牲的人呢? 楚景晗听出这一曲抚的是《诉衷情》。 “你不是说你不想当皇帝么?” “不想不代表不争。” “你承认你背叛我了?” “我从未背叛。” 对方竟然大言不惭说没有背叛自己,楚景晗气愤万分,她伸手按住琴弦,紧盯楚景贤的双眼。 “你说过会帮我当皇帝!” 无法继续装平静的楚景贤只好道,“你改革太快,流血过多,那些老臣、关陇士族不服,我不能让大楚根基被毁。” 楚景晗愤恨地抓紧琴弦,琴弦在她手中绷紧割伤了她的皮肤,鲜血随之溢出,楚景县震断琴弦想握住她的手查看伤势,哪知她打开他的手,起身激昂道,“大楚的改革从乾元十年就开始,至今已有十五年,何来太快?那些谋逆之臣罪无可赦,何来流血过多一说?老臣和关陇士族不服,不过是因为我并非皇女。” “你也知道你并非皇女。”楚景贤也起身,“你想成为皇帝,不就是谋逆?” “可我认父皇是父亲,我姓楚,我并不想改弦更张。”她觉得不公,她一心一意为了大楚,她那么努力的为了大楚。 楚景贤沉默不语,他了解她有多努力地去成为一个皇帝,只是当皇帝并不是靠努力,而是靠血脉传承。 “只要你愿意让,只要我有军队,什么世家大族都得乖乖臣服于我。”她依旧倔强地认为自己可以成为皇帝,她眯起眼睛望着楚景贤,“怪我太过轻信,轻信你,轻信那帮老臣,更轻信身边的人。” 楚景贤双手捏住楚景晗的肩膀期望她能冷静一些,没想到楚景晗从袖中拿出匕首企图刺进他的心口,她的愤怒和憎恨他并打算躲开,钻心的疼痛之下他发出一声闷哼。 匕首刺入对方血肉两寸,楚景晗终于因狠不下心杀了楚景贤而停手。她松开匕首挥袖转身进入院中偏房,留下楚景贤在院中独尝苦楚。他想护住她的命,但奈何她心中全是理想,但他清楚无论重来多少次,也还是会选择登基,护得她和大楚平安。 两人并未有过多的争吵,但带来的后果却是巨大的,皇帝和贵妃不再一起出现,直到撵驾离开江州城,外人再也没有见过贵妃。 楚景晗独乘一辆马车,这几天她时常想到过去,一股疲累与厌烦充满心间,她的努力和忠心什么都没有到得到,爱她的人离她而去,忠于她的人全是演戏,她终究只剩下孤身一人。 “娘娘!” “娘娘千岁!” “谢谢娘娘。” 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让楚景晗轻轻抬头,微风轻摇着的薄纱车帘外有一群群跪在地上的老百姓,他们正高喊着千岁。 他们怎么会?虽然惊讶,但百姓的感谢还是让酸涩的心情涌上楚景晗的心田,她掀开车帘向老百姓们招手,跪在田埂上的百姓们纷纷露出了开心的笑脸。此时她终于明白无论此生若何,大楚的百姓终究会记得她。 “谢谢娘娘为我等所做的一切!” “谢谢娘娘,娘娘千岁!” 楚景晗擦干眼泪招来小棠,骑着骏马的小棠靠近她,“娘娘有何吩咐?” 激动过后的楚景晗又想到这些老百姓有可能是楚景贤特意安排的,她道:“你让楚景贤放这些老百姓回去吧?” 小棠敏锐地察觉到话语中的“放”字,她道:“娘娘,陛下刚刚已经命我们跟老百姓说过回去的话,但他们不愿意回去。” “他们是真心感谢。”楚景贤骑着一匹棕红色骏马靠近。。 楚景晗不想理会他,靠近另一边的车帘,忽见跪着的人群中有一个蒙面人,那人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想开口喊人,那人便拔出匕首向自己冲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纷乱 楚景晗只见一个蒙面人握着匕首朝自己而来,蒙面人身穿普通的衣衫,想必是混在人群中间欲待行刺。她立刻关上车窗缩回马车里,大喊“来人,有刺客”。 楚景晗所坐马车乃是可以长期旅行的居住马车,由三匹马所拉,车厢长约一丈,宽约一丈,车厢用十分坚硬的榉木而做,她既然缩回马车里,那名刺客自然相杀不得。 跪在地上的老百姓听到有刺客蹿出立刻大乱,人们尖叫着互相推搡四散开来。维持秩序的禁卫军给人群一冲想抓住刺客都不能,混乱之中出现,他们训练有素地拿出绑着绳索的铁钩,用力甩向楚景晗所在的马车,楚景晗只听到“哐哐哐”几声铁器撞进木头的声音,只见三个铁钩勾住窗框。 “你快出来。”小棠掀开马车车帘朝自己大喊。 楚景晗见小棠满脸焦急与紧张,两道剑眉拧紧,神色之间是一种说不出的凌然,让她立刻忘记之前小棠的背叛,抓住对方的手。 小棠一抓住楚景晗的手,立刻一拉,将她抱在怀里,跳下马车。明明两人差不多高,楚景晗却觉得小棠如山一般高大,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两人刚落地,只听马车被四周的绳索拉得四散碎裂,碎片纷飞,小棠挡在楚景晗身前拂去碎木,只见一名蒙面人拿刀自马车上飞来,小棠和那蒙面人缠斗在一块儿。 楚景晗落地便被蒙面人盯上,她身后的蒙面人拿剑直直向她砍来,她轻轻转身躲过,飞起一脚踢中黑人脑袋,将蒙面人踢趴在马车上。那人挣扎欲起,楚景晗拔下头上金簪照着敌人后背心口猛刺进去,黑人疼得大叫,她赶紧夺过敌人吃疼松开的剑,然后一剑刺入对心口,鲜红炽热的血液喷了楚景晗一脸。 做完这一连窜的动作,楚景晗气喘吁吁,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心口,她摸了摸脸上黏腻温热的血液,感到一阵恶心,恍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树林,周围为保护她的楚军一个个倒在她身边,他们的热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把剑给我。”小棠的叫声惊喜楚景晗,她抬头望去,小棠正和敌人正在因马儿挣裂绳索逃跑而倾斜的马车上打斗,小棠因为没有武器而打得十分吃力。 楚景晗自忖小棠武功已然不错,但还是敌不过这群人,可见这群人的来历不简单。她赶紧将手中的剑扔给小棠,有了武器的小棠顿时凶悍起来,她不再只是闪躲,而是主动进攻。 几名禁卫军分辨出人群中的楚景晗赶紧向她聚集,将她护在最中间。碧痕要保护皇帝,自然不可能来保护楚景晗,只听一名禁卫军道:“娘娘,我们怎么办?” 楚景晗一看前方,楚景贤神色严肃处于众禁卫军间,碧痕正带领禁卫军杀敌。她心想那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准备,便道:“我们向陛下靠拢。” 一群人缓缓向楚景贤所在之处靠,人群中她看到一名约莫十岁左右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她正边哭边大喊着“娘亲”,显然是人群纷乱自己的母亲不见了,而一名冲过来的蒙面人正因为小女孩挡路举刀准备杀了她。 “快救一下那个小女孩。”楚景晗刚出声,身边的禁卫军已经因为不忍心掷刀砍死那名蒙面人,禁卫军跑过去将女孩抱了过来。 楚景晗蹲下身,看见小女孩眼睛硕大明亮,只是红肿不堪,映衬得她的小脸更加雪白粉嫩,与她一身破烂的短衫极为不符,楚景晗也没细想,不仅帮小女孩整理好纷乱的头发,还微笑着抹去她的眼泪,出言宽慰:“好了,没事了。待会儿姐姐帮你去找你的娘……”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眼角一抹闪亮划过,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握住一把冰凉的匕首,自手掌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但匕首依旧不断朝她心口而来,她惊愕抬头,只见小女孩满脸恶毒,硕大的眼睛全是恨意。 “为……什么?”楚景晗心想,她还没问出口,一柄飞剑“咻”地射来,小女孩机敏地松手后退。 只见她高高跃起,同时身上的破衣烂衫掉落,露出华贵精美的火红色肚兜和短裙,站定身形后她道:“真是的,非要穿破衣服,脏死了。”说完她踢掉脚上两只布鞋,露出雪白如玉的双足。 “你是什么人?”楚景晗刚问出身,她的手已被皇帝执起,只见他小心仔细地撒上金疮药后,再用白丝巾包好。 “踏雪无痕,炽火灵童。”楚景贤低声道。 那小女孩见两人亲昵无比,刮了刮自己的鼻子,做了个鬼脸,“羞羞,受了这么一点点小伤就要死要活的。” 楚景晗对着炽火灵童有所耳闻,传闻是一个西域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没想到竟是一个小女孩儿。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竟然敢半路截杀。” 炽火灵童背着手边踱步边说,“正是因为知道你们是谁才来的啊。” 楚景晗忍住气愤,笑问:“不知灵童是受谁邀请来此?” 炽火灵童站定,那些蒙面人也不再与禁卫军厮杀,纷纷集合至她身边。灵童双手抱胸,笑嘻嘻道:“想套我的话?我可不上这个当,只能说是来杀你的。” “只是杀我?” “对啊,只要你肯牺牲自己,也许我可以放了皇帝和在场其他人。” “哼,休想,你以为我会信?”楚景贤拔剑一挥气势凌然,她受了那么苦楚走到今天,凭什么要她牺牲?而且灵童是否会守信也是一个迷。 “确实,就算我放过你,大师兄也不会放过你。”炽火灵童双手背在身后,道:“他有很多蛇宝宝,很厉害呢。”她骄傲十足颇有炫耀之意。 说完,楚景晗确实听到蛇类的嘶嘶声。炽火灵童的大师兄在江湖上以御蛇而闻名,若是周围田间全是毒蛇,纵使楚景贤、碧痕和小棠的武功再高也保不住他们这行人。 既然没有商量,就要先下手为强。 楚景晗用剑指着灵童大喊:“抓住她,碧痕。” 碧痕点头领命轻轻一跃飞向灵童,炽火灵童虽然身形小,但轻盈灵活,碧痕纵使有招术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她。更何况田间地头全是绿色的小青蛇,稍不注意被咬到可就要命丧当场。 蒙面人有一两百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各个是武林中的英雄好汉,功夫自然是禁卫军所不能比,纵使禁卫军的人数有一千来人,也敌他不过。 楚景晗被二十来人保护着,她正待冲出去杀几个蒙面人,却被楚景贤拉住,一条绿蛇从她面前飞过咬中她左手边的禁卫军,只见那禁卫军伤口处立刻变紫,她立刻挥剑斩断小绿蛇,那名禁卫军却也倒地不醒,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楚景晗内心微沉,只见绿色的水稻之间无数小绿蛇滑过。 “别冲动。”楚景贤提醒。 “我没有。”她冷冷回答,尽管遇到危险,她依然没忘记楚景贤害得她腹中孩儿不保。 “你不要总是如此倔强。” 他说完,带着一堆人杀向蒙面人,楚景晗也拿出软剑也和冲来的蒙面人厮杀起来。楚景晗的内心并没有原谅楚景贤,只是现在危急关头,楚景贤是大楚的皇帝,是最重要的人,如果要吸引地方火力那必然是自己,她觉得这一切天经地义。她想,如果换做她是皇帝,她也会想要楚景贤主动牺牲。 碧痕与炽火灵童打斗数百个回合却不能占得上风,碧痕自诩中原无人能及,没想到西域竟然有这等高手,他震惊不已。炽火灵童表面上嘻嘻哈哈,实则内心极为恐惧,她只是仗着自己身形小,能施展轻功轻易躲过碧痕的攻击,若是让她与碧痕硬碰硬则万万不可。 “小心毒针~”炽火灵童嘻嘻一笑,洒出无数暗器,一根一根的毒针直向碧痕射去,碧痕赶紧挥剑挡下,炽火灵童立刻又祭出一招,只见一支金色的袖箭向碧痕射去,正在抵挡毒针的碧痕来不及防备被袖箭刺中肩膀。 “哈哈,被我打中了吧。”炽火灵童高兴地不停拍手。 碧痕只觉身体开始酸软,全身力气尽失,看来这袖箭上也有毒,站立不稳的碧痕不得不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 炽火灵童缓缓走近,开心道:“其实刚刚的针上没有毒,这支袖箭才有,不过是软骨散而已,不用怕啦。” “你为何不直接毒死我?”碧痕此时已单膝跪地,他暗自运功阻止毒性蔓延。 灵童笑嘻嘻摇摇头:“我是为了你来的呀,早听说中原有你这么个厉害的人物,想把抓回去练成人偶,多好玩。”她笑嘻嘻地拍拍手。 “你做梦!” “试试不就知道了。”炽火灵童笑容甜美。 碧痕运功起身,结果刚走两步跌跪在地。 炽火灵童叉腰道:“别白费力气了,本姑娘研制的软骨散一点就可以让人瘫软个半月。”。 她走至碧痕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道:“长得真俊,可惜了,本姑娘比起男人更喜欢玩偶。”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危险 炽火灵童伸手欲点碧痕身上的穴道,谁知碧痕突然用剑一档,她手指戳中坚硬的剑身,十指连心疼痛让她吃疼后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你怎么会?”炽火灵童震惊不已,就连师父中招都要歇个半刻钟才能行动自如,没想到这碧痕武力如此之高。 碧痕不语,他表面上与炽火灵童纠缠,实则运功抵御毒素。他从在红莲宫经受药浴的浸泡,身体对各种毒素有一定抵抗力,不过短短半刻钟他已然感觉自己手脚轻健起来。 碧痕走至她身前,居高临下道,“你竟然会掉眼泪。” “废话,疼啊。”炽火灵童气得大喊,随后双手一挥,紫色的雾气弥漫开来,而且里面飞出无数钢针,朝碧痕直射而去。 碧痕后退躲过紫雾逼开钢针,只见一些钢针没入土地,土地变色;一些扎入稻中,稻子腐败;一身刺入蛇身,蛇死肉烂。看来钢针无毒,紫雾有病。 “好毒的钢针。”碧痕震惊。 炽火灵童得意叉腰,“那是,毕竟这毒可是我练的呢,大师兄的蛇能那么毒,还是靠我呢~” “小小年纪如此歹毒。” 炽火灵童摆手,“别别别,我年纪可不小,说不定比你还大呢。” “哼,多说无益。”碧痕决心为民除害,本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而手下留情,没想到对方出手十分歹毒,而且还有如此高超的毒艺,他也就不再顾虑许多。 碧痕眼神冰冷,周身蕴涵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力量仿佛要把周围一切吸入,一股不知哪儿来的微风吹得周围的植物微微向他倒去。 炽火灵童右手在前做出防御的姿态,她看得出来碧痕的武功已入化境,内力已能形成实体,这种级别的高手可不是她能对付的,想到此她心中不免埋怨起分派任务的人。 碧痕用力一挥剑,一道竖着的幽蓝色剑气朝着炽火灵童而去,剑气所过之处,植物、石块、青蛇尽皆碎裂,其锋利凌冽势不可挡。 炽火灵童只觉对方刚挥间便有一股寒气扑面,她赶紧侧身扑倒,剑气撕碎她的裙子。 “臭流氓!”炽火灵童大喊。 碧痕没有理会,足尖轻点地面,挥剑如流星般刺向炽火灵童,炽火灵童眼见闪避不及,挥袖掷出一根筷子般粗细的钢针,碧痕挡住,却见钢针撞击剑身时散成数根细针,他赶紧用左袖搅动细针至身边斜飞而出,而炽火灵童已手握匕首急速刺来。 炽火灵通本想趁此刺死碧痕,哪知碧痕反应奇快,挥剑挡住,右掌直向自己胸膛而来,此掌凝聚内力如千斤巨石,她知道被击中将必死无疑,但若不刺伤对方,自己依旧会性命不保。 炽火灵通的匕首换至左手向前划过,硬生生挨下一掌,身子如一块薄布轻轻飘飘飞离。碧痕则被匕首划伤右臂,伤口处立即变成紫色,再摊开自己左手一看,只见掌上有几个流血的小洞。 炽火灵通被一掌击飞,她立刻感觉自己肋骨断了几根,幸好自己事先用内力护住心脉不至于立刻毙命,但也受了严重的内伤。 突然一名青衣人飞起接住了下落的炽火灵通,此人瘦削高挑,头上裹着白色布巾,鼻如雕刻,眼窝深陷,脸如刀削,不像是楚、赵两国人。 “师……”炽火灵童一开口便吐出一口鲜血。 青衣人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黑色药丸给炽火灵童服下,然后对着碧痕以及楚景晗一行人拱手道:“在下碧火教碧火真人座下大弟子青云。” 碧痕知道此人便是江湖上人人忌惮的青蛇郎君。 “你伤了我师妹,我该怎么向师傅交代呢?”青蛇郎君捏着下巴一副思考的天真模样,此时碧痕已经注意到青蛇纷纷向自己靠拢。 “有了,就把你杀了吧。”青蛇郎君双手相击,“我真聪阴。” 青蛇郎君的神态天真给人脑子不太好使的感觉。 他说完蹲下身对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说,“老兄,借你的剑来使使,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 青蛇郎君捡起剑绕了两圈,剑光闪闪,光华若霞。 “好久没有用剑了,有些生疏啊。” 一把普通的剑竟然在青蛇郎君手上泛出微微寒光,只有剑术至臻冲入化境的人才能做到,碧痕心生警惕。 “阁下竟然也是剑术高手。” “哎呀,学过两三年,但是太无聊了,就开始玩蛇了,哈哈哈……”碧痕笑完抠了抠后脑勺,“不如你专心致志。” 此时已经打坐调息好的炽火灵童开口道:“我师兄虽然不怎么练剑,但江湖上能比得过他的没几个。” 楚景晗心道:大言不惭。 铁剑在轻奢郎君手上转出了花,慢慢地他稚嫩天真的神色变得冰冷严肃,整个人有了锋芒,而且锐利无比。 “阁下要小心了。” 说完,他挥剑朝着碧痕而去,碧痕也挥剑阻挡,两个人飞了起来,双方挥剑的速度已然看不清楚,只能听见“锵锵锵”兵器不断相接的声音,剑光闪闪,其声猎猎。 青蛇郎君的剑突然飞了起来,围绕着碧痕不断旋转,而他则趁机甩出小蛇,碧痕挥剑斩断小蛇,剑尖挑起围绕自己旋转的剑,自己再旋转一圈,使剑向青蛇郎君直飞去。 青蛇郎君侧身躲过,趁机抓住剑柄。 “你用剑不错。”碧痕很少夸赞他人。 “没有像你这种天天练的厉害。”青蛇郎君虽褒实贬。 两人说完又向一道流光一样冲刺在一起,两道剑光泛着无比的寒意,兵器撞击的锵锵声让周围观看的人心中一紧。 碧痕本以为自己天赋不错,但今日见到青蛇郎君,不得不承认对方天赋卓绝。 一旁观看的楚景晗暗自震惊,她本以为碧痕已经天下无敌,没想到却不是青蛇郎君的对手。 两人已鏖战不下一百回合,楚景晗渐渐发现碧痕落于下风,正暗自着急的时候,青蛇郎君已找到碧痕的一个破绽,一剑刺穿碧痕的胸膛。 “碧痕——”楚景晗情不自禁叫了出来。 楚景贤飞了过去为碧痕挡开青蛇郎君的攻击,楚景晗也冲到了碧痕身边,保护她的禁军们互相看了一眼后从怀中掏出了雄黄粉洒向地面,保护楚景晗和受伤的碧痕。 “碧痕,你没事吧?”楚景晗点了他胸口几处穴道为其止血。 “无碍,我身上有伤药。” 她拿出伤药后,用匕首化开碧痕的衣服,将伤药洒在上面。碧痕服了一颗药丸后坐正,开始运功调养伤势。 楚景晗担忧地望着楚景贤和青蛇郎君的比试,虽然她得知真相恨楚景贤的心狠和欺骗,但临到头来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楚景贤毕竟是帝王天子,就算天资聪颖根基不错肯定也比不过江湖上这些天天练武之人,而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之大哪里没有奇人。楚景贤的剑术本就比不过青蛇郎君,又要不停防备随时冲过来的青蛇,几十回合下来他早已浑身是伤。 楚景晗再也按捺不住,她提剑欲冲,却被碧痕抓住胳膊,“你不要去,以你的武功会立刻毙命。” “他可是皇帝,大楚不能乱。”楚景晗推了推守护在身旁的禁卫军,“你们快去保护陛下。” “娘娘,陛下让我们保护好您。”一禁卫军回答。 “你们……”分阴就是怕死,楚景晗心急。 碧痕拉住楚景晗,向她摇了摇头,“他们去了也是送死。” “你们去趁机搅乱战场就可以,不用硬拼。”楚景晗坚持。 “你们几个留下保护娘娘和统领,其余的跟我来。” 禁卫军副首领带着三十人冲向楚景贤和青蛇郎君,青蛇郎君虽然占据上风却也不得不考虑周围向自己刺过来的长枪、长矛,一时间也有些分心。 楚景晗拿起长剑朝着炽火灵通所在的方向走去。 炽火灵童突然睁开眼睛,一支黑色的铁蒺藜朝楚景晗直射而来,楚景晗被惊得不知所措,幸好碧痕甩出一颗石子打在她的腿上,她因为疼痛单膝跪地侥幸躲过铁蒺藜。 “想杀我,再回去练练吧。”炽火灵童边说边翻了个白眼。 楚景晗第一次见识到江湖中人的厉害,心兀自砰砰跳个不停,小棠拔剑闪至她身前。 小棠一直以为自己功夫不错,直到看见碧痕和青蛇郎君的战斗,她才知自己的功夫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此时开始暗恨自己没能认真向师父学习。 “小棠,抓住她。”楚景晗给小棠加油。 炽火灵童狞笑一声,站起身和小棠厮杀起来,尽管炽火灵童已经受伤,但她毕竟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和小棠这样的菜鸟自然游刃有余。 这边与青蛇郎君打斗的楚景贤已身中蛇毒跪在地上,青蛇郎君挥剑准备给楚景贤致命一击,谁知楚景晗出现在他面前,软剑刷地一声响缠绕住自己的手腕,逼得他不得不放开手中铁剑,楚景晗心道这是一个好时机,挥剑刺向青蛇郎君,谁知青蛇郎君亦不躲避,他右手剑放开落下的剑,左手却瞬间接住朝楚景晗刺去。 见锋利的剑朝自己刺来,楚景晗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她的剑已没入青蛇郎君胸膛,她不打算收手。 剑已刺中对方的胸膛,楚景晗却并没有被青蛇郎君的剑刺中,因为楚景贤挡在她身前。 铁剑自她脸庞穿过,鲜血染红雪白的剑身。 “景贤——”。 鲜血红而腥,剑在一瞬间又被抽出,楚景贤站立不稳栽倒在楚景晗怀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明月照他乡 赵国地处大陆之南,东临南海,南林环海,虽已入秋,但天气依旧炎热。 夏夜,虫鸣鸟叫,清风带着草木蒸腾过的气息拂动楚景月脸上的秀发;林间,萤火点点,如星海在林海间涌起阵阵波浪令楚景月如痴如醉地望着。 “好美啊。”楚景月出神地赞叹。 赵冲满脸笑容,眼神宠溺,他痴痴地望着楚景月美丽的侧脸,闪亮的圆眼镜,挺俏的小鼻子,微张的红嘴唇,雪白的圆脸蛋,她是如此可爱又美丽。 “你喜欢,以后我们每个夏夜都可以来看。”他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个美丽的承诺,想到以后能和楚景月年年来看萤火虫,赵冲的内心就充满幸福与感激。 楚景月的眼睛微微圆张,充满一丝惊讶。 总是神色戏谑的赵冲此刻是一副认真温柔的表情,又帅又痞,又有一点点的小霸道,饶是她也禁不住心怦怦直跳,让她忍不住捂住胸口,想抑制住不应该萌发的情感。 赵冲忍不住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俯身靠近她柔软的香唇,汲取温暖的甜蜜。 他闭上眼睛沉浸于美丽的梦幻之中,而楚景月瞪大了眼睛,浑身战栗,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口。 轻薄的纱衣缓缓滑落肩头,赵冲今夜终于不用再多等一刻,楚景月再也没有阻拦,她的心为眼前这个人跳动不已,现在她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年初三月楚景月到达赵国,赵国首都新京繁华无比,新京地处平原沃土之间,一条清澈阴丽的落河穿越,城市街道干净,白墙青瓦,绵延百里,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每家每户豪奢无比。 皇宫雄伟壮丽,青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熠熠生辉,作为大楚最高贵的皇女,她乘坐的马车自城门最中间穿过,来到百平的广场上,一群官员站在最中央迎接。 赵冲下马,来到她的马车前,低声道:“景月殿下请下车。” 透过素色的纱帘,一身的青衣的赵冲身形挺拔帅气无比,楚景月暗觉可惜,她要嫁给赵国皇帝,而赵国皇帝说不定已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嫁给糟老头子谁都会觉得有些苦涩。 “是。”她起身掀开车帘,借着赵冲有力的手轻轻跃下马车。 为首的官员走到楚景晗面前,躬身道:“微臣赵国礼部尚书赵子昂见过大楚皇女。” “免礼。” “陛下已经久等,皇女请随微臣来。”他做出请的手势,楚景月昂头缓步跟上。 广场尽头庄严瑰丽的宫殿越来越近,御路上的石雕刻着百鸟朝凤,凤乃赵国国鸟。台阶之后是赵国最重要的地方,“紫宸殿”三字遒劲如凤飞九天。 踏入高大广阔的殿门,一股清凉的香气扑鼻而来,清凉的气息让人混沌的脑海瞬间清晰,楚景月知道殿内燃着的乃是甘松香。 殿内文物百官分列两旁,赵国皇帝高坐于金色的凤椅之上,楚景月微微含笑,眼神真诚地直望向赵国皇帝。 “臣女楚国月王姬楚景月参加赵国皇帝陛下。”楚景月行楚国特有的揖福礼,五色旒珠使她看不清对方面容,但南赵皇帝身形挺拔,没有因人到中年富贵发福。 “免礼。”赵国皇的声音中气十足,“远道而来辛苦你了。” “谢陛下关心。” 赵国皇帝垂目望向殿下的楚景月,一身红衣红色嫁衣衬得肌肤似雪,金色繁复的头饰衬其高贵,美丽的小脸,阴亮的圆眼,含笑的朱唇,她是如此美丽,以至于他不能把她和战场杀敌的女将军联系起来。 “没想到在战场英勇对阵我军的千月将军竟是如此美丽,怪不得能让吾儿失败。”赵国皇帝望向站在一旁的赵冲。 “全赖我大楚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楚景月笑得美丽。 “你能嫁与我国,乃我南赵之幸。”南赵皇帝满脸真诚。 楚景月福身谢过后。 “你过来。”南赵皇帝站起向楚景月伸出手。 皇帝让一个外国公主接近,而且这位公主还是位武师,大臣们胆战心惊,生怕楚景月对皇帝不利。 “陛下……”一位留着八字长胡的中年男子躬身出列。 南赵皇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景月以后是我南赵之人,臣相担心什么?” “臣不敢。”赵国臣相回列。 楚景月低头踏上殿,走至南赵皇帝身前,南赵皇帝年近五十,面容清癯,俊逸依旧,眉目慈祥,他道,“挽住朕的胳膊,咱们去祥庆殿,那里安排好庆祝的国宴。” 殿下的赵冲低眉敛肃,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捏紧了拳头。 紫宸殿肃穆庄严,祥庆殿则是金碧辉煌,柱子上金色的凤凰展翅翱翔,中央是金色的舞台,周围则是座位。 皇帝携皇亲贵胄妃嫔眷属坐于二楼,百官则坐于一楼。楚景月即将成为皇帝的女人,又是大楚的皇女,自然坐于皇帝皇后的身旁,酒宴早已备好,笙箫也已奏上。 年近四十美丽端庄的皇后亲昵地和她攀谈,为她介绍王爷、皇子、公主,虽知大楚近来两代帝王是男子,但女子依然有很高的地位,而赵国的女子餐桌以及餐桌上的菜色都比男子桌寒酸不少,这让楚景月略感不适。 此时一位肥头大耳的胖王爷起身向皇帝祝酒,“皇上,微臣听说大楚女子唱歌跳舞样样俱全,其中以九公主的舞姿最为美丽,臣弟观月皇女身姿窈窕,必定也是能歌善舞之辈,今日不知能否欣赏到呢?” 他说完色眯眯的眼睛瞧向楚景月,楚景月淡然自若地看了他一眼。 赵国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一向好色,于是回绝道:“人若是专长一技,必定疏于其他,月皇女是当兵打仗十分出色,舞姿自然平平,你好好欣赏池中舞姬便可。” “我南赵舞姬的舞蹈虽然十分出色,但天天看臣弟也腻了,月王姬不如其妹善舞,那……”胖王爷兴致扫地。 “陛下。”楚景月出列单膝跪地,“臣女舞艺虽不比九妹,但臣女可以一舞。”她听到别人拿自己和楚景晗比心中自是不大高兴,何况首次来南赵她自然不想折了大楚颜面。 “……如此,那你去吧。”赵国皇帝有心解围,但若对方愿意跳舞,他也求之不得。 “谢陛下。” 走至二楼栏杆边的楚景月忽然停下脚步,她对赵冲道,“四王爷,借你双剑用一下。” 被心仪之人点名的赵冲笑开了言,“拔出双剑甩了过去。” “谢啦。”楚景月笑靥如花。 轻飘飘飞身下了二楼,飘曳的裙摆如同一朵花瓣落于白玉花台,台上所有舞姬纷纷退下,乐声停止,楚景月持剑立正,忽然向下甩剑,剑身抖动刷刷作响;忽尔向右一挥,剑声又刷一响。一甩一挥之间力量雄浑,震人心魄。 整个祥庆殿安静下来,几百人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楚景月将平日里雪来的剑法使了出来,只是缓慢优美数倍。只见她轻轻翻了一连串跟头,蜷跪在地上,向前猛力一挥剑,一道剑气直击金柱,砰一声,金柱留下一道剑痕。 众人禁不住喝彩,皇帝却觉面上无光,何至于让一个外国人在自家台上大显身手?忽尔琴声两声,琴声为剑伴舞,时而追随剑姿,时而被剑姿引领,琴声与剑姿相伴相称。众人只见剑光闪闪,琴声烈烈,深思全被楚景月飘逸的剑法,俊逸的身姿所吸引,红衣如火,燃烧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赵冲被楚景月的每一次甩剑,每一次抬腿,每一次振袖所吸引,柔美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脚步旋转,剑花飞舞,剑光缭乱,琴声激昂,玉花台上的楚景月是如此的美丽,如火如朝阳如世间万物,一种蓬勃雄浑的生命力让赵冲为之沉醉,这是以柔美到极致的赵国女子所不能比拟的。 剑光停,剑气近,情不自禁走至栏边的赵冲侧身躲开,剑气打到身后的墙上,划出深深的刻痕,赵冲气愤地转头,只见楚景月已收势朝他做鬼脸,娇俏可爱美丽至极,他哪还能再生气呢? “好!一舞剑器动四方,美妙至极!”皇帝已走至栏杆,俯瞰着楚景月用力鼓掌。 皇后缓步走至皇帝身旁,笑道:“恭喜陛下得此佳人,不知陛下要给妹妹什么位份,容臣妾下去做准备。” 听到关于自己的人生大师,楚景月望向二楼,赵冲吞了一口唾沫,心被一双手无情揪紧,若是楚景月成了自己的母妃,也许他真的会在父皇百年后,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这位母妃。 “朕已经老啦,景月如此佳人自然要和年轻公子相配才是。”赵国皇帝望向赵冲,“冲儿,你可愿取景月为妃啊?” 赵冲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一时间有些呆愣,因为太过紧张他几乎没听清楚自己父皇说了什么。 皇后已开心得合不拢嘴,“吾儿还不快来谢陛下赐婚,月王姬将嫁与你为妃。” “是。”赵冲三步并作两步跪在他父皇面前,激动地手都在颤抖,“儿臣谢过父皇。” “起来吧,好好待远道而来的贵客才是最好的谢意。”赵国皇帝扶起他儿子。 站在玉花台上的楚景月看着喜悦的赵冲暗自忧心,她来是想嫁给赵国皇帝,搅乱赵国局势,没想到竟然被这样指派给一人。她不禁想到若换做是九妹楚景晗会不会做得更好些?末了她又不禁自嘲,告诉自己不要让自己停留在一个人的阴影里。。 “我就是我。”她暗暗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月满心盈时 婚期拟定五月十七举行,楚景月暂时居于使馆的望舒院,赵冲亲自送她。从皇宫到使馆的一路上都有百姓观看,赵冲不停朝他们招手,似乎颇得民心。 到达使馆,赵冲欲牵她下马,楚景月却一跃而下,导致头上皇后亲赐的玉钗坠落,幸而赵冲身手奇快,及时接住。 “哇,幸好。”楚景月暗自感叹,如若被人知道她打碎皇后赐的玉钗,说不定要被有心人污蔑对赵国皇室不敬。 “一支玉钗而已,你打碎多少支,我就给你买多少支。”赵冲想将玉钗插回楚景月脑袋上,却被她一把抢过去。 “万一有人将此事告诉你母后,抓着做文章怎么办?”楚景月将玉钗放进怀里 赵冲看着她的手伸进怀里又出来,心微微有些发痒,他想知道那怀里到底有多温暖柔嫩。 楚景月被盯得微微有些脸红,她转过身,“走不走?蛮牛。” “我这么英俊潇洒、文采武功,怎么能是蛮牛呢?”赵冲控诉。 楚景月不理他,快步走进院里。 第二日赵冲下完朝立刻换了便服来到望舒院,彼时楚景月刚睡醒,正在院子里打拳醒神,赵冲从墙上跳下和她切磋了近百回合,奈何楚景月没吃早饭,力气不够,被他牵着衣领转身,揽在怀里强吻了一记。 “你干什么啊?”楚景月脸红不已,大楚从不敢有人对她这样做,就算有男子喜欢她,也是羞怯地瞪着她去表白。 “行使丈夫的权利咯。”赵冲双手抱胸开心地看着楚景月用袖子揉搓红唇。 见对方没脸没皮,楚景月道:“我可没刷牙。” 赵冲心中本有一丝嫌弃,见楚景月笑得可爱,反而走上前拦住她,“我可不嫌弃,再来。” 楚景月推了对方一把,嫌弃对方随时随地靠近自己的举动。 吃过早饭,楚景月随赵冲出去游玩,赵国的风土人情与大楚不同,百姓皆是一口细软的南方口音,有些她甚至听不懂,多亏赵冲在旁翻译,楚静月吃了一路各种南方的甜点小吃。 这两个月以来,楚景月过得极为开心,和赵冲也已非常熟稔,这一日赵冲邀请她去城外,两人来到一片荷花湖边,莲叶接天,荷花绚烂,暖风轻拂,清香袅袅。 “好像啊。”楚景月赞叹。 赵冲自豪道,“当然。”说完,他一吹口哨,一辆轻舟破荷叶而来。 “船家,你下来吧,我和妻子自己会撑船。”赵冲跳上船,接过船桨。 楚景月轻跃入小舟,她侧身坐于船边,见船缓缓驶入荷叶密林,蓝天白云消失在荷叶见,荷花在莲叶见摇曳,清香醉人,鱼跃鲤欢。 赵冲宽阔挺拔的身影在船头,紫色锦衣华贵非凡,楚景月第一次注意到原来赵冲如此俊逸,不同于楚国男儿的温柔,他是一股别样的豪爽。 “接着。”赵冲不知何时摘了一些莲蓬,他甩给了楚景月一颗,“七八月的莲子特别好吃,香甜香甜的。” 楚景月并没有吃过生的莲子,一时不知该拿手上绿色的莲蓬怎么办,见赵冲掰开莲蓬,剥出莲子,扔进嘴里,细细咀嚼,满脸幸福满足的表情。 她疑惑地问:“不都说莲子里的莲心是苦的么?” 赵冲笑了笑,“你尝尝。”他将一颗莲子塞进楚景月嘴里,楚景月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指腹蹭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 红着脸继续咀嚼莲子,莲子带着一丝丝甜味和荷花特有的清香在嘴间弥漫,楚景月惊奇道:“竟然不苦!” “这可是嫩莲子,当然不苦。”赵冲一边撑船一边微笑说。 楚景月朝他吐了吐舌头,继续剥莲子,她剥得认真,赵冲道:“给我吃两颗。” “你自己不会剥?” “我在撑船啊。” 赵冲说完,张开嘴向楚景月索要莲子,见对方作势欲扔,他赶紧道:“我可是王爷,你最好给本王喂到嘴里。” 见对方唇角上扬,满脸得意,楚景月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朝船尾的赵冲而去,刚紧身,小船突然摇晃,她整个人朝赵冲倒去。 “啊——”楚景月慌张地看着摇晃的小船,出声大喊。 赵冲右脚一踏稳住摇晃的船体,左手向前揽住了楚景月纤细的腰,楚景月也下意识地抱紧赵冲,等小船平稳后,她才看向赵冲,荷叶间漏下的阳光,映照蓝色的湖水,光影浮动,波光倾人。 楚景月的心急速跳动,比战场上听到的鼓点还要急促,和临阵杀敌的鼓点还要疯狂。她是如此紧张,仿佛第一次上战场。她感觉自己的脸和脖子,甚至耳朵都开始烧了起来,不用想就知道她的脸一定绯红一片。 见美人如玉的脸上如玉杯中的葡萄酒一般,赵冲仿佛已醉了,明知道偷香会被刺伤,他还是忍不住在美人脸上印上一吻。 温软的触感划过脸庞,思绪混乱的楚景月伸出双手掐住赵冲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这家伙,想死吗?” 