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大人又打脸了》 第一章 穿越成一把骨灰 唔··· 温小筠在泥坑里痛苦的挣扎,五马分尸的疼痛,也不过如此。 她终于受不住了,在脑电波里怒喝,“云南十号,你不是说也就是难过一时吗?怎么这么半天了,还这么疼?!” 时空系统顿了两秒,才弱弱的回答,“所有的难过都是一时的吧,痛苦就不好说了。” “你妹~”温小筠恨得简直要疯了,奋力伸直双臂,终于,她的双手长了出来。 温小筠大喜,两条腿扑腾的也更加用力,果然没有两下,她的脚也长了出来。 双手扒开淤泥,双脚用力一蹬,温小筠新长出来的头终于从淤泥里冲了出来!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一阵后,她赶紧鞠了一捧清水洗眼擤鼻子里的淤泥。 差一点,她就要给活活憋死在淤泥里。 就在她尝试着睁开眼睛,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时,前方突然响起一片哗啦的水响。 温小筠猛地抬头,双眼倏然睁大。 平静的河面忽的迸溅开一大片细碎的水花,一个衣衫半褪的长发男子自水中泼剌而出。 那人身上白丝绸中衣早已被河水浸成半透明,乌黑的长发在空中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无数水珠自上飞闪而出,在午后明灿的阳光下,晶闪盈透,宛如无数水晶在空中恣意飞舞。 他身材颀长,没有半点健硕之感。侧对着温小筠,肩膀光润白皙,简直比女人的香肩还要柔美。 眼前的场景仿若一副传世名画,美得叫温小筠一时间都忘了呼吸。 就在这时,一把锋锐冰寒的尖刀忽然抵住温小筠的脖颈,“什么人?!” 那人声音比刀锋更冷,干哑尖细,堪比变了声的绵羊音,听得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温小筠又惊又惧,一脸懵比。 发生了什么?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个情况? 事情其实是这样发生的。 两个小时之前, 温小筠睡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团绿色灰土。 就在她不断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梦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机械男声。 “宿主大人,请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您已经顺利穿越进漫画世界,正式开启《自己救活自己,不求人,嘿,就是不求人》的副本任务。” 温小筠:··· “所以我这,这是魂穿了?” 时空系统:“虽然类似,但并不是魂穿。” 温小筠有点想哭,“那一会我是要穿到什么废柴娇小姐的身上吗?” “第一,目标人物不是女性。 第二,目前已经穿越完毕,只是有点失误,穿越时机晚了半刻,穿越目标人物被人杀害,烧成了一把骨灰···” 一株懵逼小草从温小筠头顶长出来。 半秒之后,一团熊熊的怒火自温小筠的头顶瞬间腾起,她咬牙切齿的问,“所以我穿成了一把骨灰?” “人类的脑电波拥有独特的磁场能量。喜怒哀乐,每一种情绪都有自己独特的能量。” “所以这跟我穿越有毛线关系?”温小筠埋头寻找着杀死时空系统的方法。 “人类拥有这种能量,而宿主笔下世界里人类也拥有同样的能力。“ 温小筠猛地抬头,啥,啥意思? “我笔下世界根本就是虚构的,那些角色怎么可能有有能量?” “除了宿主大人原本的世界,宇宙中还存在着无数的位面空间。比如一粒沙,在这里就是普通的一粒沙;可是对于那粒沙子里的微观世界,就是另一个鲜活的位面空间。 无数的沙砾微尘,每一个都有独立的世界,里面生活着各种各样不同的生命,存在不同的环境。 位面之间相互影响,相互牵制。 其中最奇特的一种影响就是不同位面的生物会互为神明造物主。 比如宿主大人的世界,每一部文学作品、视频、音频、甚至是一幅画,一首曲子,都能影响一粒荒芜的‘沙砾’产生一个全新的位面空间。” 温小筠目瞪口呆。 “设定不合理,弃坑腰斩的作品也会衍生出独立的世界,却是混乱的世界,里面的人生活在无尽的厄运之中。那些人们就会对造物神产生愤恨怨念。 怨念一旦大量汇集,甚至会穿越时空,危及健康位面的平衡。 这时时空管理局就会惩罚那些造物者,直到怨念解气,可以自行消散。” “什,什么样的任务?” “履行那些人们对您诅咒,穿越到狗血玛丽苏诱文,遭受惊尽人亡的悲惨命运。” ------题外话------ 1v1,双洁,沙雕风超级可爱的破案文文,跪求友友们收藏点击投票票~~ 作者菌,菌紫茶在此打滚撒娇拜谢各位最可爱的友友(づ ̄3 ̄)づ╭?~ 第二章 比女人还美的白衣男子 温小筠无比凄惨的嘤嘤哭,“不要那么凶残好不好,我现在就回去把所有作品修改一遍,要是真把我整死了,他们的世界才真的没救了好不好~~” 系统沉默了半秒,忽然开口:“三分钟之内去到河边滚起足够的泥土,混成人形,还能通过时空缝隙残留的气息,把您原来的身体引渡过来。” 系统话还没说完,泥坑里的绿灰土团便嗖地一声直直射出,箭一般的直冲树林外面的长河! 温小筠心酸泪目,不论真的假的,先赶上这个两分钟再说啊~ 好在她这团骨灰不是寻常骨灰,飞起来速度还是非常惊人的,半分钟不到就冲进了那条闪着粼粼波光的美丽母亲河。 “涉水不能太深,要选在水岸相交泥巴最多最新鲜的地方。”系统好心的提醒。 温小筠挑准一处淤泥最丰沛的浅水区,一头扎了进去。 即便是变成了一把骨灰,温小筠还是感觉到一种头盖骨被撞碎般的锥心疼痛。 于是,经过泥地里的一番挣扎,事情的发展就回到故事最初,温小筠从泥里钻出,一眼撞见白衣美男破水而出的奇妙场景。 当然,如果没被人用刀抵住脖子,那感受应该会更加美好一点。 刀刃锋锐无比,脖子都被豁开一个小口,淌下一滴晶圆的血珠儿。 温小筠疼得嘶了一下,这究竟是神马情况?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装出很镇定的样子,侧眸感受着后面人的气场,没有说话。 不是因为她冷静,纯粹是怕说错话直接被杀~ 她这莫名其妙的动作落在后面持刀人眼中,却是一种叫人摸不清底细的深不可测。 公鸭嗓的持刀人本是一等一的高手,方圆三丈之内的动静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尤其是这块水岸,更是再三检查过,确认不会有任何人潜伏隐藏。 主人下水之后,他便背对河面,站在岸上小心警戒。 可就是这样,在主人出水最关键的时刻,身后竟然突然钻出一阵人声。 这一惊可把他吓得不轻,若是主人受到半点伤害,赔上他全族性命都不够。 更叫人吃惊的事,这个刺客直接是从淤泥里钻出来的。 他早就检查过那块浅滩,河水清浅,河岸平整,根本没可能藏得住一个大活人。 逃得出他的耳目,避得过他的检查,此人一定是个不世出的高手。其功力怕是远在自己之上。 想到这里,持刀人额上汗滴就滑了下来。 偏生对方对他的威胁又全然不在意一般,脖子被割开都毫不动容,平静如常的错开视线,倒叫他更加警惕起来。 难不成这个淤泥刺客在酝酿着什么绝杀大招? 他不觉攥了攥刀柄,屏住呼吸,眼珠儿一错不错地盯着前面淤泥人。 事实上此时温小筠的真相是: 她正在脑电波对着系统奔溃的大声咆哮着,“坑爹系统,这块地方不是你给我指的吗?怎么前面有人洗澡,后边又有保镖凶神恶煞的要砍我?” 而此时的系统,静默一片,没有任何回音。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人间不值得,系统不可靠~ 行走江湖,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不挨刀~ 温小筠急急调转思路,思考逃脱的方法。 水里的帅哥和后面是杀手看到她淤泥变身的画面了吗? 万一看到,她该怎么解释? 会被当成妖怪抓去炼丹吗? 要是没看到,她又该怎样表白才能叫人相信她只是个无辜的路人? 河水中的白衣少年也意识到了岸边的异常,侧头回眸,审视发生的意外情况。 温小筠的目光不自觉游离,恰好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他目光清冷,双手迅速拢起滑落肩头的衣衫。 温小筠心脏不觉一紧。 那人一袭白衣,上方是湛蓝的天空,身下是清澈柔软的水波,干净清透的阳光从他绝美的轮廓斜斜透过,曳出一串梦幻的光晕。 真像一尊由温润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仙子精灵。 不过这美好的画面没持续三秒,就被那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 温小筠和她后面的持刀人都被吓了一跳。 “公子——”持刀人声音急切,似乎恨不能马上飞身过去。 白衣男子一手按压着额头太阳穴,一手死死揪住衣襟,咳得满脸通红,痛苦的半弯了身子。 温小筠目光一霎,瞬间抓住持刀人注意力被分散的难得机会,身子一歪,避开致命的刀刃躲了出去。 持刀人大怒,却又担心自家公子,终是拔开脚,一面脱下身上外套,急急奔向前方,算是暂时放过温小筠一条狗命。 温小筠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可是一转脸却发现岸边又出现了几个带刀男人,身上制服与刚才挟持她的公鸭嗓一模一样。 杀气腾腾的将她所有逃生路线全部堵死。 看来刚才的公鸭嗓肯放过自己,并不是顾不上,而是后面还有援军。 自己半点武功没有,更没啥外挂金手指,硬闯过去基本等于主动送人头。 温小筠倒抽一口凉气,果断转身,朝向水面白衣男子方向站定脚步,大脑飞速转动,努力寻找着自救的可能。 在这种绝对敌强我弱的绝境里,要找出自救的方法,就要找出对方的弱点。 而要找出对方的弱点,就要找出他们的想法和目的。 温小筠双眼忽的一亮。 她出现在岸边淤泥里,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实体,而那白衣男人出现河水中又是为了什么? 洗澡? 这里分明是深秋节气,温度很低,对方一看就是个病秧子胚子,又身份尊贵,应该不会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洗澡。 那他泡在水里又是为了什么?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温小筠就看到了岸边篝火上架着的砂锅、白衣少年微红的脸颊,咳嗽时死死按压住太阳穴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温小筠思量的间隙,后面一众带刀侍卫已经奔袭到她近前,纷纷拔出刀来,将她团团围住。 危机时刻,温小筠身为几十个漫画世界造物主的自尊滕然而起。 自己怎么也是个资深漫画家,对于这些漫画世界来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既然是神又怎么能慌张呢? 想到这里,她彻底镇定下来,学着刚才白衣公子的模样,将侍卫们冷眼环视一圈,不慌不慌的对白衣公子的方向揖手躬身,缓缓开口。 第三章 你忽悠谁呢?! 温小筠朗声说道: “这位兄台,在下本是在此处练功的,无意惊扰兄台。不过相逢即是缘分,如今见兄台深受头痛之症困扰,心中不忍,愿献上一方秘药,可解兄台之忧。” “放屁!”刚才割过温小筠脖子的公鸭嗓回头狠狠啐道,“哪有人在泥坑里练功的,你分明是埋伏在淤泥中欲伺机行刺!” 他此话一出,周围侍卫手中长剑齐刷刷出鞘对准温小筠。 温小筠微微一笑,她现在已经肯定自己变身的吓人画面没有被他们任何一个人看到。 没人看到,那就好办了! 她挺直胸膛,背负双手自信说道:“这位朋友,在下只问个问题,之前在下栖身此地,诸位英雄可有一人发现?” 公鸭嗓一时语塞,脸腾地赤红一片。 周围侍卫也都相互看了一看,迟疑惭愧的没有答话。 温小筠唇角微勾,“如果要刺杀,我又何必要从泥中出来? 在淤泥中都能待,悄然游进河水中自然更是容易,若是想要刺杀,直接潜入河水中对这位白衣公子直接出手不就好了? 何必呆呆傻傻的从泥里突然钻出来,又怎会被突然从河水中出来的白衣公子吓了一大跳,懵懵懂懂的愣在原地?” “这···”公鸭嗓侍卫十分惭愧的回头看了一眼白衣公子,再也嚣张不起来。 温小筠欠身一笑,见好就收的放软了姿态,“其实也不怪各位英雄们误会,在下这淤泥功法实在是偏门了些,世人鲜少有人知。英雄们质疑也是正常。 而且在下潜在淤泥中时耳目五官也是封闭着的,无法知晓外面的变化。如此才突然出现,唐突了贵人,实在不是我本意,在此向诸位致歉了。” 说完温小筠一揖到底,“其实想想,这一切应该都是这位白衣公子的福缘。 上天知晓温某人这里恰好有根治头疾的方子,便在冥冥中叫温某人选了这块地练功,专等到贵人出现献上秘方。” “哪,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公鸭嗓侍卫满心的戒备并没有因为小筠的话真正放下,仰起头涨红着脸,气急对一干侍卫喝道:“先拿下,反常之处日后再细细审问!” 温小筠眉头微皱,抬起头来冷目对视公鸭嗓,“缘分多么玄妙,若有人无礼半分,这难得的福缘也就算散了。人若以礼相待,我必以礼还之。人若无礼于我,我又何必献出无人知晓的良方?” “你——” 公鸭嗓刚要骂呵,就被旁边咳嗽稍微好些了的白衣少年抬手制止。 “好了,”那少年略略站直身子,语声轻缓,“不要失了仪态。” 公鸭嗓立刻住了嘴,恭敬的弯腰扶住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转向温小筠,脸上虽有疲态,仍礼貌一笑,“白某也有一事想请教少侠。” 温小筠大方应允,“兄台不必客气,有话但讲无妨。” 只是心下她却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这白衣公子外表虽然看着十分的娇弱柔美,但是她总觉得他那美丽的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莫测深沉的寒光,叫人莫名感到一种压迫感。 接下来的每一句回答,她可都要谨慎了,保不齐,他就要问出什么要命的事来。 第四章 缘分啊缘分 “请教尊姓台甫?”白衣少年声音清朗。 温小筠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虽然穿越漫画不像正史那样严谨,她还是做了很多资料铺查工作。 所以一般古代用语,她还是知道的。 就比如这个台甫,就是问你姓名的意思。 她再度揖手施礼,笑盈盈着刚要回答,脑电波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宿主大人,忘了提醒您,之前那团骨灰的身份就是您现在的身份,名字一样。您刚刚被人刺杀烧成一把骨灰,安全起见,名字还是保密吧。” “卧槽——”温小筠一个没忍住爆了粗口,果然是坑爹系统,她刚才早就把姓氏说了出去,坑爹系统这会儿才想起来提醒,真是坑死爹爹没商量。 “?”白衣少年疑惑抬眸,“恕在下耳拙——” 温小筠伸手一摆,心虚的赶紧打断了白衣少年的话,皮笑肉不笑的尬聊道:“我是说我叫舞草,免贵姓温,全名温舞草,舞蹈的舞,青青草原的草。” 说完,她暗自抹了把汗,暗喜自己的应变能力,乍一听舞草还是挺好听的,小筠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少年爽朗一笑,拱手揖礼,“在下白玉寒,单字一个鹜字。‘白云一片去悠悠’的白;‘玉暗蛟龙蛰,金寒雁鹜飞’的鹜。” 温小筠刚才的沾沾自喜瞬间云去千万里。 比起人家的出口成章,自己“舞草”的水平基本等于文盲级别。 少年似是话说的多了些,身体不胜虚弱,轻咳了两声又继续问道,“要看出白某有疾并不难,难的是一眼确认是。” 温小筠心头一凛。 这个白鹜表面上人畜无害,实际上一句话就问到要害处。 不过这等小问题,根本难不住温小筠。 虽然诗词素养比不过白鹜,却毕竟是当红漫画家,什么人设什么台词,张口就来。 “白兄可听过淤泥可以养生的说法?” “淤泥还能养生?你咋不说能直接上天呢?”公鸭嗓护卫差点没给气笑了,“我说你这个小黑孩,要骗人能不能找点靠谱的说辞?” 温小筠并不恼,“温某修习的这门医术和别处不同,都是世人鲜有听闻的。不过虽然小众,也确是医术无误。 刚才我见白鹜公子脸颊潮红,病发时,太阳穴头出锥痛不已。又瞥见岸上煮着药壶,猜想应该是发热又头痛难忍涉冰水缓解。。” 公鸭嗓一听温小筠说得条条是道,急急追了一句,“我家公子患病多年,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偏生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黑孩就有办法?” 温小筠撇撇嘴,“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这段缘分,白鹜是相信的。”白鹜笑着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公鸭嗓侍卫恭顺的低下头不再多言。 温小筠抬手打了个响指,“那就开始制药吧。” 白鹜疑惑的打量她一遍,“舞草兄身上可是有什么珍贵草药?” 温小筠将目光转向旁边,定格在河岸一排柳树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五章 哭唧唧,变成男人? 数小时后,白鹜的一干侍卫围着埋头进一堆瓶瓶罐罐的温小筠,看得目瞪口呆。 那些瓶瓶罐罐都是从自家队伍里借来的,砸烂的杨柳树叶是从河堤树上扒下来的。 最后和碎树叶一起熬制的汁液,也是他们自家的酒水蒸过后提取的。 与此同时,一起进行的还有和木炭一起蒸的醋,也是他们携带的。 唯独有一种,不是来自他们的车队。 那就是冰。 他们眼见温小筠在河岸周围寻找了很多石头,最后寻到一块泡在水桶里竟然结出了冰。 这一系列操作看得他们眼花缭乱,惊讶不已。 “说是什么偏门的医术,我咋看着这黑小子修炼的是道术啊?”一个侍卫小声嘀咕。 “我看是法术。”另一个侍卫一脸沉重。 “别不是什么妖术吧?”第三个汗都下来了。 不过他们的主人,白鹜白公子坐在旁边的交椅上神色泰然,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他们几个手下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温小筠气喘吁吁的研制出了大略的阿司匹林。 她一边抹去额角的汗,一边看着辛苦的实验成果暗暗庆幸。 根据白鹜的病症,她已经推算出他的病应该是发热性的神经性头痛。 最快速有效的药物就是阿司匹林。 幸好她是一个敬业的漫画家,在涉猎穿越题材之前,就把现代技术如何运用到古代仔细研究了一遍。 在原来的世界,为了熟练研发出土方阿司匹林、青霉素等稀缺药物,她可是实验了很多次呢。 恩,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对,不想当科学家的文科生不是好漫画家! 她小心翼翼的端起自己的劳动成果,走到白鹜面前,“白公子,每当病发疼痛难忍时吗,服用此药即可,制药的方法,舞草已经记下来并且全部交给了您家护卫。多多实验几次,比对着方子上的验收方法,就能长期使用。” 虽说这个方子完全可以叫温小筠在古代发家致富,但是现在小命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保密方子,无异于自讨苦吃,索性就大大方方拿出来,以示诚意。 此时的白鹜已经束起发冠,更换了干净锦衣,坐在一把雕工精湛的红木交椅上,望着温小筠淡淡浅笑。 公鸭嗓侍卫第一个上前,伸手攥住温小筠的手腕,冷笑道:“烦劳舞草公子演示下此药如何服用。” 温小筠也不生气,用勺子舀了一份剂量,仰头服用。 又喝了口水后,抹抹嘴,耸肩一笑“就这么服用,很简单。” 公鸭嗓这才小心结果,保险起见,自己又拿了个勺子尝过确定无毒后,才转而献给了白鹜。 “这一番,委实辛苦舞草兄了。”白鹜站起身颔首一笑,而后依样服用。 “所谓不打不相识,一场误会倒令白鹜结识了舞草兄这般世外高人。”白鹜说着,给一旁的公鸭嗓递了个温和的眼色。 公鸭嗓立刻拿出准备好的钱袋子,恭敬奉上。 温小筠喜笑颜开,“舞草为公子献药是公子的福缘,公子雪中送盘缠,就是舞草的福缘。舞草谢过公子。” 白鹜抬头看了看大河尽头最后一抹红亮的余晖,目色沉沉,“这荒山野岭的,本是一定要约舞草兄一同前行的。只是白鹜此行十分凶险,仇家一路追杀,约舞草兄同行,无异于害了舞草兄。” 温小筠十分有眼力见的接过话茬,“我这种山野村夫本就是大山的孩子,常在野外露宿,白鹜兄不必担忧。 白鹜望着温小筠温柔一笑,随后便带着众人走向马队,径自离开。 眼见一场危机彻底解除,温小筠长长呼了一口气。 野外求生可难不住她这个当红漫画家,阿司匹林和青霉素都能制出来,野外生存什么的更是手到擒来。 不过在这之前,温小筠决定先借着最后一点余晖的光亮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几步走到河水边,清凉的河水倒影出一个浑身是泥的古装少年。 温小筠左右看看,恩,虽然脏了些,脸和身体还是以前的,就是打扮变了。 等等!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坑爹系统说现在的她就是那堆骨灰本人了,而她现在的装束分明是个男人。 也就是说··· 温小筠二话不说,挥起双手就开始检查自己的重要部件。 ------题外话------ 没有收藏啊~没有评论~菌是一颗哭唧唧的小草~ 跪求评论吖,跪求票票,菌菌是一株无人理睬的小草~~ ╥﹏╥...╥﹏╥...╥﹏╥...╥﹏╥... 第六章 突现绣春刀 上下一阵乱扑腾过后,温小筠才确定,该在的都还在,不该在的一样没多。 她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女性的性别特征都还在。 不过这么一扑腾,她才发现原来在古装衣服下面,还保留着穿越前的现代装束。 看来外面这层衣服就是骨灰变的了,外面都是泥水,里面干干净净,半点没脏。 咦?这是什么? 温小筠摸着口袋突然摸到了一件异物,掏出来一看,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那是一个方正的纸盒,中英文标注了几行字。 aspirin 阿司匹林缓释片 “宿主大人,只要积累十万善念分,您就可以消除怨念,回到原来的世界。” 脑电波里,坑爹系统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达成积分的任务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找出这个世界的男主,与他顺利完成主线剧情。 第二部分,洗怨禁暴,侦破足够的凶案,积累善念分。” 刚想骂人的温小筠立刻满脸问号,“等等,云南十号机,之前不是说要我到玛丽苏诱文里去受苦吗?现在怎么又成了悬疑破案文了?” “呃,”坑爹系统微微迟滞,“由于系统故障,没能把您送到原定地点,中途进入了这个悬疑漫画世界。如果宿主大人强烈要求执行原来命令,云南十号也可以重新启动程——” “不必了!”温小筠果断拒绝,“像我这么高智商又纯洁的孩子,穿进无脑诱文还不如直接挂掉。这个世界我混得挺开,就这里了。” 坑爹系统松了口气,继续介绍说:“现在讲解宿主大人新身份背景。 这里是架空王朝,凤鸣朝时期。 宿主大人本名温珺紫,字竹筠,十八岁,是京都推官世家温贤次子。 更是凤鸣朝第一名的少年天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识渊博,协助其父破案无数。” 温小筠捏着下巴皱起眉,“第一天才?这个人设有点难为人啊,虽然我这个漫画家知道很多事,涉猎悬疑剧情这还是头一回。有什么外挂辅助我吗?” “宿主大人是被怨念发配来受难的,外挂金手指不存在的。”坑爹系统无情打破了温小筠的幻想,继续讲解,“一月前,温家因得罪权贵,被锦衣卫屠了满门,只逃出温竹筠一个人,东行投奔温贤义弟。 不幸的是,逃亡路上被锦衣卫追上斩杀,一把火被烧成了骨灰。 以上就是背景提要,还有一项注意事项。 那就是为了维护世界平衡,宿主大人必须稳住温竹筠这个人物的人设,不能自创身份,否者所有积分都为无效。 另外宿主大人的衣衫都是温竹筠原有的,他行路的包袱就在之前淤泥地里,里面有他伪造的身份证明,一些实用工具,宿主大人可以自行取用。” 温小筠恨恨的翻了个白眼,“那我到底是什么角色?男一二,还是女一号?” “抱歉,这个不在本系统回答范围,云南十号在此预祝宿主大人早日完成任务,早日回归故里。再见。”说完,时空系统就像是心虚一般,逃跑得无影无踪。 温小筠一听就急了,“喂,你个坑爹系统半路撤退是几个意思?” 可是脑电波里早已寂静一片,再没有任何回应。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她这才算终于认清,自己是被发配来受苦的无情现实。 可是再怎么诅咒坑爹系统也没用了,她重又回到变身的淤泥地,找出温竹筠的包裹,找到一把小砍刀。 于是温小筠便一边含着眼泪儿,一边寻找合适的小树砍,给自己制作一个简易窝棚起来。 没多一会的功夫,温小筠便砍了七八棵小树,按照荒野求生贝爷教授的方法,搭了个一人高的圆锥形简单小窝棚。 温小筠看着朦朦夜色中的原始小帐篷,满意的拍拍衣衫上草木屑。 剩下的就是在窝棚正面搭一堆篝火取暖加驱虫避野兽了。 这一次温小筠十分机灵的先摸摸衣服口袋。 她可不想费好大劲钻木取火之后,又在口袋里摸出一支打火机来了。 事实证明,吃一堑长一智绝对人类文明进程中的重要经验智慧。 温小筠果然摸出了打火机。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后,就开始团树枝点火。 终于一大团跳跃的火焰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她眼前的世界。 温小筠抬起头,刚要满足的检查下周围环境,一圈手执利刃的锦衣杀手便整整齐齐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吓得一哆嗦,打火机从手中跌落。 虽然是架空王朝,那些闪着寒光的冰刃她却是认识的,修长弧圆,一刀即可斩落骏马首级的銮带绣春刀! ··· 此时数十里地之外的官道上,一队高举着火把的骑士护卫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平稳驰过。 马车内,一个青年侍卫正在给一位白衣公子按摩手臂。 青年侍卫恭慎抬眼,容貌惊人的白衣公子正半倚在床榻,闭目养神。 侍卫试探开口,“郡王殿下,那黑脸小子分明就是个可疑之人,您金枝玉叶之躯,何以要去试那等不入流的野药?” 郡王白鹜唇角微勾,“野药却比多少名药都对症。” 公鸭嗓侍卫顿了一下,赶紧低下头,“殿下慧眼,属下自愧不如。” 白鹜双目幽幽睁开,望住侍卫冷冷一笑,“我用他的药,却不是因为对症有用。” 侍卫疑惑,“殿下此话何意?” “温舞草不是真名,”白鹜目光越发冰寒,“温竹筠才该是他的真名。” 侍卫猛地一惊,“殿下是说锦衣卫们谎做了官报?” 白鹜嗤然一笑,没有回答。 侍卫双眼惊疑不定的转了转,终于想到了什么,“温竹筠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如今又遭遇大难,殿下是想借此时机招他如麾下?” 白鹜轻轻阖闭双目,懒懒的道:“想要我担那许多风险,只是这一点雕虫小技可远远不够。他若活得过今夜,才算有些真本事。” 青年侍卫双眼一亮,恍然道:“是了,这一次南北镇抚司都有人出手,官报的是北边的,只一把火烧没了这样的说辞可是糊弄不了南边的。 南镇抚司的核查今夜怎么也该到了,温竹筠一个小屁孩,纵然贿赂得了北镇抚司,也对付不了南边的。今夜之后,恐怕他真的会成为一把骨灰!” 第七章 黑森林里的白雪公主 深夜的荒野河边, 温小筠半蹲在篝火后,看着面前一拳杀气腾腾的锦衣卫杀手们,眼珠缓缓动。 空气仿佛凝结一般的沉重,只有篝火发出噼啪的燃裂声,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脏上。 温小筠吞了下口水,挤出一丝尴尬笑容,“诸,诸位英雄,你们是要问路吗?” 心里却是懊恼得不行。 刚才为什么要把脸洗得那么干净,杀手们不是都把温竹筠杀成一片骨灰了吗?这会儿怎么又来一回? 跟文质彬彬的白鹜,她还能讲讲道理,可是遇上这帮杀手兵,十张嘴她也说不清啊~ 为首的锦衣卫面色一寒,对旁边人冷声道,“北边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烧成灰的人都能复活,呵!” 旁边锦衣卫迈前一步,盯着温小筠,目光贪婪的舔了舔嘴唇,“若是把这头颅直接甩到北边的面前,可就好玩了。” 温小筠双目瞳仁惊惧一缩,浑身汗毛森森炸起。 她投降般的举起双手,怯怯的后退好几步,笑得比哭都难看,“英,英雄,你们肯定认错人——” 未等她话说完,痞笑的那人刀影闪闪一晃,就朝着温小筠面门凶狠扑来! 温小筠眸光一凛,顺手抛出早就摸出来的两个小瓷瓶,狠狠砸进火堆里。 只听嘭地一声,篝火堆瞬间腾起两米多高的焰火浓烟,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刺激气味。 几个锦衣卫顿时惊觉掩住口鼻,可还是晚了半拍,被呛得鼻涕眼泪一大堆。 而扑身飞过篝火堆的锦衣卫就惨了,被轰飞五米开外,炸得血肉模糊,滚在地上凄厉哀嚎。 几个锦衣卫立刻乱做一团,躲避的躲避,救人的救人。 为首的那人最冷静,左臂衣袖堵住口鼻,右手急急挥开浓烟,火堆后面的温竹筠早已不见了踪影。 “该死,”他恨得一双眼睛赤红暴突,“他跑不远,搜寻所有痕迹,给我追!” 而此时树林深处,温小筠正在上气不接下气的疯狂逃窜。 小的时候,她就是最怕黑的,听到白雪公主孤身在黑森林飞奔,她就特别为白雪公主害怕。 黑夜里妖魔鬼怪一般的树枝巨石,各种眼睛闪着绿光的毒蛇猛兽得多可怕啊。 要是换成她,别说拼命狂奔,不当场吓尿都是便宜的。 可是现在真叫她看到了一群杀手,什么暗黑森林,毒蛇猛兽,一概都被扔到脑后。 飞奔的温小筠相信,就是真的撞到鬼她都不害怕。 一切都没有逃命重要! 要不是她天生是个小机灵鬼儿,什么时候都给自己留一条后手,在给白鹜制作土方阿司匹林时,特别多做了些硫酸、提纯酒精出来,现在就已经是死尸一具。 危急关头,她先在火堆里砸碎酒精,再把硫酸砸到生了锈的锈铁工具上,瞬间引爆,她再趁乱逃跑。 不过温小筠并没有得意多久,侧后方便跑来唰唰跑来一个黑影。 跃步跨巨石,侧身闪避黑林木,那身姿,那动作,简直堪比未来跑酷世界冠军。 温小筠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锦衣卫真的不是吃干饭的。 几乎只在眨眼的功夫,前后左右就围追上来四个人。 绝望之下温小筠一个踉跄,脸着地的摔了个大马趴。 第八章 多么痛的领悟~ 唔··· 温小筠疼得眼泪都崩出来了。 为首的锦衣卫嘴角得意翘了翘,一个跃步便蹿飞到温小筠面前。 微弯的绣春刀倏然出鞘,忽地劈开沉沉的夜色,冷冷抵住温小筠后脑,轻笑,“怎么不逃了?” 温小筠只觉得后脑嗖地一阵阴风起,即便不回头,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凶悍的杀气。 参照温竹筠被烧成一把骨灰的经历,她能肯定,这帮子杀神绝对不会给她半点生还的机会。 她头皮一阵发麻,四个绝望的大字便出现在眼前——我命休矣。 眼泪直接掉下来,刚穿越就要挂机,真是好惨呐~ 锦衣卫眼底寒光陡然一凛,手中利刃便毫不留情的劈了下去。 直觉叫温小筠紧紧闭上双眼,然而等待的疼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只有噹地一下金属的撞击声一场清脆响亮! 温小筠眉头紧蹙,那声响近在咫尺,尖锐得差点刺破她的耳膜。 不过瞬间的刺激之后,周围再没有半点声响。 温小筠缩着脖子等了好久之后,才试探性的抬起头来,检查周遭情况。 夜晚的密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乍一下什么也看不清。 视线移转间,一团暖亮的火光忽然跃动着浮现在幽深的黑暗中。 温小筠屏住呼吸,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火光曳动,恍惚间勾勒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温小筠瞳仁微缩。 那个人一袭黑衣,手拿长弓,背负箭筒,脸上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迥然幽深的眼睛,静静的盯着他。 温小筠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趴在地上,这个人显然不是锦衣卫。 对了,那些锦衣卫呢? 温小筠赶紧顺着火光往四围寻找下去。 锦衣卫们都横死在地上,要害处都插着一支白羽飞箭。 我去! 温小筠被吓得直接蹦了起来,只从这些锦衣卫的对待意外情况的反应与追击速度就能看出,都是训练有素,武功上乘的高手。 怎么会都在一眨眼的功夫,齐齐被人做掉?难道真的遇见鬼了? 不对,这里是悬疑漫画世界,不是灵异。 “少,少侠,”温小筠怯怯后撤两步,尽量舒缓嘴角肌肉,扯出一点不那么尴尬的笑容,“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敢问少侠哪里人——呃——” 后面的话,温小筠再也没能说出,倒不是黑衣人打断了她,而是黑衣人直接打了她~ 温小筠只觉得后脖颈骤痛,眼前一黑,便再度脸朝地的直直扑摔下去。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满脸泥巴枯树叶的温小筠眼泪流下来。 没有英雄救美,四目相对的浪漫氛围,也没有摔倒之际,帅哥及时伸手揽入怀的暧昧色彩,悬疑漫画的风格果然跟言情漫画不一样~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痛到温小筠再度睁开眼睛,仍然心有余悸。 “筠儿···”一声哀婉的女声忽然响在耳畔。 温小筠侧头一看,只见一位浑身缟素的美丽妇人正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满眼关切。 “筠儿不急,慢慢来,先别动。”素衣女子急急按住温小筠,满目关切。 第九章 不要变成男人~ 温小筠暗暗吃惊,古代历来重视男女大防,这美妇人年纪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若不是亲近之人,肯定不能这样没有忌讳,直接上手搀扶。 可是自己对温竹筠的记忆没有半点印象啊~ 温小筠一面在心里诅咒着坑爹系统,一面硬着头皮拿出纯爱漫画家的看家本领,顶着一脸纯洁无辜表情,茫然无措的问,“这···这是哪里···我···我又是谁···” 气若游丝的说完这一句,她两眼一翻,呃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沉寂了许久的脑电波终于发出声音,“宿主大人,您的演技也实在是太浮夸了。” “你还知道出来!”温小筠在脑电波里愤怒咆哮,“赶紧给我原主的所有记忆、人物关系。” 系统尬顿了一下,才弱弱的回答,“宿主大人,云南十号这次来是要补上一个小漏洞的。” 温小筠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不是才穿越吗?怎么就有bug了?你这个系统到底靠不靠谱?” “百分百靠谱,只是由于之前时空隧道中发生的意外车祸,导致宿主大人您被碰撞的偏离原来轨道,撞进了这个空间。 意外不仅导致您穿进了一个男性目标体内,更赶慢了半拍,穿越时目标已成骨灰。 无奈之下,只能召唤来您的本体。 可是这样一来,就改变了宿主大人您原本成为男性角色的设定···” 温小筠只觉得心头狂奔过神兽十万头。 原本对于穿越到骨灰上,她还怨念满满。 现在看来,若不是那一团骨灰,她就要彻彻底底的成为个男人。 她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时空系统仍在继续解释,“按照要求,宿主大人必须完成被穿越者的人生目标与时空任务。身份一旦被戳穿,就不能完成目标人物的人生任务。 所以云南十号被告知赶紧来修补这个漏洞。” 温小筠:··· 她差点就忘了,自己装晕接下来就要看大夫。 而一看大夫,自己女性的身份八成是要被戳穿了。 “如果我被戳穿了身份,会有什么后果?” “永远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温小筠打了个哆嗦,“那这个漏洞要怎么补?你不会要真的把我变成个男的吧?” 她可是个百分百直女,变成男的,她怎么谈恋爱? 怎么品男色? 虽说古代也有断袖之痞吧,可是那男男的画风,也是她永远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她更接受不了站着方便,而后抖一抖的惊悚画面。 不要,不要,她不要变成男人!!!!! “宿主大人多虑了,改变身体这种事,难度太大。我们的办法是,给您一件可以隐藏性别气场的衣服,也就是您身上这件古代外套。只要穿着它,旁边人就不会对您的性别产生质疑。” 温小筠在脑电波里抹了把汗,还好还好,时空系统还不算最坑爹。 “另外,由于这件空间伪装性别衣服造价高昂,会收取宿主大人您1000积分,”时空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而现在宿主大人的积分为零,所以只能试用时空外套6个小时的体验期。” 温小筠皱眉,“就只能再穿6个小时?” “呃···严格来说,只能再穿十分钟,自打大人您从淤泥变身出来,就已开始计时。” 温小筠双眼蓦地睁大,什么? 那不是马上就要露馅了! 第十章 可疑的伤痕 白衣美妇人看到温小筠猛地睁开眼,立时紧张的唤出声,“筠儿,还有哪里不舒服?” 温小筠本能的选择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要赶紧想出个应对措施才行啊——啊~啊~啊~ 小算盘还没打完,后半截她就哀叫出了声。 又吃痛的睁开眼睛,原来是那美妇人眼看温小筠又要晕厥,急得一把就掐住她的人中,还不忘冲着门外呼喊,“老爷,大夫还没来么,快点!” 温小筠没想到那柔柔弱弱的妇人竟会有这么强的手劲,疼得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本想装昏迷偷听下他们的谈话,判断下和这里的关系。更没想到人中会遭受如此酷刑。 门口就响起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还有个男人急切的话声,“夫人莫急,诺儿去请了,马上就来。” 温小筠又呃地一声睁开眼。 身上男人外套马上就要失效,再装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白衣妇人察觉到温小筠重新转醒,眼泪扑簌簌跌下来,“筠儿我可怜的孩子,总算逃出来了,放心,到了这里就是到家了~” 温小筠动作自然的伸出手,把死死掐住自己人中的手拿开,一面装出茫然无措的样子,“这位婶婶是~” 妇人水盈盈的眸子瞬间睁大,无比受伤的悲泣道:“筠儿,我是你的小姨呐,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脑电波里的时空系统及时为温小筠补上了人物关系:“这位夫人名叫皇甫涟漪,是你母亲的表妹,比亲生姐妹关系更近。她的丈夫鄞乾化在兖州府任兖州推官,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育有一儿一女,其中儿子叫做鄞诺,也就是你的表哥,聪慧要强,只比宿主大人的温竹筠弱一点点。 由于鄞乾化一直分派在外省任职,温鄞两家已有七年未见,与宿主大人并不算熟悉。” 温小筠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时空系统的判断,这一家子人该是可以信任的。 “啊,小姨?”温小筠眉头微蹙,演技十分在线的表现出一副大梦初醒般的模样,“小姨,筠儿想起来了,筠儿没事,只是我家爹爹和娘亲···” 话未说完,温小筠的眼泪就扑簌扑簌掉个不停。 “筠儿不怕,小姨都知道···”皇甫涟漪把温小筠紧紧拥进怀里,扶着她的背泣不成声。 温小筠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了床边。 那男子身形清瘦,浓眉大眼,脸型方正,一看就是温竹筠那为人正直的小姨夫,鄞乾化。 看到他,温小筠就知道等到大夫快要被请进来了。 如果再不想办法拖延,叫大夫识破女儿身可就糟了。 急中生智下,她挣扎着直起身,紧紧握住皇甫涟漪的手,“小姨,筠儿没受伤,不用叫大夫。” 皇甫涟漪一听忙抹了把眼泪,摇头否定,“筠儿刚才都不记事了,定是头部受伤了,叫大夫好好看看,没事最好,有事也不会耽误。” “之前头痛,只是叫人打晕了,这会儿筠儿已经缓过来了,”温小筠认真解释,“现在追杀筠儿的人还有许多,没事尽量不能见外人,以防走漏了消息,给小姨、姨父招祸。” 皇甫涟漪本来还要坚持,一听温小筠被自己人打晕,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叫小姨看看,打了哪里?” 说完,她便伸手去够温小筠的后脖颈。 后面的鄞乾化也皱起了眉头。 等到看清脖后淤青,皇甫涟漪的脸色更沉了。 第十一章 儿时男神 温小筠全然没有察觉,仍然沉浸在苦情戏码中,泪眼婆娑的不能自拔, “筠儿现在已是不祥之身,若是再给小姨家招来祸事,便是死一万次也恕不清这罪过,小姨要是想让筠儿安心住下,便暂且不要招外人前来。” “筠儿,”鄞乾化缓步走上前,按着温小筠的肩头,语声和缓却又十分坚定,“别害怕,到了姨父这里,便没有人能伤害你。你爹娘的事,姨父记在心里,只等时机成熟,一定要为他们翻案。你若不想见外人,咱们便不见。来,咱们先躺好,休息足了精神头,日后才好跟姨父一起为温家翻案。” 皇甫涟漪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丈夫按了肩膀,“突遭大难,孩子心绪还有些不稳,先让孩子平复下,等安稳些了,明后天再请大夫也不迟。” 皇甫涟漪又看了一眼温小筠可怜巴巴的样子,才算勉强同意。 这时又从门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父亲,母亲,大夫请来了。” 温小筠目光微闪,看来这位就是温竹筠的表哥,鄞诺了。 皇甫涟漪听到声音,抹净眼泪,冷下脸色,之后唰地一下站起身,径直走出屋子。 温小筠被她那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筠儿莫怕,你家小姨就是这个急脾气。”鄞乾化坐到温小筠身边,语声和缓的安慰着。 尽管疑惑,温小筠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门外,皇甫涟漪像是对医生说了些什么,随后就带着一个年轻男子重新走进屋子。 趁着这间隙,温小筠赶紧在脑电波中拷问云南十号,“我现在哪里去给你赚积分,先赊账不行吗?” “宿主大人,系统只按积分计算,概不赊账。” 就在温小筠崩溃的想要掀桌子造反时,云南十号又怯怯的补充了下半句,“虽然不可以赊账,但是可以分期付款。在今夜子时之前,只要尽快参与破解一个小案子,就获得100积分,即刻重启时空性别外套。” 温小筠脑中灵光一闪,“参与破案?也就是说不一定要我亲自破案,只要参与其中帮帮忙也算?” 云南十号顿了下,“呃,单从字面上,也可以这样解读。” 温小筠高兴得差点打个响指庆祝,这样一来,挣积分的难度可就低多了! 那么眼下就是要尽快找机会,干点跟案子有关的事。 思量间,皇甫涟漪已经带着一位官服少年重又走回屋子。 由于还肩负着寻找男主的系统任务,所以对出场的年轻男子,温小筠都特别敏感。 赶紧抬头仔细查看。 那青年身材颀长,穿着古代标准的捕快制服,皂色长靴,紧箍出他修长的腿型;武人制式的衣摆堪堪及膝,利落干练;腰间皮带上别着一把长长官刀,自带着一种凛冽的杀气。 他的相貌俊逸英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皮肤略深,是那种极其健康又富有活力的小麦色,叫温小筠不由得想起童年影视男神的古天乐。 第十二章 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温小筠不由得打起小算盘来。 凭着她多年画漫画的经验,鄞诺的出场顺序与人物设定,更偏向是男二。 而之前偶遇的那个白鹜,有钱有地位,还有一众高手做手下撑门面,很有霸道总裁的气势,更倾向于本漫画男主的设定。 当然,这个判断主要是取决于她自己的审美。 鄞诺虽然也很帅气,但毕竟是儿时的审美了,走入社会后,她更倾向于白鹜那样高端大气又神秘的人物设定。 她几部大火的漫画主角也都是白鹜这一类型。 “诺儿,跪下。”皇甫涟漪径直走向温小筠,头也不回的对身后少年说道。 带刀少年脚步一滞,满脸不解,“母亲,这是为何?” 皇甫涟漪侧眸冷冷一瞥,“温家不仅是鄞家表亲,更是鄞家救命恩人。如今温家遭逢大难,派你去救人,却比追击者出手还重,可见你心有愤懑。可不管有何原因,趁人之危,都不是君子所为。 咱们鄞家,绝不能有此等恩将仇报,趁火打劫的不义之举,你既然做下了这些事,就要敢承担。” 温小筠原地傻掉。 什么意思? 她昨天没死在锦衣卫手上,却差点死在这位救兵手上? 鄞家难道不是温家最可信的世交吗? 难道是温家得罪的势力太强大了,以至于可靠的世交也要翻脸不认人了? 她真是越想越觉得可怕,整个人不自觉的往床尾挪了挪。 万一情势不妙,她光脚飞撞出窗子,还能不能挣出一条生路来? 听着母亲字字诛心的责问,鄞诺脸色陡然变冷,锋锐目光刀子一般投向温小筠,“母亲责备的是,儿子也是想到这一层,才收了手。母亲想要怎么责罚儿子都行,但有一层,儿子不会认错。儿子出手是为姐姐报仇,手下留情是念及恩情,儿子没有错。” 说着,鄞诺跨前一步,单膝跪地,握着刀柄的手却紧紧攥起,关节隐隐翻白,“儿子做事向来磊落,今天也把话先撂在这,儿子见他温紫珺一次就打一次!” 温小筠惊惧的吞了下口水,温竹筠怎么还跟鄞诺姐姐有恩怨? 一看这鄞诺就不是个善茬,再想起昨晚那么多武功高强的锦衣卫被他一下子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温小筠就一脑门子热汗往下淌。 “云南十号,人物关系你没介绍全面部呐。快出来给我补补。”她在脑电波里急急呼救。 “宿主大人,免费的背景知识已经提供完毕,进阶层次的信息一条100积分,无赊账不能分期。” 温小筠无比哀怨的吐出一个字,“滚!” 看来外人都靠不住,关键时刻还是只能靠自己。 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的温小筠决定先静观下鄞乾化夫妇的反应再说。 皇甫涟漪听到鄞诺这一番说辞,严厉的表情顿时一僵。 怔了下之后,她有些伤感的别过了头,“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纤儿的事,不怪筠儿。” 鄞诺猛地抬头,紧咬不放,“我是您的儿子,鄞纤纤是您的女儿,有什么隐情,不能告于我知?如果儿子真的冤枉了温竹筠,自会负荆请罪。” “那些事——”皇甫涟漪皱眉解释,可是话说到一半,所有的话却又梗在喉头,目光闪烁,似再难讲出半个字。 第十三章 做牛做马 鄞乾化抢前一步开口,“诺儿,今日不是说此事的时候,日后寻得机会,你母亲自会细细告予你听。只是有一条,纤纤的事,不怪筠儿。” 鄞诺皱了皱,瞥了一眼躲在床后的温竹筠,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既然今日不方便讲,那今日我也不方便谅解他温竹筠。我心中仍以为这是双亲因着温家恩情不得已做的掩饰。” 他唰地一下站起身,单手扶着腰间佩刀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方才猫耳朵传来消息,宁家绑架案出了变故,要儿子赶紧过去看看。” “等等,”鄞乾化一听案件当时就变了脸色,追出两步,“宁家的案子,不是你亲自部署的吗?怎么还会出纰漏?” 同样被案子两个字刺激的还有温小筠脑电波中云南十号,“宿主大人,申请分期贷款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现在刚好出了案子,错过这个赚积分的机会,就再没希望购买了,快追上他们,行动起来吖!” 温小筠一脸懵逼。 搞错没有,前面鄞诺刚说过见她一次就要打一次,这会她就要厚颜无耻的上杆子贴上去打杂献殷勤? 她温小筠怎么的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漫画家好不好?! 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丢人的事? “没有外套,基本等于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云南十号阴恻恻的补充。 温小筠重重一点头,必须干得出来! 什么丢人现眼,什么颜面尊严,在自由面前,一文不值! 再难的考验,她也要撸起袖子就是一个字——干! “叔父,等等!”温小筠急急跳下床,趿拉上鞋子就往外追去,“筠儿也要跟着去。” 鄞家一家三口都是一愣。 皇甫涟漪站起身率先反对,“筠儿,你身上还负着伤,怎么能就这样跟着他们奔波去?听小姨的,修养两日,等身子彻底好了,再去干些想干的事。” 鄞乾化脚步一顿,转身疑惑的望着温小筠,“筠儿,叔父和你表哥是公门中人,自然要办差事。你远来是客,又不是有公职的人,不好涉及案件。” 鄞诺也在门前站住,侧眸冷冷瞥望着温小筠,满脸不屑的在看他到底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叔父,婶婶,”温小筠一面提着鞋一面恳求似的望着鄞氏夫妇,“竹筠自小就跟着父亲一起推断案件,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当上父亲那样洗怨禁暴的好推官。 只要听到案件,从来都是忍不住要跟着出出力,做点事的。更何况如今温家遭蒙大难,若想为温家昭雪,为父母报仇,竹筠就要早日成长起来。没有别的什么路,就是要从底层做起,也一定要重新混回官场之中。 早一日起步,就早一日能跨进官场上层,找到那些能调动锦衣卫加害竹筠父母的权贵,找到他们的罪证,寻得机会告御状,为温家翻案!”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以自持,最后竟然跪到了鄞乾化跟前,泪眼蒙蒙的郑重俯首,“竹筠本没有受伤,难以恢复的是心伤。别的事,竹筠半点不敢贪心求叔父婶婶,只这一条,还请叔父婶婶应允。来日竹筠就是做牛做马也要偿报两位长辈的恩情。” 第十四章 他笑我娘娘腔 这一跪,叫皇甫涟漪的眼泪登时就淌了下来。 她这个外甥多要强,多自尊,多自傲,她最知道。 顶着凤鸣朝第一少年天才的头衔,温竹筠不仅有傲骨,更有俾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凌人傲气,别说给旁人跪下,就是说句软化的时候都没有。 如今家族遭受灭顶之灾,他便连最后的矜持都没有了,卑微跪地苦苦哀求。 这等场面,叫她这个小姨如何忍心看下。 “筠儿,快起来,”她急急上前搀起温竹筠,“你的心小姨都明白,你的脾气更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小姨都懂···”说着她的眼泪更是抑制不住的串串而下。 门外的鄞诺看到自己那比男人还刚强的母亲对着温竹筠就温柔得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长这么大,就没看过母亲有过落泪的时候,心中对温竹筠的恼恨便又深了一层。 “没错,我也很明白他,天天窝在床上当‘’娇小姐‘’,跟个废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衙门案子的热闹从来都不是想凑就能凑的,你就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身份。”鄞诺双臂环抱,鼻孔朝天的翻着白眼。 皇甫涟漪眉头立时皱了起来,随手拭了泪,“混小子,筠儿的差事在来之前就办妥了,就是你父亲手下一名刑房书吏,交了名帖就能及时入职,你这风凉话说晚了。” 鄞诺登时有些急眼,“母亲,这小子可是在锦衣卫那挂了号的罪犯,您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他安排进衙门不是要给咱们家招祸吗?昨天纯粹是运气,才能叫儿子把那些锦衣卫们全都射晕,药效也就三五个时辰。他们要是醒了,肯定得大肆搜捕温竹筠,您让他进衙门,就是亲手把肉包子送到狗嘴前。” 听到这里,某只“肉包子”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原来那些锦衣卫全都没有死。 那后果的确会很严重。 看来自己的积分之旅就要彻底凉凉了。 “诺儿,”鄞乾化沉着脸说道,“你与筠儿回来后,为父就派人去打探那些锦衣卫的消息。根本没用三五个时辰,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就被人就醒了。” 鄞诺和温小筠都吃了一惊。 鄞诺难以置信的问,“是谁救了他们?” 鄞乾化眉头微皱,“那群人的身份,为父也没有打探出来。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筠儿的追杀令,被人通过关系消了。” 温小筠在皇甫涟漪的搀扶下站起身,疑惑的望向鄞乾化,“现在距离筠儿被锦衣卫伏击,不过才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叔父怎会如此肯定其中的内情?” 这一次回答的却是皇甫涟漪,“咱们鄞家与温家虽久无往来,心里却比一家人还近。温家出了事,我与你叔父第一时间疏通了关系打探各路消息。这个消息,就是锦衣卫中的一位朋友飞鸽传来的。昨晚那些追击的人被救醒的同时,就被下了即刻回京的命令,且被交代只管往上回报‘温紫珺身死被焚’的消息即可。” “难不成我们温家在朝廷里还有别的朋友?”温小筠挠着头问。 鄞乾化摇头否认,“温家向来是君子不群,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做派,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权臣。” “这就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温小筠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的身影,便是最初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那个白鹜。 ------题外话------ 温小筠:嘤嘤嘤,不开心 ̄へ ̄,虽然人家真的是个女儿身,可是被鄞诺那厮叫成“娇小姐”,还是不开心。那厮分明实在嘲笑我是娘娘腔~ 第十五章 令人头疼的王八儿子 不过当时温小筠不仅用了化名,更满身满脸都是泥水,亲妈也认不出来。 那白衣少年即便知道温竹筠,也应该不会把她和温竹筠联系起来吧。 想到这里,温小筠用力摇摇头,想将这荒唐的想法赶出脑子。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一定是馋人家那惊世骇俗的美貌,才会没事就想起人家。 “筠儿可是记起什么了?”皇甫涟漪见温竹筠愣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关切的问道。 温小筠赶紧摆摆手,心虚的笑了笑,“没什么,小姨别担心。” 鄞乾化安慰般的拍拍温竹筠的肩,“船到桥头自然直,筠儿也不必多想了。好男儿就是要有志气,如今你想要跟着去做事,也是好的。只是衙门的差事,叔父不能应你什么,只能和别人一样,从最基础做起,聘的是刑房书吏。” 温小筠急忙点头应承,“无妨无妨,从基层做起,也正是外甥的心愿。只要有本事,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日。” 她心里美得不行,干些打杂的不起眼的小活,正和她心意。 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天才,也不擅长真正的破案,别人干活,她滥竽充个数,就能轻轻松松赚积分,绝对美得能冒泡。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宁家查看情况。”鄞乾化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急脾气,拉住温小筠的手,急急就要向外走。 皇甫涟漪仍然有些不忍心,还要再劝两句,不想他们爷仨儿一转眼就出了院门。 她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转身走向厨房,为那三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男人做些合口的饭食。 另一边,鄞诺动作飞快,没多时就骑上了马,奔在了道路前方。 温小筠和叔父鄞乾化虽然也骑上了马,却足足被鄞诺落出了半条街。 这时天刚蒙蒙亮,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温小筠望着道路尽头鄞诺那越来越小身影,不由得感慨,虽然前世她也骑过马,和鄞诺比起来,水平还是相差太多。 “筠儿,你自小随父参与刑狱推断,其中规矩我就不多讲了。”鄞乾化将就着温小筠的速度,耐心的交代着。 温小筠含着眼泪尴尬一笑。 什么规矩利益,她可是一点都不懂,还是多给她讲讲才好吖。 她硬着头皮的尽量争取,“只是以往随着父亲断案,多不拘泥身份,如今正式在衙门当差,想来很多规矩不懂的。” “筠儿聪慧又谦虚,这点很好,”鄞乾化赞许的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向前方,望着鄞诺的背影,目光深沉,“诺儿若是有筠儿这般谦虚,我和你小姨也不会如此头痛了。” 温小筠好奇的问,“表哥武功高强,少年英雄,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姨父对表哥要求太严格些了吧?” 鄞乾化望着鄞诺若有所思的道,“他是有些武功不假,却也是心高气傲,眼高手低。总想着直奔前线战阵,杀敌立功当将军。” 温小筠不解,“好男儿志在四方,表哥这志向挺好的啊。” ------题外话------ 温小筠:王八儿子说的就是鄞诺,嘿嘿,一定要报他讽刺我娘娘腔的仇~╭(╯^╰)╮ 哪怕是在标题上过过嘴瘾~~嘿嘿 作者菌:(>^<)b 第十六章 脖子上的小少爷不见了 鄞乾化苦笑着摇摇头,“知子莫若父,他那毛躁的毛病,远甚于一般人。如果不能把这处缺点改了,做什么都会功败垂成。盲目去了边疆战场,更会白白丢送性命,死得比鸿毛还轻。所以你小姨便对他下了死命令,叫他在我手下做足三年捕快,然后便再不管他。海阔天空,任他想怎样折腾,就怎么折腾。” 温小筠思量着回答,“姨父和小姨是想要表哥在侦查追凶的过程中养成遇事冷静,思虑尽可能周全些的习惯。的确是用心良苦了。” 说着她抬起头,又追了一句,“不过看样子表哥不仅没能把这些话当回事,更起了逆反心。只觉得把大好青春都放在衙门抓小贼上,太不值,因此不能踏实下来,好好做事。 也是因为这些,姨父才想要嘱咐我,多劝劝他,用自己的专长对表哥用用激将法,使他能真正踏实下心来,对么?” 鄞乾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住温小筠,“我才说了开始,筠儿竟能把事情的发展连并着我的用意,说得丝毫不差——” 话才说了一半,他又恍然大悟般的笑了,“我怎么忘了,竹筠你是咱们凤鸣朝第一少年天才了呢,不要说揣摩人心这等小事,就是再难的悬案重案,当年都跟着你爹破过无数。” 一提到温竹筠的父亲,鄞乾化的目光又黯淡了许多,“只是你父母···” 温小筠赶紧接了句,“姨父放心,竹筠在官场,定会一步一脚印的走下去,直到能为温家洗脱冤情那一日。” 她的表情虽然坚毅无比,心里却有些小窃喜。 作为一个合格的作者漫画家,揣摩笔下人物的心理,是最基本的技能。 现在正是要敢去犯罪现场的紧急时刻,鄞乾化却忽然提起鄞诺的性格,显然是要在温竹筠真正介入案件之前,交代他一些事情。 而鄞乾化话里话外都是对鄞诺的担忧,那么顺着他的话题延展下去,必然是不顺利的。 再结合鄞诺在鄞氏夫妻面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后面的事情,也就能猜出八九不离十啦。 她不是温竹筠那样真正的天才,可是甩出一两招,保证天才人设不崩的本领还是有的。 鄞乾化望着温竹筠,目光中满是赞许,“竹筠你是个聪明孩子,诺儿的事,要叫你多费心了。” 温小筠脸颊微红,有些羞赧,“姨父夸赞了,这些算不得什么。人心和案子是一样的,人心有欲望有所求,案子有动机。掌握了动机与目的,人心也好,案子也罢,就有了可推断的立足点。竹筠只是将心比心,看到了姨父对表哥的用心,也就明白了姨父后面想说的话。” 鄞乾化对这个外甥的欣赏又深了一层,继续说道,“前面就快到宁家大宅了,我先说些案子的细节,好叫你心里有些底。” 温小筠重重点头,“姨父请讲。” “咱们兖州府里,第一富商,就是这个宁家。宁家名下有布行,当铺还有很多首饰店。不过宁家人口并不兴旺,当家人宁宝利今年五十,膝下才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宁高才。 案子发生在两天前,那日宁家夫人带着儿子去看庙会,随行的有十几个保镖护卫。 当时小孩子玩心大,嫌看不到喷火的杂耍,就骑到了一个护卫的脖子上。 谁知火焰正喷得兴起,护卫突觉脖子一轻,骑在脖子上,抓住自己头发的小少爷就不见了。” 第十七章 你就叫温小筠吧 温小筠惊讶的眨了眨眼,“凭空不见了,这么诡异?” 鄞乾化:“的确诡异,不仅护卫没察觉,就连旁边紧挨着的百姓们也都没看到有人抢抱孩子。就仿佛那护卫肩上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孩子一样。又因着那护卫挤在最前面,人山人海的,宁夫人和其他护卫也没有发现异常。等到他们发现时,那护卫已经是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到处找人了。” 温小筠不觉皱起了眉,“这个案子还真是蹊跷,护卫身上肯定有些功夫,能从他肩头不知不觉的把人掳走,难度肯定很大。” 鄞乾化点点头,“宁家报案之后,衙门就急派出人手,巡查各个城门,对于周边环境也做了排查。没想到到了晚上,一支飞箭突然出现在宁家后宅。飞箭上绑着一封赎金书。上面写着要宁家人准备好一千两银子,于今夜子时,叫人埋进宁家后山一棵老榆树下,他们取到钱了,自然会把孩子送回来。” “昨夜子时?”温小筠双目瞳仁微霎,“那会儿表哥不是正在救我?” 鄞乾化面色凝重,“这两日,我手上正有一件重要大案,朝廷限期破案,宁家的案子,我交代给诺儿,叫他细细布放,又赶上出城去接你的眼线传来消息,见到你被一群人围攻,能对付锦衣卫追兵的就只有诺儿,所以他安排好了对付绑匪的诸般事宜,就急急去救你了。” “可是由于竹筠才导致宁家案出了纰漏?”温小筠不觉有些内疚。 像是看出她的不忍,鄞乾化宽慰的说,“竹筠不必多心,诺儿与我虽然都没在现场,当时的部署也都是安排得极为周密的。且由于宁家的身份,兖州府的知府大人王恩仪亲自出面,帮着调度相关事宜,按理说,该是万无一失。” 温小筠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她的原因就好。 向来兖州府首富的人脉圈很大,那位知府大人在鄞氏父子安排周密之后,也该是很乐意出个面的。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既然没有她的错,一会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当个小跟班了。 “既有姨父和表哥精心部署,又有知府大人亲自压阵,还能出了纰漏,这案子真是越来越诡异。”温小筠咬着嘴唇,表情凝重。 鄞乾化叹了口气,“我和诺儿的安排——” 他话刚说一半,就被后面一声急急的呼喊给打断。 “大人~鄞大人~~” 温小筠闻声回头,就见一个捕快模样的男人骑着快马急急追来。 鄞乾化勒马转头,看到来人后,眉头不觉一皱。 “竹筠,衙门里的大案也离不开我,前面左拐,就是宁府,你只管进去去找诺儿就好。”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温小筠,“这是证明你身份的牌子,你在锦衣卫的案子销了,不必改姓了,只自称温小筠就好。” 温小筠眉毛一弯,这下她算是彻底不用换名字了。 鄞乾化才交代完,那边衙役便飞奔至近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催道,“鄞大人,府衙的人传话,请您快快回衙,上面来人了,就等您了。” 鄞乾化侧眸对温小筠递了个眼色,便调转马头,跟着衙役快马奔去。 温小筠转而望着宁家的方向,不觉抿了抿唇。 出来之前,心里多是偷懒赚积分的兴奋感,可是现在听了整个案子的发展经过,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第十八章 发家致富的元宝小妖怪 按照鄞乾化给的方向,温小筠骑着马摸索着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鄞乾化说的岔路,左拐进去,一座偌大的气派府邸蓦地闯进眼帘。 长长的灰砖院墙几乎涵盖了整条街,院墙正中是两扇漆得油亮的红木大门,门前立着两尊汉白玉的绣球石狮子。 温小筠牵着马站在门前,仰头看着门前巨大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宁府,心中不觉暗叹,不愧是兖州首富,够豪华,够气派! 大门是半掩着的,门里早候着一位捕快。 十八九岁的模样,个子不高,不胖不瘦,长得虽然很路人,一双小笑眼却是晶亮有神。 他听见响动探头一看,看到温小筠双眼一亮,试探的打了招呼,“可是鄞推官处新来的书吏?” 温小筠立刻掏出鄞乾化给的牌子举在面前,“在下温小筠,奉命来此公干。” 那捕快忙不迭跑出来,牵过温小筠手中缰绳,向前引领着说道:“温书吏,鄞捕头一早吩咐了,叫猫耳朵在这候着您,好提前把案情进展说与您听。” 温小筠笑着一揖手,“有劳大哥了,庙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就想问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变故?” “是这样的,昨晚绑匪说要宁家拿出一千两银子埋进后山一棵老榆树下,他们收到钱,就会放回孩子。 鄞捕头就叫兄弟们小心的藏起来,把那棵老榆树围得比铁桶还严实,只要有人出来去榆树底下挖银子,绝对跑不出去圈儿去! 咱们知府王大人也很重视这个案子,还专门的调来很多身手一流的衙役,帮着伏击。 可是谁知宁家家仆带着铁锹埋完银子回来等着没多久,宁家小少爷就自己跑回来了。” 听得正入神的温小筠睁大了眼睛,“孩子自己跑回来了?” 捕快头点得拨浪鼓一般,“可不是,全须全尾的,连根汗毛都没少。宁家夫人当时就哭了,摸着自己儿子看了半天,宁家员外爷想起树底下那一千两银子,连仆人都顾得上指派,自己直奔老榆树下,亲自去挖。 谁知一挖,只挖到个空的布口袋,里面的银子全没了。” 温小筠捏着下巴思索,“那小孩子有说什么吗?” 捕快皱着大眉头子回答:“那个娃娃啥都不知道,只说睡了一觉,什么人都没看到。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坐在马车上,有个老奶奶告诉他可以回家了。他下了车,往街里跑了一阵,就跑进家门了。” “这么邪门?”温小筠挠着头皱起眉头。 “那是相当的邪门,”捕快越说越怕,脸都白了,凑近温小筠小声的问,“大家都说这案子邪性的不像是人做的,倒像是鬼做的。” “鬼神之说,还是不足信的,”温小筠及时拉回话题,“说回案子,所以现在宁首富和王知府主要着急的就是那一千两银子吗?” “可不是,”捕快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一千两银子变没了,搁谁都得急眼啊。要知道那可是一锭十两的大元宝,足足一百个,可是上百斤的份量呢!” 猫耳朵捕快眉飞色舞的描述昨晚情景,温小筠的好奇心也被吊得足足的,点头附和,“处处都是不可能的细节,这个案子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岂止是玄乎,就他姥姥的根本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捕快左右打量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对温小筠说,“宁府的人都传,这是恶鬼精怪做下的案子。据说宁家白手起家,一夜成为兖州首富,全靠一个金元宝变成的小妖怪。”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搐,刚还说鬼神之说不足道呢,这会连小妖怪都出来了。 “元宝还能变成妖怪?”她越发的好奇。 “可不是,”猫耳朵声音压得更低,兖州府的人都知道这个传说,就连宁家自己的家仆们也都议论的不行。他们还说,妖怪都是没有好心的,以前给你一个,后面就要讨回去十个。 宁家风光了那么久,现在就到了妖怪反噬的时候啦。他们都说,这一千两还只是个开头,日后宁家万贯家财,怕是都守不住嘞。” 温小筠眉毛跳了跳。 这件事真是越听越诡异。 不过她分明记得云南十号说过,这里是个悬疑推理的破案漫画世界。 但凡是有点良心的推理破案作品,都不会出现真正的精灵鬼怪犯法作案,或是人格分裂症什么的情况。 可是漫画世界到底不像真实世界那样合理,保不齐这里的作者不厚道。 “云南十号,”她偷偷在脑电波中召唤时空系统,“这个悬疑漫,不会low到用鬼神作案来糊弄人吧?” 云南十号顿了下,才怯怯的回答,“原则上,现在起的每一个背景问题都需要积分兑换。” 温小筠直接怒了,“兑换你个香蕉棒棒槌!这算是收费问题吗?我去书店买本塑封好的漫画,书名封面和作品类型都还让瞅呢,到你这咋就不行了?!” “好有道理的样子~”云南十号又顿了一下,“回答宿主大人,这个世界虽然有些混乱,却还是部正经的悬疑推理作品,断断不会用鬼神精怪什么的方法,故弄玄虚忽悠人的。” 温小筠满意的点点头,她现在就放心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不是鬼怪作案,那么嫌疑犯就只可能是人。 是人就可以用逻辑推断出来了。 不过表面上,温小筠却没有说破这一层,只是耐心的听着猫耳朵越来越兴奋的描述。 “对了,捕快大哥,那个元宝妖精的说法,是从什么时候传到咱们衙门兄弟这边的?” 猫耳朵抬手搔了搔头,两眼望天用力的思索着,“什么时候?好像是——” 可是未待他说出后面的话,一个黑影忽然斜着飞来,直朝着温小筠左就狠狠撞了过来! 第十九章 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温小筠下意识闪躲,不想那黑影飞得跟流星一样,根本就闪避不开,哎呦一声,左边腰眼就被狠狠射中,疼的她骤然躬身,原地蜷缩成了大虾米,五脏六腑都跟紧缩一团,眼泪直接蹦出半米开外。 于此同时,半空中还飞来一个清脆的童音,“呔!哪来的臭癞皮狗?!我们宁府也是你这种臭要饭的随便进来的?!” 猫耳朵脸色顿时煞白一片,一手拽着缰绳,尽量稳住马,一手又伸向温小筠,唯恐她被射中要害部位。 “哎呦我的老天爷,这位就是宁府的小少爷,”猫耳朵急急向温小筠解释着,“活脱脱就是一个小霸王。” 温小筠心头瞬间奔过十万头神兽羊驼。 我去你个香蕉棒棒锤的霸王小少爷! 就在温小筠捂着腰眼,要朝着前方骂战的时候,又从旁边回廊急急奔出一个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 他一把抱起院子当中的小男孩,忙不迭的央求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这些可都是衙门的差官大人,可打不得打不得!” 温小筠这才看清打伤自己的首祸元凶长得什么样。 六七岁的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胖嘟嘟的小白脸蛋,滴溜圆的大眼睛,要不是他一脸的得意凶狠,原该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 小男孩眉头嫌弃的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嘁着鼻子撇着嘴不服气的用弹弓狠狠砸着仆人的脑门,“差官大人怎么了?知府老爷都还是我爹爹的相好呢!” 温小筠:··· 猫耳朵:··· 仆人急的汗都出来了,一把捂住小少爷的嘴,“哎呦~要命的小祖宗哦,可不敢乱说!”说着他又急中生智般的迅速转移了话题,“后厨刚吹了个八宝果仁脆糖琉璃塔,打那个才才过瘾才爽快呀。小少爷,您还不赶紧趁着热乎劲,去瞧瞧?” 那小屁孩一听八宝琉璃塔,双眼霎时一亮,又狠狠打了仆人鼻子一下,挣扎着跳下去,“臭老狗,早些不说!”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最后朝温小筠和猫儿朵略略略的吐个舌头,做个鬼脸。 一个大大的“井”字形青筋顿时浮现在温小筠额头。 这种顽劣凶恶的王八熊孩子,可不可以直接弄死?!!! 眼见着小少爷跑远,那个满头是包的仆人才慌不迭的小步跑到温小筠近前,“哎呦,惊着差官大人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没有看好小少爷,给大人们添了麻烦。” 说着他捣蒜一般的点头哈腰陪着不是,“我家小少爷是独子,骄纵惯了的,说话从来都是任性的没个准,啥都敢扯,可是他还小,没有坏心,更没有半点诋毁咱们知府大人的,大人们千万别多想,别多想!” 恨得几乎咬碎了后槽牙的温小筠一看仆人惊恐的样子,只能无奈又气愤的哼了哼。 她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真是点背死了。 熊孩子的事先放一边,逮到机会,她一定要狠狠的修理他一顿,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第20章,碰瓷 “哎呀呀,不行了,我生来体弱,方才那弹弓正好砸进我的腰眼里,这会是站不住了。”温小筠心里愤恨的不行,面上表情也跟着浮夸起来,捂着腰眼,一副痛苦难当的样子。 猫耳朵被吓了一跳,连忙问“刚才那一下怕不是打到要害了?不然温书吏你先回去休息,这边的事,有大人们和鄞捕头在就行。” “那怎么行?”温小筠一口否决,她可是还要赖在这里混积分呢。 “咱们在衙门当差一天,就要认真一天。怎么因为收点重伤,就不把衙门当衙门,不把百姓们的疾苦当回事呢!虽然我受了伤,公务绝不能影响。” 猫耳朵看着温小筠痛苦的模样,还是不放心,“可是温书吏你真的不要紧吗?” “要紧还是要紧的,不光要紧,刚才那一下再偏几寸,怕是还会要命呢,”温小筠板下脸,视线冷冷扫回宁家仆人身上,“看你家小少爷这番做派,平素打伤的人应该也不少,你们家宁员外不会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欺压良善,连半句歉疚的话,半点诚意的安抚赔偿都没吧?” 猫耳朵的耳朵动了动,这个路数他怎么听着有点剑走偏锋? 温小筠为了显得自己一点也不市侩,又轻咳了一声,自我解释道:“当然,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银子赔偿,只是替你们宁家担心,宁员外若是这般做法,宁家在咱们兖州府肯定不会得人心,名声很臭。就凭着这样的名声,还任由小孩到处乱说,王知府是宁员外‘相好’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本差想,若是王大人听说了,肯定会非常生气···” 说到这里,她还十分可惜的嘬了嘬牙花子,“到时候,怕是宁府再厚的权势,也遭不住呦。” 宁家仆人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僵,怔了半秒之后,立马回过味儿来,哈着腰满脸堆笑连连赔不是,“哎呀,哎呀,差官大人哪里的话?咱们宁员外最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小少爷的确顽劣了些,可是那些被误伤过的人儿,各个都收到了超额的安抚赔偿。寻常百姓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差官大人您呢!” 正说着话,从里院月亮门又走出一名年轻妇人。 温小筠眼角余光一扫,就判断出那妇人正是宁家夫人。 不是温小筠眼毒,而是那妇人和刚才的王八熊孩子长得实在是太过相似。 宁家仆人也注意到侧前方的妇人,双眼一亮,兴奋的向温小筠许诺,“真巧,咱家妇人也出来了,这就算是有个做主的人了,小的这就帮着差官大人去请示妇人。夫人只会下账房,咱们宁家微微补偿您的一点小心意,马上就能送上来啦。” 说完他又朝着温小筠躬了个身,转头快步朝着那名夫人走去。 夫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正疑惑地寻望着这边。 宁家仆人很快到了她的近前,躬身低头,碎碎念般不知小声说了些什么。 那妇人皱着眉思量一会,才点点头,像是应允了什么。 之后她遥遥的朝着温小筠的方向款身施了个女子万福。 猫儿朵赶紧颔首回礼,温小筠只是微微点了个头。 她现在可是个被宁家小少爷得罪了的人,势不原谅他们宁家的。 怎么着,架子都是要端一端的,不然怎么碰瓷讹诈银子? 她心里正高兴着,方才的宁家仆人又去而复返,笑容灿烂的直接公布了好消息,“我家夫人说,现在府里乱成一团,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直面差官老爷。 夫人还说,小少爷的事的确是宁府做得不对,为表歉意,稍后会奉上医药费,还请差官大人莫要怪罪。” 温小筠故意皱皱眉,询问似的望向猫耳朵,“这个怕是不好吧,被别人看到了,会不会以为我这个小小刑房刚上任就要受贿勒索?” 猫耳朵使劲一摆手,“温书吏哪里的话?温书吏无辜遭灾,身受重创,伤人的一方诚心诚意的赔偿些医药费,那是再正常不过。温刑房没听他们说吗?伤了寻常百姓,他们都会相应赔偿,温刑房不要多想,他们伤了人,温刑房收下些医药钱,是给他们减轻罪孽呢。” 宁家仆人也急着附和,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可不是,差官大人,宁家向来仁义当先,您收下这医药钱,我们还高兴呢。” “嗯,”温小筠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那就如此吧。” 事实上她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现在是积分贫困户,更是银子贫困户。 别的都是虚的,先赚点银子傍身防身才是实际。 见温小筠松口,宁家仆人这才笑吟吟的牵了马,先行退下。 而院子那边的宁夫人也遥遥的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温刑房,”猫耳朵笑着凑向前,高高的比起大拇指,“您真是有手段,宁家在兖州府凶横惯了的,何曾答应过给别人医药费?您轻飘飘几句话,就叫铁公鸡拔了毛,真是厉害!” “那是,首富儿子是人,咱们衙门小吏也是人,不能白白被人欺负了,”温小筠揉着腰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我也没想过会这么容易,还想着这宁府正遭案子,应该没什么好脸色的。” 正说话的功夫,之前的仆人又去而复返,笑呵呵的递上一个巴掌大的锦袋,“账房听了夫人的话,麻利儿的支出些医药钱,还请官差大人收下,”说着他又指了指前面,“我们宁员外和知府大人,鄞捕头都在宁府后山,差官大人们这边请。” “嗯,我刚从那边回来,知道路,这里不用你了。”猫耳朵端着架子点点头。 仆人这才恭敬后退。 等到他走远后,猫耳朵立刻好奇的探着脖子,打量着那个锦袋,用胳膊碰了碰温小筠,“快,温刑房,快看看,铁公鸡这次拔了多少毛?” 温小筠笑着打开,却是一袋散碎银两。 “我滴个乖乖,”猫耳朵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出手真大方,这些足足得有二十两银子呢。” 温小筠从里面随手捡了两块,放进猫耳朵手里,“没有耳朵哥帮衬,小筠这一颗弹子儿怕是要白吃了呢。”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猫耳朵红着脸笑,并不十分卖力的往外推了推。 “小筠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懂,日后还要仰仗耳朵兄帮衬呢!”温小筠诚意一片的又推了回去。 既然是飞来的钱财,就不能小气,否则不仅要遭人方案,更会无意中给自己下了绊子。 猫耳朵这才手下碎银子,拍着胸脯豪爽的应道:“别的猫耳朵不敢说,义气两个字是绝对不差斤两的,以后温刑房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说!”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这才把剩下的锦袋揣进怀里,可是一回头,却嘭地一下撞到了堵铁墙,撞得两眼冒金星,而还没进入兜口的碎银子被这一撞全部拍飞了出去,哗啦啦撒了一地1 “谁呀!”温小筠捂着鼓了个小包的额头愤恨的骂道,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张冷峻冰寒的脸。 第21章 鄞诺你个大混蛋! 那人目光转到一地银子,眸子微眯,轻蔑的笑了,“您真是有手段,还没正式上任,就开始收受贿银了?” 温小筠头皮一阵发麻,后半段骂人的话生生被咽了回去。 被她撞上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差点没拍死她的鄞诺。 “鄞捕头,平白无故这般恶意揣度人,怕是不好吧?”温小筠略略迟疑的往后撤步,脸上挤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问问耳朵兄。” 鄞诺剑眉一挑,阴寒的目光又转到猫耳朵身上,“张口耳朵哥,闭口耳朵兄,没想到曾经的第一天才少年,竟然也这么会无耻拉关系套近乎,花小钱收买人心。” “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教养和善良,”温小筠愤而怒目,说她可以,可是不能干扰她新交下来的朋友,“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猫耳朵显然很怕鄞诺,原本要帮温小筠辩解的话,也全部吞回了肚子。 鄞诺余光瞥到猫耳朵惧怕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吩咐道:“猫耳朵,立刻叫上几个兄弟,把宁府所有进出口都堵住,整座宅院,只许进不许出。” 猫耳朵疑惑了下,“头儿,您是怀疑家贼难防?” 鄞诺却没有直接回复,不耐烦的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叫你去,你就去,旁的一句别问。” “是。”猫耳朵恭敬应声,之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跑走了。 温小筠也觉得鄞诺可能掌握了这里的线索,他这样明摆着就是怀疑府上的人。 眼看着猫耳朵彻底跑远,她缓缓收回视线,一回头,地上银子已经被捡的干干净净。 再看鄞诺,手上正拿着一个簇新的钱袋,对着她比划, “在证明这钱无关受贿之前,没收了。” 温小筠顿时瞪大了眼睛,气得牙痒痒,本来还担心原主温竹筠真的对他姐姐做了什么亏心事,如今看来,鄞诺讨厌温竹筠,多半还是因为他自己那恶意揣度人的坏心肠。 更何况鄞纤纤父母不仅半点怪罪温竹筠的意思都没有,还一直护着她,帮她说话。 如果温竹筠真对他们女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们夫妇一定不会这样表现。 所以问题很可能不在温竹筠的身上,而在鄞诺的身上。 温小筠眼巴巴的看着他把银子系数揣进自己怀里,咬着后槽牙,真是越想越气。 一定是这样,就是鄞诺自己的问题! 鄞诺当着温小筠的面摇了摇钱袋,“你不是最擅长破案吗?鄞推官又那么器重你,一会到了现场就给我好好破案。旁的人,旁的事你都不必管,只管把你最天才的一面展现出来就行,千万别让我失望。” 温小筠立刻变成了个苦瓜脸。 她压根就是个冒牌好不好? 哪来的破案天才? 她就想当个尽职尽责的打杂混积分的小人物好不嘞?她为难的皱起眉,“我初来乍到,且身份只是个记录案情,跑跑证据的小书吏。鄞捕头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鄞诺抱臂冷笑,“曾经狂傲不羁,两眼朝天的温竹筠今日竟也肯屈就一小小书吏之位?看来温家这场劫难,对你来说不光是祸,也是能被磨练磨练的福气。” 温小筠一愣,半秒之后才反应过来,额头青筋突暴,瞬间就怒了。 欠脚一把薅住鄞诺脖领,往下狠狠一扽,“要不是看在小姨姨父的面子,今天我一定揍死你!且不说遭难的温家也是你的亲姨家,就是面对惨遭灭门的陌生人,你都不该说出着样遭天谴的话!” 鄞诺显然没意料温竹筠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略略一愣。 那表情落在温小筠眼里简直就是更深的蔑视。 温小筠更怒了,咬着后槽牙发狠道,“你放心,我们温家人就是都死绝了,也不会跪在你的跟前,叫你看笑话。你不愿当我的表哥,我也不欢喜当你表弟,今日起,我也不会住在你们鄞家;今日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鄞诺的身手不知比温小筠高出多少倍,看着眼前这个孱弱如小鸡仔儿一般的酸秀才,死死薅住他的脖领,不半点反应的机会狂喷他一脸的口水,心里也有一霎的动容。 家人与那场灾难,的确该是他的软肋。 只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 做得出那样缺德事儿的人家,哪怕是他的血亲,他也不会原谅半分。 啪的一声,他挥手狠狠打开温小筠的手,虽然只用了三成的力气,还是把温小筠堪堪打退好几步,最后一屁墩儿地摔在了地上。 “那就走你的独木桥去!”鄞诺冷笑着撇下这句嘲讽,便转身扬长而去。 温小筠气得脑袋都要冒火了。 她既气鄞诺混蛋,又怒自己体力不如人。 “温刑房?”猫耳朵惊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您这是怎么了?” 第22章 谁在陷害她? “温刑房?”猫耳朵惊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您这是怎么了?” 温小筠一回头,猫耳朵看着摔坐在地的她,正一脸关心的上前来扶。 “没什么,被疯狗推了一把。”温小筠没好气的站起身,噼里啪啦地拍着身上尘土。 猫耳朵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瞥望着温小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温刑房,其实,其实我们鄞捕头人除了凶一点,脾气臭一点,为人还是很仗义的,人品也是很好的。” 温小筠哼笑了一声,说,“仗义也是只对你们仗义,对我可不是这样。” “这个,肯定是温刑房和我们鄞头有些误会,日子长了,就好了。”猫耳朵嘿嘿的赔笑着,底气却越说越虚。 温小筠很想飞他一个白眼,勉强还是忍住了,“算了,不提他了,咱们赶紧去后山吧,公务要紧。” 猫耳朵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好嘞,温刑房您跟我来。宁家后山就在他们后花园外,是个小土山,那里有很多花树,也算是宁家的家产,只是刚买回来,还没开始改造。” “要从宁家穿过去,应该不远吧?”温小筠问。 “从宁家穿过去算是绕近,不远,知府大人坐轿从大路上过去,那边稍远些。”猫耳朵热心的补充。 温小筠跟着猫耳朵一阵穿堂绕室,最后走进后花园。 进了后花园倒真是惊住了温小筠,大片大片菊花,红的、黄的、白的,甚至还有紫色的,简直涵盖了温小筠能想象到的所有品种。 层云一般的花海,在清晨明净的阳光下颤颤巍巍的晃着繁叠的花瓣,独有一种娇弱却雍容的美,直叫人看得如痴如醉,心情大好。 温小筠正沉醉其中,突然看到花海中间突然出现了一片重灾区,大片的花冠残缺零落,地上散落一片。 却不是自然凋谢,而是被人恶意用弹弓弹射所致。 不用想也知道这幅惨景是出自谁人之手。 猫耳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觉感慨道:“罪过真是罪过,宁家的菊花,怎么也要半两银子一株,好几两银子一株的也不少,就这么由着小少爷糟践,总是有万贯家财,也禁不住败家子遭败。” 温小筠不由得又摸了摸腰部被痛击的地方,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出了宁家后花园,经过一小处密林,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猫耳朵口中的那座小土山。 的确是个小土山,上面的树林大多都是低矮的灌输从。 站在山脚下,温小筠一抬头,终于看到了后山那棵老榆树。 粗粗的树干,大大的树冠,就像是一支擎天大伞,孤孤单单的立在半山腰。 刚爬上半山腰的平地,就看一圈表情肃穆的持刀衙役。 猫耳朵跟几个相熟的打了招呼后,就带着温小筠往里走。 温小筠一抬头,就看了那棵老榆树。 树干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 高高的树冠上尽是枯黄的榆树叶,偶尔落下几片,在空中盘旋飞舞。 树叶飘落,经过树下下站着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头戴展脚乌纱帽,身着绯红官员公服的中年男子最为显眼。 他身材中等,皮肤饱满红润,保养极好,看样子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双手负在身后,正环视着周遭景物,一双笑眼微微弯着,看着就十分慈祥温和,半点当官的架子都没有。 跟他比起来,温竹筠的姨父鄞乾化就显得又黑又瘦,过分的古板严格了。 站在他旁边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也是白胖白胖的,皮肤却远不如官员男子的好,眼角嘴边有着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睛小,鼻子塌,天生带有一种刻薄的劲头。 身上衣服却半点也不刻薄,头戴褐色忠靖冠,身着对襟直领丝绒鹤氅,白领袄子,脚下粉底皂靴。 满目的富贵逼人,看得温小筠直在心里暗叹差点闪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最后一个单脚踩着一块石头,一只手臂搭在腿上,一只手拿着长刀低头扒棱地上土坑的人,就十分熟悉了。 刚才狠狠推了她一个大屁蹲儿的鄞诺! 猫耳朵快步走到绯衣官员跟前,利落的单膝跪地,恭敬回禀:“参见知府大人,毛尔德将鄞推官特意推荐来的新人刑房吏,温珺紫,温竹筠带来了。” 听到“特意推荐”几个字,温小筠心里不由一片疑惑。 鄞姨父之前并不知道她非要来破案,来的路上也一直跟她在一起,并没有交代别人什么,怎么就成了特意推荐了? 要知道这个特意推荐可就意味着她要成为破案的主体,再不能滥竽充数,浑水摸鱼了吖。 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她~要叫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第23章 鄞诺你好欠哦~ 心中虽是泪水长流,温小筠表面上还是没事人似的跟着猫耳朵走上前,对绯衣官员恭敬行礼。 好在多年以前,她对古代礼仪曾做过专门的研究,知道文职武职行礼的不同。 “刑房书吏温小筠拜见知府大人。”她双手揖礼,深深躬身,并不需要像猫耳朵那样跪地。 知府大人一听温小筠三个字,双眼顿时一亮,“温书吏请起,本官候你多时了。” 旁边的宁员外一听温小筠来了,立马上前抄住她的胳膊,“你就是鄞捕头说的破案第一人温小筠?哎呀,可把你给盼来了,快,快帮我看看,我的一千两银子到底是怎么被人取走的?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这一千两银子,会不会也能取走我银库里的钱?” 温小筠扯着僵硬的嘴唇尬笑了下。 他们这些专业破案的都看不出来,我一个对案情一点都不了解的门外汉又怎么可能知道? “呃,这个···” 温小筠张嘴就要推辞认怂,想要表明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天才那么神。 毕竟一开始丢人总好过最后把自己往坑里推来得好。 “这个对温刑房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鄞推官那样经验老道的名推官,可是都对他赞赏有加呢。”后面的鄞诺突然站直了身子,侧过头,望着温小筠不怀好意的笑,“鄞推官还说,温刑房最擅长的就是这种神乎其神,不留痕迹的案子,根本不用像我们这种凡夫俗子,还要苦哈哈的把所有现场证据翻一个遍,才能找出一星半点的线索来。这位温小筠对于神探一般的鄞推官来说,那绝对是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鄞诺每吹嘘一句,温小筠就气得哆嗦一次。 她终于知道是谁在无耻陷害她了。 鄞诺! 你个臭不要脸的香蕉棒棒锤! 竟然给你家温爷爷挖这么大一个坑。 哼!老子偏不上当,偏不跳坑。 温小筠心一横,铁了心的要认怂到底。 可是没等她开口继续推辞,脑电波中的云南十号就蹦了出来,“宿主大人请注意,这个世界已经正式向您开启‘温竹筠人物主线一号任务’,即时生效。” “这个积分我不挣了还不行吗?”温小筠在脑电波中愤怒咆哮。 “主线任务不同于积分任务,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不能拒绝。” 温小筠用脑电波愤而掀桌,不过云南十号早已经溜得没影了。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她既不是天才,又没做过侦探,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实在是太坑爹了啦~ “之前还可惜鄞推官不能亲自来,如今有他的关门弟子,我这个心呐,终于算是落地了。”宁员外拉着温小筠胳膊的手越发的紧了,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期冀的光。 知府大人也向她投来期待的目光。 鄞诺则双手抱臂,唇角微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样子,“也许不出十弹指的功夫,咱们的温刑房就能揭露事情的真相。” 温小筠恨得几乎要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鄞诺那个货,不仅把她推向了风口浪尖,更连仔细勘察现场的机会都不想给她,真是缺德到冒烟,阴损到姥姥家去了! 温小筠咬牙一笑,“知府大人过誉了,鄞捕头过奖了,卑职不过初涉刑狱推断。宁府遭遇的这次绑架案,连鄞捕头日夜安排排查,都没有得出什么成效,卑职什么都还不清楚,怎么可能张口就说出真相?还请诸位稍安勿躁,等卑职查验下现场,再行推论。” 说完,温小筠撸起袖子,就朝着前面的老榆树走去。 “我需要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细节,请宁员外把昨晚参与这个案子的人,全部叫过来。”温小筠一面仰头仔细查看上面树冠有无机关,一面气势十足的命令。 宁员外忙不迭的点头,着急火燎的冲等候在周围的家丁大声吼道:“快把昨晚埋银子的程管家找来。” 那边仆人一溜烟的小跑去找人了。 温小筠转而看向鄞诺,脸色冷得就像是罩上了一层冰寒的霜,“鄞捕头昨夜不在此处,对昨晚的情形可了解呀?” 鄞诺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转而对一旁的猫耳朵使了个眼色。 猫耳朵立刻会意上前,恭敬回答,“温刑房,昨晚的事,在下一直仔细监察,没错过任何细节。温刑房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猫耳朵就行。” 温小筠也没心思跟鄞诺缠斗,这样正和她意。 她环看了下这处平地周围的环境,思量着问,“有劳毛捕快再说下昨晚的情形。” “昨晚程管家带着铁锹和钱袋子,走到歹徒指定的老榆树下往东三步的地方,挖坑埋钱。 我们兄弟几个则悄悄潜伏在土坡下的矮树丛里,按照鄞捕头的吩咐,四面八方铁桶一般地围住了这块地。 整个过程,兄弟们看得再清楚不过,程管家一锹一锹铲土的费力挖了个坑,之后跪地上小心把银子埋好,就赶紧跑回来了。 再后来,没过多久,小少爷就平安回来了。我们兄弟怕出了岔子,一直蹲在原地不动。没等来歹徒,就等来了宁员外。他老人家急急冲回来去挖银子。可是挖到底银子却不见了。” 温小筠皱起眉,看了看刨出来的坑洞,又看了看平地外围的土坡,“捕快兄弟们的位置不会有忽略的死角吗?” 猫耳朵狠狠一拍胸脯,“温刑房放心,我们兄弟当时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从选点到安排人手,压根就没留下一点死角看不着的地方。” 温小筠又抬起头,看了看上方枝丫交错,枯叶繁多的树干,“那在上面藏个人,利用阴影偷偷潜伏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猫耳朵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答案,“上面也断无可能,鄞捕头方才就攀上去了。 这课老榆树上枯叶很多,枝杈干枯,一枝儿比一枝儿嘎嘣脆。要是上面藏了人,但凡动弹一点下来挖银子,落叶呀,枯树枝呀,就能把他给卖了。 而且当时兄弟们转着圈的就盯死了这块,一旦有人或是铁钩子下来,绝对跑不出我们兄弟的眼睛。” 温小筠皱了皱眉。 地面360度被人看死了,空中也是180度没死角,难不成真是元宝妖精把钱凭空变没了? 第24章 温爸爸真是个小天才 温小筠问话的功夫,宁府家丁已经带着那名姓程的管家一路小跑的赶来了。 温小筠余光扫到,来的人她认识,正是之前帮她要来赔偿金的那名仆人。 程管家远远的也看到了温小筠,很熟络的点了点头。 温小筠又转身走回到树下土坑前,低头查看。 一旁的宁员外立刻凑上前,指着土坑急急的补充道:“这个坑洞是我亲手挖开的,更是我亲眼看着程管家挖下的,不会有问题。” 温小筠皱着眉头更紧了一些,之前是纵向往上,横向左右都没有任何可能,现在则又要加上一条,纵向往下也没问题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案子就只有神鬼精怪才能做到。 不对! 温小筠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云南十号都说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鬼神精怪,犯案的就只可能是人。 一想到人,温小筠瞬间就有思路。 她以前也想过涉猎推理漫画,曾经很花心思的研究过推理小说应该怎么写。 银子肯定不会飞,既然呈现出凭空飞了的效果,就一定用了障眼法。如同变魔术,魔术师永远会故意制造噱头引走别人的注意力,从而藏起真实的角度。等到观众回过神来,就只剩下最神奇最不可思议的一面。 这里肯定有细节被他们忽略了。 温小筠越想越有底气,温爸爸我可是来自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什么新奇魔术没见过? 什么凶残的法治进行时没看过? 她真是越想越嗨皮,越想越有灵感。 电光火石间,一个惊人的灵感就从天降落。 温小筠突然记起不知从哪本书上看过的一个案例:有人把钱埋进坑里,他前脚刚走,紧跟着就有人后脚去挖,可是除了一个空布袋,什么都没有。 原来前一个人故意将洞挖深,埋进银子,而后拿出藏在身上的一个空布袋子,埋在银子正上方浅一些的土层中。 后面的人看到空布袋,理所当然的就认为那是之前装钱的布袋,只当是装见鬼了,屁滚尿流的就跑了。 这个案例与现在的宁家绑架案何其相似! 温小筠两只眼睛亮得就像是镶嵌进了两块巨大的钻石。 她真是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这样就识破的案件最关键的地方。 她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宁员外第一个发现温小筠脸上兴奋的表情,急忙凑向前,“如何?温刑房可是有发现了?” 他这话一出,当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惊。 知府大人袍袖一甩,缓步走进,凝眉打量着温小筠,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直接读出答案。 鄞诺与猫耳朵等一众捕快也都好奇的看向温小筠,只等她发表什么惊人言论。 刚到的那位程管家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温小筠最角微勾,乜斜着眼睛瞥望着宁员外,故弄玄虚的笑了笑,“方才鄞捕头说在下是难得一见的破案天才,其实还没有说准。除了破案天才,我更是一名能听得懂世间万物各种语言的修道者。” 众人脸上同时抽搐。 什么鬼? 天才都是这么厚颜无耻不要脸的吗? 第25章 耍帅失败了啦~ 像是对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温小筠并不着急解释自己是怎么个修行法,而是继续卖着关子的故弄玄虚, “换言之,就是这布袋子已经告诉我昨夜那些银子究竟是怎么没的了。” 众人一脸懵比。 这世界变化太快,快得他们有点接受不来。 温小筠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然后煞有介事的从坑洞里捞出那个空布袋,举在面前,环视着众人表情严肃,“这个钱袋子就能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里面到底的银子哪里去了,”说到这里时,她的目光正好对准了程管家,目光连并着语声陡然一凛,“或者里面到底有没有装过银子!” 程管家面色立时大变,一滴硕大的汗珠紧跟着就从额上滚了下来。 看到管家这个反应,温小筠心中顿时有了十成成算。按照之前案例的推断,深挖坑埋银子,填土又把空钱袋子浅埋的人正是这里的程管家。 现在这么一诈,他竟然真的心虚了。 可见问题的关键就出在他身上,空钱袋子与装银子的袋子也的确就是两件。 鄞诺听了温小筠的鬼话,目光瞬时一霎,他情不自禁的捏着下巴思量着问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装过银子?温小筠,你是说这个空袋子根本就是个障眼法,装银子的袋子还在别处?” 宁员外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扭头回看那个土坑,“那,那···” 王知府倒是沉得住气,只是目光一直盯在温小筠身上,越来越幽深。 温小筠勾唇一笑,看向鄞诺,“非也非也,这个话不是我说的,是这钱袋子说的。只是钱袋子不像人,也不像其他活物的精怪能量强大,记忆脑子啦,都不太清晰,还需要我把它放回原位,帮它好好回忆一下。” 一旁的猫耳朵忍不住惊呼,“我滴个乖乖老天爷,真的这么神吗?” “只要能找出银子在哪,您就是大神仙,”宁员外第n次抓住温小筠的胳膊,“温神仙——啊,不是,温刑房,您现在是问出来银子去哪了?” 眼看温小筠被众人这么吹捧,鄞诺两眼微翻,甩了个白眼,不耐烦的腹诽道,“切,故弄玄虚~” 温小筠根本就事不稀得搭理鄞诺,微笑着掰开宁员外的手,“宁员外莫着急,容我再仔细确定下。” 说完她便走回到土坑前,把布袋子扔回坑里,俯身探头,侧着脑袋支着耳朵,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了好几句。 众人不自觉的伸长脖子,无奈她的声音实在太小,根本就听不清。 只有鄞诺忽然发现一点异常,那就是温小筠眼角一点晶亮的余光始终定在旁边的程管家身上。 他眉头忽的一颤,再联系温小筠之前的话,双眼顿时一亮。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都盯在温小筠身上时,只有他不着痕迹的移动脚步,悄然走向表情越来越难看的程管家。 就在他马上要走到程管家身后时,前面趴在地上的温小筠突然肯定的喊了句,“没错,这个空袋子就是障眼法,从来就没装过钱,装钱的袋子还在这里!” 听到这里,程管家脑子中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再顾不得什么,掉过头就往山下跑! 谁知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专门看准他迈步的紧要关头,长腿伸开一挡,就把他绊了个结结实实,直面扑地甩了个狠狠的狗吃屎。 “怎地?!”猫耳朵第二个反应过来,一回头就看到自家捕头用脚捉住了要逃跑的程管家,二话不说,带着几个兄弟上前就将程管家逮了个结结实实。 后面的宁员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这,这是怎么回事?” 温小筠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怕了拍衣摆上的灰土,望着眨眼间就被捆成了个粽子的程管家,目光凝重,:“程管家,总算你没有对小少爷下手,如今自首认罪,也还来得及。” 被人推搡着站起来的程管家死死咬着嘴唇,双目暴突的怒视着温小筠不发一言。 宁员外这才恍然大悟,他伸出手颤抖着指着程管家,“想,想不到,我们宁府竟然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说着他对周围的家丁恶狠狠的一挥手,看那架势,似是不掐死程管家绝不罢休,“就是把这狗东西的牙全打碎,也要叫他说出把银子藏哪了!” 温小筠赶紧给鄞诺递了眼色,鄞诺及时借助,并且在第一之间捅了猫耳朵一把。 猫耳朵疑惑抬头刚要问,就见鄞诺甩了个眼色过来,用目光指了指扑上来的宁家仆人。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最后一棒,猫耳朵及时发动起拦截,还不忘扭头冲着宁员外好声好气的劝解着,“哎呦呦,宁员外您别着急,这不温刑房还没说完呢吗。” “没错,”温小筠对鄞诺抛了个赞许的目光,接过话茬说道,“最重要的是银子的去向。”她对着另外几个捕快招了招手,难掩兴奋的说,“就着这个坑继续挖,银子就在这里!” 知府大人这才恍然明了,指着那洞口说道,“原来所谓障眼法,竟是如此。” 而那几个捕快显然没有知府大人的觉悟,接到温小筠命令的第一时间直接看向了他们的头头,鄞诺。 鄞诺怔了一下,突然很恶心自己刚才与温小筠的默契配合。但是让温小筠多出风头倒也符合他的利益,于是点了点头,示意捕快们可以直接听温小筠指挥。 捕快们再没顾虑,拿起铁锹,吭哧吭哧的就干起活来。 温小筠自觉的往后站了站,以免妨碍别人干活。 她正有些自得,总算是用尽手段的保住了她天才少年的人设。 可是无意中却瞥到了对面被钳制住的程管家。 和最初的慌乱不同,眼看着捕快们热火朝天的大力挖深土坑,他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温小筠的心骤然一沉,难道是哪里出了纰漏? 思量间,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捕快已经把土坑挖得深了一倍。 “唉?鄞头,按理说这么深,早该挖到了啊?可是这里半个铜板的银子都没瞅见啊?”打头的一个捕快疑惑的挠着头。 ------题外话------ 菌菌好南,比云南十号都南,小伙伴们没有人在追读的吗?哇哇大哭~~~ 第26章 高光时刻终于开启! 猫耳朵与鄞诺对视了一眼,满脸的不解,“鄞头,怎么会这样?” 鄞诺嗤然一笑,再度环抱起双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模样,“你自己去确定下,有没有不就清楚了?” 猫耳朵怔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赶紧放开宁府家丁,急急跑到前面土坑前,抢过一把铁锹,亲自挖起那个土坑来。 宁员外这下更急了,又要去抓温小筠的胳膊,却被人一把按住肩膀。 他气急的刚要骂人,一扭头就看到了鄞诺那张似笑非笑,气场莫名强大的脸,他嘴里跋扈嚣张的气焰顿时哑了火。 “宁员外,公差办案期间,旁人不得无故指摘,哪怕是受害的一方,也不得随意干涉打断公差做事。”鄞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叫人不能轻易违抗的威压,叫平常尊贵异常的宁大首富一时都犯了怯。 似是很满意宁员外的反应,鄞诺微微一笑,将语气放缓了些,“知府大人都在这里,宁员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管踏实等候,破案是衙门的事,时候到了,自然有结果。” 宁员外下意识又望了知府大人一眼,之间王知府的注意力都在温刑房那边,只能勉强收声,朝着鄞诺点点头,“鄞捕头出身推官名家,如今又有令尊门下得意弟子,宁某人自是放心,放心,劳烦诸位多多受累。” 这一次,对于鄞诺的举动,温小筠全然没有注意到。 她被自己的盲目自信给打击到了。 之前她总是以为这里不过是漫画世界,所有不觉得有多真实,以至于想到一点前世的素材就迫不及待的着手开干。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以及每一个案件的真实。 “我思故我在,我在即真实,”云南十号的声音再度幽幽响起,“宿主大人,如果您不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于您而言,就是不真实的。既然您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就是再真实不过的。希望您能吸取这次的教训,在这个世界认真的活着。 顺便提醒您一下,主线任务每失败一次,就会受到一项病痛的时空惩罚。这一项任务的病痛惩罚是发热性神经性头疼。 最后的最后,友情奉送您一句名言警句,地球爱默生说过,‘我们对真理所能表示的最大崇拜,就是要脚踏实地履行他——” 坑爹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小筠阴沉着脸无情的按下静音键。 搞错没有?! 她现在可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那么多眼睛盯着她,而她马上就要被自己夸下的海口啪啪打脸,哪里还有时间去管什么时空惩罚~ 等等, 温小筠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发热性神经性头痛可是一种十分折磨人的病痛。这个惩罚她坚决不能要! “温刑房,”一个沉稳的男声忽然从后面传来,“之前你的推断的确是最说得通的一种可能。” 温小筠闻声回头,就看到知府大人那张富态慈祥的脸。 温小筠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人家知府大人那么大的官,一定不是寻常人,估计已经通过她之前的指引,猜出了她的推断。 若是这时顺着知府的思路谈起自己之前的推断,也就算坐实了自己的错误。那样天才少年的人设也就跟着碎成渣了。 不能慌,不能乱,你是最冷静机智的温小筠! 千钧一发之际,温小筠眉梢突然一颤,她发现了一处生机。 强行冷静下来的温小筠转身对着知府大人揖手行礼,“大人。” 王大人点点头,双眼仍旧盯着前面的土坑,“温刑房,你的推断甚是有礼。一千两银锭不会凭空消失,在外人觉悟可能碰到的情况下,管家监守自盗,用空袋子当做障眼法,隐藏下面真正的银子。这的确是唯一的可能。只是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把银子挖出来?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差误?” 王知府这么一说,在场还没领会温小筠之前举动的人总算恍然大悟。 不过王知府后面的问题,却又让他们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只是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把银子挖出来?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差误?”王知府说着又瞥望了后面的程管家一眼。 双手被绳子紧紧绑在身后的程管家看到这里,立时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声叫屈,“冤枉啊!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不过是想起来小少爷刚才跑到后厨去了,夫人刚才寻他不见,就想着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各位官差老爷怎么就把小的逮住了?莫不是把小的当成绑匪了?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程管家的嗓音本就不好听,现在又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扯着嗓子嚎,绝对称得上是人间噪音。 吵得王知府都不耐的皱起了眉头。宁员外和一众宁府家丁则是满脸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小筠表现的却很从容,抬手拍了下,对着后面挖坑的捕快们说,“诸位捕快辛苦了,暂且就挖到这里。” 挖得满头大汗的猫耳朵抬起头疑惑的望向温小筠,“温刑房,难道银子还是不在这里?” 温小筠微微一笑,“这个案子,我首先勘破的并不是银子在哪里,而是嫌犯究竟是谁。” 宁员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急急查了句嘴,“真的就是这个程管家吗?” 被捕快们按在地上的程管家拼命的挣吧着,“老爷,老爷老程冤枉啊,老程昨夜本来要在前院巡夜的,是老爷突然指名,老程才会临时上山当诱饵来埋钱的啊。要是老爷您没临时决定,老程根本不会到这块来。又怎么会半路想出什么坑套坑的花招,更不会提前准备什么空袋子啊。!” 他奋力的嘶嚎着,突然顿了一下,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愤怒的目光立刻刀子一样投向温小筠,“一定是这为官差老爷进门时被小少爷用弹弓打惨了,而老程没能及时拉住小少爷,得罪了他,这位老爷才想着拿老程充数,当做贼人领功劳啊!” 喊到最后,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喊劈了,涨红了脸,剧烈咳嗽起来。 众人一听这话,又将目光重新调回到温小筠身上。 尤其是宁员外,程管家说的话他最清楚,而且他还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那宝贝儿子的为人。 发生了这种事,家里突然闯进很多带刀的陌生人,叫他家宝贝儿子忽然撞见了,绝对是拿弹弓一顿弹弓飞射。 这样说的话,这个什么天才少年温刑房也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只会挟私报复,白捉无关的人去冒领功劳。 在场其余的人也都觉程管家说的非常有道理,现在他们就等着温小筠怎么解释。 温小筠就像是记起了什么般,恍然大悟的抬起了头,“程管家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之前我是被宁家小少爷用弹弓伤了,还是程管家你既热情又主动的帮我跟夫人争取来了二十两银子的赔偿金。” 说着温小筠又看向宁员外,笑着说道:“程管家说宁员外你一向是个心胸坦荡的大善人,但凡是小少爷玩耍不小心误伤的,都会赔偿致歉,可有这回事?” 宁员外打了个结巴。 他家宝贝儿子伤的人那多了去,每天没有十几个也有七八个,他哪里管顾的过来? 更何况有多少人上杆子的,不怕挨弹子儿的也要跟他儿子玩,别说用他赔,他们送礼都是争先恐后排不上队呢。根本就没想过什么赔钱致歉。 可是现在伤的公差,是衙门里的人,夫人和程管家权宜行事,那点银子息事宁人,他也能理解。 温小筠转而望着旁边的鄞诺,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只是后来鄞捕头说是如此这般有收取贿赂的嫌疑,便暂为保管的拿走了。还请鄞捕头先拿出来,我交与宁员外看一眼。” 鄞诺额上青筋狠狠蹦了一下。 温竹筠这个没有半点力气的臭书生心眼还真不是一般多。 他阴沉着脸,咬牙一笑,从怀里摸出钱袋子,远远的丢了过去。 温小筠单手一挥,妥妥接住,转而递给宁员外,“宁员外,这是您府上二十两银子。” 宁员外从来都是最有眼色的人,先不管这个温小筠是不是草包,人家毕竟是个有背景的。赶紧摆手推了回去,“哎呀,犬子无教,伤了温刑房,这点赔偿都远远不能表示我们的歉疚之情。再者说了,我们宁府向来是最重礼的,伤了的寻常百姓全都赔偿道歉,更何况是差官大人。” 温小筠满脸为难的看了看王知府,“大人,这个怕是不好吧?” 后面猫耳朵扔了铁锹小碎步跑到前面,朝着王知府恭敬行礼,才抹了把汗微喘着气的说道:“回禀知府大人,温刑房被宁家小公子伤的事,是属下亲眼看到,伤得还挺重呢。” 王知府面色沉了沉,摆摆手,“大庭广众,又有缘由,便谈不上什么贿赂,是正当偿礼,也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温刑房收下就好。” 温小筠嘴角弯起一抹掩饰不住的笑容,大方的弯腰揖手,又施了一礼。“是,多谢知府大人替属下主持公道。” 鄞诺狠狠的翻了白眼送个温小筠。 呸,狡猾,真是比狐狸都狡猾。 这时被按在地上的程管家又喊了一声,“温刑房,小少爷还小,我们老爷夫人又都亲自跟您道了歉,只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因着这件事怪罪小的,就要拿小的冲绑匪。这可会要了小人的命啊!” 众人思绪又被程管家这一句拉回到现实。 宁员外也跟着问了句,“温刑房,您刚才说没有先找到银子,而是先发现的嫌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管家有一点说的没错,昨夜要不是我临时把他拉来,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老榆树这呐。” 温小筠直起身子,举起手中钱袋,轻飘飘儿地掂了掂,“发现程管家就是那个贼喊捉贼的嫌犯,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二十两赔偿款。” 这句话叫众人再度陷入一片懵比的泥沼中。 一袋而已,怎么就叫她看出嫌犯来了? 第27章 谁会那么倒霉嫁给你? 猫耳朵挠着头发,两条眉毛都快拧成一个铁疙瘩了,“温刑房,程管家好心帮你拿来这赔偿款,难道还拿错了?” 程管家得了这话,底气更加足的替自己叫着屈,“小人就说是差官被少爷打的事得罪了您,您总算是承认了。小人冤枉啊。” 鄞诺望着温小筠的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唯一没有明显改变气场的就剩下王知府了。 温小筠也收敛了笑容,变得更加正经。她举着那袋银子,有条不紊的继续讲道,“因为这袋银子,说的的确是程管家整套的行为,却不是因为他得罪了我,只是因为他行为的不合常理。” “哪里不合常理?俺怎么没有发现?”猫耳朵更懵了。 温小筠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毛捕快,请问,如果你是兖州第一首富,心态该当如何?” “那还用说,简直做梦都会笑醒!”猫耳朵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刚要大肆畅想一番,突然想起当场还有知府大人和许多旁的人,老脸一红,嘿嘿笑着抓了抓头发。 温小筠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般的说道:“不怕,咱们这是在破案,案子最大。耳朵兄只管敞开了想象,怎么说,有那么多产业需要巡视操持,也是个辛苦活。” 猫耳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温小筠又说,“可是却一直没有子嗣继承这偌大家业,好不容易才老来得子,结果某一天最宝贵的孩子突然丢了,会有什么反应?” 猫耳朵的脸唰地变了,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那可不得把人给急死啊。” 温小筠目光中露出些许同情,“没错,从在庙会上把孩子丢了,到今天白天,总共不过三两日,昨晚上后半夜孩子才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怎么睡吧?” “那哪还有心思睡觉?这两三天肯定得派出能派出的所有人手去找人啊!”猫耳朵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 宁员外听到这里,更是感同身受的感慨不已,抹着眼泪的说,“别说管家和仆人了,就连我本人这几天都是四处奔波,跑的腿都直了。” 温小筠认同的点了点头,“宁府主人都如此了,宁府的仆人们这几日更应该广撒网般的到处去跑了。无论精神与身体,都应该是很颓丧疲惫的。可是在我初进宁府时,偶然遇到的程管家不仅神采奕奕,脸上表情更是轻松喜庆的。为了帮我要来些赔偿银,热情的跑前跑后。要不是我早知道宁府正在遭人加害,险些要以为府上是有喜事要办了。” 地上的程管家也被这话说得一愣,随机反应过来,淌着眼泪委屈的辩解,“差官大人,小人本来也是累得要死的,可是昨夜小少爷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小人是太高兴了,才有些得意忘形啊。” 他又求救般的望向宁员外,涕泗横流,“老爷,老爷,老程对咱们宁家一直忠心耿耿,您最知道的啊,少爷又是老程从小看大的,如今他平安回来,老程怎么能不高兴?求老爷替老程说句公道话啊~” 宁员外此时也彻底糊涂了,有些茫然的看向温小筠,“温刑房,怕别是真的抓错了人吧?程管家在宁府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就是这两天,他爹有病,家里来叫,都因为心急我家宁宝儿没回去。” 温小筠唇角微动,听了这话,她更确定犯人就是管家没跑了。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她还不能轻易下结论。 她已经深刻吸取之前草率鲁莽的教训了。 这次她全力以赴,努力发动起一个当红漫画家所有的推理能力,认真对待这次任务。 猫耳朵听了管家和宁员外的话,也忍不住的问出了声,“温刑房,程管家开心小少爷回来,所以才会特别开心,应该也说得通吧?” 温小筠笑了笑,“没错,所以刚进宁府时,我虽然对宁家这位仆人的行为有些存疑,却并未当做一回事。直到刚才我看他被人叫来,承认他不仅是宁府仆人中职位最高管家,更是昨晚亲手埋下千两银子的人。 之前的怀疑一下子就被坐实了。 正常仆人或许会因为小少爷平安回来欢喜而忘形,可是唯独有一个不该如此。那人就是昨夜埋银子的仆人。 因为他亲眼见证过绑匪的诡异非凡,按照绑匪的条件,收到赎金,人质即刻放回。前面绑匪的人影都没看到一个,银子就飞了,后面又是小少爷突然出现。 经历过这些事,怎么也不会像是普通人那样欢喜到得意忘形的地步。 再者,宁府平日里的作风想来大家都应该是清楚的。小少爷天性顽皮不假,每次拿弹弓伤了人,宁府必会给人赔礼道歉的事情却是有假。” 温小筠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大部分人脸色都是变得相当难看,只有环抱着双臂的鄞诺挑起眉毛微微一笑。 宁府虽然是首富,端的却是为富不仁的路数。 温竹筠这货能从他们嘴里薅出二十两医药钱,绝对不容易。 宁员外的脸更是直接涨成了猪肝色,急得有些结巴的辩解,“我们宁,宁府——” 不想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温小筠抬手打断,“宁员外,这是破案的关键时刻,不把这案子所有的细节弄清,就还会有人继续对宁府动手,这一次是一千两,下一次也许就是一万两。为了大局着想,出现在案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有假。” 宁员外简直要哭了,嘴唇微微颤抖着,承认也不对,不承认也不对,再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看着表情比哭都难看的宁员外,王知府深深觉得丢人。他轻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你们宁家为人怎样,咱们州府衙门还能不知道么?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温刑房的话,案子提早破了才是正经。” 宁员外这才动作僵硬的点了点头,“是,宁某人一定如实的说。” “我倒是好奇,温刑房是今日才在兖州行走吧?”鄞诺抬手摸了摸眉毛,似笑非笑的望向猫耳朵,“怎么连兖州什么人家什么行事作风都知道了?只这一会的功夫,打听出来的消息也是太多了些吧?” 猫耳朵立时打了个哆嗦。 他家鄞头这分明是怪他多嘴巴结新来的刑房吏。 要知道他家鄞头的脾气臭起来简直不是人,这个罪名他可不能担吖! “哎呀,温刑房是今天才进的兖州?我听您刚才的分析,还以为您在兖州住了一阵子了呢。”猫耳朵挠着头嘿嘿的笑道。 他表面上是在附和鄞诺,实际上却是在表明自己不该说的废话,可是一点没多说。 他毛尔德绝对是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家鄞捕头这一边的! 他毛尔德坚决不是叛徒内奸墙头草! 温小筠心里狠狠嗤笑一声,鄞诺这个忘八端,不仅阴险,还小气吧啦的。连下属的醋都要吃,真不知道日后会有哪家姑娘那么倒霉,会嫁给他当老婆。 “这个亦是小筠自行推理得出,”温小筠望向王知府,态度谦恭的解释道,“赎金是一千两银子,对于寻常人家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对于兖州首富宁家来说,却伤不到什么根本。 可是宁员外对这一千两却执着的重视,由此可以推断出,宁府每一两银子,都是宁家辛苦赚来的。因此对每一笔银子的支出都会异常谨慎宝贝。 而宁家小少爷打伤的人数却是非常众多。要是真的全部赔偿起来,肯定是笔巨款。常理推断,最宝贝的儿子被绑安全回来,也不能叫宁员外对这边赎金放松些许。所以我推断,宁员外对于那些小孩子打闹无意伤到的人,也不会当回事,特别去给人赔偿。” 鄞诺不觉抬手掩唇轻笑。 温小筠的话虽然说得好听,真正总结下其实就是在说宁员外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根本不可能去跟一帮穷人谈什么赔偿。 第28章 不要打扰官差办案! 鄞诺的嘲笑,温小筠全都看在眼里。 不过她并不想理他,飞了鄞诺一个白眼后,温小筠继续之前的分析,“换言之,如果宁员外把那些挨了打的人当回事,肯定就会宁小公子的行为加以约束。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宁小公子应该是从未被家长约束过。所以我才能反推出宁府根本没有给那些被小公子伤了的人赔偿的习惯。” 宁员外的脸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两个腮帮子也气得鼓鼓的,只是到底碍于知府大人在场不敢造次。 王知府还是有些想不通,“这习惯虽然称得上是恶习把,可是又和管家的嫌疑有什么关系?” “程管家作为宁府的管家自然深知宁家这一习惯,按理来说,如今主人正为案子焦躁,真正的绑匪一个都没逮到。自己又刚好经历了案子中最恐怖诡异的一环。 无论从哪条想起,他都不应该有那样的好心情,大方积极的主动打破宁府规矩,为我要来医药赔偿。可他不仅要了,还热情大方的一要就是二十两。 这种不合常理的行为如果解释为罪犯因为诡计即将得逞而放松精神,得意忘形的暴露出对宁家的厌恶,看着宁家遭受更多损失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在看到他就是埋银子的人时,我便将对他的怀疑提高了八成。” “那钱袋子会说话又是怎么回事?”宁员外急急追问。 温小筠淡淡一笑,“因为怀疑作案者就是程管家自己贼喊捉贼,顺着这条线很容易想到银子还在原地。是他用另一个空袋子李代桃僵,制造银子不翼而飞的假象,蒙骗过世人的眼睛,好等到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再来把银子挖走。 又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便想出这么一个试探的招数,想要看看程管家会不会心虚露出破绽。” 被按在地上的程管家此时脸上已经是一层的冷汗,终于任命的软下脖子,趴在地上绝望的闭上眼睛。 猫耳朵这才恍然大悟,“因为银子真的还在树底下,所以程管家一看要挖银子,立马就心虚想要逃跑。” “那也不对啊,”宁员外一听这话,又跑到土坑前,抢过一把铁锹继续挖起来,一边挖一边不甘心的嚷嚷道,“银子到现在都没有挖出来呀,银子到底在哪?” 听到这话,程管家不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说归到底,还是找不到银子。找不到银子,就不能定我的罪!” 宁员外一听这话就急眼了,几步奔向程管家,举起铁锹就朝着地上的程管家砍去,“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快把我的银子吐出来!” 鄞诺一个跨步,抬手死死攥住宁员外挥着凶器的手腕,阴狠一笑,“宁员外,把他打死了银子就更找不到了。而且当着官差面前行凶杀人,程管家的罪还没定下来,您这个恶意杀人的罪名却是板上钉钉了呢。” 宁员外被鄞诺眼中凶恶的寒光摄得一怔,结结巴巴的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宁海!”王知府终于看不过眼,肃声呵斥,“不要干扰官差办案!” 第29章 你叫阳关道吖,我叫独木桥(五更合一) 宁员外被王知府呵斥了一句,立刻老实下来。 王知府又看向温小筠,耐心问道:“既然程管家心虚,就证明银子还藏在此处,可却为何没有挖出?” 温小筠转身回看那棵老榆树,若有所思的说,“障眼法通常情况下都是在原来位置做个唬人的小机关,没想到这位程管家的手段还挺高明,打破常规,机关设计的更复杂。” 鄞诺勾唇一笑,拿起腰间佩刀,大模大样的走到程管家近前,一脚踏在程管家后背,“看来天才也有不好使的时候。要不然我教你个办法,犯人都拿下了,剩下的还不好办?上点刑,挨点打,不怕他不说。” 温小筠知道,这是鄞诺故意在挖苦她,“刑狱推断若是都像鄞捕头这样,距离屈打成招也就不远了。” 王知府笑了笑,“看来温刑房已经有办法了。” 温小筠抿唇一笑,走到老榆树旁,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既然是真相,就总会有迹可循,而那些蛛丝马迹就隐藏在昨夜发生的细节之中。” 温小筠忽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回身看向猫耳朵,“耳朵兄,辛苦叫昨天的兄弟们都回到原位,这一次由我来扮演程管家,重现昨夜诡计现场!” “好嘞!”猫耳朵兴奋的一扬手,招呼着几个捕快快步离开,重又回到土坡下的矮树丛里。 “宁员外,叫人再找个袋子,装上与千两银子一般重的石块。” “好,好,我这就叫人去装!”宁员外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没过一会功夫,石头袋子装好了,昨晚的捕快也回到了监视位。 “知府大人,宁员外,请你们分散着站开些。”扛着石头袋子的温小筠擦了把汗的嘱咐道。 “我们要不要也躲到坡地下面?”宁员外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温小筠摆摆手,“不用,如果像昨晚一样都在土坡下面,很可能就发现不了这个戏法的破绽了。 温小筠用余光注意到,程管家双目瞳仁明显缩了一下,之后便再不反抗,颓然无力的趴伏在地上。 “宿主大人,您真机智,利用微表情反应和魔术揭秘的经验就能破案,云南十号在这里给您点上一百二十个赞,主人您是棒棒哒!” “那可不,这年头想在漫画圈混,要的就是一个综合实力!” 在脑电波中打发了坑爹系统后。温小筠扛起石头袋子就绕着老榆树开始走起来。 一面走一面还自言自语般的嘟囔着,“走到老榆树东边三步挖个坑,填银子,再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 在场所有的人:··· 什么鬼?! 这个温刑房真的是在认真破案吗? 温小筠却没有受外界半点影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蹲在坑前,把银子扔了进去,又伸进一条胳膊,仔细比量着什么。 “毛捕快,”她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昨夜程管家挖坑大约挖了多久?” 草丛里的猫耳朵皱眉回忆了下,很肯定的回答,“这个案子我们当时还特别记了下,约有两盏茶上下。” 温小筠暗暗计算,一盏茶的时间换算成现代时间大约是10——14分钟,两盏茶就是不到半个小时的样子。 现在的坑虽然又被深挖了很多,但是隐约还能瞧到初始的边界。 初始的深度与一个人,一把铁锹,20多分钟的时间速度很吻合。 如果真的是埋在更深处,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够回填。 如此就可确定,银子不在这个坑里。 可是不在这个坑里,又会在哪里? 温小筠一时陷到到困境之中。 突然之间,温小筠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在脑电波中呼唤时空系统。 “云南十号,你刚才说什么来的?” 云南十号:“宿主大人问哪句?” “就是刚才那串彩虹屁,你是怎么夸我来的?” “哦,那句啊,云南十号是这么说的,‘宿主大人,您真机智,利用微表情反应和魔术揭秘的经验就能破案,云南十号在这里给您点上一百二十个赞,主人您真是棒棒哒!’” 温小筠兴奋的打了个响指,就是魔术揭秘! 周围的人看着又是一愣。 天才破案都是这么神神叨叨的吗? 一会五官扭曲,一会狂喜打响指,说书先生都没有这么精彩好不好。 温小筠却是真的有了大发现。 所谓魔术揭秘,就是甩出一堆噱头引走人们的注意力,趁人不备,偷天换日,李代桃僵。 所以就盯死了匪徒的要求和程管家所有的行为就行! 温小筠兴奋的捞回石头袋子,重新打量返回老榆树,极目远眺看了看思维方向,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走到东面,一面迈了三步。 就在众人越看越懵的时候,她突然抄起地上一把铁锹,跳回一步,把石头袋子扔到地上,就卖力的挖起地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铁锹就挖到了一团坚硬的东西。 温小筠一抹头上的汗,又铲了两下,一个灰色的布袋子便露了出来。 用力拽出打开一看,满眼皆是闪亮的银白。 她抄起一个大元宝,高高举过头顶,振臂一呼,“案子破了!” 所有的人都奔到近前,宁员外跑得比兔子还快,第一个冲到土坑前,用力扒出整个钱袋子,双手颤抖的开始数了起来。 王知府站在人群外面笑着看向温小筠,“温刑房,方才只看你来回走了几圈,如何就能确定银子在两步之内?” 鄞诺听到这里也抬起了头,望着温小筠有些好奇。 温小筠笑着解释,“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千两凭空变没,其实是一种戏法。 戏法的神奇之处就是叫人见证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眼前真实的发生。 实际上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欺骗人们眼睛的骗局。 要做好骗局,就要布下欺骗人的噱头引走人们的注意,之后趁机偷换乾坤。 这个案子中欺骗人的噱头有三。 第一个就是表面上是自己人,实际上是真凶的程管家。 第二个就埋银子的手法。 所有的人的过程中都在人们的注视下,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耍花样的机会。实际上,还是有一个地方,被人们以为是正常细节而忽略。 那就是绑匪勒索信中提出的条件。 深夜子时,粗壮的老榆树东面三步之处。 绑匪为什么会提这个特别的要求? 刚才我就想深夜的时候,什么能挡住周围一圈捕快的目光,从而藏起银子呢?” “深夜子时,本就是极黑的时候,不用什么特别的也能轻易遮挡吧?”王知府思量的说。 温小筠笑着摇摇头,“毛捕快几个对所有细节都很确定,可见埋银子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能看到程管家的。” 猫耳朵回忆着说,“温刑房说的不错,昨夜虽然黑,但是有一点月亮地儿。不远处的宁家大宅又是灯火通明的,总能借到点光。又加上深秋,草都枯了,叶子也掉的差不多,程管家的动作我们大体都能瞅见。” 其他监督的捕快也跟着附和。 温小筠继续说,“树林山夜,最能影响人们视线的东西,就是月光。我方才想了下,昨夜是下旬月,下午的时候月亮就出来了,到了子时,月坠西天,堪堪隐没。与前半夜比起来,天又黑了一大块。 当时程管家站在老榆树东边,最后一点树影也正好投在东边,所以那时就是最容易看错的时候。 我就实地模拟了一下程管家的路线,发现东面除了会有阴影罩住,还有一点坡度。若是他一只脚跨的步伐大,但是回头在第二步位置挖坑,在土坡下面的人正好是看不真切的。 挖好坑把银子埋进去之后,程管家再趴伏在地上,悄悄错了一步的位置,捡了很多树枝树叶特别盖在第三步处。 而那里藏着早就布置好的空袋子,等着人们事后再来挖取就行了。” 听到这里,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这样?”宁员外不敢置信的说道,“可是程管家的确是我临时指派的,他怎么会肯定一定就会是他去埋银子?” 温小筠看向被捆住的程管家,目光凝重,“他是宁府的老管家,脾气莫测的小少爷都能不自觉的被他牵着走,宁员外你的习惯怕是也被他摸得清楚清楚,明明白白。只要在关键时刻故意出现在您面前,在说上几个引导性的话,拿下埋银子的任务,对他来说肯定很容易。” 听到这里,宁员外的脸顿时煞白一片。 那一夜的情景的确如温小筠说的一般。 想想真是叫人后脊背一阵阵发冷。 不等宁员外再度发怒,温小筠便直接走到程管家近前,俯视着他,目色复杂,“在庙会上驮着小少爷挤到人群前面的,也是你吧?” 程管家冷笑了一声,“没错,就是我,小少爷的脾气秉性的确都被我摸清了。给他的糖葫芦里下了蒙汗药,在他睡过去的时候,悄悄把他的交给一对远郊的老夫妻,提前编好了瞎话,说我是鳏居的人,孩子没有娘,有急事要出去两天,请他们帮忙照顾下,后面得了我的信,再帮忙把孩子送回家。”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们宁家如此厚待于你,你却要害我儿子——”宁海恨得此时只想把程管家抽筋扒皮。 不想话才说一半就被温小筠打断,“宁员外,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细节,稍安勿躁。” 说着,温小筠又问回程管家,“元宝小妖精的谣言也是你故意传出去蛊惑人心的对么?” “没错,”程管家竭力仰起头来,瞪红了眼睛,咬牙切齿的说,“想我程璐谋划了那么久,没想到今日都被你这小书吏勘破,合该我时运不济,命该此劫!” 温小筠却叹了一口气,“整个案子虽然是贼喊捉贼,吃里扒外的背叛行为。可是到了最后,你都没有伤害宁家小公子,即便小公子对你蛮横无理,你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你并不是个真正的恶人对吗?” 程管家一怔,随机自嘲的笑了,“不对,我就是想做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这个世上,从来好人难当,人善被人欺!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我就是恨死了那个小畜生!我就是要杀了他的!”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冷冷打断他的话,“因为你的父亲?” 程璐目光一霎,癫狂的笑容紧跟着抽搐了一下,“你怎么知道_” 温小筠笑容有些伤感,“宁员外说你很忠心,你父亲病了都没有耽误你去找小少爷。这应该不是实话吧?” 程璐眼眶瞬间酸涩,凄然一笑,喃喃说道:”去年我家老爹,弟弟来看我,小畜生到街上笑着撒了一地铜板,叫周围人来捡,我家老爹看了就要绕道走出,他就揪着我老爹的胡子非要叫他带着我弟弟捡。 我家老爹怕违背了小主人的话,以后我在宁家难做,就低下头,带着我弟去捡,没想到刚弯下腰,小畜生就掏出弹弓,把我父亲兄弟打得了一个头破血流。 还叫骂着犯贱的软骨头,吃屎的哈巴狗,吃了银子做的弹子儿,还得求着他继续打! 我爹老脸都丢尽了,当时就吐了血,被我弟弟哭着背走了。 从那以后,老爹就患了病,直到不久前,终于不治身亡。 身为人子,我看着自己老爹兄弟受辱,却不能有半点怨言,我恨呐!我恨小畜生,我恨不得掐死他! 可是···可···” 说到这里,程管家已经不能自已的嚎啕大哭,“爹爹,儿子对不起你!到了最后,都狠不下手为您老报仇呐···”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的人都有动容。 温小筠叹了一声,“所以你能想到的最好出路,就是带着一千两银子,永远的离开宁家。” 王知府也有些感慨,“程璐,无论什么原因,劫人子女,诈人钱财,都不是正途,你父亲原是个自尊之人,为了你过的好些,才甘愿受辱,你这样做,终是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番心意。 只是你迷途知返,终是没有杀人性命,当堂庭审时,或有可减轻刑罚之处,之后务必好好做人,莫要再辜负你父亲一片苦心。” 到了这个地步,程璐已是涕泗横流,浑身颤抖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知府挥了挥手,叫手下人将程璐押了下去。 又转向温小筠,脸上现出和蔼的笑容,“到底是鄞推官的得意门生,实力果然不凡。刑房小吏职位虽然低了些,却也是实干的职位,只要你有才华,就能创出功绩来。好好做事,兖州不会埋没了你。” 温小筠躬身揖手行礼,“谨遵大人教诲,属下一定鞠躬尽瘁。” 王知府笑着点点头,便在一种衙役的簇拥下率先离开。宁员外见状赶紧带着家丁殷勤的跟随相送。 现场就只留下鄞诺、温小筠、猫耳朵和几个收尾的捕快。 叮地一声,时空系统再次出现在脑电波中,“恭喜宿主大人,时空性别第一期分期款项到账。” 温小筠暗暗擦了一把汗,自己总算完成了第一个主线任务。拍了拍身上的土就想也跟着一起下山。 这时一个男声忽然传来,“这就放松了?” 温小筠皱眉抬头,又对上了鄞诺那张扑克脸。 真是浪费了这幅好皮囊,温小筠一面惋惜着,一面气哄哄的回应,“阳关道,叫我干嘛?” 猫耳朵和几个捕快都是一愣,阳关道?什么鬼? 他们家鄞头什么时候改名了? 鄞诺唇角微翘,扯出一抹阴险的笑容,“你现在什么职位你自己清楚吗?” 第30章 凭实力认怂 温小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是懒得搭理鄞诺。 前面都说了桥归桥路归路,这会儿又凑上来问这种无聊的问题,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鄞捕头,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我这个刑房小吏可是忙得很呢,可没有什么闲工夫跟您在这儿扯闲篇儿。” 鄞诺并没有被激怒,微笑着朝猫耳朵使了个眼色,“把本捕头替温刑房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吧。” 温小筠不觉皱了眉,鄞诺这是又在憋什么坏呢? “好嘞!”猫耳朵哈着腰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扁包袱,上前递给温小筠。 “温刑房,这是我们鄞头怕您任职匆忙,来不及准备,特别叫猫耳朵帮您准备周全的。这里的墨袋可是俺从户房书吏老刘那特别要来的,袋子扎得紧,墨又黑又浓,书册也不洇墨,老好使啦!” 温小筠一脸懵,毛笔,墨袋和本子?这是要干什么? 鄞诺抬手摸了摸眉毛,有些得意的说,“所谓刑房吏,就是要替主事官员把案件经过,涉案人员,证人证据证言,案件推断结论全部书写清楚。现在宁府绑架案已经告一段落,一会回衙,完备的案件文书就要即刻呈给主事官员。” 温小筠:··· 虽然她会写毛笔字,但是这么多年不练,已经很生疏的好不好? “那我还有多少时间?”她的声音都变得心酸起来。 “午初初刻,距离现在不足半个时辰。”鄞诺环抱双臂,一副兴致盎然的无耻嘴脸。 温小筠看着那个小本本和专门的墨袋毛笔,眼泪在心里掉下来。 刑房书吏果然是个最底层,最苦最累的小碎催吖~ 还没等她再多问,眼前忽然黑影一晃,紧接着一阵冷风直冲她前襟袭来! 温小筠悚然一惊,下意识护住前胸,她竟然被偷袭了! 再抬头,却是鄞诺高高举起手,掂着两袋钱袋子,斜挑着眉毛坏坏的笑,“之前也说过,宁家从来不赔人银子,所以你这袋银子还是有收贿受贿的嫌疑。仍旧需要没收,等到了鄞推官那,你再想办法解释吧。” 温小筠当时就急眼了,这个混蛋,竟然当着她的面,从她身上偷东西! “愿意没收就没收,只是你要把另外一袋银子给我,那个不是宁家的,是我自己独有的。”温小筠气鼓鼓的瞪着鄞诺。 另外一袋可是刚穿越时,她靠着辛苦制作阿司匹林赚来的。 那百分百是她的私房钱。 一听这话,鄞诺好奇的打开一个钱袋,可就在他看到银子的那一刻,脸色立时就变了。 “这是兖州府的官银,市面上还没有流通。为了避免给鄞家招祸,必须一起收走。”鄞诺严肃的命令。 温小筠岂肯老老实实的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云南十号怯声声的好奇插话,“宿主大人想要怎么反抗?” “弄死他!”温小筠目光凶恶的瞪着鄞诺。 鄞诺本来想走,余光忽然瞥到温小筠愤恨得快冒火的目光,掂着手中钱袋子,挑眉一笑,“呦呵?!还想要打人怎么着?” 他用挑衅的目光从上到下将温小筠仔细打量一番,啧啧摇头,“打架可以,但有句话可要说在前面,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揍你呢,今日要是你主动挑事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又看向旁边捕快,“诸位兄弟可要给我做个证,回去我家老头问起来,可是这货先挑起事端的。” 温小筠心中眼泪长流。 昨晚被鄞诺狠狠打过的后脖颈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再加上他一出手就将一众锦衣卫全部撂倒的超牛身手,温小筠相信,这货打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猫耳朵一听他家鄞头要出手打人,立时有点着急了。 他家鄞头向来说一不二,说打,就会直接往死里面揍。 温刑房那样身体单薄的小瘦猴,怕是连一拳头都撑不住。他赶紧堆起笑脸上前劝架,“鄞头,温刑房不是鄞推官的得意门生吗?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咱们就不动手了哈。” 说着,他还拼命朝着温小筠眨巴眼睛,递眼色,叫她赶紧说句软话,把这篇儿赶紧揭过去吧。 谁知温小筠的犟脾气也上来了。 “谁要跟他服软?耳朵兄,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半句软话都不给他说!”温小筠也整理起袖口来,却是一折一折的整齐翻转,慢条斯理,气定神闲。 鄞诺把钱袋揣进怀里,撸着袖子,笑得异常嚣张,“很好,我最讨厌软骨头,这样打着才过瘾。” 温小筠抬起头,邪邪瞥了他一眼,“我这个人,骨头最硬,从不说软话。要说也饿是说硬话!” 猫耳朵和一顿,温小筠的话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懂。 鄞诺也把她的话捋了两遍,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挽完袖子的温小筠,大幅度动作的拿起毛笔,蘸了下巴墨后,收紧墨袋挂在腰带上,又单手打开本,煞有介事的写起字来。 她头也不抬的说,“银子没了还能再赚,亲情没了就真没了。你怎么也是我的亲表哥,我若伤了你,对不起疼我爱我的小姨和小姨夫。所以你走吧,银子也拿走,我不跟你计较。” 脑电波中的云南十号:··· 刚才它还有些期待,也许能看到什么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的精彩画面。 闹半天,它家主人竟然这么快就认怂了。 “你个没有感情的系统机器人,我这是认怂吗?”温小筠一下就识破了云南十号的心理活动,“温爸爸我这是凭实力认怂!虽然是认怂,更彰显我深不可测的实力!” “宿主大人您说得都对,棒棒哒!”,云南十号尴尬的赔笑着,然后果断选择光速撤退。 温小筠低头刷刷记录着案件经过,一本正经点的转过身,若无其事的走开。 实际上她的后槽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她在心里发着狠,凶巴巴的诅咒,“鄞诺,你小子等着!早晚有一天,温爸爸能找出一招制你的办法,暂且就挖让你猖狂了几天,享受吧,这就是你最后的好日子了!” 第31章 长着两个小酒窝的锦衣少年 听到温小筠提及自己的父母,鄞诺顿时阴沉下脸。 他望着温小筠面无表情,“你不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你说你会出去住,最好不要食言。” 温小筠手中毛笔一滞,不屑的嗤笑一声,“我从不食言。” “如此最好。”鄞诺咬牙一笑,大手一挥,带着剩余的捕快兄弟们全部下山。 只有猫耳朵回身和温小筠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便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疾步下山了。 她仰头看了看高悬正空的太阳,无奈的抹了一把辛酸泪。 要在鄞诺规定的时间内写完文书,准时送回衙门,她的时间非常紧凑。 好在作为一个知名漫画家,她的毛笔字和国画功底都很深厚,如今拿起笔来,倒也直接就能写。 于是她一面刷刷记录着,一面在心里凄婉的吟唱起命苦的歌儿~ 小小温竹筠(香椿树)吖~ 我想对你哭, 你的叶虽香 你的命好苦好苦 每逢春到嫩叶出 多少黑手把你撸 撸得你浑身枝杈断 撸得你满头光秃秃~~ 单曲循环三十遍以后,温小筠围绕着老榆树总结了所有细节,成功的把自己小手腕子彻底写断。而所有的记录工作也终于彻底结束。 这时瘪瘪的肚子发出一声虚弱的抗议。 再顾不得多想,温小筠收好书本,踩着一溜尘土烟儿的从小土山上跑下去。 也许她那个小姨夫还会记得她身上带着伤,有没有吃饭,会给她整点小灶。 嘿嘿,没准还能给她整点肉包子来。 一定是那种薄皮儿、大馅儿、十八个褶,一咬满嘴油的大肉包子! 然而自顾自地沉浸在对美味包子想象之中的温小筠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跑下去不远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从那棵老榆树粗壮的树干后面恍然出现。 那人静静的望着温小筠越来越小的身影,目光凉凉,幽深莫测。 紧跟着那白色身影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黑衣武者。 “殿下,那个温舞草虽然算得上机敏聪慧,也不至于叫您花费如此周折吧?” 白衣男子笑了笑,一双凤眸中漾出温柔的光,“宝剑难寻,良驹难觅。日后需要打草惊蛇时,正需要这样一柄利器。” 说完白衣男子又将身形隐回树后,再见不得他的踪影。 黑衣侍卫听到这里不觉皱起了眉,“宝剑良驹?”他迟疑着又看了温小筠的背影一眼,似乎努力想要从她身上找到些宝剑良驹的影子,只是越看他就越觉得主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一转身,也跟着白衣男子疾步离开了。 另一边,从宁家出来骑着马的温小筠想在街上一路狂奔,无奈却遇上了前世她最厌烦的交通状况——大堵车。 前面有一辆运菜的大马车不知怎么的翻到在路中央,围了一大片的百姓跟着哄抢那些并不常见的瓜果蔬菜。 车夫来回撕扯抢菜的人群哭嚎不已,抢菜的百姓互相推搡叫骂不已,后面别的小马车,轿子被堵着烦躁不已。 好一片混乱的噪杂场景。 捂着饿扁的胃,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越着急,就越走不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翻身下马,牵着马匹一面打听着去官署的路线,一面从拥挤的人群中逆行出去。 可是没走几步,一阵好闻仙气儿就从旁边忽悠忽悠的飘来,一波一波钻入温小筠的鼻腔,叫她不自觉的调转方向。 一扭头,她就看到了街旁一家飞着招子的包子铺。 包子铺前摞的高高的包子竹屉,再闻一闻店家揭开包子竹屉时,飞出的咸香鲜美的肉味儿,温小筠嘴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口水。 她两眼闪出贼亮的星光,好像抢一个就跑怎么办吖~ “这位客官可是要买包子?”店家小二看见温小筠两眼放光的模样,立刻热情搭话。 温小筠赶紧摆手,“谢榭店家,我不饿。” 说完她还依依不舍的最后望了那些白白胖胖,十八个褶的小萌包子一眼。 现在她对兖州府还不熟呢,以后要是跟周遭百姓都熟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卖包子的看到她身上刑房吏制服,就主动献上免费包子来贿赂她~ 哎呀,不行了,越想越饿~ 比起当个白吃白喝的官差老爷,她更应该想的是应该怎么对付鄞诺那个挨千刀的货! 旁边方桌坐着两个客人,一个带着斗笠背着包袱。一身灰色麻衣裤,斗笠拉得很低,将脸罩住大半,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斗笠男人对面坐着个锦衣少年。 湖蓝色的缎面窄袖胡服,紧扎的腰带,微翘尖角的皂色长靴利落干练。 与干练的外套十分不相符的却是他的相貌。 有点婴儿肥的白嫩小脸蛋,晶亮的大眼睛,鼻子小巧高挺,唇不点而红,还带着一点包子油,看着水盈盈的莹亮透泽。 整个人可爱的就像刚才竹屉里的小萌肉包子,叫人看了就忍不住的想要咬上一口。 他刚吃完包子,一抬头看到温小筠样子,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两颊露出两个可爱到不行的小酒窝,“你这个人真好玩,明明饿的不行了还要强撑,不过是两个包子嘛,能有多少钱?” 温小筠一愣,茫然回头,对上锦衣少年美丽的脸,抬手就是指着自己鼻尖,“你,你是在和我说话?” 第32章 钱庄的钱都变成银河流走啦! “没错,就是你!”少年从斗笠男仆的手中接过一块白色锦帕,动作优雅擦了擦嘴,又转头朝着包子铺小伙计说道:“小二,再来两个包子,给这位少侠包上,钱和我的一起结。” 他话音刚落,斗笠男仆就掏出些铜板放在桌上。 “得嘞,客观稍等!”小二手脚麻利的揪出两张油纸,掀开竹屉快速捡了两个肉包子出来,两下包好,递给温小筠。 温小筠开心的接过包子,转而就朝着少年礼貌的揖手行了礼,“多谢公子仗义也是向主卧!” 嘴上说着公子,但温小筠心里却很清楚,面前美丽可爱的锦衣少年并不是真的少年,而是一位开朗活泼的灵动少女。 倒不是温小筠眼毒,而是那少女的长相和声音在第一时间就出卖了她。 女扮男装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是个如此漂亮的美人胚子。 她这一身打扮,基本就和那些把观众当眼瞎偶像剧里随便换个发型男装的女主角一样,一眼就能叫人认出是女孩子。 温小筠想,这说不准是哪家贪玩的千金小姐换装出来玩。 不过那都是人家的私事,轮不到她关心打听。 她看破不说破的说着自己的台词,“我叫温小筠,在衙门当差,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少侠尽管开口。哦,还不知少侠台甫,过两日兄弟我手头宽泛些,一定要请少侠吃酒!” 面对温小筠的礼貌,男装少女抬起头来,笑得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白嫩的脸蛋上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更深一些了。 她学着温小筠的模样,起身揖手回了个礼,“我叫——” “天色不早了,少爷,我们还要赶路呢。”旁边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仆一把抓住少年手腕,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 少年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错误一般,朝着斗笠男仆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又朝着温小筠微微一笑,“举手之劳,温兄切莫挂怀。” 说完便在斗笠男仆的带领下,快步离开了。 温小筠有些纳闷,总觉得这对主仆哪里有些奇怪。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界限,温小筠自己今晚要住哪都没着落呢,自然不会过多的去干涉别人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傲慢的男声忽然从身后飘飘悠悠的传来。“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白白浪费了你温珺紫的名讳,大街上两包子就把你给收买了,就差在你面前摆个碗。” 温小筠回头一看,果然是骑着马的讨厌鬼鄞诺。 她立刻黑了脸,“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怎么我没有出现在你面前,你倒先出现在我面前了?” 鄞诺瞬间黑脸,旁边的猫耳朵从鄞诺马后钻了出来,好心的打着圆场,嘿嘿一笑,“温刑房,我们刚回衙门,就碰到哦啊鄞推官了。他老人家说温刑房还没到衙门点卯,不算真正入职,今日案子破了,就能休息。后来又遇上夫人,猫耳朵自作主张的替温刑房说了几句话,夫人就叫我和鄞头来询您,一起先回家,说是有点事要交代您二位。” 温小筠咬了一大口包子,“哦,原来是小姨的意思。” 猫耳朵又说,“温刑房,您和鄞头先回家吧,文书我帮您顺路捎到衙门就行。” “好,”温小筠两口吃完两个包子,鼓着腮帮子抹了抹手,才拿出文书交给猫耳朵,“有劳耳朵兄。” “都是自己人,温刑房您别跟我这么客气。”猫耳朵装好文书嘿嘿一笑。 没想到还没笑到第三个“嘿”声,他的屁股就被人大力踹了一脚。 鄞诺烦躁的皱着眉,“谁和他是自己人?你个没骨气的家伙,收了人家点碎银子,嘴就这么甜了?一唱一和的,要不要给你俩包个茶馆,直接搭配着说书卖唱去吧。” 猫耳朵哎呦一声趔趄两步,朝着鄞诺做了个鬼脸,“夫人都说了,你们是亲表兄弟,怎么就不是一家人啦?” 鄞诺气得挥手就要打,“再嘴贫?皮痒了是不?” “鄞头再欺负猫耳朵,我就找夫人说理去!”猫耳朵揉着腚放了个狠话,一溜烟就先跑了。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从猫耳朵身上,她倒看出点鄞诺的可爱来。 可见这个只会摆臭脸的家伙,也不是真的只会摆臭脸。 不过这并不会妨碍她对他的讨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谁讨厌她,她就讨厌谁! 显然,猫耳朵的突然反水叫鄞诺一时有些没面子。 他怒视着猫耳朵的背影冷哼一声,再不理会温小筠,双手一勒缰绳,就要先行离去。 温小筠也翻身上了马,鄞诺讨厌,小姨小姨夫却很好,一码归一码,即便不在鄞家住,她对小姨也要做到随叫随到。 不想刚要驱马追上鄞诺,前方就又跑来一个捕快。 那捕快本来正朝着衙门方向,单手扶着佩刀疾步奔跑,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骑着马的鄞诺。 鄞诺本就人高马大,骑着马,在人群中就更显眼了。 于是那捕快急忙调转方向,转而朝着鄞诺这边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还高声喊着“鄞头!” 鄞诺听到呼喊不觉勒马止步。 温小筠也好奇的驱马凑向前,想要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捕快很快奔到近前,一把拉住鄞诺手中缰绳,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急说道:“不好了,鄞头,出大事了,杜家钱庄的钱都变成银河流走了!” 第33章 这真的是人间吗? 听到小捕快的话,鄞诺脸色登时一变,“什么时候?” “就,就是现在,我和兄弟们回衙门,路过杜氏钱庄,听到呼喊就冲了进去,鄞头,您赶紧去,太吓人了!”小捕快哈哧哈哧的喘着粗气,累得几乎要把舌头给吐出来了。 温小筠一听钱流和钱庄,两只眼睛就冒起闪闪的金光,无论是系统任务,还是好奇心驱使,她都急迫可待的想要去瞧瞧。 鄞诺却比她更急,小捕快话音未落,他便驱马扬鞭,甩了句,“你速去衙门通报,我这就去查看。” 说完他便选了一条好走些的小巷,急急飞奔而去。 温小筠忙不迭跟上。 可是跟鄞诺一比起来,自己的骑术还是差太远,几次都差点被鄞诺甩掉。 总算是咬牙拼上命,才勉强跟他保持了一条街的差距,堪堪不被甩掉。 经过好一阵脚程,一路惊得鸡飞狗跳,温小筠才终于远远的看到道路尽头,鄞诺停下的身影。 她刚要松口气,股下却忽然传来一阵瘙痒刺痛的复杂感觉,间歇性的还有一种火辣辣的疼。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自己毕竟是现代人的身体,不常,也不善于骑马,只这一会的飞奔,就把自己的双股给磨破皮了。 生活真是太难了啊~~ 她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加快最后一点脚程,痛苦难当的巷子的尽头。 那前面又是一个气派的建筑物,门前站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伸着脖子踮着脚尖的拼命往里面探头。 无奈两边大门都有持刀捕快死死看守,不叫更多的人进去制造更多的混乱。 鄞诺到了门口,把马缰绳往捕快手中一甩,扶着腰间佩刀,噔噔蹬几步跨上台阶,冲进门里。 温小筠随后赶到,早有眼尖的捕快认出这就是刚才在宁首富家大放异彩的温刑房,赶紧上前跟着牵马执辔。 “温刑房,您快去看看吧,里面正热闹呢!”捕快急急的说。 温小筠抬腿翻身下马,双股猛地一阵刺痛,差点跪在地上。 哎呦我滴妈妈吖,真是太疼了。 “温刑房,您怎么了?”捕快见状还以为温小筠受了什么重伤呢。 温小筠尴尬一笑,“没大事,案子要紧。” 说完她扶着双腿,踉跄着走上台阶,急急冲进杜氏钱庄的大门。 门后显然有人,温小筠一推门就开了,等她进去,大门又紧紧关上,把外面一众焦躁不安的吃瓜群众眼馋得不行。 里面又有捕快,指引着温小筠就往里院跑,“最里面是钱庄的银库,怪事就在那里。” 温小筠一面咬着后槽牙跟着跑,一面在心里感慨兖州府的捕快们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一阵穿堂绕室,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最后院的银库。 当捕快一把推开月亮圆型的院门时,温小筠就被眼前景象惊得睁大双眼,深深的震撼住了。 我滴个乖乖,这里还是人间吗? 真的不是什么奇幻空间,鬼蜮仙境吗? 温小筠满目都是蓝色的火焰。 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而是鬼火一般的蓝色火焰。 第34章 真不想承认,他太帅了 温小筠满目都是蓝色的火焰。 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而是鬼火一般的蓝色火焰。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看出那些火焰并不是一大片,而是有规律的分布在院子中。 具体的说,是沿着院落的布局摆设呈带状分布的。 这里虽然名为钱庄,装饰摆设却很优雅别致,没有什么主观印象里的那种俗气老土。 正对着温小筠的最后面,是一座堪称铜窗铁壁的特制房子。 满是铆钉的包铁大门紧紧关闭,上面落着粗重的大锁。 前面院子里又错落有致的嶙峋假山,还有蜿蜒曲折的景观流水。 也许是出于防盗考量,这里没有什么特别的绿植花卉。 但仅是这些,就足够别致了。 而那些蓝色的火焰就是顺着水渠在烈烈燃烧,在院子里盘旋绕了几个圈,将院子映成一片蓝色的火海。 随着火焰河流快速移动的,还有哗哗作响的大片金属撞击之声。 温小筠定睛一看,好悬没有直接摔个跟头。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吖! 那里面流动的哪里是水,竟然真的是大股大股簇拥着在一起的铜钱! 不,不光是铜钱,还有银白色的银锭,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智错乱。 她这才记起之前小捕快急急喊的那句,“钱庄的钱都变成银河流走了。 原来那银河竟然蓝色火焰的钱流。 幸亏现在还是白天,若是晚上,这幅情景肯定更吓人。 除了蓝色的火焰,院子里还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 那些人衣服焦黑,有的满脸是血,有的两只手都被重度烧伤,滚在地上,痛苦的嘶嚎。 还有些没受伤的,急急忙忙的搬抬着那些伤员,好抬出去救治。 不用猜,这些人肯定是着急钱财都流出去了,拼了命的要往里抢回些银锭的钱庄仆役。 除了外围叫人不忍直视的惨烈场景,院中还有一个特别的角落。 那是院子中央一处几乎被带火的钱流围死了的孤岛之地。 里面站着一个人,身宽体胖,衣着华丽,正跪在地上趴伏着嚎啕大哭,“我的钱,我的,我的钱啊!” 这个也不用猜了,肯定是钱庄主人。 他对于自己所处的绝境丝毫没有察觉,所悲所痛,都在眼前迅速流逝的钱流。 温小筠突然生出一个疑问,鄞诺哪里去了? 正当她要左右寻望着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倏然从天而降,宽大的衣摆逆风而扬,在空中烈烈飞舞。 我滴个乖乖吖! 那个修长的大腿,那个挺拔的身姿,那个优美的空中弧度,简直是360无死角的帅死人不偿命! 温小筠双目瞳仁狠狠一缩,一个回眸,她竟然看到了一张俊气逼人的帅脸,鄞诺? 还未等温小筠缓过劲来,鄞诺就已从天上飞下,准准落进火焰孤岛之中。 双脚点地,双腿瞬时屈膝,半蹲着落地后,他没有半点停留,一手揽住胖掌柜的腰,两步冲向前方,只简单做了个助跑,他竟然就又带着掌柜飞跃出了火海,堪堪飞至温小筠面前。 温小筠已然被眼前一幕看傻。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承认,但又实在不能不承认,鄞诺那货功夫还真是高的没天理,外貌也真的是帅的没天理。 “别愣着,快顺着钱流查源头和去处!”鄞诺看着呆愣着的温小筠,没好气的怒声大吼。 温小筠点点头,转身就去找钱流的源头。 而其他捕快则急急去寻钱流的去处。 蓝色火焰的温度很高,近前一米左右,温小筠就觉得烫的不行,于是只能提着衣摆小心的顺着钱流,离着远一些的跑。 七拐八拐的,温小筠终于顺着火焰钱流,找到了源头所在。 那是东边墙角一处比狗洞还小的入水口,钱流就是从那外面源源不断的冲汇而进。 温小筠一抬头,悬悬撞到前面灰色的砖墙。 必须要翻墙去看外面! 这是温小筠第一个想法。 可是一抬头,温小筠就哭了。 钱庄的安保防盗措施显然是很好的。 就但是一面院墙,怕是都有四米高。 她一米七五的身高根本就是望洋兴叹。 可是外面很可能就藏着钱流一切的玄机,甚至还有可能就有犯人在外面。 此时必须马上翻墙去看。 就在温小筠急得直跺脚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飞到她的身后,大手一挥,就薅住了她的脖领,扥拽着把她拖向空中! 第35章 打不赢他的小男银(一更) 温小筠双手死命拽着自己脖领,失重的两条腿在半空中拼命扑腾。 被人突然扥住脖领子,一下子提飞到半空中,跟上吊有什么区别? 温小筠脸憋得通红,双眼暴突,咽喉被衣领深深勒住,距离窒息致死,就差0.01毫米的距离。 就在生死一线的千钧时刻,脖领突然一松,她终于缓过一大口气来。 可是还没等到她彻底放松,身子猛地一顿,被马鞍磨破了皮的双股就和冰冷的地面来了一个无情的亲密接触。 呃~ 温小筠痛得心肝脾肺肾连带着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真是世间处处有惊喜,躲过了被勒死的命运,却躲不过差点被摔死悲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稳稳的飞跃到她身边,俯视的目光闪过一抹不屑的轻笑,“连墙都不会翻,真是块废物点心。” 温小筠没有原地爆炸,指着那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就已经是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来的美德极限。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知道在鄞诺面前,她就是个弱鸡小男银。 而一个凶恶的男人对待另一个他讨厌的男人,下起手来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情。 现实状况是,她真的打不过鄞诺。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生活真是太艰难了。 不过认清现实,也不代表她会任人宰割,就是要认怂,也要凭实力认怂! “鄞诺,现在是在办案,你用这样掺杂个人感情的方式办事,无疑于是在干扰公务,亵渎国法。你这样真让我瞧不起你!” 温小筠扶着墙,咬着牙艰难的站起身,眼睛却根本没有去看鄞诺,而是顺着墙角去找钱流沟渠所在的方向,“你再讨厌我,我现在也是与你一起并肩破案的同僚袍泽。对同袍,我无条件相信,现在就把后背给你,你要是实在恨我,要打要杀随便!” 鄞诺目光一霎,他想过温竹筠可能会反击,可能会骂人,更可能捂着双股,娘们儿式的含着眼泪,委屈巴巴的控诉他。 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温竹筠就是一个半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的娘娘腔。 唯独没有想到,温竹筠竟然把自己的后背直接交给他。 这反倒叫他一时感觉到了些许羞愧。 不过一瞬之后,他又迅速打消了这种莫名的羞愧之情。 他对谁都可以有愧疚,唯独对温竹筠不会有。 因为他不配! 鄞诺不觉冷笑一声,也跟着寻找起水渠来,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外面街道尽是整齐的青砖石地,别说沟渠,连道缝儿都没有。 他忽然一顿,他不是铁了心,不在破案上耗费太多精力吗? 如果真的做出什么大成绩,他这辈子怕是都要一直被自家老头按在刑狱推断上了。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就差点被温小筠带跑偏了? 于是他直起身子,双手抱臂,乜斜着眼睛扫了温小筠一眼,哂笑着挖苦,“还有脸跟我提袍泽兄弟?你翻不过墙,我明明是好心帮你,怎么就成了因私废公了?” 温小筠正思量着, 里面的水渠必然是从外面引进的。那样外面贴着巷口两边墙角,通常都会有两道沟渠。 可是外面却什么都没有。 听到鄞诺故意捣乱的话,她站直身子,仰头直面迎住鄞诺目光,挑衅般的轻笑一声,“若然我说得你一个心服口服,你就可以配合我做事查案?” 第36章 愿赌服输,我鄞诺说到做到(二更) 鄞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充满笑意的眼底满是轻蔑,“说得我心服口服?被一群蠢蛋封了个第一天才,就真以为自己是个牛人了?愚蠢。” 温小筠半点废话没有,“怕了,可以不玩。” “笑话!我会怕你?” 温小筠眼底精光一闪,直切主体,“钱庄掌柜那么胖的一个人,身陷烈烈火海,你都能揽着人家的腰身,温柔稳妥的把人带出来。换成单薄瘦弱的温竹筠了,就拎着脖领,差点把我勒死摔死。还敢说你没有因私废工?” “你···”鄞诺竟然真的语塞卡壳了。 温小筠后退了半步,却没有宣布自己赢了或是直接下命令之类。 她正经了颜色,仰望着鄞诺,语气诚恳又有些无奈,“鄞诺,我知道,你是为纤纤表姐的事记恨我。只是有一点,你该清楚,这世上最深重的感情,就是父母舐犊之情。 若然纤纤表姐的事,我真的有错,爱护纤纤表姐甚过自己生命的小姨、小姨夫,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的对待我。 我的话,你或许不相信,但是你总归是要相信小姨小姨夫。” 说着,温小筠竖起三根手指,目光坚定,灼灼熠熠,“我也最后一次对你说,我温珺紫绝没有做半点对不住纤纤表姐的事,如有谎言,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在她坚定的表面下,心中却在拼命祷告,老天爷吖,我叫温小筠,跟温珺紫没有半点关系吖,您老人家日后劈雷,千万不要劈错了~ 鄞诺呆站在原地,目光中有些惊愕。 温小筠却毫不在意一般,挥手指向地面一块颜色略深些的青砖,“好了,快做正事吧。没有水渠是不可能的,肯定是钱庄出于安全考虑,把小水渠埋进路面之下,用青砖盖了起来。我检查砖石的响动和颜色,估计出沟渠就在这里。还要烦劳鄞捕快你出手击——” 她一个“碎”字还没说出,就听轰地一声巨响,鄞诺单掌就将那块砖拍得粉碎! 与之一同发生的,还有一阵炸开的刺鼻浓烟。 你妹! 温小筠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她话还没说完,鄞诺那货怎么就出手了? 傻子都知道里面流的是火焰钱流,这里肯定也有一样的火焰。 这么一巴掌拍碎,不原地被炸成糊家雀儿就不错了! 好在她天生就是个小机灵鬼,听到爆炸声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弹簧般的跳开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炸成了一脸灰,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犹如糊家雀儿巢。 鼻子口腔也被呛得不行,她一面胡乱挥手赶走烟灰,一面退后寻找鄞诺身影。 那个倒霉催的,现在肯定给炸成一团黑炭了! 活该! 温小筠咬牙切齿的想着,退后的脚步却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她急急回头查看,却看到衣衫完整,头发纹丝不乱,啥事没有的鄞诺正站在后面,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笑。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家里的事,我自然会查实。愿赌服输,你叫我帮的忙,我也帮了。” 时空穿越者可不可以杀人! 温小筠愤怒得几乎原地变成了一座火山。 然而就在她暴走爆发之前,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嚎! “我的钱,我的钱啊,全没了!” 鄞诺眉头一皱,大手一捞,揽住温小筠的腰身,迅疾助跑两步,纵身一跃,就又翻过了墙。 温小筠还没来得及感慨鄞诺那货终于进步点不勒她了,就被院中景象惊得张大了嘴巴! ------题外话------ 作者菌菌:pk前更新时间公布哦! 每日晚11:30更新两章o(∩_∩)o哈哈哈~ 菌菌带着被炸得糊家雀儿一样的可怜小筠筠跪求友友们收藏点击打赏投票票,爱泥萌(づ ̄3 ̄)づ╭?~ 温小筠:放开我!我要跟鄞诺那货拼了!!!!!!!! 第37章 他握了她的手~(一更) 刚才还只是燃着一条蜿蜒钱流火龙的院子此时却成了一片偌大的火海。 幽蓝色的火海,映在墙头两人眼中闪烁着鬼魅一样的光,恍如狰狞炼狱。 其中拎着水桶灭火的仆人和院里的捕快衙役瞬时全被蓝色的火舌吞没。 人们痛苦的哀嚎,有的倒地疯狂打滚,有的捂着头脸火烧屁股的四处乱窜。 可是无论怎么窜,怎么逃,哪里都是一片火海。 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惨嚎一片,鄞诺双眼登时赤红一片。 他快速解开腰带,急急褪下外套披在头上,猛鹰猎隼一般从高墙上飞跃而下,一头扑进火场。 温小筠被吓了一跳。 他不要命吗! 鄞诺却根本无暇他想,跃到最近的一个捕快近前,扥住他的脖领,就往墙上跃跳。 看着那人不管不顾,施展浑身解数拼命救人的样子,温小筠一时竟有些动容。 难怪猫耳朵那么维护他,他对手下兄弟,真的是没话说。 他功夫厉害到几乎可以上天的地步,又英勇,又仗义,为了兄弟们,甚至可以附身冲火海。 这样的大哥,谁不想跟? 眼看着火焰瞬间攀上鄞诺衣袍,温小筠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鄞诺被烧死她不心疼,她只是害怕小姨小姨夫会承受不住中年丧子的悲痛。 那衣服没有泼水,就这么直接披在身上,怕是还不如不披吧? 不过很快温小筠就看出了其中门道,火焰虽然攀到了鄞诺身上,却没有像预想中的燃烧起来。 温小筠一脸惊异,古代技术就这么先进了吗? 一件普普通通的捕头制服都能防火了?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事情,还在下一秒。 就在鄞诺把一个兄弟扔上墙头,转身就要去捞第二个的时候,挣扎着四处迸发的火焰突然砰的一声,飞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院子捂着头脸惨嚎打滚的仆役捕快。 温小筠双目瞳仁狠狠一颤。 这个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那火海来得快,去的更快。 而火海之中的人们除了衣服被烧焦了些边角,实际上并没有其他太严重的伤。 一心救人的鄞诺也被眼前场景惊得一愣。 这事情诡异得简直不像是出自人类手笔。 “快!快开银库!”温小筠第一个反应过来,从墙头上连爬带出溜的滑了下来。 钱庄掌柜还在抱着脑袋四处乱串,听到温小筠的话,立刻抬头,惊恐的看向银库方向。 鄞诺也第一时间做出配合,他两步冲到掌柜近前,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银库处奔,语声严厉不容人辩驳分毫,“别发愣了,快打开银库检查。” 脸色惨白如纸的杜掌柜嘴唇哆哆嗦嗦的伸出手,从腰上摘下钥匙,颤颤巍巍的捏住长方形的铜制插销八宝锁。 温小筠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双手扶着膝盖,弯腰喘着粗气,“这,这锁头可有人动过的痕迹?” “啊,啊?”一脸惊惧的杜掌柜反应慢半拍的迟钝怔愣。 “钱庄银库一般都有机关,如果有人撬动,上锁人稍微查看就能感知,你们这里也该有吧?”鄞诺没耐心的替温小筠补充着。 只听啪嗒一声,铜锁终于打开。 杜掌柜抑制不住的咳嗽两声,险些飞到九天之外的魂儿才算回归了原位。 “这机关,我们也有,我刚刚检查了,这锁没人动过。”掌柜声音激动的都有些颤,鄞诺迫不及待的一把推开门。 杜掌柜身子猛地一震,双目直直盯着豁然洞开的房门内,眉头一拧,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仰头向后栽倒下去。 温小筠和鄞诺几乎同时伸手,与千钧一发之际,托住了杜掌柜后背,总算避免了杜掌柜直接摔死在地上。 可是如此一来,两人的手却不可避免的交叠在了一起。 他的手心覆握在她的手背上,好似能隔着她嫩皙的皮肤感受到血液的脉动。 第38章 怎么总会被她带跑偏? 害? 一个男人的手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手感? 鄞诺的指尖竟不自觉的又捻了捻,他突然像是遭到雷击般的猛然一震,猛地抽回手。 杜掌柜体重不轻,所有重量骤然都压在温小筠一支胳膊上,差点没把她也给带摔了。 堪堪打了个趔趄,才算稳住了脚步,顺势把杜掌柜放在地上。 她刚想要大声骂呵鄞诺,脑筋一转,突然又转了口风,“谢榭鄞捕头帮了我这么多的忙。” 鄞诺的脸皮毕竟够厚,短瞬的失神后,已经恢复了镇定。 对温小筠的鄙视也跟着又加深了一层。 一看他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废物书生,手保养的比女人还娇嫩,简直丢人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的手没着没落的放在腰间佩刀之上,环视着银库内的情形,看也不看温小筠的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没帮你。” “你一直告诉自己不想做捕头,可是刚才却帮我解释,还带我翻墙,不是改主意喜欢破案了,就是在意我。” 碰! 刚要骂人跨过程门槛的鄞诺脚下一个迟滞,脚尖狠狠绊在门槛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温小筠嘴角立时一扬。 她也有意外情况,想过这句话会有效果,却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么多好。 将会杜掌柜放平在地上后,她挥手招来几个已经缓过神来的仆役,“快掐你们掌柜的人中,赶紧把人救醒。” 说完她便站起身,转而向屋里走去。 前面的鄞诺已经尴尬的爬了起来,一脸黑沉的乌云都快赶上锅底黑了。 温小筠无声的甩了个白眼过去,表示并不想搭理他。 不过虽然讨厌鄞诺的心情一点没有减少,对于鄞诺的能力,她还是十足认可的。 她知道,他和她早在杜掌柜开门之前,就预料到了银库内的情景——空空荡荡,冷风飞扬。 外面的钱流阵仗那么大,为的不就是钱库里的银子吗? 若是钱财没有被盗,那才是真正会令人奇怪的事。 走进屋子之后,温小筠却意外的又惊讶了一小下。 银库的地面铺着大块的坚硬石砖,窗子不仅被封死,里面更镶嵌了又粗又密的铁栅栏,堪比后世的金属防盗窗。 “不仅地面窗子几乎无懈可击,就是房顶都没有半点破绽。”鄞诺这也是第一次进入兖州府最大的私人银库,张望着四下查看着,“我专门检查过房顶。上面的防护措施铺的极其厚实。除了一层瓦片,还有几层油毡,防水又防火。之间还设着细密铁网,若是有人想要揭瓦或是砍破油毡而入,难度极大。” 分析完之后,鄞诺忽然顿了一下。 他真想给啪啪自己几个大嘴巴,不是下定了决心不办什么好差事,不在刑狱推断里混吗? 怎么总是不自觉的被温小筠带着走? 对于鄞诺的小心思,温小筠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只是震惊,为这次遇到的对手手法之惊愕高叹服。 “鄞捕头,烦劳您再去房顶检查下,看看可有人借着大火的混乱趁机出手。” “不用你说,我也想到。”说完,鄞诺转头就出了房门。 说话的功夫,杜掌柜已经被人救醒,由两个仆役搀扶的踉跄着奔进屋子,无力的举着双手,悲悲戚戚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哭想叫,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39章 天大灾祸!(二更合一) 眼看掌柜的情绪即将再次崩溃,温小筠知道现在不发力,怕是就要错失询问细节的最佳时机了。 “杜掌柜,您千万挺住,”温小筠一把搀扶住杜掌柜,一面急吼吼的喊道”“现在还有希望,只要您把所有细节都说给我们,银子还是有希望救回来的!” 听到温小筠的这句话,杜掌柜总算燃起了一点希望。 他死死抓住仆人肩膀支撑着自己,面前期望的问,“这位差官小爷可是说真的?” “只要你配合所有问题,”温小筠直奔主题,“银库最后一次打开是什么时候?有什么异常吗?这屋里还有没有其他被动过的痕迹?” 掌柜的倚靠着一个仆人,指挥着他带着自己,检查者各项细节,“最后一次打开银库是昨天傍晚的时候。 中间似乎出了点问题,但是也因此在入库前特别仔细检查过,我确信没有问题。”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口上方飘了下来。 是之前去检查房顶的鄞诺。 “房顶无恙,没有任何一处可疑的。” “乖乖,什么都没变,就是钱没了。”温小筠不觉跟着嚷了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件密室迷案。” 她又问,“刚才是说有一点奇怪,是怎么奇怪法?” 杜掌柜想了想,“这批银子是水路运来的,可是期间遇到大风,船险些翻了,不过后来幸亏救的及时,没有酿成大错。”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尖叫再度出现。 所有人都急急回头,却见银库地面突然腾起了一层火焰。 几个人再顾不得身,掉头就向门外跑。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人才跑到外面,整栋银库就从里到外燃烧了起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得吓人。 反应了半拍之后,鄞诺最先反应过来,他对着众人气急大吼,“一定不能叫火势蔓延,这么猛的火,一旦烧起来,怕是要连累大半个兖州府跟着遭殃!”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提了醒,拼命喊走水的喊走水,更多的事跑去拎桶端盆,能从哪弄水就从哪弄水。 