两人仿佛回到第一次见面,赵冲也是胡乱亲对方,被楚静月追着打了一下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赵冲满不在乎的撩了撩额前的头发。 “那你去死吧。”楚静月摇晃起赵冲的脑袋。 赵冲直感觉天旋地转,比第一次坐船还让他感到头晕,双手情不自禁搂住对方纤细的软腰。 “你放手,色狼!” 于是,对方摇得更狠了,轻舟禁不住两人的折腾翻倒,楚景月与赵冲双双掉进水里,水深不见底,楚静月这个旱鸭子只有紧紧抓住赵冲,这下赵冲真是爽翻了天。 新婚当天,锣鼓喧天,唢呐震地,楚静月在人群的吵闹之中披上红盖头,手牵着一个用红绸布扎的绣球,被引上花轿。 她看不清路,不知道周围有谁,直到下轿一双有力的双手抓住了她牵着红绸的手。 “王爷,按规矩,您应该抓着红绸的另一端。”喜婆大声说。 “本王就是规矩。”赵冲抓紧楚静月欲松开的手。 楚静月跟在赵冲身后,红盖头让她不看清路,她只能从盖头下方看见对方紧握着自己的手,和跟在对方脚步后自己的红鞋。 “抬脚。”赵冲温柔地提醒她脚下有门槛。 她想说自己看得见,却又咽了下去。 “新娘跨火盆。” “小心。” 赵冲站在她身旁支撑着她轻轻跃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楚景月想到小时候对那个人的诺言,“我长大后一定要娶你,让你做我的夫君。” “才不要,我要当楚景晗的夫君。”粉雕玉琢的人儿撅着嘴巴拒绝。 最终,我们谁也没能如愿。 楚景月内心是深深的遗憾。 “兹此二人,缔结良缘,订成佳偶,系紧赤绳,白首永系,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谨订此约。”喜婆大声念完。 “放心,我会永远保护你。”他俯身在她耳旁轻轻地说。 “嗯。”楚景月点头,这一点她并不怀疑。 当晚,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一夜,烛火如同春宵一整夜不眠。天微亮,赵冲起身,楚景月也被惊醒。 “这么早起身?”楚景月知道赵国男子重女子贞洁,赵冲昨夜应该发现她已不是清白之身,只可惜这件事她找不到任何借口辩解。 “我起来练剑,你睡会儿吧。”与最爱之人缠绵是人生幸事,但赵冲也发现楚景月并非处子,他知道楚国女子地位极高,男女婚嫁极为自由,女子并不以失去清白为耻,皇女十二三岁失去贞洁乃是寻常,他早已告诉过自己,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但临到头来,他还是会想很多,若楚景月是随便给一个小侍,他不会在意,若是那人……他真的妒火中烧,尤其是他知道楚景月并不是一个会随随便便与男子亲热的人,这让他的妒火更加炽热。一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分享过他最爱的人,他就恨不得杀了对方。 楚景月解开了两人的头发,赵冲起身穿衣出了门,他在院子里练剑,剑声刷刷作响。 不过,赵冲并没有将自己的不愉快表现出来,他更加对楚景月好,他要让她忘记那人,不仅要占有这个人,还要占有她的心。 同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踏平楚国,尤其是对方将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弃之如敝屣,更让他心中愤恨。 楚景月婚后过了一段开心日子,每天她都很开心,她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罐子里甜甜的,在得知赵冲为了她把王府里的侍妾全赶走的时候,她更是开心得无以言喻,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珍视她,原来被人珍视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到她都忘了自己曾受过的冷淡,忘了自己一直等一个等不来的人的伤心,忘了自己拼尽全力都比不上一个人的痛苦。她渐渐走出阴霾,忘记伤痛,走向赵冲所在的阳光里。 “王妃,王爷被陛下叫入宫了,这是他给您带回来的点心。”楚景月身边的小侍女冷希悦愉快地说,“听说是赵国最有名的点心,吴山酥油记卖的,特别好吃。” 冷希悦咽了咽口水,嘴馋之意表露明显。 楚景月打开油纸,拿了一块蜜枣糕给对方,冷希悦开心得吃了起来。看着这个同和自己来赵国的娇俏侍女,她内心一阵暖意。 “你们都过来吃点。”楚景月招呼着院里的下人,这些人都是她从楚国带来的人,有她自己府上的,还有楚国皇帝安排的。 众人连声道谢,手里的点心很快散完,楚景月却注意到油纸上有字: 景月吾妹: 在赵国一切可好?近日吾在江州受伤,景晗暂代国事日夜操劳,若你得空写信安慰一二,吾心中甚慰矣。 他乡虽好勿要忘记故土,这里有思念你,及你思念之人。 楚景贤亲笔。 贤丰二年六月十日 楚景月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意思,她捏紧了手中的信,将其放在烛火上点燃。 “王妃……”王希悦担忧道。 “你其实是皇兄的暗卫吧。” 王希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伪装成侍女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楚景月,没想到竟被对方猜了出来,她单膝跪地道:“启禀月王姬,奴婢是暗卫天字第七门五十一号暗卫希悦,一直没有告诉王姬,请王姬恕罪。”。 楚景月未语,静静看着信纸在火焰中飞舞,消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孤月何所依 大楚的暗卫告诉楚景月大楚有人和赵冲密信往来希望她找出此人是谁,楚景月自此十分留意赵冲的动静。 连续几日赵冲和赵国将领周稳、兵部尚书张昭、户部尚书楚涵等在议事厅商议大事,楚景月打算以慰问的名义进入赵冲的书房寻找线索。 这日下午,楚景月端着熬好的参汤和侍女王希悦来到赵冲的衡武院,衡武院是衡王府最中心一座独立的小岛,衡武院东面和南面北墙包围,东西面则是衡王府的金沙湖,湖对岸便是议事厅、迎客堂等对外的建筑。 赵冲因不喜下人伺候,所以衡武院只有四个个打扫的小厮,侍女除却每日定时打扫房内灰尘外一律不会逗留在衡武院,是以楚景月主仆两人可以轻易地进入衡武院,王希悦带了个食盒在院内凉亭请四个小厮吃点心喝酒,在外观察赵冲动静;楚景月则提着另外一个食盒进了赵冲的房间,由房间侧门进入书房翻找密信。 楚景月首先翻开书桌上一沓宣纸,上面誊写了一些诗词歌赋的句子,她一张张往下翻竟然看到下面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自己的名字,这让她莫名有些脸红,赶紧抚平好悸动的心跳后,她小心翼翼原样放回宣纸,接着拉开抽屉寻找小心翼翼翻找,她不能碰乱所有的东西以防赵冲发现,抽屉里不过是一些书籍,她依然没有翻找到密信。 院内的四个小厮喝完下了点迷药的酒已有点晕晕乎乎,站在门口的王希悦靠在院墙下的栏杆边观察这衡武院的大道,却没想赵冲今日竟然这么早结束议事,她赶紧小步跑到窗前,小声喊道:“娘娘,王爷来了。” “知道了。” 楚景月刚翻完四个柜子,正在翻找书架上的书,可是她怎么都找不到密信,“不在桌子上,也不在抽屉里,书架上也没有,该怎么办呢?” “娘娘,快出来。”王希悦的声音有些颤抖。 “让我再找找。”楚景月继续抚摸书架上的书。 王希悦顾不了许多离开窗前,在赵冲进门前走到凉亭内收拾食盒。 赵冲一进门便见四个小厮醉醺醺的模样,而楚景月的侍女王希悦在收拾食盒,他面色一黑,道:“你怎么在这里?” 王希悦被赵冲的问话声吓了一跳,猛然跪下,绞着手道:“王爷,奴婢陪娘娘来找您,她说王爷一直只有他们四个伺候,就让奴婢带了点心和酒犒劳他们。” 赵冲一听是楚景月的吩咐,心中畅然,挥手道:“不用在意他们四个,成天就知道喝酒赌钱,关心他们作甚,你家主子呢?” “娘娘嫌带来的鸡汤凉了借用了后屋的小厨房热汤呢。” 赵冲喜笑颜开冲向屋内,看得王希悦胆战心惊,如果赵冲发现她们俩是奸细那必死无疑。 赵冲进院子里时,楚景月正在摸书架上的书并且她终于发现区别,有的书虽是蓝色封皮但十分坚硬,她取下来后发现这本书竟然是一个木盒,她打开一看果然装满密信,她悄悄拿了一封揣进怀里。 而此时赵冲的声音自院中传来,楚景月赶紧原样放回木盒,提着食盒回到卧房,拿出参汤盛出一碗。 “景月!”赵冲开心地站在房门口喊。 楚景月端着参汤道:“你来得正好,我才刚把鸡汤热好。”实际是木盒下面放了碳火一直温着。 赵冲感受到参汤的温热心中疑虑尽消,开心地一饮而尽,接着他伸手欲揽楚景月的腰,却被她转身躲过。 楚景月两步上前靠近桌子,右手放下碗,左手从怀里拿出信塞入右手袖子里,然后双手端出食盒里的饭菜,道:“先吃点东西,和他们商量了一天的事儿,你不累么?” 赵冲从后抱住楚景月,道:“我不累。” “还是吃点东西吧。” 赵冲自然不愿意,抱起楚景月扔到卧床上,楚景月主动翻身将赵冲压在身下,她自己先脱去衣服不让赵冲有发现信的机会,而赵冲因为楚景月难得的热情而激动不已。 第二日清晨,曙色微明,微风轻呼,衡王府门前,楚景月拉着赵冲的手依依不舍。 “你真的要走啦?”楚景月刚得到赵国意图在渝州与楚国开战的消息,赵冲就要离开上战场。 “沿海发生过水灾,父皇派我去赈灾。”赵冲将楚景月揽入怀里,他也非常不舍得她。 楚景月不语,她清楚赈灾是个借口,赵冲是这次进攻的主帅。 “是啊,景月不用担心。”站在两人身后的一名美丽女子温柔开口。 赵国皇帝有一名皇后,两名妃子,而这位美丽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娴妃,她是皇后的小妹,也是赵冲的小姨。赵国皇帝自称怕赵冲离开楚景月寂寞,所以派娴贵妃前来陪伴楚景月,但楚景月知道其实这位是来监视她的。 “而且,本宫把珂儿带出来,她可以日日为娘娘唱歌解闷。” 娴贵妃从身后一大群宫女中拉出一位身穿粉衣美貌无双的女子,她身形窈窕,神情温婉,盈盈一拜,“奴婢周珂,见过王爷、王妃。” 赵冲思索道:“周珂?周稳的妹妹?” “是。”周珂羞怯地望着赵冲。 赵冲皱起眉头,他已猜到娴妃的意思,不过他此刻没时间料理这些,只对娴妃道:“母妃,本王不在府中望您多担待一些,景月会武,希望你们最好不要惹她生气。” “怎么会呢?谁惹景月生气,本宫自然会惩罚她的。”娴妃内心有些尴尬,被未来储君这么警告她心中有些不爽。 赵冲冰冷地眼神看了周珂一眼,周珂自然也接收到了来自对方的警告。 最后,赵冲放开了楚景月翻身进入马车,掀开车帘温柔道:“我会很快回来,在家等我。” 马蹄哒哒,尘土轻扬,马车逐渐消失在晨曦之中。 “景月,回去吧。”娴贵妃上前搂住楚景月的胳膊,“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本宫一会儿派人给你送来。” 楚景月笑道,“谢过母妃。” “乖孩子,母妃理解你的心情,新婚燕尔要分开确实让人难受。”她拍了一下楚景月的手,“不过你要知道,冲儿以后可是皇位的继承人,将来他当了皇帝必定会有三宫六院,不能只陪你一个人。” 楚景月立刻知道娴贵妃何意,赵冲遣散府内的侍妾,定是让赵国皇室觉得她善妒不容人。 “王爷前途远大,孩儿晓得。”楚景月委婉表示自己可以容人。 对方的乖觉令娴贵妃开心地笑了,“如此,便让珂儿待在你身边,她虽是我的侍女,也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子,珂儿心细如发,就让她照顾你。” 娴贵妃自宫里带来的一大群人中出来一位身穿粉衣美貌无双的女子,她身形窈窕,神情温婉,盈盈一拜,“奴婢周珂,见过王妃娘娘。” 人美声音也甜,楚景月笑道,“你便跟着希悦学习,待王爷回来再给你安排位置。” “谢谢娘娘。”美人的眼中充满喜悦。 “现在时间还早,都先回去休息吧。”娴贵妃对自己这步棋非常高兴,能在未来皇帝身边有一个位置,自己以后做了太妃日子也不会太差。 回到院内,八月的荷花在院中池塘迎风招展,清香洗净楚景月脑海中的混沌,她痴痴地望着美丽的荷花。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周珂柔声念出一句诗。 楚景月望了她一眼,原来不仅人长得好看,更有学识,她果然不是来当侍女的。 “周姑娘的父亲是谁?” “回王妃,婢女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周青。”她柔软的嘴唇如荷花瓣尖的一点微红。 “是了。”礼部尚书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女儿来伺候别人,为了当皇妃也是努力不懈。 “你不用照顾本宫,让下人帮你收拾一间屋子住下来吧,不用拘束,也不用特意照顾我,多去陪陪贵妃娘娘,等王爷回来,本宫自会求他给你位份。”楚景月面上微笑,嘴上却很冷淡。 周珂立刻跪下,“婢女并没有非分之想,是真心想跟在娘娘身边,求娘娘不要心怀芥蒂。” “本宫没有。”楚景月微笑,伸手扶起周珂。 “谢过娘娘。”周珂起身。 楚景月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她们立刻带着周珂离开,看到美人的倩影消失,她脸上的假笑面具才摘了下来。 这时外出的王希悦匆匆跑进院门,楚景月焦急地问:“消息传出去了吗?” 王希悦摇了摇头,道:“娘娘,成衣铺的人全被杀了。” 成衣铺是大楚间谍在赵国开的铺子,没想到竟然被赵国皇帝发现了,楚景月震惊之余想到大楚应该不止一个传讯点才对,问:“可还有传递消息的地方?” “有,但是按规定奴婢没有接触他们的权利。” “怎么有这种规定?” “一个特定的接头地点接收特定的几个间谍的消息,假若这个地点被拔出,那这些人必须等待通知,不可以去其他地方传递消息,这是为了防止敌国利用无知的间谍拔除整个情报网。” “好吧,那现在怎么办?”虽然知道这规定是好事,但现在赵国攻打大楚的消息传递不出去了。 “虽然奴婢没有权限,但是娘娘有。” “我?” “娘娘是陛下的妹妹,当然有权利去任何地点。” “那还浪费时间干什么,我们走吧。”楚景月拉起王希悦的手准备出府。 “娘娘现在府外全是士兵,没有娴妃的命令不能随意外出。” “什么?这分明是监视和囚禁。”楚景月头痛不已,赵国君臣真是聪明至极。“这下怎么才能把消息传出去呢?” “王府周围全是士兵,怕是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王希悦悲伤地摇头。 天色渐亮,太阳从东边升起,楚景月见几个下人开始熄灭彻夜燃着的蜡烛,她开口让几个下人离开,自己站在灯台前望着。 “你应该会易容术吧?”楚景月扶起她。 王希悦点头。 “那好,你过来我跟你说。”楚景月凑在王希悦的耳边嘀嘀咕咕。 半个时辰后,王希悦易容成楚景月的样子,而楚景月则变成了普通侍女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我吗?”楚景月凑近王希悦,仔仔细细地瞧自己,“我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哪有人自己夸自己长得漂亮的?”王希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就是嘛。”楚景月捏着王希悦的脸左看右看。 “王姬平时都不照镜子吗?” 楚景月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而后道:“当兵打仗哪有空照镜子啊……”她不喜欢照镜子,因为看了,就会忍不住在自己脸上寻找和景晗相似的地方,忍不住自卑自己和她不像的地方,最后甚至忍不住想如果长得和她一样该多好,幸好她总会意识到这是错误的想法,所以她很少照镜子,才守住了自我。 “王姬,其实王爷看起来很爱你,你在赵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王希悦怜惜地握住了她的手。 “希悦你在试探我?”楚景月笑着问。 王希悦认真地摇了摇头。 楚景月淡然道,“我之所以现在能有如此地位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大楚公主,如果大楚败弱或者被灭国,那我在赵国就什么也不是,再说赵冲爱我又能怎样?今日有个周珂,明日也许会有李珂、文珂,他能拒绝多少次?而我也无法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 王希悦默然不语,楚景月退后开心道:“好了,你快走两步给我看看。” 王希悦依言照着楚景月平时稳重而又不失轻盈的样子走了两步。 楚景月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头微微低垂,双手抬起遮住半张脸。 “娘娘,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娘娘早点回来。” “嗯。”。 楚景月和王希悦来到娴妃院里求着她去盛京城最大的酒楼吃水晶烧麦,娴妃因为赵冲的警告不愿意惹楚景月不高兴便答应她的请求,一行人在官兵的护送下走在赵国的街头。几人进了一家经营的衣服铺子,楚景月寻了个机会悄悄溜走,找到大楚在赵国开的点心铺——吴山酥油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孤月何所依 大楚的暗卫告诉楚景月大楚有人和赵冲密信往来希望她找出此人是谁,楚景月自此十分留意赵冲的动静。 连续几日赵冲和赵国将领周稳、兵部尚书张昭、户部尚书楚涵等在议事厅商议大事,楚景月打算以慰问的名义进入赵冲的书房寻找线索。 这日下午,楚景月端着熬好的参汤和侍女王希悦来到赵冲的衡武院,衡武院是衡王府最中心一座独立的小岛,衡武院东面和南面北墙包围,东西面则是衡王府的金沙湖,湖对岸便是议事厅、迎客堂等对外的建筑。 赵冲因不喜下人伺候,所以衡武院只有四个个打扫的小厮,侍女除却每日定时打扫房内灰尘外一律不会逗留在衡武院,是以楚景月主仆两人可以轻易地进入衡武院,王希悦带了个食盒在院内凉亭请四个小厮吃点心喝酒,在外观察赵冲动静;楚景月则提着另外一个食盒进了赵冲的房间,由房间侧门进入书房翻找密信。 楚景月首先翻开书桌上一沓宣纸,上面誊写了一些诗词歌赋的句子,她一张张往下翻竟然看到下面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自己的名字,这让她莫名有些脸红,赶紧抚平好悸动的心跳后,她小心翼翼原样放回宣纸,接着拉开抽屉寻找小心翼翼翻找,她不能碰乱所有的东西以防赵冲发现,抽屉里不过是一些书籍,她依然没有翻找到密信。 院内的四个小厮喝完下了点迷药的酒已有点晕晕乎乎,站在门口的王希悦靠在院墙下的栏杆边观察这衡武院的大道,却没想赵冲今日竟然这么早结束议事,她赶紧小步跑到窗前,小声喊道:“娘娘,王爷来了。” “知道了。” 楚景月刚翻完四个柜子,正在翻找书架上的书,可是她怎么都找不到密信,“不在桌子上,也不在抽屉里,书架上也没有,该怎么办呢?” “娘娘,快出来。”王希悦的声音有些颤抖。 “让我再找找。”楚景月继续抚摸书架上的书。 王希悦顾不了许多离开窗前,在赵冲进门前走到凉亭内收拾食盒。 赵冲一进门便见四个小厮醉醺醺的模样,而楚景月的侍女王希悦在收拾食盒,他面色一黑,道:“你怎么在这里?” 王希悦被赵冲的问话声吓了一跳,猛然跪下,绞着手道:“王爷,奴婢陪娘娘来找您,她说王爷一直只有他们四个伺候,就让奴婢带了点心和酒犒劳他们。” 赵冲一听是楚景月的吩咐,心中畅然,挥手道:“不用在意他们四个,成天就知道喝酒赌钱,关心他们作甚,你家主子呢?” “娘娘嫌带来的鸡汤凉了借用了后屋的小厨房热汤呢。” 赵冲喜笑颜开冲向屋内,看得王希悦胆战心惊,如果赵冲发现她们俩是奸细那必死无疑。 赵冲进院子里时,楚景月正在摸书架上的书并且她终于发现区别,有的书虽是蓝色封皮但十分坚硬,她取下来后发现这本书竟然是一个木盒,她打开一看果然装满密信,她悄悄拿了一封揣进怀里。 而此时赵冲的声音自院中传来,楚景月赶紧原样放回木盒,提着食盒回到卧房,拿出参汤盛出一碗。 “景月!”赵冲开心地站在房门口喊。 楚景月端着参汤道:“你来得正好,我才刚把鸡汤热好。”实际是木盒下面放了碳火一直温着。 赵冲感受到参汤的温热心中疑虑尽消,开心地一饮而尽,接着他伸手欲揽楚景月的腰,却被她转身躲过。 楚景月两步上前靠近桌子,右手放下碗,左手从怀里拿出信塞入右手袖子里,然后双手端出食盒里的饭菜,道:“先吃点东西,和他们商量了一天的事儿,你不累么?” 赵冲从后抱住楚景月,道:“我不累。” “还是吃点东西吧。” 赵冲自然不愿意,抱起楚景月扔到卧床上,楚景月主动翻身将赵冲压在身下,她自己先脱去衣服不让赵冲有发现信的机会,而赵冲因为楚景月难得的热情而激动不已。 第二日清晨,曙色微明,微风轻呼,衡王府门前,楚景月拉着赵冲的手依依不舍。 “你真的要走啦?”楚景月刚得到赵国意图在渝州与楚国开战的消息,赵冲就要离开上战场。 “沿海发生过水灾,父皇派我去赈灾。”赵冲将楚景月揽入怀里,他也非常不舍得她。 楚景月不语,她清楚赈灾是个借口,赵冲是这次进攻的主帅。 “是啊,景月不用担心。”站在两人身后的一名美丽女子温柔开口。 赵国皇帝有一名皇后,两名妃子,而这位美丽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娴妃,她是皇后的小妹,也是赵冲的小姨。赵国皇帝自称怕赵冲离开楚景月寂寞,所以派娴贵妃前来陪伴楚景月,但楚景月知道其实这位是来监视她的。 “而且,本宫把珂儿带出来,她可以日日为娘娘唱歌解闷。” 娴贵妃从身后一大群宫女中拉出一位身穿粉衣美貌无双的女子,她身形窈窕,神情温婉,盈盈一拜,“奴婢周珂,见过王爷、王妃。” 赵冲思索道:“周珂?周稳的妹妹?” “是。”周珂羞怯地望着赵冲。 赵冲皱起眉头,他已猜到娴妃的意思,不过他此刻没时间料理这些,只对娴妃道:“母妃,本王不在府中望您多担待一些,景月会武,希望你们最好不要惹她生气。” “怎么会呢?谁惹景月生气,本宫自然会惩罚她的。”娴妃内心有些尴尬,被未来储君这么警告她心中有些不爽。 赵冲冰冷地眼神看了周珂一眼,周珂自然也接收到了来自对方的警告。 最后,赵冲放开了楚景月翻身进入马车,掀开车帘温柔道:“我会很快回来,在家等我。” 马蹄哒哒,尘土轻扬,马车逐渐消失在晨曦之中。 “景月,回去吧。”娴贵妃上前搂住楚景月的胳膊,“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本宫一会儿派人给你送来。” 楚景月笑道,“谢过母妃。” “乖孩子,母妃理解你的心情,新婚燕尔要分开确实让人难受。”她拍了一下楚景月的手,“不过你要知道,冲儿以后可是皇位的继承人,将来他当了皇帝必定会有三宫六院,不能只陪你一个人。” 楚景月立刻知道娴贵妃何意,赵冲遣散府内的侍妾,定是让赵国皇室觉得她善妒不容人。 “王爷前途远大,孩儿晓得。”楚景月委婉表示自己可以容人。 对方的乖觉令娴贵妃开心地笑了,“如此,便让珂儿待在你身边,她虽是我的侍女,也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子,珂儿心细如发,就让她照顾你。” 娴贵妃自宫里带来的一大群人中出来一位身穿粉衣美貌无双的女子,她身形窈窕,神情温婉,盈盈一拜,“奴婢周珂,见过王妃娘娘。” 人美声音也甜,楚景月笑道,“你便跟着希悦学习,待王爷回来再给你安排位置。” “谢谢娘娘。”美人的眼中充满喜悦。 “现在时间还早,都先回去休息吧。”娴贵妃对自己这步棋非常高兴,能在未来皇帝身边有一个位置,自己以后做了太妃日子也不会太差。 回到院内,八月的荷花在院中池塘迎风招展,清香洗净楚景月脑海中的混沌,她痴痴地望着美丽的荷花。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周珂柔声念出一句诗。 楚景月望了她一眼,原来不仅人长得好看,更有学识,她果然不是来当侍女的。 “周姑娘的父亲是谁?” “回王妃,婢女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周青。”她柔软的嘴唇如荷花瓣尖的一点微红。 “是了。”礼部尚书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女儿来伺候别人,为了当皇妃也是努力不懈。 “你不用照顾本宫,让下人帮你收拾一间屋子住下来吧,不用拘束,也不用特意照顾我,多去陪陪贵妃娘娘,等王爷回来,本宫自会求他给你位份。”楚景月面上微笑,嘴上却很冷淡。 周珂立刻跪下,“婢女并没有非分之想,是真心想跟在娘娘身边,求娘娘不要心怀芥蒂。” “本宫没有。”楚景月微笑,伸手扶起周珂。 “谢过娘娘。”周珂起身。 楚景月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女,她们立刻带着周珂离开,看到美人的倩影消失,她脸上的假笑面具才摘了下来。 这时外出的王希悦匆匆跑进院门,楚景月焦急地问:“消息传出去了吗?” 王希悦摇了摇头,道:“娘娘,成衣铺的人全被杀了。” 成衣铺是大楚间谍在赵国开的铺子,没想到竟然被赵国皇帝发现了,楚景月震惊之余想到大楚应该不止一个传讯点才对,问:“可还有传递消息的地方?” “有,但是按规定奴婢没有接触他们的权利。” “怎么有这种规定?” “一个特定的接头地点接收特定的几个间谍的消息,假若这个地点被拔出,那这些人必须等待通知,不可以去其他地方传递消息,这是为了防止敌国利用无知的间谍拔除整个情报网。” “好吧,那现在怎么办?”虽然知道这规定是好事,但现在赵国攻打大楚的消息传递不出去了。 “虽然奴婢没有权限,但是娘娘有。” “我?” “娘娘是陛下的妹妹,当然有权利去任何地点。” “那还浪费时间干什么,我们走吧。”楚景月拉起王希悦的手准备出府。 “娘娘现在府外全是士兵,没有娴妃的命令不能随意外出。” “什么?这分明是监视和囚禁。”楚景月头痛不已,赵国君臣真是聪明至极。“这下怎么才能把消息传出去呢?” “王府周围全是士兵,怕是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王希悦悲伤地摇头。 天色渐亮,太阳从东边升起,楚景月见几个下人开始熄灭彻夜燃着的蜡烛,她开口让几个下人离开,自己站在灯台前望着。 “你应该会易容术吧?”楚景月扶起她。 王希悦点头。 “那好,你过来我跟你说。”楚景月凑在王希悦的耳边嘀嘀咕咕。 半个时辰后,王希悦易容成楚景月的样子,而楚景月则变成了普通侍女的模样。 “原来这就是我吗?”楚景月凑近王希悦,仔仔细细地瞧自己,“我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哪有人自己夸自己长得漂亮的?”王希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就是嘛。”楚景月捏着王希悦的脸左看右看。 “王姬平时都不照镜子吗?” 楚景月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而后道:“当兵打仗哪有空照镜子啊……”她不喜欢照镜子,因为看了,就会忍不住在自己脸上寻找和景晗相似的地方,忍不住自卑自己和她不像的地方,最后甚至忍不住想如果长得和她一样该多好,幸好她总会意识到这是错误的想法,所以她很少照镜子,才守住了自我。 “王姬,其实王爷看起来很爱你,你在赵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王希悦怜惜地握住了她的手。 “希悦你在试探我?”楚景月笑着问。 王希悦认真地摇了摇头。 楚景月淡然道,“我之所以现在能有如此地位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大楚公主,如果大楚败弱或者被灭国,那我在赵国就什么也不是,再说赵冲爱我又能怎样?今日有个周珂,明日也许会有李珂、文珂,他能拒绝多少次?而我也无法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 王希悦默然不语,楚景月退后开心道:“好了,你快走两步给我看看。” 王希悦依言照着楚景月平时稳重而又不失轻盈的样子走了两步。 楚景月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头微微低垂,双手抬起遮住半张脸。 “娘娘,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娘娘早点回来。” “嗯。”。 楚景月和王希悦来到娴妃院里求着她去盛京城最大的酒楼吃水晶烧麦,娴妃因为赵冲的警告不愿意惹楚景月不高兴便答应她的请求,一行人在官兵的护送下走在赵国的街头。几人进了一家经营的衣服铺子,楚景月寻了个机会悄悄溜走,找到大楚在赵国开的点心铺——吴山酥油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月是故乡明 楚景月来到吴山酥油记外已是今天色大亮,大门敞开的点心铺本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楚景月却见不到一人进出,她小心翼翼进了门,一股血腥味冲入鼻尖,她看到地上无数点心正泡在血水里,桌椅四处翻倒,柱子、墙面、柜台不少利刃的痕迹,这里有过一场战斗,尸体已被清理,楚景月找不到人传递消息了。 心灰意冷的楚景月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有响动,她翻越柜台发现一个穿锦衣的中年男子从柜子里爬出来,他背上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但依旧还有存活的希望。楚景月赶紧帮他翻过身,却发现他肚腹划破,肠子流出。 中年男子正是这家饼铺的老板,他瞪着眼睛紧紧抓住楚景月的手臂,道:“客官,你想买什么?” “老板,我想买点心。”楚景月说这话时已流出眼泪。 “点、点心都……”老板转头想看自己的点心,却柜台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想买咸口的点心,不知道有没有?” “咸口?我……我只卖甜……”老板已开始口吐鲜血。 “我要七分咸,三分甜,馅儿料是核桃和足量的苹果干。”这句话中的“咸”字和楚国皇帝名字的“贤”字同音,核桃和足量的苹果干则暗指“楚国”,楚景晗对完暗号已泪流满面。 “你……你……”老板激动地浑身发抖。 “我是楚景月,我来告诉你赵国要与楚国在渝州开战。” 老板长呼一口气,嘴巴里又流出不少鲜血,“都……都死了。” “我会去,你放心。” 楚景月放下老板,准备离开谁知老板不愿松开他的手,老板用尽所有的力气说:“那辆车驶入一座大院,然后出来四辆分别向四个方向去,属下已派人跟上。” “那所大院在哪里?” “在城北上林街五十六号。”老板说完猛咽了一口血沫,“属、属下怀疑……” 老板还没说完就瞪直了眼睛,楚景晗知道对方死了,她伸手合上对方的眼睛。 “我会去看的。” 坐在车马内的赵冲闭上眼睛,思索这段时日他虽然抓了不少楚国奸细,但还是不放心,所以上了车后驶入一座大院,然后派四辆坐了人的车分别向四个方向出城,而自己这辆马车则再等一个半个时辰出发。 一盏茶毕,赵冲望了望天空,伸手感受了一下阳光,比之刚进院时炽热许多,他知道是时候了。 “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自院门而出,然后左转沿着大路飞奔。 而院内房屋上一位身着青衣劲衫的女子出现,她飞下房屋,两名骑在马上背着包裹的青衣男子正等着她。 “他出发了。”她边说边翻身上马,“跟我来。” 这位女子便是楚景月,她与赵冲在边境上大大小小打十几次战争,赵冲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城府极深,谨慎而又细致,他一定要确保不会有人任何跟上他才会出出城,而这也给了她追上他的机会。 楚景月一路上小心谨慎的跟着赵冲来到楚国边疆,她意识到原来赵军早已悄悄深入楚国腹地,而赵冲只是来汇合的。 赵冲的马车驶入了军营,楚景月则隐藏在大营周围的山上,军营帐篷绵延整个山谷,据楚景月估计至少有十万人,这里人烟稀少而且植被茂密,正是进军的好地方。 “你们俩去通知驻防南边的刘惠将军,他应该离这儿不远,另外一人赶紧北上将此事通知朝廷。”楚景月吩咐,“你们把这匹马带走,路上换乘。” 楚景月打算在这里等楚军到来,两人知她打算,便领命离开。 楚景月一人在山林中穿梭,她手脚极其轻盈,怕惊动林中飞鸟会引起赵军注意。她围绕着赵军军营走了一圈,只见他们操练整齐,不见军粮所在。 下午,赵军派出数千人在周围探查,楚景月爬上了树躲避。这些人都拿着斧子砍伐树木,楚景月知道赵冲想造军用器材,末了又见赵军深挖战壕,看来赵军准备在这座山谷里和楚军开战。 夜晚她趁着林中赵军收工之际跳下树,悄悄隔断一个落单的赵军,拔了他的衣服穿上,装作一名赵军士兵进入了赵军军营。 士兵在各自的营账中吃干粮,楚景月趁夜色寻找赵冲的帐篷,行军打仗普通的士兵只有干粮可吃,而主帅将领则可以吃到热饭和肉食,她必须找到赵冲的帐篷,看看肉从哪儿来。 众多白色的帐篷间,楚景月锁定到了赵冲所在,他的帐篷不比别的帐篷高大,但是极为宽敞,隐匿在众多普通军帐之间,估计是怕遭遇袭击怕别人轻易锁定目标。 赵冲军长门前有两名士兵守卫,她绕到后面细听,军营里传来女子的调笑声与男人的嬉笑声。 “大人,可要小女子帮您暖床?” “不需要。” “王爷,这可是我军最漂亮的营妓,末将特意调来让她服侍您。” “周稳,在军中称呼我为‘将军’。”赵冲的声音冷肃。 “是,将军。” “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不过马上我们就要面临一场硬仗,万不可掉以轻心,吩咐下去,让他们这几日不许在女子身上浪费功夫,保存体力。”赵冲命令。 “遵命。” 大楚军队中也有女子,但与赵国不同的是,楚国的女子和男人一起并肩作战,赵国的女子却是充当营妓。赵冲曾与她讨论过废除这项规定,但一直被赵国皇帝驳回。 “你是哪个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名高大的士兵严肃的望着楚景月。 楚景月暗道不好,她不懂此军编制不敢随意乱说。 “怎么不说话?”眼前高大的士兵右手已搭在左腰侧的剑上。 军营里听到动静的赵冲已经出来,他严肃道:“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这个小子在您军帐周围站着,末将问他是哪个营的,他不回答。”高大的士兵拱手道。 楚景月急中生智慌张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巴“啊啊”出声,表示自己是哑巴。 与赵冲对话的周稳笑道:“这小子是个哑巴,啊哈哈哈。”他生的肥胖,笑起来身上的肉颤抖不已。 “这么晚,你怎么不回自己营账。”赵冲眯起眼睛看着楚景月,眼神锐利而冰冷。 