就是温小筠都急急的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杜氏钱庄外,鄞推官和知府大人各自带着马队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急急赶来。 一看到后院方向腾起来的,无比吓人的浓烟,王知府简直要哭了。 他说指着黑烟,声音无比颤抖,“今天是什么日子,兖州府多少年没有出过大案了,怎么一出就是两,还都赶到一天了?” 鄞乾化则阴沉着脸,对门外所有围观的人群和维护秩序的捕快厉声命令,“所有人都去走水救火!快!” 当场所有的人脸色都在刹那间难看到极点。 孩子的哭嚎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拼命拨开人群回家打水的慌乱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恐怖又仓促。 “知府大人,此处大火危险,您先避后指挥调度,此处有我!”鄞乾化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人马直接冲进杜氏钱庄。 王知府脸色苍白无比,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勒紧缰绳,对着自己队伍大吼了一声,快速跟我回衙门,全城警戒!” 说完就带着队伍急急奔离火场,飞奔而去! 在众人急急救火的时候,头顶突然炸出一声撼天震地的响雷,紧接着风云突变,墨一般浓厚的乌云瞬时翻腾而起,刚才还光亮的天空眨眼间黑沉一片。 紧接着就是弹珠儿般硕大的雨珠倾盆而下,砸在屋顶上噼啪作响。 “下雨啦!”一个捕快指着天空惊喜大叫。 其他人脸上也现出劫后余生般欣喜的笑容。 这意味着,兖州府极其幸运的躲过了一场将会吞噬无数人的性命与财产的泼天火灾。 所有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鄞乾化感觉身上骨头都要跟着散架了。 他仰头迎着瓢泼的大雨,眼睛都要跟着湿润了。 天可怜见,天佑我兖州子民! 我兖州府终于躲过这一劫了! 温小筠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眼前却忽然一黑,身子一晃便斜斜晕倒过去。 她记忆中最后一个镜头就是鄞诺下意识的伸出手,扶向她。 等到再度转醒时,她正躺在钱庄前院大厅里。 看到她醒来,身边的鄞乾化脸上立时现出惊喜的笑容,“筠儿,你醒了,别着急,叔父这就送你回家休息。” “父亲,这边火场善后和整理搜寻证据的人手都不够,哪里还有人去单独送他?”站在一旁抱臂而立的鄞诺翻着白眼一脸嫌弃。 温小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严重透支到休克昏迷了。 毕竟之前又钻泥巴,又化学制药,又深夜奔跑,又被鄞诺这货揍,又骑马一路奔波,身体各方面都饱受折磨,大脑又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又没有吃啥东西,不晕倒才怪呢。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一点不想要让鄞诺送她。 他对她的成见那么深,一定不会善待于她。 “小姨夫,”温小筠扶着罗汉床靠背坐起身,笑着安慰鄞乾化,“小筠没事的,就是有点饿过头了。小筠一个人回去就行,表哥说的没错,这里要忙活的事实在太多了。不用特别派人。” 鄞乾化狠狠瞪了鄞诺一眼,用锋锐的目光叫他闭嘴,转而看向温小筠又恢复了慈祥长辈该有的温和模样,“筠儿别说了,我这就叫毛尔德送你。” 面对长辈的关爱,温小筠不再推辞,“那小姨夫您也多注意安全,此案复杂,处处透着阴险诡诈,等到小筠恢复些了,再来帮您。” “傻孩子,别的先都别想了,叔父这边有鄞诺,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安心休养。” “嗯。”温小筠重重点头,却发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鄞乾化不是温竹筠小姨的丈夫吗? 怎么都应该叫小姨夫,怎么时不时总会自称是她叔父?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很快温小筠就在猫耳朵的陪同下,先行走出了杜氏钱庄。 温小筠抬头看了看天,虽然还是阴沉一片,但是雨总算不下了。 “耳朵兄,”温小筠牵着马侧头看向猫耳朵,“有点事我很好奇,不知耳朵兄方便不?” 猫耳朵一手手呼噜着骏马耳朵,一手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只要是猫耳朵知道的,一定告诉温刑房您。” “咱们衙门捕头的衣服都那么厉害吗?连火都不怕?”温小筠将鄞诺在火场上的英勇表现也绘声绘色的给猫耳朵讲了一遍。 猫耳朵听到温小筠夸赞鄞诺的话,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不是捕头的衣服厉害,那是我们鄞头厉害!” “哦,此话怎讲?” “我们鄞头早年间曾经拜过高人为师,那老师本想把鄞头培养成沙场悍将。教了他一身万人敌的本领,可无奈父命难为,最后只能在衙门里做捕快。 鄞头师傅知道了,很憋屈,就走了。走之前,还送了我家鄞头一身火浣布做的衣裳。老厉害啦! 别说火灾水灾,就是普通刀剑,都轻易割不破!” 听到这里,温小筠竟然隐隐的有些羡慕嫉妒恨了,“怪不得鄞捕头看不上衙门捕头的差事,有那么厉害的经历,搁谁谁都想成为大将军。” 猫耳朵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这也就是今年,兖州府才有了这样惊人的大案子。 之前都是谁家偷谁家鸡啦,偷媳妇啦,老张家儿子不养老人,王家婆子跟媳妇打架呀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就这些破事,简直都要把我们那当将军都绰绰有余的鄞头给逼疯逼死。” 温小筠不厚道的笑了。 想着鄞诺这个一米八九的年轻大男人,却要去干那些后世居委会大妈们的差事,真是想想就想笑,一笑就要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从上面传来,“猫耳朵,谁让你送那么远的,这边差事人手不够,你不知吗?” 温小筠和猫耳朵都被吓得打了个寒颤。 两人一起抬头查看,却见鄞诺正坐在墙头下,单腿支起,单腿垂在墙头上一晃一晃。 第40章 迷死人不偿命的白衣男子 猫耳朵有点想帮温小筠说话,毕竟都是自己人,不好这么针尖对麦芒的处处叫板嘛。 但是看了看墙头上他家鄞头一脸冰霜,他立刻怂怂的缩了缩脖子,把话全都吞回去了。 温小筠拍拍猫耳朵的肩膀,“耳朵兄,没事,我这会儿精神着呢,再说我一个大男人,又能有什么事?你赶紧回去帮忙吧。” 猫耳朵点点头,“俺看这天儿八成还得下雨,趁着这会好走,温刑房您赶紧回家。” “好。”温小筠微微一笑,理都没理上面鄞诺,翻身上马,猛地一甩马鞭,踩着一路积水疾驰而去。 “哼,死鸭子嘴硬。”鄞诺望着温小筠渐行渐远的背影,不觉眯细了眼睛嗤笑出声。 另一边,骑着马帅气离开杜氏钱庄的温小筠根本没有坚持两条街,就痛得龇牙咧嘴的从马上翻了下来。 之前骑马双股本来就磨破了,刚才又在鄞诺面前故意逞威风,一时不慎腿跨大了,又把刚刚有些结痂的地方给抻开了。 双股瞬时灼痛一片,那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好在刚下完雨,街上空荡荡的基本没有什么人,可以不用太顾及形象的捂住大腿根,牵着马一瘸一拐的走。 温小筠流着眼泪一步一挪的艰难行进。 难道这么长的路就要这么腿儿着回去? 就在她头顶一片愁云惨雾的时候,身旁的马儿脚步突然一顿。 温小筠奇怪查看,马儿却正双眼暴突,暴躁的打着响鼻儿,不安的刨着蹄子,充满敌意的怒视着前方。 温小筠顺着马儿的视线往前看去,身上立时打了一个激灵。 前方狭窄的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条半人多高的黑色大犬。 它暴龇着尖牙,嘴角淌着令人作呕的粘液,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钉在温小筠身上,目光凶恶。 如果是平常的恶狗,见了体型几倍于它的骏马,肯定不会轻易招惹的。 可是面前这条恶犬,却凶恶得把自己的马都吓得不轻。 温小筠顿时觉得,事情怕是要坏。 她不觉吞下了口水,双手死死攥着缰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对付寻常的恶狗,怕是不能剧烈奔跑。毕竟两条腿的大活人没有意外情况,是根本干不过四条腿的畜生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从那畜生血红的眼睛来看,很有可能是条没有理智的疯狗。保持不动,怕也是死路一条。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马。 想到这里,温小筠迅速拿定主意。 她的脚步小幅度的挪错着,争取要尽量在不激怒对方的前提下,迅速找到上马的最快姿势。 然而那恶犬的观察力敏锐度远远高于温小筠的预测。 就在她脚尖微微挪了一小步的时候,大黑狗嗷地嘶吼一声,四爪猛地腾跃而起,箭一般的直直朝温小筠飞扑而来。 卧槽! 温小筠全身的潜力小宇宙瞬间爆发,几乎是飞上了马,跳转马头,四蹄离地般的狂奔而去! 但是恶狗的狂吠声却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后面,温小筠连回头的时间都不敢,就专门捡着能逃命的路拼命飞驰。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当耳畔的狗吠声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温小筠的肺几乎都要给跑炸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得不行,渐渐减慢了速度,惊恐的回头查看。 终于被她甩掉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汗,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湿透了。 等等, 温小筠突然意识到这是一条完全陌生的街道。 沿街没有了之前的店铺摊位,建筑物也都陌生的不行。 温小筠猛地的回头,她现在立在一处十字路口,左右两旁人家的围墙都坍塌着残缺不全。 透过院墙残缺处,可以看到院子里嚣张的疯狂杂草,和窗户纸破破烂烂,露出无数黑黢黢破洞的废弃民房。 而来时路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逼仄狭窄的小巷,灰褐色的墙砖经过雨水的冲刷,颜色更加沉重郁闷。 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倒映着长着杂草的残破墙头,灰暗阴沉的天空,透着一种压抑又恐怖的气氛。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吖。 温小筠眼泪流下来,她迷路了,找不到家了。 就在她开始伤心绝望,无助彷徨的时候,坐下骏马再度焦躁不安的原地踱起步来。 套着缰绳的脖子也僵硬的摆动挣扎起来。 温小筠彻底傻了,从残垣后,四面街道口,突然窜出十几条更加丑陋凶残的恶犬。 而最当中的那个最大,长相也最恐怖。 身上的毛秃一块,卷一块的脏兮兮的不说,肌肉虬结的额头上还糊着一个黑紫黑紫的大肉瘤。 他的狗脸奇长,獠牙发青,一只眼睛被一道狰狞的疤痕翻开皮肉,胆小的人见了,怕是直接就能吓尿叫妈妈。 事实上,温小筠虽然没有被吓到哭着叫妈妈,也好不了哪去了。 她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已经从天灵盖里吓飞出去了。 一条恶狗,她还能挣扎自救,但是十几条怪物猎狗,身上没有任何工具的她,只能剩下绝望了。 不! 不能绝望! 总算还有马! 温小筠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再次攥紧缰绳,想要再找一个不防备的空档,直接骑马逃命。 可是这一次,上天没有再眷顾温小筠。 她没有趁恶狗不备冲出去,倒是被恶狗趁了不备,直接扑了上来。 温小筠刚要勒紧缰绳,为首的独眼恶犬就一阵黑风般的狠扑了上来,一口咬住骏马咽喉,骏马还没来及反抗一下,就被巨型恶狗狠狠扑倒在地! 温小筠只觉的一阵能呛死人不偿命的腥腐恶臭扑面而来,自己就从马背上直直摔飞了出去。 天地倒悬间,她看到数条恶狗眦着獠牙,潮水般向她撕咬扑来。 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会这样稀里糊涂的就交代了小命。 还是以这样悲惨的方式。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之感却迟迟没有到来。 就在温小筠的身体终于要落到地面之时,一道迅疾如风的白色身影突然飞至她的面前! 那人伸手薅住她的胳膊,凌空一甩,便把她扔出了恶狗群! 温小筠惨嚎一声,被摔进一池新鲜的雨水坑里,骨头架子差点没被摔碎。 但是摔碎总比被撕碎好。 她急急挣扎起身,透过刘海淌下的污水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手执一柄银晃晃的锋锐长剑,左突右闪,三下五除二,便把一众恶犬杀了大半。 温小筠双目瞳仁猛地一震,饶是身在满是泥水的街道之中,也全然无损那白衣男子的飘逸轻盈。 他的身形极美,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雅宛如谪翩然仙降临。 感觉根本不像是在杀狗,就是一场自带声光电,水雾血色的优雅剑舞。 “白···白鹜?” ------题外话------ 温小筠:英雄救美呢?怎么把我扔水坑里了~~~哇哇大哭 白鹜:·······,兄台是男人啊,美人揽入怀,男人街上摔····· 第41章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二更合一) 没用多久,白鹜就斩杀了大部分野狗,只逃跑了独眼,额头长疤的那一条。 看着一通儿厮杀后,白衣连半个血点都没染上的白鹜,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这么厉害,还是人吗? 白鹜拿出一块锦帕,擦拭了长剑收好,这才走到温小筠面前。 附身伸出一只手,温柔一笑,“舞草兄,真巧呢,我们又见面了。” 温小筠一怔,随即想起之前信口胡诌出来的“温舞草”尴尬的笑了笑。 “两次见面,都让白鹜兄见到我最狼狈的时候,真的是一言难尽~” 白鹜唇角微弯,绽出一抹比阳光还要璀璨的明亮笑颜,“一言难尽,那便多言些。” 在那阳光般的笑容照拂下,温小筠在心里已经成了花痴脸。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吖! 这样的美人近距离看,她没有直接喷鼻血,已经很争气了。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面前维持了镇定正常的表情。 毕竟是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锤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是? 怎么说也不能给新时代抹黑。 她半趴在地上,伸手握住他的手。 手感微凉,却叫温小筠慌乱的心在瞬间变安静下来。 “好,好——” 温小筠结巴了一下,想再说个“啊”字,却不防胸口突然一缩,一股腥甜的鲜血便从她嘴里直直喷向对面的白鹜。 白鹜眉头微皱,下意识抬袖一挡,便将血污略去了大半。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看来自己受到的暴击实在太多了,这会又摔下马,又被扔进泥坑,终于忍不住吐血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忍住了花痴没有喷鼻血,却吐出了一口老血溅了人家一身。 她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扶着胸口忍住剧烈咳嗽的冲动,慌乱道歉,“抱歉,抱歉,哎呀,这么干净的衣服都让我弄脏了。” 白鹜低头看了看袖子上的血,淡然一笑,“这衣服是有点素了,嵌上这点点红梅,也是一番风景。”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素白锦帕,还有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是我不好,刚才情急,出手重了,竟然将你伤得这样重。” 温小筠的脸早就红透了,手指动了动,动作有些僵硬的接过锦帕和瓷瓶,羞赧的急急解释,“不关白鹜兄你的事,之前我就受伤了。” 白鹜并不嫌弃温小筠满身的泥水,扶着她的手臂,缠着她走离水坑。 “看来你是受了内伤,瓶子里的药治内伤很有效,可以吃一粒试试。”他说。 温小筠实在是不忍心白鹜的衣服再继续被自己满身的泥水弄脏,站直身子后,后退一步,与白鹜拉开些距离,用袖子抹去嘴角血迹,又咳嗽了两声,才终于算是恢复了大半。 她看了看锦帕瓷瓶,端正了身形表情,朝着躬身揖手,正经八百的施了一礼,“温舞草多谢白兄搭救之恩,今日没有白兄,舞草此命休矣。大恩不言谢,舞草只是一句话,风里雨里,水里火里,日后但凡有需用温舞草的地方,白兄但讲无妨,舞草定会尽全力。” 白鹜先是被温小筠突然正经的表情怔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先是舞草兄救白鹜于病痛之中,今日既是舞草兄的福缘,亦是白鹜的。可以让白鹜有机会偿报舞草兄一二。” 温小筠这才抬起头来,眼眸弯弯,甜甜一笑,“嘿嘿,那咱们兄弟就不说那些劳什子客套话了。哦,对了,白鹜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白鹜抬眸看了看远处街道,“回家路上偶然看到温兄骑着马被野狗追赶,便一路追随直到此地。” 一想到野狗的场面,温小筠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今天真的是好险好险了。” 白鹜望着周围荒芜晦暗的环境,眸色也跟着暗了几分,“还好赶的及时,只是这兖州城虽然也有不少这样的荒僻地界,方才那样食人野狗却不应该出现才对。” 温小筠脸都吓白了,“吃,吃人的野狗?” 白鹜点点头,“现在这世道乱,城外横死的人也多。很多时候都是被放进一个薄棺材,草草掩埋。 野狗中有一种吃惯了死人的,闻到气味,就会用额头去撞棺材。薄木板两下即碎,那些野狗撞久了,额上就会出现一个瘤状的疤。” 温小筠下意识的往白鹜身边靠了靠,目光惊恐的环视四围,“难怪这野狗不怕人。”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的惧意,白鹜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向前方走去,“不怕,有我在。” 前方的巷子口墙边,立着一柄收好的月白色油纸伞。 温小筠跟着白鹜走到墙边,看着他随手般拎起伞,不觉笑了,“我还以为白兄是个养尊处优,身体娇弱的贵公子呢,没想到白兄武功竟也会如此高强。” 白鹜脚步轻缓,挑眉一笑,“只是发病时,特别虚弱,寻常时候,文字武功,从没有半分懈怠。” 温小筠有些意外,“贵公子的学业任务都是这么重的吗?” 白鹜脚步一滞,顿了半拍,侧眸回望,笑容清浅,“是我自己的原因,毕竟只有三年的寿数可活,所以每一日,我都不舍得浪费。”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三,三年寿数?这怎么可能?” 白鹜却没有半分在意,松开手,仰头望了望阴沉沉乌坠坠的天,“又下雨了呢。” 温小筠恍然抬头,无数细密的雨线闪着银亮的光,淅沥沥的飘然飞洒而下。 一顶月白色的油纸伞蓦地绽开在眼前,为她遮了一方风雨。 她讶异回眸,正对上白鹜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眼眸。 “万事万物皆有缘起,亦有缘灭。缘来相聚,缘去随意,是自然,更是大道,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剩下的路,你我兄弟携手走一程罢,只静静的赏赏雨,触触风。” 他的声音清朗柔和,像极了深夜宁静的月,带着一种叫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温小筠嘴唇翕动了下,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她只觉得哀伤,就像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件稀世珍宝,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命运的巨手无情打破。 她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喊一声住手的资格都没有。 第42章 濒死的贪婪(一更) 就在这时,白鹜又抬手掩唇,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温小筠赶紧把他递来的雨伞推了过去,“白鹜兄,你身子弱,不能淋雨。” 白鹜抬起衣袖展示在温小筠面前,无奈的撇撇嘴,“刚才是你在吐血,分明是你弱。”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不然咱们两个人一起撑伞吧。反正都是男人,也不用避嫌。”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白鹜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两个男人一起撑伞才最奇怪,一男一女还自然些。” 温小筠无所谓的耸耸肩,“那你就把我当女的呗。反正雨天无人看得到,只要你心里舒服,怎么想我都没事的。” 白鹜笑得更加开心,“舞草兄真是仗义。” 温小筠笑笑,抬手将伞举到两人中间,踏着白鹜的节奏,徐步向前走着,“对了,白兄,我可以问你些事吗?” 白鹜不动声色的接过雨伞,体贴的代替温小筠撑伞,“可是关于我的身份?” “可以问吗?”温小筠低头看着白鹜好看的白靴子一下一下踩在水中,小心的问着。 白鹜望着远方,目光幽深,“至少现在,保持一点点神秘感吧。” 温小筠抬眸望了他一眼,那昳丽绝美的侧颜再一次撼动了她的心弦。 两人终于无话,一下一下的踩着流逝在青石砖上的雨幕,观着风,赏着雨。 路那样长,长得她好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路又那样短,短得她还没品出个滋味,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前方大路终于能看到些许行人,温小筠这才怅然若失的回过神来。 “答应白鹜一件事,今日相遇,不要说与外人知。” “嗯,”温小筠侧头回看,身边人的位置却只剩下一阵空旋的风。 温小筠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温刑房!” 一个熟悉的男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温小筠怔了一下,才看到披着蓑衣的猫耳朵骑着马正急急向她奔来。 “鄞夫人久不见您回家,可是急坏了,您这是去哪了?”猫耳朵跑到近前,拂下蓑衣帽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对了,您的马呢?” “嗨,这就说来话长了,咱们先回家。”温小筠撑着伞,一脸复杂。 猫耳朵赶紧下了马,“那您骑这个赶紧回家。我家就在这边上,我先回趟家。” “好,多谢耳朵兄了。”说完温小筠收起伞你,便骑上马趁雨小疾驰而去。 而此时兖州府城的另一端,一条浑身是血的巨型野狗,啪嗒啪嗒的甩着舌头,一瘸一拐的跑进一条巷子口。 雨地中,它被砍了半截的尾巴满是鲜血,混着雨水拖曳出一条狰狞的血带。 它的脑子已经混乱一片,不然绝不会在身受重创的时候,选择这条巷子。 因为这条巷子,通向寻常百姓的住所。 一个个鲜活的寻常百姓。 濒死的它只知道前方有着一种叫它无法抗拒的味道在吸引它。 那味道它再熟悉不过,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忍受着肚子着了火一样的难捱疼痛,它拖着几乎被废掉的身体,终于贪婪的到达目标近前。 它的身体轰然坍塌,仅剩的那个眼珠也失去了最后的光彩,灰蒙蒙一片,只剩下一条贪婪的舌头,贪婪的伸向前方。 雨下的大了,噼啪噼啪的砸在野狗的尸身上,也砸在它对面另一具尸体上。 她长发披散,身上却零碎的穿着男装,脸色苍白,原本很漂亮的眼睛惊惧的睁大,绛紫色的唇却勾出了一抹诡异的弧度,牵出两颊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她的身体四肢虽然还在,距离却相距很远,被人摆出了一个极其屈辱的动作,衬得那抹笑容益发的阴森可怖。 雨下得更大了,密得像雾,便是再大的风也掀不起,攻不破。 像是要洗尽这世间的一切,无论美好还是丑陋。 ------题外话------ 摸摸亲亲小可爱们~不怕不怕~~~ 小筠还没有意识到,她穿越的这里真的是个悬疑漫画世界~~ 先不要告诉她哦~~ 不知道泥萌猜不猜得到可怜女孩的身份,嘤嘤嘤 ps:今日一更早些,11点左右还有二更~~ 第43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温小筠一人一马回到鄞府,小姨皇甫涟漪早早就侯在了门口。 远远的看见温小筠骑马回来,连忙撑着伞迎了出去“你这个孩子,身子还没恢复,就这样奔波淋雨,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哎呀,这一身泥一身水的,怎么还带着血迹,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小姨放心,不是我身上的,”温小筠翻身下马,安慰般的握了握皇甫涟漪的手臂,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对了,听猫耳朵说小姨有事要对我和表哥说,是什么急事吗?” 皇甫涟漪伸手帮小筠拂掉刘海上的泥水,满眼都是心疼之色,“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喝完姜汤。一场秋雨一场凉,若是再得了风寒就麻烦了。热水我都叫人备好了。” 说着她不由分说的拽着温小筠就往院子里走。 看着皇甫涟漪心急的样子,温小筠心中不觉一暖。 匆匆的洗了澡,换了皇甫涟漪准备的全新贴身衣服,温小筠正庆幸自己之前也勉强算是半个汉服爱好者,可是却忽然发现另一件奇怪的事。 原来在外套里面的现代人服饰已经完全不见了。 难道这是代表我与这个世界完全同步融合在一起了? 温小筠很想把云南十号拽出来仔细问问,但是皇甫涟漪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就叫人把她带到前厅。 “筠儿,快来吃点东西。”皇甫涟漪一面在红木圆桌上摆放着瓷碗盘碟,一面招呼温小筠快快落座。 温小筠顺从入座,面前就摆上了一碗姜汤,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红枣茯苓粥。 一碗辛辣,一碗甜糯温暖,两碗下肚,温小筠才终于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皇甫涟漪又为温小筠添了一碗红枣特别多的红枣茯苓粥,端在她面前,“筠儿,小姨想要和你们说的话,其实是专门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正在囫囵吞枣的温小筠听到这里,立时放下汤匙,吐出枣核,抬头望向皇甫涟漪,“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小姨,您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只要有用得到小筠的地方,小筠一定尽力去做,您千万不要说什么帮不帮忙这样生分的话。” 皇甫涟漪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温小筠的头,“傻孩子,听小姨把话说完。” “好!”温小筠重重点头。 “小姨是想拜托筠儿你暂时住在在外。”皇甫涟漪俯身坐在小筠身边。 温小筠有些傻眼。 她没听错吧? 云南十号不是说鄞氏夫妇对温家绝对没有二话的吗? 怎么饭还没吃完,就下了逐客令? 虽然她本来也是想要提出住在外面的,但是现在这种被动的被人请出去,和主动出去完全是两回事好不好! 这样一想,面前的红枣茯苓粥顿时就不香了。 皇甫涟漪忍不住掩唇一笑,“傻孩子,你想哪去了?小姨不是不想你住在家里,是想要你带着鄞诺出去一起住,好帮小姨调教调教那个混小子。” 这一下,温小筠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震惊,张开的下巴彻底掉了下来。 调教?!!! 她家小姨这是用的什么虎狼之词? 第44章 天生作死的货 皇甫涟漪拉住温小筠的手,“说来还是小姨我的私心,筠儿,你大约也知道些诺儿的事了。他从小就是个争强斗狠的孩子。打起人来手狠的不行,对自己更狠。 十岁的时候,就差点把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打死。为此你叔父还被朝廷的对头把这事当做把柄,狠狠弹劾了一通。 虽然你叔父那个性子,小姨巴不得他离朝廷远远的。不求当多大官,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就行。 可这个事却在你叔父心里烙下了病根儿,把诺儿揪回来腿差点没给打折,后来又请了先生逼着他读书。 只是牛不喝水强按头,终究是按不下去。你叔父越是逼他,他就越是不学。 直到那年年底去你家拜年,在一众子侄中,受你因学识第一而大出风头的刺激,更受你一篇文章就令傲慢的新科状元颜面扫地的事迹影响,从此刻苦读书,势要超过你不可。 本来事情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谁想到中途出现了个什么世外高人。那混小子没跟家里说一声,就跟着上山学武去了。 这可差点没急死你叔父和小姨。后来终于叫你叔父找到,谁想到诺儿不仅不认错,还跟你叔父说不要科考了,要上山当和尚学功夫。 你叔父好悬没给直接气死,又把诺儿打了个半死。 诺儿急怒之下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三年。你叔父不许我再寻他,我却一直没放弃找他,还通过各个渠道放出我心疾重病的消息,可是即便这样,也足足传了三年,才传到他的耳中。” 温小筠听到这里,不由得反握住皇甫涟漪的手,满脸关切,“小姨您的身体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皇甫涟漪笑了笑,“傻孩子,你家小姨我也曾是叱咤江湖的女侠客呢,哪有那么娇弱。这不过是召回诺儿的一点小伎俩。只是那三年得不到他的消息,我是真的憔悴不少。 诺儿听到这个传言,这才放下一切往家赶。回家之后,我便用心疾再不能伤心动气的理由留下了诺儿。 因为小姨知道,你叔父他嘴上强硬,心里也早担心坏了。诺儿出走以后,他暴瘦三十多斤,自此就再也没有恢复过。 诺儿虽然脾气倔,却总是不忍我受苦的。所以就勉强留了下来。 不过我知道,这些年,他们父子表上虽然再没争执过,心里却都还是有着隔阂的。 我和你叔父知道他想从军,也知道进入战争沙场,他如果没有战死沙场,必然就会创立一番功业。 但是他现在这个性子,十之五六会先把自己耗死。 我和你叔父年纪大,哪怕一成的风险,都担当不起。 可是儿大不由娘,他若是天性作死,我们也护不了他一辈子,就想着把他按在刑狱推断相关的位子上待个两三年,一来磨磨性子,二来叫他思虑周全些,日后无论干什么事,都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草率的就把自己给搭进去。”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由得想起鄞诺为了手下飞身扑进火场的情景。 他不是一次扑进,他是好几次不管不顾的扑进去。 看他当时的架势,温小筠相信如果火没有那么快的消失,他一定会救人救到最后一个人。 的确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 皇甫涟漪这一句“天性作死”的评语,绝对是一针见血,形容得再贴切不过了。 第45章 牛夫人变成小甜甜~ “唯一让那愣小子痴迷过科考的人,就是筠儿你,”皇甫涟漪再次握紧温小筠的手,诚恳的说,“所以现在小姨就想着,要是筠儿你多跟诺儿在一起,没准他还能静下心读书。收敛收敛那不要命的性子。” 温小筠还是有些为难,云南十号那么不靠谱,自己的身份,鬼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纰漏。 毕竟她只是个男装大佬,不是真的男人。 一旦跟男人近距离住在一起,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肯定会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皇甫涟漪见温小筠面露难色,急忙又加了一把柴,“筠儿,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跟别人走得太近。只是小姨只这一个儿子,也只有你这一个外甥儿。 小姨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日后能相互帮衬,相互照拂。 诺儿那孩子争强好胜,所以小姨就想着,若是有筠儿你在近前督促他,他怕是还能像小时候一样,不服输的跟你比学识,比本领。 性子磨下来了,日后他做什么我们也都放心些。 只是辛苦筠儿破了自己的习惯和忌讳,与那个愣头青同住。小姨在这里连并着你叔父那一份,给你跪下谢礼了。” 温小筠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一看身为长辈的皇甫涟漪泪眼婆娑的卑微到这个份上,再也硬不下心,连忙上前搀扶,“小姨这是做什么?小筠答应小姨就是了。” 皇甫涟漪眼中泪水立时收住,坐回椅子,拉着温小筠的手,双目绽出欣喜的光,“小姨就知道我们筠儿最体贴,小姨这就把诺儿托付给筠儿了。” 温小筠顿时有一瞬间的错觉,她是不是上了小姨的套了? 怎么感觉温竹筠的小姨的演技有点好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仆人恭敬的声音,“夫人,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温小筠皱了皱眉。 皇甫涟漪探头一望,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外面。 鄞诺快步走在鄞乾化前面,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她讲一样。 而鄞乾化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双手背负在身后,阴沉着脸,脚步沉重。 皇甫涟漪赶紧坐直身子收回视线,敛回笑容,表情再度变得凄楚可怜起来。 “母亲!” 鄞诺人还没进屋,兴奋的声音就先飞进来来,“如今父亲有了更得力的帮手,表弟破案可厉害了,别说放在咱们兖州,就是放在全国,怕是都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您不必再担心父亲了。可不可以明天就让我去找师父?” 温小筠额头上顿时出现一排黑线。 听到这番说辞,她顿时明白了皇甫涟漪是用什么说辞挽留住鄞诺的。 不过鄞诺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用不到她的时候,连拍带打,一张嘴除了讽刺,就是挖苦。 现在用到她了,牛夫人就变成小甜甜——啊呸! 应该是满嘴的“那货”“那厮”就变成了亲热的“表弟”、“小天才”。 不要脸,简直是丧心病狂的不要脸! 温小筠黑着脸站起身,转过身故意面向门口,她倒要叫鄞诺看看,她本人就站在屋里,他说那些话会不会羞臊脸红。 在温小筠满心的幸灾乐祸中,鄞诺的脚终于迈过门槛。 他一抬头,目光径直撞在温小筠脸上,立时一愣。 第46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一更) 空气凝结了半秒,之后鄞诺以温小筠肉眼可见的程度,在额头上生出一排又粗又整齐的黑线。 温小筠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他头顶带着一串黑色省略号飞过的乌鸦嘎嘎的叫声。 屋中气氛一时陷入僵硬的尴尬中。 又三秒之后,温小筠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 鄞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僵直着脖子,选择没有看到温小筠,扶着腰间佩刀果断转身,“母亲,我先去洗个澡。” 他这边还没出得去屋子,就听外面又炸起了一声尖锐的厉呵,“逆子!就知道你又想跑,三年之约还没到,就要想出去给我惹事!” 紧接着,抽下官服腰带的鄞乾化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屋子。 鄞诺眉头一皱,抬手就攥住了鄞乾化手腕,用眼角余光指了指一旁的温小筠。 鄞乾化的目光顺着鄞诺的指引转到旁边,即将要脱口的骂呵立时梗在喉咙。 温小筠探出头,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叔父好,表哥好。” 鄞氏父子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 “筠,筠儿?”鄞乾化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发飙恼怒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端正慈祥的长辈模样,“你身子那么弱,怎么没有回屋躺着?” “咳咳,“鄞诺抬手掩唇干咳了下,低头说道:“父亲,母亲你们聊,我先回房了。” 说完鄞诺趁机脚底抹油,想要溜之大吉。 就在他闪身跑掉之前的关键时刻,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忽然哎呦一声的飘了下。紧接着皇甫涟漪便手扶着额头晕向温小筠方向。 温小筠急忙上前一步托扶住皇甫涟漪,脸上却仍然保持尴尬而礼貌的僵硬笑容,嘴里用最浮夸的语气惊呼,“小姨,您怎么了?” 其实她最想说的是,这一家绝对都是实力演技派啊~ 一屋子的戏精。 “我的心口好痛···”皇甫涟漪倒在温小筠怀中,按着胸口,我见犹怜的洒下几滴泪水。 “母亲!” “夫人!” 鄞诺和鄞乾化几乎在同时着急的奔到温小筠近前。 鄞诺尤其着急,搀扶着皇甫涟漪坐到椅子上,“母亲,您心疾又犯了?我这就去找大夫来为您针灸。” 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去。 皇甫涟漪眼尾精光一闪,瞬间伸手抓住鄞诺衣袖,“诺儿,母亲不是因为心疾难受,母亲是看到你和你父亲争执心痛。” 鄞诺身子一僵,满面愧疚。 “夫人,是我不对,不该又发脾气。”鄞乾化急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到妻子面前。 皇甫涟漪摇了摇头,抬眸哀怨的望着丈夫,“夫君,你若想让我好受些,便答应我一件事。” 鄞乾化急急点头,“夫人莫要动气,夫人说什么,我都答应。” “就是,小姨您千万别生气,表哥和叔父那么在意您,一定会听您的话。”温小筠也不是时机的添油加醋。 “都说儿大不由娘,现在诺儿已经长大了,咱们就别拘着他了,由他去吧。让他暂且出去住吧。” 鄞诺惊讶的睁了睁眼睛。 父亲母亲从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他们从来就没有松过口让自己自由。尤其是母亲,只要自己一提出去自己闯荡,她心疾病就会犯。 不止会心绞痛,严重时甚至几天几天的不吃饭。 纵使他能看出这其中的玄机,却也不忍心真的就此撇下父母。可是今天,母亲怎么忽然就松口了? 第47章 这话可当真?(二更) 反应了一瞬之后,鄞诺终于认清眼前的状况。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肯放他离开兖州,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 “母,母亲···”鄞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更咽,“您这话可当真?” “夫人?”鄞乾化的脸上则满是震惊,“切不可感情用事~” 皇甫涟漪苦笑着摇摇头,没有理会丈夫,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哀哀的叹了一口气,“诺儿。” “母亲,您说,诺儿在这儿。”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去当兵打仗,我和你父亲跟你三年之约,明面上说的是你父亲上年纪身体不好,叫你陪父亲三年,帮衬着他做事,直到他辞官还乡。 实际上,只是想要磨练你心性的借口。如今温家出事,筠儿来了。为娘的也不好再强迫你做不情愿的事。只是有一条,答应娘亲好吗?” “娘亲您说。”鄞诺半跪在皇甫涟漪身前,表情动容。 “我要你向我和你父亲证明,你不再鲁莽任性,做事不管不顾。已经足够理智,足够冷静,足够强大。我和你父亲就对你彻底放手。” 皇甫涟漪这样坦率的把自己的全部用意说出,有点出乎温小筠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皇甫涟漪会直接逼鄞诺跟自己出去住,并且住在一起。 现在看来,皇甫涟漪与鄞乾化对于鄞诺真的是方法用尽,用心良苦。 对于温小筠的心思,鄞诺完全没有察觉到,“母亲要我做什么事?”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皇甫涟漪身上。 “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住。只是一年之内,还不能离开兖州府,离开捕头职位。 为娘要你与筠儿联手合作,在这一年里,帮衬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破案天才。助他早日打进官场。” 鄞诺脸色顿时一沉,瞥向温小筠的目光也跟着阴狠起来。 他就说他家娘亲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原来是为了帮助温珺紫,好偿还温家恩情。 像是看出鄞诺心中所想,皇甫涟漪一下抓住鄞诺的手,目光恳切,“这不是为了什么要偿还温家的恩情,只是为娘想要看看,你的修行到了何种程度。如果面对成见,你可以克制自己的情绪。母亲就相信你修行已成,才能放心放你出去闯荡。” 鄞诺目光闪烁了一下,被母亲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戳中心事,叫他多少有些难堪。 皇甫涟漪又望向自己的丈夫,“夫君,若是诺儿做到这个地步,咱们就放了他罢,好不好?” 鄞乾化怔愣了一下,又看看自己那个总是惹事生非的儿子,也叹了口气,“夫人说的对,都听夫人的。” “小姨,您这话说的不对。”温小筠皱着眉站起身,看着鄞诺脸色阴沉到极点。 鄞诺顿时大怒,最不同意这事的,是他本人才对。 只是他母亲都病成这样了,他如何都不能直接反对。 他这个最情愿的人都咬牙忍了,温珺紫这个臭不要脸的伪君子,又哪里有说不的份? “温竹筠,这是我们家里的内务,哪里轮到你插嘴!” 第48章 我就是要改造你,气死你!(一更) “诺儿,小筠不光是你的表弟,对娘来说,更是亲如己出。现在起,他就是咱们自家人!”皇甫涟漪怒声打断鄞诺无礼的话。 温小筠却一点都不生气,还转过头,笑吟吟的安慰皇甫涟漪,温小筠不失时机的接过话茬,“小姨,这一年内,不是要表哥辅佐自己,而要把表哥打造成真正的第一神捕。 表哥没有认清自己的才能,他其实不适合出去当兵打仗当将军,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咱们推官世家的血,他的身体里更藏着一个洗怨禁暴的红心。 我有自信,可以在一年里,叫表哥真正认清自己的内心和本领。 叫他一年之后,自己爱上刑狱推断,到时候,即便是小姨小姨夫要赶他走,逼他去当兵,他都不会走,不愿意走。” 温小筠这番话险些把鄞诺鼻子给气歪。 皇甫涟漪瞥见到了儿子眼中的嫌恶,再次捂着胸口,又哀哀的呼起痛来,“夫君,筠儿的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只是诺儿他一定不会答应,我的心好痛呐,不想喝水,也不想吃饭,我怕是活不到诺儿能够体谅咱们这番苦心的时候了。” 鄞诺额上淌下一滴大大的汗珠。 母亲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浮夸了。 可是母亲的狠话却从来没有走空过。 最终他还是只能咬咬嘴唇,伸手一面替母亲拍着后背,一面无奈点头,顺从应允,“儿子都听母亲的。” 皇甫涟漪脸上瞬间绽出明亮的笑容。 “小姨,您放心,筠儿一定会把表哥辅佐成天下第一神捕,绝不让小姨和叔父失望。” 说到这里,温小筠还煞有介事的对天举起三根手指,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鄞诺嫌恶的皱了皱眉。温竹筠这个样子是真的恶心到他了,他嫌恶的瞪了温小筠一眼。 气急之下,他咬着后槽牙发出一声冷笑,“一张纸画个鼻子,你好大的脸!还叫我认清自己,这么牛气,你咋不直接上天?” “我脸大不大,一年后自然见分晓。我只问表哥一句,这个赌约你敢不敢应!”温小筠毫不示弱,冷眼回应。 鄞诺被气笑得身上都在颤抖,“笑话,我还会怕了你这个娘娘腔病秧子不成?”他一掀眼皮上下打量她一眼,“只是你现在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要怎么跟我赌?” 温小筠下巴微扬,“没有半个铜板,我还有我自己,到时候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哪怕是你叫我对纤纤表姐以死谢罪,我温珺紫都绝无二话!” 鄞诺目光陡然阴狠,“你就不怕我会要你的命?” 温小筠竖起三根手指,“我温珺紫在此立誓,今日承诺日后若有半分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筠儿!”听到两个孩子说话越来越没溜,皇甫涟漪实在是忍不住了,“不许你瞎说。”她又转向鄞诺,厉声呵道,“诺儿,母亲早就跟你说过,纤纤的事半分怪不得筠儿,以后不许再拿这事欺负小筠。” “小姨,”温小筠软下声音,“表哥的能力,远超出两位长辈的意料。您既然选择相信小筠,那就再听小筠一次的吧。” 她又看回鄞诺,“怎么表哥,你敢应吗?” 第49章 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呦(二更) 鄞诺环抱双臂,“好,就以一年为期,如果之后我仍然选择离开,你这条命何去何从,就任我处置。” 皇甫涟漪听了这话,皱眉就要打断,忽然看到丈夫递来的颜色,便把刚要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站在家门口,看着收拾打包了行礼的鄞诺跟温小筠一前一后骑马离去的背影,皇甫涟漪脸上满满的不放心。 “乾化哥哥,涟漪这个法子会不会偏激了些?” 鄞乾化抬手按住妻子肩膀,声音温柔,“孩子们都大了,咱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吧。” 皇甫涟漪无奈的叹了口气,“筠儿那孩子真是叫人看着心疼,只是除了筠儿,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真能治得了诺儿。” 鄞乾化拉起妻子的手,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疼筠儿,也许能够真正把筠儿救出苦海的人,正是咱们的诺儿。” “如果是那样,我也能对得起姐姐,姐夫的托付了。”皇甫涟漪望着两个孩子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目光幽深。 另一边两个“让人心疼的孩子”,气氛可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两人骑马在灯光昏暗的小巷子里,听着马蹄踩着新鲜的积水啪叽啪叽的声音,气鼓鼓的互相不搭理。 温小筠黑着脸。 虽然鄞诺有他的闪光点,但是只要是讨厌她的人,她也一定不会给他好脸子。 “让我成为神捕?你是从墙上跌下来,摔坏了脑子,还是纯粹活腻味了,花样找死寻刺激?”鄞诺斜眼撇了温小筠一眼。 温小筠侧眸冷冷回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鄞诺目光凉凉,笑容阴狠,“你该感谢你家小姨,没有她,我早就弄死你了!” 温小筠毫不畏惧,不屑轻笑,“很好,对于讨厌我的人,我一样很厌恶他。你欺负我,让我不爽,我自然也不能闲着让你舒坦。你不是死活都不想当捕快吗?我就偏让你老老实实当一年捕快。哎~爷就是这么爱憎分明,公平讲道理。” 鄞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很好,反正还有足足一年时间,这期间你不让我舒坦,我更不会放你自在。一年后,我绝不会改变主意,而那时的你,只会无比后悔今日愚蠢的决定。” 温小筠翻了个白眼,“来呀,我温小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怕过谁!且看一年后,谁是孙子,又是谁会哭着为今天的狠话后悔不已。” 老子可是拥有无数先进知识的未来人,整你这个榆木疙瘩老古董,有的是办法。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鄞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先别扯什么一年后,就说眼前,你确定不跟我回衙门吏舍去住?” 温小筠眉梢跳了跳。 她表面上虽然看上去是个男人,但是真实的女儿身一点没变,要是跟着鄞诺去和衙门里一大群男人同住宿舍,早晚露馅不说,自己住着也不方便。 她可没有什么近距离观看一帮臭男人宿舍生活的奇怪癖好。 所以她就向皇甫涟漪提出要住在衙门外面。 本来她还想好了要打着营造一个不受打扰的环境,好单独调教鄞诺的借口去说服鄞氏夫妇。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头,根本没用解释,皇甫涟漪就痛快答应了她的要求。 就连正直刻板的鄞乾化都没有任何异议。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有成家的官员吏员在刚入职的时候,统一住入吏舍可是死规定。 不过温小筠也没有多想,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出去单独住,房子可是由我选。”鄞诺说。 “让我选,我也没钱呐,我的钱都被某人无耻强占去了。”温小筠又飞过去两道目光寒刀。 “希望进了那房子,你的嘴巴还能这么硬。”鄞诺双眼微眯,不怀好意的笑着。 第50章 整的她好惨!(一更) “想要整我,那就跟我来。”鄞诺冷笑着撇下一句话,手中长鞭甩出啪地一声脆响,驱马而去。 温小筠愤恨的瞪着眼睛,臭不要脸的老古董,看我把银子抢回来,就一脚把你踢飞,鬼才愿意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 紧接着她打马扬鞭,也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就奔到了一座荒僻的房子前。 鄞诺扬起鞭子,指了指残破栅栏围墙里的黑漆漆小房子,回头挑衅似地扫了温小筠一眼,“这就是你的新家。” 温小筠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仔细打量。 房顶上三三两两的狗尾巴草,直挺挺的向月亮的方向扎楞着。偶有冷风吹过,黑色的草影便轻飘飘的摇动起来,恍如鬼魅一般。 再往下看,房子窗户虽然关得很紧,但是窗户纸早已破破烂烂,雨后阴冷的夜风呼啸着往那黑洞洞的破口里面灌,仿佛里面有个恐怖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食物自己钻进去。 再往近看,院子里荒草丛生,杂树树影婆娑幽深,真是一处比一处破败,一处比一处吓人。 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就害怕了?” 鄞诺得意的轻笑,抬手摸了摸眉毛“那可不好玩了。要知道,这条街是租金最便宜的一条街,因为它背后就是瘟疫村。后面那条街曾经闹过一场奇怪的瘟疫,无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据说每到深夜,里面就会飘出怨鬼的嚎哭声,无比凄厉吓人呦~” 听到这里,温小筠脑海中瞬间出现白天被野狗逼到一片荒废住宅的场景。 她不觉皱了皱眉,努力在大脑中搜索回家的路线。 别说,这么一回忆,这个地方好像还真的距离那块地方很近。 又想起白鹜给她介绍的那种专门吃尸体的狗,她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对鄞诺的怨念就又深了两分。 虽然早就想到跟这货一起住肯定舒服不了,可是被直接拉进鬼宅凶宅,还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臭不要脸的古董老禽兽! 这么欺负一个刚到兖州的柔弱表弟,真是阴险到家了! “总之这儿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鬼宅凶院,不知您这位养尊处优的‘娇小姐’敢不敢住?敢住,咱们这一年赌约就算开始了。”鄞诺轻笑着问。 温小筠不服气的冷哼一声。 她可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是绝对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哪特么来的鬼?真是天大的笑话? (角落里的云南十号碎碎念:分明是从我知道这个世界绝对没有鬼怪灵异的设定,才如此猖狂自大~) “嗨,巧了,我就喜欢鬼宅,不凶不刺激。要是鬼真的出来了,我跟人家聊天喝酒吃大肉。您到时候别哭着抱我大腿就行。”温小筠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鄞诺脸黑得比现在的天儿都黑。 上一个这样对他放狠话的人,现在还瘫在床上。 要不是母亲对他下了死命令,他现在就很想一巴掌呼死温珺紫这个牙尖嘴利的货。 温小筠话锋又一转,冷冷的瞥了鄞诺一眼,“咱们可是要住在一起的,你若是把我一人扔在这儿。真正怕鬼,胆小逃跑的人可就是鄞捕头您了呢!” 第51章 来呀,互相伤害吖(二更) 鄞诺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轻轻吹了一口,红亮的火焰霎时燃起,映亮了他眉眼。 温小筠眉梢不觉一跳。 火光为他俊逸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颜色,更显得他的样貌俊逸非凡。 温小筠不屑的嘁了嘁鼻子,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囊。 鄞诺挑眉一笑,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放心,当年跟着师傅学艺,什么荒宅鬼屋,野兽出没的野地,满是死人的坟地,我都睡过,这个小宅子,对我只是小菜一碟。” 说完,他便翻身下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推开小院子的栅栏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 温小筠撇撇嘴,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单独住在一条街,就没什么可怕的。 于是她也下了马,缓步跟上。 鄞诺踩着院子里一条用小碎石子铺的小径,走到院里,随便找了棵树,把马拴上,取下包袱就大咧咧的走进正中的小房子。 温小筠也有样学样,栓了马赶紧追进屋子。 由于刚下过雨,她有几次都差点被湿漉漉的石子滑到。 她几乎是摒着呼吸,追着鄞诺一路小跑进屋的。 她虽然不怕鬼,可是却怕黑~ 要不是打火机被她弄丢了,她现在也不至于看着鄞诺的火折子眼馋了。 不过真正跟进去,她却直接傻眼了。 鄞诺举着火折子顺利的找到了一个烛台,点亮烛火,他举着烛台径直向里屋走去。 温小筠瞬间黑了脸,“说什么房租便宜,小姨叫咱们两个出来住的想法都是临时才有的。你怎么可能有时间提前租房子。这根本就是你故意寻的一处无主荒宅来整治我的。” 鄞诺无所谓的耸耸肩,“还行,不算傻。”说完他抬步走进左边卧房。 温小筠气得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气呼呼的跟进里屋,无论如何,烛台她都是要拿出来的。 没想到里屋潮湿的霉味比外面还重,差点把她熏一个跟头。 捏着鼻子,满脸怨念的走向小炕桌上的烛台,她再一次的傻眼了。 只见鄞诺从包袱里拿出一大块床单布,简单铺在满是灰土的炕床上。又拿出枕头摆在上面,最后抖开一个小薄被,靴子都不脱的就上了炕,和衣躺在床单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你妹! 温小筠在心里狠狠的爆了句粗口。 这种恶劣的环境都能睡觉,你还是不是人! 现在她完全相信,这货是在坟地睡过觉的了! 举着烛台走出左边卧房,她满心怨念的推开了右边卧房的门。 里面潮湿的霉味,厚厚的积灰尘土,和鄞诺那间一模一样。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看来今夜她是别想睡觉了。放下烛台后,她打开自己的包裹,找了一块碎布打算把这屋子彻彻底底的清理一番。 刚擦两下,就被灰土呛得不行。 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后,她忽然想起白鹜送给她的那块白色手绢,赶紧从怀里取出来,当做口罩围在脸上。 锦帕是上好丝绸缝制的,冰冰滑滑的,还带有一阵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气,凉丝丝的十分好闻。 温小筠忍不住的用力嗅了两下,猛地意识这是人家白鹜的贴身之物。脸颊腾地就红了。 慌乱的把锦帕解下来,还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 好好的一个当红漫画家,怎么本人的画风就越来越变态了呢。 不过遇到白鹜那神仙一般的人物,任谁都会被迷住吧。 很快谅解了自己的温小筠收好手帕,终于平静下来。 先不要想白鹜,先想想今晚这觉要怎么睡吧。 她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又不是鄞诺,就这个破环境,怎么睡呀? 不行,温小筠突然想到了什么。 鄞诺带她来这里,分明就是不想让她舒服睡觉。 既然不让她舒坦,她也不会让他安稳! 她这就出去想办法整治他,吓死他! 第52章 秒变粘人八爪鱼(二更合一) 想到就要做到! 温小筠迅速站起身,胡乱拍了拍身上尘土,扔下抹布,捏着下巴,转着两只晶亮的眼睛,开始环视着这座鬼宅的布局,构思整治鄞诺那货的方法。 看他刚才在鬼宅里都能大咧咧睡觉的样子,就知道那个家伙不怕鬼。 坟地里都能睡大觉的人,一般恐怖的事情应该都打不倒他。 又加上鄞诺那一身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强,如果自己亲自动手吓唬他,很可能还没进他的身,就被他一刀给劈了。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自己作死。 思考了一会后,温小筠决定出去看看环境再说。 举着烛台走出怕破败脏污的卧室,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客厅。 一扭头就发现后面墙还有一扇半掩的小门。 走近趴着门缝一看,这才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个小院子。 由于屋里有灯光,外面就显得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温小筠没有任何犹豫的吹灭烛火,仔细关瞧。 对鄞诺恨意叫她把对黑暗的恐惧都一股脑的抛到脑后。 今夜不整死他,她就出不了这口恶气! 没了烛火的干扰,温小筠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 她用力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外面的景况。 比较幸运的是,外面的月亮越来越亮,适应后就能借助银霜一样的薄薄的月光,大体看清外面的景物。 比起前院丛生的矮树丛,后院则空旷许多,只有一些伏地的野草。 稍微靠左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口水井。水井四围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子。 温小筠忽然就有了灵感。 完全可以提前布置一点小机关,然后假装打水不小心跌倒呼叫鄞诺前来帮忙。 即便他不会帮忙,大概也不会放弃幸灾乐祸近距离旁观看热闹说风凉话的机会。 温小筠迅速下定了决心,推开房门,小心跨下台阶,打算先去探探地形。 忽的一阵冷风吹过,吹得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哆嗦。 果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凉。 不过为了整治鄞诺,黑暗和寒冷她都能克服。 通向水井的路比前面的小石子路好走多了,温小筠双手搓着双臂,小心移步前行。 然而就在水井小亭子近在眼前之时,脚下一软,她突然踩到了一堆毛茸茸的东西上。 温小筠怔愣三秒,脚尖下意识向前捅了捅,那毛茸茸的东西好像也跟着她的试探变大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小筠嗷地一嗓子惨嚎了出来! 她踩到了个什么玩意?!! 可是就在她下意识的向后弹跳开时,却一头撞到一堵墙。 “唔~”那一下正好撞在她的鼻梁最脆弱的软骨上,疼得眼泪都崩出老远。 “何事惊呼?” “那堵墙”举着烛台,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蹲下地上温小筠。 “鄞诺!”温小筠抬起头,忍无可忍的怒视鄞诺,“就说你功夫好,也不用整天跟鬼似的飘来飘去,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突然出现别人背后吧?” 鄞诺微微俯下身子,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您不是胆大包天,就喜欢跟鬼魂喝酒聊天吃大肉吗?我这才专拣您喜欢的方式出场呢?” 他举着蜡烛往温小筠脸上凑了凑,笑容张狂而嚣张,“怎么?这会儿真碰到鬼兄弟了,就吓得要尿裤子了?” 温小筠眉头一拧,站起身劈手夺过鄞诺手中烛台,“凡事都有个措手不及。刚才发生的只是太突然,被吓了一跳而已。” 鄞诺轻笑着撇撇嘴,转而看向一旁荒草丛,“刚才是在这踩到鬼了?” “不是鬼,毛乎乎的,没准是死耗子什么的。”温小筠没好气的纠正,也跟着好奇的探过头去看看,刚才自己踩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晃晃飘飘的烛影下,一大团毛乎乎的黑色动物顿时映入眼帘。 “死狗?”温小筠讶异出声,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不是一般的死狗,是碰棺材。”鄞诺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 “专吃尸体的野狗?”温小筠一下子想起下午被野狗围攻的场景。 鄞诺侧眸瞥了温小筠一眼,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这个生在蜜罐里的‘娇小姐’也知道这么偏门的事。” 温小筠举着烛台又往前试探的走了两步,想要确认下这条碰棺材是不是就是白天跑掉的那一条。 “第一我是纯爷们,你要是再叫我娇小姐,我就叫你诺哥哥~。第二,生在蜜罐里,却意外知道很多的娇贵公子不是我,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鄞诺敏感的察觉到了温小筠话中深意。 幽黄的烛光在野狗身上一点点移动,温小筠看清了它额头上恶心的疤瘌,又看到了它瞎了的独眼。 看来白鹜的功夫也十分了得,这条碰棺材虽然侥幸逃脱了一时,终究逃不过重伤不治的最终命运。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到白鹜,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毕竟为了救她,他一身的白衣服都染脏了。 一定会有机会! 温小筠忽然兴奋的确定起来,怎么看白鹜都是这个世界绝对的男主人选。 而面前这个臭脸鄞诺,就应该各种阻挠干扰她的小反派之一! 既然是男主,那么日后见面的机会肯定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温小筠美得差点直接笑出声儿。 然而烛光还在移动,突然定在了一张苍白僵硬的面孔上。 两只眼睛死不瞑目的悚然睁开。 “妈吖!!!” 上一秒还在偷笑的温小筠这一秒直接哭出了声,啪地一下扔了烛台,一蹦三丈高瞬间攀到后面鄞诺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惊惧大声哭嚎。 鄞诺身体瞬时僵硬一片。 他并没有看到温小筠所见到的东西。 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温小筠前面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傻呵呵的偷着乐。后一瞬就炮仗一样的原地炸起,而后八爪鱼似的向他扑来,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说,双腿还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身。 面无表情的鄞诺:······ 这让人恼火的姿势叫他猝不及防的僵化成一尊石像。 第53章 他可恨又可靠(一更) 短暂的怔愣之后,鄞诺眉头紧皱,抬手抓住温小筠的两条腿,就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摘下来,然后再用力扔出去。 “尸,尸体!”温小筠吓得魂还飞在九霄云外,紧闭着眼睛,搂着鄞诺的手臂圈得更紧了。 这还是温小筠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真正的死人,而且还是死状那么恐怖的。 突来的刺激惊吓,叫她瞬间忘掉了和鄞诺的宿仇积怨。 只要旁边的人是个活着能喘气的,就是她的同伴好兄弟! 听到尸体二字,鄞诺钳住温小筠的手瞬间一顿。 低下头急急查看。 意识到鄞诺传递来的信任信号,温小筠狂跳的心脏总算是平复了些。 她松开双手,怯生生的滑到地上,闭着眼睛挥手朝侧后方一指,“就,就在那里,好像,好像是颗死人头颅。” 鄞诺顺着温小筠手指的方向望去,双目瞳仁紧紧一缩。 在野狗的旁边还躺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由于那里被水井棚子的阴影覆盖,不举着灯根本看不清。 他下意识将手按在腰间佩刀刀柄上,另一只手向前一扫,就把温小筠拽到自己身后。 之后他微微弯着腰身,小心向前迈步,警惕检查那一团可疑物体。 温小筠这才发现,鄞诺竟然意外的没有挖苦讽刺她。 不仅如此,更在听到尸体的一瞬间几乎变了一个人般的专业认真起来。 这一变化,不由得叫她重新在心里审视鄞诺这个人。 对敌人,他无疑是个非常可恨的人;对朋友,他又绝对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危险当前,有他在,真的会令人安心不少。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是小看了这次的时空任务。 她本来就是要替温竹筠在这个世界查案破案,洗怨禁暴的。 除了各种绑架抢钱案,人命关天的大案重案,迟早也会遇到。 今夜发生的一切虽然突然了些,这种意外却早就应该在她的意料之中才对。 也是刚才凶案现场的恐怖凶残,才叫她真切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残忍。 虽然这里只是一个由漫画家创造的位面世界,可是对于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对于生存的渴望,对于美好的向往,和她所在的世界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里的每一个生命都是鲜活的,应该受到尊重的。 至少在碰到凶案的时候,她也应该像鄞诺一样认真严谨。 才不枉穿越这一遭。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大半,她看着鄞诺谨慎走到尸体前,小心查看。自己赶紧左右寻找,寻找那个被她一把生出去的烛台。 好在除了尸体所在的阴影区域,别的地方月光还能照个大概。 很快她就在草丛里找到烛台,用衣袖拂去上面的泥水之后,及时追在鄞诺身后,将烛台递了上去。 此时的鄞诺已经走到了尸体近前,在确定周围安全,再没有别的危险情况后,他抬起一只手臂,用袖子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抽下佩刀,用刀鞘尖端试探的戳了戳。 第54章 意外的奖励(二更) 感觉到温小筠的动作,他侧眸一扫,很快领会她的好意,静静的接过烛台,掏出怀里火折子,再度点燃蜡烛。 鄞诺接下来的行为,一点也没有辜负温小筠对他的改观。 在烛火的照射下,他把现场所有尸块的位置一一寻到。之后又小心的移动脚步,在尽量不破坏地面环境的情况下,自信检查尸体周围。 也是在鄞诺的带领之下,温小筠才得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看清尸体的全貌。 那是一具年轻人的尸体,四肢头颅都被人残酷分段,又以一种诡异而屈辱的姿势刻意摆放。 看到更多细节的温小筠顿时又是一阵晕眩恶心。 终于还是难以忍受的掉头奔了两步,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鄞诺听到动静,直起身子,侧头瞥了她一眼,“不是跟着姨父破案无数吗?怎么这才是第一次?”他语声虽然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却也没有什么讽刺挖苦的意思。 没有敌意的问题,温小筠也愿意回答一些。 她拿出白鹜送她的手绢,拭了嘴角污渍。 凉凉的薄荷味很好闻,叫她难受的感觉缓解了很多。 忽然她黯淡了目光,不无悲伤的说“父亲虽然乐见我破案,真正的凶案还是会回避着我。一来是觉得我还小些,二来也算是对死者的尊重。他总想着至少过了十八岁,再叫我认识那些事他不得已才必须要面对的事,却没有想过,他们竟然等不到我十八岁生日——” 说完之后,温小筠却被自己的话惊住了。 那些记忆就像不受控制一样的自己涌现在脑海中,叫她不受控制的哀伤起来。 “宿主大人,您猜的没错,刚才开启的正是属于原主温竹筠的记忆,由于之前宁府绑架埋银案与钱流案中您出色的表现,除了时空外套贷款的积分,还额外积累一些。这些记忆就是相应的奖励。” 鄞诺顿了一下,转头继续检查现场,“姨父,他确是个好人。” 温小筠意外的挑挑眉,看着鄞诺的背影。 她不由得开始好奇原本的温竹筠究竟对鄞纤纤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才叫鄞诺会这样厌恶他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分神的时候。 鄞诺掉头继续投入到初步检查的工作之中,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自言自语的问了句,“奇怪,这个女子是一身男人打扮。” 听到这里,温小筠也想起之前那吓人的一瞥。 貌似那头颅的确是个女子长相,只是由于惨白的脸色和睁大的眼睛吓得她立马跳开,没有仔细关瞧。 这么一回想,她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起来。 就好像在哪里曾经看过那张脸一般。 这个想法一出现,温小筠后背立时出了一层冷汗。 她勉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小心的探过头,“辛苦表哥再照一下死者的脸。” 鄞诺有些诧异,却还是配合的移动烛台。 当橘黄色的烛火再度照到那可怖的头颅上时,温小筠不觉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姣好的面容,年轻的皮肤,两颊可爱的小酒窝,分明就是白天送给她肉包子的男装少女! ------题外话------ 友友们新年好吖!菌菌在这里给友友们拜年啦! 深夜追文的泥萌辛苦啦,菌菌明天争取加更到4更,友友们也早点休息~爱泥萌,么么哒~(づ ̄3 ̄)づ╭?~ 第55章 鄞诺忽然变温柔了(一更) 听到温小筠望着死者面容惊讶的样子,鄞诺紧紧的皱起眉头,“怎么?你认识死者?你不是刚到兖州府吗?怎么会认识这么多人?” 温小筠的脸色惨白一片,她动作僵硬的退后两步,震惊的眼睛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不是把我所有的钱都抢走了吗?这一天又没怎么吃饭,中午路过一个包子摊,我忍不住的就多看了几眼。没想到被小二上赶着的追问。 旁边摊桌上还坐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年,见我窘迫难当,就送了我几个包子。她白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就——” 温小筠越说声音越颤抖,眼泪也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儿,“我还记得她脸上两个小酒窝,一笑起来好看极了,怎么就——” 鄞诺的目光也跟着黯淡起来,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按在温小筠的肩上,声音放柔了几度,“这可能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千金,我在这里守着,你赶紧回衙门通知。 温小筠的反应有些迟钝,鄞诺又拍了拍她的肩,她才茫然抬起头。 “人命关天,此事不宜耽搁,此处有我看守,你赶紧去吧。” 温小筠木木然的点点头,转身掉头就跑。 她在心里,其实是很感谢鄞诺的担当的。 尽管穿越初期,对于这个以悬疑为主的世界,她做足了精神准备,可是要她独自一人在深夜看着这么可怕尸体,她一时半会的还是做不来。 她奔到前院骑上马,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朝着奔上黑沉沉的街道。 这片住宅区果然如鄞诺最早说的那样,人气稀少,寂静的街道任凭她马鞭甩得如何响,马蹄声如何疾,都没有半点回应。 街道一条条的在她身边掠过,她根本无心去看。 她只想尽快的看到些人,看到些活人。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刚经过的一处酒楼房顶上,站着两个男子的身影。 一个身着白衣负手而立,月影下衣带飘飞,恣意潇洒。 他站在房顶,俯瞰着黑沉沉的城市,棋盘一样静静摊平在广阔的天地间,任寒冷的夜风掠身而过,眸色静寂,容色清冷。 “殿下,出了凶案,城里怕是不太平了,您不宜再多露面。”另一个身着深色制服,腰别佩刀,恭敬的上前一步,小声劝谏。 男子唇角微勾,视线随着温小筠飞驰而去的遑遑身影徐徐移动,“秦奇,你看这兖州城,像不像一方棋盘?” 黑衣秦奇愣了下,转头望向前方,却满目疑惑,“是,是有点像。殿下,您想下棋了?” 望着温小筠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隐没在街道尽头,白衣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森然的寒光,“破局的契机稍纵即逝,还需牢牢抓住才行。” 秦奇目光颤了颤,想再劝谏些,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气。 他能说出口的,最终还是那些不咸不淡的废话,“殿下,风寒露重,今天出了意外,怕是再没机会跟温竹筠接触,殿下,咱们先回吧。” 白衣男子最后又望了眼穹顶之上那轮苍白弯月,目光幽幽,“憋闷的太久了,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第56章 犯人不是关起来了吗?(二更) 秦奇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想要再劝两句,白衣男子身形一闪,风一般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秦奇不敢懈怠,紧紧追随而去。 不过眨眼之间,尖尖的楼顶上就又恢复一片空荡的沉寂。仿佛之前从来没有过人一般。 只有盘旋的风,还残存着些许记忆,却转瞬俯冲而下,迅疾飞进巷口街道,几下便追赶上了那抹匆匆的身影,顺着她手中飞扬的马鞭,呼啸而过。 马鞭很急,温小筠的心情更急。 黑暗中的兖州城与白天几乎是两个世界,她只能凭借着记忆与直觉,选择鄞府的方向驱马前行。 虽然鄞诺说让她回衙门找援兵,但是她并不认识去衙门的路。 她只能凭着直觉先回鄞府,去找叔父鄞乾化。 她可不想再迷路,再碰到一堆野狗疯狗什么的。 两旁街道越来越熟悉,终于,温小筠遥遥的看到了鄞府大门上高悬的两盏灯笼。她的心这才彻底放回到肚子里。 就在这时,从侧后方忽然传来一声急急的呼喊。 温小筠不由得拉住缰绳,回头查看,却见一人一马正向她急急奔来。 “鄞头!鄞头等等我!” 温小筠眯细双眼,努力的想要分辨来人,却还是看不清楚。 不过很快她就清楚了来人的身份。 那声音分明是兖州捕快猫耳朵的声音。 “哎?温刑房?”奔到近前的猫耳朵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猫耳朵,”温小筠调转马头,“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猫耳朵抬手抹了把汗,驱马又走近了些,“温刑房,俺回家换了衣服刚要出去买菜,就撞到了杜氏钱庄的仆人。 俺怕是火灾啥的又要复燃,就把他拦下来,急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杜氏钱庄传来消息,他家千金小姐被人绑架了。绑匪还要杜掌柜拿出五千两银子埋到他家后院老槐树根下,否则就要把肉票撕得粉碎。 还说他家掌柜后面也会赶到衙门,叫他先打个头阵来报案。我带着他一路跑着回了衙门,王知府本来就是住在衙门的。我就赶紧来寻鄞头回衙当差。” 温小筠满脸问号,“绑架案?老槐树树根?怎么跟宁府绑架案那么像?” “可不是,衙门里和杜府的人都觉得跟宁府应该是一伙人做的案。可是宁府不是已经破案了吗?首犯元凶都已经被关起来了,又怎么能再去作案?” 说话间,前方的鄞府大门忽然吱扭一声从里推开,走出来两个人。 温小筠一看立刻翻身下马。 出来的人正是皇甫涟漪。 她披着披风,在执着灯笼的仆人引领下,推门而出。 抬眼看到温小筠,皇甫涟漪美丽的脸上立时现出忧虑之色,“筠儿,出了什么事吗? “小姨,出了案子,我要找叔父。” 皇甫涟漪拢了拢披风,急急向前两步,“他囫囵用了饭,又急急回衙门,说是再归拢归拢证据,现在应该快到衙门了。” 温小筠忙不迭又翻身上马,勒着缰绳匆匆一瞥,“小姨,筠儿这就去衙门,您放心回家好好休息,有我和表哥帮衬叔父,一切都会顺利的。” 第57章 一年的精气神儿都用在今天(三更) 说完她打马扬鞭,在猫耳朵的带领下,急急奔向衙门。 “筠儿,你身子还没歇过来,一定不能太着急累着了!”皇甫涟漪慌忙追出两步,急切的叮嘱着。 “小姨放心!”温小筠扬手甩下一句话,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温刑房,您刚才好像也有急事,发生了什么吗?对了,我家鄞头呢?”猫耳朵追上温小筠,纵身超过半个马身,在前面带着路。 “有命案,他在看护现场。”温小筠压着声音说。 猫耳朵身子一颤,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俺滴个乖乖老天,这事怎么都扎一块了?既然出了命案,一会怕是都要搬家挪窝了。” 温小筠听得一头雾水,这时脑海里忽然响起云南十号补充解释声,“凤鸣朝的《大鸣律》规定,但凡出现命案,当地主事官员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赶到。 杜氏钱庄的钱流案虽然很大,但是只有些烧伤的,没有死亡,所以按照《大鸣律》,一会衙门肯定会优先处置命案现场。” 温小筠这才恍然。 没等着她夸奖云南十号,兖州府衙门的六扇门就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 在猫耳朵的带领下,他们穿过重重建筑,终于进了衙门室。 内室的纸窗户通亮一片,里面飘飘忽忽的晃着几个人影。 猫耳朵在门外通禀了一声,得到指令后,才带着温小筠推门而进。 那是一间不算小的古代办公室。 和衙门大堂有点像,都有主位的裁定桌,侧位书记桌,和类似陪审桌的位置。 只是比起衙门大堂处处都小了两圈的样子。 主位坐着的是王知府,侧位坐着的是鄞推官。 而白天几乎要哭得不省人事的杜掌柜正低头颔首恭敬的站在中央位置。 听到动静,杜掌柜倏然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温小筠,蹭地挺直身子,望着她满眼期冀。 温小筠在猫耳朵的带领下,跪地行礼,“见过知府大人,推官大人。现有紧急案情禀告,请王大人暂且摒退左右。 王知府朝着杜掌柜摆摆手,杜掌柜欲言又止的满心不愿意,可是面对王知府不容置疑的目光,也只能低下头,躬身行礼着恭敬退下。 “好了,有事尽快禀来。”王知府坐在正位,抬手揉着发麻的太阳穴,声音沙哑的问道。 他脸色很是疲惫,像是一年的精气神儿都用在今天了。 温小筠便一五一十的将在瘟疫村发现碎尸的事情简洁复述一遍。 听到碎尸两字时,王知府猛地睁大眼睛,“什么?城东发现了碎尸案?” 鄞乾化的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倏地站起身,朝着左右一摆手,“快,备马,带着捕班所有值班人员、仵作吏员,跟我与知府大人奔往城东。” 王知府重重的叹了口气,扶着座椅颤巍巍站起身,“这两日到底是怎么了?一桩大案接着一桩大案,真个急死个人。”埋怨完他急急挥手,“快快备轿。除了捕班,皂班、壮班换下来没走的也都跟去。” 温小筠心中一动。 第58章 她做错了?(四更) 温小筠心中一动。 对于古代衙门,她也做过一些研究。 古代衙门一般有三班六房。三班说的就是皂班、壮班、快班,三班捕快。均为差役。 六房说的则指吏、户、礼、兵、刑、工房,均为书办胥吏。 三班中,皂班主管内勤,一般负责站堂、呵道、门卫。近似于现代法警。 壮班一般负责传案催科、部分缉捕警卫工作,基本相当于现代武警。 快班主要以缉捕为主,类似现代刑警。 鄞诺就是快班捕头,可能类似现代刑警大队长。而温竹筠现在的身份则是刑房书吏,专门负责搜集各种证据,记录整理各种案件文书,还有一些关于案件的杂务跑腿工作。 出了命案,鄞乾化调动快班,也就是捕班,既快速又合理。 可是王知府情急之下不仅把轻易不出动的壮班都叫上了,更要把负责内勤的皂班也带去,就有点小题大做,不合规矩了。 只是简单一处小细节,就能看出王知府与鄞乾化截然不同的两种作风。 在两位主官的带领下,整个衙门里的差役都跟着急急行动起来。 鄞乾化站起身,提着官服衣摆朝着大门匆匆而去,临走前,还给温小筠使了个眼色。 温小筠立刻会意,叔父这是要她跟着自己一起行动。 于是她从地上站起身,与猫耳朵一个奔向王知府,一个奔向鄞推官,迅速行动起来。 然而就在衙门一行人刚走到前院之时,杜掌柜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上前一把拽住温小筠的胳膊,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望向王知府,“知府大人呀,我家女儿的绑架案不必钱火龙,可是一时一刻都耽误不得呀。您不会只顾别的案子,把小老儿的案子放下吧?万一绑匪生变,我家小女儿可就小命不保了啊!” 王知府被纠缠得简直是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杜友和!你的案子,本官明日自有部署,你若是现在耽误了本官的公务,后面的责任你担得起吗?” 杜掌柜绝望的张了张嘴,哑声的呜咽起来。 温小筠吃痛的皱了皱眉,杜掌柜激动之下手劲特别大,说是拉住她的手臂,倒不如说是死命的掐攥着。 不过这一疼,倒叫她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杜掌柜今天晚上才接到的勒索信,那么她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时间不见的?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叫她瞬间想起了白天吃包子时看到的所有细节。 就在两个捕快上前要强行拉开杜掌柜的时候,她突然抓住杜掌柜的袖子,转头对王知府,鄞推官紧急建议,“大人,带着杜掌柜一起去吧,这个案子怕是有串联。” 鄞乾化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冰寒一片,王知府额头上的汗当时就下来了。 他的嘴唇颤抖了下,看向杜掌柜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杜友和,别的话都不要说,跟在衙门后面一起走。” 杜掌柜并不知道前面发生命案的事,听到这个说法,还以为他的央求终于起了作用,忙不迭的点头,“好好,都听大人的。” 看着杜掌柜在两个捕快的搀扶下,先行向侧门走去的身影,温小筠的心情低沉一片。 不过情况紧急得她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伤感的。 衙门的人自然而然的分成两路,鄞乾化带着温小筠骑马带着跑步跟上的捕班人员快速疾驰。 而王知府则在皂班壮班的护卫下,坐轿前行。 杜掌柜则坐在自家的轿子上,紧紧跟在后面。 一路骑行,鄞乾化矫健的身手,精湛的马术都令温小筠心中暗暗叹服。 终于到了那座小院落面前,骑着马率先赶到的鄞乾化与温小筠勒马而止。 就在温小筠要翻身下马时,手臂却被鄞乾化一把抓住。 “叔父?”温小筠疑惑抬头,瞥了一眼身后,后面的捕班由于是步行跟进,一时还没有跟上来,又望向鄞乾化,“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小筠的?” “这大约是筠儿第一次接触人命案,”黑夜中,鄞乾化的目光灼灼,异常严肃,“很多经验都还欠缺。只要记得一点,办案查案,却不可感情用事,思虑要跳脱出感情之外,才能做出客观公正的判断。” 温小筠立刻领会了鄞乾化的话中意思,“叔父是说刚才我叫杜掌柜跟着来认尸的事仓促了?” ------题外话------ 加更完毕,将近5更的字数,菌菌 第59章 你是凶手?(四更合一) “衙门办案有衙门的规矩。你还没有真正当过差,其中的规矩有些不懂也是正常,明日点了卯,衙门的规矩要尽快熟悉,切不可再这般草率鲁莽。”鄞乾化沉声说道。 温小筠后脊背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低头回答,“叔父放心,小筠一定遵从叔父教诲。” 鄞乾化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筠儿只想好两条事,那死尸若真是杜家小姐,与不是杜家小姐,你该如何应对。” 温小筠的心跟着凉了半截。 是呀,她就想着死者身份真的可能会与杜家小姐对上,却忽略了万一没有对上,后面将会遇到的麻烦事。 “筠儿也不必怕,你天资过人,只要再多些经验,定能做的很好。” 鄞乾化说完,率先翻身下马。这时的捕班大部队也跟了上来。 “一队,将这座宅子围起来,”鄞乾化语声严厉的开始指挥,“二队,向四围散开,小心搜寻有无可疑人物,可疑形迹。三队随我来。” 捕班众位捕快齐刷刷叉手行礼领命,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在各自领头捕快的引领下,洪水分流一般分为三路快速行动起来。 温小筠不觉被震撼了下,一看这就是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队伍。 看来鄞诺即便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做捕头,手下这帮子兄弟还是带得有模有样。 捕快们的速度快,鄞乾化带着温小筠的动作更快。 他撩着官袍衣摆,推开院门快步走进荒宅。 之前还黑漆漆一片的小院,瞬间被捕快们手中的火把照得通明一片。 一进到后院,温小筠就看到了鄞诺。 他正站在尸体前,举着烛台皱着眉头看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转头抬眸,“父——推官大人。” 鄞乾化摆摆手打断他的见礼,向后一瞥,肃声说道:“徐仵作。” 立刻有一个身着特制灰色大褂的中年男子提着一个大大的木质盒子站了出来。 鄞诺颔首躬身,回禀般的说道:“属下已初步查验过周遭环境,此处经过大雨冲刷,痕迹大多都被冲散,就连尸体旁边野狗的足迹都冲平了,可正常查验。” 鄞乾化点点头,徐仵作这才提着箱子上前,随之一起同行的还有几个扛着木板架子的捕快。 徐仵作先是站在上风向将尸体整体打量一番。 鄞乾化看到扛着板子架子的捕快们也跟了上去,不由得皱了皱眉,“恐再下雨,架床需搭在屋子里,尔等将架床搭在后面废宅内,门窗除去,备好灯烛。” 捕快们立刻应声。 温小筠好奇的睁了睁眼,在她记忆中,古代验尸都应该是条件很简陋。 现在可要好好看看长长见识。 先是有小书吏递上册子与笔叫温小筠记录。 温小筠不禁皱眉。 这次是记录尸体状况,和上次埋银现场的记录肯定不一样,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记。 就在她想要叫出云南十号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初验的验尸表格,由提点刑狱司按照规定格式印制,上面有相关顺序记录,此处为发现尸体地点记录,需记录尸体总状,与尸块摆放位置。剩余详细,进屋仵作查验时再记录。”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是谁?” 云南十号的声音紧接着浮现,“它是温竹筠对于刑狱推断的一点执念磁场。” 温小筠目光微霎。 温竹筠对刑狱推断的执念竟然深到了如此地步。 即便是被烧成了一团骨灰,在关键时刻,还是忍不住的会跳出来。 有了指导,温小筠赶紧依样记录。 仵作打开木箱,带上专门的白布手套,把尸块按照顺序依次放到漆过的木板上,叫人抬进屋。 温小筠跟着走进屋时,竟被眼前情景惊了一下。 屋中不仅灯火通明,所有杂物更都在第一时间清理干净。 破门破窗也都被卸掉,显得又明亮又宽敞。 仅是几秒钟的功夫,几个捕快就在屋子中央搭好了一个长方形简易木桌。 甚至还在屋子角落搭起了一简易的火灶,放上带来的铜盆,倒进牛皮袋内的清水,烧起热水来。 仵作带着手套,将尸块取出,按照人形依次摆放在桌案。 随后又无比细致的检查了尸体脑后、顶心头发内。 一边查验,一边还随口描述着,“尸身呈五块,断口平整。出手利落,手法熟练。脑后顶心完好,没有火钉之类凶器痕迹。” 鄞乾化皱眉说道:“应是被专门劈砍兽骨的刀斧砍成。” 温小筠忙不迭的记录书写。 徐仵作停顿了下,这时,从捕快身后走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 她的穿着与徐仵作几乎一模一样,一身罩衣大褂,头发被高高束进方形小帽中,手上也带着手套。 