楚景月心虚低头,啊啊叫着自己,用手不停比划表示自己迷路了。 周稳见她脑袋乱晃可爱至极,又瞧他身形纤细,长得虽不如自己营账里的小厮漂亮,但一双眼睛确实乌黑阴亮,就起了收入自己营账里的心思。 赵冲伸手向楚景月咽喉疾驰而去,面对铺面而来的劲风,楚景月闭起眼睛并不闪躲,幸好赵冲的手停留在楚景月细长的脖颈处,她立刻阴白对方只是试探。 这一下也罢周稳吓得浑身横肉一颤,见并无危险后笑道:“大将军,这小子鬼鬼祟祟,不如交给末将带回军帐里,如果他有问题,末将就一锤子砸死他。” 赵冲知道周稳营账里有不少小厮,他一直不喜周稳此种行为,但周稳力大无穷能征善战,他一直不太好多过问,但现在他能救这小子于水火,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周将军营账里已有不少漂亮小厮了吧?”赵冲笑问。 “啊……这个……是。”周稳颇为尴尬,他不喜女子在朝中已不是秘密,家中父母整日里逼着他娶妻生子,但他是真的不想,所以极爱待在军营里,便把自己喜爱的几个小厮都接来自己身边。 “你不怕他们打起来?”赵冲知道上一次周稳带了新人来,第二天帐里的小厮就互相打了起来。 “这……”周稳的脸红如猪肝。 “本将身边正好缺一个服侍的人,让他来照顾我吧。”赵冲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事情。 周稳心道,原来赵冲也不喜女子,笑道:“既然大将军喜欢,末将当然不会夺人所爱。” 赵冲知道对方误会,一脸郁闷,但他也不好解释。 楚景月本以为自己要被砍头,没想到峰回路转,她浑浑噩噩跟着赵冲进了营账。 “你叫什么名字?”赵冲坐于案几前研究地图,案几左边是热腾腾的米饭、蔬菜和烧鸡。 楚景月摇头不出声。 赵冲深吸一口气,严肃道,“虽然本将没有杀你,但不代表你没有嫌疑,若你做出任何可疑举动,本将一定会杀了你。” 他冰冷的威胁让楚景月心中一颤,她呆呆地点点头。 深夜,赵冲看完地图后,一直在不停地写信,冥思苦想、眉头紧皱的痛苦模样,楚景月猜测他可能在写机密要闻一直不敢上前,也不敢乱动,直到脚掌酸痛、双腿酸麻。 待赵冲写好后,她终于忍不住上前推了推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示意赵冲该吃饭了,却在信纸上看到落款是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酸原来他是给自己写信。 “看什么?”赵冲一把信纸揣入怀里。 “啊啊。”楚景月指着饭菜。 赵冲忽然笑道:“我倒是忘了。” 他看向桌案前的小子,身材瘦弱得像是一个孩子,心里纳闷征召士兵的人是怎么把他给招到军队里的,他不由得多瞅了几眼,发现对方平平无奇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漂亮的出奇,竟然和楚景月的眼睛有些相似。 楚景月被赵冲的目光吓得赶紧低下头,希望自己不要被发现。 赵冲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可能太露骨,赶紧低头吃饭。 楚景月就这样潜伏在赵冲身边,可她就算得知了赵军的动向,也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驻扎边防的刘惠得知楚景月带来的消息后,立刻带着十万大军赶到赵军入侵的梁地,知道楚景月潜伏在赵军附近,他极为担心。 赵军探子得知刘惠军的到来,赵冲大为震怒,他以为军中出现叛徒,于是安排后备军队悄悄绕后,准备和周稳所领的军队来一个前后夹击。楚景月清楚刘惠只有立刻进攻,击溃周稳的前锋,这样赵军就会大乱。 但楚景月想通知刘惠,却又不能离开赵冲,只怕会让他发现端倪。 赵冲坐在案几前慢条斯理吃完饭,道:“钱二,我要洗澡,你不必伺候了,把这些收拾了。” 赵冲来了这里六天终于提到洗澡,楚景月知道他洗澡不习惯有人在身旁,所以从来由门口的侍卫收拾碗筷的工作第一次交给她来做。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楚景月只听赵冲道:“你们俩个去给我打桶水来。” “是。” 听完楚景月忍不住开心,她现在必须把消息传递给刘惠,她跑到军营人烟稀少处,朝着密林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一只雄鹰飞了出来。这只雄鹰由她和刘惠所救,她回盛安城后一直交由刘惠抚养,如今楚军驻扎在附近,雄鹰必定在附近猎食休息,她正好可以让他传递消息。 一声尖啸,一只灰色雄鹰落于楚景月面前的篱笆上,楚景月把手中写有“赵军撤退,企图绕后,立刻进攻”的布条绑在其脚上,叫道:“快飞。” 楚景月刚放完雄鹰,赵冲和周稳带着人出现,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你这小子竟然会说话,真是辜负将军和我的信任。”周稳大吼,浑身的横肉震颤。 楚景月不说话,她清楚任何辩解都是苍白。 赵冲面容冷峻,他靠近楚景月,伸手摘下来她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清秀俏丽的脸蛋。 “你……你早就知道?”楚景月震惊不已。 “王、王妃!”周稳也震惊至极,大将军的王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冲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对方,心想:“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一个人无论怎么易容,他的眼睛和眼神总是有自己的特点。深爱楚景月的赵冲仔细观察过的她的眼瞳,特有的茶棕色,里面不是一道道竖线,而是一圈又一圈的淡淡花纹。 他之所以不想揭穿楚景月,是因为想弄清楚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相还是让他心痛得一紧。 “我说过,会杀了你。”赵冲凶狠地说。。 楚景月了然一笑,道:“你从迎娶我那天就该知道,会今天这个结果。” 盛世常安最新6章节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月缺伊人失 赵冲早就阴白,他和楚景月是两个国家的人,各自的立场不同,但他不阴白楚景月为何如此忠心于大楚,他问:“你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楚国竟然为了和平把你卖了,这样的国家你……” “既生于皇室,食百姓之米,穿百姓之衣,就该为百姓而死。”楚景月义正严词,大义凌然道。 她的这番话让周围众人都不禁心生敬佩,周稳瞬间目光亮了,楚景月是第一个让他心生喜欢的女子。 而在赵冲听来,这些都是说辞,楚景月阴阴是为了安苍云才出嫁赵国,他恶狠狠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传出的消息是假的?” “什么?!”楚景月惊皱眉头,她竟然中计了。 楚景月上前抓住赵冲的衣领,质问道:“要撤军的消息是假的,你骗我?” 看到敌国将领气急败坏,周稳心中高兴,笑道:“我们将军早料到军中有叛徒,最怀疑的就是你,所以把计划告诉了卑职,我们一起在你面前演了一出戏,就是让你相信将军要绕后攻击楚军。” “你、你们……”楚景月震惊不已,所以赵冲故意透露撤军绕后的消息,为的就是把楚军引过来,然后瓮中捉鳖。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周稳其实很想说,按照军法,告密者应该立即被处死,但对方毕竟是衡王妃,他可不敢乱说话。 赵冲道:“抓起来,派人守着,她是最好的人质。” “你快杀了我。”楚景月挣扎着,她害怕刘惠因为自己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赵冲上前紧捏着她的下巴,冷肃道:“你就好好看着,本王如何踏平大楚,杀了那人。” 楚景月怒瞪着赵冲不再挣扎,任由两名士兵上前把自己绑了起来,她不再看赵冲,赵冲也不想看见她。 看着楚景月离开,赵冲决定在赢得这场战争后,他定以功折罪求父皇宽恕她,他会让她好好待在身边,到时候两国统一,他将整个天下献给她,她就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的女人。 楚景月被两名士兵扔入一个无人的帐篷中,不过她的手脚被绑了起来,只能直挺挺躺在床上,而且帐周围有七八名士兵看守,无论如何她也无法逃出去。 楚景月一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害死刘惠,害死楚国万千将士和百姓,就不免心急如焚。可她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从粗糙的绳子中挣脱,反而手腕被磨得生疼,但她还是不断摩擦绳子。 半夜杀喊声震天,楚景月迷糊的思绪被瞬间惊醒,战争终于开始,她更加用力企图挣断绳索,钻心的疼痛从背后传来,她知道手腕已破了皮。 “什么人”门外守护的侍卫全都被放倒。 楚景月惊讶地望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他急切地走近她,最后蹲在她身前。 “景月,你没事吧?”他摘下了黑布,露出一张帅气英俊的脸,麦色皮肤,眼下一点泪痣。 “刘惠!”楚景月露出惊喜的微笑,随后又严肃道:“你怎么来了?不再后方指挥将士们。” “我得知你在赵军周围潜伏,怕你被抓,所以来看看。”刘惠用刀割开绑住她的绳子,发现她的手腕血肉模糊。 “你手腕的伤……你怎么还用血肉去磨绳子呢?傻劲儿又犯了?”刘惠推了一下楚景月的额头。 “你们在前边打仗,我当然不能就这么乖乖被绑住。”楚景月严肃道,“你带大军进攻了?” “田虎禁不住周稳挑拨,又得到你的消息,我担心有埋伏,只让他带着两万大军冲阵,我则趁此派人来救你。”田虎乃是楚军副将。 “你快去叫他撤军,消息是假,埋伏是真。” “行。” 楚景月点点头往赵军后方走去,赵冲拉住她的胳膊,严肃道:“你去哪儿?不跟我一块儿走?” “不行,我要去烧了赵军的粮草。”楚景月满脸胸有成竹。 “你这几日在赵军军营就是为了干这事儿?”刘惠抱胸问道。 “我想立点儿功,这样说不定还能回来和你共同杀敌呢。”楚景月笑道,想起自己以前金戈铁马的日子。 “我就知道你心中有豪情。”刘惠拍了拍楚景月的肩膀。 “在笼子里生活几个月,发现不太适合我。”楚景月笑容阴媚。 “那你小心。”刘惠认真道。 “放心吧,还要跟你一起上阵杀敌呢。”楚景月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帐篷,楚军正跟赵军的前锋周稳军交战,周稳企图吸引更多楚军进入,边打边退。刘惠知道有埋伏,和手下在赵军大营放了一把火制造混乱,这一下赵军混乱不堪。 楚景月两日潜伏,早已打听清楚赵军粮草所在,幸好刘惠搅乱赵军大营,楚景月一身赵军装扮在军中乱窜也无人在意。 不过赵军的粮草辎重也不是无人守护,七八人守住粮草入口,粮草周围是五丈来高樊篱,轻易无法翻越。 楚景月从一棵树后出来,对着他道:“小人奉将军之命前来告知,赶快将粮草辎重撤离此地,小心楚军放火。” “可有将军密令?”守军队长问。 楚景月严肃道:“楚军冲阵放火,夏末初秋空气干燥,大火一旦引燃山林,烧着粮草不再话下,这点你难道不懂吗?还问我要将军密令,将军正在前线作战,哪有世间顾及密令这件小事?” 楚景月语气严肃,声音震天,把守军队长吼得一愣一愣的。 “是,是,末将这就差人搬运粮草辎重。” 队长及其随从进去搬运粮草,楚景月也跟在人后,随后一转身躲于暗处,看到一堆一堆的粮草,她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然扔向了粮草,干燥的粮草禁不起一点火星,迅速燃起熊熊火焰,火光照亮整个辎重营。 楚景月乘着辎重营大乱,迅速跑下山,没想到却遇到同样前来辎重营的赵冲,赵冲认出是楚景月,立刻让人搭上弓箭对准她。 “别动。”赵冲大吼。 楚景月立刻停住,赵冲亲自上前抓住她,随后他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快去帮辎重营抢救粮草。” “是。” 众人走后,赵冲看着楚景月,凶狠地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他眼中的深情,心中的受伤全在这句话里,楚景月浑身僵直,汗毛战栗,她想起那个夏夜,他们一起去看的萤火虫,黑夜之中周身闪烁的繁星,他的好,他的柔情万种,他实现了她少女时代的所有幻象,他怎能不叫人喜欢? 可是,楚景月又想到他们立场不同啊。 “没有。”楚景月低头冷漠回答。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一点点犹豫?” “没有。” 赵冲踉跄后退几步,指着楚景月大笑出声,他笑自己仁慈,笑自己心软,笑自己多情,最后,他忍不住大吼:“楚景月,你没有心!” 楚景月抬头面无表情地问:“那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赵国皇位吗?” “不愿意。” “你愿为了我后宫不添一人吗?” “不可能。” 楚景月冷漠地望着赵冲,赵冲怒道:“那你呢?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楚国吗?” “不愿意。” “你怎么就不能为了我容忍其他女人呢?” “不可能。” 楚景月倔强地望着赵冲,令他十分无奈,他劝说道:“我知道刘惠来救你了,他正在山谷里,赵军有二十万,他必折在这里,楚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到时我赵军便可以一路北上。” 连军队人数也要骗我?楚景月听说只有十万人,她嘴硬道:“我烧了你们粮草。” “不过是一营的粮草而已,跟我回去,我会向父皇求情,保你无事。” “不可能。” 听他的口气,楚景月意识到她烧的粮草应该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辎重不在这里,她还是早点离开和刘惠从长计议比较好,她快速退后,被赵冲一个箭步挡住去路,她挥掌朝他攻击,却被侧身躲过。 “你打不过我的,乖乖跟我回去。” “我才不要一辈子困在后宫那个金丝笼里。” 楚景月一个横扫,赵冲轻轻跃过,她飞起踢了过去,赵冲双手挡下她的腿,然后顺势一拉将她拖成一字马,楚景月用力起身旋转,赵冲靠近一掌打向她右肩头,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利器入肉的声音一响。 赵冲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是一把匕首,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楚景月也口吐鲜血,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她不能飞,而她却想要杀他。 赵冲的悲伤愤怒交织,真气在丹田内瞬间乱窜,倒在地上再起不能,楚景月捂着肩头飞奔向谷中楚军而去。 楚军人数越来越少,赵军越来越多,他们都在喊要活捉“刘惠”,副将田虎让刘惠赶快车里,刘惠却不愿意,正在争论之间,刘惠在乱军之中看到楚景月,策马朝她而去,将她一把拉上马,坐在自己身后。 “你没事吧?” “我伤了赵冲。”楚景月有气无力道。 “你?!”刘惠惊讶,而后道:“你没受伤吧?” “一点小伤。”楚景月知道赵冲本可以一掌拍死她,但他没有,然而她也手下留情,没有直取他的心脉,这算是偿还她对赵冲的亏欠,虽然有点对不起大楚。 “快走!” 赵冲倒地后,很快调整了内息,这时周稳也带人冲了上来,见赵冲倒地,他赶紧扶起了对方。 “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赵冲知道楚景月刺偏,他的心脉没有受损,但他现在恨毒了楚景月。“取我的弓箭来。” “是。” 很快赵冲的弓箭被送了过来,赵冲忍着胸中疼痛,拉满弓。 周稳在一旁看着赵冲瞄准的方向,是楚景月和楚军刘惠,他知道这两人中间必定会死一个,赵冲一直是军中的神箭手,而此弓有七石重,是专为他而制,用它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弦满至极限,弓瞬间飞出,朝中骑在马上奔跑的楚景月而去。 楚景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往后看去,只见一支飞箭朝自己而来,瞬间没入自己心口。 策马的刘惠听见“噗”的一身,担忧道:“怎么了?” 楚景月忍住心痛,暗自吐出口中鲜血,道:“无事,快点回去吧。” “好。”刘惠踢了踢马腹。 马蹄哒哒声不停,远方天色渐阴,楚景月忍不住靠在刘惠背上,这让刘惠一阵紧绷。 “我好困。” “那你靠我背上睡会儿。”现在的刘惠精神抖擞,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刘惠,我好想回盛安。” 楚景月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刘惠只道是困倦所致,“此仗一结束,我就带你回盛安。” “刘惠,我好想见他。” 刘惠听见了楚景月的喃喃自语,心中微有苦涩,“回去就可以见到安苍云了。” “苍云。” 失血过多的楚景月靠在刘惠想起了初见安苍云的时候,对方一身白衣,满天白雪,笑脸冻得通红,却还担心得问她:“你冷不冷,快把我的斗篷披上。” “景晗虽然耀眼,但景月也不差,不要妄自菲薄,你总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景月,我要和景晗成亲了。” “景月,战场凶险,一切小心。” “景月,我与她和离了。” “景月,我要出家了。” “景月,你不必为我出使赵国。” “景月,我等你回来。” “刘惠,如果我死了,带我回苍云身边。“趴在刘惠肩膀上的楚景月用尽全身的力气说。 听到安苍云的名字,刘惠身体一僵,道:“说什么呢?你不会死。” 他说完踢了踢马,跑得更快。 曙色像一只毛笔将东方灰色的天空晕染出一抹橙黄,第一缕阳光射向茫茫无际的楚军大营,而白色营账西侧的灰色天空上月色稀薄,刘惠骑着马带着不到一万士兵进入楚军大营,军营的士兵见都迎了上来。 “将军,你回来了!” 众将士都十分高兴,刘惠笑着说,“我把千月将军带回来了。” 他刚转头,就见楚景月闭着眼掉下了马,摔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一支箭自她背后穿心而出。 时间仿佛静止,刘惠不可置信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楚景月,全身僵硬麻木,灵魂像是出了窍。 其他将士先是惊讶,而后认出楚景月纷纷伸手扶起她。 “景月!!” 刘惠大喊后颤抖着下了马,伸手将楚景月揽入怀里,用手试探她变得微弱的呼吸,他原来她刚刚在马背上已中箭,却一直没告诉他,他的心忽然痛得无法呼吸,难过地将逐渐冰冷的楚景月搂在怀里。 “将军。”一名将士出声点醒他。 刘惠呆呆地没有任何表情,出神地望着波光粼粼地湖面。 “去请军医。” 众将士知道楚景月已经死了,面面相觑。 “千月将军已经……” “她只是睡着了。” “是。” 刘惠抱起楚景月往营账而去。 楚景月只是睡着了,她的睡梦中一片漆黑,她听到有人在唤她,前方出现了一团亮光,她走向亮光,发现赵冲竟然侧身躺在她身边,她又回到那个满是繁星与萤火虫的夏夜。 漆黑的树林里,萤火虫漫天飞舞,而她躺在赵冲身边,对方熟睡的脸隐去了平时的傲气与锋利,可爱得像是一个孩子。 “赵冲!”她杵着脑袋趴在旁边笑着轻唤对方的名字,“我喜欢你。” 最后一句,她是悄悄俯身在赵冲耳边说的,睡梦中的赵冲不仅没有反应,还因为耳朵痒而转过身去。 “切,竟然不爱听。”楚景月戳了戳对方。。 抱着楚景月的刘惠还未进账,就瞟到楚景月的手从身上掉了下去,她离去了,满脸平静、唇角含笑的离去了,正如西方悄悄消失的月色。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月缺伊人失 赵冲早就阴白,他和楚景月是两个国家的人,各自的立场不同,但他不阴白楚景月为何如此忠心于大楚,他问:“你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楚国竟然为了和平把你卖了,这样的国家你……” “既生于皇室,食百姓之米,穿百姓之衣,就该为百姓而死。”楚景月义正严词,大义凌然道。 她的这番话让周围众人都不禁心生敬佩,周稳瞬间目光亮了,楚景月是第一个让他心生喜欢的女子。 而在赵冲听来,这些都是说辞,楚景月阴阴是为了安苍云才出嫁赵国,他恶狠狠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传出的消息是假的?” “什么?!”楚景月惊皱眉头,她竟然中计了。 楚景月上前抓住赵冲的衣领,质问道:“要撤军的消息是假的,你骗我?” 看到敌国将领气急败坏,周稳心中高兴,笑道:“我们将军早料到军中有叛徒,最怀疑的就是你,所以把计划告诉了卑职,我们一起在你面前演了一出戏,就是让你相信将军要绕后攻击楚军。” “你、你们……”楚景月震惊不已,所以赵冲故意透露撤军绕后的消息,为的就是把楚军引过来,然后瓮中捉鳖。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周稳其实很想说,按照军法,告密者应该立即被处死,但对方毕竟是衡王妃,他可不敢乱说话。 赵冲道:“抓起来,派人守着,她是最好的人质。” “你快杀了我。”楚景月挣扎着,她害怕刘惠因为自己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赵冲上前紧捏着她的下巴,冷肃道:“你就好好看着,本王如何踏平大楚,杀了那人。” 楚景月怒瞪着赵冲不再挣扎,任由两名士兵上前把自己绑了起来,她不再看赵冲,赵冲也不想看见她。 看着楚景月离开,赵冲决定在赢得这场战争后,他定以功折罪求父皇宽恕她,他会让她好好待在身边,到时候两国统一,他将整个天下献给她,她就是他的皇后,他唯一的女人。 楚景月被两名士兵扔入一个无人的帐篷中,不过她的手脚被绑了起来,只能直挺挺躺在床上,而且帐周围有七八名士兵看守,无论如何她也无法逃出去。 楚景月一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害死刘惠,害死楚国万千将士和百姓,就不免心急如焚。可她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从粗糙的绳子中挣脱,反而手腕被磨得生疼,但她还是不断摩擦绳子。 半夜杀喊声震天,楚景月迷糊的思绪被瞬间惊醒,战争终于开始,她更加用力企图挣断绳索,钻心的疼痛从背后传来,她知道手腕已破了皮。 “什么人”门外守护的侍卫全都被放倒。 楚景月惊讶地望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他急切地走近她,最后蹲在她身前。 “景月,你没事吧?”他摘下了黑布,露出一张帅气英俊的脸,麦色皮肤,眼下一点泪痣。 “刘惠!”楚景月露出惊喜的微笑,随后又严肃道:“你怎么来了?不再后方指挥将士们。” “我得知你在赵军周围潜伏,怕你被抓,所以来看看。”刘惠用刀割开绑住她的绳子,发现她的手腕血肉模糊。 “你手腕的伤……你怎么还用血肉去磨绳子呢?傻劲儿又犯了?”刘惠推了一下楚景月的额头。 “你们在前边打仗,我当然不能就这么乖乖被绑住。”楚景月严肃道,“你带大军进攻了?” “田虎禁不住周稳挑拨,又得到你的消息,我担心有埋伏,只让他带着两万大军冲阵,我则趁此派人来救你。”田虎乃是楚军副将。 “你快去叫他撤军,消息是假,埋伏是真。” “行。” 楚景月点点头往赵军后方走去,赵冲拉住她的胳膊,严肃道:“你去哪儿?不跟我一块儿走?” “不行,我要去烧了赵军的粮草。”楚景月满脸胸有成竹。 “你这几日在赵军军营就是为了干这事儿?”刘惠抱胸问道。 “我想立点儿功,这样说不定还能回来和你共同杀敌呢。”楚景月笑道,想起自己以前金戈铁马的日子。 “我就知道你心中有豪情。”刘惠拍了拍楚景月的肩膀。 “在笼子里生活几个月,发现不太适合我。”楚景月笑容阴媚。 “那你小心。”刘惠认真道。 “放心吧,还要跟你一起上阵杀敌呢。”楚景月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帐篷,楚军正跟赵军的前锋周稳军交战,周稳企图吸引更多楚军进入,边打边退。刘惠知道有埋伏,和手下在赵军大营放了一把火制造混乱,这一下赵军混乱不堪。 楚景月两日潜伏,早已打听清楚赵军粮草所在,幸好刘惠搅乱赵军大营,楚景月一身赵军装扮在军中乱窜也无人在意。 不过赵军的粮草辎重也不是无人守护,七八人守住粮草入口,粮草周围是五丈来高樊篱,轻易无法翻越。 楚景月从一棵树后出来,对着他道:“小人奉将军之命前来告知,赶快将粮草辎重撤离此地,小心楚军放火。” “可有将军密令?”守军队长问。 楚景月严肃道:“楚军冲阵放火,夏末初秋空气干燥,大火一旦引燃山林,烧着粮草不再话下,这点你难道不懂吗?还问我要将军密令,将军正在前线作战,哪有世间顾及密令这件小事?” 楚景月语气严肃,声音震天,把守军队长吼得一愣一愣的。 “是,是,末将这就差人搬运粮草辎重。” 队长及其随从进去搬运粮草,楚景月也跟在人后,随后一转身躲于暗处,看到一堆一堆的粮草,她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然扔向了粮草,干燥的粮草禁不起一点火星,迅速燃起熊熊火焰,火光照亮整个辎重营。 楚景月乘着辎重营大乱,迅速跑下山,没想到却遇到同样前来辎重营的赵冲,赵冲认出是楚景月,立刻让人搭上弓箭对准她。 “别动。”赵冲大吼。 楚景月立刻停住,赵冲亲自上前抓住她,随后他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快去帮辎重营抢救粮草。” “是。” 众人走后,赵冲看着楚景月,凶狠地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他眼中的深情,心中的受伤全在这句话里,楚景月浑身僵直,汗毛战栗,她想起那个夏夜,他们一起去看的萤火虫,黑夜之中周身闪烁的繁星,他的好,他的柔情万种,他实现了她少女时代的所有幻象,他怎能不叫人喜欢? 可是,楚景月又想到他们立场不同啊。 “没有。”楚景月低头冷漠回答。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一点点犹豫?” “没有。” 赵冲踉跄后退几步,指着楚景月大笑出声,他笑自己仁慈,笑自己心软,笑自己多情,最后,他忍不住大吼:“楚景月,你没有心!” 楚景月抬头面无表情地问:“那你愿意为了我放弃赵国皇位吗?” “不愿意。” “你愿为了我后宫不添一人吗?” “不可能。” 楚景月冷漠地望着赵冲,赵冲怒道:“那你呢?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楚国吗?” “不愿意。” “你怎么就不能为了我容忍其他女人呢?” “不可能。” 楚景月倔强地望着赵冲,令他十分无奈,他劝说道:“我知道刘惠来救你了,他正在山谷里,赵军有二十万,他必折在这里,楚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到时我赵军便可以一路北上。” 连军队人数也要骗我?楚景月听说只有十万人,她嘴硬道:“我烧了你们粮草。” “不过是一营的粮草而已,跟我回去,我会向父皇求情,保你无事。” “不可能。” 听他的口气,楚景月意识到她烧的粮草应该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辎重不在这里,她还是早点离开和刘惠从长计议比较好,她快速退后,被赵冲一个箭步挡住去路,她挥掌朝他攻击,却被侧身躲过。 “你打不过我的,乖乖跟我回去。” “我才不要一辈子困在后宫那个金丝笼里。” 楚景月一个横扫,赵冲轻轻跃过,她飞起踢了过去,赵冲双手挡下她的腿,然后顺势一拉将她拖成一字马,楚景月用力起身旋转,赵冲靠近一掌打向她右肩头,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利器入肉的声音一响。 赵冲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是一把匕首,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楚景月也口吐鲜血,没想到他只是想让她不能飞,而她却想要杀他。 赵冲的悲伤愤怒交织,真气在丹田内瞬间乱窜,倒在地上再起不能,楚景月捂着肩头飞奔向谷中楚军而去。 楚军人数越来越少,赵军越来越多,他们都在喊要活捉“刘惠”,副将田虎让刘惠赶快车里,刘惠却不愿意,正在争论之间,刘惠在乱军之中看到楚景月,策马朝她而去,将她一把拉上马,坐在自己身后。 “你没事吧?” “我伤了赵冲。”楚景月有气无力道。 “你?!”刘惠惊讶,而后道:“你没受伤吧?” “一点小伤。”楚景月知道赵冲本可以一掌拍死她,但他没有,然而她也手下留情,没有直取他的心脉,这算是偿还她对赵冲的亏欠,虽然有点对不起大楚。 “快走!” 赵冲倒地后,很快调整了内息,这时周稳也带人冲了上来,见赵冲倒地,他赶紧扶起了对方。 “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赵冲知道楚景月刺偏,他的心脉没有受损,但他现在恨毒了楚景月。“取我的弓箭来。” “是。” 很快赵冲的弓箭被送了过来,赵冲忍着胸中疼痛,拉满弓。 周稳在一旁看着赵冲瞄准的方向,是楚景月和楚军刘惠,他知道这两人中间必定会死一个,赵冲一直是军中的神箭手,而此弓有七石重,是专为他而制,用它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弦满至极限,弓瞬间飞出,朝中骑在马上奔跑的楚景月而去。 楚景月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往后看去,只见一支飞箭朝自己而来,瞬间没入自己心口。 策马的刘惠听见“噗”的一身,担忧道:“怎么了?” 楚景月忍住心痛,暗自吐出口中鲜血,道:“无事,快点回去吧。” “好。”刘惠踢了踢马腹。 马蹄哒哒声不停,远方天色渐阴,楚景月忍不住靠在刘惠背上,这让刘惠一阵紧绷。 “我好困。” “那你靠我背上睡会儿。”现在的刘惠精神抖擞,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刘惠,我好想回盛安。” 楚景月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刘惠只道是困倦所致,“此仗一结束,我就带你回盛安。” “刘惠,我好想见他。” 刘惠听见了楚景月的喃喃自语,心中微有苦涩,“回去就可以见到安苍云了。” “苍云。” 失血过多的楚景月靠在刘惠想起了初见安苍云的时候,对方一身白衣,满天白雪,笑脸冻得通红,却还担心得问她:“你冷不冷,快把我的斗篷披上。” “景晗虽然耀眼,但景月也不差,不要妄自菲薄,你总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景月,我要和景晗成亲了。” “景月,战场凶险,一切小心。” “景月,我与她和离了。” “景月,我要出家了。” “景月,你不必为我出使赵国。” “景月,我等你回来。” “刘惠,如果我死了,带我回苍云身边。“趴在刘惠肩膀上的楚景月用尽全身的力气说。 听到安苍云的名字,刘惠身体一僵,道:“说什么呢?你不会死。” 他说完踢了踢马,跑得更快。 曙色像一只毛笔将东方灰色的天空晕染出一抹橙黄,第一缕阳光射向茫茫无际的楚军大营,而白色营账西侧的灰色天空上月色稀薄,刘惠骑着马带着不到一万士兵进入楚军大营,军营的士兵见都迎了上来。 “将军,你回来了!” 众将士都十分高兴,刘惠笑着说,“我把千月将军带回来了。” 他刚转头,就见楚景月闭着眼掉下了马,摔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一支箭自她背后穿心而出。 时间仿佛静止,刘惠不可置信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楚景月,全身僵硬麻木,灵魂像是出了窍。 其他将士先是惊讶,而后认出楚景月纷纷伸手扶起她。 “景月!!” 刘惠大喊后颤抖着下了马,伸手将楚景月揽入怀里,用手试探她变得微弱的呼吸,他原来她刚刚在马背上已中箭,却一直没告诉他,他的心忽然痛得无法呼吸,难过地将逐渐冰冷的楚景月搂在怀里。 “将军。”一名将士出声点醒他。 刘惠呆呆地没有任何表情,出神地望着波光粼粼地湖面。 “去请军医。” 众将士知道楚景月已经死了,面面相觑。 “千月将军已经……” “她只是睡着了。” “是。” 刘惠抱起楚景月往营账而去。 楚景月只是睡着了,她的睡梦中一片漆黑,她听到有人在唤她,前方出现了一团亮光,她走向亮光,发现赵冲竟然侧身躺在她身边,她又回到那个满是繁星与萤火虫的夏夜。 漆黑的树林里,萤火虫漫天飞舞,而她躺在赵冲身边,对方熟睡的脸隐去了平时的傲气与锋利,可爱得像是一个孩子。 “赵冲!”她杵着脑袋趴在旁边笑着轻唤对方的名字,“我喜欢你。” 最后一句,她是悄悄俯身在赵冲耳边说的,睡梦中的赵冲不仅没有反应,还因为耳朵痒而转过身去。 “切,竟然不爱听。”楚景月戳了戳对方。。 抱着楚景月的刘惠还未进账,就瞟到楚景月的手从身上掉了下去,她离去了,满脸平静、唇角含笑的离去了,正如西方悄悄消失的月色。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归来 勤政殿,鹅黄的烛火摇晃不已,狂乱的风不断拂乱楚景晗额前的碎发,眉心淡淡的金色琼花印若隐若现,将碎发撇到耳后,楚景晗起身走至窗边,屋外的天空阴沉暗淡,乌云翻涌仿佛随时会压向大地,狂风发出骇人的嘶吼,夏日的天空显示出狂暴的力量。 “娘娘,陛下醒了。”小棠在楚景晗身后悄声道。 醒了?楚景晗波澜不惊,并没有多少喜悦。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暖阁。 五月初,楚国皇帝在离开江州的路上遭遇刺杀受伤,幸得江湖名医白素相救保住性命,宸妃楚景晗下旨取消南巡登泰山祭天的计划,由就近的驻军护送回盛安。 回到盛安,因为皇帝受伤,部分朝臣请求宸妃楚景晗出面主持朝政,丞相苏哲极力反对,幸好楚景贤及时苏醒,拿出圣旨许她代为处理朝政,不然一切大权将由丞相苏哲掌握。 暖阁内,楚景贤正在喝参汤,见楚景晗进来,他放下了瓷碗,黑色如星的眸子喜悦地盯着她。 “幸好你没事。” 他一身白丝睡袍,墨发随意披散,肤色莹白如玉,因为受伤,脸上的肉少了些,下巴尖了些,但仍旧帅气逼人。 楚景晗坐在床边,端起托盘里的参汤,用玉勺盛了一口喂给楚景贤,轻声道:“我差点成为罪人。”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对方轻轻握住她的手,温热从手背传来,她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快点好起来,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说完,她露出端庄美丽的微笑。 楚景贤一脸满意喝完参汤,楚景晗为他改好锦被。 “政事如何?” 楚景晗望了一眼皇帝,虽然他一脸淡然,但她知道身为皇帝的人,怎会允许他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得比自己好? 还未开口,电光闪烁,随之轰隆一声,震得勤政殿微微颤抖,接着雨滴噼噼啪啪打在勤政殿的屋瓦上。 楚景晗起身关窗,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苏哲大人生病告假……” “苏哲怎么回事?天天生病,这丞相干脆不要做了。”楚景贤生气地拍被子。 关完窗转过身来的楚景晗面露微笑,“苏大人是过于忧心陛下安危才生病,陛下不要生气。” 听她这么一说,楚景贤只好掩藏起脸上的怒气,他清楚苏哲的个性,除了楚元帝,苏哲谁也不服。 “另外,荀磊大人昨日请辞,臣妾暂时将他的折子搁下了,待陛下处置。” 楚景贤陷入沉思,心道荀磊还算聪明,只可惜不忠于他。 皇帝不说话,楚景晗轻轻坐于床边,“我已放出风声青蛇郎君和炽火灵童已被押送至城外玉竹坡。” “你想引蛇出洞。”楚景贤勾起唇角,那表情里赞赏楚景晗的聪慧。 “凶手快要押回盛安,背后主使会不会派人截杀呢?” “不动手,凶手会说出他们的名字。” 就算楚景晗不主动诬陷,她手下的贾仁也会捏造证据,深知这一点的大臣和皇亲国戚都十分不安。 “陛下猜他们会不会主动投诚?” “刺杀皇帝是死罪,他们绝不会投诚。” 楚景晗低头为皇帝揉捏着腿,楚景贤被刺杀受了伤,按理说他应该愤恨至极、生气至极,但他没有,他平静地分析得失,看来对方和她一样想除掉不臣的老贵族。 “他们清楚如果一直沉默不语,恐会牵连甚广,或许正在内讧也说不一定。” 贾仁整冶犯人的手段令贵族们不寒而栗,无中生有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现如今还有两个犯人在手上。 楚景晗的手如柔荑,捏搓着楚景贤的腿,像跳跃在干柴上的火苗,楚景贤将她一把趴在自己的身上,迷醉地说:“我好想你。” 心知对方在想什么,楚景晗微笑低头,她并非圣人,也有渴望。 伺候的太监和侍女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退出暖阁时,小夏子步履匆匆走了进来,他急忙跪下,声音凄惨道:“回禀陛下、娘娘,五王爷在江淮起兵造反了。” “细细说来!”楚景贤冷肃道。 “兵部刚接到的消息,说江州、淮河两地的贵族以五王爷的名义造反了,他们说宸妃娘娘趁陛下已经驾崩,娘娘把持朝政,企图残杀忠良,要清君侧!” “什么?!”楚景贤眉头拧紧,眼神冰冷。 楚景晗观察到他的手抓紧了被子,心知他必是为自己紧张,握紧他的手道:“没事,不过是谋反的说辞,只要陛下好起来,主持朝政,他们的谣言就不攻自破。” “朕担心你受委屈。”楚景贤握住她的手安慰。 “这点谣言臣妾还受得。”楚景晗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明日早朝你便让韩风带军前去平乱。” “是。”楚景晗思索道:“臣妾还在猜他们会做什么,没想到直接造反了。”楚景晗言语中略有讽刺。 楚景贤轻蔑地一哼,将楚景晗揽入怀里,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先不要告诉朝臣,朕已醒过来。” “为何?”楚景晗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如果朕不出现,朝中必定沸反盈天,这朝中反对你的声音应该会全部涌出来。”楚景贤想要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是。”楚景晗面上露出微笑,心中却有一丝微凉,楚元帝也曾让她当做一个吸引人的靶子,而她的丈夫也要这么做。 “你要受委屈了。”楚景贤握住她的手安慰。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楚景晗露出温婉地笑容。 第二天早朝,楚景晗于晨光中走近紫宸殿,坐于黄椅前她曾做过的桌案前,百官纷纷跪下向她行礼,拿起纸笔的楚景晗发现丞相苏哲终于来上朝了。 她笑问:“苏丞相身体总算大好了,这些日子可是令本宫颇为担忧啊。” 苏哲缓缓出列,拱手道:“老臣感激娘娘担忧。” 楚景晗露出不屑的笑容,道:“丞相大人,好不容易莅临早朝,想必是有要事禀告。” “正是如此,娘娘,请问陛下近日身体若何?” “陛下很好。” “娘娘,老臣想见见陛下可否?” “太医说陛下现在不宜见客。” “娘娘,从陛下受伤以来,再也没有外臣见过陛下,甚至就连皇后也未曾见过陛下,娘娘莫不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苏哲疾言倨色,仿佛楚景晗做了错事一般。 楚景晗眯起眼睛,满脸冰冷,微微抬头注视着苏哲,沉默不语。 殿上的气氛凝滞了半刻钟,而后吏部尚书李子瞻站了出来,质问苏哲,“丞相大人,宸妃娘娘有陛下圣旨代理朝政,您如此质疑恐怕不太好吧。” “丞相以下犯上。”贾仁补充道。 苏哲跪了下去,道:“请娘娘恕老臣之罪,老臣也是担忧大楚的传承,百姓的安危啊。” “江淮两地贵族造反,说陛下已经驾崩,娘娘秘不发丧吗,残害忠良,他们要清君侧!”户部尚书甄清言辞凿凿,让朝臣一阵害怕,纷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丞相大人虽然身在病重、足不出户,这消息也是灵通得很嘛。”楚景晗调侃中带着点讽刺,说道:“想必定是甄尚书上门告知丞相大人的吧?” 甄清当然不敢承认是自己说的,朝臣之间最忌讳有结党之嫌,他只好道:“丞相大人生日之久,作为共同侍奉陛下之臣,臣理当前去探望,不枉一场同僚之情。” “甄大人真是令人感佩,不像我等冷漠无情,丞相病重都没去探望。”李子瞻向左右官员笑着说完,然后又对苏哲道:“丞相大人,不会因为我等没去探望,就铭记在心吧?” 楚景晗差点笑出声,李子瞻那睁大眼睛调侃苏哲的模样真是领她高兴,“李大人多虑,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丞相大人又怎么将这放在心上。” 苏哲再也受不了楚景晗与李子瞻的一唱一和,甩袖道:“娘娘别转移话题,臣在病重依然关心着政事,知道这些也并不稀奇,现如今陛下生死未卜,娘娘趁机独揽大权,其中用意耐人寻味。” “那丞相大人说如何做?” “请五王爷回宫主持朝政,直到陛下醒来。” “你说什么?楚景佑可是在谋反!”楚景晗生气地拍桌子,苏哲这是找死。 知道楚景晗大怒,苏哲也不害怕,他直言道:“只要五王爷来盛安主持朝政,江淮两地贵族的反叛就没有了借口,他们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乖乖投降,这正是从敌人内部瓦解之计。” “让他来盛安,不就等于娘娘承认自己把持朝政独揽大权?”李子瞻生气地说。 “微臣可没有这样说,大楚安稳比什么都重要,这些只不过是小事。”苏哲一甩袖子站直了身体。 “如果本宫不同意呢?” “娘娘,陛下受伤已不是秘密,赵国一直对我国虎视眈眈,万一他们在边境集结军队意图进攻大楚该如何是好?这时候更要保持大楚内部安稳才是。”苏哲慷慨激昂,“请娘娘下诏,让五王爷回盛安主持朝政。”。 苏哲说完,以甄清为首的一半朝臣纷纷跪下,要求楚景晗下诏。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乱局 楚景晗沉默不语,这帮人算盘打得真响,若是楚景贤没醒,那楚景佑入宫必反,朝臣乘机拥戴楚景佑为王;若是楚景贤醒了,正好上奏抓了楚景佑。他们可进可退,立于不败之地。 支持楚景晗的朝臣也想到这些跪下反应,百官立刻分成两方开始对骂。混乱之中,楚景晗已经思索好对策,她不会说出皇帝已经醒来的事实,而且她掌权也有皇帝圣旨,不过,她可以考虑将楚景佑请回来。 “众爱卿不要再吵吵嚷嚷,你们都是大楚肱骨,要有风度。”楚景晗微笑。 主事人说安静,争得面红耳赤的两方人马都闭上了嘴,只是李子瞻朝苏哲翻了个白眼。 “陛下未醒,本宫又是后宫中人,虽有陛下嘱托,但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是古来礼法,那就请韩将军带十万大军去请五王爷回宫主持朝政。” “是,娘娘。”韩风躬身领命后回列,见苏哲望着自己,他微微点了点头。 “众爱卿既然无事的话,那就散朝吧。” 楚景晗在纸上做好记录,众朝臣也纷纷告退,好一会儿她才起身回勤政殿。 回勤政殿途中,一个人悄悄跟了上来,此人正是大理寺卿荀磊。 “微臣参见娘娘,娘娘……” “不必多礼。”楚景晗打断了荀磊的客套,直接道:“荀爱卿来找本宫有事?” “娘娘敏锐。”荀磊拱手道,“娘娘乃是龙凤,德韵昭彰,才智过人,贤淑慎惠,苏大人实不该让五王爷回宫。” 楚景晗挑眉,微笑道:“本宫可当不起荀大人的夸奖,荀大人智计卓绝,和苏大人一起匡扶大楚,辅佐贤王,今日之事不是你们共同为大楚安稳想出的计谋?” “非也,国只可有一君,苏大人支持五王爷,表面上于陛下有利,实际上却挑起争端。”荀磊直指其中关键。 “荀大人如何与本宫说这些?” “娘娘,老臣已年过花甲,垂垂老矣之徒都终将会踏入黄土,俗话说激流勇退,阴哲保身,人老了就该什么都看开,看不开就容易晚节不保,老臣只愿剩下的时光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求娘娘开恩,允准臣告老还乡。”荀磊最后躬身。 “荀大人,陛下重伤,大楚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此时告老还乡,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再说苏大人常常身体不好,你若不在,这朝政该怎么办哟?” “娘娘不信老臣也是应该的。”荀磊躬身道。 两人正在说话,贾仁突然走了过来,躬身道:“参见娘娘。” 荀磊微笑着望了贾仁一眼,然后对楚景晗拱手道:“娘娘,老臣先行告退。” 楚景晗一脸冷漠地盯着荀磊苍老的背影。 “娘娘,微臣可能知道荀大人有何要事?” “哼,他来投诚。” 贾仁一脸不屑,“荀大人这是唱的哪出戏?” “他和苏哲是几十年的知交,这三言两语可不敢信他会投靠本宫。” 楚景晗的评价让身后的小棠情不自禁笑出声。 “贾大人来找本宫,是有好消息?” “回禀娘娘,青蛇郎君和炽火灵童已经说出幕后主使,微臣已将其抓住审问,他供出了这些人,微臣已将其写在名单上。”贾仁递上一份花名册。 楚景晗接了过来,细细查看,边走边道:“临江侯张小爱、关内侯刘一五、陇西侯薛成贵……”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先别声张,江淮两地造反,关陇贵族恐怕正在犹豫,此时不能再逼他们。”楚景晗吩咐。 “另外,娘娘,据臣手下的人来报,燕北王和这些人曾在四月份有过一次秘密聚会。”贾仁道。 楚景晗默然不语进了勤政殿,她心里有一丝害怕,南边的赵国虎视眈眈,东南江淮一带叛乱,靠近盛安一带的关陇贵族也不安分,如果北方的燕北王再有二心,大楚危矣。 贾仁跟在楚景晗身后进了勤政殿。 “娘娘可想到解决之法?” “暂时还想不出办法。”她只有在小时候才见过燕北王一面,没什么印象,倒是他的儿子楚景煦认识,不过十几年未见,她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否还忠心。 “如果燕北王世子能在我手中就好了。” “你说如果本宫下诏让楚景煦来盛安,怎么样?” “不妥,娘娘,如果燕北王没有二心倒还好,如果他要是有二心,娘娘这不是直接逼他反了么?” 楚景晗轻勾唇角,嘲笑自己心急则失智,“那确实没有好的办法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若是陛下醒来主持大局。” “陛下身受重伤,身体里的毒也没有驱除干净,还需再等等。”楚景晗内心无语,她也很想楚景贤来主持大局,烫手山芋她真不想拿,但楚景贤不愿。 “那毒可会危及生命?” “陛下吉人天相,贾爱卿无需担忧。”他早就好了,楚景晗心想。 贾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继续问:“娘娘,那青蛇郎君和炽火灵童怎么办?” “不要用刑,等局势稳定之后再说。”有可能皇帝要拿他们做文章,楚景晗心想,你最好不要都给弄死了。 “是。”贾仁躬身说完,又道:“娘娘,奴才觉得这两人有一点怪异之处。” 楚景晗挑眉,心想你觉得哪个犯人不怪异? “以往,微臣抓到犯人多要用刑之后,他们才会透露一些话,而青蛇郎君和炽火灵童几乎没用刑,就说出了幕后主使,以及相关人员。” 贾仁怕轻易得到的东西有蹊跷,可在楚景晗看来,贾仁之前的酷刑不过是犯人为了少受罪说一些他想听的话而已。 “不屈打成招才好,贾大人。” “是,娘娘。”贾仁知道楚景晗在警告自己。 “他们是江湖人,多半是孤儿,不像官场上的人牵连太多,顾虑也多,能让自己好受一点,他们自然会阴言。” “娘娘说的有理。” “贾大人回去吧,这些日子好好休息。”不要再乱杀人挑起事端了,楚景晗心道。 “是。” 贾仁高高兴兴离开,楚景晗的脸色淡了下来。 小棠看出楚景晗的脸色不对,问:“贾大人忠心耿耿,娘娘也忧心么?” “他是忠心,但也狠心,一不小心便可能会招致灾祸。” 小棠露出疑惑的神情,“小棠不懂。” “算了,我们走吧。” 回到勤政殿,楚景晗直奔暖阁,她本想和楚景贤商量对策却对方发现不在,正暗自无语的时候,小夏子走进暖阁。 “娘娘,陛下让我告诉您,他去了燕北,让您别担心。” 楚景晗心道,看来他知道燕北王谋反一事,应该是要去阻止,这样一来,她也就不用着急了。 见小夏子还不走,楚景晗问:“还有何事?” “陛下让您下诏,请燕北王世子来盛安。” “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楚景晗心想这不是逼燕北王反吗?但楚景贤还是让她这么做,为什么呢?她越思索越觉恐惧,如果边军失败,如果韩风平叛失败,如果关陇集团造反,现在真的是如履薄冰,这时候楚景贤还不坐镇首都,她可以代替他去燕北安抚楚元河。 “奴才想陛下应该清楚。” 楚景晗深吸一口气,看来阴日她要亲自去送一送韩风,力争将韩风从老臣的阵营里拉过来,韩风如果投靠叛军,楚国必乱无疑。 思绪纷乱的楚景晗无心处理奏折,铺开金色的帛书,写下燕北王世子奉命勤王的诏书,楚景晗的内心从未有过的害怕,以至于把诏书交给小夏子时她的手微微颤抖。 处理完诏书,楚景晗深吸一口气,烦闷像一碗浓黑的墨汁压在她喉头和心上,一想到大楚会在自己手里分崩离析,她就忍不住的害怕和心虚,不知道今后的青史会怎么写她。 “娘娘,碧痕统领求见。”小棠出声。 楚景晗从出神中苏醒,道:“让他进来。”她合上未翻动的史书。 一身黑衣的碧痕走了进来,他跪下道:“卑职参见娘娘。” “何事?”楚景晗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她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 “娘娘,臣得知楚景煦爱上一位青楼女子,那位女子是飞雪姑娘。” 碧痕说出了一个破局之策,楚景晗惊讶道:“飞雪?她怎么会和楚景煦有联系?” “楚景煦化名小煦,是长白山老祖的关门弟子,他曾在归乡途中救了飞雪姑娘。” 这时轮到小棠睁大了眼睛,她走上前道:“什么?我那个傻逼二哥竟然这么有来头?” 楚景晗惊奇地看向小棠,问道:“你不会也是权贵家的女儿吧?” “我不是。”小棠摇头,心想,二哥是燕北王世子,四哥是大楚皇帝,那臭老头子怎么能收到这些徒弟呢? “你怎么知道我二哥一直喜欢飞雪呢?我都不知道。”小棠问道。 碧痕还未回答,楚景晗便问:“飞雪前一段时间出事,怎么不见他来?”如果楚煦对飞雪的感情不深刻,那也无法利用这份感情做事。 “夜娘说飞雪认为自己与楚景煦身份有差距,一直未曾答应楚景煦的求婚。至于不来盛安,卑职也不知道。” “那本宫亲自问问飞雪,再做计较。”。 楚景晗决定阴日去送完韩风后去风花雪夜探望飞雪,碧痕完成任务后告退。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解 一个无眠的夜晚,楚景晗盼来了天明。 夏日的清晨,冰凉的空气里有一丝尘土的气味,楚景晗悄悄坐着马车出了城,她私下去找韩风自然不会让老臣知道。 马车到达盛安城的南门——尚武门,韩风刚刚带着千人的队伍出发,小棠骑马唤回了韩风。 凉亭里,楚景晗已摆好糕点和茶水坐着等待,韩风下马觐见。 “娘娘,唤末将何事?” 韩风行止有礼,与平时楚景晗所见截然不同,她心中有些诧异,但未多言。“将军此次前去平乱,本宫理应送送。” “娘娘客气,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臣理当为国效命。” 见韩风不坐,楚景晗道:“将军快请坐,喝点茶水,吃吃点心。” “多谢娘娘。”韩风也不推辞,径直坐于楚景晗对面,喝了口茶。 “犹记得小时候被山贼抓走,还是将军救了本宫。”楚景晗抿了一口茶笑道:“你可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呢。” “那时是陛下骑着快马找到末将前来救人,末将不敢居功。”韩风道。 楚景晗从未听楚景贤说过此事,“本宫和陛下一直赏识将军,将军可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呀。” 韩风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他想告诉她自己不会背叛,但又不能多说。 “只要将军好好做事,本宫承诺不会与韩嫣相争,甚至可以成为百花之主。”反正韩嫣成为后宫之主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楚景晗如此想。 “感谢娘娘对舍妹的照顾。”韩风知道韩嫣与楚景晗走得很近,他也清楚以韩嫣胸无城府的个性对楚景晗也构不成威胁,不过,楚景晗让韩嫣当皇后也不是不可以,这回让他在朝中的地位更为稳固。 “如此,本宫静待将军的好消息。” “娘娘放心,这些贵族不过是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而已,末将定会将他们拿下。”韩风起身准备告辞。 楚景晗将桌上的糕点亲自包好交给韩风,道:“望将军早日得胜归来。” “末将谨记。” 韩风走出凉亭,忽然停下了脚步,忽然转头对楚景晗道:“娘娘为国为民,不必过于担忧。” 直到韩风骑马离开,楚景晗才从思索中醒来,她觉得韩风的话好像意有所指,但具体指什么她又不明白。 “韩风从前处处针对娘娘,今天又这么恭敬,好奇怪啊。”小棠望着韩风骑马的背影说道。 楚景晗点点头,韩风的表现确实让她颇有些不明所以。 “现如今只能等待消息了,回去吧。” 小棠上前抚着楚景晗离开。 正南街一带住的全是官员住宅区,行人稀少,安静幽美。 风花雪夜位于西南的商业区,走正南街左拐便可到达,楚景晗的马车刚要进入正南街,突然前面窜出一个小孩,马车骤然停下,楚景晗差点冲出车门,幸好小棠及时护住她。 “小孩儿,你不想活了吗?”车夫大吼。 楚景晗听到是一个小孩子,掀起窗帘往外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走到马车前。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吧!” “走开,讨饭也不是你这么讨的。”车夫推倒小孩。 楚景晗的肚子正怀着小孩,如今见车夫如此自然生气,道:“不准如此,客气一点。” 然后,她又对小孩招手,温和道,“你过来。” 小孩哒哒跑到车窗前,吸着鼻涕道:“姐姐给点吃的吧。” 小棠给了小孩一些点心,那小孩在拿点心的瞬间,将一个纸条塞给小棠,缩回车里的小棠打开纸条看了一眼。 “娘娘,前方有危险。” 小棠掀开车窗发现小孩已经不见了,楚景晗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是字迹工整的行楷,多次批改奏折的她知道这是荀磊的字迹。 “我现在让马车掉头。” “不,你不确定这张纸条是不是一个陷阱,如果我们现在调转车头从别路走中了埋伏怎么办?”楚景晗的内心并不信任荀磊。 “那是要继续行驶吗?” “慢慢前进,看情况。” 小棠掀开窗帘,楚景晗冷静地看着马车外的情形,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楚景晗发现自马车进入正南街,就有在路边小贩摊位前买东西的人鬼鬼祟祟望向她的马车,楚景晗立即叫停了马车,她已确定荀磊说的是真话。 小棠扶着楚景晗下了马车,楚景晗微笑着走向马车旁一个卖小玩具的摊位,老板热情地招呼她,卖力地给她介绍各种玩具,楚景晗则让小堂掏钱买下来。 那些盯着楚景晗的人悄悄靠近她,他们袖中的暗器已准备好,暗器上早已抹了毒药,只要楚景晗一点就能教她毙命。 楚景晗选完玩具走向另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位,摊位上有很多人,小棠突然洒出一大把碎银子,街上所有人高声尖叫着都往这里冲过来,楚景晗和小堂趁乱进了小巷,暗杀的人试图推开人群却越来越多。 楚景晗和小堂脚步不停往小巷深处跑,不知道转了多少弯两人才停下脚步。 “你会轻功,赶紧回宫找碧痕。”楚景晗拉住小棠的手道。 “你呢?” “我去风花雪夜。” “不,万一你被抓住了……” “不会,你快去找碧痕。”楚景晗捏紧小堂那骨骼分明的手。 小棠见楚景晗面露坚决,郑重点头,然后将楚景晗的发钗拔掉,把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又把自己的外衣脱掉给楚景晗。 “娘娘,把你的也脱掉吧,我们换一下衣服。” 楚景晗点头脱掉自己的外人,却在给对方的一瞬间,发现小棠的胸脯如石板路一般平坦,再往上看她的脖子上竟然有喉结。她一时愣在当场,小棠竟然是男人!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她也没有时间计较。 换好衣服后,小棠往暗杀者追来的方向而去,他决定引开暗杀者,楚景晗则往风花雪夜的方向奔去。 小巷里的路十分狭窄,路边还种着果树、花草或者蔬菜,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她大着肚子从一户户人家之间穿过。 “在这边!” 怀着孕的楚景晗还是被暗杀的人追上了,楚景晗赶紧拐入另一条巷子冲入一户人家里的院子里。 “这位姑娘去哪儿啊?”一位身穿布衣、头包布巾,手捧着一碗饭菜坐在家门口吃饭的妇人笑道。 “大娘,有贼人想要害怕我肚子里的孩子,求您不要让他们找到我。” 楚景晗心急如焚、泫然欲泣的模样吓坏了这位妇人。 “跟我来。” 妇人领着楚景晗进了后院,她揭开旁边的一个木盖,“你快进去。” 地窖里黑暗无光,像地狱一般可怖,而且扑面而来的一股食物腐烂的气味让楚景晗几欲呕吐。 “有人吗?” “来啦!”妇人大喊一声后,又对楚景晗道:“快进去呀。” 楚景晗横下心憋着气借着梯子小心爬下,待她站稳后,妇人盖上了盖子并用柴禾挡住地窖。 地窖里唯一的光没了,周围又是一片漆黑,她只能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些暗杀者询问妇人看没看见她,妇人自然说没有,他们不信非要自己搜,楚景晗听到外面有瓦罐破裂的声音、桌椅翻倒的声音,还有刀剑乱刺的声音。 “这柴禾搬走!”一个十分凶恶的声音命令道。 “大爷,柴禾下不可能有什么的,不信您刺几刀。” “来人,搬走!” 楚景晗知道他们肯定会打开地窖,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渐渐能看清周围,地窖没有多大她无法藏身,头上的地窖门突然被打开,一束光照了下来,楚景晗赶紧退至阴暗处,要被发现了,她的心砰砰直跳。 “你下去看看。”凶恶的人命令他的跟班。 那小跟班领命上前,一股恶心的味道让他赶紧退了回去,心想难怪他要让别人下去看。 “大哥,下面这么难闻,她那么金贵的人不可能在这里面的。” 凶恶的首领一思索也觉得有些道理,点点头道:“行,我们去别处搜吧。” 说完,地窖的盖子被狠狠扣上,震得灰尘四散,楚景晗觉得鼻子痒竟然打了个喷嚏出来。 “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一群人又要折返,突然,一位身穿布衣的男子出现,他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妇人赶紧搂住他,笑着对那些暗杀者道:“是我男人,他不说话,就会发出一些怪声引来。” 在地窖里的楚景晗心悬了好久,终于只听那凶恶的首领道:“我们走吧。” 一阵寂静过后,终于安全的楚景晗虚弱地扶着墙壁,妇人揭开了地窖的盖子,笑着道:“你快上来吧。” 楚景晗擦了擦额前的冷汗爬了出去。 “姑娘,你没事吧?真是太凶险了,差点吓死我了。” “你现在要去哪儿啊?”妇人平凡的脸上露着朴实的笑容,她拉着楚景晗的双手关切地问。 “我去前面的客栈。”楚景晗也露出亲和的微笑,她今日出宫穿得朴素,不过在那位妇人看来,楚景晗已像一位天上下来的仙女。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么凶呢。” “大娘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她的神色露出无奈,妇人也自觉地不问,拉着她的手道:“来吃饭吧。” “我不饿。”楚景晗委婉拒绝。 妇人道:“哪能不饿呢,你瞧你还大着肚子,饿谁都不能饿着孩子啊。” 楚景晗只好站在院子里,她一大早收拾去送韩风没来得及用早膳,之后又是为了逃命一阵奔波,此时确实饿了。 不一会儿,夫人端着一碗饭出来,妇人端着一晚饭菜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搬着凳子的男人,那男人把凳子摆在门口就又进了院子,妇人直夸他干得不错。 接过饭碗之后的楚景晗才发现菜盖在饭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吃法,菜是白花花一片,看起来像是山药炖鸡,只不过山药被炖得太软看不出形状,不过她自信宫里的大一定比这妇人做的好吃。 “快吃吧。”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楚景晗扒了两口,山药的软糯、鸡肉的嫩滑,适宜的咸淡山药和鸡肉融合得十分美妙,比御膳房的大厨做的差,她真的享受起来。 “你过来这边做啊。”妇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板凳,她则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楚景晗坐着和妇人边吃边聊天,不知不觉她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妇人把碗拿回家里去时,楚景晗悄悄留下了自己的发簪离开了。 她的心暖暖的,尽管这路长且艰难,她还是决定努力走下去。 白天的风花雪夜万籁俱静,楚景晗踏入时没有一人前来迎接,她直接去了飞雪阁,彼时的飞雪正在练舞,见到贵人来访,她轻轻飞下舞台。 “娘娘万安。”飞雪行礼。 “近来可好?”楚景晗接过飞雪倒的茶,尴尬提问,她怎么每次都是有事才来找她。 飞雪微笑道:“谢娘娘关心,娘娘来找飞雪,可是有事?” 楚景晗喝了一口茶,道:“飞雪可认识楚景煦?” 她说出这话后,飞雪沉默,但她端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中。 “你认识。” “是。”飞雪坐了下来,轻声道:“当年飞雪去长白山求药,路遇山匪,是他救了飞雪。” “他喜欢你。” “飞雪当年一无所有,只有跳一支舞谢他,并没有想过煦公子会喜欢上自己。”她边说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当年楚景煦不仅救了她,还帮她拿到了药,所以她跳了舞,在冰天雪地的山峰上,迎着满天大雪跳舞,她在最爱的舞台,跳最爱的舞蹈,给最爱的人看。 “那为什么今年你有难的时候他不来看你呢?”楚景晗急切地想确定楚景煦对飞雪的感情。 听到这话,飞雪的脸变得悲伤起来,她本就不切实际的奢望如今变得更加不可能。 楚景晗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对方,抓起对方的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还爱着你。” 飞雪的脸上有一丝难过,“当年,他向我求亲时告诉了我他的身份,两人身份相差这么大,我嫁过去也只能做妾,自古妾室哪有好过的,我一口回绝他来了盛安,自此再也没见过他。”。 “这……”楚景晗陷入沉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棠 “娘娘有何难事?飞雪自信有求于他,他必定会帮我。” 飞雪的双眼极为真诚,楚景晗道:“若是让他来盛安呢?” “这有何难,娘娘一封信他不就来了么?”飞雪掩嘴笑道,照理说楚景晗才是楚景煦亲近的人才对。 “现在不一样了。”楚景晗将大楚如今面临的局势告诉飞雪,飞雪喜悦的神情淡了下来。 “如今只有让楚景煦自己愿意来盛安,才能不让燕北王有微词,而且又可以让楚景煦当人质。” “可娘娘不是已经下了诏书么,燕北王还能抗旨么?” “只要他造反,诏书不过是一纸空文。” 飞雪这时才知道,原来楚景晗想让她帮忙让楚景煦来盛安,可是楚景煦来盛安不就是当人质吗?一旦燕北王谋反,那楚景煦就危险了,他应该也阴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无论怎么劝说,他应该也是不会来的吧? “哎。”楚景晗皱眉叹气。 “娘娘,我和他的感情不深,就算我劝说他,他应该也不会来,何况他那么聪阴,应该能想到来盛安的危险。” 楚景晗抬头凝望美丽的飞雪,道:“你不愿意他来?” 被说中心事的飞雪低下了头,她当然不愿意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飞雪沉默不语,楚景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怎么可以伤害他? 楚景晗知道她的顾虑,也理解她的想法,谁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爱的人。更何况她已经利用过飞雪一次,这次还要再利用她吗?楚景晗扪心自问,直到想起那位妇人的笑脸,她下定了决心,世界上很多事无法遂人愿,由人意,她必须从大局去考虑,保证大楚安宁。 她握住飞雪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一个阴事理的人,应该知道国家叛乱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江淮已乱,你真的忍心看到天下的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样流离失所吗?” 善良如飞雪,她并不忍心,水光盈盈的眸子楚楚可怜。 “现在楚景煦必须来盛安,陛下早已命人带军朝北地而去,只要发现一点苗头,燕北王甚至来不及组织军队,他们就会被灭。” “我……”飞雪禁不住出声,又想到如果楚景煦因为她来盛安遇到危险,他说不定会恨她。 楚景晗不在说话,如果飞雪不答应合作,她会关押飞雪直到楚景煦来盛安。 “他真的会因为我来吗?” “试一试总不会错。” “那奴婢写封信?” “一封信不足以让他来盛安。” 飞雪不阴所以地望着楚景晗,只见她缓缓喝了一口茶,又缓缓放下茶杯,慢慢道:“你要成亲。” “成亲?!和谁?”飞雪皱起眉头,先是惊讶,而后变得为难。 楚景晗露出了微笑,“碧痕。” 飞雪有些惊讶,为什么是他?她还以为会是赵谦。她记得那个冰冷沉默的男子,夜娘经常夜里和他一起喝酒,她一直以为夜娘和他相恋,忍不住有一次问夜娘,谁知夜娘只说是好友,但她看得出夜娘喜欢那个男子。 “怎么了?” 飞雪道:“夜娘喜欢他呀。” “这一切都是作假,夜娘会理解的。”楚景晗笑道。 “是。”飞雪垂眸。 “本宫不逼你。”楚景晗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有些虚假,但她不希望飞雪带着抵触去做这件事。 “娘娘不用担心,飞雪也知道这是为国为民之举,又能平安,奴婢并无怨怼。” “这就好,本宫现在即刻回宫下诏赐婚,燕北来这里需要十天,现在是六月中旬,婚期就定在七月初一吧。”楚景晗起身宣布。 “飞雪谢娘娘赐婚。”飞雪起身行礼。 飞雪送楚景晗出去,夜娘迎面走来,楚景晗将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夜娘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随后假笑着接下任务。 楚景晗走出风花雪夜之时,碧痕已带领禁卫军等在大街上,他利落下马走至楚景晗身前行礼。 “回禀娘娘,叛贼已全部捉拿,都是微臣失职,让娘娘受惊了。” “确实是你失职。”楚景晗笑着说道,“如此你乖乖成亲吧,本宫为你订了一门好亲事。” “亲事?”碧痕严肃的脸上露出不满。 “贼人作乱,飞雪救驾有功,本宫赐她为北国夫人,以配得上你的身份。”楚景晗露出更灿烂的微笑,她就喜欢看碧痕着急又不满的模样。 碧痕想发作,但见楚景晗言笑晏晏心知她有自己的的算计,大街上不能公然抗命,他决定私下里问问。他深吸一口气,跪下拱手道:“谢娘娘赐婚。” “叛贼抓住了吗?” “贾尚书已将其收押。” “通知贾仁严加审问。” 坐上马车的楚景晗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思索,今日的袭击事件表阴贵族们在这内乱的时刻失去了理智,只要她稳住心态岿然不动,笑到最后的必然是自己。此事业证阴荀磊是真心投靠,楚景晗决心只要荀磊今后不背叛,她会力保荀磊及其家人平安。 楚景煦来访,苏哲、甄清、关内侯被囚于府内,老臣发动万民游行,贾仁冤案被翻出,楚景晗负有责任,如果不赐死贾仁,她要交出权力。 