只见她上前解开尸体包裹衣物,手法老练的检查了女子隐秘处,“女子表情迷醉,似微笑无痛感,若无重毒情况,应查是否有迷药情况。下体溃烂,有被墙暴痕迹,情况惨烈,疑是初次行男女之事。” 温小筠继续记录,在惊讶古代验尸的专业与细致的同时,心情越发沉重。 老妇人检查完后,当场褪下手套,撤步后退,恭敬的侍立在一旁,随时听候调遣。 女尸上的布片已经被清理干净。 徐仵作端来烧得温热的清水,擦拭尸体表面,后又从大木箱中拿出两个大瓷瓶。 第一瓶打开,温小筠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气。 她不觉在心中赞叹,用酒消毒清理,古人真是专业。 用酒擦拭一遍后,徐仵作又打开第二个瓷瓶。 温小筠鼻翼微微翕动,这一次,是醋。 又一遍细致的清理,尸体上所有泥污都被清理干净。 徐仵作开始检查眼睛、口齿舌鼻,“眼、鼻、口舌完好,嘴中无灰,腹部无水,肚腹无胀气,脖颈光洁,指甲无抓损。” 鄞乾化眉头微皱,“不是溺死,掐死,死前也没有发生明显争斗···” 温小筠却被专业的场景深深震撼住了。 刚穿越是,听到这里是悬疑世界,温小筠还以为自己会成为传奇女仵作之类的。 现在一看这番架势,顿时庆幸还好没成仵作,这里验尸的技术匹配古代凶案水平,绝对是绰绰有余。 现代那些技术搁在这些专业仵作眼中,闹不好就会成为花里胡哨的门外汉行为。 时空系统不失时机的补充道:“宿主大人,云南十号早就说过,这里是极其现实的世界。虽然也是经由漫画家的手创造而成,却在发展过程中,最大程度的贴和了*朝的历史。 在这里,仵作行被视为贱术,不祥之人。仵作子孙甚至和娼伶子孙一起被视为贱民,四代以内的子孙都没有参加科考的资格。别说达官显贵,就是普通百姓,都不愿意和仵作交往过密。 又因为在古代解剖尸体为触犯众怒的大忌行为,任何现代解剖技术进入古代,都会触犯众怒。 还没等您解剖尸体,您怕是就会被古人原地‘解剖’了。所以您该庆幸,云南十号没让宿主大人穿越成仵作行当。 不然别说嫁入豪门,成为显贵,就连仵作行里那些主要靠家传绝技与熟读《洗冤集录》的古代仵作,您都比不过。”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穿到与真实历史无异的这里,她真是太难了~ 尸体查验到尾声,坐着轿子的王知府终于赶来。 他徐步走进堂屋时,徐仵作已经给尸体罩上了一层干净的白布。 “尸体可都查验完毕?”王知府看都不看桌案上的尸体一眼,直接走向鄞乾化。 鄞乾化点点头,“初验已经完毕。” 王知府皱了皱眉,“温刑房之才,大家已有验证,她既然敢断定死者与杜友和有关,那就叫他来认尸吧。” 鄞乾化脸色微变,“大人稍——” 他后面的“等”字还没说完,王知府就转身挥手,大声对门外人命令道,“带杜友和上来。” 没几秒的功夫,杜友和就提着衣摆小步跑了进来。 他躬身跪下,“草民杜友和听命。” 他的头垂得低低的,并不敢太看周围摆设。 王知府眼皮都抬的说,“杜友和,你且看看,可认得这具女尸?” 可是这句话,对于杜友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下,触电般的抬起头,惊恐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问,“大,大人,您,您说什么?” 温小筠有一些心软。 杜友和应该是怀着王知府专门单独照拂他的心态跟来的。 也许办别的案子的间隙,就会尽快派遣人手跟他去查绑架案。 却万万没想到,叫他前来,只是为了认尸。 没等王知府回答,杜友和又尴尬的笑了笑,“大人肯定是弄错了,小女的绑架信刚传来,交赎金的时候还没到,怎么可能就死了?大人您一定是弄错了。” 说完他手足无措的站起身,“一定是草民催着大人您催急了,才叫大人想岔了。” 他的脚不自觉的向门外挪着,屋中的桌案,他连看一眼都不敢看。 “杜友和,本官叫你前来,就是为了认尸,莫耽搁时间。快快认尸,若不是你家女儿,你不是更会放心吗?” 这时猫耳朵好心的凑上前,“杜掌柜,您别怕,大人也说,很可能不是呢。”说着猫耳朵就和另外一个捕快搀扶着杜掌柜快步上前。 温小筠有些不忍的背过身,这样的场景,太令人伤心。 果然,就在她别过视线的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嚎破空而出,刺得人心都跟着疼起来。 答案已经十分清楚,曾送给她包子的男装少女,就是杜友和的女儿。 看着哭嚎着女儿啊的杜友和不断往长桌上扑,猫耳朵和鄞诺赶紧上前拉拽钳制。 王知府此时却萌生出一个疑问,他转头望向温小筠,“温刑房,你如何认出死者就是杜氏之女?难道她身上存有什么证据吗?” 温小筠拱手行礼,“回大人,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王知府更加疑惑,“难道你是知情人?” 听到这句知情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齐齐望向温小筠。 就连鄞诺也跟着疑惑起来。 温小筠虽然吃过可怜女孩的包子,却并不认识她,更不可能知道她就是杜家千金。 要知道,富贵人家的小姐养得都极为金贵,平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温小筠,就是兖州土生土长的自己,也从来没见过。 第一个打破寂静的人,还是杜友和。 他满是泪痕的眼睛死死瞪住温小筠,血丝根根崩现,突然他用力震开双臂,从鄞诺、猫耳朵手中挣出,发了狂似的扑向温小筠,“是谁杀了我的女儿!是不是你!” ------题外话------ 这几天友友们在家没有太多活动,菌菌尽量多更吖~ 为了多多动力,菌菌跪求友友们多多评分评论呢,评分一下子跌了一分多,嘤嘤嘤~~~~ 第60章 温珺紫真身再现(一更) 鄞诺第一个反应过来,闪身上前挡在温小筠面前,一把抓住杜友和的手,厉声说道:“纠缠公差胥吏,只会耽搁查案,叫杀害你女儿的凶犯逍遥法外。温刑房既然认出你女儿的身份,自然有他的道理。” 温小筠心里刚要感谢鄞诺及时保护她的动作,听到他这番话,脸色立刻漆黑一片。 杜友和明显是突然看到女儿惨烈的死状,刺激太大,一时才会失去理智胡乱攀咬。 鄞诺的初衷也许是好的,只是他这样公事公办凶巴巴的态度,只会更加刺激痛失爱女的杜友和。叫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看来要真想把鄞诺改造成一个出色的神捕,难度还是不小的。 温小筠视线跨过鄞诺的肩膀,扫向被鄞诺拦住的杜友和。 果然他充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表情也更加激动。 就在这时,鄞乾化忽然上前一步,抬手按住杜友和的肩膀,表情凝重的劝慰道:“杜友和,本官体谅你惨遭丧女之痛,也能理解你报仇心切一时昏了头脑。温刑房虽然年少,却是刑狱推断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杜友和目光迟滞了下。 鄞乾化趁势继续引导,“也许他还看到了些破案的关键线索。按照规矩,这些没有定性的线索,暂时还不能让你听。但是本官体谅你寻仇心切,不忍叫你回避。若是想要听,就坐下不要说话。”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猫耳朵就十分及时的寻来了一把旧板凳,递到杜友和旁边。 鄞诺眼看杜友和被自己父亲说得身上戾气消失大半,瞬间瘫软下来,抄手一把搀住他,与猫耳朵一起扶着他,叫他坐下。 杜友和瘫坐在板凳上,顿时嘶哑着嗓音低嚎了一声,拽着鄞诺的胳膊,身子颤抖着泪雨滂沱。 见杜友和终于被安抚下来,屋中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们也都把目光齐齐转向温小筠,等待着他能给出一个精彩的答案。 就连衣服沾满了杜友和鼻涕眼泪的鄞诺都皱起了眉头,眯细了眼睛,等着她讲出理由。 此时的温小筠:······ 鸭梨山大有木有?~~ 其实能够认出包子少女就是杜友和可怜的女儿,她基本凭借的都是直觉。 虽然研究过一点点推理文学,但是真正做一起命案侦探,要像福尔摩斯那样侃侃而谈其中缘由,她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别怕,”温珺紫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她的脑海,“女人的直觉一般都很准,尤其你还是一个熟知各种人,各种性格,各种表情细节的创作者。沉住气,把之前画面当成是漫画,一帧帧回放。只当做每一处细节都出自你手。就一定能找出你直觉的来源所在。” 温小筠双手紧攥成拳。 温珺紫的声音清朗温和,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每说一句,温小筠与包子少女初遇的情景就在眼前出现一帧。 随着画面的闪现,她越来越镇定,也越来越自信。 第61章 天哪,怎么可能是他在说谎?(二更) “在讲清楚我的理由之前,我想先讲一个故事。”温小筠抬手整了整脖领衣襟,正色说道。 “故事?”王知府满脸不解,“温刑房,你还是直接讲讲这其中关键吧。今夜更深露重,杜友和又遭丧女锥心之痛,实在不宜长篇大论。” 温小筠勾唇一笑,“这个故事不仅简短,而且正是我识破死者身份的关键。” “知府大人,勿急,且听温刑房究竟如何说。”鄞乾化冲王知府点了点头。 王知府亦点点头。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跟着屏息凝神,目光更加期待的望向温小筠。 温小筠咽了下口水,终于开始讲道:“故事的主角是位刑房小吏。兖州府突发案情,跟着奔波大半天,才得以回衙门。 路上饥饿难耐,可是匆忙之间,身上没带银钱,路过一个包子摊,忍不住看了两眼。不想却被包子小二热情招揽,尴尬之下,露出窘态。更没想到,坐在旁边的一个锦衣少年仗义解围,买了几个包子送给小官差。小官差正要感谢,锦衣少年却被旁边一个带着斗笠黑衣的仆人匆忙拽走。” 说到这里,温小筠特别看了杜友和一眼。 却见几乎一直半倚靠着鄞诺的杜友和,听到这里时脸色突然大变,眼角的泪水还没流干,额头上的汗水就淌了下来。 温小筠眸底掠过一抹寒光。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这样她就更有把握了。 她继续说道:“那小官差还没来得追上前问姓名,兖州府又接连发生了第二起大案,也就是杜氏钱庄钱流案。 包子都没空吃的又是一顿跑前跑后。由于刚到兖州,没有地方落脚,晚上便在同僚的指引下,仓促寻了一处宅子住下。谁知那刑房小吏想去井边打水时,竟然在漆黑的草丛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说到这里,屋子里的人都跟着打了一个寒颤。 温小筠的故事的确非常简洁,可是却一波三折,意外频出,简直比话本戏文的故事还要离奇吓人。 温小筠又将目光转向王知府,“接下来的事,知府大人和推官大人就都知道了。” 王知府沉吟着点点头,“那刑房小吏就是温刑房你,”说着他疑惑的抬起头,眼角余光瞥向长桌上蒙着白布的死者,“可是那送包子的少年又是谁?难道就是杜家小姐?” “不可能!”杜友和抓着鄞诺的胳膊蹭地站起身,死死瞪住温小筠,激动得口水和鼻涕都喷了出来,“我家莺儿是被绑匪绑走的!她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吃包子送包子!前面宁家小儿子不也是被绑票了吗?咱们兖州府进歹人了,就是进歹人了!” 杜友和突来的这一嗓子,把屋里人都喊愣了。 事情的确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绑匪绑走的杜家小姐,怎么可能会兴致满满的坐在大街上吃包子? 谁知面对杜友和的突然发难,温小筠不仅没有半分气恼,脸上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杜掌柜,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你还要装下去吗?难道杜莺儿如此惨死,你半点都不心疼吗?!” 她这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愕然。 就连鄞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身边杜掌柜。 温小筠这句话,难道是说? ------题外话------ 先发2更,菌菌加急在 第62章 哪里出现的破绽?(三更) 鄞诺实在是不敢接着想下去。 都说虎毒不食子,杜掌柜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亲生女儿下那么狠的手? 更何况认尸之前,杜友和所有的动作都落在自己眼里,根本不像是早就知道而装作不知的故意做戏。 可是就像是要证实屋中人可怖的猜测一般,听到温小筠严厉的诘问,杜友和身子猛烈一抖,双腿瞬间跪地,趴伏在地上力竭的呜咽,“我···我···我混账啊···我对不起莺儿啊···” 王知府更是吓得脸都白了,不自觉的后撤两步,扶着身边捕快,颤声问向温小筠,“温,温刑房,犯人不会就是杜友和吧?” “是我!”杜友和倏地抬起头,双手紧紧揪着头发,死死盯着长桌上死者,泣不成声,“是我害了莺儿,是我害死了她啊!是我亲手把她送到了黄泉路上啊···” “简直禽兽不如!”王知府愤怒的一甩袍袖,厉声呵道,“未曾想天下竟有如此禽兽之人!来人!把这禽兽给本官绑起来!” 登时冲上来一批愤怒的捕快上前要锁拿杜友和。 尸体的惨烈,他们都有目睹,别说是亲父亲,就是陌生人看了都要忍不住的心痛好久。 这样耸人听闻的吓人凶案,竟是出自死者父亲之手,任谁听了也会愤怒到喷火。 “慢着!”温小筠眼看情势不妙,赶紧上前一步拦下,“知府大人,此案真凶并不是杜友和,他只是伪造了一封绑匪绑架了自己女儿的信件。” “什么?”王知府的脑袋又变成了两个大,“从何处看出是杜友和伪造的信件?既然是他伪造绑架案?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怎么还会另有凶手?” 温小筠舒了一口气,不急不忙的回答,“在回答这两个问题之前,请容属下先讲一下属下是如何认出包子少年就是杜家小姐。” “好,”鄞乾化接口说道,“温刑房慢慢讲,不要有遗漏。” 温小筠向鄞乾化投去了一道感激的目光,“事情的契机,在于我第一次听到毛捕快对绑架信的描述。毛捕快,你能再重复一下信件的内容吗?” 猫耳朵听到温小筠突然点到自己,立时激动的上前一步,“回温刑房的话,人人都说猫耳朵我的腿脚好事,可是我猫耳朵的记性一样好使。之前我找到温刑房,说杜家突然收到一封来自绑匪的赎金信,要杜家拿出五千两银子藏到自家后院老槐树下,否则他们就要把肉票撕了。” 温小筠点点头,“问题就出在这个老榆树下。当时我没有留意,可是到了衙门回禀凶案时,撞到杜掌柜苦苦哀求两位大人快去帮他寻找女儿,我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首先一点是,宁家案子中埋下树下的老榆树其实是在后山。因为宁家家业大,所以他家的后山,那是一座真的山,距离大宅其实很远。 人把银子埋在那里赶紧离开,而后绑匪出现取走银子,是合乎常理的。 可是杜家的老槐树就不一样了。在杜家救火查案时,我就曾真的见过那棵老榆树,真的像是勒索信里写的一样,在杜家后院。 由于钱庄防盗的原因,杜家院墙十分的高,而且到处都有家丁护卫。 绑匪叫杜家人把银子埋在那里,根本就取不出来。 后来我又看到杜掌柜急急请求两位大人的样子,就更加生疑了。” 听到这里,王知府忍不住的又打断着问道:“杜友和女儿被绑架,急急求我们处理案件,不是很正常的吗?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 ------题外话------ 加更完毕,友友们晚安,么么哒~ 第63章 天才果然名不虚传!(一更) “破绽就在杜掌柜身上,”温小筠望着趴伏在地上的杜友和,语声低沉,“看到杜掌柜晚上急急哀求两位大人的样子,就能看出杜掌柜非常在意疼爱这个女儿。 但与此同时,属下也产生了一个疑惑,那就是兖州府第一钱庄最金贵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又是怎么失踪的?” 王知府蹙着眉头思量着说道:“大户人家对女眷的管束都极严。身边贴身照顾的丫鬟婆子也是一大堆,要是早就丢了,肯定早就报官了。杜友和直到今天晚上才报案,按常理来说,他家女儿应该是今日才失踪的。” 温小筠点点,“大人说的极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被绑架,家人当然会第一时间报官,可是除了报官,家人们也会最大程度的多派人手到处去找。 就比如宁家员外,儿子走丢了,除去报官外,还派出了所有仆人去寻找。即便如此,宁员外自己自己也跟着到处想办法,两日里几乎就没休息。 反看杜掌柜,亲自报官本来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杜氏钱庄白天刚刚发生了大案,杜宅到现在应该还有不少捕快留驻。显然衙门对他家已经很关心,报了官之后,他最应该做的是一面派出人手继续寻找,一面紧急凑出五千两银子,全力准备明夜去埋银换人。 因为兖州首富宁府小公子被绑架,埋了银子祭给元宝小妖精后,小公子就安全回来的事已经在兖州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消息灵通的钱庄自然也会知道这件事。都说爱子心切,当局者迷。爱女心切的杜掌柜一定也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在报官的同时,紧急急操办埋银子的事。 可是事实上,他在报官之后,一直赖在衙门里苦苦纠缠大人们,就好像要不断给大人灌输着自己女儿被绑架了事实。” 听到这里,王知府不觉看了一眼杜友和,迟疑的问道,“可是宁家绑架案已经破了,真凶是人,并不是什么元宝小妖精。也许杜友和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不着急埋银子,只是急着衙门派人去查案找人。” 听到这个问题,经历宁家案子的人都赞同的点头。 只有鄞诺与鄞乾化父子无声的对视一眼,之后便又默契的继续沉默。 温小筠并没有被这个问题诘问住,耐心回答:“大人说的是,只是宁家案子是今日晌午才破的。下午没多久,杜家钱庄就发生了惊心动魄的钱流案,宁家案子真相根本没有时间流传出来。” 王知府点点头,“的确,别说老百姓们来不及知道,就是本官也被火灾弄得焦头烂额,再无心力去顾及宁家绑架案。” 温小筠又继续说道:“所以今夜杜掌柜在衙门里的行为可以说处处矛盾,处处破绽。” 地上的杜友和听到这个结论,捂着脸哭得更加伤心了。 鄞乾化满目赞叹的看着温小筠,仅凭匆匆一面,就能观察出如此多的关键细节,凤鸣国第一天才的名号果然不虚。 第64章 吓人的灭顶之灾(二更) 不过他虽然赞叹,仍然没有忘记询问细节,“温刑房,这里只是表明杜友和有可能在说谎演戏,并不能把荒宅死者与杜莺儿联系起来。” 温小筠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因为看出杜掌柜的破绽,属下便不自觉的推敲起绑架信的细节。宁家是后山老榆树,而杜家是后院老槐树。 那棵槐树属下在打水时就曾见到过,长得非常高,比他家的院墙都高。 在想到那棵树的时候,属下脑海里突然惊现出包子少年和她身边斗笠男仆的样子。 那男仆斗笠上面就有几片槐树树叶。 这个想法把我吓了一大跳,又急急在脑海里调出包子少年出现在我面前时的画面。 首先包子少年模样十分俊俏,即便穿着男装,我也一眼认出她是个女孩子。 其次她身上锦衣有几处明显破损,很像是被树枝剐蹭出来的。 而他们的行路方向,又正是从杜氏钱庄方向而来,往城外方向而去。” 听到这里,鄞诺惊讶的睁了睁眼睛,“能把经历过的场景从脑子里调出来仔细查找?你这记性也太好了吧?” 鄞诺的问题,也正是众人震惊得哑口无言的地方。 四面八方的目光再度流星般飞射向温小筠,叫温小筠不自觉的更了一下。 事实上,多年的漫画生涯,无数的原稿场景设计绘画,除了锻炼出了她的画技,更叫她在无意间练成了照相机记忆。 这点功力,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可是在这个时代,她肯定不能这么解释。 就在她在心里拼命组织语言时,鄞乾化却率先开口,“温刑房从小就聪慧过人,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都不为过,这点本事对于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听到从来都不夸人的第一严格鄞推官这般褒奖,在场所有的官差看着温小筠的眼神全部都变了。 变得无比尊敬起这个还不足二十岁的年轻小吏起来。 只有鄞诺一个人差点把白眼翻出房顶去。 他长这么大,就没得到他家老头半句夸赞。 他严重怀疑,站在面前的是不是他亲爹本人。 温小筠面色平静的继续分析案情,“碰巧下午属下在城里迷路,无意中几乎将杜府周围地区转了个大半,就再没看到一棵槐树。” 猫耳朵赶紧上前补充着说,“没错,这片城区种有槐树的就只有杜氏一家。俺还听说,是一位有名的风水先生算出杜家需要一株老槐树调解风水。他家专门从外地买了一株最粗的槐树移植进来的呢。” 温小筠点点头,“很可能是从一株槐树上跳下来的人;极不协调的女扮男装;男仆斗笠上的槐树叶;良好的教养;阔绰的出手;杜家丢了女儿;一场破绽百出的假绑架案。所有的这些,便叫我把可怜的死者与杜家女儿联系了起来。 所以在情急之下,属下才会忽略了验尸认尸的规矩,直接叫杜掌柜跟着来验尸。” 听到这里,一直趴在地上的杜友和猛地抬起头,连爬带滚的就往温小筠脚下奔去。 鄞诺眉头微皱,一个跨步上前就按住了杜友和。 杜友和拼命挣扎着,苦苦哀求着温小筠,“官差大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一定要为小女伸冤做主啊···” 温小筠鼻子一酸,连忙上前搀扶起杜友和,“杜掌柜,在下一定尽力,只是假绑架案的内情,您不可再有半分隐瞒,一定要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不然不仅会错过万恶的凶手,更会给你们杜家带来灭顶之灾。” ------题外话------ 推理部分字数虽少,但是非常费心血,今日暂且两更,菌菌缓口气,努力冲刺后面钱流案大糕潮,加油吖!!!冲吖~~~~~ 第65章 鄞诺的悲惨童年(五更合一打赏加更) “且慢,”王知府再次上前打断温小筠的话,忧心忡忡的问道,“温刑房,既然已经证明杜友和在绑架信上做了假,有怎么知道他没有参与进谋害自己女儿的案子里? 他警惕瞥了杜友和一眼,“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绑架自己女儿的事都干出来了,难保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变故。” 满面泪水的杜友和哑着声音拼命摇头,“知,知府大人,不,不是···” 温小筠攥住他的手拍了拍,“没事,别怕,我都知道。”说着温小筠朝着一旁的鄞诺使了个眼色,鄞诺立刻会意,上前接过杜友和。 温小筠这才面向王知府揖手行了个礼,“大人担心的甚是。这个问题我也在心里推敲过无数次,才终于否定了杜掌柜的作案嫌疑。 在大人叫杜掌柜进来认尸时,他最初是不相信自己女儿已经遇难的。哪怕尸体就摆在面前,他还勉强笑着说肯定是搞错了。 属下仔细回想过他当时的动作表情,并不像演戏。 而且他如果早就知道女儿陷于危险之中,听到叫他认尸的消息,第一动作应该冲过去查验,验证是不是自己女儿。即便会有犹豫和害怕,也应该时在揭开尸布时,而不是在一开始。 况且白天杜家小姐在离家的路上不仅穿了男装,还悠悠闲闲的在大街上吃包子。 与其说是被绑架,倒不如说更像一时任性,淘气的离家出走。 退一万步说,如果杜掌柜真的想要把女儿置于真正的危险之中,绝不对再让她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毕竟她那么漂亮,又穿着一眼假的男装,在大街上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王知府一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虽然以前的鄞推官也是一位出了名的好推官,但仅凭一些画面,就能把案情分析得如此清晰明了的,便是鄞推官也从来没有做到过。 事情发展到这步,他们对于鄞推官之前夸赞温小筠的话,已是深信不疑。 听到这里,杜掌柜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哇地一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栽倒在地,晕厥了过去。 官差们都吓了一跳。 这内情还没问出来,杜友和怎么就晕过去了? 温小筠也有些急了。 就在众人慌乱之时,一个人影十分果断的冲了出来。 “放下我来!”鄞诺舍我其谁的冲出来,大手一挥紧掐住杜掌柜的人中! “酒!”他吼道。 猫耳朵立刻解下腰间牛皮袋递了过去。 鄞诺单手接住,用牙咬开瓶塞,仰头咕咚咚灌了一口,随即噗地一下,猛地朝杜友和脸上喷了一大口酒! “杜友和,杜掌柜!”随手撇开酒囊的鄞诺狠狠拍打着杜友和两边脸颊。 那力道重得温小筠都不觉打了寒颤。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一定不能在鄞诺面前晕倒。 这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坏滴很。 不过鄞诺虽然坏,方法却是真的很有用。 没过一会,杜掌柜便悠悠转醒。 鄞诺又为了他一口热水,帮他顺了顺气,杜友和这才恢复了些。 “杜掌柜,不然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我再找你问话。”温小筠俯下身,温声劝慰。 杜友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刑房大人,我没事,莺儿的事,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我这就把所有缘由都告诉您。” 众人听到这里,不觉好奇的向前凑了凑。 这样残忍的案子,那样年轻漂亮的姑娘,任谁都想知道原委。 鄞乾化见状不觉皱了眉头,“这里留下鄞捕头护卫就足够了。其余人都守在院外,在线索捋清之时,严禁案情泄露!” 众人虽然心痒难耐,对于上司的命令从来的绝对遵从。 齐齐应了一声后,便迅速离开,只一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就只剩下王知府、鄞推官、鄞诺、温小筠和杜友和。 杜友和最后看了一眼躺在长桌上再也不能说话,不能笑的女儿,眼泪滚滚淌下。 他用袖子抹了把泪,终于讲起事情的因果缘由。 原来杜家小姐这一次出府,的确是任性的离家出走。 因为一个月前,她与继母江氏在兖州府最有名的寺院献素斋时,误撞到了同在寺院礼佛的鲁王。 后来杜家才知道,鲁王虽然是便衣出行,手下人还是净了场的。只是寺院念着杜家是老香客,出手向来阔绰,不好把人家母女拦在外面。本来想着让杜氏母女悄悄献了素斋香火钱,求了签就回去的。 没想到中间还是出了差池。 不过当时的鲁王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呵斥了喊了杜家母女的护卫。 因为鲁王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杜家母女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感恩老王爷的仁慈大度。 可是却万万没想到,第二日,老王爷就派遣媒人来说和提亲,要迎娶年仅十五岁的杜家小姐做侧王妃。 这一下可把杜家吓坏了。 老王爷明面上虽然派了媒人,随行跟着的还有一队带刀护卫,直接抬着聘礼进了杜府。 带头的护卫凶神恶煞的说,“王府的聘礼抬来就没有抬走的道理,这是平民百姓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要是有半点不识抬举,福事立刻就能变成祸事。” 但是王爷与杜莺儿的年纪实在差的太多了,杜友和面上虽然答应下来,心里还是忐忑的不行。 他女儿一直是他的心尖宝贝,骄纵惯了的,脾气倔得不行。自己不愿意的事,谁都逼不了她。 如果听了这个消息,肯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果然回去一说,杜莺儿当时就要抹脖子。杜友和吓得不行,第二天就委婉的向鲁王府说女儿体弱生了病,王爷的婚事她其实欢喜的不行,只是碍于生病,请求王爷推延些时日。 王府的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当天下午,钱庄就遭遇了一件祸事。 有人低价典当一批宝贝,谁知刚把宝贝入库,就有官兵前来,说王府遭了贼,侍卫一路追击到此,发现是钱庄的人偷的。 当时就要查抄杜氏钱庄,拘押杜友和。 关键时刻,之前提亲的侍卫赶到,说这其中怕是有误会。且容他调查一下。 明眼人都看出这就是王府赤果果的威胁。 可是看明白也没用,杜友和只能硬着头皮定下杜莺儿的大婚日子。 时间就在三日后。 他并不知道的事,今日清晨,杜莺儿竟然在继母和丫鬟仆人的帮助下,从杜府逃走。 要知道他为防备这个女儿,特别将后宅看得死死的。每一个门都不能放人出去。院门外面也留了人看守。 可是这一切也敌不过当家主母亲自出面调走家丁,叫杜莺儿带着绳索从槐树上跳到围墙,又叫人在外接应,护送走。 后来杜府就遭遇要命的钱流案。几乎没了半条命的杜友和回到卧室正要叫来妻女交代,却发现女儿逃跑了。 妻子跪在地上求他饶女儿一命,要是强行嫁给老王爷,杜莺儿绝对会自尽了结。 一场灾难终于改变了杜友和的心态,他想着家业反正都破败了,他也跟死了没什么差别,不如保住女儿一条命。 窘迫之中,他忽然想起宁家小公子被元宝小妖精绑架的案子。 灵机一动,就想着接着钱流案再伪装一场绑架案。 反正他家都破产了,五千两又是笔巨款,他怎么都凑不齐了,凑不齐,女儿就回不来。 即便到时候王爷借他钱,元宝小妖精换不换人也是不一定的事。 由此才衍生出他在衙门纠缠两位大人的事。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温刑房会一眼看出他的破绽。 更没想到逃命出去的女儿会从此走上不归路,还是那样一条凶残可怕的不归路。 说完所有的一切,屋中人无不唏嘘。 虽然表面上,他们都非常尊敬老王爷,但是在内心里,他们都是十分憎恶为老不尊,时常祸害年轻姑娘男童的老王爷。 王知府也重重的叹了口气,转头问向鄞乾化,“鄞大人,案子到这里已经破了一大半,剩下只要找到那个见利忘义的斗笠仆人,就能真相大白,现在夜已经深了,就到这里吧,明日咱们在接着查。” “竟是胡八那个挨千刀的!”杜友和愤怒的站起身,可体力终是消耗殆尽,最后只能跌回到鄞诺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喘气。 温小筠登时有些着急。 这个案子绝不会像王知府说的那样简单,那斗笠男仆也不会是普通见利忘义,见色忘义。其中必有天大的内情! 可就在她要表示抗议的时候,鄞乾化却抬手按住她的肩膀。 “王大人说的极是。” 他转头安抚了杜友和两句,又叫进捕快们,命他们先把杜掌柜送回家。 杜掌柜哪里肯依,挣扎着要陪自己的女儿最后一程。 最后实在拗不过他,鄞乾化只得派了几个捕快看守尸体,与照顾杜友和。 出了停尸房,王知府已经累得不行,鄞推官也说“劳累一日,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再全力排查绑架案的始末。” 看着两位大人先行回府的背影。 温小筠有点不甘心,却还是被鄞诺一把拉走。 “你干什么?!”温小筠恼怒挣扎。 “再寻一处宅子睡觉,再不睡觉,明天肯定会累瘫,你不想破案?” 温小筠咬了咬唇,最终无力的垂下头,任由鄞诺拉着向旁边走去。 这一次,鄞诺依旧选了旁边一处荒宅,还大言不惭说以后这就是咱们家了。 要是搁在平常,温小筠肯定会骂人。 但是今夜经过太多的事,她实在是没力气去挑什么环境了。 拿出包裹中的床单薄被,仿照鄞诺之前的样子,倒头就睡。 看着温小筠毫不挑剔的样子,鄞诺不觉轻笑了一声。 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温竹筠聪明,他从小就知道。 正因为温竹筠的聪明,他受了太多闲气了。 小的时候,家族聚会中,他母亲总是刻意为他们创造比拼学问的机会。 一开始他很不屑,却没想到报应马上轮到他的身上。 他母亲叫他现场做一首诗应景,他却磕磕巴巴的一句都没说出来。 比他还小一岁的温竹筠看了,登时上前,随口吟诵一首,博得了满堂喝彩。 他本来正要感谢温竹筠的及时解围,却没想到温竹筠随手扔了他一本《诗三百》。 还大言不惭的教育他,鄞推官的儿子怎么能胸无点墨?今天开始就回去好好夯实基本功吧。 当时的温竹筠瘦瘦小小的,比他足足矮了一个头,说话却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鄞诺发誓,当时没抡起拳头一下打得他满脸桃花开,就已经是给了温家天大的面子了。 不过,他毕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事后消了气,也就想开了。这一次是他技不如人,被人奚落挖苦也是应该。 于是回家之后,他通宵达旦的苦读诗书,别说一本薄薄的《诗三百》,就是四书五经他都倒背如流。 没事的时候,看到什么就以之为题,作诗一首。 母亲对他的诗作夸赞不已,父亲虽然半句话没说,却不像以前那样随手就撕得粉碎。 鄞诺想,父亲这辈子就没夸过人,没有批评,对他就是夸赞了。 于是再一次的家族聚会,他斗志满满的再次上场,只想在众兄弟中一鸣惊人,更叫那个鼻孔朝天的温珺紫刮目相看。 可是就在他随口作出一首叫座又叫好的七言绝句时,温竹筠竟然作好了一篇近千字的七言歌行。 而且句句珠玑,满篇典故。随便摘出四行,都完虐他的心血之作。 对比之下,他的诗作简直简陋得就像乞丐要饭的破碗。 只差一点,他就成了当场吐血三升的周瑜周公瑾了。 虽然没只有直接吐出血来,他还是憋出了深深的内伤。 好好好,到底还是他技不如人。 他认栽! 就在他强忍着内伤认输下场的时候,温竹筠竟然又扔给他一本传奇话本。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就再次看到了他那鼻孔朝天的臭德行。 “夯实基本功,是总角孩童都能做到的事。只会基本功就是读死书,死读书。长大了,重要开阔眼界,灵活脑瓜筋才好。 鄞诺发誓,这一次没有当众把那本破书撕得粉碎,就已经是给了自己父母天大的面子。 可是他毕竟不是个小气的人,事后想开了,毕竟是他技不如人,被人挖苦奚落也是咎由自取。 要怪就怪自己实力不行。 于是这一次回去,他不仅看遍了各种传奇话本,更把古往今来所有名门大家的著作传记看了一个遍。这其中还包括很多珍贵的孤本奇书。 这一次,他做的文章,就连父亲看了都明显眼前一亮。 虽然还是没有出声夸奖他吧,但那可是从来都不夸奖别人的亲生父亲。双眼一亮,绝对是对他莫大的欣赏。 再一次的家族聚会中,他不仅主动出击,做了三首诗,一首比一首长,一首比一首精彩。 更把简单的题目——《花香》引经据典的延伸出一段精彩的故事。 母亲已经忍不住的为他拍手鼓掌喝彩了。 长辈、兄弟们对他也夸赞不已。 就在他洋洋得意的时候,温竹筠却拿出了一件众人根本想象不到的神奇作品。 第66章 这世上就没有他鄞诺追不上的人!(一更) 温竹筠拿出来的是一副画作。 一众兄弟们都很吃惊,那样一副精细考究的画作,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画出来的? 只有鄞诺一个人阴沉下脸色。 显然,温竹筠那货是趁着众人都被自己的长篇大论吸引了全部目光时,躲在角落里画成的。 当时他眼角余光撇过去,还以为奋笔疾书的温竹筠又在憋他的千字七绝诗行呢。 没想到竟然是在画画。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 一幅画而已,能有多少内容?撑死就是画点花啊,草啊的,又能有什么新意? 看来他没日没夜的下死功夫苦读终于起作用了。把这个号称什么第一天才的温竹筠都逼的黔驴技穷,作不出更好的诗作,也讲不出更好的故事, 想到这里,少年鄞诺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他真想叉腰仰头朝天大笑三声,然后再好好的把温竹筠那厮奚落一番,叫他狗眼看人低!叫他猖狂嚣张! 不过他毕竟不是个小气的人。 温竹筠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狗屁天才会在失败者的身上踏上一万只脚。 他这样有涵养的人才不会做那么粗俗的事呢。 他只会在失败者温竹筠身上狠狠踩上一脚,然后一脚就要了他的狗命!!! 呼哈哈哈~~~ 可就在鄞诺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之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围观的人群突然发出了一片夸张的惊叹之声。将鄞诺美丽的梦想瞬间击碎。 他皱起眉头,不服气的拨拉开围观的表兄弟们,挤到最前面去看看究竟,双眼倏然睁大。 那是一副美人图。 美人身姿窈窕,容色生动,尤其是一双晶亮的杏圆眼睛,宛如活的一般。让人不得不惊叹于作画人的技艺高超。 不过那并不是一般的美人,女子身着粗布衣衫,头上没有半点朱钗首饰,只在左边鬓角别着一朵可爱的小野花。 她一手挎着竹篮,里面是要浣洗的衣服。走在一条山间小路上,忽然侧身低眸,另一只手拂着后面裙摆,裙摆上三三两两零星挂贴着些花瓣草叶。 而在她身后来时的路上,也散落着些花瓣。顺着小路蜿蜒通向远处一片茂密的花地。林木苍郁,繁花锦簇,叫人充满无限向往。 然而这些都不足以让人如此惊叹,最让人惊叹的是,女孩拂着裙摆上残留的花瓣时,一只振翅的蝴蝶飘然飞来,缠绵裙摆间。 女孩见此,不由得嫣然而笑,顾盼流转间,极尽娇妍。只看得人的心都酥了,醉了~ 表兄弟中最年长的一个忍不住的拍手叫好,“真真是无一字写花香,却又处处是花香。 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无言胜千言。 实在的美不可言,妙不可言,香不可言!” 鄞诺的心瞬间跌进寒潭最底。 胜负已分,他再一次输得一败涂地。 只是这一次,鄞诺再也没有给温竹筠当面奚落他的机会。 在人们还在啧啧称叹的同时,他默默撤步,无声离开。 湿润的感动还挂在眼角,落下却跌成了一地心碎。 温竹筠他真的不是人~ 次次都不按套路出牌,自己好不容易成了合格文人骚客,他却又整起了琴棋书画的综合实力。 不过···他鄞···鄞诺毕竟不是小气的人··· 技不如人···甘心认栽··· 摸一把辛酸泪,鄞诺把自己锁在房子里继续埋头苦干。 他就不信了,这辈子,还有他鄞诺追不上的人! 燃着烈火的斗志再度回到他的身上,他可是从不言败的男子汉! 这世上没就没有什么能将他彻底打败! 他以为还会有下一次的才艺较量,不想命运的轨道却在一次意外中折向了另一条惨痛的仇恨之路。 那个意外,就是他的嫡亲姐姐鄞纤纤。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向好武,作风彪悍的姐姐突然文静起来。 随着每次的家族聚会,都兴致勃勃的跟他去参加。 就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鄞纤纤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替温竹筠讲起了好话。 他当时就起了疑惑,没用两句,就套出了姐姐的心里话。 原来姐姐本就是心仪那个小个子,瘦杆狼温竹筠,只是她虽然一贯直爽,可到底是个女孩子,明面上一直都没透露过。 可是几次家族聚会中,温竹筠却主动撩拨起姐姐来,不仅跟她吃喝逛街,更为她买胭脂水粉,甚至还亲昵的给她画眉。 鄞诺后槽牙咬得咯吱吱作响,手中笔杆咔吧一下断成两截。 臭不要脸的登徒子,浮浪客! 竟然敢勾引他鄞诺的姐姐! 于是他百般劝阻,千般阻拦,就想要把那个瘦杆狼从姐姐的脑子里赶出去! 可是他狠,姐姐鄞纤纤比他还狠。不仅没被他说服,还说服了他不要成为姐姐幸福的绊脚石。 她鄞纤纤这辈子非温竹筠,温珺紫不嫁! 他们鄞家的女人,向来都彪悍的不行,就比如曾经叱咤江湖的第一女侠皇甫涟漪。 当年就是完全牵着他父亲鄞乾化的鼻子走。 没办法,面对拗不过的亲姐姐,鄞诺只能含着眼泪忍痛接受即将要成为温竹筠小舅子的事实。 第67章 温小筠!(二更) 但是由于鄞乾化的官职调动,鄞家整家都要远赴外地当差。 举家动身的前一刻,鄞纤纤说动他陪着自己去找温竹筠告别,并要明确的定下终身大事。 没办法,面对完全拗不过的亲姐姐,鄞诺只能含着眼泪陪着姐姐去找温竹筠。 谁知终于轮到姐姐表白心迹了,温竹筠却不留情面的一口拒绝。温家更绝,直接拿出已和别人家有婚约的事来劝说姐姐。 温竹筠更是直接对姐姐避而不见。 好不容易把温竹筠忽悠出来,他却没骨气的低下身段,苦苦求她原谅。 鄞诺这次再也没忍,出手就要把他狠揍一顿。 没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姐姐不仅上前护住了温竹筠,反手更是给了他一个巴掌。 鄞诺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捂着通红的脸,愤怒离去。 可是这个决定,却成为了他悔恨终身的痛。 傻气腾腾一根筋的姐姐不甘心的继续纠缠温竹筠,可却在一个雨天,彻底伤了心,决绝奔出温家。 听到消息的鄞诺火急火燎的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 温家人也傻眼了,跟着一起找。 最后鄞诺不死心,又急急掉头回家,想看看姐姐是不是回家了。 可是回到家,却得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失去理智的鄞纤纤骑马途经一处山地,遭遇了泥石流,尸骨无存。只剩下骏马的半边残骸,惨烈的埋在淤泥之中。 母亲遭遇锥心之痛下,大病一场,便落下了心疾的毛病。父亲也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 从那以后,他鄞诺就把温竹筠当做第一仇人,曾经的琴棋书画也都付之一炬。 他最不能接受的,是都到了这个地步,父母还替温竹筠说话。 于是他一怒离家,发誓再不回还。 坐在破床上,倚靠着斑驳的墙壁,望着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的屋子,鄞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没成想时间过得竟然这么快。 一晃都过去了好几年。 今日再看到温竹筠意义风发的大展才华,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和他数次比试的时候。 只是现在的他,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 杜氏钱庄高墙之外,温竹筠一句话直接点破了事情的关键。 他的父母从来都是最爱护子女的,怎么可能会眼看着姐姐死在温竹筠手上无动于衷? 而且姐姐之所以私自去提亲,就是因为父母明确说她和温竹筠根本不可能。 但是不可能的原因却是支支吾吾,不能自圆其说的。 也许,多年前的旧事背后,真的有些他不能知道的内情。 不过无论有没有,现在的温家已经满门抄斩,只剩下温竹筠一个人而已。 再深的仇,再大的怨,发展到这步,也算不得什么了。 温竹筠是出色的,能帮到父母,而他的父母,也是真的需要温竹筠的。 虽然母亲之前用重病逼迫他,叫他与温竹筠一起做事一年。他却都知道那是母亲在演戏。 通过杜莺儿的惨案,他忽然想通了,人生在世,能遂自己心意的活着,有多么不容易。 父母的愿望,毕竟只是父母的愿望,不能左右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还是要他自己做主。 帮助父亲和温竹筠破了杜莺儿的案子,他便直接离开,奔赴沙场前线,去建功立业,完成自己的梦想吧。 想到这里,鄞诺顿时觉得整个人的身子都跟着轻松起来。 就在他豁然省悟的时候,隔壁房间忽然响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应该是温竹筠早醒起床了。 鄞诺双眼倏地一亮,他要跟温竹筠把话说开,说明。 这几天查案,他不会再为难他,再刁难他。 他会全力配合,使出浑身的解数助他缉拿凶犯。 他们两人的恩怨也到此为止,案子结束之时,他就离开兖州,从此与他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对,他鄞诺从来都不是个小气的人。 就是离开,也要大气大派的光明正大的来! 他翻身跳下床,身上尘土都来不及掸的就冲向房门。 一把拉开吱扭扭残破的房门,眼前却是空荡荡的一片。 鄞诺满目疑惑,左右看了看,中间堂屋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走向温竹筠的卧室,推开半掩的房门,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摊开的床单和薄被展露出曾经有人睡过的痕迹。 鄞诺心头悚然一惊。 这座荒宅是他随手选的,距离凶案现场并不远,难道是凶手出现?! 鄞诺越想心越惊,只回忆杜莺儿残肢上那些光洁整齐的切口,就知道凶手必定是个高手。 死了的杜莺儿没有被掩埋或是别的毁尸灭迹,而是被摆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堂而皇之的躺在了废宅之中。 这其中很可能还藏着什么吓人的内情。 例如还会回来检查或是做些别的可怕事。 这里距离凶宅很近不说,还没有捕快护卫。 难道?! ------题外话------ 虽然二更,但是一更内容却将近两更哦! 另外,鄞诺其实是个非常可爱的男银,嘿嘿,菌菌很喜欢他哒,也希望友友们能不讨厌咱们家的别扭男主吖(づ ̄3 ̄)づ╭?~ 第68章 巨大的发现(一更) 鄞诺抽出长刀,小心警惕的向大门走去。 他用刀尖轻轻顶开半掩的堂门,向外望去。 这里也是一片久无活人打理的荒宅。 野草很多,矮树丛也很多,可就是没有温小筠半点人影。 鄞诺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说他的功夫底子也是十分深厚的。更何况他一直没睡的保持着清醒。 如果真的是凶手潜进房间掳走了温小筠,一定会叫他发现。 可是现实是,他不仅没有发现,更叫温小筠在自己眼皮底下凭空消失。 能做到这种程度,对方的身手一定会远高于他。 他屏住了呼吸,抬步跨过门槛,走出屋子,前面的院子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鄞诺的心忽的一紧,若是对方有足够的能力,骗过自己的耳目,温小筠就一定是凶多吉少。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猛地从他身后炸开。 鄞诺立时抽出长刀,闪电般的指向侧后面。 “你想干啥?”一直默默坐在床前墙角的温小筠倏然直起身,望着前方空旷又荒芜的院子两眼直勾勾的喊道:“我知道为何出现在枯井边上了!” 说完,她根本顾不得鄞诺抵在她脖子上的长剑,随手一扒拉,推开长剑,转身就朝着杜莺儿所在的院落跑去。 望着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温小筠,鄞诺的怨念不觉又沉了几层。 她根本没有给他哪怕一点的说心里话的时间。 他恨恨的挫了下后槽牙,还是只能收好长刀,快速的跟上去。 温小筠疯了似的拼命往前跑,只是天还没有亮,长满杂草的湿滑路面十分不好走。 她跑着跑着,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看着她张开四肢“五体投地”的狼狈模样,鄞诺额上滑下一颗豆大的汗珠。 一想到他曾五次三番的输给眼前这个摔了个狗吃屎的货,他就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太丢人,太没出息了。 不过温小筠却像是对自己的狼狈毫不在意,爬起身,抹了把脸上泥土,继续发了疯似的往前跑。 两个院子离得并不远,很快就跑到了目的地。 门口看守的捕快由于天黑,一开始没看清突然跑过来,满脸泥巴,乌漆抹黑的人究竟是谁。 刚要抽刀呵止,就看到了紧随其后的鄞诺。 于是刚刚抽出来的长刀又收了进去。 温小筠完全没有半点打招呼的意思,掉头直接冲进院子。 等她跑进房子堂屋停尸间时,忽然停了脚步。 原来杜友和跪地趴伏着长桌前段,头埋在女儿头部旁边,疲惫至极的沉沉睡去。 温小筠心中微动,放轻了脚步走向前去。 “杜掌柜?”她说着,伸手去拍杜友和的肩膀。 手指还没触到他的肩膀,就感觉到了一种喷喷的热气。 温小筠不觉一惊,摊手伸向杜友和额头。 滚烫得直烧手。 “杜掌柜?杜掌柜!”温小筠急急拍了他两下,这才发现他已经发病昏迷。 鄞诺见状赶紧叫手下抬杜友和回府好好疗养。 目送着捕快们搀扶着杜友和离去,温小筠继续跑向后院。 院子里的情景都没变过,就连井旁边死狗的尸体都纹丝未动。 温小筠向前,看着那条死狗,挥手对左右命令,“剖开它的肚子,仔细检查它的肚肠。” 鄞诺本来想再也不理温小筠,却没想到她会下这个命令,好奇心又升了起来。 他指使捕快用专门的尖刀剪开野狗的肚肠。 “果然还有人手指骨头。”给狗开膛的捕快扬着满是血污的油布手套手,满脸惊恐。 杜莺儿尸体虽然被分成了好几份,但好歹拼起来是完整的。手骨根本不缺。 温小筠皱眉问话般的说道:“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放在这个院子,有为什么会在井边摆这个姿势?” 水井?! 温小筠双眼瞬间睁大,掉头几步跑上井棚,趴在井口一看,里面黑洞洞一片。 “怎么了?”鄞诺紧跟着问,“井里有什么?” “看不清,”温小筠站直身子,回头看着一众捕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合适的人选,“需要进去查一查。” 立刻有两个捕快冲向前,“鄞捕头,我们来!” 温小筠挑挑眉,那两个正是在杜氏钱庄火场中被鄞诺亲手救出来的人。 鄞诺的威望威信果然都是实打实的。 猫耳朵一猫腰钻到全面,拍着胸脯一脸决绝,“你们谁有俺手脚灵巧,都给俺让开,让俺来!” 温小筠不放心的上前嘱咐着说道,“耳朵兄,里面怕是有尸毒瘴气,你进去,得围住口鼻,千万小心。” 鄞诺哼了一声,“我的人还用你教?”他朝着猫耳朵使了个眼色,“别下太快,也别叫人小瞧了。” 温小筠不服气的白了鄞诺一眼,这个家伙不跟她对着干是不舒服怎么着? ------题外话------ 神捕大人,你现在嘴巴硬,以后是要遭报应的~ 第69章 吓人的事实(二更) 不过想到那个完全未知的鄞纤纤,温小筠又不禁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鄞诺其实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对她成见这么深,万一真是原主温竹筠对鄞纤纤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缺德事,她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总之,对于强大又敌视她的鄞诺,她还是选择能躲多远躲多远吧。 还没等温小筠想完,井里就传来一声尖叫,“人骨,都是人骨!” 随着那惊恐的叫声一起窜出井口的还有围着面巾的猫耳朵。 他四肢并用,动作迅疾,矫健的就仿佛一只真正的猫儿。 看着猫耳朵一下子跌滚到井外草地上,温小筠急急冲上去,“耳朵兄,里面尸骨很多吗?” 猫耳朵在地上打了个滚,顺势停住站起身,带着油布手套的双手托捧着呈到温小筠面前。 “俺下到底下,隔着围巾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腥臭,可晃着火折子,看到的却都是石头,随手一扒拉,里面密密麻麻是一大堆混着碎石的碎骨头,其中一只手骨还能看出人形。” 众人凑上前一看,猫耳朵手中的果然是大半个残破的人手骨。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兖州府已经近两年没有出过大案,可是谁都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出现一堆人骨。 这就意味着,虽然表面上无人报案,但实际上暗地里的兖州城却一直是暗流汹涌。 这时一个带刀捕快急匆匆跑进后院,“鄞捕头,鄞推官来了。” 说话间,鄞推官就带着徐仵作来到近前。 看到那半个手骨,鄞乾化立刻下命令将枯井里面的尸骨全部打捞上来,一一查验。 徐仵作立刻进入状态,活力全开的开始用《洗冤集录》中的各种方法验古查线索。 好一番折腾后,温小筠将所有尸骨的检查信息都记录完毕。 徐仵作断定这都是在两年间陆续死亡的年轻女子尸骨。 一共来自三个不同的女人。 年龄几乎都在十四岁到十八岁之间。 而且尸体都曾被利刃分剁,断骨切口与杜莺儿的一样整齐平整。 还有最叫人惊愕的一处巧合是,井里找出另一只残缺骨头,正好能跟野狗肚子里的对齐吻合。 叫人观之胆寒。 温小筠看得脸色越来越阴沉。 鄞乾化的眉头也蹙得紧紧的,“持续两年接连作案不间断,此案怕是牵连甚重,线索繁杂,不好梳理。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从杜莺儿这条线索跟进,查清离家出走后,她行进路线究竟如何,又在何地受何人所害。” 鄞诺咬了咬牙,“应该就在不远处,温小筠晌午时分才见过杜莺儿,入夜时分她就命丧于此,肯定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凶犯必然就在城东。” 温小筠点点头,“而且凶手手段残忍,此处里外查过,没有行凶的痕迹。所以这里应该不是杜家小姐丧命之地。” 来回路上折返会将杜家小姐离家到遇害的时间压缩得更短。” 猫耳朵用力的点点头,“那排查的范围就更小了。” 鄞乾化攥了攥拳,目光环视四周,厉声吩咐。 “对了,温刑房”鄞诺本想装矜持到底,终于是没敌过自己的好奇心,“你如何判定那野狗肚里还会有尸骨?” 温小筠头也不抬的回答:“那是专门吃尸体的狗。 就说这里曾经是瘟疫村,可是多年没有死尸,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大批野狗? 而且那条野狗濒死之前,还拼着命的往这个院子跑,我就感觉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 从死前的姿势可以看出,它是来吃杜家小姐的尸身的。 这样的熟练,就很有可能以前也吃过,甚至是经常吃! 结果就真的在它肚子里发现了人骨残骸,又跟枯井里的少女吻合。就可以断定,是有人故意圈了这么一批要命的野狗,专门来啃食尸体的。” 猫耳朵和一众捕快们听到这里,脸都白了。 他们当差长长短短的,有的也曾经过多起命案,有的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命案,打架斗殴流血的凶残场景也看过不少。 可是所有的这些,都不及温小筠这番分析吓人。 她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兖州府里藏着一个凶残无比,毫无人性的恐怖杀人**。 不仅将那些妙龄少女牲口一般剁成几大块,更把她们扔进这个院子来任野狗分食。 最后再把仅剩下的一些残骸扔进井里,用碎石掩盖。 如此行径,已经远超人的范围。 而这样一个杀人魔头,竟然一直就生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甚至很可能他们大街上往来行走时,就曾与他擦肩而过。 这个推测实在太过吓人。足以叫他们连做一个月的噩梦。 “温刑房,”鄞乾化转头望向温小筠,目光凝重,“你即刻带人赶去杜府。据昨晚杜友和的反应,将杜莺儿一步步带向死亡的斗笠男仆,很可能就是杜府仆人胡八。若果真如此,跟着这条线,应该很快就能查清他们的路线,以及案件真相。” “鄞诺,”他瞥了儿子一眼,又沉下脸命令,“此程由你协作温刑房查案,并要保证他的安全。” 其实不用鄞乾化命令,鄞诺因为对这个案子的痛恨,自己就要跟着温小筠去查案的。 只是话到嘴边,想说的话就变了味,“遵命,大人放心,一时半会,温刑房还死不了。” 鄞乾化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刚要呵斥,就听温小筠忽然在后面揖手躬了个身,“回推官大人的话,关于从何处查案,卑职有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70章 要命的军令状(一更) 听到温小筠说话语气这样客套,鄞乾化脸色忽然沉了两分,皱了皱眉,冷声道:“有话只管说。” 鄞乾化平时板起脸来的样子本就有几分凶。此时明显蕴了些怒气,叫人瞧着就更胆小了些 温小筠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略有些迟疑,“属下也是怕判断错方向,贻误案情,所以不敢专断。属下是觉得这片宅子并不寻常。那凶犯这两年肯定是多次出入这个宅子。这里虽然曾经闹过瘟疫,不远之处也零星的住着些人家。 无主荒宅,难免有闲人会出入,比如淘气孩童,比如乞丐和贫穷的路人。可是两年间,就是没人发现这里。更重要的是,把尸体喂给几条饿狼般的狗,总会有不小的动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吃完的。 但是凶手好像对此非常自信,这样的场景根本不会被人撞破。因此我想先查下与这个宅子相关的人物。” 鄞乾化双目倏然一亮,“从抛尸地点直接联系到凶手?不错,这样距离凶手更近,也更直接。” 鄞诺也对温小筠这个想法很惊叹,不过他也没有忘记相关的细节,“难道就不去杜府排查了?” “要查!”温小筠目光坚定,“只调查一步就把凶犯绳之于法的可能太低,后面仍然需要杜府提供的一些关键信息。” 鄞乾化凝眉思量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在评论温刑房你这个建议之前,本官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大人请说。” “我鄞乾化办案,从来不论官职大小,身份如何,只要是好意见,都会应允,下次这等看人脸色的话,在我这儿就不必说了。” 周围的人,连并着鄞诺和耳朵朵听了这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鄞推官一项最重案子,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说这种跟案子完全无关的话? 又听鄞乾化对温小筠继续说道:“虽然你是个天才,但是初来乍到,还只是个小刑房。如此大案,人命关天,我需要你立个军令状,才可把案件调查调度权利交给你。” 所有人听了这话,又是一惊。 尤其是鄞诺,他还以为从来不夸人的父亲,会对温小筠另眼相待,特别优待。 没想到他父亲果然还是那个他亲生的父亲,对于越是看重的人,就越是严苛。 猫耳朵忍不住的凑向前,“推官大人,温刑房的能力咱们大伙都有目共睹,他说的话又十分有道理,就不用对他下这么严苛的要求了吧?毕竟立军令状这回事,实在是太严重了。” 温小筠眼角余光环视众人,其他捕快也都看着鄞乾化一脸的焦急。 明显,通过这两天的事,他们对她的印象都十分良好,此时见鄞乾化对她要求如此严格,甚至称得上是刁难了,都些于心有不忍。 温小筠心中一笑,姜果然是还是老的辣。 鄞乾化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就为她在众人面前建立了威信。 大家都知道她是鄞乾化的关门弟子,如果他一味的听从她的建议,别人大多会把她看成是关系户。 但是他在前面就对她异常严苛,众人反而会记起她的才华。 于是她沉肃下表情,后撤半步,揖手躬身,朝着鄞乾化无比郑重的说道:“人命大如天,更因着此案牵连甚广,死者甚众,所以在办案查案前,温小筠愿意以性命担保,一定会殚精竭虑,使出浑身解数,查明真相,还无辜者一个公道,还这浩浩苍天一个清明!” 鄞乾化点点头,只是表情仍是严肃无比,“虽然你以性命担保,查案中一切重大决定,或对他人有影响的事,都要及时通报于本官,切不可刚愎自任,草率轻敌。” 其实鄞乾化此番话,并不只是为了给温小筠立威。 虽然温竹筠早就在京城帮着父亲办案,但是此时真正以公门中人的身份独立查推命案,还是初次。 他一定要打掉温小筠身上轻狂的自信,叫他落在地上,踏踏实实办事。 他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只要去了天才一身轻浮骄躁之气,日后必有大成。 温小筠顺势单膝跪地,无比诚恳的认真回道:“请大人放心,温小筠必不负使命。” “且看你的表现。”鄞乾化说完,一甩袍袖,带着徐仵作与一众捕快转身走回停尸房,“徐仵作,走,再将杜莺儿与所有新发现的尸骨残骸细细复验,不能错过任何一点线索。” “是,大人。”徐仵作带着两个徒弟急急跟上。 温小筠站起身,转而朝向院子外面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毛捕快,鄞捕头,且跟我去打探消息。” 鄞诺抱着长刀皱了皱眉。 温竹筠那厮哪来的自信?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把自己当成他的跟班了? 第71章 我太难了~嘤嘤嘤(二更) 鄞诺愤愤的想着,狠狠的瞪了温小筠的背影一眼, 然后他长腿一迈,两步就走到温小筠的前面,“我可不是你的跟班,我才是查案的主力!” 他还在心里得意的补了一句,“更重要的事,我才是亲儿子!比诗比画,我不如你;查案,你绝对不如我。 有生之年,我不会再给你赢过我的机会! 面对鄞诺的骄矜,温小筠翻了翻白眼,默默表示,实在懒得理他。 “鄞头,温刑房,等等俺!”后面的猫耳朵急急脱下白油布手套,清洗了双手,慌张跟上。 老大和小老大,自己两个都很喜欢,可是他们两个不合怎么办? 帮哪头都是错,不帮哪头也都是错。 他真是太难了~嘤嘤嘤~ 出了荒宅,猫耳朵终于跟上温小筠凑上前,好奇的问,“温刑房,咱们这是应该去哪查啊?” 温小筠皱了皱眉,“回衙门户房和礼房去查这片荒宅有没有主人,或是有什么人在近两年接触过。” 猫耳朵重重一拍手,“刚才俺就想跟温刑房您说这个事,可是您推论出来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吓人,把俺吓得一激灵就给忘了。” 温小筠和鄞诺都停下脚步,疑惑的望着猫耳朵。 “那还废话什么,直接说啊。”鄞诺这个急脾气实在是不耐烦。 猫耳朵抓了抓耳朵,“哦哦,俺这就说,这片宅子三年前,就叫外地一个商客买了,那个商客是开绸缎庄的,姓江。” 温小筠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鄞诺不以为意的抱臂一笑,斜睨着温小筠,“你以为猫耳朵这个诨名,只是毛尔德的谐音?他不光腿脚灵活的像猫,耳朵更是比猫都好使。” 猫耳朵红着脸嘿嘿笑了两声,“温刑房,鄞头这是抬举俺呢。其实俺以前也是个野秀才,捎带着脚还是个不入流的小贼。一次被路过学艺的鄞头抓个正着,送进当地官府。判了个黥面之刑,结果执行的刽子手刻了个简写的“贼”字,那县官一眼看见,就叫人要把俺脸皮再擦掉一块,重新再黥面。 俺当时是又心酸,又苦笑不得,惨痛之中,作诗一首。结果不成想,鄞头也在人群中看着俺被执行,看见这里,他便咋也忍不住了,挺身上前,说因为与俺有私仇,就诬陷于我,结果他自己担了一顿板子,才算把猫耳朵我这张脸的第二层皮保住。 后来鄞头说看中了我的胆气和脾气,说平常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苦苦求饶了,没想到俺还有心思做打油诗。也是个好玩的,就叫俺跟着他了。” 鄞诺听到这里,气得脸都红了,抬手做势要打猫耳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干什么?再说人家是什么人哪,你就这么放心说掏心窝子的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相处?” 猫耳朵忙抱着脑袋逃跑,心想,俺这不也是为了在温刑房面前给您树形象吗? 嘴上却只是一个劲的求饶。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向前两步,好奇的盯着猫耳朵的脸看,“你这脸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啊。” 猫耳朵又嘻嘻笑着说:“还是鄞头给俺找了好郎中,趁着伤不重,给修好了,不然也当不了捕快不是?” 猫耳朵又说,“后来俺是绝对不当贼了,可是黑白两道的朋友都有不少,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俺猫耳朵的耳朵。 说来也巧,虽然跟了鄞头,但是猫耳朵的本性还是难改,不偷了不当贼了。但是占小便宜的心还在。 这片荒宅前面虽然说是鬼宅,但是地势极好。前两年就有人从官府低价占了。当时俺就想,鬼宅被有钱人买了,肯定是要大改造。到时候这片边缘的空宅子也跟着重新拾到拾到,没准就能赚大钱。” 温小筠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耳朵兄不仅功夫好,这生财的眼光和手段也很高超嘛。” 猫耳朵抓着耳朵嘿嘿一笑,“温刑房净取笑俺。” 鄞诺黑着脸的踹了下猫耳朵的屁股,“正说到关键处,别废话,赶紧接着说。” 猫耳朵打了个趔趄,揉着屁股赔笑道,“ 后来没想到刚跟道上的牙人打听消息,这片宅子地也被人捷足先登了。 为此猫耳朵气得差点吐血,用了关系仔细打听出来买家的消息,就等着他们怎么捯饬这片鬼宅。” 没想到他们从此以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据说,买主儿不知道当地的消息,竟然买了鬼宅,真是赔大发了。转手再卖也卖不掉不说,还占了大笔的银子。 但总也算这片地也有主儿了,不能再叫外人随便进,就养了很多恶狗。那些狗真的是凶得很。从此以后,这片地再没人敢进,越发是吓人的鬼宅了。俺看到这步,才算解了口恶气。” 鄞诺抬手就朝着猫耳朵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既然知道恶狗,之前看到死狗时,怎么不说?” 第72章 变态是什么呀(一更) 猫耳朵委屈吧啦的撇着嘴,“猫耳朵看过那些看家护院的狗呀。虽然凶恶,可跟死在院子里那条完全不同。 那条不仅是个独眼,长了一身疤瘌,头顶上还顶个棺材包。根本就是乱葬岗吃尸体的妖狗。 俺一时也就没对上号儿。 再者说,温刑房破案和推官大人很不一样,进程从来没有这么急这么快过。 俺这边刚想起那么一点影子,这边温刑房小嘴啪啦啪啦的,说出的推测一个比一个吓人。俺一吓,到嘴边上的话也给忘了。” 温小筠并没有生气,上前拍了拍猫耳朵的肩膀,温言安慰着说,“无妨,耳朵兄,你现在说也不晚。只是那江姓商人现在身处何地,你还知道吗?” 猫耳朵咬牙狠狠的说道:“那么大的事,俺猫耳朵可一辈子都不会忘。有意无意的一听到他的消息,俺就愿意打听打听。 那姓江的,名叫江狄,也就在咱们兖州城站住脚。 开了一个大大绸缎庄,生意做得还挺火。在城里也有处大宅子,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冲撞了咱们兖州的贵人,被人算计着被抢了一大批货。从此后生意就不咋地,勉强维持吧。现在就住在城外一处别院里。城里的大房子已经折账赔给人家了。” 温小筠越听越疑惑,越听目光越冰寒,“这个江狄听着倒真的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走,现在就去城外别院,会会这个有钱人!” 猫耳朵直直点头,“好嘞!猫耳朵这就给您带道。” 鄞诺不耐烦的一把拉住温小筠的胳膊,“我说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会倒犯起傻来了? 野狗肯定不会把碎骨扔回井里,凶手必然会回到荒宅处理后面的事。一看宅子被捕快围住,必然会害怕,说不好就会连夜离开兖州城。” 听到这里,猫耳朵也着急起来,“那咱们赶紧趁着恶人没跑,快去探听消息吧。” 鄞诺抬手就在猫耳朵脑门弹上了个脑瓜崩,“要是凶手真的跟这个江狄有关,他看到咱们这样的官差捕快上前查问,一定会警惕。不是更会打草惊蛇吗?” 温小筠皱了皱眉,“那江狄在兖州城立足几年,家产甚多,即便要逃跑,也应该会有两天时间。 而且我从那凶手的作案手法,与变态的展示欲望能够看出,凶手是个极为自信的人。一般的官差,他怕是不会看在眼里,甚至还会以挑衅的态度,与咱们周旋。” 猫耳朵和鄞诺的眉头一起皱了皱。 “温刑房,啥叫变态啊?” “呃,”温小筠一时语塞,净顾着推理了,一不留神就把现代词语给出溜出来了,“变态嘛···变态是我家乡方言,说的就是丧心病狂,不正常的人。”她一本正经的为面前两位普及现代知识。 “哦”猫耳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就难怪了,鄞头说您来自京城,这么高深别致的话,也就是非京城人士莫属了。” 鄞诺差点被气歪鼻子,“我没告诉你,我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吗?什么狗屁方言,也就是糊弄糊弄你。” 温小筠:··· 脑细胞全部都用在破案上了,别的事情一张嘴就出昏招。 她怎么就忘了,鄞诺跟温竹筠本来就是亲戚这码子事呢? 不过好在鄞诺的关注点只是在打压她,并没有真的就揪那个“变态”究竟是哪里的话。 鄞诺环抱双臂,斜眼瞥了温小筠一眼,“我承认,你对凶手的判定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你的方法并不周全。” 温小筠同样回了他一个斜眼,“愿闻高见。” “咱们已官差的身份去查问江狄,他若真与凶手有关,必然不会说真话。咱们问了也是白问。” 温小筠皱眉眨了眨眼睛。 推理能力,漫画家也许不输别人,但是查案细节,与对此地风俗习惯的把控,她怕是真的不如鄞诺。 鄞诺见温小筠没有反驳,嘴角弯起一抹不已察觉的微笑,“所以我们要乔装打扮一番,从侧面打探其中内情。” 温小筠点点头,“嗯,这倒是个方法。” 可是半个时辰后,站在猫耳朵家里,对着铜镜照样子的温小筠却是一脸懵比。 鄞诺竟然给她找了一身女装穿。 旁边猫耳朵的妻子一面帮她整理着发型,一面望着铜镜笑着赞叹,“早就听奴家男人说温刑房长得标致,奴家还真真是没想到,温刑房您会这么标致,这身女装呀,穿在您身上可是比什么仙女都漂亮呢呐!” 第73章 这明显是要作妖啊(二更) 温小筠尴尬的笑了笑,有点笨拙的说,“叫···叫嫂子见笑了。” 猫耳朵妻子的左脸上虽然长着一块浅红色的胎记,本来相貌却是不丑的。 再加上她一双盈盈笑眼,开朗的性格,叫温小筠看了就觉得很亲近。 “娘子,怎么样,帮着温刑房梳好头了吗?”门外 猫耳朵的眼睛瞬间睁大,“哎呦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呀,温刑房您怕不就是个女的吧?这么一打扮就这么好看呢。” 换了一身灰色便服的鄞诺,紧跟着掀门帘进来,抬头一眼看到温小筠的样子,竟不觉怔住了。 温小筠心里苦笑。 其实她自己长成什么样子,自己最有谱。也就中等偏上吧,不丑是肯定的,但是她就从没有觉得自己多美。 不然,她也不会长那么大都没有过男朋友~ 鄞诺和猫耳朵一时被她的女装打扮惊住,完全是因为一穿越来,她就钻进了泥坑,后来在小黑树林里没命的跑,还摔了个大跟头,吃了一嘴泥。 后来虽然被皇甫小姨照顾着擦了擦脸,但是没几下她就惊醒了。后面又是老榆树下挖土坑,又是火场跑进跑出,最后还被白鹜给扔进了水坑里。 所以在别人眼里,她基本就是个土猴的形象。 又加上今天早上着急跑了个大马趴,脸上又是一层泥,衙门的那些官差们没躲她远远的,就是非常有素质了。 可是进了猫耳朵家,耳朵媳妇不仅打来满满一盆热水,帮她洗净了一头的淤泥,还特别跟邻居有姑娘的人家借来脂粉唇纸。 一边说着“查案最危险,所以妆容一定要真切”,一边帮她画了个美美的妆。 所以现在这个成品在他们两个眼里,才会有如此惊艳的震撼效果。 (ps:角落里的云南十号抹了把汗,宿主大人,您怕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您前世觉得自己不美,完全是因为夜夜赶稿,昼夜颠倒,顶着一双熊猫眼,头发乱糟糟,从来不化妆。 至于没有男朋友,因为急着在各种截稿日期前拼命赶稿,别说什么男人了,就是您爹妈都见不着您几回。 跟您联系最多的编辑,也都是网络联系,根本没有见过面。 就这个情况,您要是能找着男朋友,月亮都能跟太阳亲上醉儿了。) 怔愣半秒之后,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鄞诺别过头,抬手擦了擦鼻子,冷冷嗤笑一声,“还以为你不会穿呢,毕竟是个大男人不是?” 温小筠瞬间阴沉下脸,直勾勾的瞪着鄞诺,“第一,什么都没有案情重要,作为一个刑房吏,为了打探到有价值的线索,别说女装,就是有危险的事,都要去做。 第二,你给我找来的这身女装,和死者身上款式颜色很相似,如果凶手真的藏在周围,我这一身足够刺激到他。”说完,温小筠转而跟耳朵媳妇道了谢,冲着鄞诺甩了把头发,便昂首阔步的走出了房间。 诺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眼角余光狠狠瞪着温小筠,亏他昨晚还想跟他好好聊聊。 他们两个就是八字反冲,天生的不对付! 猫耳朵的关注点却和鄞诺很不一样。 他先是朝着妻子使了个眼色,毛妻十分配合的跟鄞诺蹲了个万福,就抬步出屋了。 然后猫耳朵一把抓住鄞诺的胳膊急急的说,“鄞头,温刑房可是半点功夫都不会,而且又是推官大人看重的人,您叫他穿着那样一件能勾引杀人大变态的衣服,太冒险了吧?” 鄞诺没好气的哼笑了声,“变态变态的,你跟他学得到快。我家老娘是不是专门嘱咐你照顾温小筠?你放心,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我弄不死他的。” 说着鄞诺甩开猫耳朵的胳膊,转身也出了屋。 猫耳朵急急的跺了下脚。 皇甫女侠啊,不是猫耳朵不肯出力,实在是您老人家给俺出的题太难了~ 没法子,硬着头皮也要上。 火急火燎的追出去,刚赶上温小筠与鄞诺,就被鄞诺甩了一个冷眼,“猫耳朵,你腿脚快,先去跟推官大人汇报我们二人此番作为。那边有什么消息,再去江家别院找我们。记得,别露出捕快的身份,在暗处行事。” 猫耳朵的心猛地一沉。 他家鄞头,扭头他家鄞头就要把他支走,这明显是要作妖啊。 可是即便担心,他家鄞头的话,他还是不敢不听。 他只能凑近温小筠,低声嘱咐,“那温刑房还请您多多小心。那个地方,我已经跟鄞头说了,他认得。还有,您一定要跟俺们鄞头走的近些,要是碍于表面上的男女身份不便,就对外人说你们是夫妻。总之一句话,跟紧俺们鄞头,准没错。他脸虽然臭点,可是仗义没的说,关键时刻肯定会保护您的。” ------题外话------ 猫耳朵:鉴于俺这么神助攻的份上,诸位贵人们多多评论支持下菌紫大人好不好?昨天讲了俺的身世,都没人评论了,鄞头可是把俺踢了一顿呢~ 他不让银家说他的旧事~嘤嘤嘤 第74章 她被人看中了?(双更合一) 鄞诺一听眉毛就竖起来了,狠狠踹了猫耳朵屁股一脚,“说谁脸臭呢?该干嘛干嘛去,麻利儿的,赶紧走!” 猫耳朵最后向温小筠使了个眼神,才捂着屁股叫着痛的跑了。 温小筠看了鄞诺一眼,翻了个甄嬛传华妃式白眼。 就鄞诺这个货,鬼才愿意跟他假扮夫妻。 哼! 她骄傲的一扭头,自顾自的走了。 鄞诺瞥见温小筠那欠揍的表情,咬得牙根都痒痒了。 温竹筠那个酸秀才还不愿意跟他走? 要不是为了破案,他绝对不会给温竹筠这个脸,和他一起走。 于是接下来,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两个人都高冷的跟尊冰雕似的,默契的保持三米距离,冷眼无视着对方各自走着。 谁也不想跟谁说一句话。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前面街道出现了一根顶端系着红绸布的招子。 招子上面飘飞着几个大字,“王家车马行”。 鄞诺脚步一顿只撇下一句话“在这等着”,转身抬步就走向了车马行。 听着他那命令下人一样傲慢的话,温小筠望着鄞诺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 牛皮哄哄的,温爷爷早晚要打得你满脸桃花开。 没过一会,鄞诺就牵着一架简易的骡子车从车马行院子里走出来。 温小筠瘪瘪嘴,不得不说,骡子车还是很符合他们现在的平民身份的。 既可以伪装身份,赶路又快。 “租这辆车多少钱?”温小筠好奇的问着,提起裙子就要爬上车。 鄞诺是本地人,租车肯定不会贵,以后要是有租车的时候,她也好根据行情砍价,省得当冤大头。 “公款,直接扔了一锭。”鄞诺翻身跳上骡子车,扬起鞭子啪地一甩,骡子打了个响鼻儿,撩起蹶子就往前跑。 “公款?”温小筠赶紧攥住车厢门框,勉强稳住身子,“咱们竟然衙门这么好?” 作为一个合格的漫画家,她可是认真研究过古代的衙门规则制度。 在真实的历史中,衙门里除了一些有正是编制的官员。 比如在县衙吏,只有县令,县丞、典史这样有品级的官员有工资。 其他诸如书吏,捕快,差役,一律都没有工资。 有的只是一点伙食补贴。 放到州府衙门,除了知府、知事、推官等几个正式品阶官员才有工资。 所以古代说‘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并不完全是贬义词。 各府各县的主事官员总会有些灰色收入,然后自掏腰包,给整个衙门的差役打赏,变相充当工资。 没有好处,谁又肯全心侍候,外带兼职卖命? 温小筠是真的没想到,王知府会那么好,办事还给那么多公款。 这样想来,那他自己发给各司书吏差役的工资就更不会少了。 鄞诺嘴角一翘,“从你那没收的。” 温小筠怔了一下,随即一口老血直冲霄汉,堪堪直憋在嘴角。 鄞诺,你个坏滴很的糟老头子! “用我的钱,那我就是东家了,车夫,上路!”,说完,她愤恨的一甩车帘,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一眼也不想再看见前面那个欠揍的货。 “车夫?”鄞诺忍不住的轻笑出声,“那还要你有福气消受。” 驾地一声,他猛地抽了下鞭子,骡子车便成蛇形路线飞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的温小筠,死死的拽着车厢门框,头上渗着一颗颗晶莹的汗珠,嘴巴咬得死死的。 因为要是不死死咬住,她就会忍不住的一口全吐出来。 说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坐古代的骡马车,而且还是十分简陋的那种。 颠簸板硬的感觉一下子就唤起了她的晕车记忆。 再加上鄞诺糟糕的车技,忍到现在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她一面痛不欲生着,一面在心里狠狠诅咒。 鄞诺,你给我等着! 等温爷爷回到现实世界,非得画一部漫画整死你! 不知行进了多久,马车终于平缓了下来,速度也慢了好多。 温小筠赶紧撩开车帘,就看到外面一大片繁茂的密林。 不过她半点欣赏风景的心情都没有。 她一手抓住鄞诺的胳膊,一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脖领哑声说,“快,快停车~” 鄞诺望着前面蜿蜒的小路,皱皱眉,不耐烦的回,“一会就到了,一会再停。” “你必须停!”温小筠的指甲狠狠掐进鄞诺肉皮里。 鄞诺嘶地一声倒抽了口凉气,眼角余光侧撇,刚要叫温小筠松手,一股酸腐的温热气息就扑了他满脸。 呃··· 鄞诺抬手拼命抹擦着自己的脸,温竹筠那厮竟然吐在他脸上了! 温小筠再顾不得其他,反正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提前警告过他了。 她伏在车拦上,再也抑制不住的狂吐了起来。 前面的骡子似是被这动静惊了,甩起蹄子狂奔起来。 鄞诺恨不能一脚把坏事的温小筠狠狠踢飞。 但是看着温小筠倾斜的身子险险就要往地下出溜,他又只能咬碎了牙关往肚里咽的探手去捞! 案子还没破呢,总不能看着温竹筠摔死在自己面前吧。 就在他瞬间慌乱分神的时候,旁边拐弯岔路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在一片呼啸的风声中,鄞诺薅住温小筠肩膀生生把她拽进怀里,猛地一抬头,侧面一个巨大的黑影直接朝他的头脸就盖了过来! 紧接着就是轰地一声巨响,他们的简易骡子车就被人骑马撞翻,跌下了土坡! 剧烈的翻滚中,鄞诺死命的将温小筠护在怀里,开启身上全部武术功底,平衡身形,辗转翻跃,在骡子车撞碎在树林的前一秒,急急闪身而出。 跟着他们一起翻滚跳跃闭着眼的,还有那倒霉的骑马客。 不过那人显然也是个功夫高手,从马背上甩飞出来的时候,就调整了身形,稳住了平衡。 鄞诺拥着温小筠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了。 “你们怎么驾的车!撞了我还不算什么,刚才要是放你们过去,前面扫地的家仆就要叫你们撞死了!”那人看着一地的车厢碎片与倒地抽搐的马匹骡子,怒火蹭蹭腾起。 温小筠还好,但是鄞诺为了不使她受伤,一直在用后背双肩抵抗撞击。 背后已经是血肉模糊,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 温小筠从鄞诺怀里钻出来,抬头向那人望去,却不觉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那人身材高挑,身形还行,但是脸部却长得十分凶恶。 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鼻梁上斜斜而过,串瞎了他的左眼,豁开了右面脸颊,翻出了两边吓人绛紫色皮肉。 “抱,抱歉···”温小筠不自觉的往鄞诺身边挪了挪,“我们,我们夫妻刚才拌嘴,才,才创下了这般祸事,真真对不住您···” 说完这句话,温小筠就后悔了。 都怪猫耳朵没事给她瞎出招。 碰到危险,竟然就把他的夫妻之说搬了出来。 就在这时,从远处又跑来一个老仆人,他挥着两只手,满脸慌张的惊呼着喊叫,“哎呀,老爷,您没事吧?” 一听到这个称呼,温小筠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应该就是她们此行要找的人——江狄! 听到老仆人的称呼,痛得龇牙咧嘴的鄞诺也警惕起来,第一时间挣扎着坐起身来,一手捂着胳膊处淌血的伤口,一手将温小筠护在自己身后。 温小筠和鄞诺猜的没错,脸上一大道刀疤的男人,正是江家别院的主人,江狄。 “铁伯,我没事。”江狄揉了揉摔痛的额头,朝着铁伯挥了挥手。 没想到一低头,却将跌坐在地上的温小筠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目光微动,脸色立时一变,“哎呀,这车里原来坐的是位小娘子。” 说着他探身就要向前搀扶鄞诺和温小筠,“刚才我也是摔疼了,一时气急说了浑话。我家铁伯也没事,倒是把你们撞惨了,快起来,看看伤着了没?” 第75章 娘子吖,我是你相公(二更合一) 鄞诺第一时间伸手手臂,拦住了江狄的好意。一面护着温小筠,一面挣扎的站起身。不想后背和手臂的伤口一下被撕开,疼得他头上汗都淌下来了。 “公子客气了,本来就是我们夫妇二人自己的错。公子的马,还应该我们赔偿才是。” 温小筠看到鄞诺后背和手臂的衣服都刮破,里面渗出血来。 这才意识到方才的撞击中,是他拼命护住了自己,目光中不觉有些动容。 见温小筠鄞诺两人狼狈的样子,江狄略略后退了半步,表情关切的望着温小筠,“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只是你们身上都带了血,赶紧看看伤到筋骨没?” 鄞诺一摆手,“无妨无妨,就是一点小擦伤。”江狄又问,“还未请教二位台甫,不知二位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 温小筠心里警惕了下。 他这明显是在试探自己和鄞诺的底细。 “公子客气了,”鄞诺想也不想的接过话茬,“在下皇甫,单名一个连字。这位是在下拙荆,尹氏。从兖州城而来,要到蓬莱寻亲。”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 鄞诺这厮倒还真是激灵,随口就能说出假名不说,还拆了他母亲的名字。 这样即便是有人突然叫他的假名,他也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江狄礼貌的点点头,抱拳行礼,“原来如此,只是可惜这半路上竟然出了这等意外。对了,在下江狄,是这片林地的主人,前面就是我家。” 温小筠与鄞诺目光皆是一动。 这个男人,果然就是江狄本人。 江狄并没有察觉到鄞诺和温小筠的动作,他抬头看着完全报废的骡子车,不无惋惜的说,“如今车子也毁了,二位身上也受了伤,怕是就不能赶路了。” 说着他沉吟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周围树林,“附近都是他们江家的产业,一时也寻不到别的人家,总算也是江某撞了两位,不如暂且随江某回宅,稍作梳洗休整,明日再行赶路,如何?” 鄞诺不觉皱了皱眉,之前在猫耳朵家,温小筠换衣服的时候,他特别跟猫耳朵打听了江家产业的事。 猫耳朵虽然不再偷东西了,但是道上的路子还在,经常被买赃的人叫去掌眼。 于是两人商量出了一个计策,要用道上的身份,假借由人介绍着,跟江狄谈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从而一点点套出有用的线索来。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中间被温竹筠喷了满脸污秽不说,竟然还跟江狄本人发生了冲撞。 就在鄞诺犹豫的时候,温小筠不动声色的攥了攥他的手臂。 他立时反应过来,一抬眼就进入了状态,转眸望住温小筠,满眼心疼的为她捋了捋凌乱的刘海,真的装出一个新婚丈夫的样子来。 “娘子,难得江公子一片好心,况且没了骡车,咱们一时也走不了,不如就在江家借宿一夜,明日再想办法赶路如何?” 温小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不愧是皇甫小姨的儿子,这演技水平拿个黄金配角绝对绰绰有余。 至于为什么只是黄金配角,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真正的演技王者,就是温小筠本人。 她十分配合的低下头,抬袖半掩唇娇羞的回答,“奴家都听夫君的。” 鄞诺嘴角微抽,强忍着恶寒的转过头,朝着江狄抱拳笑了笑,“那就有劳江兄了。” 他知道,温竹筠此刻应该比他还恶心。但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扮演夫妻混入江府,使他们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鄞诺搀扶着温小筠,在江狄和铁伯的引领下,走向前面不远处的江家别院。 温小筠眨眨眼睛,原来江家别院就在前面拐弯不远处。长长的灰色院墙,朱漆的大门,雕梁飞檐的门楼,虽然不如宁府,杜氏钱庄那样阔绰豪华,却也算得上十分气派了。 江狄自顾自走在前面,铁伯走到门前,半推着红漆大门,为鄞诺、温小筠引这路,“两位贵客这边请。” 走到近前时,温小筠才得以细看铁伯的相貌。 他低垂着眉眼,脸很长,鹰钩鼻子,凹下巴,皮肤黝黑,脸上布满皱纹,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 身形并不像寻常老仆人那般瘦小孱弱,虽然也不胖,却很壮实,只是习惯性的佝偻着身子,自带谦卑气场。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紧紧勾着鄞诺的胳膊,心情忐忑的迈进江家高大的门槛。 江狄脸上狰狞的疤痕叫她望而生畏,而这位铁伯身上自带的独特阴寒气场,更叫她脊背生寒。 莫名的她就是感觉这些人,这个宅子,处处回荡着阴冷的风。 很有些误闯进妖精洞府的意思。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的不安,鄞诺下意识的怕了拍了她的手,像是在无声的说,“别怕,有我在。” 温小筠心中微动。 这绝不是鄞诺对她改变了态度,完全是办事时,他下意识的老大做派。 只要是他带出来的兄弟,他就护他们平安。 一如火场上,他连性命都不顾的几进几出扑救兄弟们。 鄞诺不是一个好亲戚,却是一个好同事。 定下心神后,温小筠开始用眼角余光细细打量江家别院的布局。 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从墙角窜出,身形轻盈的落在众人面前的空地上。 温小筠和鄞诺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浑身雪白的小猫咪。 前世就是资深铲屎官的温小筠看到那团绒绒球,双眼霎时一亮。 那猫儿养得极好,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温小筠和鄞诺,绿油油的,好似翡翠一样水润透彻。 绒绒的尾巴在身后一晃晃的,仿佛虽时都能发出一声撒娇似的瞄~声。 “畜生!”江狄却在看到白猫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猛地抬脚,狠狠踢中白猫的腰腹。 猫儿发出嗷呜一声惨叫,就被踹飞很远,重重落地还打了个两个滚,四脚凭空挣扎了下,才悲呜呜的逃走了。 温小筠看的头上青筋直蹦。 她差点直接吼出声,猫儿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欺负它?! 鄞诺关键时刻捏了她一下,才叫她勉强把怒火压下来。 “主家,”铁伯望着白猫可怜的身影,怯懦上前,“那是夫人最喜爱的猫儿,您这么对待,若是夫人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江狄顿了一下,余光冷冷略过铁伯,“连自家主人都不认识,还养着它作甚?早上我不是说叫你们把它扔远一些吗?怎么还没处置?” ------题外话------ 鄞诺:我不想吐,我不想吐~~~忍住~~我真的不想吐~~~ 温小筠:我不恶心,我不恶心·······忍住·····我真的不恶心····· 第76章 娘子,帮我洗伤口(二更合一) 铁伯忙不迭的低头道歉,“夫人一向心善,老奴实在是怕夫人看不见猫儿伤心。” 江狄皱眉的甩了下袖子,“下次只和夫人说猫儿自己走丢了。” 铁伯陪着小心应答,“是,老奴记下了。” 江狄一回身,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没忍住,竟然在客人面前发了脾气,不觉愧疚一笑,“看来我还是撞糊涂了,看到那顽劣的猫,一时就在客人面前失了礼仪,叫二位见笑了。” 说完不等鄞诺回答,他又对铁伯吩咐了句,“先带两位进客房,好生烧些热水,准备点衣物,再请郎中帮着看下,别受什么伤。” 他又看回鄞诺,微笑着一拱手,“两位暂且休息下,晚上江某再与二位一同用饭。” 温小筠挽着鄞诺胳膊的手,不觉攥的更紧。 她总觉得江狄的目光时不时的就往她身上飘,仿佛一种诡异的探究,每看一次,都叫她脊背一寒。 江狄交代完事,转身就要走,鄞诺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江兄,稍等。” 江狄疑惑转身,“皇甫兄可是还有事?” 鄞诺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摸出小半把铜钱和两块碎银,“小弟还真是有件事要拜托江兄,”他把那半把铜钱递到江狄面前,“小弟与拙荆的骡子车不能用了,自己又挂了彩,对此地也不熟,还请江兄帮忙雇辆小车。” 江狄看了眼鄞诺手中散碎银两,却一时没有动。 鄞诺立刻会意的尴尬一笑,有点不舍攥了攥钱袋子,最后一横心将铜钱碎银子都装进钱袋子里,一股塞进江狄手中,“小弟也知道这点钱有些少,只是我们夫妻本就是窘迫无门,才被迫出门寻亲的。若是小车寻不到,单买头小毛驴什么的,也是极好的。” “皇甫兄哪里话?”江狄连忙解释,“撞坏兄长车子的本就是江某人,这车子,府上自然会给皇甫兄配上。” 鄞诺听了这话,却瞬间板下脸,“江兄这样就是在骂小弟。小弟虽然暂时不富裕,道理却还是明白的。没有江兄阻拦,怕是就要撞上这位无辜老伯,摊上人命官司。江兄分明是小弟的救命恩人。上门叨扰本来就心有不忍,若是再白要江兄的车马,哪儿还配得上咱们钐东好汉的名号?江兄若是不收下这点钱,我们夫妻这就离开。” 温小筠心中一动。 鄞诺果然是个有手段,有眼力的称职捕头。 只这一段话,就办成了三件事。 第一,正所谓送佛送到西,演戏要到底,买骡子车之举是他们小夫妻赶路的人设,全套逼真,不会叫人怀疑。 第二,防人之心不可无,此处荒山野岭的,一旦轻易露富,很容易激起别人的歹心。虽然拿出了钱袋,却表演出一众贫穷的窘迫,不会叫人为了这点利益犯险对他们下手。 第三,在这个凶案事发的当口,于不经意间提及人命官司,用以试探对方的反应。 任他心理再强大,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提及这种敏感关键词,凶手也一定会露出点破绽。 想到这里,温小筠便将余光重新转回江狄的身上。 她可是优秀的漫画家,对于人物的细微表情最为熟悉,可以称得上是懂些微表情心理学的。 她相信,如果江狄脸上真有什么不自然,一定不会躲得过她的眼睛。 可惜的是,还没等江狄做出反应,铁伯就第一个走上前,朝着江狄弯腰低头,恭敬的说,“主家,您原是外乡迁居而来,对咱们钐东汉子的脾气还不大清楚。 咱们钐东的汉子,最是仗义有面儿的,皇甫公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些钱,您就非接不可了。” 鄞诺本也在等着江狄的表情有无破绽,可惜被铁伯打断,只得继续扮演下去,“还是铁伯知道咱们的根底。江兄,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皇甫连。” 江狄这样才勉强收下钱袋,“如此,江某定然要为皇甫兄寻得一辆合适车马。” 之后鄞诺和温小筠才跟着铁伯转身走进边厢小院。 说是客房,这里的小院也抵得上寻上人家一个四合院的大小了。 院子正中有三间客房,铁伯带着二人走进其中一件。 里面的装修虽然简单,格局摆设却是很用心的。 一闪半圆的月形红木镂空雕花拱门将屋子分为两间。 外间有方桌座椅,窗前还有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里间是卧室,摆着一张大大的帷帐红木床。 两个人正环视周围摆设环境,后面铁伯又带着两个小厮端了两大盆热水过来。 “皇甫公子,皇甫夫人,这是热水,一会还会有干净衣物和止血药膏,大夫老奴也去叫了。稍晚些过来。”铁伯将手中毛巾一一放在脸盆架上,低垂眉眼,恭顺的说着。 “多谢老伯,只是不必请大夫了。”鄞诺从架子上拿起毛巾,一边解开衣襟,查看手臂擦伤,“在下也粗懂些功夫,跌打伤最常见,这次也只是些擦伤而已。更何况身上还带着祖传的止血药。” 说着他竟真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带卷,从靴子中掏出一包药粉,递给温小筠,“娘子,烦劳帮我洗下伤口。” 温小筠忍着笑,大方接过药粉,随手拽过一把椅子摆在水盆前,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椅子,“夫君安坐。” 铁伯见状只点了点头就带着小厮们下去了。 温小筠几步上前,把门死死拴住,这才松了口气。 这个江家真是处处透着奇怪,进院这么久,竟然连半个丫鬟小姑娘都没看见,清一色的都是男仆。看着就叫人没来由的紧张。 可是再抬头,她却被眼前场景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鄞诺上衣全部褪尽,拉过一把椅子,正对着温小筠坐下,自顾自用浸湿的毛巾擦着手臂伤口,头也不抬的说,“用清水帮我洗下后背的伤,再帮我敷上药粉,用布带缠好。” 看着鄞诺堪比健美教练的完美肱二头肌,肱三头肌,倒三角般的臂膀,她不觉吞了下口水。 ------题外话------ 云南十号:宿主大人,请注意您的口水~ 温小筠一巴掌拍飞,“毛线的口水!温爷爷我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吗?” 第77章 心跳时刻吖(一更) 温小筠缓了一下,低头轻笑了下,“好吖,你都不担心我会趁机报复,我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说着她大方方走上前,撸起袖子走到一个盆前,动作麻利的洗了手。 鄞诺目光微霎。 他刚刚是不是亲手挖了个坑,要把自己埋了? 毕竟之前是他故意颠簸马车,把温小筠给颠颠吐了。 现在就这样把伤口没心没肺的坦露给温小筠,他但凡故意用点力,都够他喝一壶的。 可他毕竟是个要脸面的大男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也不可能收回来。 他咬牙一笑,“有种你来呀,只是一旦对我出了手,就要知道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温小筠轻蔑的哼了一声。 “切~就说你是小心眼吧,净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事。车上折腾我的仇,我肯定是要报的,却不是现在。 你怎么说,也保护了我,帮你涂涂药,包扎一下的仁心,我还是有的。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帮你包扎完,滚马车的恩情,我就算还清了。日后再相见,我必报马车颠簸之仇!” “呦~”鄞诺嘲讽的笑了笑,“您这温珺紫的名字还真没白叫,真是个阳刚气十足的正人君子呢。” “闭嘴!”已经走到他后面开始清理伤口的温小筠狠狠擦了一下,“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虽然会报恩,但只要一生气,手劲就会发狠。不想吃苦,就给我把嘴闭上。” 鄞诺痛得一皱眉,嘴巴却还是强硬得不肯退让半分,“弄疼了,我救你的恩情可就算没还,日后还得还我。” 温小筠双眼微眯,“算了,本大人大度的不跟你一般见识。” 鄞诺笑了笑,却也没有继续自讨苦吃。 温小筠则开始认真的帮他清理伤口。 一片看似祥和的寂静无声之中,温小筠的目光越来越闪亮。 她越看越觉得鄞诺后背骨架长得十分完美,画家本性悄然暴露。 如果能找到鄞诺这样的标本做人体模特,那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宿主大人,您的心还是个女孩子吖!”云南十号实在没眼看的哀嚎道,“这样痛快的大吃男人豆腐,您难道就没有半点羞涩吗?” “一边玩勺子去!”温小筠在脑电波中怒吼,“我可是个见识广博的现代人哎,更是个称职的漫画家,画过的帅哥名场面不知多少,怎么可能跟古人一样扭扭捏捏的?” 云南十号:··· 它非常识趣的选择原地遁走。 被打断兴致的温小筠也赶紧收了漫天飞舞的胡思乱想。 开始心无旁骛的处理伤口,虽然都没有伤及骨头,但是其中有几道口子擦得很深,真是看看就觉得疼。 再想想自己半根汗毛都没伤,原本对鄞诺的怒气瞬间消解了大半。 “包扎好了,”温小筠认真的在鄞诺肩头上扎上最后一个蝴蝶结,“不过你这伤真的没问题吗?” “药粉是我师父的秘方,从来最好用。”鄞诺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身上绷带,“你这包扎手法倒是熟练。” 温小筠勾唇一笑,画现代小护士漫画时,她可不光是研究了绷带的扎法,就连男主主刀的高难度手术,她做了深入的学习。 这点小事对她来说就是小cass。 她忽然低了头,凑近鄞诺的耳朵,小声的问,“一会问你有什么打算?咱们应该怎么查下去?” 鄞诺耳廓一颤,突然的袭击让他痒的不行。 不过他也明白,温小筠这是考虑到隔墙有耳,关键的话必须要谨慎。 也是出于报复心理,他一把拽了她的胳膊,贴着她的耳朵私语了几句。 不想说道后面,他的鼻尖竟然碰到了她的耳廓。 两人身子都是一僵,温小筠刚要喷火发怒,眼角余光却瞥到窗外一个人影。 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挥起,换成一个虚情假意的微笑、 她嗲嗲的锤了鄞诺没受伤的手臂一下,“你讨厌嘛,弄得人家好痒好痒的~” 鄞诺被她这个动作惊着了,差点原地僵成一尊石像。 随即却又看到温小筠在对他使眼色,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果然看到一个恍惚的人影在白色的窗纸上一闪而过。 他目光倏然一凛,江家果然不正常。 温小筠趁机赶紧离开鄞诺去洗手。 她的耳廓到现在还火热一片,但是她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尽管鄞诺很帅,身材更是没得说吧,但毕竟是她讨厌的人。 而刚刚那叫人面红心跳的亲密接触,还是她这个资深宅女的人生第一次。 嘤嘤嘤~ 臭鄞诺,还她纯洁的第一次~ 云南十号:汗 看着温小筠拼命洗手的背影,鄞诺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嘴。 刚才那是啥玩意? 男人的耳朵也会那么娇嫩柔软吗? 意识到自己手上动作,鄞诺简直恨不能抽自己两个打耳光。 你个大老爷们光天化日的想什么呢? 丢人,可耻! 就在两人有些尴尬的时候,外面房门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第78章 床帏夜谈(二更) “皇甫公子,皇甫夫人,我家主人布置了一桌酒席,想要宴请二位,老奴特来送换洗的衣物。”门外响起的是铁伯的声音。 温小筠拿起一旁毛巾擦干手,高声应了句,“铁伯稍等。” 随后和鄞诺对视一眼,鄞诺朝她点点头,她才上前去开门。 接了衣服,收拾妥当后,两人便跟着铁伯走到了前院饭厅。 饭厅布置的也很简洁,正中主位坐着江狄,旁边还有一位戴着串蜜蜡佛珠的素衣夫人。 那妇人生得并不美艳,甚至可以说有些难看,只是慈眉善目,表情祥和,自有一种端庄娴静的气质。 见到鄞诺温小筠二人,她轻缓起身,朝着二人款款施了一礼,“之前的事,还是我家夫君冲撞了二位,元娘在此向两位赔礼了。” 鄞诺用胳膊肘碰了下温小筠,生怕他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嫁人为妇的女人的礼数。 温小筠心里白了鄞诺一眼,学着江元氏的动作,也回了一礼,“江夫人哪里的话,是我们夫妻失礼在先才对。” “妹妹快别这么说,元娘常年在家,没什么朋友,能和你们这样郎才女貌的青年才俊相识,心里可是极欢喜的。” 江狄笑着站起身向前迎了两步,“好了,老话说不打不相识。既然相识,就是缘分,客套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来来来,皇甫兄快入座。” 江狄嘴上虽然礼让着鄞诺,眼角余光却总是不自觉的往温小筠这边瞟。 鄞诺忽然有些后悔。 给温小筠穿了和死者很类似的衣服,很可能真的会给他招来祸患。 再加上他半点功夫都不会,几乎比女人还弱,之前的决定的确是有点草率了。 不动痕迹的把温小筠护在身后,鄞诺笑着做到了江狄的身边。 温小筠跟着坐下,才发现这一桌子都是素菜。 不过对于几天都没怎么吃过饭来说的她,别说是素菜,就是水煮青草,她现在都能干掉一大盆。 在天南地北的聊了一番风土人情后,鄞诺问了这条小路是不是翻过这座山最近的路? 江狄放下酒杯,皱眉思量着说,“我家门前那条路不仅是翻过山最近的路,也是最好走的路。” 鄞诺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温小筠,才低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妻这次仓促上路,是要去蓬莱继承叔叔家的产业。我家还有一个哥哥,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一直也没成家。这次得着了信,就先跑了。我们夫妻怕落在后面,不得已才仓促上路。” 温小筠立刻领会了鄞诺的意思,看向元娘轻声问道,“不知江公子,江夫人这两日可注意到门前经过我家伯伯?他身形跟我家夫君很像,就是穿着很邋遢。” 江狄皱了皱眉,“哎呀,这两日我刚巧不在家,”他转而看向江夫人,“夫人,你这两日在家可听到铁伯说些过什么路过的人?” “应该是没有吧。”元娘摇摇头,“不然一会我再叫铁伯过来问问。” 屋里侍候的小厮非常有眼力见的叫了铁伯进来。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没有看到。 鄞诺与温小筠对视一眼,鄞诺笑着说了声,“给江兄和嫂嫂添麻烦了,既如此我们就放心了。” 实际上他们两个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江狄这两天并不在家,也就是说他有着充分的作案时间。 剩下的时间,鄞诺都没有再提任何与线索有关的话题。 如果凶手真的与江家有关,任何明显一点的试探都会带来难以预估的危险。 一顿饭下来,重新又回到客房的鄞诺与温小筠关严实了门,便带着她坐到了床上。 为了避免外人看出破绽,他们拉下了帷幔。 由于背部受伤,鄞诺只能趴在床上,温小筠则躺在他旁边。 由于对江狄莫名的恐惧,对于与鄞诺的再一次亲密接触,她完全没有半点感觉。 “鄞诺,”她侧过脸,声音比蚊子都小,“咱们下面还要怎么查?” “一会你要伪装我一直在屋里,我出去探探江家这宅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温小筠点点头,“只是不要深入,这里距离荒宅太远,不应是作案现场,我只是觉得江狄看我的目光总是有些吓人。” “这个我也注意到了。”鄞诺皱起眉来。 他的功夫自然没二话,可是要出去夜探江宅的话,就要把温小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心里总是不安稳。 “你别担心我,”像是察觉到了鄞诺的担心,温小筠小声的说,“只要你快去快回,我把房门锁好就不会有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江家与杜家案子的巧合太多了,必须也要彻查,可是没有证据,咱们就不能搜查。”温小筠心里还有些庆幸。她庆幸这是古代社会,不会因为取证方法的不合法而无效。 在古代社会,只要有人证物证,就能查案办案。 “好,那你多加小心。”说着鄞诺爬起身就要下床。 就在鄞诺要出门的时候,温小筠忽然又伸手拉住了鄞诺衣袖。 鄞诺不自觉回头:“何事?” ------题外话------ 云南十号:是我想多了?为什么总觉得宿主大人和未来神捕大人的话有些~~~enenenen 第79章 你没有洗手吖~(二更合一) “我,我肚子疼~”拽着鄞诺袖子的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鄞诺皱眉,“可是被下了药?”话音未落,他抬手就号起自己的脉搏来。 温小筠:··· 差一点她就直接骂出声了。 拜托大哥,是她肚子痛,他却给自己号脉是什么鬼? 鄞诺沉吟片刻,才收了手,“我没中毒,嗯,我说也不应该中毒的。吃饭时,我都是看他们夫妻吃了哪道菜,才夹菜的。” 自顾自说完,他这才把手搭在温小筠手腕上。 温小筠内心:(╯‵□′)╯︵┻━┻!!! 你妹妹的! 你自己提防饭菜,你不提醒我!!! 角落里的云南十号弱弱的说:“可是宿主大人,您也一直提防着江家饭菜下毒呢呀。而且您不仅观察着江氏夫妇夹了哪些菜,更是等着鄞诺夹完菜,甚至是吃下去才行动的。” 温小筠:“滚犊子,不插嘴你会死机是不是?给我立刻马上——圆润的gun开!” 云南十号泪奔离开:嘤嘤嘤~ “你也没有中毒。”鄞诺仔细的按压着温小筠的脉搏,表情无比认真。 谨慎起见,他又扒开了温小筠的眼皮检查了下,目光灼灼,“你就是吃多了,胀肚,去趟茅厕就好了。” 温小筠一把拂开鄞诺的狗爪子,气鼓鼓的下地穿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谢谢你啊!” 坐在床上的鄞诺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容,又倏忽而敛,“以防这里有什么猫腻,我先陪你去趟茅厕,之后你进屋了,我再去查探。” 温小筠一肚子的怒火这才算消减了些。 她斜斜瞥了他一眼,心里冷哼了一声。 算你小子识相~ 古代的夜晚实在太黑,叫她一个人在疑似凶手的家里去上茅厕,还是有些怕的。 不过有一说一,真到遇到事情,鄞诺还是很可靠的。 这次也不例外,去茅厕的路上,他也没再欺负她,一路走在前面为她探道。 由于一会还要出去查探,所以他们这次出来没有执灯。 四围黑漆漆的,房屋院墙的形状也仿佛在黑暗中延展变形,越来越狰狞可怖。 不过感知着鄞诺那高大背影晃晃悠悠的在前面为她开路,温小筠的心顿时安稳许多。 可就在她走进茅厕之后,鄞诺忽然一闪,也跟着走进来。 温小筠身上鸡皮疙瘩立刻起了厚厚一层。 她虽然是个人身份,但是里面绝对是货真价实女的啊。 和别的男人一起上厕所,肯定会露出破绽。 “我,我先来的,你也太不讲究了吧。”温小筠愤恨鼓起两个腮帮子。 鄞诺根本没有理她,直接走到目的地,背对着温小筠,迅速开闸放水,又迅速出去。 温小筠距离口吐芬芳真的只差0.1毫米的距离。 最后她咬咬牙,算了,破案要紧,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顺利的去完茅厕,温小筠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里的厕纸很柔软,没有一些古早朝代使用厕筹的习惯。 而且外面还有一个景观盆景,哗啦啦的流着细细的水流,刚好可以洗手。 温小筠甩着两只湿哒哒的手刚要和院子里的鄞诺打个招呼,一只大手却猛地朝她脸面袭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口鼻就被人紧紧捂住! 温小筠双眼蓦地睁大,下意识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 就在绝望间,温小筠死命挣开嘴,想要咬那人一口,不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出现在耳畔。 “别动。” 那声音很低很轻,轻到即使近在耳畔,都很轻飘。 不过温小筠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分辨出,捂住她嘴的人就是鄞诺。 电光火石间,她一下子就意识到,院子外有人! 于是她轻轻点头,鄞诺这才松开了她,并拽着她的手悄然走到院门旁边的墙角里,屏息静听。 院外有一阵强烈的挣扎扑通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悲鸣声。 明显是有人在扑杀小动物。 不过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大声呵斥的声音,似乎是在一片沉默中合围扑杀。 鄞诺抬手拍了拍温小筠的肩膀,示意她别动。 温小筠无声的点点头。 又等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小点了,人们的脚步声似乎也远去了。 鄞诺与温小筠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温小筠才意识到,刚才鄞诺上完厕所,应该没有洗手。 你妹妹! (╯‵□′)╯︵┻━┻ “客房隔壁院不远就是后厨小院,”鄞诺压低声音的说,“那里似乎在宰什么野兽。我且去看看情况,找找有什么线索,你这就进屋,锁门别出来。” 眼看鄞诺就要翻身飞跃而走,温小筠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鄞诺冷眼打量了一圈温小筠,嗤然一笑,“如果带着你去,我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温小筠皱眉,“此话怎讲?” 鄞诺没好气的拂掉温小筠的手,“你又不会武,一旦被发现脱不了身,会坏事。” 温小筠咬牙一笑,“我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到底是不是万人敌?第二,我能把看到的事情全部刻在脑海里,需要的时候可以提取出当时所有细节进行推断,你能不能做到?” 鄞诺一时语塞。 温小筠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斩钉截铁的说,“我虽然不会武功,你这个万人敌却可以保护我。有了我这双眼睛,就能把看到所有的细节完整记录,从而找出疑点。如果你还是个想要破案,称职有良心的公差,必须带我去。” 鄞诺:··· 一分钟之后。 墨一般浓的化不开的夜色中,一个黑影背着另外一个黑影,动作轻巧的在江宅墙上墙下翻腾跳跃。 动作敏捷的就像一只猫, 一只背着媳妇的猫··· 此刻的鄞诺心情很不好。 他只想啪啪啪地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跟这个能一眼识破真凶的温竹筠嘴硬什么?! 这样不就等于他承认自己脑子进水? 不过他很快又甩掉了这个泄气的想法,跟谁认怂,都不能跟温竹筠认怂!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要超过温竹筠,再把温竹筠的脸面尊严暴踩在地上,狠狠碾死! 温小筠却根本没有时间和兴趣跟鄞诺置气。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观察江家环境上面。 既然说了大话,她就要把看到过的每一帧画面都牢牢地印刻在大脑里。 很快鄞诺就背着温小筠来到了厨房后院的一处角落。 两个人半蹲着身子,深深的隐藏在墙角阴影中。 院子前面就是厨房。 两扇窗子下侧半开着,一扇后门紧紧关闭。 屋里燃了一盏小灯,不过由于纸窗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外面看来昏昏黄黄的,不甚明亮。 不多时,里面人影晃荡。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仔细观瞧。 那是一个挺拔的身影,很像是江狄。 只见那人拿起一把剁骨刀,手起刀落,噼啪噼啪一阵就把一只小兽砍成了几大段。 不多时,他停了动作,放下刀,走到里面似乎去拿什么东西。 窗户上的人影也就跟着消失了。 后来屋里好像又来了人,里面响起一片嗡嗡的交谈声。 只是温小筠与鄞诺蹲在最远处的墙角里,根本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窗子上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还是江狄,一个身材低矮很多,应该是个仆人。 江狄似乎又跟仆人交谈了两句,便又消失在窗户前。 紧接着厨房后门吱扭一声打开,走出一个人。 温小筠鄞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脸上长了道疤的江狄。 他迈步走下台阶,手里还拿着几张擦油纸,擦拭干净后,随手丢在门后污秽桶中,又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便朝着温小筠和鄞诺的方向走来。 鄞诺目光一霎,看来砍杀小兽的人,就是江狄。 江狄经过后院门时忽然停了脚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朝着温小筠这边望了一眼。 鄞诺立时屏住呼吸,同时大手紧紧堵住了温小筠的鼻子嘴巴。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上厕所没洗过的手又来了?! 第八十章 她被凶手盯上了?(二更合一) 好在厨房的灯光实在太过昏暗,江狄手里又没有打灯笼。 所以墙角除了那一大片沉沉的阴影,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不觉笑了下,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一甩袍袖,便径直走出后院。 鄞诺和温小筠这才敢松了口气。 再朝厨房看去,房门再度被人顶开。 走出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仆人,抱托着一个大铜盆,呼哧呼哧喘着气的放到屋后供晾晒用的木架子上。 来回搬了三四次,才把厨房里的肉搬完。 那仆人又舀来凉水冲刷干净,这才抹着额头的汗水,扶着后腰的走回厨房。 不多时厨房的灯就熄灭了,后院又恢复一片静寂。 “我看江狄手法熟练,远胜一般人。你去检查刀口,我去把风。”鄞诺说完,一个纵身便跃上了墙头,猫一般趴伏在上面,警惕的检查院子四围所有人的动向。 温小筠站起身,脚步轻缓的走到放肉的桌架前,仔细检查那些切好的肉块。 虽然院子里漆黑一片,她还是一下认出那是一头梅花鹿。 鹿头被单独剁了下来,放在一旁。 可是虽然能看出这是什么动物,但是在漆黑的院子里要想看清肉块断面刀口,就太困难了。 就在温小筠发愁之中,一道呼哨的风声突然向她袭来。 听得她耳朵登时竖立,脊背也挺直一片。 她的手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凭空一挥,便稳稳的接到那道冷风。 拿近了一看,才知道是个火折子。 吹着了,借着微弱的亮光,才算把所有肉块的横截面检查完。 她吹灭了火折子,轻轻打了个呼哨,朝着鄞诺挥了挥手。 鄞诺立刻飞跃下来,两步来到温小筠身边,“如何,还需要再去别处查验吗?” 温小筠摇摇头,“不需要了,咱们回房。” 鄞诺不觉又看了眼那些肉块,温小筠既然如此肯定,必是在其中找到了些与杜莺儿案的联系。 带着温小筠回到房间,关好门,鄞诺刚要上床再去和她好好商议,就被温小筠拦住,先去洗了手。 收拾完毕,两个人才又继续伪装成夫妻的样子,躺在床上。 “呃···”鄞诺刚爬到床上,就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已经爬进床里侧,正在铺被子的温小筠这才想起来,鄞诺后背不仅受伤了,后面更背着自己旋转跳跃不停歇。 她的心不觉一软,就想着小声的安慰安慰他,“活该~我说不用背我,你非要背着我,自己背上有伤还逞强。死要面子,活受罪~” 如果目光能杀人,温小筠就已经被鄞诺杀死千百遍了。 他狠狠的挫着后槽牙,压低声音的冷笑:“你不是说要把所有细节都看进脑子里吗?不背着你,我还举着你到处飞?” 温小筠赶紧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哎呀,本来想安慰你来的。都是之前被你乱花我的钱气着了。有一说一,你这个人办起差来是靠谱的。 况且后来托江狄买骡子车,你也花了自己钱。这事我就原谅你了。” 说着温小筠还十分好心的帮鄞诺盖上了一层被子。怕弄痛他,还特别放柔了动作。 “那包零钱?”鄞诺回想着说,“也是你的,之前说没找零钱,是诳你的。我鄞诺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被给一个馬行老板的捉了大头?” 温小筠刚放下被子的手不觉一僵。 你妹妹的!!! 鄞诺勾唇一笑,瞬间转移话题,声音也压的更低,“刚才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温小筠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望着帷床顶,小声的说,“我检查了鹿肉的刀口,平整光滑,基本都是一刀砍成,很多都是顺着骨缝切割下去,手法娴熟,与杀害杜家小姐的手法极其相似。” 鄞诺眉梢一跳,“那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就是江狄?” 温小筠沉吟了一下,才回答:“反正江宅里的人脱不了嫌疑。”她又问,“鄞诺,切肉手法在这里可以当成证据,叫人把这围起来吗?” 鄞诺摇摇头,“刀口这种事,见仁见智,没办法当做铁证。要想把江狄和案子联系起来,还要几件更硬的证据才行。” “那明天就去杜家,江府和杜家必有联系。”温小筠肯定的说,眼皮却开始困倦起来。 没多时,就进入了梦乡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 鄞诺抬起头,侧望着温小筠安静的睡颜,目光幽幽。 在疑似凶手的家里,就这么睡着了,温竹筠倒真是心大。 还什么天才,处处犯傻气。 等到这个案子结了,他就离开这里去从军,没有了他的帮助,看他温竹筠破案子,还会有这么顺利不?! 哼。 一想到日后温竹筠失去自己的窘迫样子,鄞诺脸上就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第二日,温小筠还没有完全睡醒呢,就被鄞诺早早拎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去前面找了江狄夫妇告辞。 迷迷糊糊地温小筠暗自庆幸,幸亏有坑爹系统送的时空伪装外套。不然又是一起上厕所,一张床睡觉,一起洗脸收拾,早就被人看出是个女人了。 江狄倒是也很够意思,直接送给他们一辆马车。 骏马与车厢都比之前的不知金贵多少倍。 说了些推辞的客套话,鄞诺与温小筠就驾着车子上路了。 由于不能被江家人看出破绽,鄞诺特意在前饶了下路。 行驶了一段后,鄞诺才找到了个岔路口,重新走回去往兖州城的路。 这一次,鄞诺的马车驾驶得又快又稳。 温小筠的坐车体验不知改善多少。 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心思注意这些。改变了方向后,温小筠撩开车帘,凑到鄞诺近前说道:“鄞诺,我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鄞诺扥了扥缰绳,侧眸望了她一眼,“我也觉得似乎哪里——” 他话刚说到一半,车辕链接处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异响。 温小筠的眼睛惊惧睁大。 卧槽! 什么情况,前面的套住骏马的鞍子竟然脱开了! 眼看着车辕与马套在眼前飞快离去,鄞诺想都没想的第一时间纵跃扑身向前,想要拉住车辕马套,却又哪里抓得住?整个身子堪堪探出一半,眼看着就要被甩飞出去! 马跑了,车头飞了也就罢了,可是看眼着鄞诺都要飞出去,温小筠一下子就急眼了! 情急之下,温小筠根本顾不得自己有多大本领,伸手就去薅鄞诺脖领。 就在这时,失去方向与动力的马车压到了一块凸起的巨石,霎时间,整个马车开始大幅度侧翻! 鄞诺一个激灵,回身抱住温小筠,侧身猛地一跃,在马车滚下山坡之前,跳了下去,重重跌落在草地上。 虽然时值深秋,野地上落满了厚厚的落叶,横七竖八的树枝石头还是硌得他的后背几乎废掉。 温小筠的眼泪也被摔了出来。尽管有鄞诺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肉护垫,强烈的碰撞还是撞得她脑子嗡嗡响个不停。 鄞诺竭力用自己的臂膀与双腿做刹车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最短的时间停了下来。 之后他忍着痛。挣扎着坐起身,扶起一旁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温小筠,“温竹筠,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不等温小筠回答,鄞诺突然瞥到前方密林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鄞诺恨得一跃而起,放下温小筠就朝着那人急急追去! 温小筠也被这个场面吓了一跳,竟然有人一路跟踪他们? 她也顾不上疼了,扶着旁边一颗小树,颤颤巍巍的就站了起来。 此时身后却又响起一片窸窣的响动。 温小筠头皮一阵发麻。 难道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根本就是针对她设计好的一场阴谋。 温小筠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女装与杜莺儿遇难时穿的颜色款式都很相近。 她的双眼惊恐睁大,难道杀人犯一早就在暗中盯住了她?! ------题外话------ 云南十号:啧啧啧,神捕大人,您太不争气了,我家宿主大人睡着,您竟然对着她的睡颜,畅想破案子您的功劳~~~~ 真是~~~ 无话可说~~~~~~ 菌菌:坑爹系统让一让,让菌菌来求求评论,推荐票票,和五分好评撒~~~~~ 第81章 你在跟踪我?(二更合一) 身后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温小筠直觉得身上汗毛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不行,必须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双手紧攥成拳,双眼快速扫描周围的环境,前面直行大道,她肯定跑不过对方。 唯一的路线,就是斜侧方的密林小坡道。 半秒的时间都不到,一直静止不动的她就做出了选择。 跑!!! 想到即做到,她提着裙子,拔步就跑! 万一身后真是那个分尸恶魔,她可就惨了。 温小筠拼命的跑着,耳畔全是呼啸的风声,与后面沉重的脚步声。 温小筠瞳仁狠狠一缩。 他真的追过来了! 正常来说,密集的树木肯定会减慢后面人追击的速度。可是对方的能力显然远超过她的想象。 没绕过几棵树,她的后脖领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扥住。 巨大的惊悸之下,温小筠迅速调出之前学习过的被绑架时自救注意事项。 第一,避免直接去看对方,以防激起对方敏感的自保神经。 第二,顺从对方的要求,叫对方放松警惕。 第三,寻找时机,在有把握的情况下,迅速逃跑。 于是她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半蹲下身,胆怯的哀求道:“好汉,感谢您的搭救之恩,小女夫家很有钱,他一定会重重酬谢您的。” 身后人一把攥住她的后脖颈,膝盖一顶,就将她狠狠撞到在地。 他阴冷的笑,“不用假装夸我,我可不是来救你的。” 温小筠双手移到脖颈后,尽量抵着那人手上力道,声音却更加惊恐,“不是救人,那好汉就是为了钱财。您放心,您要多少钱,小女子夫家都会出的,只要您不伤害我,他们定然会如数交付赎金。” 在哀求的同时,她眼角余光一直在查看周遭环境,下面就是一段斜斜的山坡。山坡上树木很少,枯草很厚,最下则是一条宽宽的大河。 她只要抓住机会抱住脑袋滚将下去,滚得一定会比歹徒保持着平衡跑下去的快。 而滚进河流,她还可以游泳。 中学时,她可是市区的游泳冠军,蛙泳潜水都很擅长。 万一歹徒不会游泳,她便有绝对的把握逃脱。 身后男人听到温小筠的话,笑得更加猖狂,他俯下身子,贴着温小筠的耳朵,声音越发阴鸷残忍,“我也不要钱,我只要你。” 温小筠的心瞬间一寒,顺从的方法显然不管用。那就搬出后台,尽可能的叫对方惧怕。 她双手用力扳着男人的大手,发狠了的大骂,“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你以为我们真的是什么夫妇?告诉你,我根本就是个男人!为世人不容,才拐带了豪门嫡子私奔出来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不仅我相好的饶不了你,就是我父母也会散尽万贯家财,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以为我们躲避的是什么赌鬼哥哥,我们躲避的根本就是郡王府的追兵!” 身后男人听到这里突然一愣。 温小筠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拆解才好。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 就是现在! 趁着身后男人愣神的一霎,她猛地一缩脖子,双脚狠踢歹人的小腿,双臂抱住后脖颈与头部,一个翻身,就朝着土坡下面直直滚将下去! “该死!”男人这才惊醒,顾不得小腿的疼痛,拔步就要去追,可是才迈出一步,眼前就划过一道森寒的银光! 男子脚步一怯,这才看清一支锋锐的箭矢径直插入脚前的草地上,溅起大片草屑砂石。 他惊恐回头,却见身后一棵参天大树上赫然站立着一位白衣男子。 男子手持弓箭,又搭上了一支箭羽,直直瞄准着他。 歹人身子不觉一颤,白衣男子虽然蒙着面,一双凤眸目光却异常犀利,仿佛下一刻,他的箭矢就能准准射进自己的心脏。 歹人狠狠一皱眉,他也是个习武之人,只从白衣男子身上凛冽的气势上就能看出,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短暂的权衡之下,他迅速做出抉择,甩手狠狠摔出一支瓷瓶,蓦地炸出大团烟雾,他便急急跑进树林之中,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白衣男子却半点追击的欲望都没有,他甩手把弓箭往旁边一扔,脚尖一点,流星一般的从树上飞跃而下,朝着温小筠直直飞去。 那边厢温小筠的全部注意力都还在如何团成一个球,护住要害部位,安全的滚进河流之中。忽觉手臂一僵,就被人一把捞住拽了起来。 卧槽! 温小筠吓得都要哭了,那个杀人凶手这么逆天吗? 自己滚着都跑不掉? 但是现在还在急速下行的惯性之中,只要她挣扎的足够,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想到这里,她便挥舞起四肢,拼命挣扎反抗。 那人却把她抱得更紧,同时弯曲膝盖,调整身形,尽量减缓下滑的速度。 “舞草兄,是我!”他急急的说。 温小筠目光一霎,反抗的动作全部熄火。 “白,白鹜兄?” 白鹜这才抱着温小筠堪堪停在斜坡底部。 他拽下满面的锦帕,望着怀里的温小筠,凤眸微弯,闪出一抹明璨的光,“是我。” 说完他单手抱紧温小筠,另一手用力拽住旁边一株矮树,脚下一点,又跃向了前方。 不多时,白鹜便把温小筠抱到了平地上。 温小筠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双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脖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白鹜见状,从腰上解下一个牛皮袋,拔开塞子递了过去,“喝点蜜水,缓一缓。” 温小筠接过水囊,仰头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冰凉微甜的液体从喉间滚落,慌乱的心情才算缓解很多。 喝完她抬袖抹了抹嘴,在白鹜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身。 “白鹜兄,多谢你又一次的救命之恩。”她递还水囊,微喘着气的说。 白鹜伸手为她捋了捋额间凌乱的头发,微微一笑,“不用谢我,没有我,你也足够自救。那歹人跑不过你的滚落的速度。” 温小筠望着白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白鹜兄早就来了?” 白鹜微怔,随即别过视线,又几分羞愧的笑道,“本来要在第一时间出手的,没想到舞草兄应对得如此机智,一不留神,就成了万恶的旁观者了。” 温小筠本来要笑着自嘲两句的,听到这里,表情立时一变,皱眉盯住白鹜,低声问道:“你在跟踪我?” 白鹜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温小筠更加难以置信,不自觉的攥紧白鹜的手,声音都跟着有些干哑,“一次巧合也就罢了,两次就不是巧合。白鹜兄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白鹜顿了一下,忽然自嘲般地垂眸一笑,“看来我还是大意了,卿若是女子,怕是会相信偶遇乃是天定的缘分。只是卿为君子,自然没有女孩子家那么天真的想法。” 说着他抬起头,直面迎住温小筠的锋锐的目光,笑容益发温柔,“抱歉,鹜将卿比作女子,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莫名觉得卿身上带着一种不输女子的干净清澈。” 温小筠严峻的表情微微松动,内心里早就融化一片。 哎呦我滴乖乖老天爷~ 白玉寒还说她干净清澈,他的笑容才是比女子都清澈,都好看的呢好不好?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如玉,眸光潋滟,再趁上这样浅淡明璨的微笑,简直能闪瞎她的钛合金双眼~ 在直接喷出鼻血之前,温小筠赶紧低下头,心虚的抓了抓头发,“白,白兄说笑。舞草觉得白兄才是那个比女子都干净清澈的人呢。” 说到这里,温小筠猛地想起,现在的自己可是一身女子打扮。 她惊慌的挥起双手,急急辩解,“我这身衣服是因为——” 白鹜伸手抵住她的唇,眸光温暖,“无妨,既是‘暗中跟踪’,鹜都了解。” ------题外话------ 来自云南十号的小注脚:卿在古达一般有几种用法,第一种是在君王称呼臣子时可以用。 第二种是夫妻之间亲昵的称呼, 第三种则是亲近朋友之间的亲切的称呼哦~~~ 第82章 温兄如此美丽,叫白鹜失了心神(一更) 听白鹜把“暗中跟踪”说得这般坦荡,温小筠的疑心也就消除了大半。 他应该是真的有什么特殊原因才跟着自己来的。 不过在得到真切的回答之前,她还不能最终确定。 她张口刚要继续问,白鹜的手忽然又向她鬓角伸来。 原来白鹜看着温小筠耳边头发还夹着一根草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抬手帮她整理。 正巧碰到她抬头要说话,他修长的手指便猝不及防的碰到了她的脸颊,点到了她的唇。 突来的亲昵动作叫温小筠的脸瞬时通红一片。 白鹜看到温小筠的反应,这才察觉到自己行为的失礼。他触电般的倏然收回手,表情也跟着僵硬尴尬起来。 温小筠想要笑一下打破尴尬的气氛,可是嘴角就像是被502粘死了一般,根本弯不动。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语塞。 两个人各自干咳了下,都想要尽量打破尴尬的僵局,可是刚脱口的话又撞在了一起。 “其实——” “那个——” 白鹜看了眼愣愣的温小筠,忍俊不禁的笑了,“其实卿与鹜两个大男人,本不该如此扭捏。或许是因为卿的女儿妆的扮相太过明妍,才叫鹜失态至此。” 温小筠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 开了个头后,白鹜终于找回点感觉,微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上一次和这次的相遇,都不是偶然,是白鹜专门来寻卿,只为了卿为白鹜特别调制的那一味药。” “药?”温小筠顿了一下,恍然想起初遇时提炼的阿司匹林,“上次的药方详细给了白兄你的护卫,是不是他们操作时遇到什么问题了?” 说着,温小筠低头从怀里摸出上次那盒阿司匹林,上前递给白鹜,“这份是精炼出来的,药效更好,还不怎么伤胃,先吃这个。” 白鹜伸手接过,刚要答谢,却听到后面树林中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容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温小筠也听到了响动,回头一看,原来是鄞诺正拨开层层树枝,往这边快速跑来。 “鹜的事,还请卿费心保密。” “好,”温小筠下意识的答应,再回过头来,面前除了随风飘飞的几片枯叶,空空荡荡的再无一人。 温小筠的心也跟着蓦地空了下。 “温竹筠,你怎么样?”鄞诺匆忙跑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温小筠的异样。 温小筠干咳了一下,努力拉回思绪,“没,没事,”她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转身跑向鄞诺急急问道,“对了,你追到那人了吗?是江家的人吗?” 鄞诺看到温小筠满身土,满头草屑的样子,顿时皱起眉头,一把抓住温小筠的手,“你果然被人袭击了?” “对,那人应该就是江狄,我急中生智,滚下山坡,中间被——”她刚要说被朋友救了,又想起白鹜交待她的话,赶紧刹车改口,“被一个神秘人救下来了。” 一听到神秘人,鄞诺脸色顿时阴沉一片,他环视着四围环境,目光警惕,“前面跑过去的人就是想把我引走的幌子,跑出一半,我就想起你身上这套衣服,转身想要回来,却被一群黑衣蒙面客拦住了去路。他们功夫极高,合起来足阵,竟把我也给困住了。我还没遇到过功夫这样高的队伍。” “江狄手下不应该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温小筠皱眉思量,突然想起初遇时白鹜身边一众护卫,顿时明白了什么。 鄞诺的眉头皱得更深,“这里怕不是只有江家一处势力。我有种感觉,咱们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盯上了。此地绝不可久留。” 说着,他抄手抱起温小筠的腰,双脚几乎不沾地一般的急速冲向前方。 温小筠想要解释下,可是一时间又无从解释。又加上鄞诺跑得实在太快,颠得她本就受了伤的脑袋更是七荤八素,说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跑出去多远,急速奔跑的鄞诺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用牙齿扯开尾端引线,竹筒顶端便窜出一道亮白的烟花! 温小筠两手死死抱着鄞诺坚实的腰,混混沌沌中猜想,那该是召唤救兵的信号弹。 果然,等到鄞诺夹着她跑到大路上时,猫耳朵带着十几个捕快便出现在了前方。 猫耳朵一眼看到自家鄞头和温小筠狼狈的模样,登时急得狠抽马鞭,更快的接应他们而来。 终于奔到近前,猫耳朵几乎从马背上侧飞下来,连马都顾不上牵,踉踉跄跄的就像鄞诺跑来。 第83章 即将勘破大案!(二更) 他上气不接下气“鄞头,叫俺召集兄弟们过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鄞诺把温小筠扔到地上,数着后面捕快的人数,气息微喘,“江家人对温刑房出手了,虽然没有证据把江狄和杜莺儿分尸案联系起来,却可以用谋杀公差这项罪名把他们围禁起来,等得他们畏罪潜逃。” 猫耳朵一听江狄竟然这么快就出手,吓得脸色煞白一片,赶紧去扶地上的温小筠,“温刑房你怎么样?可是受伤了?” 温小筠虽然没有真正跑步,喘气却喘得比猫耳朵还厉害。 她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捂着几乎要炸了肺部,头也不抬的摆摆手,哑声回答,“我,我没,我没事···” 鄞诺不耐烦的拍开猫耳朵搀着温小筠的手,“不要管我们,你们赶紧去封锁江家,不可叫一人逃脱!” “好嘞!”猫耳朵放下温小筠,转身就要上马。 可是刚迈出两步,又像是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急急反身回来,“对了鄞头,差点忘了,推官大人在杜府那边有重大发现。杜家找到了拐走杜家小姐,并将其残忍杀害的罪魁祸首了!” 听到这里,鄞诺和温小筠的身子都是一震。 “怎么可能?”温小筠也顾不得喘气了,直起身子上前两步一把抓住猫耳朵的衣服,“那凶手又是谁?!” “是个死人,杜家说是他们家的仆人,查到头上没有跑成,就畏罪自杀了。推官大人本来还查了很多细节,这个死人一出来,王知府就要拍板结案。”猫耳朵赶紧搀扶住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温小筠。 鄞诺听到这里不由得愤恨的骂出了声,“放屁,这么大的漏洞也敢结案?” “总之推官大人叫俺给您们带话,叫您赶紧去杜府。” 说话间,后面的捕快们也急急跟了上来。 鄞诺沉声命令道:“我知道了,你们不必管我,按照我刚才的话,快速去围堵江家。” “得令!”猫耳朵大声应着,转身一把拽过缰绳,把马递给鄞诺,自己则翻身上了另一个捕快的马。 鄞诺二话没说,一手抄起温小筠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双股,就把她推上了马。随后自己拽着鞍辔翻身坐在了温小筠的身后。 温小筠只觉得眼前世界飞快一晃,自己就被鄞诺紧拥着朝着兖州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两个都知道,没有什么重大压力,王知府绝不会讲这样一件足够耸动全省的凶杀案草草了解。 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杜莺儿案将要发生重大变故。 这一次,鄞诺骑术火力全开,鞭策出最快的速度,急急进城。 之后更在兖州城内不断抄近路,疾驰而行。 终于奔到杜氏钱庄附近,鄞诺才松驰了缰绳停下马来。 他根本不容温小筠有任何喘息,又环着她的腰,将她放下马。 双脚刚一落地,温小筠就弯下腰扶着墙大口呕吐。 鄞诺见状不觉沉了视线,上前抬手帮她轻拍着后背,“对不住了,就想着案情紧急,忘了你应该承受不住这般速度。” 温小筠用力把最后一口吐干净,才用衣袖擦了擦嘴,摆摆手,“没事,人命关天,我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你现在穿着女装,还不便进去,旁边有家药铺,正好是我朋友的。我去给你找个房间,你洗漱下换身衣服,咱们再进去。” “好。”温小筠迈步就想走,没想到双腿却是软的,两只眼睛前面晃的全是金星儿。 “案情紧急,得罪了。”鄞诺见状没有任何犹豫,转过身背起她,就朝着药铺走去。 温小筠的心紧紧揪起,一会进入杜家,她就要火力全开的分析每一处疑点了。 而她这个一瓶水不满,半瓶醋逛荡的门外汉,真的能当此重案吗? “可以的,”脑电波中温珺紫的声音再度响起,“破案推理,其实并不难,只要怀着一颗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一双不遗漏所有细节的眼睛,一个从动机,手法去分析的大脑,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神探。” 温小筠不觉苦笑了下,“大约在你们天才眼中,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难的吧?” “天才有的是时候,反而是种阻碍。放下情感的干扰,跳脱出表面假象的限制,你会做得比温竹筠更好。” 他话音刚落,温小筠眼前又出现了那位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的美丽少女。 耳畔又出现了她那软糯甜美的声音。 “不过是两个包子嘛。” “举手之劳,温兄切勿挂怀。” 温小筠用力的闭上眼睛。 放下情感的干扰,跳脱出表层假象的限制。 再度睁开,她的眼底只剩下坚定与冷静。 ------题外话------ 今天是菌菌在扣扣书城的首次pk,对于神捕大人这本书而言非常重要~ 菌菌跪求可爱们在这三天里多多评论,投推荐票,打卡,点击,收藏支持菌菌~~~ 菌菌在此跪谢各位可爱啦~~ 最爱泥萌(づ ̄3 ̄)づ╭?~ 第84章 她就是个胆小的怂人呢!(一更) 重新穿回男装的温小筠在鄞诺的带领下,再次走进杜氏钱庄。 这次他们进的不是后院银库,在早就候着的捕快的引领下走进前院的会客室。 一进入那宽敞的厅堂,温小筠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王知府与鄞乾化。 他们前面的地板上跪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第一个男的,温小筠认识,正是杜莺儿的父亲,钱庄老板鄞乾化。 跪在他旁边是个正拿着手绢擦拭着眼泪的窈窕少妇,二十七八岁的年华。 头饰虽然不多,但是件件精致名贵,湖蓝色的织锦衣裙裁剪合身,用料讲究。 听到门口的动静,不觉抬头查看,露出了一双杏圆的美丽眼睛,眼角还有一颗别致的美人痣,皮肤白皙,容貌娇俏。绝对是个能叫人眼前一亮的一等美女。 跪在最里面的则是个中年男子,一身仆人打扮,双手摊在地上,肩头微微颤动着的埋头跪伏,胆小的根本不敢抬头。 杜友和看到温小筠与鄞诺回来,目光陡然一颤,又扭回头,恭敬跪在地上,不敢再多看。 察觉到杜友和的反应, 温小筠眉头微皱。双眼还扑簌扑簌的掉着眼泪的少妇也转回身,继续跪伏在两位大人面前。 看来只不过一天的光景,杜家就又有了大变故。 目光再向里移,就在跪地男仆的身边,放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 白布隆起的形状,正好是一个人形。 温小筠目光微霎。 躺在那里的死人,应该就是猫耳朵说的突然出现的真凶。 她不觉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个真凶出现的真是太及时了,不仅及时,还十分方便,直接成了一具尸体。真真正正的死无对证。 “温刑房,”王知府看到温小筠与鄞诺,眼底立时现出兴奋光,“听闻你在鄞大人面前下了军令状,如今正有一个好消息,杜家已经抓到真凶,你这军令状也好撤了。” 温小筠与鄞诺一起躬身揖手,“属下见过知府大人。” 两个人低头的间隙,目光倏然交汇,对如今的局势都已看清大半。 王知府这一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大有盖棺定论的气势,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说不的可能。 低着头的鄞诺朝着温小筠挑挑眉,示意她看看鄞乾化。 温小筠心领神会的又跟着鄞诺转朝鄞乾化行礼,异口同声的说: “属下见过推官大人。” “属下见过推官大人。” 说话的间隙,温小筠不留痕迹的朝鄞乾化投过去个眼色。 却见鄞乾化直直的瞪着她,眉头紧锁。 温小筠目光不觉下移,却看到了鄞乾化放在腿上的一只手在冲着自己比出一根大拇指。 鄞诺也看了这一幕,低头小声地说,“叫你改咋办还咋办。” 温小筠又瞟了王知府一眼,这两位大人应该是意见不合。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鄞乾化显然被压住了,在等着自己语出惊人。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鄞乾化都破不了的局面,自己直接否定王知府,就能解决问题吗? 鄞诺注意到了温小筠的犹豫,对她刚建立起来的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竹筠显然是怕了,怂了! 果然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就凭这一点,鄞诺就瞧不起他! 温小筠并不理会鄞诺斜斜飞来的凶恶目光,朝着王知府又揖手恭敬说道:“军令状不过是属下愚钝,又无资历的无奈之举,不敢劳大人挂怀。 只是有一点,属下有所失职,特向知府大人,推官大人请罪。” 王知府与鄞乾化都没有料到温小筠会把话题转到这里。 王知府板直身子,沉声问道:“有何失职?” 温小筠直起身子,看向王知府诚恳回道:“属下是本就刑房书吏,案发后所有细节、证据、疑点、案情,都应该在第一时间记录详尽。可是属下却因着别地公差迟到缺席,以至于现在真凶都出来了,属下却半点文书都没有记录。这便是大大的失职。” 王知府听到这里,眉头瞬间舒展了些,“你也说是因为公差,既然不是因私废公,这便是情有可原,算不得什么过失。 况且记录的工作很简单,也耽误不了什么尔等自行进展即可。衙门里还有急务要等本官裁断。” 说着他又看向鄞乾化,“鄞推官,断案的事,本就是您的本职。命案即已侦破,剩下的事,还要辛苦你了。” 鄞乾化急急探身,一把抓住王知府的手,“王大人,不急不急,温刑房办事向来利落,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正好下官也还有要请教王大人的事,这边结束,下官再与王大人一起回衙。” “这个···”王知府环看了屋中其他人一眼,显然并不情愿。 温小筠立刻上前配合着鄞乾化加了一把火。 她再度弯腰行礼,“知府大人勿急,属下书法自信有些本领,书写极快,不过片刻就能记录完毕。不会耽误了大人的行程,况且人命大案,其中细节肯定还要仰仗大人裁断。” ------题外话------ 半小时后还有一更哦 第85章 他们都在说谎!(二更) 王知府沉吟了片刻,才犹豫着同意了,“好吧,尔等速速记录。” 温小筠从旁边捕快手中接过文书笔墨,先走到杜友和面前,自言自语的说,“文书记录,需要知道凶手是何人发现,何人抓捕,又是如何丧命的。杜掌柜,请你如实详述。” 杜友和直了直身子,乌青发黑的眼睛看向一旁的美丽少妇,“这事是小民内人发现的。” 美丽妇人立时朝着温小筠跪了下去,“回官爷的话,凶手的确是小女子发现的。” 温小筠抬眼瞥了下她,抬笔开始记录,“汝何姓名?” “妾身杜李氏。” 温小筠:“地上死者何人?” 杜李氏:“家仆贾八。” “你如何判定他就是凶手?” 杜李氏按着地面的手微微蜷缩,立时呜咽着哭了起来,“都是妾身相信错了人啊···” 温小筠声音一凛,“如实讲述!” 杜李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说道:“妾身本是杜家续弦,并非莺儿生母。可是因为与杜家原配情同姐妹,一直把莺儿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莺儿被逼着要嫁给老王爷后,几次三番寻死觅活。妾身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后来实在是拗不过莺儿的以死相逼,便同意助她从家里逃出去。 而贾八就是妾身安排给莺儿的仆人,叫他在外接应这照拂莺儿先出去躲躲再说,不成想那贾八竟然色心大起——”说到一半,杜李氏又眼泪哗哗的泣不成声了。 温小筠丝毫没受干扰,冷声问道:“杜莺儿是如何逃出杜府的?” 杜李氏又擦了擦眼泪,才继续回答,“是妾身支开后院护卫,让人帮着莺儿爬到树上,跳上墙头。再叫贾八在外面接应。” “那么高的树,那么高的墙,你就不怕摔着杜莺儿?” 杜李氏急忙解释,“官爷有所不知,莺儿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十分顽皮,登高踩低是常干的事。也是我和老爷娇惯了她,把她养成个男孩子一般。 别说有人帮着,就是没人,莺儿自己也能爬上树去,比男人都要灵巧麻利。” 温小筠刷刷的快速书写,头也不抬的继续问,“爬树和跳墙又不一样,你家墙那么高,你就不担心摔坏了她?” 杜李氏生怕别人误会,表情更加急迫,“爬树之前,妾身就朝着墙外喊过话,贾八亲口回应着说就在大树旁的墙根下,会叫莺儿踩着他的肩下去,稳妥的。” 温小筠抬了抬眼皮,“杀人凶犯何等残忍,犯了案后必然会逃跑隐藏,你又如何抓到他的?” 杜李氏抹着眼泪的看向旁边跪在地上的男仆,“是杜久发现的。” 仆人杜久听到提到自己,立时打了个寒颤,怯生生的跟着说,“是,是小的发现的。贾老八跟小的是同乡,他常去哪里小的都知道。昨晚夫人听了小姐的噩耗,就叫小的带人赶紧去找贾老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他家,却发现他跑了。小的忽然想起前两天和贾老八喝酒时,在他家屋子里看到过的一些叠好的春夏衣服,又知道他前两天曾私自去过车行租车马,就想起他有个远亲在南方。于是带着人急急去截,在路上一座破庙里找到他。 贾老八一看我们追来,就着急忙荒的要跑,可是被小的们堵在楼梯前。他一急,就跑上楼梯,一直跑到上楼。他原想着趁小的们不注意,从三楼跳下来逃命,没想到跳下来时,脑袋撞在石头上,就这么···这么死了。 在他身上小的们找到了小姐身上首饰金钱,还在他家后院小河沟里找到剁人的斧子。 他家只有一个瞎眼老娘,说是之前只听到贾老八杀猪剁骨头来的,其他的都不知道。 小的们查看了,在他家后院偏房里,全是血,还有小姐的一支耳环。” 温小筠点点头,心中却是冷笑。 真是为难了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内,瞎话编的倒也挺圆。 “好,人证物证俱全,之后我会一一核实登记。现在,把凶手身上尸布揭开,我要记录死者面貌。” 温小筠说完,鄞诺便抬步上前,一把揭开尸布。 那是一具头部血肉迷糊的狰狞尸体。 叫温小筠看了都不觉掩面后退了半步。 虽然已经看过杜莺儿死后的惨状,再次直面尸体,还是叫她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在难以接受的同时,她的眼睛也跟着倏然一亮。 她一眼就看出了此案最大的破绽! 更肯定了杜李氏与仆人杜久都在说谎! 第86章 鄞诺他要做伪证(一更) 一直耐着性子等待的王知府看到温小筠盯着贾八的尸体突然不动弹了,终于忍不住的催促了起来,“温刑房,你这文书怎么停了?案情俱已清楚,剩下的就不要浪费功夫儿了。快快记录,快快查验证据才是正事。” 温小筠缓缓转过头,望着王知府目光犀利冰寒,“回知府大人的话,属下可以判定,这里躺着的仆人贾八并不是拐走小姐的人。” 她此言一出,全场登时一片愕然。 王知府的脸瞬间就阴沉一片,他愤而一拍桌案,怒喝道:“温小筠!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是容不了你在此信口开河的!” 眼见屋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鄞诺不觉痕迹的后退半步,朝着一旁捕快低头吩咐了两句。 那捕快立时悄然退出了屋子。 温小筠扬起头,自信一笑,“大人勿恼,在解释其中缘由前,属下想再问家丁杜久一个问题。” 王知府并不想节外生枝,张口就要拒绝,却被一旁的推官鄞乾化攥住手腕。 “王大人,不过是一句话,都是要记录进刑房文书里的,就是温刑房问了,也在规矩中。咱们凤鸣最重的就是《凤鸣律》,下官知道,大人您定然也是如此。” 王知府目光微微犹疑。 趁着这个间隙,鄞乾化迅速给温小筠递了个眼色。 温小筠立刻心领神会的转向杜久直接就问,“杜久,贾老八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杜久身子哆嗦了一下,刚要转头去看杜李氏,就被鄞诺猛地一嗓子震了一大跳。 “问你话,看旁人作甚!”鄞诺手扶佩刀,怒目相向。 杜久吓得差点没哭出来,怯怯然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就出了声,“贾老八的声音哑里哑气的,还,还结巴。” 温小筠双眼一亮。 她又转身望向王知府,“回知府大人的话,属下之前曾于杜家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在包子摊上不仅见过杜家小姐,更见过那斗笠男仆。 那男仆虽然带着斗笠,将脸遮住了大半,但是身材颀长,一看就是个年轻男人。 而这个贾老八五短身材不说,还有些驼背。无论看哪一样,都和属下见过的斗笠男仆相差太多。” 王知府顿了下,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只是一面之缘,又戴着斗笠刻意伪装,谁能保证温刑房你没有认错人?” 温小筠丝毫不怯阵,扬声回答,“一个高个子想要伪装驼背矮个子,很容易。反过来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再者,属下遇到的那位斗笠男仆声音清亮,十分年轻,跟声音粗哑还有结巴的贾老八也对不上。” 旁边的杜李氏吓得脸都白了,她惊恐的瞥了自己丈夫一眼。 杜友和也正在瞪着她,目光却是十分凶恶的。 杜李氏赶紧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原地。 王知府仍在不依不饶,“那温刑房倒要先回答本官一个问题。见到那斗笠男仆的时候,你身边可有人作证啊?要知道,仅凭你一个人的说辞,是不足以推翻以上所有证据的。还需得另有人证或是物证佐证你的话。” 温小筠目光微凉。 按理说,她并没有涉及到案子里,自己就是个非常可信的证人。 她的话,足以当做证人证言。 可是王知府竟然要她再去找证据证人来证明她的话,明摆着是故意压着案情,不叫她翻案。 “宿主大人,挺住吖,您的使命就是侦破案件。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都不能失败。”云南十号在脑袋波中忧心忡忡的嘱咐。 “没有任务要求,我也不会半途而废。”温小筠厉狠狠瞪了坑爹系统一眼,“画漫画,我温小筠会竭尽全力,做侦探,我也一样会拼上所有尊严!” 云南十号边泪奔边嘤嘤感慨,“宿主大人您真是棒棒哒~” 赶走了烦人的坑爹系统,温小筠竭力发动全部大脑能量,一定有方法可以对付王知府。 突然她拿笔的手紧攥了一下,一个想法瞬间浮现脑海。 可是没等她发出声音,旁边鄞诺便大跨步上前,拱手大声说道:“启禀大人,属下能为温刑房佐证!” 温小筠惊讶的看着鄞诺。 见到杜莺儿和斗笠男仆时,鄞诺根本就没在场。 他难道要替她做假证? 王知府挑眉打量了下鄞诺,“怎么?鄞捕头当时也与温刑房在一起,见过那个斗笠男仆吗?” 鄞诺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回答,“属下当时并没有在场。只是在与温刑房出去查案之前,交代了捕快毛尔德去寻那包子铺的店小二,以防备着万一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证言来。现在想想,唯一能证明温刑房所言不虚的人,就是那名店小二。” 说着,他抬手凭空击了下掌,朝着门外捕快说道,“把证人带上来!” 温小筠望着鄞诺的目光已经由质疑变成了惊愕。 第87章 露出了狐狸尾巴(二更) 原来在她换衣服的时候,鄞诺就将事情准备得如此周到了。 而她刚刚想到的方法,也是召唤包子铺店小二前来。 不想鄞诺却将这件事做得更早,更好。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的惊讶,鄞诺朝着她瞥过一抹得意的目光。 仿佛在对她说,不用你培养,只要我想做神捕,就能做成一个最出色的神捕。 不过转眼的功夫,包子铺的店小二就被带了进来。 店小二一看屋子里满是官差大人,吓得膝盖一软,立刻跪了下去。 鄞乾化温声安抚着说道,“小二不必怕,今日查案,只需问你两句话,认两个人。” 店小二这才怯怯抬起头,“草,草民见过诸位大人们,见过各位官差老爷。” 鄞诺挺直腰板,望向那名小二抬手一指温小筠,“你可见过这位官差?” 店小二眯细了眼睛仔细看了看温小筠,忙不迭的点头,“见过见过,当时还有一位可俊可俊的小公子,送了这位官差大爷两个包子呢。一瞅就都是富贵人物,草民当时还多看了两眼呢。” 鄞诺又问,“那送包子的小公子身边还有什么人吗?” 店小二想了下,赶紧回答,“还有一个打扮古怪的男人,穿的衣服宽宽大大的,头上还带个大斗笠。” 鄞诺又走到仆人贾八的尸体前,用尸布罩住尸体头部,说道:“你来看看,那斗笠男仆的身形与这个人可有相似?” 店小二一看旁边竟然还有具尸体,差点没当场吓尿。 鄞诺放轻了声音,“只是看看身形,确认完,你便可以回家了。” 店小二这才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挪着小碎步的接近贾八。 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勉强对比了尸体与记忆中的男仆。 他面色铁青的摇着头连连否认,“那天的帽子男人比这个高好多,也瘦好多,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一出,王知府的脸都要绿了。 鄞诺循循诱导的继续问道:“那日男仆的声音,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店小二赶紧又跪回远处,恨不能离尸体远远的,“一开始那位小公子看见包子就要吃,帽子男人还凶巴巴的不让他吃,小的还特意帮着他们解围来的。小公子好像很淘气的样子,坐在桌子旁就不走了。小的说‘哪里吃饭不是吃饭,吃了饭,赶路才有力气,再说吃个包子不费多少功夫儿,说个话的功夫儿也就吃完了。’那帽子男人才算勉强坐下,就看着小公子吃包子。” 鄞诺急急追问,“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粗哑的,还是结巴的?” 小二摇着脑袋否认,“都不是,都不是,年轻的很,声音也好听的很,就是有点凶。” 王知府沉着脸看了鄞乾化一眼,抬手打断了鄞诺,“好了,温刑房的话,算是有证明了。” 鄞诺躬身行了礼,又转头对捕快说,“带店小二下去罢。” “是!”捕快们高声回应。 等到店小二离开之后,王知府又看了地上的杜氏夫妇一眼,冷声说道,“温刑房,即便你看到的人不是家丁贾八,也说明不了什么。很有可能是贾八为了避免嫌疑,哄骗杜莺儿,把她交给了另外一个人。之后把她带进自己家,再行禽兽之事。”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杜李氏突然扑到了杜友和身上,大声嚎哭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付了人!都是我一时心软,被莺儿哭动了心,才由着她的脾气离家出走。想我们母女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亲生,却比亲生的还要亲近,我就这样把她给害了,以后到了地下可怎么有颜面去见我那苦命的姐姐啊~” 面对杜李氏的情绪,杜友和却半点耐心没有,伸手用力一推,就把她推倒在地,“你这个只会坏事的贱妇,我杜友和娶了你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啊!” “岂有此理,”王知府怒而起身,“这里虽然不是公堂,本官与鄞推官也是在这里审案,岂容尔等刁民在此造次!” “知府大人,”温小筠跨前一步,看着地上哭得几乎崩溃的杜李氏,冷冷说道,“此案中护送杜莺儿离开的人,虽然不是贾八,却也正是这位杜夫人指派的,杜夫人与凶手之间,必然有所联系。” 杜夫人倏地挺直身子,惊恐万分的瞪着温小筠,“你,你血口喷人!老八就是我指派给莺儿的。可是那时他站在围墙外接应,我根本就看不见他。 即使带着莺儿离开的人不是他,肯定也是他的同伙,隔着那么高的院墙,他们换没换人,我怎么可能知道?” 温小筠目光凉凉,“可是之前在下问夫人话,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我刚才说了什么?”杜夫人气愤的直接站起身,指着温小筠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鳖孙,别血口喷人在这陷害老娘!” 温小筠心中暗笑,狐狸已经露出了骚气的尾巴。 第88章 隐藏在阴影中的强大势力(一更) 温小筠微扬着下巴,冷眼俯视着杜夫人,“记录文案之初,我就问过杜夫人,墙那么高,你们怎么确定小姐跳下去就有人接着? 夫人当时信誓旦旦的回答,您最心疼莺儿小姐的,这点早就和仆人贾八交代过,你们会在墙这边问他两句,墙那边的贾八则回答几句,确认无误了,您才会叫莺儿小姐爬树跳墙。” 杜夫人咬牙一笑,“不错,这话是我说的,又怎么了?” 温小筠挥手一指地上死尸,语声陡然严厉,“可是仆人贾八分明就是个声音嘶哑的结巴!而接走杜莺儿的则是个年轻男人,他们的声音怎么可能一样?就这一句,足以看出你在说谎!” 杜夫人脸色登时大变,心虚的后撤半步,不想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我,”杜夫人眼里满是惊恐,语无伦次,“我没有说谎,我是被逼的,我···” 一旁鄞诺看了这幅光景,心中不觉微动。 温竹筠的这个推断,其实还有不完善的地方。 但是急于结案的王知府显然不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推论。 所以温竹筠便铤而走险,故意将还不能完全肯定的猜测,变成一口巨大的黑锅,全部罩在杜李氏一个人的头上。 为的就是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叫她露出马脚,自己供出内情。 这一招打草惊蛇,用的可谓是即准又狠。 不曾想,当初那个呆板的酸秀才,也生出了如此深的城府心机。 温小筠那边的气势越来越盛,她步步逼近杜李氏,语气森寒锋锐,“被逼的?什么人能够逼迫你去坑害自己的继女? 你口口声声说心疼女儿所嫁非人,心软就放她离家出走。 那你知道她要去哪吗?你有替她未来的生路和名声想过吗?” “这,这,”杜李氏两只眼睛惊慌的转来转去,却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答不上来了?”温小筠冷冷一笑,“是你根本就没为那位心爱的女儿想过吧? 叫一个千金大小姐跟着男仆人出逃,却没给她安排逃跑的方向和目的地。 也没派出自己最心腹的仆人,更不要说提前派出个丫鬟随行照顾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吗? 我且问你,自从听到杜莺儿死讯到现在,你可曾想到过去现场看一眼你那苦命的女儿?” “我,我···”杜李氏的手紧紧掐在一起,已然方寸大乱。 温小筠的目光陡然一寒,“口口声声说是视如己出,比亲生的更亲,怕是早就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后快吧!?” 说到这里,杜友和再也忍受不住,狂叫了一声,杀红了眼的野兽般瞬间扑到杜夫人身上! 他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你这个贱妇!说到底是跟哪个臭男人勾搭上了,敢害我的女儿?!” 旁边鄞诺看到,探手抓住杜友和的手用力一扳,就把他从杜夫人身上拽了下来,“掐死她,还怎么问真凶?!” 杜友和几乎失去的理智瞬间被这句话拉回,怔在了原地。 鄞乾化看到这般场景,走到王知府近前低低说了句话,“下官原也想着这案怕是有别的隐情,如今看来,仇怨都在杜家门内,百姓们注意到的不过是豪奢富商家里的情恶丑事。” 王知府听到这话,双目立时一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论鄞乾化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这句话都解开了自己心中隐秘的顾虑。 他本也不愿意背锅去当个明显的昏官,去了这层顾虑,顿觉得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业绩出来。 届时不仅不会招祸,做的漂亮了,怕是还能招来更好的官运。 “鄞大人此话差矣,”王知府故意板下脸来,冷冷的看着鄞乾化,“无论死者是何身份,凶手又是什么身份,在咱们为官的眼里,都是子民百姓,绝不能有半点轻慢懈怠。 如今既然查到了新的疑点,你我这身为父母官的,定要一查到底!” 鄞乾化退后半步,躬身揖手,“大人明断。” 王知府这才看向温小筠,肃然吩咐道:“既然温刑房已经查出疑点,那就放开胆子,一查到底!我兖州府今日多灾多事,明日还要急破了钱庄火龙吞钱案,绝不能放任那些意图火烧整个兖州府的恶徒逍遥法外! 今日本官就坐镇在这,与鄞推官一起为诸位差官们压阵,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务必找出杜莺儿凶案真凶!” 温小筠连并着当场所有衙役差官齐齐屈膝行礼,“属下领命!” 温小筠隐约能感觉到,自己被鄞乾化当成了一把利刃,替他豁开了一张无形的利益之网,叫他可以不受任何压力阻力的办案。 低头行礼的鄞诺至此,也完全弄明白了父亲的用心与处境。 他与温竹筠在明面破案厮杀,而父亲却是一直在暗处与一股更可怕的力量缠斗厮杀。 他与温竹筠此时就是父亲手中的刀! 第89章 温小筠周围都是各种大佬(二更) 在鄞诺眼中,父亲的破案能力,也许不是什么天下第一流的推官,却绝对是一个务实尽责的推官。 能叫王知府一心只想草草结案,绝不声张做大的人,在兖州府来说,一定是顶级权贵。 而早就看出疑点的父亲若是强硬着直接抗命,不仅不能顺利破案,还会横生枝节,叫真正的凶犯得以寻机逃脱。 所以父亲先是通过温小筠这样一个小书吏点破疑点,而后把此案的性质圈分在富豪家族内怨之中,不涉及更广的权贵,叫王知府放下疑虑,心甘情愿的配合破案。 想到这里,鄞诺更带着手下捕快,把杜友和,杜李氏与仆人杜久死死按住,控制起来。 王知府沉吟了下,又望向温小筠,“温刑房,你方才所说,皆为推测,可有什么证据可以作证啊?” 温小筠再度躬身揖手,“回禀大人,要证明属下的话,并不难。如果杜莺儿案,真是杜李氏与仆人杜久联手炮制,那么贾八的身上必然存有破绽。 只要对贾八生平活动轨迹与那个所谓的杀人现场仔细勘验,就一定能找出破绽证据。 毕竟凶案发生时间很短,仓促之间,任凭再狡猾的凶犯,也不可能把现场收拾的完美无缺。” 王知府满意的点点头,“好,那你与鄞捕头快快通知徐仵作,对贾家后厨尽快查验。” “不必了。”说话的却是坐在一旁的鄞乾化。 王知府疑惑的转头,“鄞大人此话何意?” 鄞乾化欠了欠身,微微颔首,“徐仵作最是尽职尽责,温刑房所说之事,都在徐仵作职责之内。现在,他定然已经在查。” 温小筠不自觉与鄞诺对视一眼。 徐仵作认真敬业不错,可这背后,更多的还是鄞乾化的吩咐调度。不然鄞乾化绝对不会如此自信。 王知府双眼一亮,“如此甚好,多管齐下,破案指日可待。” 正说话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一声通传,“回禀知府大人,徐仵作请见。” 王知府兴奋的拍了下桌案,“快传!” 不多时,一袭黑衣,低头颔首的徐仵作便走进屋来。 行了礼后,他一点废话都没说,直接开始汇报工作,“回禀知府大人,推官大人,经属下查验贾老八家杀的的确是猪,血迹全部都是猪血。 并且在后院厨房外找到了些猪毛,还有半颗磕碎的獠牙。 因为他母亲八十大寿,他便拿出攒了一年的份例给母亲祝寿摆宴席。 周围邻居都有佐证,属下在贾八邻居口中还打探到杜久父母的家也在贾八家旁边,而且因为一些府里的琐事,两家人多有不合。 属下就去杜久家里打听些情况,正碰到杜久家在吃猪肉,属下当时就提起了警惕。 查问了几句后,杜久家人明显心虚,回答前言不搭后语。事后,属下在杜家厨房找到了剩下的猪肉,足有大半头。经对比,猪头獠牙缺损部分与贾家后院角落找到的那一颗完全吻合。 且在给贾八验尸之时,属下就在他的手上,找了被生猪獠牙伤过的痕迹。 由此可以证明,贾家当日的确有在杀猪。而案发当日,他去集市买换生猪的过程,属下也找到了几个人证。 鄞乾化眉头微蹙,问道:“证人是在何时见到的贾八?” 徐仵作颔首恭敬回答:“贾八早上就在集市里买菜挑生猪了,大约午初前后才推着小车离开集市。” 温小筠及时接过话茬,“属下在包子铺偶遇杜家小姐,正是在午初前后。由此推算,在墙外接应杜莺儿的男仆人,绝不是贾八。 而当夜,杜莺儿就被人分尸弃在瘟疫鬼庄,中间间隔时间不过四五个时辰。贾八又要杀猪,又要为母亲准备寿宴,根本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所以他不是真凶,可是杜夫人连并着仆人杜久不仅咬死了他就是凶手,更加伪造现场,拿走了猪肉,把猪血说成人血,显然是有意为之。 而这样一个被排除杀人嫌疑的家仆,却死在了杜夫人的指使之下,死在了杜久的围堵之中,属下有理由怀疑杜李氏串通家仆杜久,做下了拐骗坑害杜莺儿的恶行,更是杀死仆人贾八的幕后主使与直接凶手!” “不是我,!”一直跪在地上的杜李氏听到这番可怕的言论,惊恐的抬起头来,涕泗横流的朝着温小筠拼命磕头,“官老爷,官大爷,民妇是冤枉的啊~” 鄞诺不动声色的捅了温小筠一下,用目光示意她务必速战速决。 王知府的破案热情转瞬即逝,稍微冷静一下,怕是又会忌惮起暗中的势力来,他们必须抓紧机会一举破案。 温小筠了然的点点头。 叫犯人快速招供,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靠谱现代的理论。 此招一出,杜李氏与杜久必定会和盘托出。 ------题外话------ 今天是情人节哦,菌菌在此祝各位可爱们节日快乐o(∩_∩)o~ 同时也有两件事要宣布,第一件是菌菌pk失败了,嘤嘤嘤~ 半夜得到消息,菌菌在被子里哭得很伤心,不想在梦里遇到了鄞诺。 鄞诺先是拍着菌菌的背,样子很暖心,可是一开口就是:真没出息,这就哭鼻子,pk没过也是活该~ 菌菌当时愣了一下,随后对温小筠大喊,“小筠,给我盘他!削他!弄死他!” 哎,虽然气不过,还是要承认,鄞诺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菌菌决定坦然接受pk失败,轮空上架的惨烈现实 写文以来,菌菌幸运的遇到了可爱们,为菌菌打气,支持,菌菌真的很感动 更让菌菌相信,小筠能在她的世界克服一个个困难,战胜敌人的同时,更能战胜自己。菌菌一定也能做到! 7号上架日,菌菌会爆更10000字,上架后也会努力多更 首订日对于菌菌来说非常重要,关乎日后文文能不翻身赢来一点点推荐。对于有能力的可爱们,菌菌跪求泥萌使用币币订阅支持~ 不喜欢订阅的可爱们菌菌也谢榭可爱们一路的支持。 最后再说一句,菌菌不会认输,永远相信,只要文文足够精彩,就一定能被这个世界接纳并喜爱。 永远最爱泥萌的菌菌~~~ 献上菌菌满满的一颗真心与大大的吻~~~(* ̄3 ̄)╭mua~~~ 第90章 温小筠可真是小机灵(一更) 想到即要做到。 于是温小筠转身面向王知府与鄞乾化,“回禀大人,属下恳请现在即把杜家主仆三人迅速押解回刑狱司,单独审问。” 王知府与鄞乾化对视一眼。 温小筠这个要求十分合理。 审案已经审到这个份上,是应该回衙门专门审讯了。 王知府率先站起身,干脆的一挥手,“好,将一干人等,连并着死者,一同带回衙门。” 旁边鄞诺差点直接吐出一口老血。 温竹筠到底听明白他的话没有? 他是要告诉温竹筠在最短的时间内,审讯出结果。可是温竹筠这个提议,分明是在拖慢审讯的时间。 他不是第一天才吗?难道看不出王知府恨不得马上就飞回衙门,然后该干嘛干嘛去了吗? 像是看出鄞诺着急的情绪,温小筠转身对他细声说道:“鄞捕头,将这三个人彻底分开,单独押送回刑狱司。越快越好。” 鄞诺皱了皱眉。 虽然他还摸不清温竹筠的真实想法,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听从他的调遣。 很快,鄞诺就指挥着捕快们把杜家主仆三人和贾八尸身迅速押解了出去。 王知府很高兴终于可以脱身,脚步轻快的走向大门,“鄞大人,这回,咱们两个可以一起回衙了。” “知府大人,”还没等到鄞乾化回答,温小筠上前就打断了王知府难掩兴奋的话语。 “温刑房,还有何事?”王知府停住脚步。 “属下有一计策,可以在半个时辰内,叫杜家主仆三人讲出所有真话。” 王知府思量着点点头,“也对,监牢里面刑具多,如今已然查出杜李氏与仆人杜久的嫌疑,可以直接对他们用刑了。” 听到这里,鄞乾化的眉不觉皱了皱。 只是他除了望了温小筠一眼,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温小筠不禁在心里暗暗擦了把汗。 在古代真是要处处小心啊。 不然万一被人诬陷入狱,直接就被上一套重重的刑罚,真是哭都找不地方去。 “知府大人,刑讯拷打,虽然能叫他们开口,可是费时费力,也不一定能逼出真话来。 属下的方法,更快更准确。有九成的把握,叫他们心甘情愿的说出所有真相。” 听到这里,王知府与鄞乾化都惊讶的睁了下眼睛。 审案过程中,口供从来都是一个难点。 越是奸诈的罪犯,嘴里就越没有实话。 温小筠这个自信也有点太过了吧。 “有什么方法,温刑房直接讲吧。”鄞乾化终于开口催促。 温小筠凑近两人,将自己的灵感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清楚楚。 王知府却听得了个云里雾里。 直到回到州府衙门的刑狱司,王知府与鄞乾化按照温小筠的建议,先行坐到审问室里屋的隔间中,他都没有完全弄懂温小筠的用意。 坐在他身边的鄞乾化微微一笑,“王大人稍安勿躁,温刑房这是用人生来的恐惧和贪婪做文章。 也许不用半个时辰,她就能逼问出实情。” “人生来的恐惧和贪婪?”王知府更是一脸懵比了。 外面房间的温小筠却是十分的自信。 她仿照着现代警察局审问室的格局,叫人在屋子里,面对面着的摆了两张桌子。 桌子后面各有一把椅子。 温小筠先坐稳在门口位置的桌子前。 很快杜李氏就被两名捕快押着送到了对面桌子后。 温小筠眼皮都不掀一下的整理者桌上文册与笔墨,“你们三个虽然是单独审问,给你们开出的条件却是一样的。” 杜李氏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扭动了下身体,“官,官爷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妾,妾身怎么听不懂?” 温小筠抬眼冷冷一笑,耐心的解释,“你们三个人,谁先说了实情,谁先指认了幕后主使与凶犯,谁就有立功减刑的机会。 如果能说出重要案情,立功大者,甚至能功过相抵。 但若是谁说了假话,耽误了官府的时间,直接承担杜莺儿分尸案的最重罪名,同时还要多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其实温小筠想起的审问招数,就是现代社会的囚徒困境理论。 那样会最快。 就是把一个案子中的几个犯罪嫌疑人关到不同的房间。 然后开出能叫彼此背叛的条件。 两个龚某犯罪的人被关入监狱,不能互相沟通的情况下,如果两个人都不揭发对方,则由于证据不确定,每个人都坐牢一年。 若一人揭发,而另一人沉默,则揭发者因为立功而立即获释,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狱十年。 若两个人互相揭发,则因证据确实,两者都判罪八年。 由于囚徒无法信任对方,因此倾向于互相揭发,而不是共收沉默。 这一心理人性博弈境遇,被称为囚徒困境。 不过这里杜李氏与仆人杜久伪造现场,杀害贾八的罪名清清楚楚,所以根本不会有两个人同时不承认,同时轻判的可能。 所以温小筠把直接换成死刑,会更吓人,这一次的囚徒困境,显然也会更有用。 果不其然,在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说完条件后,杜李氏的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 “你不说也没事,自然有人想要活命,选择说。”温小筠拿起笔,做出要记录的样子。 就在这时,后面的门扇忽然被人推开。 第91章 这样的鄞诺她很喜欢(二更) 温小筠侧头一看,原来是扶着腰间佩刀的鄞诺大步走了进来。 走到近前后,鄞诺趴在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低低细语两句。 “那真是省事了,我这边也省得受累。”温小筠双眼一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就收拾起纸笔,起身要跟着鄞诺走。 杜李氏彻底慌了,蹭地一下站起身,伸手就要去拉温小筠,“官爷,别听那囚囊的瞎掰,您要问什么,妾身都说,妾身都说啊!” 两旁捕快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原地,“老实坐下!” 杜李氏仍然拼命挣扎,鼻涕眼泪全都流了出来,“民妇全说,妾身全说,官差老爷,青天大老爷呀,您一定得听民妇的话啊,民妇说的才是真的~”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微笑着耸耸肩,“不然咱们也给她个机会?” 鄞诺似笑非笑的瞥了杜李氏一眼,嗔怪似的对温小筠说,“你这个人就是心软,见不得女人哭。也罢,本捕头也不是铁石心肠,那就听这妇人说说吧。” 温小筠是真的笑了。 她忽然发现,在办正事和给别人挖坑这些事上,鄞诺与她有着惊人的默契。 不过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 跟高手过招,自己才会不断精进,不断迎接新的挑战。 这样的生活,她最喜欢。 剩下的事,就变得简单而顺利了。 杜李氏的说法是,她也是受人胁迫的。 女儿杜莺儿跟一位琴师有了私情。两个都说真心相爱,没想到却碰到王府逼婚,两人便要一起私奔。 那个琴师本是杜李氏听人介绍,给杜莺儿选的,出了这个事,她也是后悔不已,更不敢轻易答应两个年轻年。 可是琴师却说杜莺儿已经怀有他的骨肉,一旦让王爷娶回王府,会叫杜莺儿身败名裂不说,更会给杜府带来杀身之祸。 杜李氏一时被吓得不轻,只能答应帮助他们私奔。 当时站在墙外面的男人,就是那名琴师。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心软,竟然就把女儿送上了绝路。 更没有想到,杜家会遭遇铜钱火龙这样灭顶之灾,本来都劝了丈夫,反正女儿都跑了,杜氏钱庄遭受了重创,万一老王爷再知道杜莺儿逃婚,他们全家怕是都要赔上性命了,不如就把杜莺儿的事赖到铜钱火龙那帮子盗贼身上。 只说是被他们绑架了,正好铜钱火龙和元宝小妖精绑架案,都邪乎的吓人。 这样至少能让王府的人不追究他们。 可是后来杜李氏万没有想到,衙门竟然那么快就识破了她和丈夫的计谋。 当时关于杜莺儿已经怀孕,还是跟男人私奔的这件事,杜李氏半点都没敢跟丈夫说。 更害怕因为是自己出的计策,而被官府法办。就在这时,家丁杜久突然来哭诉,说钱庄被抢,那些个仆人们没良心的也趁火打劫,偷抢了很多东西逃跑。其中就有贾老八,他一直手脚不干净,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小姐跟人私通,趁着小姐失踪,偷了小姐的首饰才换班回家。 这样雪上加霜的情况,叫杜李氏又气又急,却也是急中生智。 就叫杜久去想办法把小姐被害转到贾老八身上。无论如何,不能叫杜莺儿怀孕的事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传过去。 后来杜久回来,说事情干的很顺利,贾老八跟他们争执时,自己摔到石头上磕死了。 正好可以把所有的锅都扣到他一个人的头上。 反正他都是个死人了,替杜家担点罪名,就当是偿还杜家的恩情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阴沉下脸。 杜李氏的狡猾,远超她的预料。 她的这番说辞,看似合理,实际上却是错漏百出。 就这么一点动机,根本不可能叫她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 就在她想要厉声戳破她的谎言时,鄞诺直接出手,猛地一拍桌案,“无耻泼妇,杜久已经供出那琴师根本不是杜莺儿的情夫,他分明就是你的姘头!死到临头,还想着狡辩撒赖,判你个秋后问斩都是便宜了你!” 温小筠也跟着冷笑一声,拿起本子,拽着鄞诺的手就往外走,“走吧,心软果然是病,得治。白听她废话半天,只叫她在大牢里踏踏实实的呆着吧。” “走。”鄞诺十分默契的抬腿就朝着门口走去。 “官差老爷等等,奴家,民妇什么都说!” 杜李氏急得满头大汗,所有的防线全部崩溃。 鄞诺嘴角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刚才一面听着杜李氏的供词,一面观察着温竹筠的表情。 在杜李氏说到琴师是她为女儿请来,并且和杜莺儿有私情的时候,温竹筠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怀疑神色。 再加上他在兖州城当捕头,虽然没有破过什么大案,却也办过一些小案。 其中就有一起琴师与富人妻子苟且的案子。 ------题外话------ 为了案情的连贯性,菌菌会在半夜十二点发布2月16日的两章哦,然后就是17号中午12:30左右发布10000字上架爆更啦!↖(^w^)↗冲鸭! 第92章 我是最爱你的人~(一更) 在这样的案子里,富家小姐看上去很容易跟琴师有私情。 可实际上,更容易勾搭上琴师的,其实是富人家风韵犹存的当家主母。 因为主母有足够的权利和金钱,能够供养小白脸,同时还能创造出足够多的合适机会私会。 后来,那位富商妻子虽然没多久就与琴师分手了,还是留下些痕迹。丈夫发现之后,恼羞成怒,差点把妻子打死。 由于鄞诺当时出工时,琴师早已离开兖州府,他的任务就变成了救下奄奄一息的富商妻子,说服富商休妻就好,不要再伤人性命。 时隔一年,再次听到类似的案子,鄞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名琴师。 也是如此,他才想着冒险诈一下杜李氏。 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赌中。 杜李氏捂着脸,哭哭啼啼的承认道:“那琴师确是民妇的,民妇的相好。” 温小筠坐回座位,执起笔,冰冷的目光刀子一般射向杜李氏,“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如若再有半点虚假,不仅要判你个杜莺儿案使与贾八案的幕后主使罪名,更要记你个伪证,欺瞒官府的重罪。” 环抱着双臂的鄞诺挑挑眉,残忍一笑,“只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二十大板可就都要打烂了呢。就是侥幸没死,趴在监牢里也是一件顶美的事。要知道监牢里最多的就是虫蚁老鼠,顶着皮开肉绽的皮股,闻着自己皮肉一点点腐烂,听着蛇虫鼠蚁一点点啃咬自己的声音,要打熬到明年完秋,绝对是你想象不到极致享受。” 温小筠无声的给鄞诺点了个大大的赞。 小伙子,心理战打得不错嘛,有前途。 经过这一番讯问,温小筠手中的笔终于飞快运转起来。 事情真实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 杜友和常年忙着打理生意,独留年轻貌美的续弦妻子在家。 一次访友的过程中,她的好姐妹介绍了一名琴师,单水昶。 杜李氏当时就被单水昶的男色吸引。 后来便以给女儿请先生教导诗书礼乐的名义请到了家里。 不过两个回合,杜李氏就与单水昶有了私情。 这其中,杜李氏在单水昶的身上花费了大量金钱,单水昶也很会讨她的欢心。 可是事情却在继女杜莺儿被王府看中后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杜莺儿在苦苦哀求杜友和无果后,便对杜李氏以死相逼,更说出她已经和琴师单水昶两情相悦的事情。 杜李氏听到这个消息,如遭五雷轰顶,急急回去逼问单水昶。 单水昶却拿出与杜李氏私通的铁证与杜李氏送他的财物做威胁,要她放了杜莺儿跟他走。 还说杜莺儿已然怀了他的骨肉。如果杜李氏不成全他们两个,就把自己受杜李氏诱惑的事情宣扬出去。 杜李氏又恨又恼,单水昶见状稍微缓和了些情绪,又顶着一副为她好的虚伪嘴脸劝说道:“我最可人夫人,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一旦叫怀有身孕的杜莺儿嫁到王府,杜家不仅会闹出兖州府第一丑闻,沦为笑柄,更会叫老王爷感觉到被严重侮辱。事后杜家必定会遭到老王爷凶狠的报复。 本来嘛,这个时候的我,大可以远远躲起来,叫你们都找不到我。管你们洪水滔天,我自在外潇洒似神仙。 只是合该我心软心善,念着对夫人你的感情,不忍夫人家遭受如此劫难,才要想办法帮助夫人渡过难关。 我最心爱的夫人呐,您好好想一下,小姐被人绑架失踪与小姐与人私通怀了身孕,给老王爷送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两种结果,哪一种更惨?” 杜李氏当时就软了身子,无力的瘫在床上。一边哭一边骂单水昶没良心,要逼死她。 单水昶又上前与她好一阵缠绕温存。一面疯狂,他还一面柔情似水的呢喃低语,“水昶本就是只喜欢夫人一个的,只是杜莺儿死缠烂打,当时夫人又正在跟水昶怄气,不让我再进杜府。