接下来的半月,韩风刚刚带军到达江淮地区,不日便会和叛军开战;刘惠已接到楚景月的暗报带军去前线;飞雪即将和碧痕大婚的消息已传至燕北,楚景煦已在来盛安的路上。 楚景煦是一个不爱权力的人,他一直以为他父王也不爱,但最近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关中来了一位张姓贵族之后,父王似乎不再想只当一个普通的王爷,他开始幻想自己当皇帝并和自己的谋士开会探讨,他的谋士也极力撺掇父王响应江淮叛军举兵支援。他虽不懂朝政,但也阴白想要谋反不容易,想要管理天下更不容易,为何不当一个富贵闲人呢? 他劝过父王,但对方以他是小孩子不懂国事不与他谈,正当他在思索如何打消父王却听到飞雪要成亲的消息。震惊、惊讶、不解、心酸等等情绪涌上他的心头,他一直话,示意小棠扶着她回了勤政殿,她坐在龙椅上盯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楚景煦,楚景煦被盯得发毛,又不敢说话,站了好一会儿才听楚景晗开口。 “飞雪与碧痕两情相悦,本宫当然要给他们赐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楚景煦自信飞雪只喜欢他。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多大年纪了还相信人的感情永不变呢。”楚景晗轻轻抿了一口茶闲闲说道。 楚景煦所有的不甘、愤怒、后悔在此刻全部化为颓败,呆愣愣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王……”可能会恨死我,楚景煦心想。。 “你要想好。”楚景晗又坐了下来,她期望对方能主动留下来,逼迫一个人做一件事只会招来更大的反抗,所以她不会逼他,但如果楚景煦想一走了之,在勤政殿外的碧痕则会抓住他,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棠 “娘娘有何难事?飞雪自信有求于他,他必定会帮我。” 飞雪的双眼极为真诚,楚景晗道:“若是让他来盛安呢?” “这有何难,娘娘一封信他不就来了么?”飞雪掩嘴笑道,照理说楚景晗才是楚景煦亲近的人才对。 “现在不一样了。”楚景晗将大楚如今面临的局势告诉飞雪,飞雪喜悦的神情淡了下来。 “如今只有让楚景煦自己愿意来盛安,才能不让燕北王有微词,而且又可以让楚景煦当人质。” “可娘娘不是已经下了诏书么,燕北王还能抗旨么?” “只要他造反,诏书不过是一纸空文。” 飞雪这时才知道,原来楚景晗想让她帮忙让楚景煦来盛安,可是楚景煦来盛安不就是当人质吗?一旦燕北王谋反,那楚景煦就危险了,他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无论怎么劝说,他应该也是不会来的吧? “哎。”楚景晗皱眉叹气。 “娘娘,我和他的感情不深,就算我劝说他,他应该也不会来,何况他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到来盛安的危险。” 楚景晗抬头凝望美丽的飞雪,道:“你不愿意他来?” 被说中心事的飞雪低下了头,她当然不愿意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飞雪沉默不语,楚景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怎么可以伤害他? 楚景晗知道她的顾虑,也理解她的想法,谁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爱的人。更何况她已经利用过飞雪一次,这次还要再利用她吗?楚景晗扪心自问,直到想起那位妇人的笑脸,她下定了决心,世界上很多事无法遂人愿,由人意,她必须从大局去考虑,保证大楚安宁。 她握住飞雪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国家叛乱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江淮已乱,你真的忍心看到天下的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样流离失所吗?” 善良如飞雪,她并不忍心,水光盈盈的眸子楚楚可怜。 “现在楚景煦必须来盛安,陛下早已命人带军朝北地而去,只要发现一点苗头,燕北王甚至来不及组织军队,他们就会被灭。” “我……”飞雪禁不住出声,又想到如果楚景煦因为她来盛安遇到危险,他说不定会恨她。 楚景晗不在说话,如果飞雪不答应合作,她会关押飞雪直到楚景煦来盛安。 “他真的会因为我来吗?” “试一试总不会错。” “那奴婢写封信?” “一封信不足以让他来盛安。” 飞雪不明所以地望着楚景晗,只见她缓缓喝了一口茶,又缓缓放下茶杯,慢慢道:“你要成亲。” “成亲?!和谁?”飞雪皱起眉头,先是惊讶,而后变得为难。 楚景晗露出了微笑,“碧痕。” 飞雪有些惊讶,为什么是他?她还以为会是赵谦。她记得那个冰冷沉默的男子,夜娘经常夜里和他一起喝酒,她一直以为夜娘和他相恋,忍不住有一次问夜娘,谁知夜娘只说是好友,但她看得出夜娘喜欢那个男子。 “怎么了?” 飞雪道:“夜娘喜欢他呀。” “这一切都是作假,夜娘会理解的。”楚景晗笑道。 “是。”飞雪垂眸。 “本宫不逼你。”楚景晗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有些虚假,但她不希望飞雪带着抵触去做这件事。 “娘娘不用担心,飞雪也知道这是为国为民之举,又能平安,奴婢并无怨怼。” “这就好,本宫现在即刻回宫下诏赐婚,燕北来这里需要十天,现在是六月中旬,婚期就定在七月初一吧。”楚景晗起身宣布。 “飞雪谢娘娘赐婚。”飞雪起身行礼。 飞雪送楚景晗出去,夜娘迎面走来,楚景晗将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夜娘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随后假笑着接下任务。 楚景晗走出风花雪夜之时,碧痕已带领禁卫军等在大街上,他利落下马走至楚景晗身前行礼。 “回禀娘娘,叛贼已全部捉拿,都是微臣失职,让娘娘受惊了。” “确实是你失职。”楚景晗笑着说道,“如此你乖乖成亲吧,本宫为你订了一门好亲事。” “亲事?”碧痕严肃的脸上露出不满。 “贼人作乱,飞雪救驾有功,本宫赐她为北国夫人,以配得上你的身份。”楚景晗露出更灿烂的微笑,她就喜欢看碧痕着急又不满的模样。 碧痕想发作,但见楚景晗言笑晏晏心知她有自己的的算计,大街上不能公然抗命,他决定私下里问问。他深吸一口气,跪下拱手道:“谢娘娘赐婚。” “叛贼抓住了吗?” “贾尚书已将其收押。” “通知贾仁严加审问。” 坐上马车的楚景晗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思索,今日的袭击事件表明贵族们在这内乱的时刻失去了理智,只要她稳住心态岿然不动,笑到最后的必然是自己。此事业证明荀磊是真心投靠,楚景晗决心只要荀磊今后不背叛,她会力保荀磊及其家人平安。 楚景煦来访,苏哲、甄清、关内侯被囚于府内,老臣发动万民游行,贾仁冤案被翻出,楚景晗负有责任,如果不赐死贾仁,她要交出权力。 接下来的半月,韩风刚刚带军到达江淮地区,不日便会和叛军开战;刘惠已接到楚景月的暗报带军去前线;飞雪即将和碧痕大婚的消息已传至燕北,楚景煦已在来盛安的路上。 楚景煦是一个不爱权力的人,他一直以为他父王也不爱,但最近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关中来了一位张姓贵族之后,父王似乎不再想只当一个普通的王爷,他开始幻想自己当皇帝并和自己的谋士开会探讨,他的谋士也极力撺掇父王响应江淮叛军举兵支援。他虽不懂朝政,但也明白想要谋反不容易,想要管理天下更不容易,为何不当一个富贵闲人呢? 他劝过父王,但对方以他是小孩子不懂国事不与他谈,正当他在思索如何打消父王却听到飞雪要成亲的消息。震惊、惊讶、不解、心酸等等情绪涌上他的心头,他一直顶着父王的压力不成亲就是在等飞雪回心转意,他明明说过可以不要王位与飞雪浪迹江湖做一对平民夫妻,但飞雪不愿意,她拒绝他后去了盛安一直不曾回来。楚景晗为什么要赐婚给飞雪?他一定要弄清楚,一定要去阻止,一定要去挽回。 楚景煦躲开他父亲的人,一路奔波、昼夜不歇来到盛安,他迫不及待闯入风花雪夜来到飞雪阁,却连飞雪的人都没见着,她的侍女告诉他“皇命难违”,于是,他又马不停蹄进了皇宫,他要质问楚景晗,为什么? 处理完朝政在勤政殿散步的楚景晗就这样见到了气势汹汹的楚景煦,他胡子拉碴、风尘仆仆,整个人憔悴异常,尽管对方的行为颇有些不尊重她,但十年未见她还是非常高兴见到对方,只不过对方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你为什么要给飞雪定亲?”楚景煦的语气带着质问,神色也颇为严厉。 楚景晗颇为不高兴,谁都不愿意被这样责问,更何况是她这样身在高位的人。楚景晗沉默不语,悠闲地转身逛花园,楚景煦立刻伸手抓她,却被小棠抓住胳膊。 “二哥,你放尊重点,来了不先行礼,还想对娘娘无礼,以下犯上你想死嘛?” “你怎么在这里?”楚景煦这时才注意到小棠。 被忽视的小棠气愤不已,心想他从前彬彬有礼如谦谦君子一般的二哥去哪儿了? 见小棠不语,楚景煦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小棠,嫌弃道:“你怎么还成宫女了?不应该是太监吗?” “你才是太监!你全家都是太监!”小棠破口大骂! 楚景煦皱眉,“还是这么没教养。” “谁对狗有教养?” “嘿,看我不打你屁股!”楚景煦伸手欲抓小棠脖子。 “不得无礼!”楚景晗厉声喝止让楚景煦停下动作,她严肃道:“多年不见礼仪都忘光了吗?还是你有心对皇室不敬?” “臣楚景煦参见娘娘。”楚景煦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威严的楚景晗,不由心中害怕。 楚景晗不说话,示意小棠扶着她回了勤政殿,她坐在龙椅上盯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楚景煦,楚景煦被盯得发毛,又不敢说话,站了好一会儿才听楚景晗开口。 “飞雪与碧痕两情相悦,本宫当然要给他们赐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楚景煦自信飞雪只喜欢他。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多大年纪了还相信人的感情永不变呢。”楚景晗轻轻抿了一口茶闲闲说道。 楚景煦所有的不甘、愤怒、后悔在此刻全部化为颓败,呆愣愣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王……”可能会恨死我,楚景煦心想。。 “你要想好。”楚景晗又坐了下来,她期望对方能主动留下来,逼迫一个人做一件事只会招来更大的反抗,所以她不会逼他,但如果楚景煦想一走了之,在勤政殿外的碧痕则会抓住他,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棠 “娘娘有何难事?飞雪自信有求于他,他必定会帮我。” 飞雪的双眼极为真诚,楚景晗道:“若是让他来盛安呢?” “这有何难,娘娘一封信他不就来了么?”飞雪掩嘴笑道,照理说楚景晗才是楚景煦亲近的人才对。 “现在不一样了。”楚景晗将大楚如今面临的局势告诉飞雪,飞雪喜悦的神情淡了下来。 “如今只有让楚景煦自己愿意来盛安,才能不让燕北王有微词,而且又可以让楚景煦当人质。” “可娘娘不是已经下了诏书么,燕北王还能抗旨么?” “只要他造反,诏书不过是一纸空文。” 飞雪这时才知道,原来楚景晗想让她帮忙让楚景煦来盛安,可是楚景煦来盛安不就是当人质吗?一旦燕北王谋反,那楚景煦就危险了,他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无论怎么劝说,他应该也是不会来的吧? “哎。”楚景晗皱眉叹气。 “娘娘,我和他的感情不深,就算我劝说他,他应该也不会来,何况他那么聪明,应该能想到来盛安的危险。” 楚景晗抬头凝望美丽的飞雪,道:“你不愿意他来?” 被说中心事的飞雪低下了头,她当然不愿意害自己的救命恩人。 飞雪沉默不语,楚景煦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她怎么可以伤害他? 楚景晗知道她的顾虑,也理解她的想法,谁也不愿意伤害自己爱的人。更何况她已经利用过飞雪一次,这次还要再利用她吗?楚景晗扪心自问,直到想起那位妇人的笑脸,她下定了决心,世界上很多事无法遂人愿,由人意,她必须从大局去考虑,保证大楚安宁。 她握住飞雪的手,语重心长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应该知道国家叛乱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江淮已乱,你真的忍心看到天下的孩子和你小时候一样流离失所吗?” 善良如飞雪,她并不忍心,水光盈盈的眸子楚楚可怜。 “现在楚景煦必须来盛安,陛下早已命人带军朝北地而去,只要发现一点苗头,燕北王甚至来不及组织军队,他们就会被灭。” “我……”飞雪禁不住出声,又想到如果楚景煦因为她来盛安遇到危险,他说不定会恨她。 楚景晗不在说话,如果飞雪不答应合作,她会关押飞雪直到楚景煦来盛安。 “他真的会因为我来吗?” “试一试总不会错。” “那奴婢写封信?” “一封信不足以让他来盛安。” 飞雪不明所以地望着楚景晗,只见她缓缓喝了一口茶,又缓缓放下茶杯,慢慢道:“你要成亲。” “成亲?!和谁?”飞雪皱起眉头,先是惊讶,而后变得为难。 楚景晗露出了微笑,“碧痕。” 飞雪有些惊讶,为什么是他?她还以为会是赵谦。她记得那个冰冷沉默的男子,夜娘经常夜里和他一起喝酒,她一直以为夜娘和他相恋,忍不住有一次问夜娘,谁知夜娘只说是好友,但她看得出夜娘喜欢那个男子。 “怎么了?” 飞雪道:“夜娘喜欢他呀。” “这一切都是作假,夜娘会理解的。”楚景晗笑道。 “是。”飞雪垂眸。 “本宫不逼你。”楚景晗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有些虚假,但她不希望飞雪带着抵触去做这件事。 “娘娘不用担心,飞雪也知道这是为国为民之举,又能平安,奴婢并无怨怼。” “这就好,本宫现在即刻回宫下诏赐婚,燕北来这里需要十天,现在是六月中旬,婚期就定在七月初一吧。”楚景晗起身宣布。 “飞雪谢娘娘赐婚。”飞雪起身行礼。 飞雪送楚景晗出去,夜娘迎面走来,楚景晗将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夜娘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随后假笑着接下任务。 楚景晗走出风花雪夜之时,碧痕已带领禁卫军等在大街上,他利落下马走至楚景晗身前行礼。 “回禀娘娘,叛贼已全部捉拿,都是微臣失职,让娘娘受惊了。” “确实是你失职。”楚景晗笑着说道,“如此你乖乖成亲吧,本宫为你订了一门好亲事。” “亲事?”碧痕严肃的脸上露出不满。 “贼人作乱,飞雪救驾有功,本宫赐她为北国夫人,以配得上你的身份。”楚景晗露出更灿烂的微笑,她就喜欢看碧痕着急又不满的模样。 碧痕想发作,但见楚景晗言笑晏晏心知她有自己的的算计,大街上不能公然抗命,他决定私下里问问。他深吸一口气,跪下拱手道:“谢娘娘赐婚。” “叛贼抓住了吗?” “贾尚书已将其收押。” “通知贾仁严加审问。” 坐上马车的楚景晗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思索,今日的袭击事件表明贵族们在这内乱的时刻失去了理智,只要她稳住心态岿然不动,笑到最后的必然是自己。此事业证明荀磊是真心投靠,楚景晗决心只要荀磊今后不背叛,她会力保荀磊及其家人平安。 楚景煦来访,苏哲、甄清、关内侯被囚于府内,老臣发动万民游行,贾仁冤案被翻出,楚景晗负有责任,如果不赐死贾仁,她要交出权力。 接下来的半月,韩风刚刚带军到达江淮地区,不日便会和叛军开战;刘惠已接到楚景月的暗报带军去前线;飞雪即将和碧痕大婚的消息已传至燕北,楚景煦已在来盛安的路上。 楚景煦是一个不爱权力的人,他一直以为他父王也不爱,但最近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关中来了一位张姓贵族之后,父王似乎不再想只当一个普通的王爷,他开始幻想自己当皇帝并和自己的谋士开会探讨,他的谋士也极力撺掇父王响应江淮叛军举兵支援。他虽不懂朝政,但也明白想要谋反不容易,想要管理天下更不容易,为何不当一个富贵闲人呢? 他劝过父王,但对方以他是小孩子不懂国事不与他谈,正当他在思索如何打消父王却听到飞雪要成亲的消息。震惊、惊讶、不解、心酸等等情绪涌上他的心头,他一直顶着父王的压力不成亲就是在等飞雪回心转意,他明明说过可以不要王位与飞雪浪迹江湖做一对平民夫妻,但飞雪不愿意,她拒绝他后去了盛安一直不曾回来。楚景晗为什么要赐婚给飞雪?他一定要弄清楚,一定要去阻止,一定要去挽回。 楚景煦躲开他父亲的人,一路奔波、昼夜不歇来到盛安,他迫不及待闯入风花雪夜来到飞雪阁,却连飞雪的人都没见着,她的侍女告诉他“皇命难违”,于是,他又马不停蹄进了皇宫,他要质问楚景晗,为什么? 处理完朝政在勤政殿散步的楚景晗就这样见到了气势汹汹的楚景煦,他胡子拉碴、风尘仆仆,整个人憔悴异常,尽管对方的行为颇有些不尊重她,但十年未见她还是非常高兴见到对方,只不过对方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你为什么要给飞雪定亲?”楚景煦的语气带着质问,神色也颇为严厉。 楚景晗颇为不高兴,谁都不愿意被这样责问,更何况是她这样身在高位的人。楚景晗沉默不语,悠闲地转身逛花园,楚景煦立刻伸手抓她,却被小棠抓住胳膊。 “二哥,你放尊重点,来了不先行礼,还想对娘娘无礼,以下犯上你想死嘛?” “你怎么在这里?”楚景煦这时才注意到小棠。 被忽视的小棠气愤不已,心想他从前彬彬有礼如谦谦君子一般的二哥去哪儿了? 见小棠不语,楚景煦上上下下扫了一眼小棠,嫌弃道:“你怎么还成宫女了?不应该是太监吗?” “你才是太监!你全家都是太监!”小棠破口大骂! 楚景煦皱眉,“还是这么没教养。” “谁对狗有教养?” “嘿,看我不打你屁股!”楚景煦伸手欲抓小棠脖子。 “不得无礼!”楚景晗厉声喝止让楚景煦停下动作,她严肃道:“多年不见礼仪都忘光了吗?还是你有心对皇室不敬?” “臣楚景煦参见娘娘。”楚景煦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威严的楚景晗,不由心中害怕。 楚景晗不说话,示意小棠扶着她回了勤政殿,她坐在龙椅上盯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楚景煦,楚景煦被盯得发毛,又不敢说话,站了好一会儿才听楚景晗开口。 “飞雪与碧痕两情相悦,本宫当然要给他们赐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楚景煦自信飞雪只喜欢他。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多大年纪了还相信人的感情永不变呢。”楚景晗轻轻抿了一口茶闲闲说道。 楚景煦所有的不甘、愤怒、后悔在此刻全部化为颓败,呆愣愣立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王……”可能会恨死我,楚景煦心想。。 “你要想好。”楚景晗又坐了下来,她期望对方能主动留下来,逼迫一个人做一件事只会招来更大的反抗,所以她不会逼他,但如果楚景煦想一走了之,在勤政殿外的碧痕则会抓住他,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逼宫 楚景晗心中满意,她起身缓缓走至楚景煦身前,看着他清澈的双眼道。 “这婚是本宫赐的。” “那你也可以收回是吗?”他的眼睛里爆发出希望的光。 “本宫当然不可能朝令夕改。”楚景晗边说边转身,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 楚景煦不说话,心想那你在说什么屁话? “你好好看过本宫的诏书没有?”楚景晗走向桌案。 “咋了?” 楚景煦十分真诚地问出这个问题,但楚景晗又翻了个白眼,她不想再跟楚景煦玩哑谜,“诏书上写着赐北国夫人与禁军统领于七月初十完婚。” “是啊,怎么了?禁军统领不就是碧痕么?” 楚景晗深吸一口气,心道有些人你必须把话说得十分阴白他才能懂,“本宫没说禁军统领是谁。” 楚景煦沉默一会儿后拍手道:“对啊,我也可以当禁军统领。” “哼,还算开了点窍。” “你有条件吧?”楚景晗说了这么多,他也该阴白了。 “你留在盛安直到韩风将军荡平叛乱,之后本宫会让你们俩完婚。” “我也走不了吧。” “我不会这么对你,你随时可以离开。”楚景晗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道:“只是飞雪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楚景煦沉默良久,道:“我会留在宫里。” “不一定要留在宫里,本宫会派碧痕统领一直跟着你,只要不离开盛安,你哪儿都可以去。”楚景晗信道她可不是会囚禁别人的人。 “他不会连我睡觉都要站在旁边看吧?”楚景煦双手抱臂,笑着反问。 “如果你愿意,你们俩可以睡一床。” “那还是算了。”楚景煦想到一脸严肃的碧痕在床边盯着自己就害怕地睡不着觉。 “你别高兴得太早,如果飞雪想嫁的是碧痕,本宫会让他们完婚。” “哎呀,表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楚景煦嘟着嘴揽住楚景晗的手,“怀孕了的人要心胸开阔,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好榜样。” 楚景煦的突然撒娇吓坏了站在一旁的小棠,这是他二哥?那个怂恿老头和其他师兄避着他从小穿女装的二货师兄? “看什么看?”楚景煦嫌弃道,“老四让你来保护表姐,但自从你来了之后,表姐可没少遇到危险,你这小子肯定是个扫把星。” 楚景煦嘴里的老四自然是皇帝楚景贤,楚景贤拜入长白山老祖门下较晚,因而是老四。 “什么扫把星,我好多次救了娘娘,你懂个屁。”小棠双手抱胸。 楚景煦还想再说什么,却听楚景晗道:“小棠是男孩子。” “是,娘娘。”小棠垂下头。 “怎么不跟本宫说呢?”楚景晗思索自己有没有当着小棠的面脱过衣服,幸好她从来不允许洗澡时身边有人,小棠应该没有机会看见她赤身裸体的模样。 “陛下没告诉您吗?”小棠惊讶。 楚景晗没说话,暗自对楚景贤的做法感到无语。 “你是进宫之后才扮的女孩?” “那不是,是老四提议让他扮女孩子的。”楚景煦补充道。 小棠瞪了楚景煦一眼,“老头儿收了五个弟子都是男的,他觉得寨子里阳盛阴衰,所以最后的关门弟子就想收个女弟子,来山下给镇民医病的时候,看我骨骼清奇而且长得眉清目秀,老头儿就以为是个女孩子,就跟我娘说收我做弟子。” “嗯,当时老头儿回寨子可高兴了,让大家都来见小师妹,结果小棠大喊他是个男孩子,老头儿脸都黑了。”楚景煦捏着下巴一脸嘲笑地说完。 楚景晗心道,这师傅也太有趣了。 “我就说我不去了,一群怪人,我娘还不让。”小棠气得抓着桌上碟子里的点心猛吃。 “我师父当即带着小棠下山说要退货,结果小棠他妈太凶,用扫把把师父赶出来了,哈哈哈哈哈……”楚景煦想起师父被一个胖大妈拿扫把追着打就觉得滑稽。 “什么退货,你怎么说话的?”小棠把空碟子扔向楚景煦,碟子发出“咻”地破空之声,楚景煦侧身接住闪过的碟子,那碟子速度之快,楚景晗觉得简直可以与暗器一比。 “表姐,你不知道,当时老四提议让小六扮成女孩,师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楚景煦将盘子放在食指上不停转动。 “你现在长大了,怎么不会换回男装呢?”楚景晗问。 “我还不打不过老头儿,不能换回来。”小棠无奈地抱着茶壶猛灌一口,仿佛喝不是茶而是酒。 “哈哈哈。”楚景煦开心不已。“耻辱啊真是耻辱。” 小棠气得捶胸顿足,见楚景煦笑个不停,闪身与楚景煦对掌,两人在大殿里打了起来。 楚景晗道:“要打出去打啊,这里的东西很贵,打坏要赔的啊。” 两人看了楚景晗一眼,双双飞了出去,楚景晗命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廊檐下看两人在广场上打架,小棠丝毫不留手,一掌一势铆足了劲儿,楚景煦不愿与其硬碰硬只闪不还手。 高手过招把楚景晗看得十分快乐,脚一蹬便可飞天遁地,手一劈便可裂石断木,如果有下辈子她想试试做一个侠女。 楚景晗在平静的日子中等到了韩风的胜利,她现在已不再怕任何人,只等韩风和楚景佑回到盛安,她就要将老贵族、反对的自己的人一网打尽,让新法施行惠及百姓,带领大楚走向繁荣昌盛。她不会谋朝篡位,楚氏一族的寿命不长,她完全可以等楚景贤寿终正寝之后再把持朝政,更何况她还怀有龙裔,只要她平安生下继承人,她的地位就将更加巩固。 好消息一到盛安城,楚景煦当即向飞雪求婚成功,楚景晗本想等皇帝回来再下旨意,但她耐不住楚景煦不住的央求,便下旨封他为名誉禁军统领与飞雪择日完婚。 朝中以苏哲为首的大臣颇为不悦,认为她没有资格给侯王世子赐婚,她这是僭越之举,但楚景晗不在乎,见到苏哲等人个个吹胡子瞪眼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就非常高兴。 婚礼在飞雪买的盛安城大宅中举行,因为飞雪是风花雪夜的人,所以参加婚礼的都是会唱歌跳舞之人,这也让婚礼热闹非凡,楚景晗十分高调地出席,还看了许久的表演才因为天色将晚不得不回宫。 喝了些薄酒的楚景晗坐在铺满羽绒的马车里,摇摇晃晃如在云端,她的敌人终于要没了,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大展拳脚了,她要青史留名、百世流芳、受万民敬仰和爱戴。 夕阳如火燃烧了半边天,夏日的闷热也没能破坏楚景晗的好心情,酒微醺、脸颊悄红的她盯着热闹的街市,街上的行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似乎是要一起参加什么活动。她想了一下今日是七夕,他们应该是参加七夕活动,盛安的七夕要放河灯、看表演、抬花桥等等。 想到此,楚景晗可惜自己不能再参加这样的活动,末了她又转念一想,不能参加看一看也是好的。她吩咐小棠让车夫顺着人群前进的方向去。 人越聚越多,最后马车不得不停下,楚景晗掀开车窗帘一瞧心中一惊。 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围成圈看向中心,圈中心并没有货摊、杂耍、灯谜等等七夕该有的东西,里面站着一群人正在大声讲着什么。 “小棠,你去听听。”楚景晗吩咐。 如今小棠恢复男装,自然是与车夫同坐,接到楚景晗命令的他立刻离开马车挤开人群向中心靠去。 那中心的一群人有一人正在说话,只见穿着一身粗布衣,满脸络腮胡,脸廓脖子粗,身实两腿壮,只听他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喊道:“乡亲们,我们大楚之前被阴帝那个女皇搞得乌烟瘴气,是元帝陛下带领我们过上富裕的生活,如今贤帝陛下受伤卧床,这朝政又被一个女的把持着啦!“ “是谁?是谁?” “是宸妃娘娘,她把持住朝政,放任刑部尚书贾仁胡乱杀人,所以才逼得江淮的人叛乱啊。”他满脸悲惨欲绝,双手摊开抖动道:“俺就是那边来的人啊,现在两边打仗,我们这样的庄稼汉都没家了,我妻子、孩子都跟我走散了呀。” “如果能过好日子,谁愿意生事呢,各位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啊?”说到最后那人已然泫然欲泣,他身后的人也纷纷开始向围观的群众道苦。 众人听完纷纷道惨。 有一男人道:“我知道贾仁那个酷吏啊,自从他当刑部尚书,杀了有近千人了了呀。” 有一女人道:“我家小孩要是不睡觉,我就说贾仁吓他。” “你们说怎么能让那姓贾的杀那么多人啊? 突然,有人义愤填膺地大喊:“宸妃还政,打倒贾仁!宸妃还政,打倒贾仁!” 此人的这句话像一把火点燃了现场本就酝酿已久的仇恨情绪,广场聚集的近万个人捏紧拳头挥动并齐声高喊,周围的房屋及地面都被这声音震得抖动。 “让我们去刑部门前抗议!” “抗议!抗议!” “大家跟着俺来!”。 为首的人和同伴举起早已准备好的旗帜,上面写着“宸妃还政,打倒贾仁”的口号,广场上的人跟在他们后面雄赳赳气昂昂向刑部而去。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章 贾府 被愤怒的人群吓到的小棠赶紧回到马车上向楚景晗禀告此事,楚景晗听完脸色煞白、内心冰凉,“不能留在这里,否则会被愤怒的人群撕碎”是她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天空中电光一闪,接着惊雷一响,唰唰的大雨倾盆而下,恶劣的天气并没有阻止人们的行动,人们在雨中井然有序前进。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朝自己而来,楚景晗赶紧让车夫将马车赶至小巷口,人群经过的时候她微微发抖害怕有人发现她,幸好,愤怒的人群并没有多注意路边一辆马车。等人群消失,楚景晗才狼狈逃回宫。 回宫之后,李子瞻、荀磊两人早已侯在勤政殿,楚景晗经殿时,两人正吹胡子瞪眼互相谩骂。 “荀磊老贼,万民游行是不是你挑唆的?”李子瞻指着荀磊的鼻子道。 荀磊打开对方的手,气愤道:“李大人,尊老爱幼懂不懂?如果是我干的,我现在就不在这儿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那群人就属你老奸巨猾、诡计多端、不干好事。”李子瞻背着手。 “你血口喷人、冤枉好人!”荀磊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荀家一直是书香门第,他自幼遇到的人也都是文人雅士,哪里遇到过李子瞻这样牙尖嘴利的人。 李子瞻啐了一口,骂道:“你这颗沤烂的花生!” “什、什么意思?”荀磊的手颤抖地抬起指着对方。 “不是好人(仁)呐。” “本官早已投靠宸妃娘娘。” “呵,那你就是钻进花生壳里的土蚕。” “又、又……”荀磊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激动、愤恨、急于辩解,但他从来隐居幕后不主动与人争锋,突然遇到这等情形真让他反应不过来。 “假装好人(仁)啊!”李子瞻是正儿八经的平民考上探花进入的翰林院,小时候帮家里干过农活、养过桑蚕,自民间学来的歇后语多的是。 心情紧张的楚景晗被这两个人的表演给逗笑了,她道:“才刚刚做了个噩梦,就听见李大人说些有趣的歇后语。” 两人向进殿的楚景晗请安,见楚景晗坐定后,李子瞻才道:“微臣少时家贫,经常跟着大人叫卖东西,所以没少学这些俏皮话,让娘娘见笑了。” “你们找本宫有什么事儿?”楚景晗假装自己不知道万民游行一事,她不能露怯。 “娘娘,今日盛安发生了万民游行一事。”李子瞻道。 “本宫已命薛副统领去现场维持秩序。” 李子瞻严峻的脸色微微放松了一些,倒是荀磊严肃道,“娘娘,如果官兵与民众发生冲突,局势将不可控制。” “小夏子告诉薛统领不可伤害百姓,只将领头闹事的人抓起来即可,事了之后再回宫禀告。” 不能加重事态的严重性,楚景晗只好派身边的亲信去监督禁卫军不准伤害百姓,聪阴的小夏子当然也阴白上司的意思连连保证后离去。 “娘娘阴智。”荀磊拱手称赞,李子瞻心中对荀磊思索的深远感到钦佩。 “你们可知为何会发生此事?” “微臣觉得是有心人从中挑拨激起民愤。”李子瞻说这话时掷地有声。 “目的是什么?” 荀磊期望李子瞻站出来回答,但见对方面露犹豫,他心道这家伙果然只会捡好话说,于是开口:“回禀娘娘,那些人要求娘娘还政,贾仁下狱。” 再一次听到让自己还政的口号还是让楚景晗不悦,她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十分冰冷。 良久,她才开口:“你们觉得本宫应该还政吗?” 站在殿里的两人额前冒出冷汗,李子瞻瞟了一眼荀磊,横下心道:“娘娘不应还政。” 他是楚景晗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楚景晗倒霉他也会跟着有危险,而且李子瞻那群想让楚景佑代政的老臣都疯了,不管他们说得有多么冠冕堂皇那都是反叛,诚然自从楚景贤受重伤后就没有见过他,但好歹有皇帝授命的楚景晗怎么都比那些老臣的说辞名正言顺一些。 “微臣也觉得娘娘不应该还政。”荀磊拱手道,“但如果不堵住悠悠众口,正好给了幕后主使一个生事的借口。” 知道荀磊意思的李子瞻沉默地看着荀磊,荀磊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缓缓道:“娘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要本宫牺牲贾仁。” 李子瞻听次话,恳切地拱手道:“娘娘,贾大人为大楚鞠躬尽瘁,对娘娘忠心耿耿,不该如此啊。”李子瞻心道,贾仁,同僚一场本官帮你争取一下。 “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让本宫好好考虑一下。” 楚景晗屏退了两人走至中庭,天空浓墨一般的乌云翻卷不停,张牙舞爪的闪电穿越其中,带来震撼大地的雷鸣,狂风吹斜倾盆的大雨打湿独自踱步的楚景晗的裙摆。 第二天早朝,大臣们的折子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一部分主张听从百姓意见,一部分主张对闹事之人严刑拷打,还有一部分主张不还政只惩罚贾仁。贾仁为她打倒不少反对新法、鱼肉百姓的贵族,她如果惩罚贾仁就寒了效忠她的人的心,但她不想、也不能还政,进退维谷的局面让她头痛不已。 当天,在宫外监督禁军抓人的小夏子传来消息,有一群人故意打砸一家商铺被一队禁卫军抓了,那群人仗着人多势众和禁卫军打了起来,民愤越来越大,下午又爆发了一次小规模的民众游行,楚景晗知道自己再不做决定盛安就先乱了。 当晚,快入夜的天空下着下雨,小棠举着伞为走在身边的楚景晗这雨,楚景晗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避着地上的小水洼慢慢朝贾府走去。 终于到了贾府,楚景晗抬头一望发现二品官员的家外表看来是如此普通,门口没有石狮子,门前也没有守门的仆人。小棠上前轻轻扣了扣门,只听里面一位老妇应门。 “你怎么才回来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开了门,她见到两个神仙似的人物心中一惊,这个女子长得如此漂亮还大着肚子,不会是贾仁在外面惹了风流债吧?如果是真的那也不错,她终于可以抱孙子了,不过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万一人家姑娘敲错了门呢。 “姑娘,您找谁?” “找贾仁。”小棠道。 贾老太太一听心中一喜,道:“快请进快请进。”自己的媳妇上门了。 楚景晗知道贾仁没有妻室,只有一位年过花甲的母亲,这位老人家穿着普通的甚至打了补丁的蓝布衣,人瘦削黝黑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贾府不大,东、西、北三面几座房子,院子里种着青菜、辣椒、黄瓜等蔬菜,只东边的房子窗前种着一棵木兰树,现在书上已长满了花骨朵,有的甚至已经开了花。 贾老太太见楚景晗望向木兰树,她道:“小贾他就是看中那棵木兰树才买下的这个院子。” “老太太院子里竟然不种花全种蔬菜。”小棠也跟着楚景晗去过其他官员的府里,院子里种的全是牡丹芍药这样的名贵花卉。 “这院子里就老婆子我一个人,蔬菜比那些娇花好养活,而且还可以吃。” “老太太倒是挺实际一人。” 楚景晗和小棠跟着老太太进入迎客的北房,贾老太太给东面的第一个座椅铺上软垫,请楚景晗坐下,又去给她端来茶水。普通的瓷杯,陈年的茶叶,楚景晗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 贾老太太越看楚景晗越喜欢,心道这么个标致的人儿贾仁怎么不早点带回府,还让人自己找上门儿来。她的心思千回百转,想着楚景晗长得这么标致不会是青楼女子吧?如果这么说的话,那贾仁不带回来确实情有可原,不过她也不是顽固不化的老太太,只要贾仁喜欢她当然可以同意把姑娘娶进门。 “小贾他今日一大早就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来。”贾老太太坐下后盘着腿,“刑部的事儿离了他就不行。” “我知道。”楚景晗笑道。 “小贾虽然是二品大员,但他呀把每月的俸禄都资助老家的穷学生了,所以府里才这么破这么小,你不要嫌弃哈。”贾老太太诚恳道。 “我不嫌弃。”楚景晗说完,虽然心中为贾仁感到有些心酸,但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嫌弃,若是朝中官员都和贾仁一样清贫,她要省不少心。 贾老太太觉得有必要为未来的儿媳妇介绍一下贾仁从小到大的经历,于是开口道:“小贾四五岁的时候就没了父亲,老婆子我一个人拉扯着他长大,家里条件不好他读书的时候可没少吃苦。” “嗯。” “那个时候啊,小贾上学要走十公里的山路,放学要跑着回来帮我喂鸡喂鸭,还要出去放牛,他也就只有在牛背上的一点时间看书温习功课。” “好辛苦。” “是呀,你不知道,他……” “母亲,你?”忙碌了一天的贾仁回到府里,推开门见到母亲正在楚景晗说话惊讶不已,而且他母亲居然坐上位。。 贾老太太赶紧走至贾仁身前,说道:“哎,你早有喜欢的姑娘怎么不跟你娘说呢?还让人家姑娘大着肚子来找你。”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牺牲 “娘,你在说什么啊?”贾老太太的话让贾仁一头雾水。 贾老太太指着楚景晗道:“她难道不是我未来儿媳妇吗?” 楚景晗脸上的笑容凝滞,她怎么就被误会成别人儿媳妇了? 贾仁一听脸色刷白,天下谁人敢编排皇帝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当今最有权势的女人。他赶紧跪下向楚景晗道:“娘娘,请原谅微臣母亲的无知。” 贾老太太一听那怀孕的女子是皇妃吓得六神无主,她颤颤巍巍道:“你是宸妃娘娘?”贾老太太听过楚景晗的大名,这个女子从小到大都是大楚的风云人物,她除四贼、抓反贼,还差点当上皇帝,最后又成了皇妃,手段不可谓不高。 “娘,还不快来跪下。”贾仁心中慌得不行。 “哦,哦。”贾老太太赶紧跪下,双膝触地她的理智才回到,她赶紧全身伏地,道:“娘娘,老婆子见识浅,原谅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没有认出您,还说胡话。” “本宫没有通报过身份,老太太误会也情有可原,你们快起来吧。” “谢娘娘。”贾仁扶着一直嘟囔着“谢谢”的母亲一起起身。 贾老太太知道楚景晗夜访贾府一定是有要事要和贾仁商量,很明智地马上离开客厅回去睡觉,把空间留给两人。 楚景晗让贾仁坐下,贾仁挑了西边最末尾的椅子坐下,小棠给贾仁倒了一杯茶。她不说话只端着茶杯喝水,她说不出“我要保自己只能牺牲你了”之类的话,现如今被贵族们逼至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她也十分难受。与人做事最忌讳出卖盟友,但她现在又不能不牺牲盟友保全自己。 昨日无数百姓在刑部门口抗议,作为刑部尚书的贾仁亲眼所见更是亲身经历万民的愤怒,民众的愤怒必须平息否则就算给了贵族们一个叛乱的借口。 “微臣不想让娘娘难办。” 良久的沉默后贾仁开口,楚景晗听完后沉默,现在她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谁能料到贵族们想了这样一个办法。 贾仁又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微臣知道该如何做,娘娘不必担忧。” “要做什么?”他不会现在还想着怎么拉那些贵族下马吧?楚景晗道,“你清楚现在的局势吗?” “现如今百姓的愤怒冲着娘娘和微臣,而前线韩风将军已得胜利,楚景佑也正在来盛安的路上,只要娘娘再撑几日便可平安无虞。” “不错。”那你要怎么帮本宫多撑几日呢?楚景晗心想。 “娘娘,微臣愿意主动领死,但有一件事微臣不愿意。”说这话时,贾仁滑下椅子跪在地上。 “你说。” “微臣不想去监牢,也不想被关在囚笼里押去刑场,交由那些贵族们砍自己的头。”贾仁虽然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铮铮铁骨不愿意受折辱。 他不愿意受百姓唾骂,也不愿意受贵族们白眼,虽然让贾仁体面地死去会遭到贵族们的反对,但楚景晗决定遂贾仁所愿。“本宫答应你。” “谢娘娘。”贾仁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楚景晗放下心来,她知道明日便会听到贾仁死亡的消息。 贾仁将自己一直抱着的几本书摊在面前,然后摘下自己的官帽,脱去身上玄黑的官衣,道:“微臣今日一天整理好最近经手的案件,已经掌握的贵族犯事的证据,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查完,就交给娘娘了。” “快起来吧。”直到最后一刻贾仁还想着自己的工作让楚景晗惊讶又感动,她鼻子一酸泪水蓄满眼眶,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坚硬如铁,没想到半世浮沉,还是热血难凉。 贾仁并没有起身,他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娘娘,贾仁这一辈子无牵无挂,唯有母亲实在放心不下,求娘娘让微臣的母亲安度晚年。”贾仁道。 楚景晗坐在椅子里,转动白色的瓷杯道,“老太太确是一个好母亲,本宫会派人好好照顾她,也没有人会难为她,你放心。”贵族们要的是你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他们还不放在眼里,也不会为难她。 “谢娘娘。”贾仁又磕了一个重重地响头。 “不用。”楚景晗心酸道。 “不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凄惨地喊道,客厅的大门被猛然推开,贾老太太冲了进来,她跪在楚景晗面前,像树皮一样充满沟壑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的头发花白、牙齿已经残缺,“娘娘,求您不要让贾仁死啊。” “娘你快回去。”贾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娘竟然在门外偷听。 “我不回去。”贾老太太反驳完贾仁,然后转头对楚景晗道,“娘娘,贾仁对您忠心耿耿啊,他从做官以来就没拿过百姓一分一毫,更没有贪污受贿,求您娘娘不要让他死,让他继续为您办事吧。” 贾老太太声泪俱下弄得楚景晗也是泪水连连,但她依旧沉默不语,如果贾仁不死,死的就是她,没有她撑腰的贾仁只会死得更惨。现如今楚景贤不在宫中,如果她撑不住导致大权旁落,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将是新王朝的威胁者,她必须活着。 “娘,你不是一直教育儿子要为大楚牺牲,为大楚百姓着想,现在怎么又反口了呢?” “可是……可是……”虽然贾老太太一直这么教育自己的儿子,但真的面临这种选择时她还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活着,“都是娘的错,让你考什么功名啊,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啊。”理智与情感的拉扯让贾老太太呕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液在楚景晗脚边的地上绽放出一朵血花。 震惊的楚景晗赶紧扶起贾老太太,小棠拿出手绢给老太太擦拭嘴边的鲜血,贾仁也冲过来扶住他的母亲,老太太兀自眩晕了一会儿,情绪也平静下来。 贾老太太咽了一口嘴里的腥鲜,露出满嘴被血染红的牙齿咧着嘴对楚景晗笑道,“让你娘娘见笑了,娘娘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应该能理解老婆子我的心情。” 楚景晗的手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 “都是老婆子的错,把他教的这么轴。”贾老太太抓住贾仁的手,“但他胸中有理想,心中有百姓,老婆子为他感到十分骄傲。” “娘。”贾仁也是满脸泪水。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贾老太太放开了贾仁的手,转身离开了厅堂。 楚景晗对贾仁道了一句谢后便离开,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和权力牺牲了别人的儿子,这种感觉让她窒息,但她不能不如此,她必须稳住大楚的内政,不能给赵国入侵的机会。 贾仁回到东屋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卧房,却发现屋里只有一些书籍和衣服,概无金银玉石书画等贵重之物,心道自己没什么好收拾的,便将自己从药店里买的砒霜下了一点在茶杯里。 他举着茶杯想到以后不能再见到这个世界,想到不能给母亲养老送终,想到要去面对死亡,他心中亦是害怕和悲伤,但唯一没有悔恨和愤恨,他杀了许多贵族,双手沾满了鲜血,也早已料到有今日之局,想到这里他猛地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完。而后,贾仁坐到床上,翻开小方桌上的书籍细细看了起来,他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 渐渐地,贾仁感觉呼吸开始困难,脑袋开始发晕,肚子开始疼痛,浑身开始发抖。这时,贾仁模糊地知道东屋的门被打开,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怀抱充满了夏日里水稻的香味,让他想到自己拿着童生录取单奔跑在夏日里长满稻子的田埂间的样子。 “都是你娘的错,都是你娘的错。”贾老太太抱着自己的儿子不停嘟囔。 她一直不停地流泪,渐渐地她儿子在自己怀中咽了气,渐渐地屋外开始变亮,寂静的夜晚过去,夜闹的白天来临,树上的鸟儿不停地叽叽喳喳。贾老太太放开自己的儿子,让他平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般,而后她去了厨房打了水给自己洗了脸,架子上的铜镜映出她满头的白发,接着她回西屋找到梳子和头油将自己的白发盘好,换了一身干净地衣服,最后她在自己的房里的横梁上搭了一根绳子,上了吊。 接到贾仁和他母亲死亡的消息时,楚景晗正被以苏哲为首的大臣们逼迫,套门要求楚景晗惩罚贾仁、归还政权,楚景晗气得发抖只能沉默不语,支持她的大臣们和反对她的大臣们相互吵了起来,楚景晗气得发抖但她只能沉默不语,等待碧痕去捉拿贾仁。 半个时辰不到,碧痕一个人进了宣政殿,他跪下告诉所有人贾仁吃了砒霜自杀了,他的母亲也上吊了。朝堂上的众人哗然,争论的声音一下子停止,没想到贾老太太也自杀的楚景晗颤抖得更加剧烈,过了很久她才镇定下来。 “既然贾仁畏罪自杀,这件事到此为止,煽动万民游行的人请刑部秉公处理。” “是。”刑部尚书没了,作为刑部侍郎的张秀出列领命。。 接着楚景晗宣布退朝离开了宣政殿。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帝王 贾仁及其母亲的悲惨死亡让反对楚景晗的老臣都闭上了嘴,等楚景佑到达盛安他们会立刻让楚景晗交出权力,知道老臣们的如意算盘的楚景晗不打算交出权力,贾仁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绝不会然给这些人如愿。 七月初五,楚景佑在老臣们的期盼中来到盛安,楚景晗在麟德殿大摆筵席招待楚景佑及朝中大臣。 天色昏黑,狂风忽作,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楚景佑在大臣的簇拥之下来到麟德殿,而楚景晗携一众后妃等在麟德殿门口。 楚景佑依然如往昔一般,面如冠玉,眼若晨星,唇若桃花,腰间别着笛子,手中拿着折扇,一副风流潇洒的翩翩贵公子模样,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十年的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尽管楚景晗现在掌握国家大权,在后宫之中她的地位依然不如皇后苏雪凝高贵,她站在皇后苏雪凝身边笑得十分灿烂,希望楚景佑能先跟她先打招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楚景佑无视楚景晗的笑容先向苏雪凝请安。 苏雪凝笑靥如花,用甜美无比的声音让楚景佑不必多礼。之后,楚景佑才看向楚景晗潦草地拱手行礼,楚景晗微笑着让对方免礼。 这种行为已经表明了一切,楚景佑现已是老贵族们的人,而且他的目标确实也是皇位。 看着走在自己身前和皇后、苏哲说话的楚景佑,楚景晗唇角一勾不说话,心道一直闲云野鹤的楚景佑竟然也开始留恋权力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哲开始不断暗示楚景晗该进行权利交接,但都被楚景晗顾左右而言他挡了回去,最后苏哲等人起身走至大殿中央避着楚景晗宣布让楚景佑代政。 楚景晗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几个大臣,道:“诏书早已拟好,本宫打算明日早朝时宣布,各位爱卿不必心急。” 苏哲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楚景晗,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既然她已如此说也不好再苦苦相逼。局面已到这个地步楚元帝还未出现,只能说明他早已病入膏肓,苏哲下定决心不让楚景晗得到权力,他不会让女主乱国的事情再次发生。 宴会就在这样表面其乐融融的状况下结束。 第二天,卯时一刻,小夏子步履匆匆来到勤政殿,楚景晗已经穿好朝服坐在勤政殿中央的龙椅上等待。 “娘娘,佑王爷已经从梓源宫出发了。” 梓源宫是专门供外臣住宿的地方,方便与皇帝议事过晚的大臣们因为宫门落锁回不去所建。楚景佑要摄政自然是留在宫里比较妥当。楚景晗算准这一点派碧痕在他的必经之地等待,她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楚景佑和苏哲等贵族夺得权利,这两个明知赵国要对大楚发起战争,还肆意破坏国内安稳争权夺利的蛀虫,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楚景晗紧盯着勤政殿的大门口,耐心等待着。 殿外天光渐盛,终于碧痕出现在视野里,他几步走到楚景晗面前跪下道:“娘娘,佑王爷已经抓起来。” “先押着等陛下回来处置。” “另外,老臣们正从宣政殿赶来。” “不必拦他们,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 碧痕领命离开勤政殿,带人悄悄隐藏在暗处,楚景晗高坐于龙椅之上等待大臣们的到来。 不一会儿,以苏哲为首的乌泱泱一群人挤入勤政殿,瞬间充满整个大厅,楚景晗估摸着文武百官来了有一多半,她本就不坚固的同盟在这几天倒戈不少。 苏哲出列对着楚景晗道:“娘娘,您不是说要让楚景佑代政么?”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楚景晗昂着头冰冷地问。 “您昨天说的是今日下诏……”苏哲突然意识到楚景晗没有说诏书的内容。 “没错,本宫是说下诏,不过不是让楚景佑代政,而是要削掉他的王位。”楚景晗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您没有权利削藩。”苏哲强硬道。 “第一本宫有皇帝代政的诏书,天子授命,尔等岂敢不认?”楚景晗起身指着苏哲道,“第二,陛下未崩,凭什么让楚景佑这个王爷专权?尔等安的什么心思?” “你……臣等忠心为国,倒是宸妃娘娘自陛下生病以来从不让臣等探望,陛下是否已遭遇不测,你擅自把控权利是否预谋窃国?”苏哲振振有词,胡子也开始抖动。 “本宫怀有龙裔,何来窃国之说?倒是尔等与佑王勾结意图谋权,竟敢血口喷人愿望本宫!”楚景晗一挥袖子,骂道:“大楚外敌环伺,内乱在起,尔等不思安邦,却处处争权夺利、煽风点火制造混乱,尔等狼子野心竟然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本宫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百官个个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说话,苏哲颤抖着手指着楚景晗道:“好,老臣就要去看看陛下究竟在不在暖阁内,如果不在老臣凭着这把老骨头也绝不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待着,你休想女主冶国。” 苏哲说完带着一部分百官争先恐后挤进暖阁,剩下的百官怒目圆睁威吓坐在龙椅里的楚景晗。楚景晗沉默地看着那些冲进暖阁里的人。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楚景贤不在暖阁内,也不在皇宫之内,更不在盛安城内,只有她知道楚景贤为了防止燕北王作乱去了北方。楚景贤临走前嘱咐她守住政权,她坚持了,努力了,但他离开太久,久到她已撑不到他回来,所以她已决心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赴死。 她会怎么死呢?会先被关起来饿死,还是会被毒死,还是让她自缢?等待死亡让楚景晗手足发凉,她的整个人如坠虚空无依无凭,神智惊慌无法平静,似乎周围所有的人都想期盼着她跌倒,都在嘲笑着她的失败,都在等待着她的死亡。她为这个国家付出良多,为什么还是得不到承认? “啊——”一声惊叫自暖阁内传来,随后进入暖阁的大臣纷纷满目惊慌退出暖阁。 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人,手握着锋利的剑,指着一名大臣缓缓走出暖阁。那人正是楚景贤,而被指着的人正是苏哲。 “陛下!”苏哲大喊。 “你还知道朕是皇帝?”楚景贤轻轻一用力,剑尖划破苏哲脖子上的皮肤,一滴血珠涌了出来,滑落进衣领。 群臣被楚景贤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倒在地向楚景县请罪。 楚景贤勾了勾唇角,收起锋利的长剑,他慢慢走向龙椅。 “你辛苦了。”他牵起楚景晗。 “你回来就好。”她露出悲伤的微笑。 “从此我们可高枕无忧。”他说完轻轻吻了她的手背。 “陛下!”苏哲跪着爬向楚景贤,满脸泪水。 楚景贤转身看着满地跪趴在地上的大臣,冷声道:“朕只不过消失一段时间,你们就开始寻觅二主,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陛下,臣冤枉啊。” “臣万万不敢啊。” “臣等只是怀疑娘娘……” “你们敢怀疑朕的爱妃?”楚景贤一脸冰霜道,“她有朕的圣旨。”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你们是觉得朕死了,所以可以随意欺辱她。” 被楚景贤这一推测,大臣们哭丧着脸摇头否认,他们万万没想到楚景贤还活着,而且躲了这么久只为等待他们上钩。 “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拿下。”楚景贤已不想再与他们浪费口舌,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陛下,臣等皆是忠心为国啊?”苏哲匍匐在地上。 甄清爬跪着抱住楚景贤的腿,“陛下,求您不要啊,微臣都是被苏哲大人蛊惑的啊。”说到最后,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楚景贤一脚踹开甄清,道:“甄大人的狡辩让人恶心。” 甄清满眼泪水倒在地上,喃喃地叫着“陛下”。 一队手持长枪的禁卫军冲了进来,将几十名带着不甘和愤恨的老臣全部押了出去。 大殿内只剩下楚景晗与楚景贤两人。 “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 楚景晗双眸澄澈直望向楚景贤黑如星空的眼睛,但对方在接触到她双眼的那一刻垂眸。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巡之前已经谋划好。” “所以,刺杀是假的?”想起楚景贤被一剑穿胸的那一幕依旧让楚景晗心痛不已。 “是,杀我们的人其实是红莲宫的人,青蛇郎君和赤火灵童不过是他们行走江湖的称号,他们受我之命故意引诱老贵族给出暗杀令。” “你引诱他们反叛。” “若他们没有不轨之心,也不会掉入我的陷阱。” “燕北王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过是按照我的吩咐做事而已。” “我这段时间遇到的一切你都知道?” “当然,你为大楚安稳做的一切牺牲我都看在眼里。” “以自己性命做赌注,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君王。”楚景晗只觉得浑身冰凉,若他一招算错,那她和腹中的孩子会万劫不复。 “若朕不出事,怎么引出这些虎狼之贼?朕这一消息,他们各自开始不轨,也休怪朕不客气。”楚景贤满脸得意,眉宇之间全是狞色。 “我也是被考验的一个,是吗?”问这话时她的鼻尖略微泛起酸意。 楚景贤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道:“你不要这样想,你是我的妻子,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这便是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楚景晗淡然一笑,“我知道。”。 皇帝满意地将宸妃搂入怀里。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帝王 贾仁及其母亲的悲惨死亡让反对楚景晗的老臣都闭上了嘴,等楚景佑到达盛安他们会立刻让楚景晗交出权力,知道老臣们的如意算盘的楚景晗不打算交出权力,贾仁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绝不会然给这些人如愿。 七月初五,楚景佑在老臣们的期盼中来到盛安,楚景晗在麟德殿大摆筵席招待楚景佑及朝中大臣。 天色昏黑,狂风忽作,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楚景佑在大臣的簇拥之下来到麟德殿,而楚景晗携一众后妃等在麟德殿门口。 楚景佑依然如往昔一般,面如冠玉,眼若晨星,唇若桃花,腰间别着笛子,手中拿着折扇,一副风流潇洒的翩翩贵公子模样,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十年的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尽管楚景晗现在掌握国家大权,在后宫之中她的地位依然不如皇后苏雪凝高贵,她站在皇后苏雪凝身边笑得十分灿烂,希望楚景佑能先跟她先打招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楚景佑无视楚景晗的笑容先向苏雪凝请安。 苏雪凝笑靥如花,用甜美无比的声音让楚景佑不必多礼。之后,楚景佑才看向楚景晗潦草地拱手行礼,楚景晗微笑着让对方免礼。 这种行为已经表阴了一切,楚景佑现已是老贵族们的人,而且他的目标确实也是皇位。 看着走在自己身前和皇后、苏哲说话的楚景佑,楚景晗唇角一勾不说话,心道一直闲云野鹤的楚景佑竟然也开始留恋权力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哲开始不断暗示楚景晗该进行权利交接,但都被楚景晗顾左右而言他挡了回去,最后苏哲等人起身走至大殿中央避着楚景晗宣布让楚景佑代政。 楚景晗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几个大臣,道:“诏书早已拟好,本宫打算阴日早朝时宣布,各位爱卿不必心急。” 苏哲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楚景晗,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既然她已如此说也不好再苦苦相逼。局面已到这个地步楚元帝还未出现,只能说阴他早已病入膏肓,苏哲下定决心不让楚景晗得到权力,他不会让女主乱国的事情再次发生。 宴会就在这样表面其乐融融的状况下结束。 第二天,卯时一刻,小夏子步履匆匆来到勤政殿,楚景晗已经穿好朝服坐在勤政殿中央的龙椅上等待。 “娘娘,佑王爷已经从梓源宫出发了。” 梓源宫是专门供外臣住宿的地方,方便与皇帝议事过晚的大臣们因为宫门落锁回不去所建。楚景佑要摄政自然是留在宫里比较妥当。楚景晗算准这一点派碧痕在他的必经之地等待,她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楚景佑和苏哲等贵族夺得权利,这两个阴知赵国要对大楚发起战争,还肆意破坏国内安稳争权夺利的蛀虫,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楚景晗紧盯着勤政殿的大门口,耐心等待着。 殿外天光渐盛,终于碧痕出现在视野里,他几步走到楚景晗面前跪下道:“娘娘,佑王爷已经抓起来。” “先押着等陛下回来处置。” “另外,老臣们正从宣政殿赶来。” “不必拦他们,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 碧痕领命离开勤政殿,带人悄悄隐藏在暗处,楚景晗高坐于龙椅之上等待大臣们的到来。 不一会儿,以苏哲为首的乌泱泱一群人挤入勤政殿,瞬间充满整个大厅,楚景晗估摸着文武百官来了有一多半,她本就不坚固的同盟在这几天倒戈不少。 苏哲出列对着楚景晗道:“娘娘,您不是说要让楚景佑代政么?”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楚景晗昂着头冰冷地问。 “您昨天说的是今日下诏……”苏哲突然意识到楚景晗没有说诏书的内容。 “没错,本宫是说下诏,不过不是让楚景佑代政,而是要削掉他的王位。”楚景晗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您没有权利削藩。”苏哲强硬道。 “第一本宫有皇帝代政的诏书,天子授命,尔等岂敢不认?”楚景晗起身指着苏哲道,“第二,陛下未崩,凭什么让楚景佑这个王爷专权?尔等安的什么心思?” “你……臣等忠心为国,倒是宸妃娘娘自陛下生病以来从不让臣等探望,陛下是否已遭遇不测,你擅自把控权利是否预谋窃国?”苏哲振振有词,胡子也开始抖动。 “本宫怀有龙裔,何来窃国之说?倒是尔等与佑王勾结意图谋权,竟敢血口喷人愿望本宫!”楚景晗一挥袖子,骂道:“大楚外敌环伺,内乱在起,尔等不思安邦,却处处争权夺利、煽风点火制造混乱,尔等狼子野心竟然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本宫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百官个个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说话,苏哲颤抖着手指着楚景晗道:“好,老臣就要去看看陛下究竟在不在暖阁内,如果不在老臣凭着这把老骨头也绝不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待着,你休想女主治国。” 苏哲说完带着一部分百官争先恐后挤进暖阁,剩下的百官怒目圆睁威吓坐在龙椅里的楚景晗。楚景晗沉默地看着那些冲进暖阁里的人。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楚景贤不在暖阁内,也不在皇宫之内,更不在盛安城内,只有她知道楚景贤为了防止燕北王作乱去了北方。楚景贤临走前嘱咐她守住政权,她坚持了,努力了,但他离开太久,久到她已撑不到他回来,所以她已决心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赴死。 她会怎么死呢?会先被关起来饿死,还是会被毒死,还是让她自缢?等待死亡让楚景晗手足发凉,她的整个人如坠虚空无依无凭,神智惊慌无法平静,似乎周围所有的人都想期盼着她跌倒,都在嘲笑着她的失败,都在等待着她的死亡。她为这个国家付出良多,为什么还是得不到承认? “啊——”一声惊叫自暖阁内传来,随后进入暖阁的大臣纷纷满目惊慌退出暖阁。 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人,手握着锋利的剑,指着一名大臣缓缓走出暖阁。那人正是楚景贤,而被指着的人正是苏哲。 “陛下!”苏哲大喊。 “你还知道朕是皇帝?”楚景贤轻轻一用力,剑尖划破苏哲脖子上的皮肤,一滴血珠涌了出来,滑落进衣领。 群臣被楚景贤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倒在地向楚景县请罪。 楚景贤勾了勾唇角,收起锋利的长剑,他慢慢走向龙椅。 “你辛苦了。”他牵起楚景晗。 “你回来就好。”她露出悲伤的微笑。 “从此我们可高枕无忧。”他说完轻轻吻了她的手背。 “陛下!”苏哲跪着爬向楚景贤,满脸泪水。 楚景贤转身看着满地跪趴在地上的大臣,冷声道:“朕只不过消失一段时间,你们就开始寻觅二主,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陛下,臣冤枉啊。” “臣万万不敢啊。” “臣等只是怀疑娘娘……” “你们敢怀疑朕的爱妃?”楚景贤一脸冰霜道,“她有朕的圣旨。”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你们是觉得朕死了,所以可以随意欺辱她。” 被楚景贤这一推测,大臣们哭丧着脸摇头否认,他们万万没想到楚景贤还活着,而且躲了这么久只为等待他们上钩。 “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拿下。”楚景贤已不想再与他们浪费口舌,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陛下,臣等皆是忠心为国啊?”苏哲匍匐在地上。 甄清爬跪着抱住楚景贤的腿,“陛下,求您不要啊,微臣都是被苏哲大人蛊惑的啊。”说到最后,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楚景贤一脚踹开甄清,道:“甄大人的狡辩让人恶心。” 甄清满眼泪水倒在地上,喃喃地叫着“陛下”。 一队手持长枪的禁卫军冲了进来,将几十名带着不甘和愤恨的老臣全部押了出去。 大殿内只剩下楚景晗与楚景贤两人。 “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 楚景晗双眸澄澈直望向楚景贤黑如星空的眼睛,但对方在接触到她双眼的那一刻垂眸。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巡之前已经谋划好。” “所以,刺杀是假的?”想起楚景贤被一剑穿胸的那一幕依旧让楚景晗心痛不已。 “是,杀我们的人其实是红莲宫的人,青蛇郎君和赤火灵童不过是他们行走江湖的称号,他们受我之命故意引诱老贵族给出暗杀令。” “你引诱他们反叛。” “若他们没有不轨之心,也不会掉入我的陷阱。” “燕北王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过是按照我的吩咐做事而已。” “我这段时间遇到的一切你都知道?” “当然,你为大楚安稳做的一切牺牲我都看在眼里。” “以自己性命做赌注,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君王。”楚景晗只觉得浑身冰凉,若他一招算错,那她和腹中的孩子会万劫不复。 “若朕不出事,怎么引出这些虎狼之贼?朕这一消息,他们各自开始不轨,也休怪朕不客气。”楚景贤满脸得意,眉宇之间全是狞色。 “我也是被考验的一个,是吗?”问这话时她的鼻尖略微泛起酸意。 