那些日子,我真是又伤心又绝望。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这时杜莺儿倒贴着就上来了。我怎么都是男人,对送上们来的女人,一个把持不住,才犯了错。 如今冒险要把怀孕的莺儿带走,并不是喜欢她,纯粹是为了给夫人你解忧。 水昶一开始威胁的话,其实都是气话。 现在夫人您难道还看不清楚,水昶心里最爱的,始终都只有夫人你一个啊~ 如果夫人不相信,我愿意把所有财物和夫人的贴身衣物都归还,也绝不对外面提与夫人的私情。 也不带杜莺儿走了,杜家的事,只叫杜友和一个人去烦恼吧。我单水昶从此离开兖州府,孤独终老,再不回来。” 杜李氏本也不想再相信那个男人,但是经不住他一阵温存的折腾,又加上对杜莺儿怀孕后果的惧怕,便半推半就的哭着答应了单水昶。 不仅全力帮助单水昶把杜莺儿送走,更在离别前被单水昶又骗走大笔的私房钱。 听到这里,温小筠脸色冰冷一片。 第93章 荒谬的欲望(二更) 说到这个份上,杜李氏才算交代了实话。 虽然杜李氏的放荡与自私叫人唾弃,琴师单水昶的渣男属性,更是叫人火冒三丈。 那句话果然说的不错,不要听一个男人说了什么,要看那个男人做了什么。 纵使单水昶嘴里说出花儿来,他还是脚踏两条船,吃杜李氏的,拿杜李氏的。 最后还让杜李氏心甘情愿的花更大的价钱,让他把继女带走。 在旁观者看来,真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可笑。 温小筠停了笔,抬头注视着杜李氏,冷冷问道:“单水昶计划带杜莺儿去哪里,你知道吗?” “单郎他,”杜李氏抬起满是憔悴的脸,“他只说要带莺儿去南边,别的也没多说。” “那他平常住在哪里,你可知道?” “他的家离杜家不远,就在三条街后的山菖坊。” 温小筠侧眸望了鄞诺一眼,给他递了个眼色,鄞诺默契的点点头。 他明白,温小筠这是叫他第一时间派出人马,全力追查单水昶。 那边杜李氏还在回答温小筠连珠炮似的问题,这边鄞诺扶着腰间佩刀悄然退出屋子。 温小筠将视线转回到杜李氏身上,冷冷一笑,“其实你知道单水昶会把杜莺儿带到何地,又会如何处置她。” 杜李氏目光一怔,“官,官爷您这话是何意啊?” 温小筠重重一拍桌案,愤而起身,怒指这所以后面,为了推脱罪名,你不惜指派杜久杀掉贾八,还在极短的时间内,伪造出作案现场。就是因为你嫉恨杜莺儿抢了你的情夫。 分别前,你给单水昶那么多钱货,根本不是被他说得心软了,根本就是你欲买通他,要他半路做掉杜莺儿!” “冤枉呐!大人,民妇冤枉呐!”杜李氏听到这番指控,拼命的挣扎着要奔到前面,奈何两个捕快把她死死按在原地,她只能拼命的扒着桌面,不住的向温小筠哀嚎,“大人,民妇说的都是真话,您不是说但凡有半句假话,罪责都是民妇的吗?民妇可是半句谎话都不敢说啊。” 温小筠丝毫不为所动,“既然没有加害杜莺儿的想法,怎么又想着要杜久去谋害贾八?” 杜李氏目光一霎,嘴角微微抽搐,低下头怯懦的说道,“是,是有一次民妇与单水昶吵架的事,被贾八撞见。民妇觉得贾八他一定看出我们的秘密。一直对他心有芥蒂。 后来我就跟我家老爷说是贾八向着莺儿,帮衬这跟莺儿一起跑了。 其实是我找了个借口,给了他些钱,叫他带着他家老娘回老家。 可是万万没想到,莺儿这一走,竟然就出了凶案。 民妇虽然对杜莺儿没有那么喜欢,可毕竟是老爷的女儿。再者说,之前她都是被王府看上的人,就是借民妇一万个胆子,民妇也不敢在这个关口对她下手啊。 后来杜久因为跟贾八有私仇,就上民妇这边来告状。 民妇正害怕着呢,因为是单水昶带走莺儿的。 民妇怕万一事情暴露,连带我们的私情都被宣扬出来,民妇本没有杀人,更没想过要杀人,到时却要受单水昶的牵连,白口莫辩。一时被鬼迷了心窍,才叫杜久去把这事落实到贾八头上。” 执笔刷刷记录着温小筠掀了下眼皮,瞥了杜李氏一眼,“这可是杀人的勾当,那杜久也敢听你的话?” 杜李氏直了脊背急急辩解,“杜久和贾八有十多年的仇怨。别说刚好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逼死贾八。就是没什么机会,他也一直在诅咒着贾八要么死于非命,要么被下大狱。 官差爷爷,您可千万别听他的一面之词,听他说什么都是民妇指使的鬼话啊。 民妇虽然授意杜久把事情落到贾八的头上,怎么布置现场,怎么逼死老八,民妇可是一点没有参与啊。” 温小筠笑容越发冰冷,“你是没有参加,却打探出杜莺儿的死状与弃尸情况,详细的描绘给杜久。” 杜李氏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脸,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温小筠站起身,合上书册,一脸漠然的说道:“有劳捕快大哥,把杜李氏先下到牢中,好生看管。” “温刑房客气。”两个捕快揖手向温小筠回了个礼。一人一边的拉着杜李氏的手臂,就将她带出了审讯室。 “真真是龌龊至极,臭不可闻!”王知府抬手一打门帘,从里间隔断走出来,望着被捕快关上的们,一脸的愤恨嫌弃,“虽然是继室,这杜李氏与杜莺儿依旧是母女关系。 母女共侍一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脏污烂臭,难以想象。” 鄞乾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跟着王知府走到主审管座位前,转身就要坐到副审官位。 王知府一看,一把拉住鄞乾化的手,温和笑道:“鄞大人,破案审案之事,本就该是您主位。若不此案差点引起一场火灾,本官断不会干扰鄞大人查案的。” 鄞乾化站直身子,微微颔首,“王大人过谦了。” “哪里是过谦,”王知府不容分说地把鄞乾化推到主位上,“之前是在民宅紧急查案,本官坐在主位尚可。现在却是已经到了刑狱司,术业有专攻,自然是鄞大人主位。” 鄞乾化点点头,半点废话没有,抬步走向主位。 王知府也在副审官的位置上坐下。 “温刑房,”鄞乾化端直身子,望着温小筠正色问道,“对于杜李氏的供词,你有何看法?” 温小筠恭敬行礼,“回大人的话,属下认为杜李氏的供词中,九成可信,尚有一成可疑。” ------题外话------ 周日份更新完毕吖,只等明天中午爆更~ 第94章 他是人比花娇的小捕头吖(一更) 王知府眉头一皱,“杜李氏真是个无耻泼妇,都到了这般田地,竟敢还有隐瞒!” “知府大人,”温小筠抬起头,“属下认为至此为止,杜李氏所说,应是她知道的全部事情。站在她的位置上看,应该没有说谎。” 鄞乾化眉梢微动,“你是说,那个琴师单水昶骗了杜李氏?” 王知府眼皮惊了一跳,“鄞大人何出此言?” 温小筠继续解释,“因为验尸时,仵作婆婆已然确认杜莺儿是被人强行**。此事之前,她还是完璧之身,又何谈怀有身孕。” 鄞乾化满意的点点头,“正是如此。” 王知府难以置信的问道:“单水昶没有染指过杜莺儿,又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她带走?难不成真的是与杜莺儿两情相悦,不忍她嫁给老王爷?” 鄞乾化又将目光转向温小筠,温小筠立刻接过话茬,“在临行之前,单水昶还不忘与杜李氏做苟且之事。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非常明确,利用一副好皮囊骗财骗色。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杜莺儿有真情? 更何况现在基本能断定,斗笠男带杜莺儿出去的行为直接导致她惨死荒宅的 由此可见单水昶带走杜莺儿绝对另有图谋。” 说到这里,温小筠的眉不觉微微蹙了起来。 王知府注意到温小筠的担心,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温刑房可有还有担忧?” 温小筠看了鄞乾化一眼,低头回答,“单水昶必然会在第一时间逃跑。属下是怕鄞捕头此刻才得了消息,不能及时将单水昶抓捕归案。” “这点无需担心,”鄞乾化严肃的表情微微融化出一点笑容,“鄞诺当任捕快这些时日,并无什么建树,也就捉贼拿逃犯这一点有些丁点成绩。” 王知府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鄞大人你呀,还真是个半点夸张都不肯给人的小气鬼。 这两年,咱们兖州府一直也没发生过什么大案凶案。唯一有些叫人头痛的也就是些小贼盗匪,可是鄞捕头一上任,那些盗贼小贼们只要一出手,出手必被抓。 咱们的鄞捕头啊,可绝对称得上是百发百中,从无虚弦。 这样精干出色的捕头,可是本官为官多年中仅见的一例。可是搁在鄞大人您的嘴里,就成了几乎拿不出手的一丁点成绩。 本官和你说,就是鄞捕头应了这说法,本官都不应你鄞推官呐!鄞捕头可是本官治下一个成绩。本官可不容你亏待咱们兖州的功臣能吏。” 听到这里,温小筠略略有些意外。 在她之前的印象里,鄞诺应该是个一心要出去闯天下,应付差事,心比天高,人比花娇的小捕头。 怎么想,都该是那种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梦想完不成,现实也没混好的一类人。 却没想到,他除了会做梦,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干家。 鄞乾化又望向温小筠,“对了温刑房,你与鄞捕头前去访查荒宅主人,可有收获?” 温小筠这才收回神思,赶紧把自己与鄞诺在江家的所见所闻全部描述了一遍。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能把江家与杜莺儿案联系起来,但是根据江狄对属下的女子装束的反应,与独特的刀法,可以推断出,江家有摆脱不掉的重大嫌疑。 所以鄞捕头就借着江狄袭击公差,意图对属下行不轨之事的由头,把江家紧急围了起来。” 王知府兴奋的一拍大腿,“做的好!如果真是江家对杜莺儿下的毒手,那么其中居中联系的必然就是琴师单水昶。” 鄞乾化赞同的说,“如果单水昶真的与杜莺儿有私情还好说,若是果然没有私情,那么他拐带杜莺儿就是别有用意。 现在只等鄞捕头将单水昶捉拿归案,一切案情就都明朗了。” 王知府重重的吐了口气,端正的坐姿也松散下来,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经过这几天的鏖战,案子终于有些眉目了。”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望向温小筠笑吟吟的说,“温刑房果然不愧是鄞大人的关门弟子。自鄞捕头之后,我兖州府衙又得一能臣干吏,真是天大的好事。 温刑房呐,若然不是这几日案情紧急,人命关天,本官一定好好为你摆桌酒席,为你接风,给你庆功!” 温小筠也想跟着松一口气。 毕竟这几天她几乎成了连轴转的陀螺,实在是太累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狄那张狰狞而可怕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忽然有一种可怕的预感。 事情怕是绝不简单。 “大人,杜家还有钱流案没有破,”温小筠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出声提醒,“如果杜莺儿分尸案与钱流案有联系,怕是还好查些。可若是两个案子没有任何联系,钱流案那边的工程量,怕是要数倍于杜莺儿分尸案。” 王知府刚刚弯出来的一点笑容,又僵在嘴角。 ------题外话------ 今日爆更一万字正式开始,跪求可爱们订阅支持~ 菌菌在这里跪谢可爱们吖! 最爱泥萌n(*≧▽≦*)n 第95章 鄞诺给她递小纸条啦(二更) 王知府抬手摩挲着下巴,表情凝重的说,“是呀,这边人命官司一忙活起来,一时间竟把钱流案搁置下了。杜家案中最大的考验,分明是那钱流案。” 说着他求助般的望向鄞乾化,“鄞大人,依您看,这两个案子之间到底有无联系?” 鄞乾化再度望向温小筠,目光灼灼,“温刑房,此事你怎么看?” 温小筠略作沉吟,皱眉思量着回答,“虽然说这世间诸般巧合,但是全部都是巧合赶在一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 所以属下以为,两个案子恰好发生在一互相混淆的背后,很可能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王知府重重的叹了口气,仰靠着座椅,一脸疲惫,“温刑房言之有理,只是咱们当差的也都是些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没有那三头六臂,钢筋铁骨的神仙本领。” 说着他欠了欠身,坐直了些挑眉看向温小筠,“温刑房,今日查案已有重大发现,只等鄞捕头拿贼归来。趁着这个间隙,你也赶紧回吏舍休息吧。养足精神,才好接着打仗。” 温小筠抿了抿唇,很明显,是王知府自己想要休息了。 她也不好接口,询问般的望向鄞乾化。 “王大人所言甚是,是该好好休息下,”鄞乾化跟着点点头,“只是还有一事,下官要请示王大人。因着案情复杂紧急,所以鄞捕头这阵子请求与温刑房暂且旧近住在荒宅周围。等到案子了结利落了,再回吏舍居住。” “如此甚好,”王知府像是想走了,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朝着温小筠摆了摆手,“只是这段时间委屈温刑房与鄞捕头了。” 温小筠单膝跪地行礼,“分内之事,大人抬爱。” 王知府又看了一眼鄞乾化,“鄞大人,咱们也先走吧。” 鄞乾化恭敬的行了个礼,“今夜下官与徐仵作再仔细验验杜莺儿和贾八的尸身。王大人先请。” “好,那就有劳鄞大人了。”说完王知府转身先行离去。 鄞乾化也要跟着出去,经过温小筠时,略略停步,“温刑房,你身上还带着伤,又与江狄一番打斗。今夜须得好生休养,别让伤势恶化了才好。” “多谢大人,属下会照顾好自己的。” 鄞乾化抬手拍了拍的她的肩,也抬步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温小筠一个人了,她才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也酸软成了一摊烂泥。 就在她想扶着桌子坐一会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温小筠急急抬头,却见一个带刀捕快正打开门帘子,走进屋来。 那捕快生得高高大大,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却一点也不凶,反而有点憨憨的傻气。 “温刑房,俺家鄞头给您留了个纸条。”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温小筠。 温小筠疑惑伸手。 难道关于案情,鄞诺还要交代给她一些嘱咐。 “有劳捕快大哥了。”温小筠一面展开纸条一面微笑着谢过那个捕快。 那捕快羞赧的挠了挠头发,“温刑房客气啦,俺叫史茳湖。他们都叫俺大胡子,您也叫俺大胡子就行。” 温小筠抬眼笑了笑,”史大哥也没有胡子啊,怎么会叫大胡子?” 史茳湖嘿嘿笑了两声,“俺以前是绿林上拦道的,不过没入什么山寨啥的。就纯粹是饥荒断粮实在没招了。没想到第一拦道,就撞上了鄞头。被他狠狠打了一顿。 不过他没对俺下杀手,还笑话俺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去拦道? 后来俺哭着就把实情告诉他了,没想到他不仅没抓俺报官,还给了俺些干粮。俺当时看着他穿着官服,就想着肯定是为了不起的大人物,就赖上了鄞头,非要跟着他混。 俺们鄞头一看,也就心软下来。说只要俺能收住心性,按照他的约法三章去做事,就带俺回城。 这不,一跟就是大半年。现在俺把老娘都接进城里来享福了。 就是因为到底做过胡子山匪,猫耳朵那个小飞贼子儿就一直叫俺大胡子。一来二去的,衙门里的兄弟们也都这么叫俺了。”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声,“好,那以后我也叫你胡子哥。” 前世的温小筠虽然是个宅女,却也划过闯荡社会的漫画作品。 她深知进入社会与人有分寸的打成一片的不二法门。 对于文人气质不是特别浓的圈子,张口就叫哥,闭口就叫小姐姐,就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方法。 大胡子被这么一叫,脸红的更厉害了,“俺年龄是比温刑房大些,那这个便宜,俺大胡子就占了。嘿嘿。” 说完他扶着腰间佩刀转而就向门口走去,“鄞头吩咐了俺帮您预备了一匹马。说是一会儿您会用到。那俺先去帮您牵马了。” 温小筠睁了睁眼睛。 连马都给她准备好了,难道真是查案需要她紧急跟上? 这样想着,她赶紧打开纸条,却见上面飞龙走凤的写了几行字。 第96章 鄞诺真是个善良的蓝孩子(三更) 只见上面写着:“你我即为公门中人,破案查案就是天职本命。可是若把私人感情带入案子中,就容易偏颇。 所以,破案时要竭尽全力,休沐时,也要彻底放松。 不然一桩案子尚能支应,十桩百桩的下来,案子没破,自己就先疯了。” 看到这里,温小筠简直要感动地热泪盈眶了。 原来是她对鄞诺偏见太深。 他到底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蓝孩子。 他是看自己陷在了对杜莺儿的痛惜之情中,有些难以自拔,特别写信来安慰自己,鼓励自己的。 这些话,他写在纸条上,一定是因为当面说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温小筠就果断的决定原谅他卷跑了自己全部银子的事情啦!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以后好好共事,好好愉快的生活,才是双面共赢的大欢喜结局吖。 温小筠怀揣着满满的幸福感继续看下去: “再说,咱们居住荒宅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无论是为了身体康健,还是居住舒适度,先回家的你,都应该主动自觉的把屋子院子清扫干净。 这样不仅有利于你从凶案的忧郁情绪中解脱出来,更利于解除本捕头奔波劳碌之苦。 当然由于你我休息的时间十分有限,你的动作一定要快一些,不然今晚,你只能继续饿肚子,住灰土潮气屋子。 又当然,这些窘迫我是不怕的,我只是单纯的为你着想。为君勉励。” 看完所有的温小筠:··· 外面的大胡子顺利的牵来马匹,高高兴兴的走进屋子,要来通知温刑房。 可是他一进屋,就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刚才还斯斯文文,爱笑亲切的温刑房,此时却像发疯了一样的把手中字条撕成了粉粉碎。 漫天飞舞的都是雪白的纸片。 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之后,温刑房像是还不过瘾,咬牙切齿的抬起脚,狠狠踩碾这那些无辜的纸片。 “温,温刑房?”大胡子都给看傻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再选现在进屋。 听到大胡子的声音,温小筠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已经进了人。 她僵直的停住了脚上动作,机械的转动脖子,看到了大胡子一脸懵逼的呆滞表情。 “呃,”她淡定自若的抬手掩唇轻咳了一下,“咳咳,胡子哥,马匹牵来了?” 她微微笑着,仿佛刚才在屋子里疯狂发泄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不过这也不是她温小筠脸皮厚。 而是她深谙一个对付尴尬的基本原则。 那就是——只要你完全忘记最尴尬的时刻,厚脸皮权当它不存在,那就真的没有尴尬了。 果然,她这一招不仅在现代社会管用,在这个极度写实的架空古代社会也一样好使。 经温小筠这样一岔开话题,大胡子真的就把刚才的情景神奇的忘掉了。 他用力的点点头,“没错,俺已经帮温刑房牵进院子了。俺家鄞头说您一会一定会赶时间,一定要给您挑最快的马。还说您会需要一些洒扫收拾的用具。 俺和兄弟们也都给您凑齐了。正巧今天俺们兄弟们今天换班休息,您看看还缺什么不?要是还缺什么,俺们兄弟就回家再给您找一些。” 听到这里,温小筠终于没有抗住打击,有气无力的垂下了丧气的头。 毕竟她回荒宅里住是确定的。 鄞诺又出去追拿嫌犯了。 她几天没有休息好,鄞诺其实更加没有休息好。 而且为了救自己,帮着自己好好查案,他的后背的伤,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恶化。 想人想事还是要往好的一面去想。 哎~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跟着大胡子向外面走去。 毕竟那宅子她是要亲自住的。 而且看这个架势,怕是还要住很久。 不赶紧收拾出来,最终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可是等到她走到马前,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那匹马的确是匹骏马,就是背上驮着的小山一般的工具包袱,十分吓人。 啊啊啊啊o(≧口≦)o~ 她现在只想neng死鄞诺那个欠揍的货! 她现在只想要往死了盘他!削他!neng死他! 看着温小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大胡子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的出声问道:“温,温刑房,您还好吧?” 温小筠咬牙切齿的狠狠吐出几个字,“好,我很好~” 不想这么一说话,她脑子突然灵光一现。 大胡子看着眼冒凶光的温小筠,顿时更害怕了,“温,温刑房,您又想到什么了?” 温小筠缓缓转过头,“胡子哥,你有没有听过海螺姑娘的故事?” 大胡子懵比的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海螺,海螺姑娘?那是什么东西——哦,是什么人?” 温小筠眯眯着两只笑眼,笑得越发不怀好意,“是一个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小筠我现在想拜托胡子哥能帮我寻来一只海螺来,我要从里面找个姑娘出来。” “啥?”大胡子的脑袋瓜已经彻底停摆了。 第97章 鄞头越来越和温刑房有夫妻相(四更) 与此同时,在杜氏钱庄三条街外的山菖坊,鄞诺正看着满屋子零落堆叠的杂物,皱起了眉。 这里正是单水昶的住所。 鄞诺带人闯进来时,里面已是空无一人。急急奔进主屋后,呈现在他们面前就是各种丢弃杂乱的衣物,家具摆设。 显然单水昶在离开前,对这里进行了最后的破坏。 “鄞头!”从门外急急跑进来一个捕快,“我们找到了房东了,房东说单水昶只在这里付了三个月的房租。 房东还说他也不太了解单水昶,除了知道他是个琴师,感觉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其他一概都不知道。” 这时又跑进来另一个气喘吁吁的捕快,“鄞头,按照您的吩咐,我把左邻右舍都问遍了。单水昶从来不跟人交往,他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又去了哪里。” 鄞诺挥了挥手,示意其他捕快快速检查屋中遗留物品。 一个捕快担心的上前,“鄞头,单水昶那家伙都跑了那么久了,咱们还在这里找线索,会不会耽误事?不然您在这里查着,俺带着几个兄弟赶紧去四处城门堵人截人。 “案发到现在,单水昶怕是早就出了兖州城了。现在再撒网,只会白白浪费人力。”鄞诺皱眉走到窗边一条长形桌案前,用手指捻了捻桌上灰迹,“只租了三个月的宅子,琴师的琴也不见。显示对于现在的逃跑是早有预谋。” 捕快挠了挠头,“出逃没有路引肯定会被别地官府抓住。他要是早有准备,肯定会办官家路引,不然俺再回衙门查一下单水昶的路引记录。” 鄞诺冷哼了一声,“你查不到的。” 那捕快满脸疑惑,“为啥嘞?” “单水昶明显是看到山菖坊后,随口起的假名。单水昶在衙门登记的路引,必然不是真名。” 捕快脸色登时一变,“可是伪造路引在咱们凤鸣朝可是重罪,一旦查实,就是死罪,谁敢替他造假?” 就在这时,鄞诺目光一闪,忽然注意到墙角桌腿下,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他弯腰拾起,才发现那是一颗莹白玉润的珍珠。 “鄞头,这是什么?”捕快好奇的伸长脖子。 鄞诺眉梢一跳,立刻问向其他正在埋头翻查证物线索的捕快,“有谁找了针线?” 捕快们都是一愣,随即有一个捕快返身回到刚才的地方一阵扒棱。 “鄞头,这里有针线!”说着,他便拿着一个线股跑到了鄞诺近前。 旁边捕快看着那线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哎?这针线不像是缝衣服的啊,细很多,也结实很多,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 “这是串珍珠项链的绳子。”鄞诺嘴角勾一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珍珠项链?”捕快们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鄞诺把那绳子和单颗珍珠装进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扶着腰间佩刀就向门口走去,“前几天负责驿站文书的小李子给母亲做寿,请咱们兄弟去,他老母亲脖子上不就带着一条珍珠项链吗?” 近前捕快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可不是,当时俺们还说小李子是真孝顺,竟然舍得花钱给老太太买珍珠项链。要搁咱们,撑死了也就是给打个银首饰,金耳环啥的。” 鄞诺目光越发坚定,在咱们凤鸣朝,出行必要路引。可是还有一样东西,比路引更加有用,那就是驿站的官员家眷文书。” 紧步跟着鄞诺的捕快忍不住对旁边兄弟嘀咕了句,“俺咋觉得鄞头好像有点变了?” “咋变了?” “说话行为变得有点像那个新来的温刑房了——哎呦!” 那捕快一句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就中了一记重重的“爆栗子”,疼得他眼泪都崩飞出来了。 鄞诺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多嘴!我哪里像那个连刀都举不起来的酸秀才了?你家鄞头从来就是这么厉害、聪明、眼光毒!” 一干捕快全部都违背良心的陪着笑,“是是,咱们鄞头比那什么温刑房聪明多了,呵呵。” 鄞诺没好气的甩给他们一个白眼,快步出了院门,就朝着小李子的兖州驿站疾驰奔去。 到了驿站,听到捕快们问什么琴师,单水昶的,小李子是一脸懵逼,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直到鄞诺把那颗珍珠连并着针线股一起扔到他面前,小李子才支支吾吾的承认受人托了关系,给一名叫做鸠琅的人办了去往京城方向的沿途驿站接待文书。一路上都可以免费入住官方驿站。 一名捕快立时狠狠啐了一口,“直娘贼,披着官员家眷的身份,大摇大摆的住驿站,不仅没人怀疑,还能一路好吃好喝的。要不是俺们鄞头在这里,谁能想得到去驿站抓人?” 鄞诺的表情却阴沉了下来,目光也跟着冰寒一片,“这小子如此上道,现在这个时节还敢去京城,怕是背后还有其他大影子呐。” ------题外话------ 云南十号:小注脚时间到哦! 路引制度与驿站官员亲眷免费入住的现象,在我国历史上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哦。 明朝末年,就是由于太多贪官大肆占驿站的便宜,激怒了崇祯皇帝。 所以下令取消全国繁多的驿站。其中一个驿站小吏因此失业,掉了饭碗,又赶上西北大旱,为了生计只能揭竿而起。 他就是后来著名的闯王李自成哦o(∩_∩)o 第98章 手眼通天的白衣男子(五更) 旁边小李子却对什么单水昶,什么鸠琅半点兴趣都没有。 他哭丧着脸,半跪在地上哭着拽着鄞诺的袖子,“鄞捕头,小李子也是一时财迷了心窍,花钱给亲戚仆人买驿站贴的官老爷们实在太多了,小李子真不知道这个是逃犯呐~还望鄞头网开一面,不要将小李子告官呐,小李子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等着赡养呢~” 鄞诺附身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你就祈祷我们把逃犯抓回来吧,现在赶紧去衙门自首,把谁人引荐的逃犯,又是挂在哪位官员身上的事,如实登记。” 说完鄞诺直起身扶着腰间佩刀匆匆而去。 “鄞头,那个酒狼啥的,现在要是没在驿站怎么办?没准他不敢停留,直接去了更远的驿站?”捕快兄弟担心的问。 鄞诺嗤然一声冷笑,“你们觉得他厉害,他自己怕是更觉得自己厉害。他已经从咱们兖州府逃脱过一次,这次处处都更自信,更老练。十之八成,就在城外驿站,得意的品着美酒,暗骂咱们是酒囊饭袋呢。” 那捕快一怔,他家鄞头以前抓贼破案,从来懒得跟他们解释的这么细。 现在不仅解释了,还解释的头头是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绝对是受了温刑房的影响了。 果然,在把驿站包围后,他们真的从驿站的客房揪出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小白脸。 驿站仆人指认,这个小白脸就是拿着鸠琅通行文书的人。 看着天兵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兖州捕快,单水昶脸色立时惨白一片。 他扔了手中酒杯,转身就想跑,却被鄞诺一脚踩在地上。 期间单水昶也拼命挣扎,甚至还大骂官府欺压良善。气得一个捕快上前就是一刀把! 不想却将单水昶给打晕了。 鄞诺拍拍双手上的浮土,冷眼瞥了趴在地上的白面秀才,高声喝道:“捆起来将押回衙门,这家伙该是在道上混的,一定要捆结实点,防备他耍诈逃脱。” “是!” 由于鄞诺的谨慎,一路上再无波澜。 回到府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鄞诺叫手下兄弟们把鸠琅扔进牢房,转身就朝着司狱司走去。 进了卷宗房,他一眼就看到埋头进一堆书卷中,奋笔疾书的父亲。 简单交接了单水昶的事情后,鄞乾化又回到了书案前,仔细登记。 他头也不抬的说,“诺儿,你也劳累一天了。这边有我,你先回去休息吧。等到单水昶清醒过来,怎么也要明日了。明日再提审他也不晚。” 鄞诺上前两步,“对了父亲,江家那边该如何处置?江狄连并着他家仆人的功夫都不低,我担心猫耳朵那几个人支应不过来。” 鄞乾化执笔书写着,头也不抬的说,“袭击官差是重罪,我已请示了知府大人,派出了足够的人手,今夜就会把江狄捉拿归案,明早点卯第一件事就是分别提审单水昶与江狄。” “对了父亲,儿子与温竹筠回来时,中了江狄的套子。其中还遇到了一波功夫高强的神秘人。” 鄞乾化毛笔一顿,抬头问道,“什么样的神秘人?” “不像是江狄的手下,可是却拦着儿子回去救温竹筠。后来温竹筠说他那边也遇到了一个神秘白衣人。还出手救了他。” 鄞乾化望着桌前曳曳晃动着的昏黄烛火,思量着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儿子觉得,温竹筠对儿子撒了谎。”鄞诺阴沉下脸来,“那些黑衣蒙面人并不想真的跟我交手,更像是在拖住我。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拖住我?为了杀温竹筠?温竹筠那货手无缚鸡之力,杀他一箭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而且儿子急急奔回之时,隐约看到温竹筠像是在和什么人在说话。动作神态间,没有半点防备。就像那人是他的旧相识,还很得他的好感信任。” “我看也是如此,”鄞乾化思量着说道,“不过筠儿办事历来稳妥有主张。他既然不愿告诉你,就应该不会影响案情。” “那父亲脸上又为何有担忧之色?”鄞诺不太喜欢父亲对温竹筠这种绝对信任的态度。 鄞乾化这才回过神来,“为父只是在想,那白衣人很可能与帮着筠儿摆脱追缉令的神秘人物有关联。” 鄞诺惊讶的睁了睁眼睛,“那岂不是要有手眼通天的能耐?” 鄞乾化低下头,继续书写案情分析,“筠儿没说,暂且就先放下这事。等到明天单水昶审完了,你再去探探他的口风。” “是,父亲,”鄞诺恭敬的点了下头,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事一般,右手紧紧握住佩刀,“父亲,孩儿总觉得江狄这个人不好对付。以免生变,儿子还是亲自跑一趟。” 鄞乾化抬头冷冷瞥了鄞诺一眼,“事必躬亲,是好事。可有时也是蠢事。在这里你就已经连轴转着不休息,后面钱流案,怕更是个无底洞。到时候你还拿什么拼?如此不分主次,不分缓急,日后真若当了将军,也是个平白浪费人命的莽将军!” 第99章 头,您是心疼温刑房了?(六更) 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平常碰到父亲这般苛责,他早就顶嘴回去了。 可是现在他一时竟顶不起来。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躬身行了礼,“儿子知道,父亲您也不要太劳累了。” 鄞乾化仍旧埋头进厚厚的卷宗之中,再也不理会他。 鄞诺嘴角动了动,终是转身走出了卷宗室。 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一抬头就见幽邃的夜空中,繁星璀璨,忽闪忽闪地像是在对他说话。 偶然掠过一阵凉风,叫他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很多。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后背上的伤也在隐隐作痛。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后背上的伤,他就情不自主的想起温竹筠给他上药的情景。 不得不说,温竹筠的技术十分娴熟,背部大面积的擦伤,在他涂了药粉的凉凉手指下,不仅没有多疼,甚至还有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一想到那种诱人的舒适感,鄞诺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惊恐的用力摇了摇头。 他究竟在想什么?! 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诡异的想法? 就在鄞诺片刻失神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匆匆奔进刑狱司大院。 鄞诺皱了皱眉,看清那人后随即叫出了声,“猫耳朵。” 来人怔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走进灯光范围中。 正是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猫耳朵。 “鄞头,他们说您抓人回来了,俺就猜着您在这里。” 鄞诺目光一寒,“怎么?抓捕江狄发生意外?” “没有没有,”猫耳朵连忙摆手,急急解释,“大胡子带的人手很足,带的又都是咱们快班功夫最好的,不会有啥事。而且那个江狄虽然一直喊冤,却跟个小鸡子儿似的,老实着呢。估计后半夜,他们就能把人带回来了。” “如此就好。”说着鄞诺迈步就向马房走去。 猫耳朵忙不迭跟上,“那鄞头,俺能回家了吗?打熬这几天,连顿饱饭都没吃上,猫耳朵都有点想家里丑婆娘了,嘿嘿。” 鄞诺白了猫耳朵一眼,刚想骂他两句,忽然想起来,这两日猫耳朵来回的报信跑腿,也的确是辛苦了些。 又想起屋子里的老父亲对他那个“莽将军”的断语,心下也就跟着软了些。 “行,你先回家吧。” 猫耳朵一听鄞诺的口风,就有些着急了,“怎么话茬儿?鄞头,您这是还要去江家?” 早有捕快为鄞诺牵了马来,鄞诺接过缰绳,牵着马就走出了府衙大门,“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猫耳朵一把抢过他手中缰绳,“鄞头,猫耳朵没得着啥空休息,您就更是了啊!白天猫耳朵就想提醒您,您后背的血都渗出来了,万一化脓打水儿,那可是要命的活儿计。再者说大胡子都说了,鄞推官吩咐他们去独立办差,您这会不回家好好治伤,大老远还去受那份罪干嘛啊!” 见猫耳朵追着他到了门口外,鄞诺也只得停下了脚步,“我见识过江狄的身手,他轻功极佳。更看过他剁野兽,其中刀法,力量都是难得一见的个中高手。他如果真是杀害杜莺儿的凶手,断不会轻易束手就擒。万一从大胡子手里挣脱了,大胡子这身官皮,还能保得住吗?” 猫耳朵一愣,“我滴个乖乖老天爷,没看出来那江狄还有那本事啊。”他随即转头朝衙门里喊了一声,叫人拉出自己的马,又对鄞诺说道,“那俺猫耳朵也跟您一起回去。不过鄞头您得答应俺一件事,中途在俺家停一下,俺家还有皇甫女侠给的上好的伤药。无论怎么说,您都得处理好伤口再去。” 鄞诺目光微霎,顿了会才说,“从瘟疫庄去江家的路更近,我身上也还有药,就去那边上药吧。” 猫耳朵翻身上了马,“只是温刑房应该休息了吧?咱们回去不打扰他吗?” 鄞诺也上了马,眉头却皱了起来,“我给他布置了任务,叫他收拾荒宅,现在应该收拾不完。” 猫耳朵听出自家鄞头语气的异样,笑嘻嘻的驱马凑上前,“鄞头,俺怎么听出您有点后悔的意思了?也对,人家温刑房那样文质彬彬,娇气十足的一个贵家公子,被您这样往死了使唤,也的确是惨了点。” “他弱就该多锻炼,”鄞诺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就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能干什么活?这会估计也就刚把屋子的地扫了,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呢。我这纯粹是替这个混账的世道,提前锻炼锻炼他。” 说完鄞诺气呼呼的翻身上了马。 猫耳朵十足皮痒痒了的模样又凑向前,“鄞头,俺看人家温刑房实在是聪明的很,万一人家干活也很厉害呢?您再说这话不就是打脸了吗?” “他要是干的好,我这脸还就送你随便打了!”鄞诺皱眉抬手就要去扇猫耳朵。 “鄞诺!”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在后面响起,惊得鄞诺的手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第100章 他一定不是亲生的(一更) 鄞诺不觉打了个寒颤,不用回头,只从那标志性的声音里,他就能听出,来人正是他家老娘。 “母亲?”他立刻回头,露出一个向日葵般无比灿烂的笑容,“您是不是担心父亲啊,父亲今夜要在衙门通宵,就在刑狱司,您直接进去就行。” 旁边猫耳朵听到皇甫涟漪的声音,老早就翻身下了马,上前迎接。 说话间,就从远处黑暗的街道走出三个骑马客。 为首的是个红衣少妇,穿着一身利落的骑马装,益发衬得她的身姿玉立飒然。 她两条漂亮的柳眉微微蹙着,怒视鄞诺蕴着一股腾腾的怒气。 来人果然是鄞家主母,皇甫涟漪。 身后还跟着两个背着包袱的仆人,一行三人气势汹汹的朝鄞诺和猫耳朵奔来。 还没走到近前,皇甫涟漪就忍不住的呵斥起来, “小筠身子还没养好,你就把他扔进鬼宅里,听你兄弟们说里面全是霉土,还刚下过雨,又潮又臭。小筠他是最讲究干净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以前衣服被水打湿一点,整套衣服都要换。你趁人家现在落难,就这样欺负人家,不过分吗?” 皇甫涟漪连珠炮似的质问把鄞诺的头直接逼成了两个大。 “母亲,莫动气,”鄞诺忙不迭的翻身下马,走到母亲近前,扶住她的手臂认错求饶,“儿子错了,儿子错了还不行吗?大夫不是都说了,您的身子现在最不能的就是着急生气。您消消气先。有什么错处,儿子这就改还不行吗?” 皇甫涟漪甩给了鄞诺一记白眼,狠狠甩开他的手,转身抓住缰绳,一个利落翻身就下了马,“等你改?你这头小犟驴是什么脾气,老娘还不知道?休得拿甜言蜜语来诳你老娘。” 鄞诺好脾气的上前,帮着母亲整理鞍辔,挤出一个被迫营业的虚假微笑,“娘亲,您也是误会孩儿了。您想呀,温竹筠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要长期跟死囚尸体打交道的大男人,却比女儿家家的都爱干净。 这是什么? 这是病! 是病就得治! 儿子为了帮表弟治病,那绝对是用心良苦,用意深远。” “少给老娘扯犊子!”皇甫涟漪一鞭子打开鄞诺的手,“要不是你爹说只能住在那,我肯定单给筠儿租个院子了。你要是真想改,这就跟我去给筠儿好好收拾收拾。” 猫耳朵谄媚的冲上前,演技浮夸的为自家鄞头打着圆场,“皇甫女侠,您说的太对了。您一定要带着俺们鄞头回去,要知道他后背受了伤,正需要上药呢。您去了不仅能帮着温刑房收拾,还能叫俺们鄞头乖乖包扎。” 听到儿子受伤,皇甫涟漪立刻变了脸色,扳着鄞诺的肩膀就要瞧,“伤哪了?怎么伤的?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没事的,娘亲,儿子没事的。温竹筠都替儿子包扎过了。就是下去去抓嫌犯,一时忘了伤,又崩开了些。” 皇甫涟漪略略顿了一下,随后又翻身上了马,“也对,温家处理伤口的手法,向来是一绝。筠儿帮你包扎,娘亲是放心的。” 说着皇甫涟漪又上了马,“那咱们赶紧走吧,娘亲帮着你们把屋子收拾收拾,还给你们带了吃的。好好休息下。” 鄞诺干笑着点点头,“都听母亲的。” 他一转头又看到猫耳朵也上了马,明显要跟着他一起走,顿时沉下脸,“猫耳朵,你回家好好歇着。” 猫耳朵不甘心的说,“可是您不是还要去江家帮着押送嫌犯吗?江狄都能把您伤的这么重,猫耳朵还是跟着您去,好歹是个帮手。” 马上的皇甫涟漪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猫耳朵,你家鄞头叫你回家就回家,有老娘在,我看谁敢再动我儿子一根汗毛!” 猫耳朵一想,皇甫涟漪的功夫不说当世无双,也是绝对一流了。更何况跟在她后面的两个仆人都是皇甫家数得上名号的剑客。 有他们在,自己的确显得多余了些。 “好嘞!”猫耳朵痛快的应了一声,“那就辛苦皇甫女侠啦,俺猫耳朵可就回家陪媳妇了,嘿嘿。”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腹,撒欢般的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奔去。 “出息!”鄞诺没好气的飞了猫耳朵一个白眼。可是转头又看到自己母亲冷若冰霜的表情,只得低垂下头,乖乖的骑上马,乖乖的跟在母亲身后。 “诺儿,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我这唯一的外甥累出个好歹的,为娘的绝对轻饶不了你!” 鄞诺凝眉呲了呲牙,“哎~我的背好像真的疼起来了。” 皇甫涟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疼也活该!” 一路上,除了快快的打马扬鞭,皇甫涟漪都只是在和两个家仆交代如何帮温小筠收拾荒宅的事,半句话再没理会鄞诺。 鄞诺自知理亏,也就乖乖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如果可以滴血认亲,他是真想验一验,自己和温竹筠是不是被抱错了~ 第101章 晚节不保~(二更) 鄞诺越想越觉得后背飕飕冒凉气。 父亲无条件相信温竹筠,母亲更是把温竹筠捧在了心尖上。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温竹筠才是鄞家亲生的,而自己则是这老两口从河边野地抱回来的。 不过一想到回到荒宅之后,他肯定会看到温竹筠委屈巴巴的辛苦模样,他又觉得十分舒坦,真是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真想不通刚才跟猫耳朵在一起,他竟然会忍不住的心疼那个温竹筠。 明明在鄞家,他鄞诺才是最应该被心疼的人物好不好! 一路奔驰,终于来到了荒宅前,看到眼前景象,鄞诺却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这,这怎么可能? 皇甫涟漪与两个剑客仆人也被眼前情景惊了一大跳。 在他们想象中,那座鬼宅荒院怎么都应该是又破又黑的。 可是现在不仅不黑不破,还是一片亮眼的灯火辉煌。 院子外面挂着两盏明亮的黄灯笼,院子里的杂草也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一条别致的砖石小路,直通院里正房。 院子里的房子也一改之前纸窗破烂,门板横斜的鬼屋形象。 窗户上新贴了洁白簇新的窗纸,门扇换成了一扇全新雕花的木门。 屋里面灯火通明,被映得亮堂堂的窗纸上,映出几个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的热闹景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甫涟漪疑惑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鄞诺也是一脸茫然。 不过他此时最庆幸的就是猫耳朵那货没跟来,不然他这张脸皮真的就要晚节不保了。 两名剑客仆人先行下马,刚走到院门前,要为皇甫涟漪开门,就听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屋里开怀饮酒的人动作一顿,随后紧闭的房门便被打开。 先是走出来一个捕快模样的人,看到门口灯笼下的鄞诺,惊讶出声,“鄞头,您回来了?” 说完他赶忙扭头,对着里屋喊了句,“鄞头回来了。” 紧接着就从屋子里走出七八个捕快,看着鄞头都是一脸的兴奋。 而温小筠则是在最后才出来。 看到自己这些皂班的兄弟,鄞诺了脸慢慢阴沉成了黑锅底。 他已经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先出来的那名捕快一面迎接着走出来,一面乐呵呵的说道,“鄞头,您也太不把我们这帮兄弟当兄弟了。您独自搬出来不说,还选了这么破地方,大胡子招呼俺们兄弟时,俺们都气的不行。这样的地方不提前拾掇拾掇,可叫人怎么住啊!” 说着,后面其他捕快也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咱们兄弟家干啥的都有,鄞头您提前说句话,俺们兄弟还能给这院种出花来呢!您真是太见外了,跟俺们兄弟都不说!” 温小筠也笑盈盈的走出院子,一眼看到皇甫涟漪,忍不住的惊喜出声,“小姨,您也来了!” 皇甫涟漪下了马,上前一把攥住温小筠的袖子,“筠儿,快让小姨看看,哎呀!怎么才两天不见,你就又瘦了一圈了?” 她爱怜的伸出手,抚着温小筠的眼角,“这眼眶都乌青乌青的了,是不是太辛苦了,没休息好?” 温小筠笑着摇摇头,“小筠吃的好,睡得饱,小姨别担心。”她又望向鄞诺,“倒是表哥,这几天才是没怎么休息,他几乎就没睡觉。今天幸亏有这些捕快大哥的帮助,表哥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我谢谢你啊~”鄞诺咬着牙,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把我这些兄弟们全叫出来,你倒是真不怕别人麻烦。” 温小筠看向鄞诺,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表哥这话就冤枉小筠了,这些捕快大哥不是小筠请来的。是小筠和胡子哥讲起来想要买回田螺拜一拜,能请个会帮着收拾屋子的田螺女神仙出来。 毕竟表哥你这几天都没睡,背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小筠又是个手笨的,万一屋子收拾不干净,叫表哥你的伤口化脓打水,就麻烦了。 胡子哥一听这个院子原来是表哥你要常住的,当时就急眼了,捕班的兄弟全都要出去抓人查案,他就叫来皂班的大哥们,说要帮着小筠收拾。” 旁边捕快们听到温小筠的解释,纷纷上前抢着揽责任,“鄞头,温刑房说的都是实话。俺们兄弟知道您不忍心麻烦别人,都是自愿来的。说实话,能替您办点事,俺们兄弟心里都可高兴了。有这个难得的机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就这一丁点的活,俺们兄弟三下除五二就全干完了。您可千万别怪温刑房。” “是呀”别的捕快也着急的说,“都是俺们兄弟乐意的。” 鄞诺嘴角抽了抽,望着温小筠咬牙切齿的笑了笑,“你们放心,我不怪他。” 看到自家儿子吃瘪的样子,皇甫涟漪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第102章 他又要给她挖坑?(三更) 皇甫涟漪来到温小筠近前,充满爱怜地抚着温小筠的头发,“还是咱们筠儿聪明,小姨还为你担心呢,如今看来都是多余的。对了,小姨还给筠儿带来的换洗的新衣服,新被褥,今晚好好休息下。” 温小筠重重点头,笑得特别甜,“叫小姨担心了。” 皇甫涟漪微笑着叫剑客仆人把带来的物品抬进屋去,又冷着脸对鄞诺说道:“娘亲本来还担心你和筠儿,现在看来,有筠儿罩着你,你应该会活得很滋润,娘亲也就放心了。之前听猫耳朵说你办案受伤,娘亲还想去教训那疑犯。现在想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差事应该自己扛着了。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怎么配做我皇甫涟漪的儿子。” 鄞诺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拉过母亲的衣袖,一脸尴尬的小声说,“娘,儿子的事就不劳您老费心了哈。您看这儿还这么多兄弟呢,您说话给儿子留点面子好不好?” 皇甫涟漪冷哼着瞪了他一眼,“放心,你的兄弟们早都忙着搬东西去了。这次只是个提醒,下次要是再敢欺负筠儿,仔细老娘不扒了你小子的皮。” 鄞诺眼角余光撇着一直眨巴着两个大眼睛的吃瓜群众温竹筠,脑瓜皮都要给老娘崩开了。 皇甫涟漪也没有恋战,转而看向温小筠,脸上融化开一个春日暖阳般的甜美笑容,“筠儿,小姨还要再去看看你小姨夫,他那个人一查起案子来,就傻子似的连吃喝都想不起来。” 她又转向两个剑客家仆,“阿大,阿二,今晚辛苦你们跟着少爷去捉拿凶犯。看看是谁伤了你家少爷的背,你们就拿出鞭子来,往死了抽!” 温小筠这才特别看了看后面两个身材笔挺,一身武者装扮的年轻男子,嘴角抽了抽。 温竹筠的小姨真是够a,够飒,够气派! 阿大,阿二齐齐揖手躬身,“堂主放心,阿大、阿二必不负嘱托。” “哎呀,老娘,”鄞诺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手拉拽着一个的,就把阿大、阿二往外面推,“我改主意了,今晚不出去了,就好好在家休息。我爹说了,一味拼命,不知休息,事必躬亲,是傻子行为。我可不想当傻子,您还是去衙门照顾他老人家吧。阿大,阿二陪您走夜路我也放心些,我这边有表弟一个人就行了。” 推完阿大、阿二,鄞诺又去推皇甫涟漪。 “哎呀,”皇甫涟漪嫌弃的躲开鄞诺的爪子,“行了,你当为娘没事做,闲的慌吗?你不稀罕我管,我还不乐意管了呢。” 说完她转身走到马前,抓住缰绳,一个翻身就上了马,“你爹也是,就说你不知休息是傻子,他自己却要打熬着那身老骨头连轴转,才真的是个大傻子。” 说完她又冲着温小筠笑了笑,“筠儿,你们一会好好休息,小姨先去看看你那傻子小姨夫了。我要是不出面,他怕是要熬到天亮。” “小姨放心吧。”温小筠微笑着向小姨告别。 只听几下清脆的马鞭响声,皇甫涟漪便带着阿大、阿二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这边皂班的捕快们帮着收拾利落,也都笑呵呵的跟鄞诺告了别。 不多一会的功夫,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鄞诺和温小筠两个人。 鄞诺斜眼瞥了下温小筠,冷哼了一声,抬手拽拽门上的铃铛,“这是什么?” 温小筠无所谓地耸耸肩,“门铃,门扇合页那里设了机关,主要有人敲门,拽门,院里面的铃铛就会响。” 鄞诺不屑嗤笑一声,“那要是有人翻墙而入呢?你这门铃根本就是个摆设。有心思搞这个,不如养条狗管用。” 温小筠:··· 她惊奇的发现,鄞诺说的竟然真的很有道理。 她扫兴的撇撇嘴,看来漫画家搞发明就是不如那些穿越的工程师和理科生靠谱。 温小筠摊开双手,木然的摇头说道:“铃铛是我跟捕快大哥们要的,不花钱,买狗可就要花钱喽,可是我没钱。” 鄞诺转身向屋里走去,“给你个赚钱的机会。” 现在对于鄞诺的话,温小筠是半点都不想相信了,“切~相信你鄞诺这张嘴,我还不如去相信鬼~” 鄞诺勾唇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轻飘飘往后一抛,“这是定金。” 温小筠下意识一伸手,就接住了那块沉甸甸的银子,两眼顿时放出饿狼一般的光。 真的是银子。 不过一想起下午鄞诺给自己的小纸条,温小筠顿时又警惕起来。 再鄞诺身上就没有白捡的便宜,这货指不定又在哪里挖了坑等着她呢。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愤恨的情绪,鄞诺停步转身,侧眸邪魅一笑,“别瞎想,就是想请你再帮我上上伤药。” 温小筠抓着银子的手瞬间一抖,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他之前健硕完美的身材~ 不会吧?他又来~ ------题外话------ 一直到2月29号,菌菌都会三更哦,一更小两千字,嘿嘿n(*≧▽≦*)n 3月一号开始每天至少四更,一天至少6000字,加油冲鸭↖(^w^)↗ 另外,现在上架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可爱在继续追文,菌菌每天都在期待着可爱们的评论支持~ 每天都反复看之前的评论,自我安慰还是有可爱喜欢菌菌,喜欢神捕大人的,嘤嘤嘤~ 跪求可爱们的新评论,票票,打赏支持吖,爱泥萌(づ ̄3 ̄)づ╭?~ 第103章 反正是她占便宜(一更) “怎么?”鄞诺侧眸扫了温小筠一眼,“这钱不愿意赚?” 温小筠恶狠狠的收起碎银子,“这钱本来就是我的!我给你伤药,那完全是观世音救世,菩萨心肠。” 她又恶狠狠的在心里加了一句: 哼! 反正露的人是你,我又不吃亏,还能给眼睛发福利,我怕谁?! “对了,说点正经的。”她快步追上鄞诺,“叔父他不是派了胡子哥他们去了吗?怎么还要你再去一趟?难不成胡子哥他们遇到麻烦了?” 鄞诺转身迈上台阶,“就是有点不放心。” 温小筠做了个囧囧的无奈表情,“看不出来,你这个威风八面的‘万人敌’,骨子里竟然这么婆婆妈妈。” 跟着鄞诺走进屋后,温小筠细心的为鄞诺打来两盆干净的温水。 鄞诺却被屋中明亮干净的场景惊了一下。 温小筠顺着鄞诺的视线,看到了挂在墙面上一幅幅的巨型国画,不觉自豪一笑。 “这些墙面太破旧了,本来都应该涂漆装饰的。可是时间太短来不及。我又是极爱干净的,最看不得破破烂烂,坑坑洼洼的墙面。于是就请捕快大哥们找来些宣纸,画了点四季花卉。一来遮丑,二来吸吸这屋里的潮味儿。等到过阵子,这些画纸发霉了,就扔掉开始涂漆。” 鄞诺双目瞳仁不觉一缩,看着那些蓬勃繁盛的各色鲜花图,忍不住的有些心疼。 这么好看的画,温竹筠说扔就扔了,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那张曾经让自己一败涂地的《花香》图,又很不得抽自己两下。 温竹筠的东西,爱怎么处理处理,他才懒得关心。 堂屋中间摆放着一方崭新的桌子,周围是四把椅子。 桌面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有鱼有肉,甚至还有蔬菜还有红焖大虾。 “这些可不是我要点的!”温小筠单拽出一把椅子,示意鄞诺坐上,好让她检查伤口,“是捕快大哥们非要整来,说要庆祝你的乔迁之喜。那些新家具也是他们非要随的礼。” 鄞诺洗了手,没坐到温小筠那边,直接坐到桌前拿起一副干净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们跟你又不熟,送礼当然是看着我的面子。” 他狼吞虎咽的吃着,还不忘拿眼皮狠狠夹了一下温小筠,“怎么样?跟着我混,想在吃香的喝辣的,心里是不是美出花儿来了?” “温小筠目前不想理你,并对你飞了一个白眼。”温小筠索性自己坐在凳子上,环抱双臂翘着二郎腿。 鄞诺忍不住一笑,“小屁孩儿。” 几下把桌上饭菜扫荡干净后,鄞诺从袖中抽出一方锦帕抹了抹嘴,“好了,不跟你逗闷子了,赶紧帮我上药吧。” 擦完嘴,他把锦帕叠好放在桌上,“先说好,以后刷完洗衣的活计都归你干。保护你的安全,已经叫我损失很多了。你就在生活上补偿我吧。” 温小筠翻瞪着白眼,猛地站起身,愤恨的一拍大腿,“我温小筠从来都是最讲道理的人!有一说一,就凭你今天昨天救了我两回,帮你做做家务,我就接了。” 说完她眼泪就流下来。 怂的这样理直气壮,清新脱俗,也是没谁了~ 鄞诺本以为温小筠会反抗,没想到怂得这样大义凛然,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仇必报,恩必偿,你温竹筠就这点还像个爷们儿。” 说着,他洗干净了手和脸,大咧咧走到温小筠面前的凳子上,三下五除二的去了上身衣服,露出昨晚温小筠为他包扎的背部。 温小筠一抬眼就看到了绷带上大片的血红,她的指尖抑制不住的颤了下。 “抓单水昶费了不少功夫吧?背后了伤都挣开了。”她一面往清水盆里撒伤药,一面担心的问道。 “也没费什么,许是赶路时骑马太快,忘了背后还有伤了。” 温小筠用有消毒作用的药水打湿绷带,小心翼翼的揭开早已与皮肉粘连在一起的血绷带。 鄞诺不觉轻嘶了一声。 “很疼吗?”温小筠的手有些抖,虽然学过紧急护理,可是这样血迹模糊的情景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鄞诺眉头瞬间舒展,“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这点小伤搁我这儿,根本就不算事。” 一点点的剪碎所有绷带,温小筠用干净的手涂满鄞诺的特制药,一点点为他涂抹,清理。 感受着温小筠指尖独特的触感,鄞诺的心蓦地的颤了下。放在腿上的手也在第一时间紧紧攥紧。 屋中的气氛也在瞬间变了。 变得寂静又紧张。 鄞诺忽然想起之前想对温小筠说的话。 后来一查案,他竟然全给忘了。 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他的想法发成了一点变化。 现在的他想告诉温竹筠。 以前的事,他暂且放下了,剩下的一年里,他会好好配合他查案办案。 “温竹筠,”他恍然抬起头,声音低沉的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题外话------ 云南十号:宿主大人,您硬气一些吖,不要怂!一个字,冲上去就是干!o(≧口≦)o 第104章 鄞诺宝宝扎心了,伐开心!(二更) 鄞诺已经想好,姐姐的事情,日后再去找父母问清楚。 毕竟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温竹筠如果真的对姐姐没有意,牛不喝水强摁头,也是不行的。 “刚好,”温小筠一点点的为鄞诺涂着药,头也不抬的说,“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鄞诺略略挺直身子,侧眸望着身后人。 温小筠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不然你先说,我后面再说。” 鄞诺顿了一下,做出了一个让他足足后悔了三天的决定。 他决定十分大气的谦让一下,“没事,你先说。” 温小筠拿起一小捆全新的绷带,轻手轻脚的为他重新包扎,“我是想跟你道个歉。” “嗯?”鄞诺笑了,“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我向来大人有大量,之前得罪我的事,我就没想跟你计较。” 温小筠罕见的没有跟他拌嘴,她语声沉沉,透着一种无力的疲惫, “我不应该为了自己一时解气,就把你绑在你不愿意待的地方。刑狱推断,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我总有一种感觉,我这个人比较不祥,所到之处,所遇之人,都会因为遇到我,而发生不幸的事。 也许杜莺儿没有遇到我,没有送我那两个包子,她就不会死。 也许我半夜不来那个院子,不摸黑去井边,那个院子就不会有命案发生。 我连迷个路,都会被罕见的野狗追击。 这样的我,以后势必会遇到更加惨烈,更加血腥的案子。 我不该因为看不惯你,就把你勉强留在这里,勉强破案。 现如今,江狄和单水昶都已捉拿归案,也没什么特别危险的事了。等过几天,我就亲自去和叔父与小姨说,叫他们放你自由,去当兵还是闯荡江湖,都随你心意。” 鄞诺的心狠狠缩了一下,就像是被人用针扎在心尖最柔软的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温小筠完全没察觉到鄞诺的异样。 又在他肩上系下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这才转身去洗了双手,回眸望住鄞诺,绽开一抹明璨的笑容,“估计结案也就是明后天的事。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帮你上药了。你要是独自出去闯荡,可要勤着去医馆找大夫换药。虽然你是男人,不怕伤疤什么的,却还是小心不要化脓打水的吖。” 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温竹筠虽然换回了男装,他的笑靥却依旧比女子还要好看。 听着他分别的话语,鄞诺的胸口突然就一阵憋闷,实在堵得慌。 他嘴角微微抽动,赶紧别开视线,自顾自站起身,拿起搭在脸盆架上的外套简单披上,“谁用你假好心?!正好我想说的也是这个事。明天结了案子,后天我就离开兖州。破案子验尸体,是你的志向,又不是我的,凭什么要栓我一年。” 说完他不耐烦的踢开凳子,气呼呼的走向自己的卧室。 对于鄞诺的毒舌和怪脾气,温小筠早就习惯了。 所以她也不生气,快速的把屋子收拾干净,碗碟放在厨房水池里,就回屋去睡觉了。 进屋之前,她又看了一眼鄞诺房间紧紧关闭的房门,抿了抿嘴,才转头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她进屋后,对面那扇门忽然吱扭一声打开一道细缝。 鄞诺看着温小筠毫不留恋的回了屋,顿觉心口更加气闷。 他对这样的自己真是厌恶透了,恼怒的一关房门,就趴在了床上,闭目沉睡。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身上的伤耗费了他太多体能精气神儿。 趴在床上之后,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双眼猛地睁开,蓦然惊醒。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是要去接应大胡子他们吗? 怎么糊里糊涂的就上床睡觉了? 他蹭地一下直起身,不想背部伤口一下被扯动,疼得他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快速整理好衣衫后,他拿起挂在床头的佩刀,就急急走出房门。 没想到一进堂屋,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蔬菜汤,旁边还有三个小碟子。 碟子上摆着好看的点心。 白的是六瓣梅花形的枣心酥,粉色的是掺了玫瑰花的芸豆糕,还有黄色的南瓜饼。 温小筠正掸着身上水汽从院子里走进屋。 一抬眼看到鄞诺,脸上立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呀,鄞捕头,这是小姨昨天给咱们准备的点心。我又做了蔬菜汤,吃了早点,咱们一起去衙门点卯。” 鄞诺扳着脸看了一眼外面,外面天色还没有全亮,只微微有些青色。 他没有接温小筠的话,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点心就要往嘴里填。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我说你咋不刷刷牙,洗洗手?你这个糙汉也太不讲究了吧。” 鄞诺瞥了温小筠一眼,“要是把你扔到坟地睡几晚,你就不会在意这些个琐事了。” 第105章 他竟然死了?(三更) 不过鄞诺嘴上虽然强硬,身体还是做出了诚实的反应。 他双手拍了拍,走到温小筠新换了水的铜制脸盆前,仔细的洗了手,又洗了脸。 擦净脸上水滴后,余光一扫,他竟然在脸盆架上,还发现了一枚牙枝。 “那是小姨给你准备的,我的牙刷在别处,你放心用吧。”说着温小筠坐在餐桌旁,端起碗,拿起点心就开始吃了起来。 收拾完的鄞诺清爽了许多,“点卯回头再说,大胡子他们应该把江狄运回来了。咱们回府衙后,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提审单水昶,鸠琅。” “鸠琅?”温小筠疑惑不解。 “单水昶是他的化名,”鄞诺耸耸肩,“不过估计这个鸠琅也是个假名,拍花子行当里的人,没有真名。” 温小筠认同的点点头,“抓捕顺利吗?” “感觉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小白脸,没有什么能力反抗。”鄞诺坐回餐桌前,重新拿起筷子准备开吃。 “那就好,”说着温小筠又抬起头,指着桌上餐点,眨巴着两只星星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鄞诺,“虽然是小姨带的点心,但是我这么早就就都收拾好了,是不是很够意思?” 鄞诺端碗的手微微一顿,冷眼望着几乎有些谄媚的温小筠,“想要干什么,直接说。” 温小筠嘿嘿一笑,“鄞捕头,你看咱们后天就要分道扬镖,各自追逐梦想去了。看在我对你照顾这么周到的份上,你就把之前从我那拿走的银子还回来呗。” 就这一句,鄞诺就差点被嘴里的汤菜给呛死。 温小筠笑意盈盈的递过一方锦帕,“不要急,我知道你这又点头又咳嗽的,就是想说‘没问题’。” 说着,她站起身,动作麻利的收拾起碗筷就往外面走去,“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谁要是日后不承认,就是小狗王八蛋~” 鄞诺狠狠拍了自己胸口几下,总算才把这口气顺过去。 看着院外温小筠动作麻利收拾了碗筷,脚步飞快牵马出院,逃也似的翻身上马,最后还不忘撇给他一句话,“明天走之前,就还我钱,坚决不许耍赖!” 然后生怕他反悔一样的风似的就奔上了街道。 鄞诺无奈的摇摇头,嘴里却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这个温竹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以前冰冰冷冷的总是端着架子,现在反而活泼灵动,接起地气儿来了。 如果要是没有昨夜那番对话,他怕是都要以为温竹筠本性里一直藏着这样乐观活泼的一面。 如今看来,温竹筠应该是突然遭逢大难,为了在全新的环境里活下去,为了日后能够翻身复仇。 现在才不得已放下冰冷的架子,选择八面玲珑四方讨好的处事方法。 鄞诺缓缓站起身,擦了下嘴,跟着走出家门。 前面温小筠快马加鞭的赶着路,当然并不是怕鄞诺追上她,给她讲不同意归还银子的事。 她现在最心急的事,就是案子。 虽然还没到衙门,但是她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了。 目前最紧要的事,就是提审单水昶,弄清杜莺儿离开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跑多久,身后就传来了鄞诺快速的马蹄声。 他的动作倒真是快。 没等温小筠回头查看鄞诺,从前面就传来一声急急的呼喊。 “鄞头!温刑房!” 温小筠赶紧摆过头,就见猫耳朵骑着马,正朝着她与鄞诺的方向急急驰来。 温小筠眼皮不觉跳了跳,直觉告诉她,猫耳朵急急来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一到近前,猫耳朵勒住缰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温刑房,鄞头,江,江狄···” 瞬间奔到温小筠身旁的鄞诺急急问道:“江狄跑了?!” 温小筠额头上汗都流下来了。 据大胡子说,这次捕班派出的都是功夫最好的兄弟,押送个把嫌犯凶犯回来,根本不在划下。 更何况之前还有猫耳朵那几个兄弟,可以说,除了鄞诺没去,派出的阵容相当强大。 要是这样都能叫江狄跑了,那江狄的实力可就太可怕了。 “没,没跑,”猫耳朵喘了一大口气,“是,是死了!” “什么?”鄞诺额上青筋瞬间蹦起老高,“他反抗了?” 猫耳朵摇摇头,“大胡子说他老听话了,根本就没有反抗。就是他家媳妇哭着送他,他还说没事,笑呵呵的就跟着大胡子他们上了马车。可是晚上到了衙门,大胡子一掀开车帘子,就发现江狄七窍流血的瘫在车厢里。” 温小筠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耳朵兄,这件事情背后,怕是另有隐情。我需要知道江家所有的消息,他们的产业,他们何时起家,来到兖州府之前又是干什么的?不知耳朵兄你能不能打听出来。” 鄞诺听了不觉接口说道:“猫耳朵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就是有名的千里耳。他的朋友极多,哪里的消息都能打听来,这点不用担心。” “鄞头,俺,俺还是有些担心的。”猫耳朵挠着头发小心的说。 第106章 天人之姿震撼了鄞捕头(一更) 温小筠急急说道,“耳朵兄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讲。” 猫耳朵将视线转向鄞诺,面有难色,“鄞头儿,温刑房,那黑道上的消息,不仅能查,只要想查,多深多久多远的消息都能查得到嘞。只是有一点,从来没有白来的消息。” 温小筠顿时大悟。 猫耳朵原来是缺钱了。 鄞诺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这是宁员外家送给温刑房的赏金,不够的话,我这还有从他身上搜来的另一袋官银。”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 别人家名侦探破案总是能挣大钱,怎么一轮到她,不仅不挣钱,看这个趋势,不把底裤赔出去就算便宜了。 生活真是太南了~ 那边猫耳朵倒也真是不客气,收下碎银子钱袋后,又一把接过官银钱袋子,“现在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温刑房,有了这些钱,再加上俺猫耳朵的人脉,您放心,就是猴年马月的老消息,俺都能替您打听来喽!” “去去去,赶紧办事去,别贫嘴!”鄞诺不耐烦的催促。 猫耳朵朝温小筠和鄞诺揖手行了个礼,便来匆匆去也匆匆的飞奔离开了。 “鄞诺,你是故意的!”温小筠怒视着鄞诺,“我才刚跟你说要把从我这拿走的银子还给我,现在你就全给我花了,哪有你这样破案的?!破案的人要都是像你这样大手大脚的,还没抓到凶犯呢,就先要把自己饿死了!” 鄞诺耸肩摊开双手,挑眉撇撇嘴说道:“温刑房呐,请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你身上藏有那么一大袋还未流通的天赐官银,要是我想整治你,直接交到衙门里,肯定会判你个盗银的罪名。而如今花到黑市里去,不仅好办事,更能办差垫付的形式给你向官府申请报销。 如果江家真的是杀害杜莺儿的真凶,江家夫人势必会向官府缴纳大量罚金。到时候从里面给你拿出一份等额的碎银子,你就偷着乐去吧。” 温小筠将信将疑的瘪瘪嘴,“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懒得理你。”鄞诺甩给了温小筠一个嗤之以鼻的白眼,拽紧缰绳,转身就回到了去往衙门的方向。 温小筠狠狠切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急急调转马头,跟上鄞诺,“对了,我那袋官银明明是我正经卖药赚来的,怎么会是还没有流通的官银?还有什么叫做天赐的官银?” 鄞诺侧眸冷笑,“那批银子是专赐个皇亲国戚的天子赐银,和其他赏银不一样,是御赐吉祥银。根本不会对外流通。你不是久居京城,又见多识广吗?怎会不知御赐之物,一旦外流,就会被视为大不敬?” 温小筠的心一沉,发展到这里,白鹜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鄞诺那边似乎说的还不过瘾,扥着缰绳继续挖苦着,“还正经赚来的?这话说出去怎可能有人相信?” “我便相信。” 一个清朗的男声忽然从侧前方传来。 鄞诺倏然抬头,一个身着绛红色官服的男子乍然闯进眼帘。 鄞诺浑身神经都在一时间紧张着警惕起来。 只见那名男子高高的立于前方林地一株最高的大树树冠上。他脚尖轻点,稳稳立在一株细长的树枝上,单手扶着粗糙的树干,容色清冷的俯视着他与温小筠。 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只从那还没有婴孩手臂粗的树枝就能看出,来人轻功十分了得,绝不在他之下。 不过比那人功夫更令人惊叹的还是他的容貌。 男子身材颀长英挺,身上绛红色绸衣随风微动,衣袂翩跹,灵动飒然。 一头乌黑长整齐束在白玉莲花冠下,双眉翠深如黛,虬劲状斜直入云鬓。 凤眸熠熠似星,炯然溢彩,只是静静的盯着你,就像是能探进人心最深处,叫人不觉生出隐隐的惧意,不敢轻易与他直视。 他的皮肤保养得极好,皙白如玉,在清晨朝阳的映射下,莹莹透泽,仿佛玉仙更胜月神。 以前看到诗词里各种对于美男的描绘,鄞诺都嗤之以鼻。 男人而已,再漂亮又能漂亮到哪去? 不过都是文人夸张的修辞方法罢了。 可是今天看到这位年轻的红衣男子,鄞诺才觉得便是之前看过的所有美丽修辞加在一起,在对方面前都黯然失落了颜色。 他一时都有些难以置信,他这个从来不看中外貌的钢铁硬汉,竟然会被眼前男子绝美的容颜深深震撼住。 旁边的温小筠更是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红衣男子,分明就是那些天赐吉祥银子的主人,白鹜、白玉寒! 他?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会在这时出现? 难道上次说是为了阿司匹林才一直寻找她,跟踪的话根本就是假的。 他就是一直在跟踪自己而已? ------题外话------ 云南十号:欢呼╰(*°▽°*)╯!!!雀跃╰(*°▽°*)╯!!! 男神白鹜终于正式登场~\(≧▽≦)/~啦啦啦 菌菌:让一让吖,菌菌想说下,今晚还剩下一更要晚一些,大约10:30左右,菌菌本来都是写好的,可是发现一处推理bug,必须要推到重新写,嘤嘤嘤~ 第107章 鄞诺宝宝被无视了,伐开心(二更) 不过在警惕防备白鹜的神秘同时,温小筠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赞叹了声,白鹜真的是太漂亮了。 之前的白衣,他能穿出超尘脱俗的天人之姿来,如今一袭红袍,他同样能穿出一种凡界人间承受不住的繁丽绚烂。 好吧~主要是他这个人仙,所以穿啥都有一种逼人的神光异彩。 鄞诺不着痕迹的驱马上前,将温小筠无声的挡在身后,这才伸出双手,前揖做了个招呼的手势,扬声说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又因何要拦住我二人去路?” 白鹜明眸微弯,并没有回答。 他脚尖一点,蝴蝶一般从树尖飞落下来。 空中几片树叶尚在飞旋,那一袭如火红衣便飘到了温小筠的侧前方。 他躬身揖手,洒然行礼,眉眼微弯,温柔一笑,“舞草兄,别来无恙。” 旁边双手还举半空,却被人家完全忽略的鄞诺额头崩出一个大大的“井”字形青筋。 长得再好看管毛线用!还不是一样没礼貌,没家教~ 等等! 鄞诺眉头忽然一皱,红衣男子刚才叫温竹筠什么? 五草? 鄞诺回头侧眸,刀子一般的视线直直射向温小筠,用目光无声的逼问,你怎么又叫五草了?又是哪来的五棵草? 呃··· 温小筠只能装作没看到鄞诺投来的冰冷目光,坐在马背上端直腰身,朝着白鹜一揖手,“白鹜兄。” 鄞诺眉梢狠狠一跳,这两竟然是熟人? 温小筠继续问道,“不知白鹜兄突然来此所谓何事?不过舞草却是有一句话,想要先对白鹜兄说。” 白鹜唇角微弯,“鹜大概明白舞草兄想要说些什么?” 温小筠眉梢微挑,望着白鹜,目光闪过些许疑惑,不过很快又淡定下来,“看来白鹜兄此次就是有备而来了。那便请白鹜兄先回答舞草一个问题吧。” 白鹜:“卿但讲无妨。” 听到红衣男子这一声“卿”,鄞诺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从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彻底忽视时起,他就开始讨厌这个没有礼貌的货。 而现在听着他竟如此厚颜无耻的当着别人的面,无比亲昵的称呼温竹筠,他便把这个叫做白鹜的红衣男人视作了有生之年最讨厌的人物之一。 温小筠双手拽着缰绳,俯视着白鹜目光越发冰寒,“白鹜兄知道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们正在查办的案子细节,知道凶犯身份,甚至知道官府都不知道的内中隐情,对么?” 听到这番话,鄞诺的手瞬间紧紧按住腰间佩刀。 这样的危险的人物,又身怀绝技,不得不防。 白鹜微笑着点头,轻声笑道,“不错,卿果然不是凡人,这些都猜得十分准确。不过既然猜到了如此地步,卿不妨再猜猜鹜的身份,如何?” 温小筠攥着缰绳的手寸寸收紧,“初见白鹜兄时,白鹜兄带着一队锦衣带刀护卫,乘坐着雕刻瑞兽异禽的高级马车。 第一,平民武者在我朝根本不允许携带佩刀,由此可见,白鹜兄的身份不是官家差使,就是公爵子弟。 第二,官家差事,所乘车马有着严格的级别规定,而白鹜兄的车马规格之高甚至远超兖州知府王大人。 再看白鹜兄年纪怕是还不及弱冠,即使再天才,也不该能够通过层层科考,放官出去。 再加上白鹜兄一出手就是天赐吉祥银,因此舞草判定,白鹜兄乃皇室宗亲。” 听着这番分析,鄞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根据温竹筠的描述,与眼前男子的形象,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在兖州府饱受争议的神秘人物。 这样麻烦的人物,温竹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招惹上的? 白鹜唇角笑容越发明显,“不错,全部被卿卿言中。那白鹜此番前来的目的,卿卿又能猜得到吗?” 已经猜出白鹜真实身份的鄞诺再也忍受不住,他大手一挥,将温小筠连人带马一起护到自己身后,“四殿下,一直在给王知府施压,要草草结案,尽量不让杜莺儿案扩大影响的人,就是您吧?” 温小筠目光微霎,皱眉的望着鄞诺的后背没有做声。 其实她也猜出了白鹜向王知府施压的可能。 既然有皇室宗亲的身份,那白鹜与兖州府最大的皇室宗亲——兖州鲁王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鲁王老王爷又是强娶杜莺儿的关键人物,他的亲近之人一直在暗中关注此中内情,又在此刻出现,绝对不会是巧合。 再联系王知府中间突然发生的变化,很难不让人怀疑,给王知府施压的,就是鲁王的人。 只是她虽然能猜出这么多的情况,却如何也猜不出面前的白鹜四殿下的身份。 因为她真的是初次来兖州府,连鲁王叫啥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亲信家人具体的身份? 听到鄞诺这句问话,白鹜才终于转过脸来正视鄞诺,目光平静,却又幽然深沉。 ------题外话------ 云南十号:神捕大人最近最熟练的就是——伐开心~ 嘻嘻,好开心吖~~~ 第108章 他竟然隐藏的这么深!(一更) 白鹜端直身子,负手昂然而立,望着鄞诺目光凉凉的说,“鄞捕头,既然已认出本王的身份,如何不下马跪拜?” 鄞诺恨得差点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他也是猜那白鹜就是兖州府最为神秘的人物,当今鲁王的四弟,四郡王。可是他为什么要嘴贱的说出来? 说出来的第一个后果肯定就是要立刻下马跪拜啊! 看着白鹜一副鼻孔朝天的骄矜模样,鄞诺直咬得后槽牙咯吱吱作响。 不过想要占他鄞诺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呵,”鄞诺倨傲的下巴微微扬起,“我也是猜着说的,阁下便是真敢认呐。阁下若真的要自认是我们鲁地的四郡王,就请拿出确实的证据。” “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跟我家殿下要证据?!” 随着一声严厉的呵问,又从树上飞跃下一个黑衣青年。 他唰地一下落在红衣白鹜的身后,随手抖开一件蜀锦官服青衣,披在白鹜身上。 白鹜双臂略略伸直,黑衣青年便为他将青色官服穿得服服帖帖。 温小筠被眼前黑衣青年这一番蜜汁操作惊大双眼。 白鹜不是都穿好衣服了吗?怎么还要当众来一波倩女幽魂王祖贤式更衣? 这也太讲究,太魔幻了吧? 没想到更迷的操作还在后面,帮白鹜穿好青衣之后,黑衣青年从怀中取出一条做工精致的素表朱里垂绿缘嵌青钮的大带,小心的帮白鹜系在腰间。 之后他左手往背后包袱里一胡噜,竟然又拿出一顶五采玉珠九旒冕冠,踮起脚动作熟练的稳住白鹜头上簪钗,取下白玉冠快速放进身后包袱。 又重新系紧了他的发髻,端端正正的为他带上了华丽的冠冕。 最后的最后,黑衣青年单膝跪地,从袖口中又取出一块描金云龙的四彩小授玉佩,恭恭敬敬的为白鹜佩戴在腰间。 高坐在马上的鄞诺嘴角狠狠抽搐了下。 这一套正是货真价实的郡王服饰,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就是四郡王本王,这个白鹜原地现场穿整套官服,出手也太狠了吧。 不过事已至此,他再不能拖延半分,扶着鞍辔倏然翻身下马。 如同半路出来的黑衣男衣般,鄞诺单膝跪地在白鹜面前,颔首行礼,“卑职兖州府衙捕班捕头,鄞鼎言,鄞诺,拜见郡王殿下。” 下巴都要被惊掉的温小筠看到鄞诺这番架势,也赶紧下马单膝跪拜在白鹜面前,有样学样的揖手低头说道:“卑职兖州府衙为点卯的刑房典吏温——温小筠拜见君王殿下。” 白鹜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原来卿卿真名是小筠,并非舞草。” 温小筠尴尬一笑,心虚的抬手抓了抓头发,“小,小名儿,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卑职的大名是温小筠。” 白鹜向前半步,弯腰掺起温小筠,“好,你说的,白鹜都信。” 如果说白鹜、温小筠这边的气场是阳春四月,暖阳和煦。那旁边的鄞诺头上就是阴云密布,雷电交加了。 他行完礼,径自站起身,伸手掸了掸衣摆的土,似笑非笑的说,“四殿下,恕卑职无礼,您若是想自证郡王身份,腰间一枚玉佩足以。又何必这般费事,连官服都要随身携带,整套展示?” 黑衣青年一下子被激怒,冲向前抬手指着鄞诺的鼻尖,“还给你证明,你个小小捕头,哪来那么大的脸?!” 白鹜挥手制止了黑衣青年接下来的话,“好了,秦奇,鄞捕头没有恶意。” 黑衣护卫秦奇这才气鼓鼓的又站回到白鹜身后。 “鄞捕头,之前你不是问本王是不是就向王知府施压的人吗?”白鹜转而望着鄞诺,“本王可以肯定的回答你。没错,之前给王知府带话,叫他必须快速结案,且不能将案情中任何涉及到鲁王府的事传扬出去。 不仅如此,本王还给杜友和递了话,配合官府尽快把案子了结,本王就会告诉他杀死杜莺儿的真正凶手。并且还会发放给他一大笔抚恤金,以表达亲王府对未过门的杜家小姐的哀思之情。 而本王此时现身,就是要去衙门办事。 名义上是替老王爷出面,全力配合官府查案,实际上是给查案官员施压,不叫他们把案情影响无线扩大。” 听到白鹜突然将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温小筠脸色一变,“可是这些并不是殿下的本意,对吗?” 白鹜目光微霎,目光缓缓转回到温小筠身上,轻轻点了点头,“卿卿果然是那个能够理解鹜的人。” 温小筠忽然间想起了之前所有的细节,顿时越想越觉得害怕。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住白鹜,“等等,郡王殿下,卑职还想问一句,卑职之前迷路,不会也是受您的指引吧?还有那些突然的恶狗,也是郡王殿下您故意叫小筠看到的。甚至是我们选择的荒宅,难道也是您有意引导的?” 第109章 一步一步都是他算计好了的(二更) 听到这里,鄞诺直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那晚他之所以想到用鬼宅来刁难温竹筠,完全是因为座下骏马行了几条街后,忽然就把方向转到了去往瘟疫庄的路口。 当时的他灵光一现,顿觉用荒僻破旧又恐怖的鬼宅来对付温竹筠,真是太合适不过。 可是如今按照温竹筠的话去回想,当时路上很可能被人动了手脚,沿路洒了些能吸引马儿的东西。 鄞诺再度挡在温小筠的前面,直视白鹜冷面说道:“若然真是如此,那郡王殿下便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么一桩凶案,甚至早就知道凶手是谁。恕卑职斗胆,如此看来,四殿下您身上可是有着难以推搪的重大嫌疑。” 听到鄞诺的质问,后面黑衣青年一个怒目就冲上前来,抬手直指鄞诺鼻尖,“放肆!枉费我家殿下连官服都来不及穿,就急急前来跟你们打招呼,竟敢这么冤枉我家殿下,小心我现在就治你们一个大不敬的罪过。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秦奇,”白鹜沉下脸色低呵了一声,“你先回车队。” “殿下,”秦奇不甘心的说,“您不能和如此无礼的——” 白鹜伸手按住秦奇的肩,微微一笑,“好了,本王自有分寸。” 秦奇的眉几乎皱成了一团铁疙瘩,欲言又止的还想再争辩些,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最后恶狠狠的瞪了鄞诺一眼,才狠狠一拂衣袖,气闷而去。 看到这里,温小筠倒是想起来刚穿越时,用剑割破自己脖颈的那个公鸭嗓侍卫了。 明显,这两个不是一个人。 不过白鹜并没有给她太多走神的时间。 “鄞捕头,本王在此更衣,并不是为了向你证明身份,实在是时间紧急,为了能在去衙门之前见你们一面,根本来不及换衣。本王来此,就是想和温刑房透个底的。” 听到白鹜提到自己,温小筠立刻躬身揖手,恭敬应道:“卑职相信郡王殿下,这位鄞捕头为人正直,能力超群,自卑职进入兖州办案一来,多次救卑职于危难。是卑职最信得过的同僚帮手,殿下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白鹜上前赶紧搀扶起温小筠,温和的笑着说道,“卿卿不必如此生分,我在卿卿这里,不是什么郡王,只是白鹜而已。卿卿是白鹜的朋友,只这一点,请卿卿记得。” 旁边鄞诺:··· 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 当他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四郡王和温竹筠分别是两个大男人好不好? 这么卿卿长,卿卿短的叫着,不肉麻吗?不难受吗? 温小筠抬起头,对白鹜露出了一个礼貌不失尴尬的笑容,“好,好啊,白鹜兄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 白鹜这才放开温小筠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瞒卿卿,白鹜虽然是郡王,与其他郡王并不一样。 除了王兄,也就是当今鲁王殿下看鹜可怜,收在麾下。其他从老亲王府出来的兄弟郡王们,并不看重白鹜。 正是因着王兄的庇护之恩,所以成年后,鹜一直在为王兄做事。 也是因着要替人做事,所以白鹜的耳目尤其敏锐些。 几年前,因着一些生意纷争,亲王府和一个叫做江狄的外来商客起了纷争。 当时亲王府占了上风,江狄却一直怀恨在心。近来秦奇听到些风声,说是江家打算将所有产业都撤出兖州府,并要在最后对王府外围生意不利。 谨慎起见,鹜便将秦奇派出打探消息。 不想却叫秦奇跟踪到江家有人在半夜鬼祟的回到城里,趁着天黑去了瘟疫庄。 因为江家人功夫都很高,秦奇不敢靠近。等到将家人彻底离开后,他才敢进去一探究竟。 更想遇到了一群罕见的恶犬,一时不得入内。 后来有了准备,带了些掺了迷药的肉块,才得以进入那座荒宅。 起初秦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跟随着地上的脚印,走到了枯井近前,甩下铁爪飞刃,却从里面勾出一节人骨头。 他被吓住了,急急回来向我禀报。 鹜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报官,可是后来又一想,王府里的亲王也好,外面分出去的郡王也罢,在我朝都是绝不能干政涉军从商的。 此时如果明着报官,势必会牵出鲁王暗地里的经商行为,给朝廷猜忌鲁王的借口。 毕竟现在的世道不太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鹜就想不走报官这一条路。 可这又是人命关天的大案重案,如果白鹜知情不报,一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二来更会放纵江狄那样的凶徒付我家王兄不利。 于是鹜就想寻一个王府不露面,却能叫此案大白天下的完美方法。 刚巧与白鹜相熟的卿卿也进入扬州府衙鄞推官麾下开始查案。 于是鹜便心生一计,先叫秦奇在路上放置些能够吸引马匹的药草,将卿卿引到瘟疫庄附近去一看究竟。” 第110章 美男甜言蜜语你就投降了?(一更) 听到这里,鄞诺想起了温小筠迷路遭遇野狗,又丢了马的事。目光陡然一寒,“所以郡王殿下就故意把手无缚鸡之力,什么武功都没有的温小筠引到了一群吃人的野狗嘴边上?” “绝不是,”一直淡然自若的白鹜听到鄞诺的质问竟也失了些分寸,有些急切的解释道:“本王早就叫秦奇再给那些野狗下好迷药。没想到中途发生了意外,野狗没有被迷倒,才叫筠卿遭遇了恶犬。” 说着,白鹜满目愧疚的望向温小筠,声音低沉了很多,“情急之下,鹜再顾不得隐藏身份,只能现身挽救崩坏的局面。” 听到这里,温小筠后脊梁唰唰的出了好几层冷汗。 虽然白鹜及时救了她,但是上位者的谋划之严密,心思之深沉,还是叫她一阵一阵的打寒颤。 这样一对比,口嫌体正直,从来不假辞令的臭脾气鄞诺都显得单纯可爱许多。 白鹜再美,再有气质,对于只想着赚点小钱儿,干好本职工作的平民百姓温小筠来说,都太有距离感。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与鄞诺的戒备,白鹜不觉黯淡了些神色,略略别开了视线,用以掩饰自己眸底些许受伤的失落。 “虽然并不是鹜的本意,但毕竟令筠卿身处险境。筠卿若是怪鹜,也是人之常情。鹜后来才知道,原来之前秦奇去荒宅时,遇到的都是普通野狗,能被普通迷药撂倒。而卿卿那天遇到的却是江家特别从乱葬岗找来的‘碰头棺材’。 当天秦奇再给下的普通迷药都被它吃了去,不想普通迷药跟尸毒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也就出了‘碰头棺材’咬死卿卿骏马的意外。” 被白鹜这样直接说中心事,温小筠才惊觉刚才自己想太多了,顿时感到十分的惭愧。 她忙上前开解白鹜,“白兄都提前给野狗们下了药,后面突然出现大野狗,谁都料不到。白兄已经在自己能力内对小筠的安全做了万全的保护,不是白兄的错。” 鄞诺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温小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人家美男不过两句甜言蜜语,她就把之前承受过的风险全忘了,真是丢人没出息。 听到温小筠宽慰的话语,白鹜脸上愧疚之色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重了,“事后虽然从野狗围攻中救下了卿卿,可是白鹜却现了身。也就不能再明着将卿卿引到荒宅之内。 又因着最近兖州府的案子实在是太多太大,鹜怕一拖延耽搁,江狄就会先一步逃离兖州府,所以便要秦奇晚上夜探鄞推官家宅,匿名举报。 不想当晚卿卿却和鄞捕头一起出门。 秦奇急中生智,再度用处草药引马的方法,将二位引到荒宅中。 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这样却歪打正着的叫筠卿与鄞捕快歪又发现了一具全新的尸体。 一直在暗中观察筠卿和鄞捕头的秦奇发现这么重大的变故,立刻回去通知了鹜。 鹜当时就怕这次的误打误撞会将郡王府与亲王府无辜卷进这桩凶案中。 心下实在着急,就想着在暗中跟着卿卿,看看案子到底会往何处发展。” 听到这里,温小筠才恍然大悟,她一把抓住白鹜的手臂,急急说道:“所以后面才会遇到江狄对我们下手,所以白鹜兄才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出手把他打退?” 看着面前两个大男人毫不避讳的拉拉扯扯,鄞诺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他上前嗔怒似的埋怨温小筠,“郡王殿下说跟你交朋友,那是人家礼贤下士,跟你客套客套,你别腆着个脸就当真了。” 拉下温小筠的手后,鄞诺又转向白鹜,尽量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如此说来,是卑职误会郡王殿下了。只是卑职还有一事不知。” 白鹜抬头迎住鄞诺的视线,似笑非笑的说道:“鄞捕头既然是筠卿信得过的人,便也是鹜的朋友,有问题,就不必拘礼。