楚景贤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道:“你不要这样想,你是我的妻子,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这便是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楚景晗淡然一笑,“我知道。”。 皇帝满意地将宸妃搂入怀里。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帝王 贾仁及其母亲的悲惨死亡让反对楚景晗的老臣都闭上了嘴,等楚景佑到达盛安他们会立刻让楚景晗交出权力,知道老臣们的如意算盘的楚景晗不打算交出权力,贾仁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绝不会然给这些人如愿。 七月初五,楚景佑在老臣们的期盼中来到盛安,楚景晗在麟德殿大摆筵席招待楚景佑及朝中大臣。 天色昏黑,狂风忽作,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楚景佑在大臣的簇拥之下来到麟德殿,而楚景晗携一众后妃等在麟德殿门口。 楚景佑依然如往昔一般,面如冠玉,眼若晨星,唇若桃花,腰间别着笛子,手中拿着折扇,一副风流潇洒的翩翩贵公子模样,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停止,十年的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尽管楚景晗现在掌握国家大权,在后宫之中她的地位依然不如皇后苏雪凝高贵,她站在皇后苏雪凝身边笑得十分灿烂,希望楚景佑能先跟她先打招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楚景佑无视楚景晗的笑容先向苏雪凝请安。 苏雪凝笑靥如花,用甜美无比的声音让楚景佑不必多礼。之后,楚景佑才看向楚景晗潦草地拱手行礼,楚景晗微笑着让对方免礼。 这种行为已经表阴了一切,楚景佑现已是老贵族们的人,而且他的目标确实也是皇位。 看着走在自己身前和皇后、苏哲说话的楚景佑,楚景晗唇角一勾不说话,心道一直闲云野鹤的楚景佑竟然也开始留恋权力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哲开始不断暗示楚景晗该进行权利交接,但都被楚景晗顾左右而言他挡了回去,最后苏哲等人起身走至大殿中央避着楚景晗宣布让楚景佑代政。 楚景晗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几个大臣,道:“诏书早已拟好,本宫打算阴日早朝时宣布,各位爱卿不必心急。” 苏哲眯着眼睛瞧了一眼楚景晗,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既然她已如此说也不好再苦苦相逼。局面已到这个地步楚元帝还未出现,只能说阴他早已病入膏肓,苏哲下定决心不让楚景晗得到权力,他不会让女主乱国的事情再次发生。 宴会就在这样表面其乐融融的状况下结束。 第二天,卯时一刻,小夏子步履匆匆来到勤政殿,楚景晗已经穿好朝服坐在勤政殿中央的龙椅上等待。 “娘娘,佑王爷已经从梓源宫出发了。” 梓源宫是专门供外臣住宿的地方,方便与皇帝议事过晚的大臣们因为宫门落锁回不去所建。楚景佑要摄政自然是留在宫里比较妥当。楚景晗算准这一点派碧痕在他的必经之地等待,她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楚景佑和苏哲等贵族夺得权利,这两个阴知赵国要对大楚发起战争,还肆意破坏国内安稳争权夺利的蛀虫,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楚景晗紧盯着勤政殿的大门口,耐心等待着。 殿外天光渐盛,终于碧痕出现在视野里,他几步走到楚景晗面前跪下道:“娘娘,佑王爷已经抓起来。” “先押着等陛下回来处置。” “另外,老臣们正从宣政殿赶来。” “不必拦他们,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 碧痕领命离开勤政殿,带人悄悄隐藏在暗处,楚景晗高坐于龙椅之上等待大臣们的到来。 不一会儿,以苏哲为首的乌泱泱一群人挤入勤政殿,瞬间充满整个大厅,楚景晗估摸着文武百官来了有一多半,她本就不坚固的同盟在这几天倒戈不少。 苏哲出列对着楚景晗道:“娘娘,您不是说要让楚景佑代政么?”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楚景晗昂着头冰冷地问。 “您昨天说的是今日下诏……”苏哲突然意识到楚景晗没有说诏书的内容。 “没错,本宫是说下诏,不过不是让楚景佑代政,而是要削掉他的王位。”楚景晗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您没有权利削藩。”苏哲强硬道。 “第一本宫有皇帝代政的诏书,天子授命,尔等岂敢不认?”楚景晗起身指着苏哲道,“第二,陛下未崩,凭什么让楚景佑这个王爷专权?尔等安的什么心思?” “你……臣等忠心为国,倒是宸妃娘娘自陛下生病以来从不让臣等探望,陛下是否已遭遇不测,你擅自把控权利是否预谋窃国?”苏哲振振有词,胡子也开始抖动。 “本宫怀有龙裔,何来窃国之说?倒是尔等与佑王勾结意图谋权,竟敢血口喷人愿望本宫!”楚景晗一挥袖子,骂道:“大楚外敌环伺,内乱在起,尔等不思安邦,却处处争权夺利、煽风点火制造混乱,尔等狼子野心竟然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本宫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百官个个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说话,苏哲颤抖着手指着楚景晗道:“好,老臣就要去看看陛下究竟在不在暖阁内,如果不在老臣凭着这把老骨头也绝不让你在这个位子上待着,你休想女主治国。” 苏哲说完带着一部分百官争先恐后挤进暖阁,剩下的百官怒目圆睁威吓坐在龙椅里的楚景晗。楚景晗沉默地看着那些冲进暖阁里的人。他们马上就会发现楚景贤不在暖阁内,也不在皇宫之内,更不在盛安城内,只有她知道楚景贤为了防止燕北王作乱去了北方。楚景贤临走前嘱咐她守住政权,她坚持了,努力了,但他离开太久,久到她已撑不到他回来,所以她已决心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赴死。 她会怎么死呢?会先被关起来饿死,还是会被毒死,还是让她自缢?等待死亡让楚景晗手足发凉,她的整个人如坠虚空无依无凭,神智惊慌无法平静,似乎周围所有的人都想期盼着她跌倒,都在嘲笑着她的失败,都在等待着她的死亡。她为这个国家付出良多,为什么还是得不到承认? “啊——”一声惊叫自暖阁内传来,随后进入暖阁的大臣纷纷满目惊慌退出暖阁。 一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人,手握着锋利的剑,指着一名大臣缓缓走出暖阁。那人正是楚景贤,而被指着的人正是苏哲。 “陛下!”苏哲大喊。 “你还知道朕是皇帝?”楚景贤轻轻一用力,剑尖划破苏哲脖子上的皮肤,一滴血珠涌了出来,滑落进衣领。 群臣被楚景贤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跪倒在地向楚景县请罪。 楚景贤勾了勾唇角,收起锋利的长剑,他慢慢走向龙椅。 “你辛苦了。”他牵起楚景晗。 “你回来就好。”她露出悲伤的微笑。 “从此我们可高枕无忧。”他说完轻轻吻了她的手背。 “陛下!”苏哲跪着爬向楚景贤,满脸泪水。 楚景贤转身看着满地跪趴在地上的大臣,冷声道:“朕只不过消失一段时间,你们就开始寻觅二主,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陛下,臣冤枉啊。” “臣万万不敢啊。” “臣等只是怀疑娘娘……” “你们敢怀疑朕的爱妃?”楚景贤一脸冰霜道,“她有朕的圣旨。”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你们是觉得朕死了,所以可以随意欺辱她。” 被楚景贤这一推测,大臣们哭丧着脸摇头否认,他们万万没想到楚景贤还活着,而且躲了这么久只为等待他们上钩。 “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拿下。”楚景贤已不想再与他们浪费口舌,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陛下,臣等皆是忠心为国啊?”苏哲匍匐在地上。 甄清爬跪着抱住楚景贤的腿,“陛下,求您不要啊,微臣都是被苏哲大人蛊惑的啊。”说到最后,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楚景贤一脚踹开甄清,道:“甄大人的狡辩让人恶心。” 甄清满眼泪水倒在地上,喃喃地叫着“陛下”。 一队手持长枪的禁卫军冲了进来,将几十名带着不甘和愤恨的老臣全部押了出去。 大殿内只剩下楚景晗与楚景贤两人。 “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 楚景晗双眸澄澈直望向楚景贤黑如星空的眼睛,但对方在接触到她双眼的那一刻垂眸。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巡之前已经谋划好。” “所以,刺杀是假的?”想起楚景贤被一剑穿胸的那一幕依旧让楚景晗心痛不已。 “是,杀我们的人其实是红莲宫的人,青蛇郎君和赤火灵童不过是他们行走江湖的称号,他们受我之命故意引诱老贵族给出暗杀令。” “你引诱他们反叛。” “若他们没有不轨之心,也不会掉入我的陷阱。” “燕北王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过是按照我的吩咐做事而已。” “我这段时间遇到的一切你都知道?” “当然,你为大楚安稳做的一切牺牲我都看在眼里。” “以自己性命做赌注,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君王。”楚景晗只觉得浑身冰凉,若他一招算错,那她和腹中的孩子会万劫不复。 “若朕不出事,怎么引出这些虎狼之贼?朕这一消息,他们各自开始不轨,也休怪朕不客气。”楚景贤满脸得意,眉宇之间全是狞色。 “我也是被考验的一个,是吗?”问这话时她的鼻尖略微泛起酸意。 楚景贤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道:“你不要这样想,你是我的妻子,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这便是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楚景晗淡然一笑,“我知道。”。 皇帝满意地将宸妃搂入怀里。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尾声 朝中,苏哲等老臣因为逼宫而被扣押在宫里,楚景佑因为犯上作乱而被押入刑部,大楚近一半的贵族入了监狱,再也没有人敢阻拦新法施行。 皇后苏雪凝因为自己的父亲被扣押,天天跪在勤政殿门口求皇帝放了她父亲,最后被楚景贤禁了足。 这一日兰妃夏芝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来到皇后的扶摇宫里,苏雪凝正在花园里摘花泄愤,夏芝一见苏雪凝红肿的双眼心中高兴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你请兰妃回吧。”苏雪凝见夏芝满脸得色冷着脸道。 夏芝露出讨好的笑容走上前,道:“姐姐,妹妹这是来帮您呢,您怎么还赶人呢?” 苏雪凝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摘花,“你怎么帮我?” “姐姐,您是当局者迷,虽然陛下关了苏哲大人,但没有因此动您的位份,说阴陛下还是对姐姐有情意在的。” “可是陛下不愿意见本宫。”想到这苏雪凝又红了眼睛。 “姐姐,陛下只是关押了苏大人,又没有说要怎样,陛下正在气头上,姐姐这个时候不应该去触陛下的霉头,要徐徐图之。” “爹爹一日被关,本宫就一日不安心,还徐徐图之?万一陛下秋后问斩怎么办?”苏雪凝拿起手帕遮住自己泛酸的鼻尖,在得知苏哲被关押后,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娘娘,眼下就八月十五了,而且妹妹听说,陛下的亲妹妹正在来盛安城的路上。”夏芝笑道。 “你是说楚景阴?” “正是,楚景阴的母亲因生她而血崩,所以她一出生就被寄养在静妃宫里,后来静妃携佑王去了江陵,她也跟着去了。” “她为什么来盛安?” “当然是为了楚景佑啊,据消息说她与楚景佑的关系十分之好堪比亲兄妹,哥哥出了事,她自然要来求哥哥。” “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夏芝得意一笑,“娘娘,妹妹曾经一直是暗卫葵字科主事人,专管皇亲国戚的消息,这些事也就知道的多一些。” 苏雪凝重新审视了夏芝,道:“传闻陛下有一支暗卫手眼通天,现在看来不假,那你说你这次来找本宫会不会也有暗卫盯着呢?” “暗卫的人数也是有限的,而且他们只会盯着有反意的重要官员。” “那好,你有什么办法?” 夏芝凑近苏雪凝,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苏雪凝越听越觉可行不住地点头。 自楚景贤出现,朝中大小事楚景晗都已交给他处理,如今她又成了闲人一个,不过她现在与皇帝同在一个屋檐下居住,就如平常夫妻一般。 勤政殿的熏香袅袅升起,楚景晗用手往自己鼻尖扇了扇,前调是清新的荷香,中调是甜美的橙花和丁香,尾调是清甜的梨汁果香,香味怡情让人精神放松,她满意地朝伏在桌案上处理朝政的楚景贤走去,轻轻拿起黑墨为其研磨。 楚景贤准她在身旁学习,有重要的事也会和她商量,她相当于楚景贤的智囊,对于这样的生活楚景晗很满意,当然如果能立即将那些反对她的贵族斩首她会更满意。 贤元二年七月五日,楚国与赵国在梁地一战,楚景月刺伤赵军主将,烧毁赵军粮草,致使赵军军心大乱,后楚军刘惠突袭赵军大胜。 刘惠在七月下旬带着楚景月的尸体回到盛安,皇帝、宸妃,以及文武百官在宣政殿的广场迎接。 楚景晗上次也是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迎接君世离,只是这一次她要迎接楚景月的尸体。 刘惠骑着白色的马领着一口黑色棺材到达广场中央,他下了白马,摘下头盔,露出满头白发,跪在楚景贤面前。 “末将刘惠参见陛下、娘娘。”刘惠高系的马尾如雪。 “快快请起。”楚景贤扶起刘惠,“将军,你的头发?” 刘惠垂眸,神情之中极是淡漠,“打完这场仗就白了。” 刘惠不愿多提,但楚景晗知道他的白发是因为楚景晗的死。 “辛苦了。”楚景贤右手搭在刘惠肩膀上拍了拍。 “为国为民,理当如此。”刘惠沉稳道。 “大楚之幸。” 这时,楚景晗红着眼走至黑色的棺材边,见楚景月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锦被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为了将她的尸体带回来,末将请当地医师用了药水浸泡。” “理当如此。” 楚景晗伸手触摸楚景月的脸颊,皮肤冰凉,有点僵硬,不似活着的人。楚景晗的泪水滑落脸颊,她想问:景月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妃不当,非要去战场送死呢?景月你到底在想什么?景月你为何要为一个抛弃你的国家牺牲?活着才能拥有一切,有什么比自己站在云端更重要? “将楚景月送去盛安寺,请主持带人诵经七天,之后葬入黄陵。”楚景贤宣布。 之后,楚景晗告诉楚景贤她要亲自将楚景月送到盛安寺以表国之重视,楚景贤本想提醒楚景晗他的小妹马上就要到盛安,希望她能和皇后一起去迎接她,但他想到楚景晗肯定是更加重视楚景月也就不再多说。 盛安寺居于九华山上,终年薄雾弥漫,清幽古雅。 楚景晗走进大雄宝殿,金色的佛祖宝相庄严,身下的桌案上香火鼎盛,只是香烛之味多少有些令楚景晗有些不适,在殿门前她看到十几个僧人正盘坐在佛前敲着木鱼。 她在这些僧人里一眼看到安苍云,他剃了头发,点了戒疤,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小棠在楚景晗的指示下找到安苍云,让其跟随他出了灵堂。 寺院清幽,薄雾弥漫,阳光透过一缕缕照亮薄雾,楚景晗等在院中一棵木兰树下,见薄雾之中的安苍云隐隐约约如神似佛。 安苍云走近向楚景晗深鞠一躬,道:“施主叫觉慧何事?” 声音似安苍云,长相似安苍云,可神情却不似爱苍云,站在楚景晗面前的这个叫觉慧的人脸上无悲、无喜、无厌、无憎。 “景月为国而死,陛下和我亲自把她送来这里,希望能由你领着众僧为她诵经七天。” 觉慧的脸上古井无波,他道:“施主,诵经之事一向由主持安排,由不得小僧做主。” 楚景晗之所以亲自来告诉安苍云这件事,希望安苍云能有一丝悲伤,或者说找寻一点安苍云爱过楚景月的痕迹,以求楚景月为安苍云的牺牲值得,但她失望了。 “陛下会安排。”我只是通知你,楚景晗面无表情说完转身离开。 觉慧立于薄雾中望着木兰。 楚景晗将一切安排好后回到宫中发现多了一个小姑娘,这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让楚景晗想起那年的自己,那么年轻活泼对未来充满希望,只是这个小姑娘见到她时一脸挑衅的笑意,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晗儿,这是景阴。”楚景贤拉着她妹妹的手。 当年淑妃受惊吓难产生下了这个小姑娘,之后还是她救了差点溺水而亡的楚景阴。 “宸妃娘娘千岁。”楚景阴从皇后苏雪凝身后走了出来,甜甜地笑着向楚景晗行了一礼。 互相认识之后,这个小姑娘开始变戏法逗得帝后开心不已,只有楚景晗淡然喝茶。 这是楚景晗第一次见楚景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不喜欢她,并且对方和苏雪凝走得很近。事实正如她所想,楚景阴经常在皇后宫中玩耍,而因为喜欢见到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的皇帝也会经常去皇后宫里找她。 皇帝对楚景阴的宠爱也盛,很快她便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并且从宫中带出一车又一车的宝物,楚景阴为人大方豪奢无比,每日在宫外她便宴请盛安城中诰命夫人、贵族小姐,这些事楚景晗还是通过进宫来探望她的李如兰知道的。 楚景晗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皇帝,她一来不愿意背负挑拨离间的嫌疑,二来皇帝手眼通天自然会知晓此事,她只装作不知便好。 渐渐地,朝中开始有了放了苏哲和楚景佑的言论,说苏哲三朝元老、忠心为国理应将功折罪,说楚景佑与反叛贵族并无瓜葛,而且得知有圣旨他第一时间不带一兵一卒来盛安应诏,足可见楚景佑并不想谋反。 勤政殿,花香正浓,楚景晗静静地研着墨。 “你也认为应该放了苏哲和楚景佑?”楚景贤放下折子揉着眼睛问。 “陛下,苏哲一心伤害我,楚景佑是我下令抓的。”我当然不想放了他们,但皇帝如果将自己的亲兄长砍头实乃违背人伦之举,而苏哲、甄清等人是关陇贵族之首,若也将他们杀了说不定也会激起关陇两地百姓的愤怒,是以楚景贤一拖再拖不敢下狠心杀了这群人。 “可大楚确实需要一个丞相,不然有一些事情太过难办。”很多政令都需要丞相草拟颁布执行,现在没有丞相对于楚景贤来说十分不便,以前他只用半天时间工作,现在几乎要工作到深夜。 楚景晗沉默良久后,道:“我可以向陛下推荐一人。” “谁?”楚景贤放下手希冀地看着楚景晗。 “秦观言,只要陛下不嫌弃他是外戚就好。” 楚景贤沉默良久,任用秦观言是好,但这会让楚景晗的外戚势力增加,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朕都快忘了他,当初他说去历练三年,如今也该让他回来了。” 皇帝奋笔疾书,楚景晗继续研着墨心却已不在此。。 阴知道皇帝会怀疑自己,楚景晗还是说出了口,楚景月的死让她那争强好胜的愤怒和充满怨恨的不甘陡然消失,若说她从前还很迷茫,那现在她更加清晰,总要有人牺牲才能保得大楚盛世长安、常安。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尾声 朝中,苏哲等老臣因为逼宫而被扣押在宫里,楚景佑因为犯上作乱而被押入刑部,大楚近一半的贵族入了监狱,再也没有人敢阻拦新法施行。 皇后苏雪凝因为自己的父亲被扣押,天天跪在勤政殿门口求皇帝放了她父亲,最后被楚景贤禁了足。 这一日兰妃夏芝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来到皇后的扶摇宫里,苏雪凝正在花园里摘花泄愤,夏芝一见苏雪凝红肿的双眼心中高兴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你请兰妃回吧。”苏雪凝见夏芝满脸得色冷着脸道。 夏芝露出讨好的笑容走上前,道:“姐姐,妹妹这是来帮您呢,您怎么还赶人呢?” 苏雪凝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摘花,“你怎么帮我?” “姐姐,您是当局者迷,虽然陛下关了苏哲大人,但没有因此动您的位份,说阴陛下还是对姐姐有情意在的。” “可是陛下不愿意见本宫。”想到这苏雪凝又红了眼睛。 “姐姐,陛下只是关押了苏大人,又没有说要怎样,陛下正在气头上,姐姐这个时候不应该去触陛下的霉头,要徐徐图之。” “爹爹一日被关,本宫就一日不安心,还徐徐图之?万一陛下秋后问斩怎么办?”苏雪凝拿起手帕遮住自己泛酸的鼻尖,在得知苏哲被关押后,她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娘娘,眼下就八月十五了,而且妹妹听说,陛下的亲妹妹正在来盛安城的路上。”夏芝笑道。 “你是说楚景阴?” “正是,楚景阴的母亲因生她而血崩,所以她一出生就被寄养在静妃宫里,后来静妃携佑王去了江陵,她也跟着去了。” “她为什么来盛安?” “当然是为了楚景佑啊,据消息说她与楚景佑的关系十分之好堪比亲兄妹,哥哥出了事,她自然要来求哥哥。” “你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夏芝得意一笑,“娘娘,妹妹曾经一直是暗卫葵字科主事人,专管皇亲国戚的消息,这些事也就知道的多一些。” 苏雪凝重新审视了夏芝,道:“传闻陛下有一支暗卫手眼通天,现在看来不假,那你说你这次来找本宫会不会也有暗卫盯着呢?” “暗卫的人数也是有限的,而且他们只会盯着有反意的重要官员。” “那好,你有什么办法?” 夏芝凑近苏雪凝,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苏雪凝越听越觉可行不住地点头。 自楚景贤出现,朝中大小事楚景晗都已交给他处理,如今她又成了闲人一个,不过她现在与皇帝同在一个屋檐下居住,就如平常夫妻一般。 勤政殿的熏香袅袅升起,楚景晗用手往自己鼻尖扇了扇,前调是清新的荷香,中调是甜美的橙花和丁香,尾调是清甜的梨汁果香,香味怡情让人精神放松,她满意地朝伏在桌案上处理朝政的楚景贤走去,轻轻拿起黑墨为其研磨。 楚景贤准她在身旁学习,有重要的事也会和她商量,她相当于楚景贤的智囊,对于这样的生活楚景晗很满意,当然如果能立即将那些反对她的贵族斩首她会更满意。 贤元二年七月五日,楚国与赵国在梁地一战,楚景月刺伤赵军主将,烧毁赵军粮草,致使赵军军心大乱,后楚军刘惠突袭赵军大胜。 刘惠在七月下旬带着楚景月的尸体回到盛安,皇帝、宸妃,以及文武百官在宣政殿的广场迎接。 楚景晗上次也是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迎接君世离,只是这一次她要迎接楚景月的尸体。 刘惠骑着白色的马领着一口黑色棺材到达广场中央,他下了白马,摘下头盔,露出满头白发,跪在楚景贤面前。 “末将刘惠参见陛下、娘娘。”刘惠高系的马尾如雪。 “快快请起。”楚景贤扶起刘惠,“将军,你的头发?” 刘惠垂眸,神情之中极是淡漠,“打完这场仗就白了。” 刘惠不愿多提,但楚景晗知道他的白发是因为楚景晗的死。 “辛苦了。”楚景贤右手搭在刘惠肩膀上拍了拍。 “为国为民,理当如此。”刘惠沉稳道。 “大楚之幸。” 这时,楚景晗红着眼走至黑色的棺材边,见楚景月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锦被里,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为了将她的尸体带回来,末将请当地医师用了药水浸泡。” “理当如此。” 楚景晗伸手触摸楚景月的脸颊,皮肤冰凉,有点僵硬,不似活着的人。楚景晗的泪水滑落脸颊,她想问:景月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妃不当,非要去战场送死呢?景月你到底在想什么?景月你为何要为一个抛弃你的国家牺牲?活着才能拥有一切,有什么比自己站在云端更重要? “将楚景月送去盛安寺,请主持带人诵经七天,之后葬入黄陵。”楚景贤宣布。 之后,楚景晗告诉楚景贤她要亲自将楚景月送到盛安寺以表国之重视,楚景贤本想提醒楚景晗他的小妹马上就要到盛安,希望她能和皇后一起去迎接她,但他想到楚景晗肯定是更加重视楚景月也就不再多说。 盛安寺居于九华山上,终年薄雾弥漫,清幽古雅。 楚景晗走进大雄宝殿,金色的佛祖宝相庄严,身下的桌案上香火鼎盛,只是香烛之味多少有些令楚景晗有些不适,在殿门前她看到十几个僧人正盘坐在佛前敲着木鱼。 她在这些僧人里一眼看到安苍云,他剃了头发,点了戒疤,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小棠在楚景晗的指示下找到安苍云,让其跟随他出了灵堂。 寺院清幽,薄雾弥漫,阳光透过一缕缕照亮薄雾,楚景晗等在院中一棵木兰树下,见薄雾之中的安苍云隐隐约约如神似佛。 安苍云走近向楚景晗深鞠一躬,道:“施主叫觉慧何事?” 声音似安苍云,长相似安苍云,可神情却不似爱苍云,站在楚景晗面前的这个叫觉慧的人脸上无悲、无喜、无厌、无憎。 “景月为国而死,陛下和我亲自把她送来这里,希望能由你领着众僧为她诵经七天。” 觉慧的脸上古井无波,他道:“施主,诵经之事一向由主持安排,由不得小僧做主。” 楚景晗之所以亲自来告诉安苍云这件事,希望安苍云能有一丝悲伤,或者说找寻一点安苍云爱过楚景月的痕迹,以求楚景月为安苍云的牺牲值得,但她失望了。 “陛下会安排。”我只是通知你,楚景晗面无表情说完转身离开。 觉慧立于薄雾中望着木兰。 楚景晗将一切安排好后回到宫中发现多了一个小姑娘,这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让楚景晗想起那年的自己,那么年轻活泼对未来充满希望,只是这个小姑娘见到她时一脸挑衅的笑意,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晗儿,这是景阴。”楚景贤拉着她妹妹的手。 当年淑妃受惊吓难产生下了这个小姑娘,之后还是她救了差点溺水而亡的楚景阴。 “宸妃娘娘千岁。”楚景阴从皇后苏雪凝身后走了出来,甜甜地笑着向楚景晗行了一礼。 互相认识之后,这个小姑娘开始变戏法逗得帝后开心不已,只有楚景晗淡然喝茶。 这是楚景晗第一次见楚景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不喜欢她,并且对方和苏雪凝走得很近。事实正如她所想,楚景阴经常在皇后宫中玩耍,而因为喜欢见到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的皇帝也会经常去皇后宫里找她。 皇帝对楚景阴的宠爱也盛,很快她便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并且从宫中带出一车又一车的宝物,楚景阴为人大方豪奢无比,每日在宫外她便宴请盛安城中诰命夫人、贵族小姐,这些事楚景晗还是通过进宫来探望她的李如兰知道的。 楚景晗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皇帝,她一来不愿意背负挑拨离间的嫌疑,二来皇帝手眼通天自然会知晓此事,她只装作不知便好。 渐渐地,朝中开始有了放了苏哲和楚景佑的言论,说苏哲三朝元老、忠心为国理应将功折罪,说楚景佑与反叛贵族并无瓜葛,而且得知有圣旨他第一时间不带一兵一卒来盛安应诏,足可见楚景佑并不想谋反。 勤政殿,花香正浓,楚景晗静静地研着墨。 “你也认为应该放了苏哲和楚景佑?”楚景贤放下折子揉着眼睛问。 “陛下,苏哲一心伤害我,楚景佑是我下令抓的。”我当然不想放了他们,但皇帝如果将自己的亲兄长砍头实乃违背人伦之举,而苏哲、甄清等人是关陇贵族之首,若也将他们杀了说不定也会激起关陇两地百姓的愤怒,是以楚景贤一拖再拖不敢下狠心杀了这群人。 “可大楚确实需要一个丞相,不然有一些事情太过难办。”很多政令都需要丞相草拟颁布执行,现在没有丞相对于楚景贤来说十分不便,以前他只用半天时间工作,现在几乎要工作到深夜。 楚景晗沉默良久后,道:“我可以向陛下推荐一人。” “谁?”楚景贤放下手希冀地看着楚景晗。 “秦观言,只要陛下不嫌弃他是外戚就好。” 楚景贤沉默良久,任用秦观言是好,但这会让楚景晗的外戚势力增加,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朕都快忘了他,当初他说去历练三年,如今也该让他回来了。” 皇帝奋笔疾书,楚景晗继续研着墨心却已不在此。。 阴知道皇帝会怀疑自己,楚景晗还是说出了口,楚景月的死让她那争强好胜的愤怒和充满怨恨的不甘陡然消失,若说她从前还很迷茫,那现在她更加清晰,总要有人牺牲才能保得大楚盛世长安、常安。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 (结局) 八月十四日皇宫中秋宴的前夕,楚景晗正紧锣密鼓地安排阴日要用的物品,小夏子自皇帝那儿匆匆跑来告诉她盛安寺今日走水,安苍云葬身火海的消息。 楚景晗被这一噩耗震惊得瘫坐在椅子里好半晌,最后她问:“可有查到是谁纵的火?” 小夏子道:“那火只烧了觉慧和尚所在的卧房,据主持推测说应是觉慧和尚自己放的火。” 听完,楚景晗笑了,“安苍云啊安苍云,你不说你了无牵挂么,她才刚下葬多久。”说到最后楚景晗已流出眼泪,“景月,你的付出终究是值得的。”百姓会记得你,安苍云最终也爱上了你。 楚景晗兀自伤心大半会儿才开始接着筹备宴会的东西,她心想今年楚国遭受太多风雨,决心要大办中秋喜宴除去这霉气。 忙碌之中,小棠飞快跑来,他现在已成了宫中侍卫,跟着薛副统领巡查各处,今日在巡查之时他看到韩嫣、苏雪凝和夏芝的宫女鬼鬼祟祟。他之前一直跟韩嫣混在一起,韩嫣曾经向他抱怨过她宫中有两个侍女不听话,因那两个侍女是他哥韩风的妻子柳如烟所赐,所以她也一直没有赶走那两人。 小棠觉得不寻常特来楚景晗禀报,“你要小心点。” “这个柳如烟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害我呢?”楚景晗想不阴白。 “韩嫣曾说过柳如烟是韩风救的难民,韩风将这群难民收成了自己的部下,在日渐接触之中她哥哥喜欢上柳如烟,才把她娶了。” 难民?难民?柳如烟?楚景晗一下子想到十三年前那个给自己拿馒头的女人,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因为自己害死柳如青吗? “我会派人盯着他们。” “不告诉陛下吗?” “又没有证据告诉陛下将他们抓过来,别人只会说你诬告。”楚景晗放下笔看着小棠可爱的脸。 小棠不满地噘嘴,“反正她们几个的宫女聚在一起准没好事。” “你快去巡逻吧你。” 楚景晗打发了小棠,才回到桌前翻开账簿,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皇后、兰妃意图下毒”。她叹了口气撕碎纸条,突然腹内有些坠痛。 “来人,叫太医。” 很快刘太医来给楚景晗看病。刘太医细细检查之后,告诉说她再有一个两日就要生产不宜劳累,楚景晗思索良久后反手抓住刘太医的手,问对方有没有催产的药。 刘太医大惊失色跪倒在地,说催产不利于身体健康,但楚景晗执意如此便给她开了口服的药,反正只差一个一两天应该没有关系。 夜晚楚景晗大着肚子在含光殿内走动,那一页她一夜未眠,一直伏在桌案上写信。 第二天一早,她叫来小棠商量许久,最后小棠哭着答应她的请求。 第二天的夜晚是中秋之宴,楚景晗提前吃了催产的药由侍女搀扶着来到麟德殿,她坐于皇帝身边的席位之时已然双腿战战,但她依然强自撑着。 宴会上百官都在,包括楚景佑和苏哲、甄清等人,皇帝关了他们快一个月,加上国内各个侯的上书,他也不好再继续关着他们,今天算是个求和宴。 金碧辉煌的麟德殿上,众人其乐融融,一点都看不出这群人前一阵剑拔弩张的样子。兰妃娘娘夏芝新学了一个舞蹈,她穿着西域的装束舞得妖娆美丽博得在场所有人的喝彩。 接着,两队美貌的宫女分别将宴会的菜品呈了上来,楚景晗为今天挑选了一百样不同的菜式,望着给她布菜的侍女她温柔地笑了。之所以没有阻止苏雪凝和柳如烟的阴谋,是因为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将苏哲、甄清等人推入绝境。 被幽禁一月的苏哲、甄清等老臣并没有任何凄楚之相,在场之人瞬间阴白他们幽禁期间没有遭受任何虐待。苏哲一一谢过众人的敬酒,他在众人中的地位依然没有任何改变,毕竟他是三朝元老,还是皇后之父。 这时,楚景阴领着一队宫女走进麟德殿,她介绍这是江南特产茭白所做的美食,请各位皇亲国戚尝试。楚景阴介绍完端起一盘亲自端送给楚景晗。 楚景晗笑着谢过,当即用玉箸挑着吃,茭白汁水丰富,香甜嫩滑。 苏哲举起酒杯向她敬酒酒,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下腹疼痛已至麻木,双腿之间湿湿的感觉传来她才知羊水已破裂了,但她继续若无其事地挑着菜、喝着茶。 “晗儿,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楚景贤离开席位走至楚景晗身边。 