鹜一定知无不言。” “殿下一开始就说要替王爷办事,压着王知府,一定不把杜莺儿的案子勾连到王爷身上。后面又说为了王府的利益,不能明着出面揭发江家罪行,只能在暗中相助。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切都在按着四殿下的计划顺利发展。可是您现在又为什么要突然现身,把这其中一切原委都跟我们这两个外人和盘托出呢?” 鄞诺说着,直直的盯住白鹜,目光森然冰寒,眼底缓缓波动着的满是探究与怀疑。 ------题外话------ 云南十号:神捕大人,不要不承认,不要冠冕堂皇的啦,您就是在暗戳戳的吃醋~嘿嘿(*^__^*)嘻嘻…… 菌菌:今天还有一更,大约下午3:30发布吖~\(≧▽≦)/~ 第111章 我所求的,不过公道二字(二更) 鄞诺问的也正是温小筠想要问的。 她将目光转回到白鹜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白鹜目光微微一怔,随即低头轻笑出声,面向温小筠目光温柔,“鹜想也问卿卿一个问题,在卿的眼中,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温小筠被这突来的点名吓了一跳,不过她明白,白鹜这个问题,必然有他的用意。 她抿了抿嘴唇,思量着说道:“首先,白兄是个大美人。” 鄞诺只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跌摔在地上。 他一把按住温小筠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温小筠,你要记得咱两是一起的,你这明目张胆的丢人,我的形象也会跟着受连累好吗?” 如果可能,鄞诺现在就想挖个坑埋点土,把温小筠就地种成一株大菊花~ 白鹜微笑着拿起鄞诺放在温小筠肩上的手,“鄞捕头,你可能还不了解本王与温刑房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不是外人,是患难中相扶的知己好友。本王知道,温刑房这番话,必是认真的。” 说着他又望向温小筠,眸光缱绻,极尽温柔,“温卿,无事,继续说吧。你的话,我都爱听。” 鄞诺侧身扭头,抽回来的手紧紧捂住嘴巴。 再不捂紧了,他就要恶心的吐血了。 温小筠白了鄞诺一眼,转而对白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小筠眼中的白鹜兄,自然是天下第一美人。但是白鹜兄又有着世上罕见的一流功夫。能炼出这番成就,背后一定下了狠功夫。 因此小筠猜测,白鹜兄并不想只叫人注意到自己的外貌。白鹜兄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绝不是空有外表,也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在江狄的事情上,也不难看出白鹜兄即想着要周全王兄的尊严,又不忍冤案就此埋没。 江狄是王爷势力的竞争对手,如果白鹜兄一心想要整治他,完全可以在发现江家荒宅的尸体后,就叫人把消息流言散播出去。 凭着白鹜兄郡王的权势,完全可以半点面不露,半点嫌疑都不担的就把案子捅到官府去。毕竟流言蜚语什么的,只消找个大嘴巴在酒楼茶馆吹吹牛就可以弄得满城皆知。 可是白鹜兄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样王府的尊严和利益都保全了,枯井里枉死之人的冤屈,就不一定能够昭雪。 包括这次白鹜兄在半路拦下小筠和鄞捕快,也是想着把案情的另一面及时告诉我们,助我们尽早破案。 所以,白鹜兄,你是个好人。” 白鹜唇角弯出一抹意味深长笑容,“其实白鹜只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听到这里,鄞诺与温小筠的脸色都是一变。 白鹜笑得风轻云淡,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打娘胎出来,鹜就患上了一种怪病,几度重症若死。母妃生前曾为鹜遍请名医,却都束手就擒,更给鹜下了个活不过十年的断语,如今算来,距离寿尽,也只剩三年时间。” 上次与白鹜同行,温小筠还没有真切的感受到“只有三年可活”这句话的真实性,如今再次听到,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痛心惋惜。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她忍不住的出声安慰,“白鹜兄,你现在身体这么好,功夫这么高,说不准就扛过那些病痛了。” 鄞诺眉梢微动,没有说话。 兖州府神秘的四郡王活不过三年的事,他早有耳闻。 白鹜笑容依旧云淡风轻,“筠卿,鹜的身体,鹜是知道的。鹜对你说这些,并不是鹜怕死,而是鹜怕死的悄无声息,轻于鸿毛。即便病痛再难捱,鹜都不曾懈怠学问武功。 为的就是能在这天地间,留下一点鹜曾经来过的痕迹。 自古君子就有三不朽,立功、立言、立德。 鹜尚年轻,不敢奢望与圣人比肩,在这浩浩世间,苍茫人海立下什么高尚的德行。只能在立功与立言上寻求一点出路。” “可是我朝祖制,亲王、郡王不仅终生不能出封地,对于各地官府的军政财权更不能染指半分,”鄞诺目光放得很远,幽幽说道,“所以立功这一条路,君王殿下该是行不得的。” “是呐,这一条祖制说的好听是供养皇室宗亲后裔,”白鹜笑容益发苦涩,“实际上不过是想把一众宗亲豢养成没用的废物。只是白鹜空有报国志,最终却受了皇室血脉的限制。 既然不能立功,那剩下的唯一一条路,便是立言。” 温小筠忍不住的问,“白鹜兄莫不是想要著书立说?” 白鹜微微一笑,“正是,诗词歌赋,史册修订甚至是奇门遁甲,刑狱推断,鹜都有所涉猎。只是越研究,越觉得差了些什么。直到因为江狄的事,暗中跟随了筠卿几日。鹜才恍然大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不是鹜最终的归宿。 只有一洗人间怨,清宁公道开,才应该是鹜的追求,鹜为这世间能做的一点益事。” 这一次轮到鄞诺惊讶的瞪起眼睛了,“难道郡王殿下是想进司狱司,与温小筠一起破案?” ------题外话------ 菌菌说:本来计划下午发文,结果身体不舒服,推延到了现在,实在对不住等更的友友们~~~~(>_<)~~~~ 不过话说,是不是追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在追神捕大人新章节了? 嘤嘤嘤,菌菌泪奔跑走~~o(>_<)o ~~ 第112章 白鹜为何要那样? “郡王殿下,”鄞诺眉头皱的更深,无情的给白鹜又补了一刀,“恕卑职无礼,即便是从事刑狱推断事务,也算是干预地方政事,依旧是与您宗亲的身份相违。” 温小筠刚刚被白鹜调动起来的情绪瞬间被鄞诺破功。 对于白鹜来说,世间为何总有如此多的无奈? 白鹜并没被鄞诺打击到,他看了鄞诺一眼,挑眉一笑, 白鹜眉眼微弯,神秘一笑,“时机到了,鄞君与筠卿自会知晓。” 话音未落,白鹜纵身一跃,瞬间攀上枝头,风一般的消失在密林深处。 “白鹜兄——”温小筠还想说些什么话,眼前世界突然一晃,就被鄞诺托着腰身臀部扔上了马背。 “还白什么兄?你还想不想点卯了?” 说着,鄞诺也蹿上了马背,马鞭猛地一甩,狠狠抽在温小筠坐骑尾部。 “鄞诺!”温小筠仓皇抓住缰绳,以免自己被摔下马背,恨恨的骂道,“你个该千刀的,想要摔死我呀?你给我等着,我温小筠早晚neng死你!” 鄞诺嗤然一笑,“想弄死我?先追上我再说吧~”说完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乘着骏马简直一般直直飞射出去。 温小筠在心里把鄞诺凌迟了千百遍,忍着想吐的冲动,玩了命的疾驰狂追。 可是等到累成狗一样的温小筠,喘着大粗气的跟着鄞诺回到衙门,衙门早就已经点完了卯。 在吏房专门负责卯小吏满腔怨念下,鄞诺连声道着歉,“木兄,对不住,明天我们一定点上卯。” 说着,他就拉住温小筠的手,急急奔向后院刑房。 直到进入司狱司大院里的回廊,两个人才放慢了脚步。 鄞诺也松开了温小筠的手,弯下腰,双手撑在两条大腿上换着气。 “官府最重衣冠礼仪,你快把衣服整整利落。估计这会儿王知府和我爹都已经在司狱司了。” “好,我这就弄。”温小筠听话的整理衣服。 鄞诺一眼瞥见她内翻的衣领,嫌弃伸手帮她扫了一下,“对了,有件事我必要提醒你。四郡王,告诉你的名字是什么?” “白玉寒,白鹜啊。”温小筠眨眨眼。 鄞诺冷笑了一声,“兖州四郡王的本名分明是——竺逸澜。那家伙一开始告诉你的就是假名。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知己至交,自己人。哼,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仔细品品,掂量掂量着吧。” 说着他转身就朝着司狱司大堂走去。 温小筠抬起头,愤恨的鼓起腮帮子,“这点有什么想不通的?他要是一开始就亮出郡王的身份,谁还敢跟他交朋友? 如此尊贵的身份,要是直接摆出来,不是想叫人畏惧,就是想叫人攀附。那才不是真心交朋友的好不好?总之我的朋友,我自己心里都有数,就不劳捕头大人您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温小筠的底线从来都是说她可以,说她家人和朋友,就坚决不可以。 鄞诺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温小筠,目光锋利的比刀子还尖。 他咬牙一笑,“好,很好!也怪我有眼无珠,竟然白痴到将好心喂给了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只是你要记得,今日以貌取人,日后自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来我这儿诉苦。”说完他愤恨的甩下衣袖,大步离开。 温小筠朝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嘁了下鼻子。 枉费之前她一心想要跟鄞诺和平共处,现在看来,他和她就是命中注定的八字不合! 过几天就要跟他分道扬镳了,才真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上,两个人一直自觉的保持两米的间距。 一个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一个咬牙切齿的锉着后槽牙,谁也不理谁。 直到走到司狱司堂室的大门前,两个人才勉强统一了步调,联袂登上台阶,等候门口护卫的通传。 “捕班捕头鄞鼎言,刑房典吏温小筠,请见大人。” 温小筠注意到,站在门口两边的除了司狱司的侍卫,还有两个锦衣侍卫。衣服制式与穿越时在河边遇到的那些侍卫一模一样。 想到之前白鹜当着她们两人的面,急急穿官服的样,温小筠不觉双眼一亮。 白鹜已经先到衙门了。 真是没想到他穿衣服的速度快,赶路的速度更快。自己与鄞诺已经是骑马的最快速度了,竟然还是落在了白鹜的后面。 等到屋子里穿出一句“进来吧。”两边捕快才抬步上前,一人一扇的推开了门。 鄞诺熟门熟路,拔腿就往台阶上走。 温小筠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见到白玉寒,白鹜,真是一件在开心不过的事。 进入屋子后,温小筠微微抬起头,用眼角余光拼命的在屋子里寻找着。 却见堂上主位正做着笑容和煦的王知府,在他旁边还有一位锦衣青年。 那年轻男子身上衣服,与白鹜临走时穿的一模一样。 很显然那人就是白鹜本人了。 温小筠惊喜的微微抬起头,可是在看清那年轻男子的脸部时,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这样? ------题外话------ 鄞诺:我总是有种预感,我和那位郡王殿下,八字不合~ 第113章 神秘兮兮的四郡王 只因为那名锦衣公子脸上带着一面长着獠牙的恶鬼面具。 血红的眼睛,高高耸起的青绿色颧骨,瞧着就叫人脊背生寒。 看到温小筠和鄞诺望着锦衣公子的惊愕眼神,王知府立刻板着脸的责备道,“温刑房,鄞捕头,不可无礼,这位是咱们兖州郡王,四殿下。四殿下幼时也是容貌惊人的美男子,不想意外受了伤,所以对外才都是带着面具的,尔等不得无礼。” 面具公子笑着摆摆手,“原是逸澜这面具吓人了些,不怪别人。王大人,言归正传,逸澜来此本是配合办案的,还是尽快切入正题吧。” 温小筠耳朵不觉动了动。 虽然白鹜故意压低了声线,但她还是从话头话尾听出了他的原声。 看来面具后的人,就是白鹜没错了。 不过既然白鹜此处装作不认识她,她也就只管专心破案就好。 王知府点点头,恭敬的回答:“郡王殿下说的是。”他又转向温小筠与鄞诺,端着姿态的说道:“本官与鄞大人本来在停尸房查验尸体,不想郡王殿下亲临。你们二人先去寻鄞大人,我这边与郡王殿下交代下案情发展。” “是。”温小筠与鄞诺齐齐颔首行礼,刚要站起身向外面走,就听面具四郡王不急不缓的说了个“慢”字。 两人脚步一顿,转过来脸望向面具四郡王。 面具四郡王却将目光转向了王知府,“知府大人,逸澜也想看看那凶手,不知合不合规矩?” 王知府双目瞳仁微霎,顿了下,才勉强笑道:“郡王殿下哪里的话?您本来就来配合破案的,只要您想看,当然合规矩。” 温小筠不觉和鄞诺对视一眼。 白鹜这是要搞什么鬼? 于是在几个郡王府侍卫的护卫下,面具郡王、王知府、温小筠、鄞诺一行四人齐齐走进了阴森冰寒的停尸房。 “好了,这里不宜人多,你们在外等着。”面具郡王对身后侍卫吩咐着。 “是!”侍卫恭敬退出房间。 而一旁的王知府在进入停尸房,闻到里面腥臭的气息后,脸色立时惨白一片。忙掏出一块锦帕捂住口鼻,匆匆跟面具郡王道了句歉,就往门口奔去。 对此,温小筠倒是很理解王知府。 他应该是上了年纪,加上多年无凶案,又兼着这两天根本没有休息好,疲累交加,一时受不住这新鲜尸体的刺激,也是正常。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两人便一起走向屋中样,那里的长条桌案上摆放着一具新鲜的尸体上。 屋里徐仵作正带着白油布手套,仔细检查着停尸台上的尸体。 旁边上风向还站着两个仵作学徒,一个提着验尸专用的工具箱,里面装着各种具,比如银针,醋瓶,酒瓶,钳子,竹镊等等。 另一个学徒在铜盆里清理徐仵作刚刚替换下来的擦尸抹布。 鄞乾化也站在上风向,他也带着验尸专用的白油布手套,穿着和徐仵作一样的简便验尸服,外面也同样套着一件白色的验尸罩衣。 款式很像是后世的那种整身带袖子的围裙。 唯一和徐仵作不同的是,鄞乾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低头仔细分辨着。 温小筠毫不犹豫的走到尸体上风向,从怀里拿出记录文册,又从腰间口袋里拿出毛笔与墨囊,准备好之后,立刻站到徐仵作身旁,开始记录。 “抱歉,在下来迟了,这就开始记录。” 徐仵作皱着眉专注着的验尸,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温小筠的话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其中一个仵作徒弟礼貌的跟温小筠点点头,“温刑房,徐师傅就是这个脾气,碰到尸体,定然要在第一时间检验。现在还没到点卯的时候,您来的已经很早了。等到师傅清理完尸身,就会开始尸狀描述。” 温小筠点点头,“多谢小哥。” 于是她乖乖的站到徐仵作旁边,一边随时等候徐仵作的验尸结论,一面急急确认躺在验尸台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昨天见过的那个江狄。 只见那具尸体面色乌黑,死者双目紧闭,牙关紧咬,七窍具有血迹流出。 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面门斜穿而下,更显得死相狰狞可怖,叫人望而生畏。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脚下也跟微微后移半步。 正是昨天的江狄。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大步走向前,看到尸体面目时,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显然,他也确定了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江狄无疑。 就在这时,在门外运了半天气的王知府终于走进了停尸房。 他用锦帕把鼻子嘴巴捂得结结实实的,沉这脸色来到鄞乾化近前,“鄞大人,尸体查验得如何了?” 鄞乾化头也不抬的说,“这里有一封遗书。” “遗书?”面具郡王与王知府齐齐疑惑出声,“那这个死人是自杀?” 第114章 骚年天才,就看你的了!(一更) 鄞乾化看着手中遗书,微微摇头,“自杀还是凶杀,现在还不能定论。” 说着他将那封遗书放在旁边桌案一个铜托盘上,回头望向王知府,“徐仵作这边验尸已经出了结果,需要及时记录。这封遗书,不如等到回到堂室,再当着郡王的面仔细研读,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知府点点头,表示非常同意,“也是本官心急了,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那一边的徐仵作缓缓站直了身子,抬手一处处地指着江狄尸体,对着温小筠沉声说道: “今收到男尸一具,年龄,三十至三十五岁之间。经人指认,为兖州府江家家主,江狄。 死亡时间在昨夜丑正前后。 脸部有一处贯通伤,从左眉骨蜿蜒至左颊,虽有皮肉翻出,却早已结疤,是一处陈年旧伤。 除此外,脖颈,身体皮肤完好,没有任何外伤,擦伤,皮下亦无淤青。 发顶完好,没有任何钉楔斧凿的痕迹。耳孔也无受伤痕迹。 下体完好,没有任何凶器烫入可能。 但是指甲发黑,眼皮乌青,眼球通红暴突,鼻窍出血。 牙齿正常无变色,形状完好,嘴角淌血,嘴唇被咬破,应该是毒发时痛苦挣扎所致。 死因,现可证实为中毒,但在检查中,发现咽道喉咙处却无毒药痕迹。 进一步检查胃部,食道肠胃里仍然没有任何毒物。” 屋中的人听到这里,都疑惑的皱起了眉。 就连飞速记录着尸狀的温小筠都不觉停了笔,皱眉望着江狄惨白的尸体目光沉重。 王知府用锦帕捂着口鼻,瓮声瓮气的问道,“既是中毒,怎么嘴巴、喉咙,甚至是食道,胃里都没有毒?会不会是那毒毒性过了,早就滑进了腹肠?” 鄞乾化摇着头的否定道:“据押送的捕快讲,昨夜将江狄押上车时,他还很正常。妻子扑到他身上,他还有力气把妻子抱下车。 一路上并无异常,回到府衙后,捕快上车叫人,看到的就只是一具尸体。这其中间隔只有一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毒药根本滑不到肚肠。” 徐仵作点头应和道:“鄞大人说的不错,仅在一个时辰里就能把这样一个健壮的男人毒死得无声无息,药性一定非常凶猛。这样霸道的毒药,如果是吞咽服用,喉咙与胃部必然会有毒物残留。” “如此,又代表着什么?”一直站在窗户边的面具四郡王也忍不住的问出了声。 “代表这毒药并不是以吞服的方式进入死者体内。”温小筠斩钉截铁的说。 王知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是吃的?难不成是迷药迷烟之类吸进鼻子的毒药?” 面具郡王点点头,“不是吃的喝的,也只能是吸入的方式了。”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上前一步,果断否定了面具四郡王的话,“迷烟式的毒药根本不可能。我们押送嫌犯的马车虽然也罩着窗帘门帘,里面却是个四处漏风木笼子。 更何况为了尽快把疑犯带回,整个车队都是快马扬鞭的快速行进。在这种情况下,迷烟迷雾什么的根本起不到作用。” 徐仵作重新打量着江狄双目怒睁的尸身,“鄞捕快说的不错,而且烟雾状的毒药,也很难有这么大的毒性,更不要说在四处兜风的囚车里。” 王知府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疼的突突直跳,“不是吃的,不是喝的,也不是闻的。身上连个针眼儿都没有,那这个江狄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徐仵作恍然抬头看了鄞乾化一眼,鄞乾化也是一脸的凝重,又将目光转向了温小筠,“我与徐仵作反复商议过,都没能找出下毒之人的手法。” 随着鄞乾化的目光,屋中众人齐刷刷的望向温小筠,默契十足的一起期待他这位屡出奇迹的少年天才。 鄞诺看着温小筠,眸光不觉沉了又沉。 他知道,自己父亲这一次是真的被难住了,要想尽快破案,只能把温竹筠的潜力充分全面的利用起来。 可是连资深推官与资深仵作都被难住的问题,温竹筠真的能够顺利解决吗? 最后面的面具四郡王也在静静的望着温小筠。他目光幽幽,静静等待温小筠接下来的表现。 正扮演着文书小配角的温小筠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寒。 她机械的转动脖子,木然的移动着两只大眼珠子,莫名紧张的环视屋中众人。 呃~ 这是什么肿么个情况? 肿么突然间,大家就都把压力转到她的身上了? 王知府看着那位“天才少年”仍在故弄玄虚的卖关子,着急火燎的问道:“温刑房,你要是已经看出破绽,就别揣着了,快快讲来。” 温小筠心虚的吞了下口水,强装镇定。 内心的温小筠却在暴风哭泣。 她怎么就看出破绽了?她怎么就知道答案了? ------题外话------ 鄞诺嗤笑:哼╭(╯^╰)╮,郡王又如何,一样反驳你~ 白鹜冷笑:面具郡王的人设就是平平无奇,不甚聪慧的,你真正的对手白鹜,还未上线呢。 菌菌:抱住脑袋,一定不能被他们的怒火波及到吖! 另外:晚九点半,还有第二更哦~ 第115章 温小筠,你是最棒哒(二更) “叮!”脑电波中熟悉的电子声音再度响起,“宿主大人,云南十号温馨提示,目标世界向您提出了任务邀约,此邀约为必答项目,弃权与答错,均会受到惩罚。” 温小筠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资深推官与优秀仵作都找不到的破绽,她一个现代漫画家又怎么能找得到? 不行,不能认输! 温小筠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 她温小筠活了这么年,还没有碰见过什么能难住她的事。 她又灵敏又冷静,又大胆又机智,本领很高强。 既然是犯罪,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温小筠咬着嘴唇,缓步踱到江狄尸身面前。 她唯一比徐仵作和鄞乾化厉害的,就是一些现代知识。 古代人有古代的实用,现代人也有现代开阔的眼界。 虽然她没有深入研究过医学,但是总看新闻报纸,也知道毒素病菌的传染方式大概有几种类型。 她的目光在江狄脸上,身上寸寸移动,努力回想着那些堆积在大脑深处角落里的庞杂知识。 一旁的王知府急不可耐的又要上前询问,却被鄞乾化伸手拦住。 “王大人,给他一点时间。”鄞乾化望着温小筠仿佛入定成魔一样的专注神态,温声对王知府说着。 王知府皱了皱眉,一时也被温小筠忘我的样子唬住,再没敢上前打断。 旁边鄞诺按在刀柄上的手寸寸收紧。 温竹筠的天才,他早有领教,只是他真的很好奇,这一次,温竹筠会选择何种方法解决难题。 就连后面的四郡王,也不觉移动了下臃肿的面具,不想错过温小筠的任何细节。 “古代的中毒,放在现在其实就是一种毒素。”温小筠在心里一条条的默念总结着,“毒素和病毒之类的传播方式应该有共同之处。 可是对于病毒自己并不了解,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打开思路呢?” 温小筠皱眉苦苦的想。 忽然她眼前一亮。 对了,不妨就用已知的例子类比。 比如现代各个国家都会大力普及的防范艾滋病的知识。 艾滋病病毒的传播方式,一般有三种,血液母婴、两性行为。 后两种自不必说,并不符合这个案子。 而血液传播则可以进一步分析。 除了输血不洁,还有一种特别要注意的传播方式。 那就是如果一个健康的人,皮肤有所破损,一旦接触病人身上病毒或是鲜血,就很可能被感染。 想到这里时,温小筠的目光正好停在了江狄那张被狰狞刀疤破了相的脸上! 她的大脑就像是开了挂一般的飞速运转起来。 除了皮肤破损的伤口感染,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手上有病毒或是不洁物,却揉了眼睛,擦了鼻子。 想到这里,温小筠屏住了呼吸,站在上风向,细细端详江狄狰狞可怖的脸。 她的目光寸寸移动,终于找到了预想中的重大破绽。 “破绽就在这里,”她抬手指着江狄的充血暴突,死不瞑目的眼睛,“我知道谋害江狄的幕后黑手到底是何人了!” 屋中众人听了无不惊骇。 王知府难以置信的问,“怎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温刑房就不仅把中毒之谜都破了,甚至连凶手都能认出来?难道这江狄身上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之前大伙都没有发现?” 面具四郡王与鄞诺都情不自禁的向前两步,想要看看温小筠到底在尸体上面发现了什么? 温小筠伸手指着江狄的脸部,看着徐仵作兴奋的说,“徐仵作,一般中毒,不是服用,蛇虫叮咬之类就是用鼻吸入,对不对?” 徐仵作更加不解,“可是这三条,江狄一条都不符合。” 温小筠摇摇头,“不对,有一条是符合的,就是叮咬之类的扎进皮肤中。” “可是徐仵作与鄞推官不是都查清楚了?江狄身上连个针眼都没有吗?”王知府急急追问。 温小筠自信一笑,“没有针眼或是其他伤口破损,是因为江狄的身上,本就有着一处现成的伤口。” 听到这句,徐仵作立时皱起眉头,急急上前仔细查验江狄脸上那道旧疤痕。 “果然如此,江狄脸上伤疤有一处破损,露出新的皮肉。”徐仵作说着,猛地徒弟一伸手,“烛台,细竹镊,银针!” 仵作小徒弟手脚麻利的从仵作工具箱中取出细竹镊,又端着烛台,小心的照亮死者的脸部。 借助着光亮,徐仵作细细的检查那道伤口,“新露出的皮肉成黑紫色,与旧伤疤原有的颜色混在一起,所以之前被忽略。” 他又拿过银针仔细检验,“此处有毒,毒性凶猛。” 温小筠继续补充着说,“死者双目暴突,眼周乌青,应该也是受了毒药的感染。” 徐仵作又转而检查眼睛,一番残忍的检验后,得出结论,“果然如温刑房所说,眼角也含有剧毒。” “天哪,”王知府不自觉的倒退半步,“这样隐蔽阴狠的方法,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116章 鄞诺小同学吃瓜失败(一更) 停尸房里的人听到王知府这声感慨,也都跟着沉下了脸色。 虽然温刑房已经勘破了最关键的下毒手法,可是这个案子,却变得更加复杂可怕了。 “温刑房,”王知府又看向温小筠,“刚才你说已经看破凶手的身份——” 鄞乾化抢先一步截住王知府的问题,“王大人,现已验尸结束。郡王殿下还在这里,不如移步司狱堂,在那里再近一步分析。” 这句话却叫温小筠兴奋到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破案断案的经验,她毕竟还少。 只是一两个间接证据,其实是不足以指认凶手的。 鄞乾化正是怕她年轻气盛,不给自己留余地,才急急打断她的话。 不过好在王知府并没有察觉到鄞乾化这层意思。 经鄞乾化这么一提醒,王知府赶紧回头看了眼面具郡王,恭敬的请示道:“因着一心查案,下官竟怠慢了四殿下。还请四殿见谅,请移步司狱堂。” 面具四郡王轻轻摆手,“王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逸澜说过,此番前来就是全力配合官府破案的,又何来怠慢一说?” “殿下宽仁,”王知府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面具郡王点点头,没有停顿,抬步走出了停尸房。 王知府连并着一众衙役侍卫依次出去。 脱了手套与验尸外衣的鄞乾化缓步走到温小筠面前,“温刑房,即已入我司狱司,一言一行都要尽力严谨周全。再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可言定凶手,切记。” 鄞诺前脚刚要走出房门,一侧头就看到了自家老爹严厉的批评温竹筠。 他眉梢微跳,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他家老爹果然还是那个严格到几乎到苛刻的铁板老爹。 看得出,铁板老爹对温竹筠是很欣赏,很看重的。 可是他心里越看中,嘴巴上的打压力道就越大。 不过如今当了旁观者,鄞诺也才第一次发现,他家老爹的话虽然不中听,指出来的问题却都是一针见血,是受训者急需改正的。 只要受训者内心足够强大,跳过那些话严苛语气的打击,认真琢磨,一定会受益匪浅。 不过那温竹筠一向心高气傲惯了,刚刚又在众人面前出了大风头,突然就被铁板老爹兜头泼一盆冷水,肯定会很不爽。 可是就在他想要欣赏下温小筠窘迫的样子时,温小筠却十分受用的低下了头,语气也诚恳的不行,“推官大人提醒的是,若没有大人在前,小筠险些要犯下大错。小筠一定谨记大人教诲。” 鄞诺:··· 算了,他这个人还是很老实厚道的,看热闹,幸灾乐祸什么的行为,根本不是他那般有着高尚情操的君子该做的事。 他还是跟着捕快们先去司狱堂吧。 “一会自有我替你担着话风,你原本如何推断,后面就如何推断。心里不要害怕,有我在。”鄞乾化皱眉叮嘱。 温小筠重重点头。 她又抬头看向徐仵作,“对了,徐仵作,听说您后来又将杜莺儿的尸身仔细检查了几遍,可还有什么新发现。” “在她指甲里发现了一点皮肉和血迹。很可能是抓伤凶犯所致。”徐仵作继续复查着江狄的尸身,头也不抬的说。 温小筠眼中满是疑惑,“可是江狄身上并没有什么抓痕啊?” 鄞乾化沉声说道:“昨夜我将杜莺儿身上所有疑点都记录了,咱们先去司狱堂,在那里我再与你细讲。” “好。”说着温小筠又与徐仵作打了声招呼, 与几个仆役一起跟着鄞乾化出了屋子,温小筠再度回到司狱司堂。 温小筠刚迈过门槛,就看到座上的王知府按捺不住的望向她,“温刑房,快说说你的推断,凶手究竟是谁?” 温小筠侧眸看了眼鄞乾化,鄞乾化却转头从仆役手上接过盛放着江狄遗书的托盘。 他端着托盘,踱步到屋子中央,昂首望向王知府与面具郡王,“王大人,四殿下,温刑房刚刚任职,连卯都没点过一次,很多办案流程并不熟悉。还有一些不能忽略的线索,需要下官补充。 这里有一份关键证物,也就是从江狄身上找到的遗书。 如果这封遗书是真的,可以对江狄的罪行有个佐证。 若是假的,则伪做这封信的人,很可能就是杜莺儿案真正的凶手。伪做的再逼真,也不如真,其中定然会隐藏一些破绽。 下官想要将这份遗书念一念,不知王大人可否允准?” “鄞大人,”王知府微笑着说,“本官说过,刑狱推断本就是你的术业。如何破案,全凭你做主就好。” 旁边的四郡王单手支着座椅扶手撑着脸,望着温小筠目光幽幽,像是走神了,完全没接住鄞乾化的话。 他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还没在衙门点过卯么?那温刑房还不算是真正的刑房司吏呢。” 第117章 天之骄子的陨落(二更) 王知府一脸不解的望向面具郡王,“四殿,您在说什么?” 面具郡王自嘲的笑了笑,“无事,无事,大人们继续推断就好。” 鄞乾化根本没受面具郡王的干扰,双手平托着那封书信,朗声诵读: “下面便是这封遗书的内容, ‘各位大人,本人江狄,鲁地章平县人士。 自幼家贫,父亲嗜赌成性,唯母亲一人辛劳耕作,除去农活,闲暇时则纺织浣洗不停。 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背便佝偻得如同老妪一般。 索性江狄十年寒窗昼夜不辍,终小有所成,考得乡试解元,会试第五。一时乡邻看中,官府力荐,都以为江某在接下来的殿试中,定能一举中第,考得进士。” 听到这里,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乡试解元,可就是乡试第一名啊! 古代科考中,学子们最流弊的成绩就是连中三元。 就是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连得三个第一。 虽然江狄只考得了一个“元”,那在古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更何况会试第五的成绩在全国看去,也绝对是一流水平。 真的想不到,那个脸上长着吓人刀疤的男人,还曾有那样辉煌的过去。 而且他不仅学习好,功夫也是超强超腻害的,真的是叫人难以置信的强。 现在再回想起来,如果除掉脸上那道吓人的刀疤,江狄长得其实也挺帅气的。 怎么想,年轻时的江狄都应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天之骄子。 屋中其他人听了,也是一脸的惊讶。 王知府望着鄞乾化手中遗书,眼底闪动着的都是难以置信,“乡试解元?会试第五!这个江狄的本名是不是江自在?五年前,这个考生可是被当地官员大力推荐过的,本官也曾看过他的文章,说是会试第五,若不是犯了圣人忌讳,被无奈黜级,他本应该是当年会试第一名,会元呐! 别说乡邻看中,当地官府力荐,这样的天才学子,很可能一举连中三元,当年可是咱们山东官场人人交口称赞的好苗子!” 温小筠好悬没原地摔个大跟头,我滴个乖乖老天爷! 科举考试中百年不得一遇的传说级荣誉——连中三元,那个刀疤江狄竟然是一下子就能连中两元的传奇人物!” 就连不甚说话的面具郡王,听到这里也震惊的坐直了身子。 他曾经与江狄在生意场上交过手,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江狄竟然就是五年前震动山东文坛的寒门学子,江自在。 “这么大的差别,”站在旁边的鄞诺也是怎么都不能相信,“会不会是这个江狄假托的身份? 当年盛传的江自在,可是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左手执剑可破武状元,右手执笔骂尽贪官。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和杀人凶犯江狄是同一个人?” 堂室里,就只有鄞乾化一个人平静如常。 他将双手略略放低了些,看着王知府淡淡答道:“五年前,下官刚好去过章平附近查案。正巧碰到当地官员宴请江自在。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因着被那年轻人一身的文采惊艳到,下官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现在的死者江狄,脸上虽然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可是容貌体态,与五年前的江自在完全吻合。 下官敢肯定,这个江狄,就是五年前的江自在。” 说完,鄞乾化不顾众人眼底的震惊疑惑,低头端详着遗书,从容不迫的继续诵读起来, “那年,江某怀着母亲殷切的希望,乡亲父老们热情的周济,带着满腔热枕,踏上了进京赶考的旅程。 不料还没走出鲁地,家乡就传来可怕的噩耗。 原来是江某那不争气的父亲因为江某的成绩,越发得意忘形。不仅在赌场上输光了所有积蓄,更把母亲和祖宅一起输了出去。 除此之外,他还赊欠了大笔的高利贷。 债主们纷纷上门要钱要房,逼得我母亲几欲投井自尽。可怜她老人家心里还念着江某,所以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为江某保留最后一点点钱物,等到江某日后高中,进京大点。 不想那禽兽不如的父亲,连这一点念想都不给母亲留,两人发成了激烈的争执。 混乱之中母亲拿剪刀捅杀了父亲,面对父亲的尸体,母亲才想到,父母亡,孩子需守孝三年。 不仅如此,生母手刃生父,更将是江某终生的污点。她的行为,无异于将江某的大好前程全部葬送。 绝望之下,江某那可怜的老母亲心智打乱,悲愤绝望之下投井自尽。 等到江某人收到噩耗,放下赶考仓皇回程奔丧回到家宅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祖宅被外地客商占了,父母尸身被草草卷起,埋进乱葬岗。 所有的人,都明白江某人这一世的功名,算是走到头了。 虽然私下仍有接济,但是面对高利贷的权势却都敢怒不敢言。 可是即便这样,高利贷的犬狗们还是处处逼着江某还债,江某连能遮风挡雨的片间茅屋都不曾有了。江某的未婚妻子也转嫁他乡。 那时的江某浑浑噩噩,只想追着未婚妻子,再看她一眼,便自我了解。 不想追到外乡之后,却遇到了一桩奇事,一个奇人。” 第118章 落魄至极(一更) 堂室中所有的人听到这里,都好奇的皱起了眉。 他们实在是想不到曾经那样一位天之骄子,到底会遭遇何等诡异的事,才会变成一个毫无人性的杀人**。 鄞乾化沉稳的声音仍在继续: “江某人先是追着未婚妻远嫁的路线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小镇。 看着她被人用大红花轿娶进家门,看着她褪尽铅华,为别的男人洗衣浣纱。 江某身上还存着她的订婚信物,便在她浣衣回家的路上,偷偷出现。 本想着将信物归还,与她话别。 不想她却对江某百般讥讽,更将订婚信物随手扔进溪流之中。 江某人羞愤难当,直觉这一生再无留恋。 最后回到暂居的客栈后,江某想要衣冠整齐的寻个去处,了解残生。 不想正出门时,却遇到了店家老板娘被仇家打劫。 江某人当时一心求死,遇到这种场面,便觉正和心意,带着几个恶棍做陪葬,死后还能落个见义勇为的好名声。 于是在打斗中,对于袭来的刀剑,江某不做任何抵挡,只是一味的冲杀。 不想强盗人数太多,最终体力不支,就在危急关头,店家老板娘突然撒出满地的银锭,趁强盗们愣神的功夫,抓住江某跑上二楼,并向窗外扔着大把的银子。 远处的行人看到,全都冲了进来。 仇家们眼看事情不妙,仓皇的捡起地上的银子逃跑。 等到危险过去,江某人便昏倒过去。 再睁眼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清醒以后,江某才发现,脸面被刀疤破相,再不能恢复。 本就是一心求死,当时的心就更灰了。 不想店家老板娘不仅日夜看护着江某人,更变卖了客栈家产,陪着江某四处散心,也开始做了一些小买卖。 那时,江某才知道老板娘的名字叫做元娘。 客栈的生意是家里传下来的,父母前几年病逝,只剩下一个驼背老仆人跟随左右。”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看了温小筠一眼。 王知府敏锐察觉到鄞诺的动作,不禁问道:“鄞捕头进过江府,可是对此有什么想法?” 鄞诺揖手躬身,恭敬回答:“回大人的话,属下见过那位元娘,猜想着江狄遗书中说的的驼背老仆,应该就是之前我们差点要撞到的老仆人。” 王知府点点头,不无感慨的说:“都说患难见真情,那元娘倒也算是个机敏的女子,看来后面江家偌大的产业,都是在她的助力下才建成的。” 鄞乾化继续念道:“因着江某心里总想着出人头地,即便不科考取仕,也要创立一番事业。元娘便带着江某将生意一步步做大,直到做进兖州府。总算是创出了一番成绩。 只是人生从来都是七上八下,起伏不定。江某踌躇满志的想要干番大事业,不想刚进入兖州府,就被兖州权贵,鲁王势力打压。” 听到这里,坐在角落里的面具郡王不悦的轻咳一声,王知府一时也变得尴尬起来。 刚想着叫停鄞乾化,转转风向,鄞乾化却已经自顾自的念了下去,“由于损失甚重,伤了江家产业的根基,叫江某人一时间烦操不已。 就在这时,江某忽然遇到了一名少女,一名被人贩子拐带的少女,瑶妹。 看到她的第一眼,江某就失了魂魄。 只因那女子长得与江某曾经的未婚妻几乎一摸一样,只是更加年轻,更加柔弱。 江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挪用的进货的款项,就把那名少女买下。 只是元娘不同于其他女子,她不仅是江某的妻子,更是江某的恩人。 江某一面不舍得元娘伤心,一面又不愿再错过瑶妹。于是又单独买下一处宅子,将瑶妹安置在那里。 只是看着元娘一日日操劳打点生意,又怕江某灰心气馁,总是变出各种花样的哄江某开心,江某心中越来越愧疚。不知不觉也就疏远了瑶妹。 直到瑶妹怀孕的消息传来,江某才改变主意,想要接瑶妹回府。 因为元娘虽然千般万般好,却不能为江某诞下一个孩子。不过江某心中虽然欢喜,却也不忍心把这消息直接告诉元娘,总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告予她听。 可这样也是在无形中冷落了身怀六甲的瑶妹。终于有一次江某出门办事,腾出半天的时间可以去见瑶妹。就买了很多首饰补品,想要去给瑶妹一个惊喜。 不想却在别院门口看到了瑶妹的丫鬟站在院门外一颗大树下,只从她左右张望的神情就能看出他正在给人把风。 江某人心头登时一凛,甩手一个石子将她击晕,捆紧捂上嘴,扔进马车里后,飞身跃进院子,一路屏息凝气悄然走到卧房窗外。 听到里面一对狗男女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无耻苟合着,江某人周身气血腾然涌起!” 第119章 他盯上的就是杜莺儿对么?(二更) 而贱妇一句带着奸夫的孩子去继承江家产业,更是叫江某怒发冲冠。 盛怒之下,江某冲进房间,徒手捏碎了一对狗男女的脖子。 那一刻,江某理智全失,只觉得瑶妹死后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未婚妻讥笑江某的样子。 崩溃之下,江某将瑶妹的尸身拖进后厨,先是拍烂了她的脸,又砍掉了她的头颅。 等到江某人跌坐在后厨终于清醒了些后,才发现自己做下了滔天罪行。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亦无用。简单梳洗换了衣服后,江某先出门走到马车上,解开了丫鬟的绳索,只说江某已经发现他们的奸情,情夫从后门逃走,贱妇要远卖外地,不想再留着这座宅子,叫那丫鬟另找人家去。 好在那丫鬟本也是临时雇来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根本不敢多问,拿了结算的工钱就逃命似的跑了。 之后,为了隐藏罪行,江某便将那对狗男女碎成几块。抛运以前买下的瘟疫庄,打算毁尸灭迹,就地掩埋。 不想突然窜出几条野狗,争相着撕咬那对狗男女的碎肉。 那些本是江某人特意散养的恶犬,用来看守那片荒地,不叫外人随便占用。 谁知一段时间不见,野狗竟然招来了城外乱葬岗专门撞棺材,吃死人肉的‘犬妖’。 它们远远地闻到血腥气,就瞪红了眼睛的扑上前来。 顷刻间就把那具碎尸团团围住。 江某人起初吓了一跳,不想看着那残忍的画面,竟然觉得前所有为的舒爽刺激。 跃上房顶之后,江某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野狗扑抢着,撕咬着。 未婚妻丑恶的脸皮在其中被抻拽撕扯,转瞬间就被吞进狗腹。江某人才觉得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终于出了。 一直到月上中天,野狗们心满意足的散去,江某人才意犹未尽的跳下院子,将剩下的残尸碎骨统统扔进枯井之中,最后还填满了很多碎石土块。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无耻狗贼们在这个世上活得好好的,江某那苦命的娘亲却只能投井自尽。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恶人可以逼死良善,却高居大宅; 没道理江某寒窗数十载,一元一登科,最后却连殿试的资格都没有。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婚约可以被人随意丢弃,登高踩低,而痴情的那个人却只能任她随意奚落讥讽,将七尺男儿的尊严,一脚践进泥地里。 为何痴情的人,总被错付;为何等待的人,总被辜负;为何诚恳的人,总被侮辱。 江某人一面埋,一面哭,哭到月落西天,哭到曦光再起。 直到翻尽最后一寸染血的土地,江某才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浑浑噩噩的回到外郭别院。 元娘当时看到我是什么样的神情,我已记不清。 唯一记得的就是元娘轻声的安抚,温暖的身体。 也许江某人从来都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因为从那一日起,江某就抛弃了以往所有的信念与理想。 一日日只是享乐消耗。 元娘问我,我也不说,只是一日日的吃喝嫖赌,放纵度日。 元娘到底贤惠,一面打理生意,一面委婉规劝。 只是她不知,以前的江狄,已经不在了。 后来一次在外鬼混中,我又遇到了曾经的人贩子。 即是将瑶妹卖给我的那个阿九。” 温小筠瞬间站直了身子,转头望向鄞诺。 鄞诺也正望着她。 人贩子阿九,应该就是曾经的单水昶,现在的鸠琅。 杜家琴师与江狄的关系终于找到了! “后来呢?”王知府的注意力却仍然在那封遗书上,忍不住的追问道。 鄞乾化继续读道:“阿九说,他手上还有几个上等姿色的雏儿,若我喜欢,他便先让我挑。 若是以前,我定然是不会理他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端着酒杯看着他笑,‘再漂亮的,我都不要,我只要瑶妹那个样子的。价钱可以提高三倍。’ 本也是一句戏言,没想到过了几个月,阿九真的带来了另一个瑶妹。 我欣然接受,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有真心。甚至多了一颗残忍的心。 我在瘟疫庄深处找了一处有地库的废宅,将另一个瑶妹剥光了塞住了嘴巴,拴在里面。隔两天去给她带点吃食。 就这样,越折磨她,我就越快活,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我便给她服下神智错乱的药。 在最后的疯狂中,将她分开,再一块块的分给野狗们。 我疯狂的迷恋上这种感觉。 后来,又死了另一个瑶妹。 我开始主动去找阿九,阿九却说相似的人好找,长得几乎一样的人就难多了。 我把价格提高到五倍,阿九都没能应下这差事。 直到有一天,阿九突然找上门来,说只要有十倍的价格,他便能为我寻来一个更美,更年轻,更有活力的瑶妹。” 温小筠的心瞬间跌进谷底。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鄞乾化,目光沉重,“人贩子阿九看上的就是杜家小姐,杜莺儿对么?” ------题外话------ 抱抱小筠,看到了莺儿的那天最幸福,最美好的样子~ ps:菌菌跪求月票、订阅支持吖,新书期对神捕大人非常重要,泪求可爱们支持,么么哒(づ ̄3 ̄)づ╭?~ 第120章 完全不同(一更) 鄞乾化点点头,回应了温小筠的猜的,又继续念道: “江某听了阿九的话,便急急追问何时能够将新的瑶妹买回来。 阿九却做了难,几番欲擒故纵后,他才告诉我那女子不像之前的瑶妹。 那些瑶妹都是从外地置买回的。而这一位,不仅就是兖州府里的人,更是兖州第一钱庄杜家的千金小姐。 要想把她诱哄出来,必会大飞一方面周折。 也许越是难以得到的,就越吸引人心。 阿九这样一说,我对杜家小姐反而越发志在必得。 最终我把价格又翻了一倍,才终于说动阿九出马办妥这件事。 阿九到底不同别的人贩子,皮囊好,嘴巴甜,为人阴狠又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很快,他就真的混进了杜家后宅。 然而就在事情快成了的时候,忽然传来消息,兖州鲁王看上了杜莺儿,要强娶她入门。 阿九带着所有定金上门,说绝不敢得罪兖州鲁王。这个买卖实在是没法做了。 不过他很快就改了主意,因为我把价格又翻了一倍。 本来对于杜莺儿,我就是志在必得的。更何况如今又传出她忽然成了鲁王的未婚妻。 我江狄由震动一时的外籍富商,沦落成杀人喂狗的禽兽,全败王府淫威所赐。 所以对于杜莺儿,我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 用以侮辱兖州,侮辱鲁王。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的阿九果然就办成了差事。 将活蹦乱跳的杜莺儿完完整整的带进我的屠房。 做完事,分完尸后,我便回到外郭家宅。 本想第二天就去荒宅收拾残尸,没想到元娘却被猫儿抓伤了。 这世间我最愧对的就是元娘,我不想她受一点委屈,更何况是留下疤痕。 至于荒宅里的瑶妹,就让她在恶狗嘴下多待几日吧。 我去到外山寻找隐者取药,没想到回来刚好遇到一对夫妻。 巧的是,女子的衣服竟然和刚刚杀掉的杜家小姐很相似。 就连笑起来的形态都与杜家小姐很像。 我本来想收手的,但是心中的执念就想魔鬼一样纠缠着我,叫我不得安稳。 终是在马车车辕上做了手脚。 我本想伪装一个车祸现场,反正皇甫夫妻之前就经历过一场车祸。 之后只要把男的扔下断崖,女的带走就可以了。 可是没想到两个人从马车上跌下来,竟然没事。 好在我还藏了后手,叫人引走了男的,自己上前去收拾另一个瑶妹。 不想这般周密的计划,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温小筠听到这里不觉眉头紧皱。 这里有一个重要的纰漏,别人不知道,就连鄞诺都不知道。 只有她和··· 想到这里,她不觉抬起头,朝着副座上的面具四郡王望去。 只有她和白鹜知道。 鄞乾化的故事也已进入尾声,“事情失败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兖州不能在待,必须马上离开。 只是还没跟元娘讲清楚原委,别院外就被一群捕快团团围住。 虽然他们打的旗号是袭击官差,但我明白,一定是杜家瑶妹的事情败露,才叫官府寻到这里。 看着那些一个个穿着官服的捕快,我忽然想到坐在堂上断案的官员,一时间如坠寒潭冰池。 这么多年,江某都在活什么呢? 如何便把自己活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丑陋样子? 那一瞬,江某忽然就放下了,放下所有执念与贪婪。 至少在临死之前,江某不想在混沌下去。 或许江某在心里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等待着结束的时刻。 座上大人,以上便是江某所有的供述。 江某服罪认诛,所有罪行都是江某一人所犯,江某愿受一切责罚果报。 江自在敬禀 百福顿首再拜” 当鄞乾化将最后一个字念完,司狱堂室内寂寂无声。 所有的人表情都很沉重,就连平日里最爱下断语,评论批判的王知府也没了言语。 江狄的遗书给所有的人都带来极大的震撼。 这震撼中有惋惜,有痛心,更有愤怒。可就是没人能轻松将批判的话说出口。 还是鄞乾化最淡然平静。 他抬手将摆着遗书的托盘递给温小筠,“温刑房,你且仔细看看,寻寻有无漏洞。” 温小筠顿了一下,才上前接过那封遗书。 在对江狄痛惜又愤恨的复杂情绪下,她忽然发现了一处异常。 方才鄞乾化洋洋洒洒的念了有不止几千字,可是托盘上的遗书却只有一张a4纸那么大。 定睛一瞧,温小筠立时惊在了当场。 上面整整齐齐的正楷小字却与鄞乾化刚才念的完全不同! 第121章 鄞诺和白鹜的对决(二更) 温小筠眨眨眼,只见上面用一水儿的文言文写着: “兖州府衙推官,鄞大人道席: 学生江自在,章平人氏······ ··············· 江自在敬禀 百福顿首再拜” 这时,脑电波里的云南十号及时出声:“尊敬的宿主大人,考虑到古人言辞奥涩难懂,云南十号特别为您送上颅内语言自动转换小程序。嘿嘿,这都是云南十号应该做的,您千万不要太感动哦~” 温小筠复杂的沉重情绪一下子被云南十号破了功。 不过她真的是难以相信,只有更坑爹没有最坑爹的时空系统这次竟然会这么体贴靠谱。 可就在她夸奖的话刚要说出口时,云南十号又补充了一嘴,“怎么样?宿主大人,把您完成的这几次小任务的积分统一兑换成这个奖励,云南十号是不是很贴心?” 温小筠额上青筋直蹦。 “滚!莫挨老子,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她在脑电波愤怒的咆哮,“老子看过全套的《聊斋志异》原文,背诵过正本的《左传》、《公羊传》! 江狄的遗书,老子看得懂!老子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攒的积分就被你个坑货给糟践了!” 她怒吼着卯足能量气场,把欠揍的云南十号一脚直直踢飞至天尽头,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 “温刑房?” 看着温小筠眉头皱了又紧,紧了又松的便秘表情,王知府忍不住的问, “温刑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破绽线索?本官看那遗书,怎么想都觉得是真的,并不想别人伪造。那这个江狄到底是不是杀人凶犯? 是凶犯的话,就不应该是被别人毒死,用毒自杀才对。 不是凶犯的话,他又怎么能写出这样详尽的内情?” 王知府的问题瞬间将温小筠飘飞的思绪拉回现实世界。 “呃,”她装模作样的板直身体,沉吟着望着手中遗书,“回大人的话,其中的确有几处明显疑点,只是属下还需要一些佐证,才能坐实自己的怀疑。” 王知府不自觉的看了眼身旁的面具四殿下,“好,温刑房需要什么佐证,只管提。” “多谢大人,”温小筠朝着王知府躬身行了礼后,又转向鄞乾化,“推官大人,属下想先核对下江狄的笔迹。请大人再派一行人去江家搜集江狄手书。” 鄞乾化面色清冷的说:“江狄初入兖州府时,曾买下大批的土地房产。契约文书都是由他本人在衙门当场书写而成。昨夜我已从户房调出江狄在衙门的手书留底。仔细对比过,这封遗书,正是他本人笔迹。” 王知府不觉自豪的说道:“咱们的鄞大人可是鲁地书法一绝,刑狱鉴别手书笔迹更是放眼整个凤鸣无敌手的独门绝技。既然鄞大人都说这封信是江狄本人书写无疑,那此案也就算是彻底告破了。” 这样说着,他脸上不禁露出如释重负的微微笑容。 温小筠转身朝着王知府单膝跪地,双手将铜盘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回禀大人,如此属下更加肯定,杀害杜莺儿之人,并非江狄,江自在。” “什么?”王知府惊讶的站起身,“温刑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刑房,”旁边一直支着手,托着腮的面具四郡王终于懒懒的开了口,“虽然是人就会犯错,这这件案子却不同,牵连颇深,又骇人听闻,足以令我鲁地百姓惶惶不安。 这个案子,若是犯了错,说错话,延误了破案,后果可就不是你一个小小刑房吏能担待得了的。” 王知府瞬间拉下脸,面沉似水的朝着面具郡王略略颔首,“四殿说的是。” “回王大人,四殿下的话,”一旁的鄞诺抬步上前,从容屈下左膝,朗声说道,“属下曾与江狄打过照面,对他的身手略知一二。他的武功确是一流。 如果他果是被人毒害,能摸到他脸上刀疤的必定是亲近之人。” 这样一来,江狄案便与杜莺儿一样,是豪门大户内部的明争暗斗。 这样的富豪家事隐情,世人定然会十分关注。同时也会更加同情老王爷。 他老人选定的未婚妻竟然就这样毁在在继母与其情夫手中。后面又牵连出一桩耸人听闻的连环杀人案。如何不让人唏嘘感慨?” 温小筠不觉双眼一亮。 鄞诺这话说得十分漂亮,冠冕堂皇,不着痕迹就去掉了身为鲁王代言人的四郡王所有的疑虑。 剩下的,就看白鹜的段数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抬起了头,等着看着面具四郡王到底会如何回应。 ------题外话------ 菌菌跪求可爱们月票支持吖~ 最爱泥萌么么哒(づ ̄3 ̄)づ╭?~ ————————俺是美丽的分割线~ 推荐风吹梧桐文文《财迷农女忙赚钱》。 人生信条千万条,赚钱买地第一条;人生男人千千万,没有美貌她不爱。 莫名被关的多年,醒来的苏半夏开始走向变态之路。遇到某个有钱有能耐的某人,每天都在颜狗与舔狗的墙头摇摆不定。 天下产业多如毛,他要一手抓个劳。天下女人何其多,花钱享受占一波。 自从遇到了某个小女子,易苍梧开始走向了真香之路。 第122章 她夸鄞诺宝宝了,好开心~(一更) 面具四郡王听了鄞诺的说辞,垂眸沉吟片刻,之后略略坐直身子,望着温小筠似笑非笑的说:“本来呢,本王来襄助官府断案的。本王说到底,都只是个破案的门外汉,该如何断案,还是要听你们这些专门人才的。” 王知府忙笑着圆场,“没有四殿的帮助,此案也不会如此顺利。” 说着他又望向温小筠,“温刑房,你说江狄并不是真正的凶手,那你是从何处看出的破绽?还有那杀害杜莺儿的凶手到底是谁?” 温小筠恭敬回答:“回大人的话,属下看出的破绽有四。 第一,江狄遗书上说,是看上了属下伪装后的外貌,想着在车辕上做手脚将属下拿下。 可是属下与鄞捕头与江狄的初遇,就是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 那是的江狄明显看到了鄞捕头的身手,自然会知道这种把戏,伤不了我们的性命。 江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第二,从他的书信上可以看出,他应该会很享受虐杀少女的过程。可是杜莺儿在离家出走当天就被人弃尸荒宅。 减去分尸并处理后续的时间,再减去从杜氏钱庄到杀人现场,最后到弃尸地这几处的行路时间,中线剩下的虐待时间可以说非常的短。 这并不符合他遗书里描述的性格。 而书信里还有一个关键的信息,江狄为了买下杜莺儿,花了大笔的银钱。 江狄并不是富家公子,可以说比一般贫寒学子的起步还要低。这样的人即便大富大贵了,骨子里还是会残存着些勤俭的性格。 白白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本能上也会想多享受一会。 可是杜莺儿死的太快了,那么多的银子,还没玩出点响动呢,就没了。这一点怎么想,怎么都不符合江狄的行事作风。 第三,这封遗书在属下听来明显是认罪书。 听上去,其实更像是要和官府坦白,自愿接受任何刑罚的认罪书。 只是因为他死了,所以人们才会下意识把从他身上搜出的认罪书当成是遗书。 再者,若是一个人想要畏罪自杀,一般会在自己家里,或是衙门牢房。在马车上仓促就自杀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也不合乎人性。 第四,因为和鄞捕头在半路上突然被偷袭时,属下实在吓坏了,脑子里飞快运转的都是怎么自保逃命。 对身后之人的声音与行为没有太多分析。 如今听了江狄本人感情这般细腻的一封遗书,属下才回想起之前偷袭属下那人言谈举止与江狄的区别。 那个人故意压低了生音,可是言语直白恶俗,半点本人气质都没有。” 王知府疑惑的问,“他当时做的事情可是杀人劫掠的勾当,会不会是故意隐藏自己的习惯,用来伪装身份?” 温小筠摇摇头,“当时的情景,属下已然落在了他手中。凭着他的作风,不会叫属下再活多长时间。 这种情况下,他应该非常亢奋,会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王知府不觉抬起手,揉捏着自己那头疼的简直要爆炸的太阳穴,“太绕了,容本官再思量思量。” 面具郡王却笑着开口了,“温刑房这几条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只是不知后面又该如何查案,才能找到能佐证这些推断的证据呢?” 温小筠立刻接上,“回四殿的话,当务之急,就是把江家所有厉害关系人都带回衙门审讯。” 鄞诺面色肃然的上前一步,“回禀各位大人,四殿,正好属下之前对江家的监视还在,现在急派出人手应该很快就能将江家人带回衙门。” 温小筠不觉朝鄞诺投去了一抹赞许的目光。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真的办起事来,鄞诺与她总是有着惊人的默契。 温小筠点点头,“如此甚好。只是为了证言证词的完整性,还请鄞捕头传下话去,主要仆役丫鬟也要带来。” 鄞诺:“那我让捕快们把那堆鹿肉也带回来,交由徐仵作对比伤口。” 温小筠对鄞诺的细心越发的赞叹。 毕竟他便这捕头也当过一段时间,实战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鄞捕头思虑甚是周详。”她说 受到温小筠真心的赞美,鄞诺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却又在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赶紧低下头,和王知府、鄞乾化行了辞礼后,迅速转身出去做事。 这是他听到的从温小筠狗嘴里出来的第一句好话,一时间让他不由得心情大好。 四郡王听到这里,也站起身,“知府大人,既然案情进展顺利,本王看了也十分放心。回去也自会和王兄讲明这其中原委。请他老人家放心。” 王知府忙不迭站起身,殷勤相送,“叫郡王殿下受累了。” 面具郡王抬手扶着自己的脖子,姿态慵懒的抻了抻肩膀,抬步就要往门口走去。 可就在目光落在温小筠脸上时,他的脚步忽然一滞,面具之后的凤眸微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莫测笑容。 第123章 王知府还以四郡王是想到了什么事,赶紧上前一步,“下官送送四殿。” 面具郡王轻笑着伸手拦住了王知府,“大案未破,王大人与鄞大人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就不用送本王了,本王等着你们彻底破案的好消息。”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王知府恭敬应道。 四郡王转开目光,在两名侍卫的护卫下,大步走出司狱司堂室。 而温小筠也学着其他差役的模样,退步到堂室门口,躬身揖手,颔首相送,“恭送郡王殿下。” 经过温小筠时,四郡王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能有温刑房这一般能吏干吏,实是我兖州之幸。日后有机会,逸澜定要和温刑房多多切磋。” 温小筠眸色微动。 再抬头,四郡王已经走出了屋子,正与从外面走回来的鄞诺碰了个照面。 鄞诺颔首止步,“恭送郡王殿下。” 面具郡王转到鄞诺身上的目光瞬间冰寒一片,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没有半分停留,快步走过。 鄞诺眉头皱了一下,刚才四郡王如何对待温竹筠的,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和温小筠就是自降身份的“逸澜”长“逸澜”短,搁在自己身上,就是一个字都不屑于说的样子。 不过,对于这种明显到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区别对待,他已经习惯了。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直起身子,大步走回堂室,对着王知府与鄞推官揖手行礼道:“回禀两位大人,命令已经交代下去,将江家所有相关人员与证物都押送过来。” 他侧眸又望了温小筠一眼,“证据证物都会一并送来,保险起见,就连他家的猫也会逮回来。 因为昨夜属下亲眼看到他分割动物,即便是自己家的猫,他的态度也很恶劣,也许能在猫的身上也能找出来些许细节。” 温小筠用力的点点头。 她的推理能力也许比鄞诺强一些,但他的细致严谨却比她强很多。 王知府赞许的看着鄞诺,“鄞捕头做的很好,”他又望向鄞乾化,“鄞大人,接下来您有什么安排呢?” 鄞乾化拿着江狄的遗书不觉皱起了眉,“接下来提审杜家琴师,单水昶。他另一个名字叫做鸠琅,实际的身份很可能是个人贩子,下官总是隐隐觉得,这个人贩子怕是与杜家钱庄钱流案也有关联。” 王知府的脸登时就垮了下来。 他本想趁机休息一下,下午户房,兵房那边还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做。 可是牵连到差点引发大火灾的钱流案,他又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王知府脸上的疲惫神色实在太过明显,逼得鄞乾化不得不抬头说道:“王大人,这几日兖州接连出事,忙前忙后的,您一直也没得休息。这边不过就是审个把的人贩子,下官足以应对。等到审问出结果,下官会及时向大人汇报。” 王知府这才放松的呼了口气,“如此也好,那就辛苦鄞大人了。”他一边朝着门口走去,又一边说,“对了,听闻鄞大人昨夜整理案情,也是一夜未睡。鄞大人你也不要太辛苦了,毕竟要是把身体熬垮了,就什么事也都办不了了。” 话音还没落,王知府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鄞诺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却被自己父亲甩了一记锋利的目光刀片,“该做正事做正事,不要因为旁的分神。” 鄞诺脸色一变虽然是有些不服,却还是低下了头,“是,推官大人。” 鄞乾化坐回主审官位置,端正官帽,冷声道:“提审杜家琴师,单水昶。” 很快就有衙役带着单水昶来到了司狱司堂室。温小筠跟着鄞诺一起站到堂室里侧,静待鄞乾化亲自审问。 由于对那个以皮相为生的骗子人贩子单水昶实在太感兴趣,温小筠不觉伸长了脖子,仔细观瞧着跪在前面的单水昶到底长的什么样。 不过这一眼,就叫她大失所望。 身材单薄的男子跪在地上,半蜷着身子,畏畏缩缩的。 虽然还没看到正脸,但是温小筠已经很肯定,这货半点气质都没有。 她真是纳闷杜家夫人是怎么看上这个货的。 鄞诺冷笑着一声,“别演戏了,之前逮你的时候,不是挺义正言辞的吗?怎么现在就怕成这样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通禀之声。 鄞乾化、鄞诺、温小筠不觉抬起头,望向门口方向。 没想到刚刚离开的王知府竟然又回来了。 只见跨过台阶的王知府一脸歉疚的样子,“哎呀呀,真是忙的人头晕眼花,差点连正事都要给忘了。” 鄞乾化欠身站起,礼貌回答。“大人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还真是有点事,”王知府苦笑着,“有些事忘了和鄞大人交代。”、 温小筠与鄞诺不觉对视一眼。 王知府还会有什么重要的事? 第124 狸猫换太子?(一更) 鄞乾化看了眼堂下的人犯琴师单水昶,便站起身打断了王知府的话,“王大人既然来了,正好一起坐堂审问人犯。” 王知府目光一滞,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说道:“本官正有此意。” 说完便带着两名衙役大步走进堂室。 温小筠嘟了嘟嘴,能让疲累不堪的王知府去而复返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王知府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暗中的遥控着案件的进展。 旁边鄞诺侧眸瞥见温小筠嘟起粉嫩的小嘴扮可爱的样子,心脏立时受到了万马奔腾践踏而过的致命暴击。 他阴沉下脸,用胳膊肘用力的捅了捅温小筠,压低声音的警告着,“女装都把你穿傻了吧?正经点,这办案呢。” 温小筠吓得一激灵,赶紧挺直了腰板,怒瞪起眼睛,做出一副正经八百的审案样子。 面对温小筠浮夸的演技,鄞诺差点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他无奈移开视线,挺直了腰板,面无表情的强装镇定, 他很肯定,温小筠这货就是让女装给穿傻了。 很快,王知府就在庭审副座上坐好,端起旁边茶几上一杯茶水,一盖一盖的撇着浮茶叶儿,静等着鄞乾化开始审问。 “堂下所跪何人?可知因何事被差官拿回我兖州府衙?”主位上的鄞乾化正襟危坐,目光凉凉的俯视着下面,不怒而威。 跪在地上的单水昶低垂着头,整个后背高高的弓起,颤抖不止。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上前一步,怒喝道:“大人问话,须得如实回答!” 地上的单水昶终于怯怯的抬起头,额上尽是紧张的汗水,“大···大人,小人是封州人氏,名叫王密,实在是不知官差老爷们为甚么要抓小人回来啊···” 他这话一出,鄞诺差点给气笑了,上前一步抓住单水昶的肩膀,提到半空,冷笑着质问,“单水昶,在驿站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想要抵赖——” 他一句话没说完,双目瞳仁立时狠狠一缩,抓住那人肩膀的手死命一提,凑近了细致打量着他的脸,“你,你是谁?!” 鄞诺这话一出,屋里人都吓了一大跳。 王知府手中茶杯剧烈的颤了一下,差点没摔到地上。 把单水昶捉拿回来的可是他们鲁地第一捕快,扬州府衙的骄傲,鄞诺本人。 这其中怎么可能有错?!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监狱狱卒监管不力,立刻对身边衙役低声说道:“快去把看押单水昶的狱卒带过来。” 那衙役低声说了“是”,便快步走出司狱堂。 另一边的温小筠看到鄞诺的异常,也是一脸震惊。立刻撩着衣摆跑了上去一看究竟。 之间那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在鄞诺手中瑟缩着脖子,吓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大滴的汗水和泪水把他脸上的脂粉冲刷得乱七八糟。 最诡异的是,他两只眼睛显然画了浓重的眼线,被眼泪拖出几道脏污的黑线。 我去!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后退半步。 虽然男人脸上已经是一塌糊涂,可在残余的地方,还是能看出所化妆容的精致完备。 比起后世现代的化妆技术一点也不逊色。 “大,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陌生男子紧紧拽着鄞诺的手腕苦苦哀求,“小的是冤枉的啊···” 鄞诺伸手狠狠抹了一把那男人的脸,抬手一看,上面厚厚的全是混在一起脂粉眉粉。 “怎,怎么可能?”鄞诺望着自己的手,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温小筠赶紧把男人从鄞诺的手中解脱出来,“先别急,先审审再说。” 这个时候,门外衙役高声通传,“回知府大人,已将司狱司,司狱带到门外。” 屋子里唯一面不改色的也就剩下兖州推官,鄞乾化一个人。 鄞乾化先是询问般的看向王知府,“王大人,这是?” 王知府一面挥手示意门外衙役进来,一面对鄞乾化解释道:“鄞大人,这人犯是鄞捕头亲自抓回来的,随行的还有那么多一等一的捕快,定然不会出错。现在忽然来了个大变活人,一定是狱卒那边出了差池。” 说话间兖州司狱带着两个狱卒,低着头快步走进屋来,恭恭敬敬的站到屋中央。 王知府皱眉怒道:“你们看看堂下这人,可是一直关押的单水昶?” 司狱和狱卒们回头一看,吓得差点打了个趔趄。 司狱指着陌生男人惊恐的说,“这,这个人是谁?昨天抬进来的那个人不长这样啊。” 王知府狠狠一拍茶几,“那便是你们玩忽职守,叫人把人贩掉了包!” 司狱和狱卒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司狱带着哭腔的委屈喊着,“卑职冤枉,昨夜推官大人特别交代一定要仔细看管这名人犯,且不能因为他昏迷不醒就掉以轻心。卑职听了后,就特别搬了把板凳,坐在牢房外一直亲自盯着他呢啊!” ------题外话------ 3月份,白鹜的出镜率将会提高十倍不止哦,^_^还藏着一段叫温小筠吐血三升的重大秘密(>^w^<)喵 第125章 易容术和美妆博主(一更) “回知府大人、推官大人的话,”眼看着局面来越混乱,温小筠不得已转向王知府,恭敬的请示道,“据属下观察,单水昶与王密掉包一事,应与司狱无关。问题很可能出现在驿站鄞捕头捉拿单水昶之时。” 鄞乾化终于等到温小筠出头说话,才转头望向王知府,商量般的说道:“王大人,不妨先听听温刑房的看法。” 王知府黑着脸狠狠瞪了司狱和狱卒两眼,这才算勉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温小筠转向鄞诺,递了个眼色,“鄞捕头,烦劳你帮我把嫌犯的脸托起来,不要让他乱动。” 鄞诺疑惑的皱皱眉,却还是选择在第一时间相信温小筠。 温小筠又对门口捕快说了句,“烦劳打两盆热水,再拿三条手巾过来。” 王知府不解的问,“温刑房意欲何为?” 温小筠回身行了个礼,恭敬回答:“回知府大人,推官大人的话,这个王密应该就是昨日抬回衙门的单水昶。属下刚才草草观察了一下他脸上妆容,画的极为精细,残留部分明显能够改变他本来的样貌。 要到现在这样的磨损程度,大概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这与单水昶被抓的时间相吻合。如果是半夜被人掉包,妆容不会损毁到这样的程度。” 王知府微蹙着眉,还是不太明白,“那你现在给他洗脸,是想看清他本来的模样?” 温小筠回头看着被鄞诺钳制住脑袋的王密,勾唇一笑,“有人说过,凡大补之物,百步之内必有剧毒。毒蛇出没之处,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所以属下想,这精致的妆容既然能帮他瞒天过海,上面也会写着这件事情的真相答案。” 这话一出,别说王知府,就连鄞诺听了都有些吃惊。 被鄞诺扶住脑袋的王密更是吓得一颤。 主位上的鄞乾化虽然深谙各种推断的手段,也知道温小筠这是故意把话说玄,来诈王密的底。却一时也没想到从那些残状上面到底能看出什么来。最后便依旧沉面静坐着,静观温小筠如何施展本领。 很快,衙役便把温小筠要的脸盆和毛巾端进堂室。 温小筠拿起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干,头也不抬的问,“鄞捕头,你任职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道上很多术术应该都有些了解吧?” “温刑房是问易容术?”鄞诺很快领悟,蹙眉回忆着说,“的确,鄞某之前查案时,就碰到过乔装易容实施诈骗的案子。不过那易容的水平比这个可粗糙得多。” 说着,鄞诺不觉低下头仔细端详手中那张脸。 温小筠点点头,“普通小案的成本低,做出来的效果自然粗糙。” 她走到前去,一手扶住王密的头,一手拿热毛巾开始给他卸妆,“王密,你虽然不是单水昶,但是故意画上他的妆容,穿上他的衣服,助贼逃跑,愚弄官府,你这个罪名也不小啊~” 王密吓得差点没哭出来,奈何鄞诺铁钳子似的大手死死捏着他的下巴,叫他哭都哭不痛快。 “官~官爷,草民冤枉呐~草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哇~” 温小筠冷笑了一声,用力扯下他眼皮上土法远古的假睫毛,“不知道?你倒是真能扯谎!真不知道,那你脸上怎么会画上单水昶的妆容,欺骗办案官差?” 不过表面上虽然是在逼问王密,实际上温小筠的注意力都在他脸上的妆容上。 在她原来生活的世界里,流行着四个骇人听闻的现代传说。 那就是——人见人怕,花见花凋零的“亚洲四大邪术”! 其中温小筠最熟悉的一项就是本国的化妆术。 只要技术狗,不同款式颜色形状的眼影就可将眼睛的形状完全改变,而浓密眼睫毛则可以将原来的气质彻底掩盖。 脸部阴影与粉底完美结合,不仅能改变脸型胖瘦,更可以改变五官的立体程度。 再加上各种款式的眉型,发型,不消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可以将人的外貌完全改变。 而现在这个王密脸上的妆容就和现代整容式化妆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化妆品和现代的很不一样,但是作用基本类似。 透过毛巾上色彩种类繁多的脂粉,温小筠就能分辨出来王密脸上不仅涂了美白的脂粉。 还有将鼻梁衬托得更立体的古代“阴影”,柔化颧骨的土方“高光”,更在他的眼周找到了提拉眼尾形状的简易版“眼线”。 这么一比较,前面会出现简易假睫毛。也就没什么新奇的了。 ------题外话------ 今日四更哦! 第126章 隔壁老王太难了~(二更) 温小筠顽皮的想,果然高超的化妆技巧,在古代就是能叫人放松警惕的易容术。 这样看来,假如后世的美妆博主们穿越了,即便是什么技能特长都没有,就只有一小袋现代化妆品空间储物囊,都一样能在古代混下去的嘛。 忽然一偏头,触到旁边鄞诺冰冷的目光,温小筠赶紧皱眉摇摇头,强行把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鄞诺说的不错,她一定要正经点,这还破着案呢! 旁边王知府和一众捕快们,看着温小筠脸上时而苦大仇深,时而露出一抹诡异笑容,时而又深沉严肃的样子,不觉都咽了下口水。 难不成那个王密的脸上真的有写字? 还是只有温小筠一个人能看得见的那种? 只有鄞诺一个人知道,温小筠这厮指不定又走神到哪去了。 他狠狠一捏王密的下巴,凶恶的催道:“刑房问你话呢,赶紧回答!” 王密眼泪掉下来,呜呜咽咽的说,“大~大人~草民也想说~可是您掐~~掐着小民的嘴,小民实在是说不出啊~~” 鄞诺手上力道这才松了些许。 于是王密就在鄞诺的钳制与温小筠热毛巾的双面夹击下,开始了委屈巴巴的讲述: “草民原是借宿在驿站的,正好住在那个鸠琅的隔壁房。 出事那天,草民正在客房里看书,忽然就听到门外有人吵架。仔细一听,里面有鸠琅,还有一些自称是兖州捕快的人。 草民本想去扒着门缝看看热闹,没想到鸠琅转身就推开了草民的房门。小人刚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反手把门拴上,衣袖在小人脸上那么一摆,草民就觉得问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可是转眼的功夫,眼前忽然一黑,草民就晕过去了。等到草民再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影突然从窗子跳出去。看那背影就是鸠琅没错的! 草民当时就感觉事情很不妙,赶紧爬起床想要出去叫人。却没想到才打开们,就被一群人扑上来要镣铐。 草民着急的想要叫喊,可是嗓子根本说不了不话。 越不能说,草民越着急,这要是万一被人当成什么逃犯,一下子给关进牢房再也出不来了,草民可不就要冤死在牢房里啊? 草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要养老送终,肯定不能就这么死了。草民就挣吧着想要逃,哪成想最后还是被管爷们一刀把儿戳晕了,就啥也不知道了···” 王密越说越伤心,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泪水扑簌簌的滚下来。 温小筠怀疑,要不是鄞诺钳制着他的下巴,他肯定会嚎啕大哭起来。 温小筠动作温柔的为王密拭去眼泪,轻声的问道:“从听到门外的争吵声,到昏迷又清醒,这段时间大概有多长,王密你还有印象吗?” 王密目光一顿,随即拧起眉头好像在用力的回想,“中间小的昏过去了,还真想不起来过了多久?” 温小筠转而望向鄞诺,“鄞捕头,你抓捕单水昶时,跟他怎么说的?在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一共又用了多久的时间?” 鄞诺沉吟着想了下,“我们一开始进入驿站的时候,先是找到在后面喂马的驿卒,跟他打听有没有叫做鸠琅的人。 驿卒想都没想要带我们上楼,不过我看大厅里也站着不少人聊天,就叫捕快把大厅的人看住。 其中一个清秀书生也在其中我当时就起了疑心。 当时一群人都在围着他聊天,听到我们的话,他开始是也不着急。 把桌面上一堆象牙签一根根收起后,说是要回楼上拿上包袱。 我本人跟着他走上楼,中途象牙签洒在台阶上,他要捡。 我知道那是故意捣乱,想要趁机逃脱的把戏,就叫捕快替他捡,我抓住他的手,叫捕快进屋替他拿包袱。 他就开始撒赖,先是跟我们要什么缉拿文书。 文书就在我怀里,他又叫嚷着什么欺负良民,官府随便拿人,不讲理之类的。来来回回又要废话,手下兄弟不想跟他废话,刚想要给他带上锁链,他就说要回房里拿衣服。然后不等捕快反应过来,转身就进了后面房间。 我唯恐他要跑,立刻冲上前去一脚踹开房门,甩出锁链就把他套上了。他拼命挣扎,手下兄弟一个不耐烦,就用刀把捶了他一下,然后就晕了。”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凛,“也就是说从在二楼发生争吵,到鄞捕头踹门而入,一把抓住单水昶,不过眨眼的功夫?” 鄞诺松开王密的脑袋,肯定的点点头,“没错。还有一点,这个王密的身形与单水昶非常相像,脸型也大略相似。当时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我怎么都想不到,只是关门踹门的功夫,人就被换了。” 王知府一听到这番说辞,脑瓜仁又开始疼了起来。 他抬手揉着太阳穴,糟心的想,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第127章 扎眼之间,金蝉脱壳(三更) 之前是神出鬼没的元宝小妖精,然后是恐怖惊悚的杜莺儿案,后来又是死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江狄案,现在竟然又出来一个瞬间换脸术。 王知府只觉得自己的官场生涯,实在是太难了~ 在场的其他衙役连并着刚刚带进来的司狱和狱卒也是听得一脸懵逼。 难怪鄞捕头会被单水昶骗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单水昶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温小筠又看向王密,“你在屋里听到的争吵声,就是鄞捕头说的那些吗?” 王密头点得跟破浪鼓似的,“对对,就是那些个话。” 温小筠:“你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他的声音你怎么可能会如此清楚?” 王密顶着满是汗水的脸,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那个鸠琅在驿站里说他会看相,还受过啥高人指点,前一夜就在空盆里变出蛇来。说啥是啥,说啥变啥,实在是太吓人了。别说草民,只要是在驿站住下的人,对他印象都可深了。实在是想要叫人不注意都难。 驿站里住的很多都是达官贵人,他们一看,都把他当成了活神仙,一股脑地都在他那算命,后来还都说算的老准啦。 都跟他那花了不少钱呢。我看着新鲜,又不舍的花钱,就老站在旁边听他给人算命。再说他的声音又特别好听,想不记住都难。” “满嘴胡言!”温小筠声音陡然一凛,猛地挥手薅住王密的脖领子,声音狠戾,“你根本就是单水昶的同伙!还敢在这妖言惑众,企图蒙骗官府,我看不对你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屋中人都被温小筠突然的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本来就头疼得不行的王知府更是跟着打了个激灵。 王密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攥住温小筠的手腕,鼻涕眼泪齐飞的苦苦哀求解释,“冤枉啊!官爷,草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老实点!”鄞诺上前一把打掉王密的脏手,双手一扳,便将他的手臂反背到身后,以防他突然袭击,对温小筠不利。 温小筠拿起脏兮兮的毛巾举在面前,冷笑着说道,“你这鬼话骗骗别人还行,就是在本刑房这里行不通。 这种程度的易容术,在本刑房这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第一,你站了粘了假睫毛,我刚才给你卸妆时就发现,假睫毛粘合得十分服帖。 即便是眼线眼影都被哭花了,眼睫毛的位置都没发生偏移。要达到这种效果,必须要睁眼闭眼,来回调试才可以。 第二,眼线眼影虽然被你故意哭花,可是依然能看出,很大一部分是要涂进你的双眼皮中。同样,这也需要不断睁眼闭眼,左右对比,才能画得得当。 第三,你体型与单水昶相近,穿的衣服与单水昶一样,就连脸型体型也都很相似。又那么巧就住在单水昶的隔壁。 这世间可能有巧合,但是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第四,如果单水昶真是是个能在瞬间改变人相貌的妖怪,那他都已经毒哑了你,又为什么不把你永远毒哑? 那样不会更叫你百口难辩的去给他当替死鬼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平常应该单水昶在明,你在暗,没有危险时,你们可以玩玩大变活人的戏法什么的,用来欺骗无知百姓的钱财。 危险时,可以李代桃僵,使出一招金蝉脱壳的计谋。反正事后你只要推脱自己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即便官府疑心你与他是串通,没有什么实际犯罪的证据,撑死也就是关你你几个月,或是打顿板子了事。” 听着温小筠连珠炮似的质问,王密脸色越来越白,最后直接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翕动着嘴唇。 似是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温小筠俯下身,凑近王密惨白的脸,“你们钻了官府的漏洞,不花钱白住驿站。一来是驿站安全,不会有人盘查,二来是看准驿站里来往的人大多非富即贵,最不济也会在官府有个小差使的人群吧? 可是你们忽略了一件事,驿站怎么也是官府的一个分支,突然出现逃犯,他们也会配合着封锁客房,核查剩余物品。 鄞捕头的突然出现,你们根本没有料到。 单水昶能在仓促之间,利用收拾牙牌,要缉拿文书,撒泼耍赖的给你争取化妆时间。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他拼命闯进你的房间,然后闪身藏在门后,鄞捕头踹门而入,你就站在大门正中间。 你拼命挣扎,吸引走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就在他们离开房间之后,真正的单水昶快速跳窗逃脱,用以完成这一出金蝉脱壳之计。 只是整个过程发生的实在是太过仓促,你化妆的那些工具肯定还残留在屋中来不及处理。” 王密下意识的挣扎了下,似乎还没放弃反驳和挣扎。 第128章 筠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四更) 眼看着王密一脸不死心的样子,温小筠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她眯细了眼睛,微笑着摇了摇头,无所谓般的说道:“我知道王密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即便在你房里搜出些易容的化妆道具来,也不能证明那些东西就是你的。你会说完全有可能是那个妖怪单水昶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给你化好了状,之后遗留在那的。” 说着,她目光陡然一凛,声音瞬间冰寒犀利,“可是你们两个江湖骗子,平常变戏法,忽悠富商官家亲戚的道具肯定不少吧? 只要我现在知会一声,叫人把你和单水昶房间内所有的物品都收集到衙门来一对比。你就再无赖账的可能!” 王知府听到这里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重重一拍桌案,“大胆狂徒,事到如今还敢抵赖!看来不给你上刑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老实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鄞乾化一眼,鄞乾化立时从桌案上拿起行刑尺,厉声命令道:“与贼一窝,巧言令色,欺瞒官府,重重仗责二十!” 王密对于官府的行话历来十分清楚,如果是仗责二十,那基本就是重举轻放,双股表面皮开肉绽,内里却是没有受伤,休息个十几天,伤口结痂了,依然能活蹦乱跳的想干嘛干嘛。 可是前面要是加了“重重”两个字,表面虽然没有出血,只是有点淤青,里面却是伤筋动骨。多半会落下残疾。 想到这里,他脊背瞬间出了一层冷汗,立时朝着鄞乾化和王知府跪拜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这里有一封书信,还望大人们看了能饶小的不死。” 说着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哆哆嗦嗦的打开信封,“大人们一看这封信,一定会——” 可是他话才说到一半,便永远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就在信封打开的一瞬间,从里面瞬间腾出剧烈的火焰! 王密惊得甩手就要扔,可是那火焰就像是长了眼睛,噗嗤一下猛扑到他的身上,那一件在牢房里打滚一夜,沾满尘土的衣服瞬间烧成一团火球。 “啊啊啊!”王密痛苦的挣扎,拼命的打滚,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扑到最近的温小筠身上,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是要把满身的火焰都抱给她! 温小筠本来是要逃的,可是她再快,也快不过濒死之人的疯狂,手腕就像是被燃烧的烙铁死死钳住,她痛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鄞诺瞬间就急了,再顾不得灼人的烈焰,飞步扑向前,一脚踹飞火人般的王密,拼命救下温小筠! 整个堂室瞬间乱做一团。 衙役们都在第一时间护住了鄞乾化与王知府。 等到鄞诺一脚把火人踹飞到墙角时,用衣袖捂着口鼻的王知府立刻指着门口大喊,“快!快护我出去!” 而鄞乾化却在第一时间站起身,对着门口护卫厉声大喝,“快救火!快打水,搬灰土!” 喊完之后,他死命拨开护卫的衙役,一头朝着温小筠冲去,“筠儿!” 眼看着温小筠半只手臂仍在着火,他痛急得眼泪都崩了出来! 很快王知府就冲到了院子里。 衙门不同于民宅,在各个大房屋前都筑有大铜缸。为的就是万一天雷或是人祸,突起火灾,可以就近在第一时间担水救火。 而鄞乾化所说的灰土,则是这阵子为了修葺破损房舍而囤的大袋大袋的灰土。还没来得急动工,此时正好用上。 一时间,肃穆威严的州府衙门司狱堂,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捕快们匆忙的脚步声,惊慌呼救的叫喊声,水桶与铜缸碰撞的哐当声,水花四溅的哗啦声,听得王知府心头一颤一颤的。 即便是跑到了院子里,他都觉得不安全。 捂着口鼻最后回看了一眼混乱的司狱堂,他愤恨的跺了下脚。 枉费他还替郡王殿下给温小筠带了话呢。 可是刚从他的角度上看过去,那个火人王密分明把温小筠抱了个结结实实。 那样迅速凶猛的火焰火舌,还是他生平仅见。 只看王密的样子,就知道温小筠这下不被烧死,怕也是要被烧毁容烧残疾,这可叫他怎么去向郡王殿下回话啊! 王知府狠狠的一甩袍袖,晦气十足的带着亲信护卫急急奔出了司狱院。 只是他不知道,对面的房顶上忽然飞过来一抹褐色的身影。 那身影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司狱堂的一举一动。 可是在温小筠突然被袭后,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冒险现身,欲一探究竟! ------题外话------ 呼,四更结束,实际有快7000字,菌菌跪求可爱们月票,订阅支持吖n(*≧▽≦*)n 第129章 鄞捕头你太浪费了~(一更) 就在那神秘男子快要冲飞下房顶,冲进司狱堂之时,一个人忽然冲破众多拎水桶救火的人群,抱着温小筠冲了出来。 男子立时蹲下身,重新潜伏在房脊阴影之下。 紧跟着冲出来的是兖州推官鄞乾化。 “快,拎一桶干净的凉水!”鄞乾化急急的呼救。 鄞诺疾步奔到一处空些的地方,将温小筠轻轻放在地上。却一直小心的攥着温小筠受伤的手臂,不叫她烧伤的手掌碰触脏污。 鄞乾化急急转身,从捕快手中接过一桶清水,小心的为她清洗伤口。 这时从门外又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小捕快,看到院子里的鄞诺,立时惊呼着冲了上去,“鄞头!俺听说温刑房被火烧了?!严不严重?!!” 房顶上太男子眸光微沉,这个捕快他也认得,正是鄞诺最亲近的小跟班之一,毛尔德。 按理说,他现在如何都该离开,可是不看到温小筠安然转醒,他始终放不下心。 而半躺在鄞诺怀中的温小筠眉头紧闭,满头都是痛苦的汗珠。 叫人看了怜惜不已。 “猫耳朵,举着温小筠的胳膊!”鄞诺头也不抬的命令道。 鄞乾化却一把抢过这个差事,放下小心翼翼的托举起来。 猫耳朵立刻从接过水桶,继续为温小筠清洗患处。 这时听到消息的徐仵作也带着徒弟赶了过来。 “推官大人,鄞头!”小徒弟急急喊道,“我家师父拿来了包扎的布带和伤药。” 早就清洗好全身,换了干净衣服的徐仵作则二话没说,提着衣摆快步跑到近前,又用猫耳朵的水净了手,这才取出药箱里的银质剪刀,开始为温小筠剪掉烧糊了衣袖。 鄞诺则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瓷瓶,拔开瓶盖,就往温小筠的伤口上倒。 闻到药水气味的徐仵作不觉目光一怔。 那瓶药他早就听说过。 是顶顶名贵的伤药,对于伤口疤痕有奇效,对于烧伤烫伤也很管用。 是鄞捕头师父临行前送给他的十件宝物之一。 第一件便是辟火避水的火浣衣。 世上火浣衣,大多使用又硬又厚的石棉掺杂制成。而鄞捕头这件,可是用传说中的火浣鼠的皮毛编制而成。 光这一件衣服,就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剩下的九件宝贝,七件都是伤药。而这两瓶,虽然不是最救命的,却是造价最高昂的。 其实徐仵作很想告诉鄞捕头,温刑房的手虽然被烧伤,但情况并不是十分严重。用他带来的伤药及时处理,事后每天再抹一点鄞捕头的特效药,不过半瓶的时日,温刑房的手便会彻底康复。 有了鄞捕头最金贵的名药,到时候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一下子把两瓶全给倒上。 当然,这样好的会更快。 