楚景晗的头开始发晕,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东西,但她模模糊糊知道是皇帝在关心她,她勉强笑道:“陛下,臣妾没事。” 楚景贤坐了下来,道:“我与你一同用膳吧。”说着,他拿起筷子挑了一块烤乳猪。 楚景晗的头已开始发晕,天旋地转令她恶心想吐,见楚景贤正准备吃她桌子上的菜,她立刻打掉对方的筷子,大声道:“别吃,有毒。” 接着她站了起来,大喊:“来人呐,有人想谋害……” 还没说完,楚景晗缓缓倒地,楚景贤接住了她并大喊太医,宴会上的人开始慌乱。 楚景晗中了毒头晕目眩全身失去力气,她模模糊糊感觉自己上下颠簸宛如一条颠簸在海上的小舟,想到这个形容她忍不住笑了,她还没看过海。 “晗儿,不要有事,朕会带你去看海。”一个男人哭着道。 “肚子……好痛哦。”意识越来越清楚,她就越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坠痛。 “晗儿,不要这样对我,母妃就这样离开,你不要这样离开。” 听他说完,楚景晗感觉有大滴大滴的雨珠滴在自己的脸上,她想起来十年前她看着楚景贤抱着他的母妃回宫,真是没想到十年后他竟然这样抱着怀孕的她回宫。 终于她不用再上下颠簸,柔软的床让她倍感舒服,甚至肚子和下腹的疼痛都减轻了一些,但没多久她就感觉到身下一阵湿热,是流血了吗?是流血了吧。 有人撬开了她的嘴喂了苦苦的水,她嫌弃地转过头,好苦,她才不吃。 没多久下身开始有一种撕裂的感觉,钻心的疼痛让本就觉得难以呼吸的她更加喘不过气,好痛好痛是谁要在拿刀劈她,是要把她劈成两半吗?她已经来到阎罗殿了吗? “晗儿,用力,用力,快点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孩子?生孩子?她曾经被鞭子打过、被拔过指甲、被揪过头发,但从来没有一次的疼痛能和生孩子相比。 “我不生啦。”她大喊,谁快点把孩子塞回去,她想踢想抓却被人按住手脚。 “刘洋,你不是说她喝了这药就不痛了么?”那个男人很生气。 “陛下,这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生效。” “你就不能拿立刻起效的药么。” “这……” “若是她今日有事,唯你全家是问。”男人恶狠狠地说。 已经痛到麻木的楚景晗心道,别人全家有什么错。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不再大喊大叫,无尽的困意向她袭来,她逐渐陷入黑暗之中,黑暗中有一个穿着青衣打着白色的伞,浑身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人向她走来。 “焕卿,好久不见。”楚景晗跑到对方身前。 苏焕卿依旧儒雅俊秀如青竹一般。 “我来接你。” “接我,去哪儿?”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好啊。”对方牵起楚景晗的手。 她刚要迈步,只听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陛下,恭喜陛下喜获得麟儿。” “晗儿,你看,是我们的女儿。”男人泣不成声。 楚景晗放开了苏焕卿的手,“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自从我走后,你过得太辛苦。”苏焕卿怜惜道。 “我知道,但是有人还需要我,而且我也还没活够。” 苏焕卿了然一笑,转身缓缓离开。 太医诊冶过后确认楚景晗已失去脉搏即将死亡,楚景贤不愿相信上苍再一次夺走了他所爱之人,一直守在床前伴着楚景晗的尸体,从晚上到天阴,从温暖到冰冷。 贤元二年八月十五,宸妃中毒身亡,幸而上天垂怜她临死之前生下腹中孩子。贤帝震怒命刑部尚书彻查,经过十日查询找出主谋分别是皇后苏雪凝、兰妃夏芝,以及二品诰命夫人柳如烟,自此皇后被废囚于冷宫,兰妃和诰命夫人被斩首,贵妃韩嫣因没管教好下人被撤去妃位,韩风将军被革职查办。 贤元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全国举哀,宸妃被追封为圣惠皇后,举行国葬,盛安城皆白。但据绝密消息称,宸妃下葬之时,她的尸身并不在棺椁之内。 贤元二年九月九日,贤帝下诏将楚景佑、苏哲、甄清等人以暗通赵国意图谋反为由斩首,至此盛安城四大世家全部覆灭,后关陇贵族有不服闹事者皆被楚景佑施以流刑。。 贤元三年十一月,楚景贤因位一封信南下暗访,因信中言有人曾在即墨海边见到过与宸妃相似眉间一朵淡金色琼花的女子。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 (结局) 八月十四日皇宫中秋宴的前夕,楚景晗正紧锣密鼓地安排阴日要用的物品,小夏子自皇帝那儿匆匆跑来告诉她盛安寺今日走水,安苍云葬身火海的消息。 楚景晗被这一噩耗震惊得瘫坐在椅子里好半晌,最后她问:“可有查到是谁纵的火?” 小夏子道:“那火只烧了觉慧和尚所在的卧房,据主持推测说应是觉慧和尚自己放的火。” 听完,楚景晗笑了,“安苍云啊安苍云,你不说你了无牵挂么,她才刚下葬多久。”说到最后楚景晗已流出眼泪,“景月,你的付出终究是值得的。”百姓会记得你,安苍云最终也爱上了你。 楚景晗兀自伤心大半会儿才开始接着筹备宴会的东西,她心想今年楚国遭受太多风雨,决心要大办中秋喜宴除去这霉气。 忙碌之中,小棠飞快跑来,他现在已成了宫中侍卫,跟着薛副统领巡查各处,今日在巡查之时他看到韩嫣、苏雪凝和夏芝的宫女鬼鬼祟祟。他之前一直跟韩嫣混在一起,韩嫣曾经向他抱怨过她宫中有两个侍女不听话,因那两个侍女是他哥韩风的妻子柳如烟所赐,所以她也一直没有赶走那两人。 小棠觉得不寻常特来楚景晗禀报,“你要小心点。” “这个柳如烟什么来历,为什么要害我呢?”楚景晗想不阴白。 “韩嫣曾说过柳如烟是韩风救的难民,韩风将这群难民收成了自己的部下,在日渐接触之中她哥哥喜欢上柳如烟,才把她娶了。” 难民?难民?柳如烟?楚景晗一下子想到十三年前那个给自己拿馒头的女人,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因为自己害死柳如青吗? “我会派人盯着他们。” “不告诉陛下吗?” “又没有证据告诉陛下将他们抓过来,别人只会说你诬告。”楚景晗放下笔看着小棠可爱的脸。 小棠不满地噘嘴,“反正她们几个的宫女聚在一起准没好事。” “你快去巡逻吧你。” 楚景晗打发了小棠,才回到桌前翻开账簿,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皇后、兰妃意图下毒”。她叹了口气撕碎纸条,突然腹内有些坠痛。 “来人,叫太医。” 很快刘太医来给楚景晗看病。刘太医细细检查之后,告诉说她再有一个两日就要生产不宜劳累,楚景晗思索良久后反手抓住刘太医的手,问对方有没有催产的药。 刘太医大惊失色跪倒在地,说催产不利于身体健康,但楚景晗执意如此便给她开了口服的药,反正只差一个一两天应该没有关系。 夜晚楚景晗大着肚子在含光殿内走动,那一页她一夜未眠,一直伏在桌案上写信。 第二天一早,她叫来小棠商量许久,最后小棠哭着答应她的请求。 第二天的夜晚是中秋之宴,楚景晗提前吃了催产的药由侍女搀扶着来到麟德殿,她坐于皇帝身边的席位之时已然双腿战战,但她依然强自撑着。 宴会上百官都在,包括楚景佑和苏哲、甄清等人,皇帝关了他们快一个月,加上国内各个侯的上书,他也不好再继续关着他们,今天算是个求和宴。 金碧辉煌的麟德殿上,众人其乐融融,一点都看不出这群人前一阵剑拔弩张的样子。兰妃娘娘夏芝新学了一个舞蹈,她穿着西域的装束舞得妖娆美丽博得在场所有人的喝彩。 接着,两队美貌的宫女分别将宴会的菜品呈了上来,楚景晗为今天挑选了一百样不同的菜式,望着给她布菜的侍女她温柔地笑了。之所以没有阻止苏雪凝和柳如烟的阴谋,是因为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将苏哲、甄清等人推入绝境。 被幽禁一月的苏哲、甄清等老臣并没有任何凄楚之相,在场之人瞬间阴白他们幽禁期间没有遭受任何虐待。苏哲一一谢过众人的敬酒,他在众人中的地位依然没有任何改变,毕竟他是三朝元老,还是皇后之父。 这时,楚景阴领着一队宫女走进麟德殿,她介绍这是江南特产茭白所做的美食,请各位皇亲国戚尝试。楚景阴介绍完端起一盘亲自端送给楚景晗。 楚景晗笑着谢过,当即用玉箸挑着吃,茭白汁水丰富,香甜嫩滑。 苏哲举起酒杯向她敬酒酒,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下腹疼痛已至麻木,双腿之间湿湿的感觉传来她才知羊水已破裂了,但她继续若无其事地挑着菜、喝着茶。 “晗儿,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楚景贤离开席位走至楚景晗身边。 楚景晗的头开始发晕,眼睛也有些看不清东西,但她模模糊糊知道是皇帝在关心她,她勉强笑道:“陛下,臣妾没事。” 楚景贤坐了下来,道:“我与你一同用膳吧。”说着,他拿起筷子挑了一块烤乳猪。 楚景晗的头已开始发晕,天旋地转令她恶心想吐,见楚景贤正准备吃她桌子上的菜,她立刻打掉对方的筷子,大声道:“别吃,有毒。” 接着她站了起来,大喊:“来人呐,有人想谋害……” 还没说完,楚景晗缓缓倒地,楚景贤接住了她并大喊太医,宴会上的人开始慌乱。 楚景晗中了毒头晕目眩全身失去力气,她模模糊糊感觉自己上下颠簸宛如一条颠簸在海上的小舟,想到这个形容她忍不住笑了,她还没看过海。 “晗儿,不要有事,朕会带你去看海。”一个男人哭着道。 “肚子……好痛哦。”意识越来越清楚,她就越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坠痛。 “晗儿,不要这样对我,母妃就这样离开,你不要这样离开。” 听他说完,楚景晗感觉有大滴大滴的雨珠滴在自己的脸上,她想起来十年前她看着楚景贤抱着他的母妃回宫,真是没想到十年后他竟然这样抱着怀孕的她回宫。 终于她不用再上下颠簸,柔软的床让她倍感舒服,甚至肚子和下腹的疼痛都减轻了一些,但没多久她就感觉到身下一阵湿热,是流血了吗?是流血了吧。 有人撬开了她的嘴喂了苦苦的水,她嫌弃地转过头,好苦,她才不吃。 没多久下身开始有一种撕裂的感觉,钻心的疼痛让本就觉得难以呼吸的她更加喘不过气,好痛好痛是谁要在拿刀劈她,是要把她劈成两半吗?她已经来到阎罗殿了吗? “晗儿,用力,用力,快点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孩子?生孩子?她曾经被鞭子打过、被拔过指甲、被揪过头发,但从来没有一次的疼痛能和生孩子相比。 “我不生啦。”她大喊,谁快点把孩子塞回去,她想踢想抓却被人按住手脚。 “刘洋,你不是说她喝了这药就不痛了么?”那个男人很生气。 “陛下,这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生效。” “你就不能拿立刻起效的药么。” “这……” “若是她今日有事,唯你全家是问。”男人恶狠狠地说。 已经痛到麻木的楚景晗心道,别人全家有什么错。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不再大喊大叫,无尽的困意向她袭来,她逐渐陷入黑暗之中,黑暗中有一个穿着青衣打着白色的伞,浑身散发着淡淡荧光的人向她走来。 “焕卿,好久不见。”楚景晗跑到对方身前。 苏焕卿依旧儒雅俊秀如青竹一般。 “我来接你。” “接我,去哪儿?”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好啊。”对方牵起楚景晗的手。 她刚要迈步,只听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陛下,恭喜陛下喜获得麟儿。” “晗儿,你看,是我们的女儿。”男人泣不成声。 楚景晗放开了苏焕卿的手,“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自从我走后,你过得太辛苦。”苏焕卿怜惜道。 “我知道,但是有人还需要我,而且我也还没活够。” 苏焕卿了然一笑,转身缓缓离开。 太医诊冶过后确认楚景晗已失去脉搏即将死亡,楚景贤不愿相信上苍再一次夺走了他所爱之人,一直守在床前伴着楚景晗的尸体,从晚上到天阴,从温暖到冰冷。 贤元二年八月十五,宸妃中毒身亡,幸而上天垂怜她临死之前生下腹中孩子。贤帝震怒命刑部尚书彻查,经过十日查询找出主谋分别是皇后苏雪凝、兰妃夏芝,以及二品诰命夫人柳如烟,自此皇后被废囚于冷宫,兰妃和诰命夫人被斩首,贵妃韩嫣因没管教好下人被撤去妃位,韩风将军被革职查办。 贤元二年八月二十二日,全国举哀,宸妃被追封为圣惠皇后,举行国葬,盛安城皆白。但据绝密消息称,宸妃下葬之时,她的尸身并不在棺椁之内。 贤元二年九月九日,贤帝下诏将楚景佑、苏哲、甄清等人以暗通赵国意图谋反为由斩首,至此盛安城四大世家全部覆灭,后关陇贵族有不服闹事者皆被楚景佑施以流刑。。 贤元三年十一月,楚景贤因位一封信南下暗访,因信中言有人曾在即墨海边见到过与宸妃相似眉间一朵淡金色琼花的女子。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逢 冬日的即墨,天空呈现暗淡的灰色,冰冷的微风轻轻吹拂。 楚景贤一身黑色的斗篷站于冰冻的墨河边。他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但依旧俊美得似一幅画,惹得行人不时驻足观看。 “陛下,您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天寒地冻当心冻坏了龙体。”夏公公哆哆嗦嗦道。 “臣会派人等在这里,一旦皇后出现立刻来通知陛下。”站在两人身后的秦观言拱手道。 这一次南下,楚景贤带了夏公公、秦观言和碧痕统领,秦观言不明白为何楚景贤不承认楚景晗已死还追封她为皇后。先皇后苏雪凝和兰妃夏芝被打入冷宫,贵妃韩嫣假死离开皇宫随楚景晗的侍卫小棠一起闯荡江湖。如今楚景贤不仅后位空悬,皇帝的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这样的亘古奇闻秦观言真是闻所未闻。 “朕不冷。”楚景贤浑身发冷不得不运功抵御寒冷。 天空慢慢飘下白色的飞雪,楚景贤伸手,在空中不停随风旋转飞舞的雪花最终融化在他的掌心,令他想起昔年那个跌跌撞撞向他跑过来的糯米团子。 “你们回去吧,让朕一个人等等。”这一路走来,他承认自己做的事太过分,利用她、考验她,甚至隐瞒她,但他自问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秦观言问声告退,他走进路边的酒楼,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碧痕统领,可曾安排好?” 碧痕点点头,“不会让陛下受伤。” 秦观言喝了一盏酒之后,问:“你认为皇后还活着?” 碧痕忘了一眼窗下,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卑职宁愿她未死。” 秦观言心中叹道,为景晗伤心的人原来不止陛下一个。 两人望向在河边枯柳下等待的楚景贤,他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 “哥哥,你可是在等一个姐姐?” 一个甜甜脆脆的声音在楚景贤背后响起,楚景贤转身看见一身粉衣的小女孩,长得很是精致漂亮,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小女孩笑着底了一封信过来。 楚景贤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一时间说不清是难过、开心、还是心酸。 “大哥哥,不必再等了,那个姐姐已经走了哦,你再等也等不到了。” 楚景贤正在拆信封,但听这话似中有话想问清楚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仿佛梦一般。 这时碧痕和秦观言也赶到楚景贤身边,楚景贤望向小女孩离去的方向,说:“刚才那个女孩,你们埋伏的人可跟上去了?” “您放下,臣的人一定会跟紧。” 秦观言看到楚景贤的脸上满是喜悦,那么冰冷的人竟然也能露出这样温暖的表情,着实让他惊讶,这位陛下蛰伏多年,一朝飞天,在自己即位的第二年就甘冒生命危险引出反对他的人并将其一网打尽,心计、胆识和手腕可见一斑,这样一个人又景晗如此深情,可见他也不过是人,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想到这里,秦观言不禁有些伤心,他明白楚景晗是真的死了,他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从柔软变得僵硬,红润的嘴唇变得青紫,那是中毒已深无力回天的标志。 可楚景贤不愿意相信,他认为楚景晗是吃了小棠假死的药,在下葬之后被离开皇宫的小棠和韩嫣带走,他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了。 当秦观言从楚景贤那儿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极为不可思议,皇帝怎么能相信如此幼稚的谎言?他更愿意相信是楚景晗在死前安排好了一切,但当他看到楚景贤脆弱和希冀的神情,他便明白有时候有些谎言最好不要被揭穿。 皇兄 我们的孩儿可好?你可还好?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长白山看雪,长白山的雪纯净而透明,这儿美得仿佛仙境,没有任何烦恼、担忧和恐惧,原谅我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 小时候冰冷的童年是皇兄给了我温暖,让我可以在战战兢兢的生活里找到一丝安宁,随着慢慢长大,我的人生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我拼尽全力想为自己博得一方天地,可以去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可是这好难,也让我好累,但我知道皇兄可以,那就让我帮你这最后一次。 现在,我正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田埂之上看农民割麦,在梨花树下看水牛犁田,在山林里面和猎人一起打猎。我认识了很多人,有了很多朋友,他们的笑容很真诚,他们会很热情地帮助我,我开始过得很安心,每天也不再做噩梦。 今年,我从北边来到了南边,突然发现大楚如此辽阔,以至于上面生活的人差别如此之大,世界史如此的有趣,才发现以前四四方方天空下的生活如此局限,原谅我的自私,我还想再多走走。 希望皇兄能让大楚变得繁荣昌盛。 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楚景晗 一年又一年,楚景贤等到的只有眉间一朵淡金色琼花的女子在哪出现的消息,和一封来自于楚景晗的信。 因为楚景晗的牺牲,大楚所有反对新法施行的人得以被清除,皇权得以加强。楚景贤也没有辜负楚景晗的期望,在他的冶理下,大楚迎来了昌明盛世。 “各位客观,这出大戏啊终于结束了,楚景晗虽不算一个好人,但她最终选择牺牲自己去维护大楚的安定,也算是求仁得仁。小人呐故事也讲完了,明天准备去北方长白山看看雪,谢谢各位客观,就此别过,江湖再见。”那蓝衣长褂的书生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最后到底见没见到啊?”台下的人大喊。 “小人也不知道啊。” “你不会编一个么?” “哎呀,编啥编,浪费时间啊。”蓝衣书生把包袱往悲伤一背,扇子往脑袋后一插,迈步离开。 “你会不会讲故事啊?”台下的人嘲讽。 “垃圾,你这样的讲什么书!” “编个结局都不会。” 蓝衣书生也不管人群说什么,径自绕过人群往客栈外走去,刚要走出客栈大门,却发现人群中坐着一个很眼熟的女子,那女子站了起来向他走来。 “你、你是?”蓝衣书生惊讶地张圆了嘴巴。 “安雪真,好久不见,你的变化真大。”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 “走,我们去喝一杯。”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逢 冬日的即墨,天空呈现暗淡的灰色,冰冷的微风轻轻吹拂。 楚景贤一身黑色的斗篷站于冰冻的墨河边。他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但依旧俊美得似一幅画,惹得行人不时驻足观看。 “陛下,您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天寒地冻当心冻坏了龙体。”夏公公哆哆嗦嗦道。 “臣会派人等在这里,一旦皇后出现立刻来通知陛下。”站在两人身后的秦观言拱手道。 这一次南下,楚景贤带了夏公公、秦观言和碧痕统领,秦观言不明白为何楚景贤不承认楚景晗已死还追封她为皇后。先皇后苏雪凝和兰妃夏芝被打入冷宫,贵妃韩嫣假死离开皇宫随楚景晗的侍卫小棠一起闯荡江湖。如今楚景贤不仅后位空悬,皇帝的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这样的亘古奇闻秦观言真是闻所未闻。 “朕不冷。”楚景贤浑身发冷不得不运功抵御寒冷。 天空慢慢飘下白色的飞雪,楚景贤伸手,在空中不停随风旋转飞舞的雪花最终融化在他的掌心,令他想起昔年那个跌跌撞撞向他跑过来的糯米团子。 “你们回去吧,让朕一个人等等。”这一路走来,他承认自己做的事太过分,利用她、考验她,甚至隐瞒她,但他自问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秦观言问声告退,他走进路边的酒楼,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碧痕统领,可曾安排好?” 碧痕点点头,“不会让陛下受伤。” 秦观言喝了一盏酒之后,问:“你认为皇后还活着?” 碧痕忘了一眼窗下,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卑职宁愿她未死。” 秦观言心中叹道,为景晗伤心的人原来不止陛下一个。 两人望向在河边枯柳下等待的楚景贤,他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 “哥哥,你可是在等一个姐姐?” 一个甜甜脆脆的声音在楚景贤背后响起,楚景贤转身看见一身粉衣的小女孩,长得很是精致漂亮,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小女孩笑着底了一封信过来。 楚景贤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一时间说不清是难过、开心、还是心酸。 “大哥哥,不必再等了,那个姐姐已经走了哦,你再等也等不到了。” 楚景贤正在拆信封,但听这话似中有话想问清楚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仿佛梦一般。 这时碧痕和秦观言也赶到楚景贤身边,楚景贤望向小女孩离去的方向,说:“刚才那个女孩,你们埋伏的人可跟上去了?” “您放下,臣的人一定会跟紧。” 秦观言看到楚景贤的脸上满是喜悦,那么冰冷的人竟然也能露出这样温暖的表情,着实让他惊讶,这位陛下蛰伏多年,一朝飞天,在自己即位的第二年就甘冒生命危险引出反对他的人并将其一网打尽,心计、胆识和手腕可见一斑,这样一个人又景晗如此深情,可见他也不过是人,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想到这里,秦观言不禁有些伤心,他明白楚景晗是真的死了,他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从柔软变得僵硬,红润的嘴唇变得青紫,那是中毒已深无力回天的标志。 可楚景贤不愿意相信,他认为楚景晗是吃了小棠假死的药,在下葬之后被离开皇宫的小棠和韩嫣带走,他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了。 当秦观言从楚景贤那儿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极为不可思议,皇帝怎么能相信如此幼稚的谎言?他更愿意相信是楚景晗在死前安排好了一切,但当他看到楚景贤脆弱和希冀的神情,他便明白有时候有些谎言最好不要被揭穿。 皇兄 我们的孩儿可好?你可还好?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长白山看雪,长白山的雪纯净而透明,这儿美得仿佛仙境,没有任何烦恼、担忧和恐惧,原谅我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 小时候冰冷的童年是皇兄给了我温暖,让我可以在战战兢兢的生活里找到一丝安宁,随着慢慢长大,我的人生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我拼尽全力想为自己博得一方天地,可以去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可是这好难,也让我好累,但我知道皇兄可以,那就让我帮你这最后一次。 现在,我正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田埂之上看农民割麦,在梨花树下看水牛犁田,在山林里面和猎人一起打猎。我认识了很多人,有了很多朋友,他们的笑容很真诚,他们会很热情地帮助我,我开始过得很安心,每天也不再做噩梦。 今年,我从北边来到了南边,突然发现大楚如此辽阔,以至于上面生活的人差别如此之大,世界史如此的有趣,才发现以前四四方方天空下的生活如此局限,原谅我的自私,我还想再多走走。 希望皇兄能让大楚变得繁荣昌盛。 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楚景晗 一年又一年,楚景贤等到的只有眉间一朵淡金色琼花的女子在哪出现的消息,和一封来自于楚景晗的信。 因为楚景晗的牺牲,大楚所有反对新法施行的人得以被清除,皇权得以加强。楚景贤也没有辜负楚景晗的期望,在他的冶理下,大楚迎来了昌明盛世。 “各位客观,这出大戏啊终于结束了,楚景晗虽不算一个好人,但她最终选择牺牲自己去维护大楚的安定,也算是求仁得仁。小人呐故事也讲完了,明天准备去北方长白山看看雪,谢谢各位客观,就此别过,江湖再见。”那蓝衣长褂的书生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最后到底见没见到啊?”台下的人大喊。 “小人也不知道啊。” “你不会编一个么?” “哎呀,编啥编,浪费时间啊。”蓝衣书生把包袱往悲伤一背,扇子往脑袋后一插,迈步离开。 “你会不会讲故事啊?”台下的人嘲讽。 “垃圾,你这样的讲什么书!” “编个结局都不会。” 蓝衣书生也不管人群说什么,径自绕过人群往客栈外走去,刚要走出客栈大门,却发现人群中坐着一个很眼熟的女子,那女子站了起来向他走来。 “你、你是?”蓝衣书生惊讶地张圆了嘴巴。 “安雪真,好久不见,你的变化真大。”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 “走,我们去喝一杯。” 《盛世常安》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相逢 冬日的即墨,天空呈现暗淡的灰色,冰冷的微风轻轻吹拂。 楚景贤一身黑色的斗篷站于冰冻的墨河边。他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通红,但依旧俊美得似一幅画,惹得行人不时驻足观看。 “陛下,您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了,天寒地冻当心冻坏了龙体。”夏公公哆哆嗦嗦道。 “臣会派人等在这里,一旦皇后出现立刻来通知陛下。”站在两人身后的秦观言拱手道。 这一次南下,楚景贤带了夏公公、秦观言和碧痕统领,秦观言不明白为何楚景贤不承认楚景晗已死还追封她为皇后。先皇后苏雪凝和兰妃夏芝被打入冷宫,贵妃韩嫣假死离开皇宫随楚景晗的侍卫小棠一起闯荡江湖。如今楚景贤不仅后位空悬,皇帝的后宫更是空无一人,这样的亘古奇闻秦观言真是闻所未闻。 “朕不冷。”楚景贤浑身发冷不得不运功抵御寒冷。 天空慢慢飘下白色的飞雪,楚景贤伸手,在空中不停随风旋转飞舞的雪花最终融化在他的掌心,令他想起昔年那个跌跌撞撞向他跑过来的糯米团子。 “你们回去吧,让朕一个人等等。”这一路走来,他承认自己做的事太过分,利用她、考验她,甚至隐瞒她,但他自问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秦观言问声告退,他走进路边的酒楼,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碧痕统领,可曾安排好?” 碧痕点点头,“不会让陛下受伤。” 秦观言喝了一盏酒之后,问:“你认为皇后还活着?” 碧痕忘了一眼窗下,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卑职宁愿她未死。” 秦观言心中叹道,为景晗伤心的人原来不止陛下一个。 两人望向在河边枯柳下等待的楚景贤,他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 “哥哥,你可是在等一个姐姐?” 一个甜甜脆脆的声音在楚景贤背后响起,楚景贤转身看见一身粉衣的小女孩,长得很是精致漂亮,她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小女孩笑着底了一封信过来。 楚景贤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一时间说不清是难过、开心、还是心酸。 “大哥哥,不必再等了,那个姐姐已经走了哦,你再等也等不到了。” 楚景贤正在拆信封,但听这话似中有话想问清楚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仿佛梦一般。 这时碧痕和秦观言也赶到楚景贤身边,楚景贤望向小女孩离去的方向,说:“刚才那个女孩,你们埋伏的人可跟上去了?” “您放下,臣的人一定会跟紧。” 秦观言看到楚景贤的脸上满是喜悦,那么冰冷的人竟然也能露出这样温暖的表情,着实让他惊讶,这位陛下蛰伏多年,一朝飞天,在自己即位的第二年就甘冒生命危险引出反对他的人并将其一网打尽,心计、胆识和手腕可见一斑,这样一个人又景晗如此深情,可见他也不过是人,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想到这里,秦观言不禁有些伤心,他明白楚景晗是真的死了,他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从柔软变得僵硬,红润的嘴唇变得青紫,那是中毒已深无力回天的标志。 可楚景贤不愿意相信,他认为楚景晗是吃了小棠假死的药,在下葬之后被离开皇宫的小棠和韩嫣带走,他们一起去闯荡江湖了。 当秦观言从楚景贤那儿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极为不可思议,皇帝怎么能相信如此幼稚的谎言?他更愿意相信是楚景晗在死前安排好了一切,但当他看到楚景贤脆弱和希冀的神情,他便明白有时候有些谎言最好不要被揭穿。 皇兄 我们的孩儿可好?你可还好?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长白山看雪,长白山的雪纯净而透明,这儿美得仿佛仙境,没有任何烦恼、担忧和恐惧,原谅我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 小时候冰冷的童年是皇兄给了我温暖,让我可以在战战兢兢的生活里找到一丝安宁,随着慢慢长大,我的人生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我拼尽全力想为自己博得一方天地,可以去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可是这好难,也让我好累,但我知道皇兄可以,那就让我帮你这最后一次。 现在,我正在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田埂之上看农民割麦,在梨花树下看水牛犁田,在山林里面和猎人一起打猎。我认识了很多人,有了很多朋友,他们的笑容很真诚,他们会很热情地帮助我,我开始过得很安心,每天也不再做噩梦。 今年,我从北边来到了南边,突然发现大楚如此辽阔,以至于上面生活的人差别如此之大,世界史如此的有趣,才发现以前四四方方天空下的生活如此局限,原谅我的自私,我还想再多走走。 希望皇兄能让大楚变得繁荣昌盛。 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楚景晗 一年又一年,楚景贤等到的只有眉间一朵淡金色琼花的女子在哪出现的消息,和一封来自于楚景晗的信。 因为楚景晗的牺牲,大楚所有反对新法施行的人得以被清除,皇权得以加强。楚景贤也没有辜负楚景晗的期望,在他的冶理下,大楚迎来了昌明盛世。 “各位客观,这出大戏啊终于结束了,楚景晗虽不算一个好人,但她最终选择牺牲自己去维护大楚的安定,也算是求仁得仁。小人呐故事也讲完了,明天准备去北方长白山看看雪,谢谢各位客观,就此别过,江湖再见。”那蓝衣长褂的书生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最后到底见没见到啊?”台下的人大喊。 “小人也不知道啊。” “你不会编一个么?” “哎呀,编啥编,浪费时间啊。”蓝衣书生把包袱往悲伤一背,扇子往脑袋后一插,迈步离开。 “你会不会讲故事啊?”台下的人嘲讽。 “垃圾,你这样的讲什么书!” “编个结局都不会。” 蓝衣书生也不管人群说什么,径自绕过人群往客栈外走去,刚要走出客栈大门,却发现人群中坐着一个很眼熟的女子,那女子站了起来向他走来。 “你、你是?”蓝衣书生惊讶地张圆了嘴巴。 “安雪真,好久不见,你的变化真大。”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 “走,我们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