可是侧眸看了看鄞捕头发狠的表情,仿佛他仍在嫌弃两瓶药水都不够,徐仵作只得咬了咬舌头,选择一如既往的闭嘴保平安。 徐仵作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些金贵的药水从温小筠手上滴落之前,及时的缠上绷带,小心包好。 既然已经暴殄天物了,就不能更加的暴殄天物了。 鄞捕头之前提起温刑房,还一脸不乐意呢,怎么就这两天的功夫,对温刑房这么舍得,这么好了? 人心果然是最复杂的东西,他一个仵作再厉害也看不懂。 可能是这一剂猛药终于发挥了作用,紧闭双目的温小筠忽然舒展了眉头,表情也不再那么痛苦了。 鄞诺这才松了口气。 鄞乾化悬着的心也落在了地上,“诺儿,先把筠儿抱到后面我的卧房。再叫医官好好给筠儿查一查。” 鄞诺点点头,“好,孩儿这就带他去。” 等到徐仵作彻底包扎好,这才重新抱起温小筠,快步走向后堂。 鄞乾化、猫耳朵、连并着徐仵作师徒也都担心的跟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房顶上的男子终于放了心,再不犹豫,倏然转身,瞬间离开乱成一锅粥的兖州府衙。 ··· 半个时辰,躺在床榻之上的温小筠猛地吸了一口气,双眼瞬间睁开,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最先闯进眼帘的是鄞乾化担心的脸。 站在他旁边的则是捕快猫耳朵,再后面一点是个穿着灰色长衫,一副老中医打扮的白胡子老爷爷。 她的目光再往后移,又看到了屋子里的徐仵作师徒。 大家都在望着她,目光急切,充满担忧。 温小筠这才想起来之前被着了火的王密抓住手的事。 她分明记得是鄞诺救了她的啊,可是鄞诺现在又在哪里? ------题外话------ 今天还是4更哦~话说菌菌一面做饭,在脑里回想烫伤的痛感,结果擦锅台的手就怼到正在烧菜的铁锅上了,嘤嘤嘤~~~~ 可是菌菌只能自己抹香油,没有鄞诺宝宝给上伤药~~~~~~~~(>_<)~~~~ 第130章 鄞诺宝宝脸红啦(二更) 像是看出了温小筠的心思,猫耳朵忙转头看向门口方向,“鄞头,温刑房醒了,他醒过来啦!” 温小筠循着猫耳朵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半倚着门框,环抱双臂,一副满不在乎的抬头望天鄞诺。 听到猫耳朵的话,他翻瞪了下两只眼睛,发出一声哼笑,“猫耳朵,你真是少见多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他醒了就醒了呗。” 猫耳朵嘴角抽了抽,刚才还趴在床上急急要老医官检查仔细点,再仔细点的人又是谁来的? “嘶——”温小筠一个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不觉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鄞乾化立时扶住温小筠,“筠儿别动,这只手烧伤了,还不能碰别处。” 温小筠这才看到自己那只被包裹成大白粽子的右手。 真是难为了包扎的人,竟然还给她保留了五根手指的形状。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大号的棉布手套,鼓鼓囊囊的,看着很是滑稽。 在鄞乾化的搀扶下,温小筠慢慢直起身子,“叔——”她刚吐出半个字,才发现这里仍是衙门地盘,立刻改了口,“鄞大人,那个王密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救活?我看他之前的样子不像是故意自焚寻死的,怕是被同伙坑了,下了什么机关。” 鄞乾化拿过一叠被子,垫在温小筠身后,苦笑了一声,“傻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案情。还有你也不必避讳,这屋里的叔叔大爷们,都是跟在叔父多年的老朋友。在他们面前,你不必避讳。” 猫耳朵害羞的搔了搔头,“嘿嘿,俺独一份,是温刑房的弟弟就行。” 实在忍受不住的鄞诺上前踢了下猫耳朵的屁股,“脸面呢,你比我都大一岁。” 猫耳朵呲牙一笑,“大一岁,也是鄞头的小弟。”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忽然又想起自己右手被火舌舔舐时的可怕场景,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像是看出温小筠的担心,猫耳朵急忙摆着两只手宽慰着说道:“温刑房千万别担心,烧伤表面看着厉害,可是咱们鄞头出手却比风都快。 兄弟们说,他一脚踢飞了小火人儿,那火也就跟着飞走啦。温刑房这边多是烫伤。 再说俺们鄞头可把自己身上最金贵的要都给温刑房您用上了,保证以后一定结不了疤!更能保证您的小手吖,还跟以前一样白白细细,嫩嫩滑滑~” 鄞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成了个大苹果,还是从美国进口的那种蛇果~ 他恼羞成怒地又一脚踢在猫耳朵屁股上,“不是刚打探消息回来吗?怎么这么闲?赶紧干你的活去,没有正形儿的家伙。”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鄞乾化望着温小筠目光凝重,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筠儿,虽然诺儿及时出手。但是这次的烧伤还是很严重。老医官说,一个月内都不能活动,每天都要用药水清洗,再换干净的绷带。” 白胡子老医抬手捋着胡子,点头补充着说道,“虽然鄞捕头的药很金贵,但是后面结痂,脱痂的过程也要很小心。不可牵动皮肉伤口,方可不留下疤痕。” “筠儿这是为官家受的伤,可以休息些时日。”鄞乾化看着温小筠满是绷带的手,目光沉了又沉,“暂时也先不要在荒宅住,只回家,叫你小姨好好照顾你罢。” 温小筠一听,两双登时一亮,心里都快要乐出花儿来了。 这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窝在小姨家吃现成的,喝现成的,天天躺在床上装小猪佩奇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有没有?! 可就在她差点乐出声儿来的时候,脑电波中坑爹的时空系统再度开口:“宿主大人,在没有完成手中案子的时候,您是不可以休假的。擅离职守,懈怠不积极工作,可是要被时空系统惩罚得上心绞痛的哦~” 温小筠:··· 她只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过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云南十号,杜莺儿案,江狄案,我这两天就能破案,到时候休息怎么就不行了?” 云南十号毫不犹豫的回答:“按照时间顺序,宿主大人先接手的是杜氏钱庄钱流案。钱流案顺利告破,才算是正当时的案子完结。” 温小筠的后槽牙锉得咯吱吱作响,“我手上了好不好?作为一个当红漫画家,我的右手受伤了好不好?你们时空系统到底有没有人性?我这只手要是作废了,还怎么回去给你们时空系统继续填坑!” 第131章 大家都为温小筠感动(三更) 云南十号波澜不惊:“宿主大人您说的非常对,这次任务就是没有任何人性的。不仅标题叫做《自己就活自己不求人,嘿,就是不求人》 我们任务的原则也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凶残可怕没人性,嘿,就是没人性!’ 请宿主大人不要忘记我们的初衷,这是一场关于平息时空怨念的惩罚之旅,ch——eng——惩,f——a——罚,惩罚之旅。 最后再提醒您一下,由于跟鄞诺那个莫名其妙的赌注,您莫名其妙的开启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隐藏任务。 那就是把鄞诺真正打造成兖州府,甚至是整个鲁地,乃至整个凤鸣国的第一神捕。 所以在达成这个任务之前,您只能和他住在一起。” 温小筠默默的举起这阵子偷偷修炼的时空屠刀,照着云南十号所在的蓝色光波所在,就是一顿惨无人道的乱砍! “筠儿,”鄞乾化见温小筠表情忽然痛苦起来,立时担心的问,“是不是不舒服?不然叔父这就叫人送你回家。这些天,你连吃顿踏实饭的功夫都没有,也需要好好休息下了。” 温小筠一把抓住鄞乾化的袖子,猛地抬头,脸上都是眼泪。 她大义凛然的说道:“不!叔父,轻伤不下火线,咱们兖州府接连遭遇劫难,先后又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如今更是把火烧到咱们兖州府衙来了。 这样严峻的情势,小筠怎么能退居二线,又怎么能安的下心休息休养?! 而且小筠坚决不能会鄞宅,要是让小姨看到了这伤,肯定会伤心。看到她伤心,真真是比跺了我这只手,还要叫我通心。再者说, 您现在把小筠送回家,可是比直接杀了小筠更叫小筠难受啊! 越是困难,就越是要顶住压力。 破案,我温小筠就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所以叔父您一定不要让小筠休息啊~小筠活下去最大的动力就是洗怨禁暴,为天下寻公道,为百姓谋清明!” 她这番话一出,屋中人除了鄞诺,无不侧目。 就连钢铁硬汉鄞乾化看了,眼眶都不觉有些潮湿。 他知道,温竹筠这孩子表面上虽然显得乐观又轻松,但是他心里一直记挂着温家惨案。 为了早一日能在官场立足,他背地里已经使出了全部的能量。 不顾休息,不顾体能,甚至不顾生死。 可是他毕竟不是皇甫涟漪,面对这样的温竹筠,鄞乾化真心觉得,男子汉就当如此血性,合该这般拼搏。 他反握住温小筠的手,安抚般的拍了拍,“筠儿,你的心,叔父都明白,叔父理解你,也支持你。且放心,放手去做事,叔父在后面为你撑着。” 猫耳朵连并着看病的郎中,还有其他一些亲近的捕快看了这般场景,不觉都对温小筠肃然起敬。 要说兖州府第一敬业尽职的,以前非他们最敬爱的推官大人,鄞乾化莫属,可是如今面对几乎要拼出性命去的温小筠来说,推官大人的敬业也险些要被比了下去。 每一个人都忍不住的偷偷抹眼泪。 只有鄞诺一个人的嘴角在忍不住的抽搐。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怎么这样浮夸的演技都没人能看出来了? 温小筠的表演,难道就没一个人看着尴尬吗? 他瞬间领悟了屈子的那句千古名句,“众人皆醉我独醒。” 要他忍住没笑出来,都已经非常大的考验了。 “诺儿,”鄞乾化转头瞥向鄞诺,语气瞬间从春天直接大跨步冲进凛冬,“这些日子,你和筠儿住在一起。筠儿每日的洗漱清理,换药吃饭,都要你照顾。” 鄞诺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老爹,我是他表哥,又不是他保姆奶娘。所有的事都要我帮他,那他如厕大解小解是不是也要我帮忙?” 温小筠被这话吓得一激灵,立刻摆手拒绝,“叔父,没事的,那些事,小筠自己一个人能行,呵呵。” 虽说她有时空外套,不会叫外人看出她是女人。 但是如果上厕所都要带着鄞诺,鬼知道他会看到什么?!! 呸呸呸! 这个想法刚出来,温小筠就赶紧把它从脑子里赶走,她为什么要想象这么恶心的画面?! 呸呸呸~ 她才不要,她才不要~ 鄞诺嫌弃的翻了白眼,扶着腰间佩刀就要往门口走。 鄞乾化眉头登时一皱,“诺儿,你要去哪?” 鄞诺脚步一滞,望着门外,目光放出很远。 他忽然正经了神色,“无论如何,鸠琅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脱。这对我来说,就是奇耻大辱。我一定要亲手把他逮回来!” 第132章 天上掉下个美哥哥(四更) 这句话瞬间把温小筠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是啊,继杜莺儿、江狄之后,又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前消失。 案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凶险了。 她总觉得,杜氏钱庄钱流案,就像是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残巨兽,时刻张着血盆大口,呲着锋利獠牙,等待着在黑暗中迷失了人走到近前。 鄞乾化与屋里其他人的表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们总觉得,杜家的案子,这才刚刚是个开头。 其中内情,怕是会牵连极广。没准会让整个兖州府都跟着震动一番。 一旁的老医官递上一碗汤药,“受伤了,还是暂且不要伤神的好。温刑房,趁热喝了这药先。” 温小筠伸出左右接过,甜甜一笑啊,“多谢医官老伯。” 鄞乾化有些叹了口气,就在他刚想跟鄞诺交代些话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通传:“知府大人到!” 屋中人都是一惊。 紧接着,除了温小筠,所有的人都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候在两边,等着王知府再度出现。 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王知府终于出现在门口。 只见他单手一撩官服前摆,大步跨进门槛。 “温刑房,你可好些了?” 温小筠挺直了身子,向前点点头,“有劳王大人记挂着属下,属下只是烫到了手,并无大碍,现在已经好多了。” 王知府满意的笑了笑,“这样本官就放心了,你且躺着别动,一定要好好休养。”说着他走到温小筠近前,坐在床边,望着温小筠笑得益发慈祥和蔼,”别的事你都不用操心了。如今只有一条,就是好好把伤养好,回头再做咱们又望向鄞乾化,“对了,鄞大人,审案之前,我本来是有事要对你说的。可是后面一乱,就给耽搁了。” 鄞乾化恭敬行礼,“王大人有话只管讲。” 王知府又看了看温小筠,目光中忽然生出些许愧疚之意,“之前是没想到,邪魔外道竟然会把火烧到衙门。更没想到温刑房竟然受了伤。不过这样也许正能够帮着温刑房分分责任。” 鄞诺不觉蹙了眉,这话在他听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话。 王知府继续说道:“简而言之,就是刑房来了个新帮手。此人非比寻常,不仅推断刑狱的本领一流,更是京城推官世家,温推官的关门弟子。” 温小筠双目瞳仁狠狠一缩,能称得上是京城推官大家的,不就是温竹筠他们的那个温家吗? 她不觉望了望鄞乾化与鄞诺。 果然他们脸上也是一片茫然疑惑。 正说话的功夫,门外忽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有人在外面介绍着,“白司吏,知府大人与推官大人都在里面。咱们新来的刑房胥吏,温刑房也在里面。”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轻轻应了句,“有劳兄台指引。” 王知府双眼不觉一亮,立刻高声喊道:“白司吏来了么?快快请进。” 紧接着就从外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书吏服的年轻男子。 等看清他的脸,温小筠刚喝进嘴里的汤药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只见那男子走到众人面前,恭敬行礼,“在下白玉寒,白鹜,新任兖州府刑房司吏。” 鄞诺的肝一颤。 怎么回事?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白鹜就取代了温竹筠成了刑房吏的头头,刑房司吏了? 他这才想起,早上白鹜为什么会在半路拦截住他们。 白鹜这是事先给他和温小筠通个气儿。 再加上这儿还有王知府,鄞诺虽然满腹疑惑,一时间也不好说出来。 王知府看向温小筠,歉疚一笑,“温刑房呐,实在是遗憾,由于你一直没有到衙门点卯,刑房司吏就一直空缺着。吏房司吏又刚巧接到了别处的举荐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为白玉寒点了上任卯。不过你们两个都是青年才俊,只要日后在一起协作破案,便不愁好前程。” 温小筠胸口憋着一口老血。 怎么回事? 到手的刑房最大官的位置,就这么飞了? 虽然对方是白鹜吧,可是仍然无法改变她从刑房老大突然变成小弟的悲惨事实。 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抽动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王大人抬爱,卑职本就没有点卯,也没有妄想过刑房司吏的位置。只要能破案,卑职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王知府满意的拍了拍温小筠的肩膀,“年轻人,就是要如此,好好干。” 他又对鄞乾化笑着说道:“好了,就不耽误鄞大人审案了。前面照磨司的照磨有事来找本官几次了,这会得去和他核对下重要卷宗的事。” 鄞乾化站起身,“恭送知府大人。” 等到王知府脚步轻快的离开司狱司后,鄞乾化才对着白鹜冷声说道:“以后你们就是一起共事的伙伴,闲余的客套话就不说了。现在提审江元氏主仆。” 第133章 温小筠更像是个女人(一更) 听到鄞乾化的命令,温小筠偏着身子小心的从床上挪了起来,“江家的人都已经到衙门了吗?” 看着温小筠高高举起个大馒头似的手,鄞乾化略略皱眉,“温书吏,若是你的伤——” 没等鄞乾化说完,温小筠就扶着床帏坐起身,一面用两只脚找着鞋,一面截住鄞乾化的话,“没事的推官大人。属下这伤并不严重,不影响审案的。” 鄞乾化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罢,这案子是你一直经手的。中途换人,对破案不利。” 白鹜最是心思机敏的,听到鄞乾化明里暗里的这样提醒,便上前一步,躬身揖手,微笑着说道:“推官大人,属下现在虽然已经是主管刑房事务的刑房司吏,却是刚刚入职,其中甚多细节都不懂。所以这次案子的推断,还是由温刑房主导为好。” 鄞乾化点点头,“白司吏想的周到,既如此,此案便仍由温书吏主持审问吧。” 提好鞋子的温小筠急急的盯了一句,“对了,推官大人,之前属下曾叫毛捕快去打听一些江家的消息。现在毛捕快回来了,属下想在提审之前,先把毛捕快打探来的消息归纳整理一下。” 鄞诺也扶着腰间佩刀上前一步,“这件事,是属下与温书吏一起商议后决定的。属下也想痛着温刑房与毛捕快一起商议下。” 温小筠心里翻了个白眼,之前还温刑房的称呼她,现在刑房老大的位置成别人的了。 她就由一个刑房老爷,变成了跑腿书吏小碎催。 真是一个无情冷酷又现实的世界。 “嗯,”鄞乾化点点头,“提前多准备些,是应该的。”他又转向白鹜,“白司吏,正好你也在,就先留下来与他们一同商议参谋罢。” 听到这里,温小筠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鄞乾化面上的话说得虽然很客套,但是那个冰冷的语气,严肃的表情,分明在处处都写上了“你刚来,还没资格深入案件。不要随便插手捣乱” 白鹜依旧看明白了上司的话里有话的弦外有音。 不过他半点气恼都没有,反而十分有涵养的淡定一笑,“推官大人,诸位同僚。白鹜毕竟刚刚任职,对这案子的前因后果尚不清楚,贸然插手,怕是反而会拖慢查案的节奏。 虽然白鹜已经任职刑房司吏,但是这一次,还请宽容白鹜先做个记录文书的书吏吧。” 他又望向温小筠,眸光温柔,“温刑房不必有负担,有什么需用的,只管知会白鹜,白鹜定然全力以赴。” 鄞乾化看向白鹜的目光略略柔和,“也好,那白司吏便与本官先去司狱堂,做些准备。” 说完鄞乾化便带着老医官转身离开。 白鹜与温小筠、鄞诺躬身行了礼,亦随着鄞乾化走了出去。 猫耳朵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俺滴个乖乖老天爷吖,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男人?” 说着,他伸着脖子探头望向外面,将两只眼睛眨巴得提溜圆儿,脸上写着的满是难以置信,“鄞头儿,您觉着那个白雾啥的,会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千金小姐,贵公主啥的?那皮肤白得,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 那五官相貌,真叫一个标志,真真是活脱儿的一个下凡仙女,奔月嫦娥。 俺猫耳朵的小心肝儿现在还在扑通扑通跳不停呢!” 鄞诺一抬手,狠狠的勺了猫耳朵一把下,“瞅你那点出息,就是他的脸再漂亮,骨架子也是男人相,你看过跟你家鄞头我一样高壮的女人吗?” 说着,他转头望向温小筠,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冷笑,拍着温小筠的肩膀,“你应该回头看看这个小身板儿,这低矮孱弱,才真真儿跟女人一个样儿~” 温小筠瞬间黑脸,左手狠狠一挡,打飞鄞诺不老实的手,“再敢乱调侃,我可就骂人了!” 猫耳朵脸上赶紧堆出笑来,伸手殷勤的为温小筠捶背捏肩,“温刑房别生气,俺就是这张嘴贱,啥屁话都说,其实最像女人的是俺猫耳朵才对。 您别看猫耳朵表面胆子大,实际上胆子可小啦。您看见死人,面不改色的断案找证据,俺看见了,可是要三天都睡不着觉呢。” 鄞诺脸上冰寒像是凝了一层霜,没好气的打掉温小筠肩上猫耳朵的手,“装什么蒜,上次进枯井捞人骨头,我看你可是比谁都快。” 猫耳朵搔着头发嘿嘿一笑,“那不是在鄞头您手下调教的好嘛。有了您的英明管教,胆小鬼也能夜探阎王殿,偷偷去薅阎罗王的小鼻毛儿。” 第134章 乐之饼干真美味~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抬手掩唇干咳两句,“好了,好了,时间紧迫,耳朵兄,你赶紧说下这次打探得来的消息吧。” 说到这里,猫耳朵脸上笑容瞬间收敛,凑近温小筠与鄞诺,神秘兮兮的说:“鄞头,温刑房,你们猜,俺这次去打探消息,花了多少钱?” 温小筠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会把所有银子都花了吧?”她皱着眉问。 鄞诺也正经了颜色,“那些银子加起来,堪比知府大人一年的俸禄。你是挖到什么吓人的猛料了?” 猫耳朵目光烁烁,“岂止是吓人,连鬼听了都会被下破胆。” 温小筠还是有些不放心,“消息来源可靠吗?” “温刑房放心,俺猫耳朵这次找的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又是下了血本,消息一定可靠。” 温小筠不放心的看了眼门外,又对鄞诺努了努嘴,“鄞捕头,烦劳你关下门,在提审江狄家人之前,一点消息都不能泄露出去。” 鄞诺眸光沉了又沉,终于还是听话的转身走去关门。 ······ 等到鄞诺再度打开门的时候,温小筠的形象已经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改变。 由于她右手不能动,所以鄞诺给她包了一个斜跨肩的绷带。 虽然形象上,很像是个骨折的患者,但是总比举着一个“大白馒头”美观多了。 温小筠抬步迈过门槛,大步走出房门。 鄞诺和猫耳朵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后。 “耳朵兄,你速度快,有一事还要辛苦你去办。”她侧着头小声的对猫耳朵说。 “温刑房您别客气,有事只管吩咐。”猫耳朵拍着胸脯,大义凛然的应道。 “烦劳你再回一趟江宅,把厨房里所有的厨具,换洗衣服都带回来。还有江狄的墨宝毛笔之类的。” 猫耳朵重重点头,“没说的,俺去去就回。” 然而就在猫耳朵要快步离开时,温小筠却又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对了,耳朵兄。” 猫耳朵迅速回头,“温刑房还有什么吩咐?” “这两天,一直叫你跑来跑去的,我知道,即便轻功再好,体力再强的人都经不住这么折腾,”温小筠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实在是辛苦你了。” 猫耳朵心中不觉一暖,脸蛋跟着就红了,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嘿嘿笑道:“温刑房哪里的话,这几天大家伙都辛苦。推官大人都没咋睡觉,鄞头后背受伤了也在硬抗,就是温刑房你,还有一句‘轻伤不下火线’呢!俺就是跑跑腿,最不辛苦。” 鄞诺抬手拍了拍猫耳朵的肩,“好了,快去做事吧。等这差事完了,我请哥几个去乐之楼,好好喝一顿。” “得嘞!有了鄞头这句话,您就擎好吧!”猫耳朵嘻嘻笑着,一溜烟的就跑没影儿了。 温小筠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鄞诺。 鄞诺一时被她看得有些毛,不自然的别过视线,避开了温小筠那一双布灵布灵闪烁的大眼睛,“你,你看什么?” 温小筠甜甜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听到‘乐之’这两个字,觉得很熟悉。” 鄞诺一脸不解,“难不成是你有朋友也叫乐之?” 温小筠大步向前,微笑着说,“可不是,小时候我最喜欢吃它——吃它带来的点心呢。” 她又回过头,笑着说,“乐之,乐也有喜欢的意思,之亦可代指‘它’。乐之,喜欢它,看来那‘乐之楼’也的确深受你们的喜欢,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吃处。你们去吃酒,也要带上我一个。” 鄞诺的嘴角也不觉跟着微微上翘,迈步跟上温小筠,“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之楼的老板是个很有趣的人,下次带你去吃一趟,你就明白了。” 温小筠兴奋地眨眨眼,“一言为定。” 鄞诺无所谓的耸耸肩,“驷不及舌。” ··· 由于司狱堂被火烧损了,再一次的提审案子相关人员,鄞乾化将临时提审地定在了监牢里的刑讯房。 跟着鄞诺走进刑狱房时,温小筠不觉皱了皱鼻子。 比起宽敞明亮的司狱堂,刑讯房就显得逼仄矮小了很多。 而且被灯油熏得发乌的墙壁上还挂着各种钩钩锁链的刑具,沉甸甸黑漆漆的,看着就叫人脊背生寒。 房间上首位与司狱堂一样,摆着一个红木桌案。 鄞乾化已经端坐在桌后,表情凝重的望着前面地上跪地听审的一男一女。 两个人,温小筠都认识。 女的穿着朴素,脖子上戴着佛珠,虽然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第135章 她真的好难对付(二更合一) 她双手不自觉的捻着长长的蜜蜡佛珠,微微颔首,双目微闭。姿态不卑不亢,仿佛完全不受这阴暗恐怖的环境影响。 跪在她旁边的正是江家的佣人铁伯,他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本就佝偻的背,显得更鼓更圆了,就想背了一个小铁锅在后面。 他的头和双手都碰着地面,几乎趴在地上。 却不像一开始的王密那样畏缩。 虽然他的背也在微微的颤抖,却是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哭泣。 他不断的呜咽,哭得很是伤心,从他发出的那些破碎的音节中,大约可以听到“主···人···”两个字。 看得出,他正因为江狄的死而悲伤得不能自己。 温小筠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在这个案子里,无辜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再往旁边看去,白鹜已经在侧边的记录书桌前做好,铺展了纸张后,又姿态优雅的研起墨来。 听到响动,抬头瞥望了门口一眼。看到温小筠后,眉眼微弯,微微颔首着和她们打着招呼。 温小筠也跟他点头示意,然后大步走到刑讯房中央,与鄞诺一起朝着鄞乾化躬身行礼。 “属下刑房书吏,温小筠,拜见推官大人。” “卑职快班捕头,鄞鼎言,拜见推官大人。” “繁礼就不必了,”鄞乾化冷冷的说,“开始审案吧。” “属下听命。” “卑职听命。” 之后鄞诺手按着腰间佩刀大步走到一旁。独留温小筠一个人在中审问。 温小筠直起身子,整了整肩上绷带,转过身俯视着江元氏,肃声问道:“台下所跪何人?” 江元氏手上佛珠一滞,微微欠身行礼,“民妇江元氏,故去的江狄之妻。听候大人问话。” 这时她旁边哭得不能自已的驼背铁伯才略略直起了身子,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声音沙哑更咽,“草,草民铁军,故去家主江狄的管家。听候大人问话。” 温小筠审视着地上两人,双眼微眯,“江元氏,你家丈夫猝然离世,你为何半点都不伤心?” 江元氏眉心微动,再度阖闭双目,一行清泪终于从她眼角缓缓流下,“天地万物,皆有生死,亦有生灭。 生死,生灭,不过蔽日浮云,风起云散,风动云又来。并不真切,只有本心才是不增不减,不生不灭。 心死则灯灭,心不死,则死亦如生。在民妇心中,夫君的心仍在。民妇与夫君之间,不过隔了一气阴阳。早晚有一日,民妇肩上因缘了解,也是要扔了这具躯壳,寻求真正的本心去。届时又可重聚。 所以民妇无悲之有,无心可伤。” 一时间,整个刑讯房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只有白鹜扶袖提笔,刷刷快速书写的声音在细细作响。 温小筠眉梢微挑,又看了一看继续趴伏在地,悲痛得不能自已的铁伯,不由得冷笑一声,“真是好心态,好口舌。” 元娘沉稳依旧,阖闭的双目,连睫毛都不动一下,“那夜差官大人与捕快大人易容改装,扮作一对夫妻,前来我江家诓骗,才是真正的好心态,好口舌。” 白鹜手下笔尖不由得一顿。 座上鄞乾化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鄞诺的脸却在第一时间红透了。 本来官差查案,乔装打扮隐藏身份都是常用的手段。 可是忽然被江元氏这样诘问般的说出他与温小筠扮成夫妻的事情,他还是在第一时间羞愧得要死。 羞愧得直恨不能挖个地坑,把自己埋进去。 温小筠狠狠皱了皱眉,这个元娘远比她想象的难以对对。 她只一句话就叫自己与鄞诺失了上风的气势,陷进了尴尬的泥潭。 不过温小筠可不是吃素的,画了那么多年的漫画,创作了无数身份不同的角色。 揣度人物心理,推演人物行动逻辑什么的,她最有经验。 “我们替官府查案,自有分寸。每一个行为都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温小筠这一招叫做轻描淡写的滑过去。 她又紧接着说道:“倒是江夫人你的行为,不是那么合情理呐。”说着,温小筠的目光陡然一凛,冷声质问道:“江狄为什么会在赶往州府衙门的半途中,骤然猝死,江元氏你可知情?” 元娘睁开眼睛,抬头直视着温小筠,目光坦然,“民妇不知。” “好一个冷静自持的江元氏,”温小筠咬牙一笑,“只是现在这样冷静,又为何要在江狄离开之前痛哭流涕,死死抱着他不放手?难道那个时候,江夫人你就不觉得什么‘生死’‘生灭’都是虚空无物,无喜无悲的了吗?” 江元氏双目瞳仁微霎,手上佛珠再度捻动起来,“民妇终是不曾得到的凡夫俗子,夫君此一去,民妇已然感觉到将是永别。 永别二字骤然乍现,心中大恸,所以才会失态。只是现在夫君已然仙去,民妇再无可悲之事。自然也就放下了,接受了,淡然了。” “哦?”温小筠哼笑一声,“江夫人是早就知道江狄的死期,还是早就知道他的罪行?” 江元氏不由得蹙起眉头,“民妇是隐隐感觉,夫君这几年越来越不对,可是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哪些事情。” 温小筠紧咬不松口,“即便是再相信佛法,再看淡生死,对于自己夫君的突然猝死,以及为什么会死,难道你就不关心吗?”她继续加料,“难道说,他的死跟你有关,你早就做出了预判,如此才能在这里不慌不忙,不惊讶不悲痛吗?” 江元氏眸光瞬间一凛,捻动着手中佛珠的动作越来越重,“关心又如何,追问又如何?难道关心了,追问了,民女的夫君就能活过来吗?” 温小筠忍不住的鼓起掌来,“好,很好。既然您不问,那就让本刑房一点点跟您讲吧。”说着,温小筠双手背在身后,站到江元氏,元娘的正面前,“江狄是死于毒杀,而且是亲近之人才能做下的毒杀。而从他来府衙的路上,唯一有几乎接触他,给他下毒的人,就是你,江夫人。” 第136章 青天大老爷!(一更) 听到温小筠凌人的逼问,一直趴伏在元娘身旁铁伯猛地抬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混着灰土的脏污眼泪。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直直盯住温小筠,“官,官爷,您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您是在怀疑俺家夫人? 这话您可不能乱说啊!俺家夫人一路扶持的主人从苦日子走来,可是用尽了心思,吃尽了苦头! 俺家主人破相快要病死,夫人一直在身边; 生意最困难时,夫人把自己个儿所有嫁妆都卖了,日日跟主人吃糠咽菜; 就是后来主人看上了别的女人,夫人也从来没有说过半个不字,这样的女人不说是天下第一好娘子,也不能被人这么冤枉呐——” 哭着跟温小筠争辩后,铁伯又朝着鄞乾化的方向跪伏在地,拼命的磕着头,发出一声有一声急促的闷响。 “还请青天大老爷明察,青天大老爷明断!老奴家夫人可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女子儿,谁都可能是凶手,就是她不可能啊—— 江家的产业一开始是夫人打下的,现在又只是她一个人在苦苦支撑,但凡她要是对主人有半点疑心,都不会这样为难自己! 老奴一向听得咱们兖州推官大人可是方圆百里千里都难碰到的一位大青天,还请推官大人一定要为俺家夫人主持公道啊···” 铁伯越喊情绪越激动,头骨碰碰的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叫人听着十分揪心。 一直淡定自持的元娘看到此番情景,终于破功动情,她抛下佛珠,急急去搀扶年迈的铁伯,更咽了声音,“铁伯,铁伯,清者自清,元娘不会有事的,快,快起来。咱们不磕了,咱们不磕了···” 看到自家夫人忽然落了泪,铁伯忙不迭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侧过身子,避开元娘的视线,“夫人您怎么流眼泪了?您的修行不能大喜大悲,老奴不磕了,不磕了,夫人您别伤心···” 元娘含泪点点头,“好,好,鄞大人是咱们兖州的天,多少年了,他都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咱们也一定没事的。” 看到这幅场景,站在旁边的温小筠一时间有些无措。 毕竟接触刑狱才几天,她审问的经验相当不足。 再加上定力也不如鄞乾化修炼的那样强,经江家主仆这么一闹腾,思路竟然有些凌乱。 她下意识的向鄞乾化投去了求救般的视线,早就洞悉一切的鄞乾化已经把目光转向了鄞诺。 温小筠入职总共不过几天,鄞诺却是有了两年经验的老捕头,若是连这点阵仗都不能补助温小筠,他这么大岁数,就算是白长了。 “江元氏,铁老伯,”鄞诺非常自觉的前跨一步,冷着脸说道:“这里虽是刑狱房,却是因着别的事由临时选定的。并不代表你们就是疑犯。问你们话,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你们不要东想西想,有什么答什么,只是不得有半句假话!你们可明白了?!” 江元氏朝着鄞诺的方向颔首一拜,“民妇明白,官爷有话只管问。” 这个时候,鄞乾化才沉吟着幽幽开口,“本官当不得青天二字,唯有认真二字。江元氏,铁军,你二人只需如实回答。” “江元氏拜谢大人。”元娘恭顺行礼。 趁着说话的功夫,温小筠已经把被打断的思绪重新找了回来。 她轻咳了一声,快速找回状态,继续踱步至江元氏近前,冷声问道,“江元氏,你跟江狄最后一面的时候,先做了什么,后做了什么。所有的动作细节都要说清楚,不可遗漏。” 元娘跪回到原位,抬手拭了眼泪,回忆着说道:“在捕快们刚把江家围起来的时候,民妇就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江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烧了很多东西,民妇进去时,惊讶的发下,他竟然把母亲的牌位也一起烧了,那是民妇就隐隐感知到了些他赴死的心。 这些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可是夫妻本就是最亲近的人,他的变化,他的堕落,元娘都有看在眼里。隐隐约约也知道他做下了些难以挽回的事。 他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不想岁月竟将他蹉跎至此,临别之际自己才失了态的扑了上去。 元娘最先只是控制不住的冲到马车近前,拖拽住他的衣摆,后来攀上车和他抱在了一起。 江郎抚着元娘的背,好声安慰,说“欠了别人的,别人欠我江狄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就要解脱了,这该是好事。” 然后江郎为元娘抹去眼泪,又动作轻巧的将与元娘抱下马车,便毅然决然的返身进了马车。任凭元娘再怎么哭喊,都不再理会元娘半句。” “还有其他的动作吗?比如江狄为你擦眼泪,你又为他擦眼泪了吗?”温小筠目光烁烁,一点点指引着。 第137章 她不是凶手,我才是!(二更) 元娘不觉低下了头,“民妇当时整个脑子都是蒙的,只知道胡乱的抓住他,抱住他,其他的动作,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温小筠转而看了鄞诺一眼,鄞诺立时对着门口高喊了一句“,叫了当时负责缉拿江狄的捕快进来。” 一直默默记录的白鹜将温小筠与鄞诺的默契全部看进眼底。他执笔的手不觉收紧了半分。 很快,大胡子捕快便从外面匆匆走进,先是对鄞乾化行了礼,又对温小筠与鄞诺行了礼,“温刑房,鄞头。” 温小筠点点头,算是简单回了礼,就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胡捕快,在将江狄押送回衙门之前,江元氏奔出相送,其中你还记得江狄有为元娘擦眼泪的动作吗?” 大胡子皱着眉头回想了下,“擦了,当时还是俺看不下去,上去催他们快点。” 温小筠话锋忽然一转,“那江狄又流眼泪了吗?” 大胡子撇撇嘴,有些不屑的说,“流了,一个大老爷们,凄凄惨惨的,俺们兄弟当时看到了。不仅他给自己媳妇擦眼泪,她媳妇也给他擦了眼泪。两个人难舍难分的。 那江狄脸上本就有刀疤,俺看着眼泪流进刀疤里,还跟着打了寒颤呢。”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沉默。 因为他们都还记得,在停尸房里徐仵作与温小筠说过的话。 温小筠冷笑着向前踱了半步,目光冰寒的逼近元娘,“江元氏,你可知,江狄突然猝死,就是因为脸上刀疤处被人抹了毒药,不仅如此,在他的眼角也发现了同样的毒药。 而且是发作时间非常短,毒性特别强的毒药。 而符合下毒时间,并且有机会下毒的,全程就只有你江元氏一个人。 再加上江狄武功高强,寻常人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更不要说去碰他逆鳞一般的眼角和刀疤。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元娘听到这里,脸色立时惨白一片,眼底第一次现出慌乱之色。 她紧紧攥着手中佛珠,急急抬头,“元,元娘实在不知夫君为何会···”话说到一半,她嘴唇颤抖着的却再也争辩不下去,抬手捂住嘴,抑制不住的泪如雨下,“江郎···竟然是被人毒杀···” 温小筠丝毫不受对方状态影响,“在伤感之前,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能不能自证无罪?若是不能,现在的你,就是毒杀江狄最大的嫌疑人!” 元娘一直端正的身体终于失了力气,整个人无力的跪趴在地,自言自语般的说,“这,这让元娘如何自证?元娘哪里就知道江郎他如何中的毒?” 她的目光也开始惶恐起来,最终又想起座上的鄞乾化,“推官大人,民妇冤枉,只求推官大人明鉴,还民妇一个清白···” 温小筠目光凉凉的俯视着江元氏,“鄞大人断案最是公正,只是在没有证据能洗脱你的嫌疑之前,只能先将你关押入狱。如果你没有证据——” “俺有证据!”一直蛰伏的铁伯,猛地直起身子,“主人是老奴毒杀,并不是俺家夫人!” 温小筠目光微微一滞,随即冷笑着说,“铁伯,我知道你护主心切,可是你并没有近距离接触江狄的机会。这样作伪证,不仅救不了你家夫人,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温小筠目光微微一滞,随即冷笑着说,“铁伯,我知道你护主心切,可是你并没有近距离接触江狄的机会。这样作伪证,不仅救不了你家夫人,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 铁伯梗着脖子,急红眼的辩解道:“俺说的都是真的。 老奴是就是看不过主人一直辜负夫人,欺负夫人。 自从进入兖州府,主人他就变了,寻花问柳不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藏。不单是这些,挪用柜台公账,那些银子可都是维持生意最终要的本钱呐! 更何况老奴早就察觉到主人的丑恶的罪行,他以为只有天知地知,却不知道每笔银子的进项出处,老奴都看得清清楚楚。” 铁伯越说越气愤,到最后已经是咬着后槽牙的狠狠控诉,“上面那些还不算,老奴更知道他在荒宅干的无耻勾当,这样的人,留着他枉进了监狱,夫人一定会不惜血本去救。不如就让他早点死!能帮这个世道除去一大恶人,能帮夫人去掉心头毒瘤,老奴死而无憾!” 温小筠眉梢微跳,嗤然一笑,“倒是难为你这位忠仆开头哭得那样伤心,演技真是一流。” 第138章 白鹜宝宝暗戳戳吃醋啦(三更) 铁伯咬牙一笑,发了狠的索性站身起来,仰头直视着温小筠,目光坚定,毫不畏惧,“老奴伤心,是因为夫人,也是因为以前的主人,老奴情真意切,更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 “铁伯!”元娘强撑起身子,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你这又是何必,终究是元娘对不住你——” “夫人,”听到元娘的唤声,铁伯决绝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些许柔色,“您不必说了,往后铁伯再不能服侍您了,您自己也要好好的。” 说到后面,刚才还横得简直要吃人的铁伯,再度软了气势,更咽了声音。 元娘再也承受不住掩面而泣。 旁边的白鹜一直行笔如飞,只是记到这里,他不由得顿住了笔,难道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么? 他不觉看了一眼鄞诺,却见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温小筠身上,嘴角不觉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白鹜不觉皱了皱眉,却也看出了事情的端倪。 真相远远不止如此。 “所以说,”温小筠双手负在身后,认真的总结道,“江狄不仅是杀害杜莺儿的元首真凶,更是荒宅连环杀人案的始作俑者。如今他认罪伏法,而江家仆人铁军由于积怨已久,终于在临行前对他痛下杀手。这个案子就此告破,对么?” 铁军再度跪地,朝着鄞乾化重重磕头,“老奴主人虽然死在老奴手中,却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老奴在决定出手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现今老奴坦白认罪,愿意承担一切罪责,是杀是剐,绝不后悔!” 鄞乾化略略坐直身子,抬眼望了下温小筠,“温刑房,本官还有三个问题。你且与江元氏主仆二人问清楚。 第一,毒药从何而来? 第二,可还有江狄犯罪的铁证? 第三,江家可有与人贩鸠琅勾连往来的证据线索?” 温小筠躬身一拜,“回禀推官大人,属下还有些个流程要走,做完剩下的事,这些问题就都能一一回答。” 鄞乾化点头应允,“可。” 温小筠随即对鄞诺使了个眼色,扶着腰间佩刀的鄞诺立刻抬起双手,凭空击了两下掌,“带证物上来。” 立刻有两个捕快抬着一个大背篓走了进来。 鄞诺又叫人抬来两张条案,摆在江元氏与铁伯面前。 捕快们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放置在条案上。 只见上面有几把剔骨尖刀,还有两块切割好的鹿肉。还有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小猫咪。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鹜总感觉江元氏在看到笼中小猫时,双目瞳仁不自觉的缩了一下。 随即又飞快的别开视线,恢复如常。 白鹜不觉对事情的真相更加好奇了。 这个案子虽然是他把温小筠引进去的,他却也不知道案件的全部。 事情发展到现在,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意料。 “铁伯,请你看一下,这些可是江府的刀具?” 铁伯伸着脖子眯细了眼睛来回看了两圈,“没错,这是俺们厨房的东西。” 温小筠缓步走到条案前,随手拎起一把超大个儿的菜刀,“现在看来江狄就是分尸案的凶手,那他会用什么工具来对尸体进行分割呢?” 铁伯皱着眉头回想了下,“因为俺家夫人身子不好,大夫说阴寒太重,所以不时的需要补补。府里每个月都会现宰杀些小鹿给夫人补身子。 那些砍剁骨头的菜刀,大约每隔半年就会重新打磨一批,老奴记得大约一两年前,主人就开始打造双份。一份送到家里厨房,一份放在库房备用。主人很可能就是用的那一批备用的刀具。” 温小筠点点头,“的确,按照江狄遗书所写,我们找到了案发现场的小院子。里面找到了一片杜莺儿的指甲残片,经过比对,确认那处就是案发现场,里面的确是有一套和这些一样的刀具。” 铁伯急急追问,“可是距离瘟疫庄不远处的荒僻小院子?” 温小筠:“不错,就是那里。” 铁伯苦涩一笑,“那里也是我们江家的一处小库房。最早主人藏别的女人,就是在那里。看来主人犯罪的铁证终是被找到了。” 温小筠撇撇嘴,“或许吧,”她一面说着一面拎着超级大菜刀掂了掂,不想手上一个滑脱,菜刀就跌到了地上。 温小筠尖叫一声赶紧跳开,生怕大刀一下剁到自己脚面。 随着一声铿然的金属撞击之声,菜刀最终躺在了青石砖面铺就的地面上。 鄞诺按住佩刀的手骤然一紧,以防备任何突然的情况发生。 其他人也跟着惊了一下。 第139章 永远的后手(四更) 菜刀平静之后,温小筠脸上满是歉疚之色,“没想到这菜刀竟然这么沉,”她又看向铁伯好奇的问道,“本刑房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验证。这些菜刀都是铁伯你常年用的,而江狄之前虽然有练功习武,对于怎么切割分解尸体,应该不熟练。但是杜莺儿的尸身却被切割的非常整齐。本刑房想问下,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铁伯皱了皱眉,“老奴年轻时到时有把力气,但是近两年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都是跟在厨房打打下手,不过俺们江家之前到时请过一个好厨子。 那是主人因为跟夫人感情正要好,总想着亲自下厨,给夫人料理饭食。后面那个厨子走了,主人却学到了一手好刀工。本来夫人说君子远庖厨,但是主人他好像是上瘾了一样,每每宰杀,他都要包揽着亲自料理。” 温小筠挑眉一笑,“原来如此,那就劳烦铁伯你把菜刀放回条案上吧。” 铁伯顺从的探身上前,拾起菜刀就要放回条案之上。 可是他刚拿起菜刀,一支大手就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铁伯身子一震,抬眼看去,却见鄞捕头正攥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连并着菜刀一起举起至面前。 “铁军,你说你不亲自操刀,可是我看你这拿刀的姿势却很熟练呐。”鄞诺似笑非笑着说道。 温小筠默契的走到近前,一手接过铁伯手中斩骨刀,一手扳开他的手掌,认真的对比着刀柄说道:“真是奇怪,铁伯明明已经不再斩骨,手上老茧与刀柄上凹痕磨损却很一致呐。” 铁伯额头登时滑下汗来,脸上挤出一抹干笑,他有些结巴的辩解道,“这两年上了年纪,才不干体力活,这些都是以前干活时磨的。”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凛,“刚刚你才说,江家的砍刀几个月就会换一批。而你都好几年没干过重体力活了,这刀上怎么还会有你的手留下的磨损痕迹? 而且看这痕迹,只有经常用它大力劈砍重物,才能得到。这不是与你刚才说的全部矛盾吗?!” 铁伯面色立时惨白一片,他下意识的缩起脖子就要后退,不想鄞诺另外一只手却朝着他佝偻的后背直直而去。 铁伯眼底登时滑过一抹狠戾之色,白鹜一眼看见,倏然起身惊声提醒,“温兄,小心!” 鄞诺的反应却是更快,在铁伯探手想要去夺温小筠手中斩骨刀时,他反手一扳,脚下又飞过一个扫堂腿,就将铁伯牢牢按压在地上。 “扒开他的后背!”温小筠急急命令。 鄞诺手中长刀瞬间出鞘,闪电般划过铁伯后背衣衫,立时露出一片平坦的后背。 屋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之前的铁伯不是一直佝偻着身子,是个大驼背吗? 可是真的被鄞诺按踩在地上,平摊开后背,却是半点驼背的影子都不见。 鄞乾化与白鹜都没料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都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一旁的元娘见到这番情景,脸色立时惨白如纸,瘫坐在地上,再没了之前的装腔作势。 温小筠看着地上的铁伯,不由得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我该怎么称呼你?铁伯?铁军?抑或是铁掌柜?” 被鄞诺牢牢钳制在地上的铁伯听到温小筠这番话,不由得露出的震惊的神情。 他梗着涨红的脖子,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可能知道?” 温小筠微笑着拎着菜,转身放回条案之上,头也不回的说,“还记得那晚我与鄞捕头在你家借宿吗? 那时我们也险些要被你的鬼把戏骗过了呢。” 她转过身,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地面的铁伯,“不得不说,铁掌柜你真的是非常谨慎的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想的非常周到。 不过刚巧温刑房我本人也是一个十分周到的人。 无论做什么事情,本刑房都喜欢多留几道后手。” 在经过最开始的震惊之后,铁伯已经冷静下来,他松下脖子的力道,脸贴在地面不屑一笑,“反正杀人的罪过我都认了,先暂怎么样都是你们套话的把戏。 反正人死大过天,我铁军这条命就搁在在这儿,还需要你们准备什么后手?”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声音瞬间尖利起来,“你这么快就自认罪行,不过是怕牵连到更多的人,甚至牵扯出一桩更大,更复杂的杀人案!你以为装死装咸鱼就能蒙混过关吗?!” 140章 她还真是小机灵(一更) 听了温小筠的话,铁军突然愤怒起来,他挣扎着想要扑向温小筠,“哪有什么别的大案,杀人案?你这个小白脸休得血口喷人!” 鄞诺脸色顿时一沉,都被他钳制在手心里了,怎么可能还能任由他肆意挣扎? 双手交叉狠力一拧,铁军就再度被死死鄞诺扼住要害,动弹不得。 不过我的后手可是要到最后才会讲到,希望你有点耐心。”温小筠浑然不惧,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起初我伪装成女子,穿着与杜莺儿生前颜色很类似的衣裙,跟着鄞捕头要到远郊打探消息。 没想到中间却发生了意外。与要保护铁伯的江狄意外相撞,骡子车损毁,无奈只能随着江狄住进江家。 夜晚如厕,不小心迷路,意外转到后厨,碰巧就撞到了江家杀鹿的情景。”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挪开了视线。 他们两个分明就是对江家有所怀疑,才半夜去探探敌情的。 虽然官府办案,怎么都会有说辞,但是夜行偷潜这话,实在是有些好说不好听。 不过经过温小筠这么一修饰,局面就要好看得多。 温小筠面色如常地瞥望了鄞诺一眼,“鄞捕头,能不能把那晚你所看到的情景复述一遍。” 鄞诺眉心微皱,回忆着那晚情景说,“当时我与温刑房刚好走到后厨后院门口,看到厨房燃着灯。 透过纸窗的人影,可以看出里面有个人正在斩骨剁肉。 斩骨刀很沉,剁在案板上的砰砰声,院子里都听得清。” 温小筠:“那个人体型大概是什么样的?” “身材颀长,看样子是个年轻男子,”鄞诺思量着说,“只是烛影绰绰,看不太真切。” “那厨房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 “他们是同时出现的吗?” 鄞诺摇摇头,“高个子年轻男子砍剁完鹿肉后,又转身离开了窗子,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等了一会之后,他才又出现在窗口。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又出现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两个人整理了下,高个子年轻人才从厨房后门走出。” 鄞诺说着,将视线转到地上铁伯身上,“那个人走进院子里,就能看清楚他的长相了,正是江狄本人。 紧接着,驼背老人也端着大盘的新鲜鹿肉走了出来,正是现在的铁伯无疑。” 温小筠抬手整了整挎在肩上的绷带,鄞诺绑的实在是有些紧了。勒得她血液循环有点不畅。 她又问,“两个人走出来时,什么样的?” “江狄步履从容,新洗了手,正在整理袖口。而铁军费力的端着鹿肉托盘,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温小筠又望向趴伏在地上的铁军,“铁伯,那晚的情形与鄞捕头所讲的,可有什么出入?” 铁军嗤笑了一声,“他说的没错啊,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温小筠挑挑眉,“你认可这些事实就足够了。” 说着她转向鄞乾化,颔首行礼,“推官大人,那晚的情形,无论谁看了都会觉得砍剁生鹿的人是江狄。而身材佝偻的老仆人就是铁伯。可是其中却有一点不合常理。” 屋中人都不觉看向温小筠,等着她接下来的解释。 就连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的铁军都不觉抬起了头,到底要看看这个娘娘腔书吏能讲出什么破绽来。 温小筠又转身拎起那把斩骨刀,由于常用的右手绑着绷带,左手拿着非常吃力。 她几乎是调动起整条手臂的力气,才将它举起,展示在众人眼前,“答案非常简单,用这样重的一把斩骨刀,将一头活鹿迅速剥皮,熟练剁开肢解,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情。即便对方是个习武之人,也不会轻易得跟什么重活都没做过一样。” 她又望向鄞诺,“鄞捕头,都说你是个万人难敌的武术高手,力气也非常大。我想请你来估量一下,用它来斩骨的难度。” 鄞诺给一旁的大胡子使了个眼色,大胡子带着另外一个捕快立刻上前把钳制住。 鄞诺走到温小筠近前,结果那把斩骨刀,放在手上掂了掂,又从条案旁边的竹筐里捡出一条肥大的猪腿,放在条案上,用斩骨刀砰砰的剁了几下。 肉到是很容易劈开,只是猪大腿粗硬的骨头连着几下都没砍利落。 放下刀,鄞诺拿过一个小捕快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思量着说道,“这斩骨刀形制特殊,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形状的斩骨刀。只是随手砍了几刀,虎口就一阵阵的发麻。要想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一头半人高的小鹿劈砍利落,一定很费力气。” 第141章 猫儿的破绽(二更) 温小筠继续问道:“若是有着庖丁那般高超的拆牛技巧呢?” 鄞诺又回望了那锋刃闪着寒光的斩骨刀,眸光沉沉,“即便技巧再高,使用这把斩骨刀都会比较费力。只不过技巧好的厨师操作起来会顺利快速一些。” 温小筠点点头,“那江狄走出后厨的时候,可有显露什么疲态?当然,在下当时也在,温某人当时看江狄步履从容,气息平稳,一点干过体力活的样子都没有,当时就起了疑心。 可是当时毕竟夜黑天暗,温某人的感觉也许并不准确。” 鄞诺微微扬起下巴,“虽然我并不是什么万人难敌的功夫高手,但功底总算还是有些的。听一个人的气息步伐,是能够推测出他的劳累程度。 诚如温刑房所说,那一夜的江狄虽然洗了手,但是气息平稳,步伐轻快,不像费过什么力气。” “明白了,辛苦鄞捕头。”说着温小筠又望向鄞乾化,总结道,“回禀大人,事发当夜,属下与鄞捕头在看到厨房窗子倒影时,首先想的都是那个人就是江狄。 虽然有上面那些疑问,却没有机会真的去拿来这把专用的斩骨刀来实验。 直到徐仵作查验江狄的尸体。 虽然江狄留下遗书自认了罪行,但是在尸体的双手却没有发现任何长期握着重器磨损的痕迹。 大约是多年养尊处优惯了,连早年间连剑的茧子都几乎退干净了。” 温小筠说着,声音陡然尖利,两道冰寒的目光刀子一般射向被人钳制住的铁军。 “再加上徐仵作在杜莺儿指甲中发现的些皮屑血迹,证明杜莺儿在生前做过激烈的反抗,甚至极有可能抓伤了真正的凶犯。” 这时一直隐忍没有发声的江元氏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她高高的仰起头,望着温小筠眉梢眼角尽是讥讽之色,“江狄没被抓过又如何?杜家小姐是被人拐骗出来,又卖给江狄的。其中杜家小姐很可能会发现拐骗之人的无耻。激烈的反抗与尖利的抓伤,在诱拐的过程中发生的可能性难道不会更大一些吗?” 温小筠点点头,“江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在下一开始也想过这种可能。直到衙门的捕快们在发生过碎尸的屋室角落里找到杜莺儿半片指甲,才将江夫人假设的情况推翻。” 江元氏死死攥住手中佛珠,瞪圆了眼睛,“那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杜家小姐的死与铁伯有半点关系!” 温小筠轻蔑一笑,“与他不一定有关系,与你却一定有关系!” 说着她挥起左手狠狠一挥,“来人,撸起江元氏右边手臂的衣服!” 立刻有捕快气势汹汹的冲上前去。 元娘立刻惊恐起来,紧紧抱住双臂护在胸前,“你,你们要干什么?!” 被压在地上的铁军立马急了眼,梗着通红的脖子爆炸般的瞬间挣扎起来。 鄞诺眼看大胡子他们竟然差点就要被他挣开,一记飞腿只扫铁军堪堪站起的双腿,同时从腰间解下一根牛筋绳,扑将上去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铁军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铁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娘被人强捉住手臂,一把,挣扎着把整条佛珠都拽断了,滚圆的珠子噼噼啪啪撒了一地。 她的手臂被人强行拽直,一把撸下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上面赫然出现几道深红的血痕,分明就是抓痕。 眼看再无可躲避的空间,元娘索性不挣扎了,任由捕快拽着她的胳膊,怒视着温小筠阴狠一笑,“又抓痕又能证明什么?不过是我家的猫儿不乖,才被抓伤,如何就能证明是杜莺儿做的?” 温小筠狠狠皱了下眉。 这里也就是技术不发达的古代,要是放到现代,查验下血型dna,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不过即便没有科学手段做辅助,她一样有办法找出确凿的证据。 “呵呵,”温小筠转而走向放置在桌案上的猫笼子,“想来你也是这样对江狄解释,对仆人们解释的吧? 只是江狄心疼你,会把怒气发在猫儿身上。仆人们畏惧你,根本不敢多问,更不会多想。而我这个小小的刑房书吏就不同了。” 温小筠拎起猫笼子,再度展示给众人看,“猫儿的爪子何等尖利?抓痕势必窄且深,伤口两壁平整。而人的指甲则不同,宽且薄,用力抓过,伤口比猫儿抓过的可就宽很多了,而且因为摩擦力很大,伤口内壁势必粗糙。两厢略一对比,就能看出哪个是猫儿抓的,哪个是人抓的!” 第142章 骇人的包子馅儿(三更) 元娘立时梗住,眼底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恐惧与绝望。 按住江元氏的捕快立刻按照温小筠说的仔细检验江元氏伤口,大声回道:“回推官大人,江元氏手臂上抓痕与猫爪抓痕并不吻合,明显是人的指甲抓下的。” 鄞乾化轻轻点头,又沉声问道:“温刑房,这两项的确都可以作为证据。只是本官尚有一处疑问,只凭厨房烛影,与一点抓痕,其实并不能直接推出铁军与江元氏就是杜莺儿案的罪首元凶。你是如何确认这一环的?” 温小筠放下猫笼,朝着鄞乾化解释着说道:“回大人的话,在从荒宅的主人是谁,推到江狄的身上时,属下就对刚来兖州府不过几年的江家背景产生了疑问。 他们家刚一进入兖州府,就做了一笔巨亏的买卖。后来在兖州府的生意经营中,又屡遭挫折。而且桩桩件件都是伤筋动骨的血亏。 即便如此,江家却还能源源不断的开启新生意,一次次的尝试。可是明面上,他们家并没有什么称霸一方的厉害生意。 于是属下就起了疑心,派出人手,广泛打听江家的背景。 没想到这样一打听,却打听出了一个叫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温小筠将视线缓缓转回到元娘身上,“原来这江元氏在江湖上也有一号。 图州缘来客栈,曾经在十年前是图州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处黑店。 缘来客栈傍河而建,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装潢精致,别有意趣。 表面上,相传老板娘生得极其美艳,除了几个伙计女佣手脚麻利会伺候人外,还有一名手艺十分高超的厨子。 只是有一点,房费比别人家贵出三倍。 一般平民住客,或是手头拮据的旅客根本不会考虑缘来客栈。 只有不惜钱财,或是天黑错过宿头的人,才会投宿那里。 可是暗地里,那分明就是一家黑店,反而碰到行路的富商肥户,他们都必会出手。 缘来客栈分工明确,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负责打理生意,并用不正当得来的银子分散到其他买卖中。 一开始还只是买来女孩在周围城镇开设暗娼妓馆,后来更大到赌坊生意。 而后厨那名厨艺高超的厨子,则负责布置机关,杀人劫掠财货不说,更会把人拆解了喂给护院的恶狗。 因此他在江湖上也有个诨名‘铁犬牙’。人前他总是佝偻着腰,扮作老态。实际上他却是个身高八尺有余的健壮年轻人。”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 温小筠语气虽然平常,描述出来的场景却叫人不寒而栗。 大胡子都跟着缩了下脖子。顺着温小筠的话,他本来以为元娘与铁军会把那些人肉拿来做包子馅儿。 没想到最后却是喂给狗吃。 想着想着,他不觉又打了个寒颤,喂给狗吃可不比喂给人吃好多少吖。 甚至更为恶心骇人! 白鹜面色也是越来越寒。 他在反省,是自己的触角伸的还不够长远,还是对于江家这种二流商人小角色,没有足够重视。 除却遗漏的江狄就是江自在的身份,更没有查出元娘竟然是黑道老板娘的背景。 白鹜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鄞诺的眼睛。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位神秘的郡王殿下一定是在反省他自己怎么没把对手身份查得这样深入详细。 他当然查不到这些。 也就只有猫耳朵那种专走消息一脉的老江湖能换来这种陈年旧案秘闻隐情。 鄞乾化依旧不动如山,沉声说道:“所以在知道这样的背景后,温刑房就开始倒推案件中所有的破绽,从细节处一一找出推翻江狄就是凶手的结论?” 温小筠点头回答,“正是如此。得到了这些消息后,属下就把整个案件的所有细节都捋了一遍。 而鄞捕头更是把江家相关仆人带回了衙门,更将江宅仔细搜查了一个底掉。 那些仆人最初很畏惧,但是经不住衙门的威慑与暗示,暗示他们的主人已经认罪伏法,如果他们隐瞒半分,就将受到同罪牵连。”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勾唇一笑。 元娘与铁伯的确很有手段。派去审问的兄弟们开始怎么问都没有收获。 鄞诺听了也有些苦恼。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温小筠的单独审问,各个击破的审问方法。 果然没有僵持多久,那些仆人就陆陆续续的把真相一一交代出来。 且听温小筠继续说道:“根据仆人们单独的相互证词,可以证实一个足以颠覆本案之前所有推断的事实。” 第143章 鄞乾化挺得笔直身子略略前探,“从江家仆人处,问出了什么证词?” 温小筠沉声回答,“以杜莺儿的死亡时间为原点,前后各推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段内,江狄一直都在家中书房写字。从来没有出过江家。” “够了!”元娘闭着眼睛竭力怒吼一声,“不要再说了,元娘认罪!” 看到元娘绝望的模样,被捆成粽子一般的铁军再也抑制不住的泪如雨下,“元娘,是铁军办事不力,露出了破绽,没想到临死了,也要牵连到你,铁军对不住你···” 元娘无力的垂下了头,气急而笑,笑得双肩都在颤抖,“呵呵,铁军你我之间的账,哪里就算得清楚了?就这样罢,欠了别人的,别人欠了我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都要解脱了,总该是好事,呵呵。” “江元氏,”温小筠眸色冰寒,自带着一种迫人的威严,“如今你既然已经认罪,就要把你们如何把目标定在杜莺儿身上,又是如何联系到人贩子鸠琅等等细节一一交代,省得再多受刑罚。” 元娘缓缓抬起头来,微笑着的望住温小筠。 早在之前的挣扎中,她整齐干净的发髻散乱了,脸颊苍白的皮肤也因激动而显出了些许红晕,像是喝醉了酒的人,笑得越发癫狂,“认罪都认罪了,总是逃不过一个死刑,我又为何要说?又为何要讲?想在我元娘嘴里套出话来,你这个小白脸还嫩得很!” 鄞诺眉头狠狠一皱,愤然上前一步,“大胆刁妇!你以为你的牙口硬得过这满屋子的刑具吗?” 他本不想出面太明显的帮着温小筠的,只是现在这个案子发展得越来越无法收拾。 鸠琅的同伙不仅死了,更在死前差点一把火将整个兖州府衙给烧了。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到时还破不了案,兖州府衙一定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这个案子早已不是简单把杀害江狄与杜莺儿的凶手找出来那么简单的了。 而那个神秘又手眼通天的人物鸠琅,既能骗过兖州第一钱庄的老板与老板娘,更能轻易获得驿站行文,甚至还能养出一个与自己互换的替身。 更能算到王密走投无路的最后一步,提前设置好致命的机关,在王密的心智防线被彻底攻破之前一步,为他留一步看似是救命招数,实际上却是必杀夺命招数。 这样的一个可怕人物,背后势必藏着一股更加可怕的势力。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要撬开元娘与铁军的嘴巴,从他们口中得出有价值的信息。 但是元娘说得不错,她与铁军都是道上混迹多年的丧心狂徒。 在逼死的情况下,要想撬开他们的嘴巴,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想到这里,鄞诺不觉再度把目光转到了温小筠身上。 他在等着她会怎么做,又会如何说,才能撬开这两个人的嘴巴。 却见温小筠望着元娘眼底忽然现出了兴奋的光,她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元娘,我不仅知道你的嘴巴的确会很硬,更知道一件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呢。” 元娘不屑嗤笑,“大话从来都是最容易说的。”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元娘,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抓痕与铁军联想在一起,而是直接想到你的身上吗?毕竟这可是一桩尖杀案,怎么想,都应该是铁伯被抓才对呢。” 第144章 撬开她的嘴!(一更) 面对温小筠的问题,元娘显得意兴阑珊。 她松了挣扎的力道,放平了跪着的双腿,懒懒坐在地上,瞥了温小筠一眼,呵呵的笑了,“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随着官爷您高兴吧,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说些什么就说些什么。” “混账,”大胡子眼看着江元氏对温小筠如此不敬,不由得怒火蹭蹭直冒,“你已经被缉拿进官府,哪里还有你当大爷的份?” 温小筠微笑着摆摆手,“无妨,胡捕快。” 大胡子这才忿忿的罢了休。 “之所以把抓伤联想到元娘你的身上,只是因为江狄的一个动作。” 元娘眉梢微动,却仍逞强着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侧着头根本就不去看温小筠。 “江狄走进院子时,看到一只温顺的小猫,突然大发脾气,更要铁伯把猫扔了。还说伤害主人的畜生,为什么要留着。”温小筠半点不生气,耐心的说,“我猜想,那话既是说猫,又是说铁伯。 说猫伤了主人,无非是抓伤咬上。 说仆人伤了主人,不是给主人引祸拖累,就是背叛暗害主人。 如果是后一种,我想面对铁伯差点被我们撞上时,江狄应该不会舍出性命去搭救。 所以很可能是后一种。 当然这里先不急着说铁伯。就先说那只猫,既然有了抓痕,后面又恰巧出现杜莺儿指甲的事。我在第一时间,联想把元娘你联想起来,就不奇怪了。” 元娘目光一僵。 温小筠微微一笑,继续加码,“看得出,江狄是非常在乎元娘你的。可是从那晚你们两个的相处方式,我又感觉,真正相处起来的表面的江狄对夫人表现的并不好。 后来在饭桌上,你们两个人也交谈甚少,即便作为初次见面的客人,我与鄞捕头也能感觉你们夫妻两人之间的隔阂距离。 这证明什么呢? 证明夫妻两个之间出现了问题。 至少表面上江狄与元娘是在互相置气的。 听到温小筠的话,元娘苦笑一声,“温刑房说的不错,早在半年之前,江家就在筹备离开兖州府的事宜了。除了生意不顺,照顾不到外地的赌坊与暗娼院子,主要原因还是江郎与我发生了分歧。” 对面的铁军挣着脖子不忿地冷笑,“他想要离开你,哪里是半年前的想法?自打与你成亲,他就后悔了。 他总觉得自己清高,自己与众不同,哪里真就看上你这人肉包子铺老板娘了?” 元娘脸上立时现出怒色,“不是的,刚成亲那三个月,江郎从未嫌弃过元娘,即便知道元娘并非完璧,甚至不能生育,他都没有嫌弃过元娘。” 铁军气得竟然流出眼泪来,“元娘!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没有看清吗?江狄只会喜欢清白的你! 是,没错。 他不在意你并非完璧,甚至不在意你生不了孩子。可是他在意你开赌坊,嫌弃你拉皮条,养暗娼。 你把客栈卖了,各处的暗窑也转了,甚至不惜跟我分道扬镖,也要跟着他走,还要一心完成他人上人的愿望,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可是他呢?收钱的时候是高兴了,转脸知道了你重操的就业竟然是暗娼窑,赌坊高利贷。 成亲还没到三个月啊,就要休了你,弃你而去。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几分,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吗?” 元娘终于说不出话来,低下了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是,是呐,江郎是不够喜欢元娘,可是元娘就只是喜欢那样的他,那样光明磊落的他···” 作为旁观者的温小筠目光不觉沉了又沉。 她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这里,她运用了现在的心理攻防术。 无论怎样坚强的人,狡猾的人,贪婪的人,残忍的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弱点。 而元娘的致命软肋,就是江狄。 即便她大约就是杀害江狄的凶手。 但是只从猫耳朵打探来的消息,与元娘这么多年的行动轨迹看来,元娘对江狄,是动了真心的。 反过来,铁军的三寸要害,便是元娘。 只要她不着痕迹的戳中他们两人的致命弱点,就能一点点撬开他们坚实的嘴巴。 只是真的走进了两个人的内心之后,温小筠的情绪也不觉波动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温小筠,屋中的氛围,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面对元娘伤心欲绝的样子,铁军嘴角难以抑制的抽动了几下。 他绝望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对于元娘,他总是不能狠下心去责怪,去苛责。眼看着元娘的情绪又要落在绝望的荒原之上,温小筠不由得微微皱眉。 她给她的应该是希望。 彻底绝望,便更撬不开她的嘴了。 第145章我是配不上他,还是配不上你?(二更) “元娘,其实江狄对你的感情,远超你的想象的深沉。”温小筠声音低沉,转身走向最主位,站在鄞乾化桌前,微微颔首行礼,请示着说道:“大人,属下想借江狄绝笔一用。” 鄞乾化点点头,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遗书,递交给她。 下面鄞诺与白鹜不觉对视一眼。 他们对温小筠这样层层递进,不慌不慌的审问方法,都很惊讶。 可是在他们两个意识到竟然跟对方这个自己讨厌的人,莫名有了默契之后,又都在同一时间嫌弃的撇走了视线。 一只手拿着遗书的温小筠缓步走到元娘近前,将遗书展在她的眼前,声音低哑,“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已经败露,你终于肯下了狠心,置江狄于死地,叫他替你们背下所有罪名,你好可以带着铁军趁机逃脱。 是对他彻底绝望了么?” 听到温小筠的话,元娘渐趋于灰暗的眸子再次有了波动。 她先是愣了一下,顿了会后,终于茫然的抬头,茫然的看着那封遗书,茫然的伸出手,茫然的拿到自己面前,低下头,茫然又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行行的看了起来。 她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类的感情,只剩下一具木然的躯壳。 又仿佛已经沉浸在最复杂的情感之中,却沉重得只能做出人类最简单原始的动作。 温小筠声音低缓的继续说道:“抹在他脸上的毒药在发作时,会非常痛苦,会很痛。 尤其是在他脸上的伤疤和眼角处。 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做任何挣扎。 从他这封亲笔遗书中,可以看出,他原来是想等着官府审判,心甘情愿的接受任何刑罚制裁。 他原没想着要死得那样快。 可是在他意识到,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便做了人生中最后一个决定。 他决定在沉默中挨过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好成全你们的毒药,成全你们的心意。不给你们留下任何一点破绽。” 元娘目光一颤,攥住信纸的手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眼泪化作滂沱的雨,叫她泣不成声。 温小筠哀哀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你和铁军根本就没有想到,江狄早已下了决心,无论官府查不查清杜莺儿的死因,他都要把这罪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揽在自己身上。 在决定跟着官府走的时候,他就没想着活。 也许他是想着也为你们做一件事,也许他是想着用自己的命来抵偿欠你的情,又或者,他只是想寻一个契机,彻底摆脱你们和他自己。” 说道最后,元娘再承受不住,将那封遗书紧紧抱在怀里,伏在地上失声大恸。 “这,这怎么可能?”对面处的铁伯开始变得慌乱起来,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元娘,你别听他瞎说,江狄怎么可能会替咱们去死?他之所以不叫不喊,那是因为我将药力提猛了三倍!他会死的非常快,根本不会来得及叫喊挣扎。” 温小筠扭头厉声呵斥道:“怎么,在家里烧了江狄所有的东西,烧了他娘的牌位,伪装出他想要自杀的情况来的你,根本就难以相信,江狄真的就没想过活吗? 你这是欺人不成,反倒自欺成功了吗?!” “你懂个屁!”铁伯恼羞成怒的骂呵,又看向元娘,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元娘你千万别忘了,就在事发之前,他又跟你提分手。 他这根本就是又要甩下你自己去快活,他就是个贱人,他一直想着的都是甩了他,改嫁富商的未婚妻。他心里一丝一毫都没有你的影子。 他一面嫌弃你,一面又不舍得你的钱,他就是个贱人!他比我都不如,我是禽兽,他才是最恶心臭虫臭蛆!” “住嘴!”元娘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喷火一般的怒视着铁伯,“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元娘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要挣扎着冲破捕快们的钳制,去扇铁军的嘴巴。 “江郎不是你这种人能够诋毁的,你不配!要不是你总要跟着我,要不是我心软拒绝不了你,忘不了你的救命恩情,我和江郎绝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骤然劈落在铁军头顶,叫他登时浑身一颤,面色死灰一片。 他梗着脖子,难以置信的望着元娘,眼底眸光惊碎一片。 他嘴角颤了两颤,最终牵起一抹苦涩又讽刺的笑,“我,我不配?呵呵···我铁军是配不上你元娘,还是不配站在他江狄旁边?” 第146章 跟着他再也不离开(二更合一) 铁军脸上肌肉扭曲的抽动着,他苦苦的笑,“元娘,这么多年,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叫你忘了当初逃到缘来客栈时是多么狼狈?” “够了,”元娘低下头紧紧抱着江狄的遗书,声音嘶哑,“铁军,你的恩情我元娘没有一日忘记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江郎真的是为了钱,他为什么过得一点也不快活?明明跟我在一起,最不缺的就是钱啊···” 铁伯的笑声越发尖利,“呵呵,随你元娘怎么说吧。总之到了最后,也是和你死在了一起,我铁伯没什么好后悔的,也没什么想说的。你既然觉得我铁军不配跟你们夫妻站在一起,砍头之后去喝孟婆汤,就多喝她几碗!” 温小筠给鄞诺使了个眼色,鄞诺便立刻会意,抬步走到铁军近前,一手撕下他脸上的褶皱伪装,一手按住死死按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狠狠按在地上。 叫他一时再也说不出话。 “元娘,”温小筠走到元娘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放柔了声线,低低地说,“我们已经查清,受我那日女装刺激而出手欲夺我性命的人,并不是真的江狄,而是这里的铁伯。 江狄也没有禽兽到去墙奸分尸那些女孩子们对么? 江狄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元娘你应该最清楚。 他可是曾经差一点就连中三元的天之骄子。仗义执剑锄强扶弱,潇洒执笔,骂尽天下贪官。 他活着,应该最重视自己的名声,自己的操守。 可是为了你,这些他都可以舍弃,甚至是自己江家唯一的血脉的身份。 现如今,你与铁军断然逃不出一个死刑了。难道你就真的忍心,叫那样一个干净的人物,蒙着连环墙奸分尸案的魔鬼名声,没有任何尊严的死去。 他活着的时候不能不如意,死了以后更要叫万人唾骂,难道你真的就忍心么?” 元娘的头垂得低低的,“不是的···”她拼命的摇着头,颤抖的哭音不知在否认着什么,“不是那样的···” 温小筠缓缓伸出手,要去拿元娘怀里的遗书。 元娘本能的躲避,似乎死都不愿意放手。 温小筠目光沉了又沉,最终叹了口气,站起身,“江狄在遗书里,写了几句话, ‘没道理,这个时间没道理。 没道理无耻狗贼们在这个世上活得逍遥自在,江某那苦命的娘亲却只能投井自尽。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恶人可以逼死良善,却高居大宅;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江某寒窗苦读数十载,一元一登科,最后却连殿试的资格都没有。 没道理,这个世间没道理。 没道理婚约可以被人随意丢弃,登高踩低,而痴情的那个人却只能任她随意奚落讥讽。 将七尺男儿的尊严,一脚踩践进泥地里。 为何痴情的人,总被错付? 为何等待的人,总被辜负? 为何诚恳的人,总被侮辱?’” 温小筠说完,整间刑讯室一片凄然之情。 就连旁边的壮汉大胡子和几个捕快,听得她那样轻若无闻,又重比千钧的感慨话语,都情不自禁的湿了眼眶。 “不要再说了,”元娘恳求般的哭泣,她双目紧闭,拼命摇头,“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温小筠凝视着元娘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坚定,“这些话,看似是江狄在控诉这个世界。其实他真正在控诉的是自己的心。 他在恨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可以保护自己最亲的人。 他在恨自己的心为什么不够坚定,面对感情的羁绊总是不能果决决绝。以至于一步步泥足深陷。 或许在刚刚知道元娘你的真实身份时,他曾经想过要感化你,改变你。 叫你放下屠刀,即便不能立地成佛,也可改过自新,为这个世间多做一点善事。 可是最后他不仅没有改变你,感化你,反倒被你牵连着拉进泥潭永不翻身。 可是到最后的最后,他都没有放弃挣扎。尽管那些挣扎根本就是无用的。” “求求你,”元娘整个人都跪趴在了地上,她的额头深深的埋进地面,眼泪沾混上了灰土,只有两只手仍在紧紧的抱着江狄的遗书,”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温小筠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冷酷无情的继续说道:“我说过,我这个人做事最喜欢留后手。 我的后手,就是派人打听了能打听出来的关于你们的所有消息。 甚至是第一个死者,也就是江狄给瑶妹雇佣来的那个丫鬟。 根据她的证词,当年的江狄与瑶妹的真相,是这样的。 瑶妹本来是被拐进一个暗娼院的苦命女孩,没想到就要被人强推进院子前,突然看到路上有个行人路过。 于是她就趁机踹了看守的下体,急急呼救。 那个行人听到呼救,竟然真的就出手了。 也许是暗娼院的打手们怕事情败露,在被那个年轻人痛揍几下后,连瑶妹都不顾得了,转身就跑了。 在瑶妹看来,尽管那个行人脸上长着可怕的刀疤,他都是天神下凡一般的大好人。 后来那行人带着瑶妹逃离了那条僻静的街巷。 他本来想着给她一些银子,叫她逃命去。 可是瑶妹认准了那人。 她家里父母早死,寄养在叔叔婶婶家,苦活累活都是她干不说,还要日日挨打。 婶婶下手极黑,叔叔对她更有禽兽之意。 最后更把她嫁给一个痴傻的残疾,只为了能收到比正常人高出三倍的聘礼。 所以瑶妹才拼着命地逃了出来,却没想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还没逃出多远,就被人贩子盯上,要被拐进暗娼院。 一路上她饱惨遭那些经手人挨个儿的欺负,自己本来觉得脏得都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一想到早死的爷娘,又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断送了性命。 她一直想着要逃,想着要活,直到她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江狄。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次遇见,也正是江狄走向人生悲剧的真正开始。” 第147章 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更) 温小筠环视着屋中众人,继续讲着,“江狄本来狠心要把瑶妹赶走,但是面对瑶妹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没能将心狠到底。 他只得先把她安置在一处暂时荒置的库房小院。 怕她一个人住着害怕,还临时帮她雇了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我们寻到的证人。” 温小筠说到这里,鄞诺默契的抬手又击了下掌,望着门口方向沉声说道:“带证人!”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猫耳朵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快步走进刑讯房。 那女孩穿着粗布衣裙,大约第一次进入这样吓人的环境很是害怕,一直咬着嘴唇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攥着衣裙前摆,局促惊惧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元娘疑惑的抬起头,朦胧的泪眼仔细辨认着眼前人物,却发现根本不认得对方。 “回禀推官大人,”猫耳朵单膝跪地,恭敬行礼,“属下毛尔德特带人证王怜儿听候问话。王怜儿是‘杜莺儿案’中其中一位死者,沈瑶生前的侍女。” 少女王怜儿听到介绍自己,赶紧附身跪下,头垂的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 白鹜不由得抬眸扫了一眼鄞诺,他与温小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下了这样细密的安排。 思虑之周密,安排之得当,实在是叫他叹为观止。 不过转眼间,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其实这些也是可以想见的。 连他的天赐吉祥银都给花出去,若是再办不出点成绩来,才真是要叫人惊讶。 想到这里,他不觉在心里默默的将鄞诺骂了两遍。 另一边,座上鄞乾化微微颔首,望着堂下少女,沉声问道:“王怜儿,何方人士,来由如何?” 少女肩膀颤动了一下,双手扶着双腿,抬起眼皮怯懦了望了鄞推官一眼,紧声回答,“回,回青天大老爷的话,民女是鲁地临县人,幼时跟着家里搬进咱们兖州府。爹爹原来靠担水营生,娘亲靠替人浣衣换些补贴。民女成人后就在辗转一些大户人家里做帮佣,这两年攒了点钱,就回到家里和爷娘开了个豆腐房,不再出去了。” 白鹜执笔飞快记录,书写速度几乎与王怜儿说话的速度齐平。 鄞诺瞟了一眼白鹜,心中冷哼,没想到那个养尊处优的闲散郡王,干起小书吏的伙计来,竟然还这么趁手。 鄞乾化又问,“王怜儿,你可认识名为瑶妹的女子与江狄?” 王怜儿这才略略抬起些头,怯怯望着鄞乾化,“回大人的话,怜儿认识他们的。那是两年前,小怜儿干的一处短活。江狄江大老爷雇的小怜儿去照顾沈瑶姐姐。” “你可知他们二人是何关系?” 王怜儿皱眉回忆着说道:“他们二人关系很···很奇怪。” 坐在旁边的元娘此时也缓过了些精神,听到这里忍不住地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没有名分的姘居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王怜儿急急摆手解释,“怜儿虽然只是个丫鬟小厨娘,那些个败坏别人名声的事请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温小筠走到王怜儿近前,温声安慰,“怜儿别急,慢慢说。” 看到长相清秀又面善的温小筠,王怜儿这才放松了些。 她点点头,“官家大爷,小怜说的奇怪,不是江大老爷和沈姐姐有什么不清楚的关系。小怜觉得奇怪,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实在太干净了。” 温小筠:“怎么个干净法?” “小怜做过很多次帮佣短工,在大宅子里的就不用说啦,一般的大老爷在外面单独安置下个姑娘,一般不是怕主家太太生气,不敢领进家门的外室,就是不认真对待的,压根呀就没想着让人家女子进门得名分。 可是这位江大老爷与沈姐姐既不是什么兄妹亲戚,也不甚相熟。沈姐姐进院的第一天,小怜儿就到了。 从那以后不过一个月的光景,江大老爷进来总共也没超过三次。 而且江大老爷还特别避嫌,都是坐在院子里跟沈姐姐聊天谈事情。不瞒您说,小怜儿第一次看见江大老爷的时候,还挺害怕他的呢。毕竟他脸上的疤太吓人了。 可是后来接触几次,才知道江大老爷可是个斯斯文文,礼貌得不行的书生大好人呢。” 元娘眼底仍然满是怀疑之色。 “哦?”温小筠悄然瞥了元娘一眼,又望向小怜儿,故作疑惑的问,“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事情,小怜儿你可知道?” 王怜儿重重点头,“知道的,小怜儿都知道的。前边儿不是说了嘛,江大老爷特别避嫌,每每进院子,都叫小怜儿在跟前帮着倒茶水的。 所以每回他们说的话,小怜儿都听得特别清楚。 其实他们每次说的也都是差不多的话。 沈姐姐想要留在江大老爷身边,哪怕是一辈子做个丫鬟,只要能报恩,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温小筠:“那江狄怎么回答呢?” 第148章 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二更) 小怜儿眨着两只大眼睛认真回答:“江大老爷每次都不同意,第一来的时候说先让沈姐姐暂时住下,他出去帮忙给沈姐姐找个好去处。只叫她放心,断然会替她找个谋生的好出路。 第二次江大老爷说是找到了能学刺绣的好地方。那里的绣娘师父不仅有本事,脾气还好。她调教出来的绣娘不仅能赚钱,身价高,很多好人家都还愿意娶呢。 听得小怜儿呀,都跟着动了心呢。 小怜儿当时就忍不住插嘴,说那个绣娘师父俺也听过,老有名气啦,想拜她为师的姑娘那可海了去了! 江大老爷当时就笑了,说要是小怜儿也想去,就在家多陪着沈姐姐一起练刺绣。回头绣出点模样来了,他就拿着一起给绣娘师父看。只要我们两个肯用心,他一定想办法叫绣娘师父收我们两个为徒。 那天晚上,小怜儿可是高兴的都睡不着觉了呢。” 温小筠的目光越发温柔,“看来江公子,的确是个大好人。” “嗯,”王怜儿非常认同,“虽然江大老爷表面上不怎么爱笑,脸上的疤痕还凶巴巴,总是冷冰冰的,但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说着,王怜儿脸上又现出些许惋惜之色,“只是可惜小怜儿没有那个命。那天之后,只要干完活做完饭,小怜儿就跟着沈姐姐一起来回刺呀绣啊的。 终于绣出点眉目来了,俺们两个就等着江大老爷过来。” 温小筠忽然又加了个问题,“沈瑶也和小怜儿一样,满心欢喜的只想去绣娘那里吗?” 小怜儿瘪瘪嘴,思量着回答,“其实沈姐姐跟俺还是有一点不一样。她时常一边学着刺绣,一边叹气。 俺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说其实江大老爷那样人品好又有身家的人,真的是太难碰见了。要是能留在他的身边,那一定是上辈子积下了大德的。 只是一看人家应该就已经有家室了,所以对外面的女子,多余一眼都不看呢。” 元娘不觉冷笑一声,“那个贱人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是不想想,她那个德行也配?!” 小怜儿并不认识元娘,只是听得别人忽然这样说曾经要好的姑娘,立时就生了气,“才不是,沈姐姐只是觉得江大老爷是个大好人。江大老爷跟她把话早就说明了,她也就知道了,根本没有为难人家江大老爷。” 元娘陡然直起身子,眼神瞬间凶恶起来,”你这个小毛丫头懂个屁!” “元娘!”温小筠厉声呵斥, 不知为什么,温小筠在元娘这里总有了威信。 听到温小筠的呵止,元娘也就没再为难小怜儿。 “小怜儿,”温小筠半蹲下身子,望着王怜儿安抚似的说,“为什么后来你们还是没能去成绣娘那呢?” 王怜儿叹了口气,“终究是俺们没有那个命。那天上午,俺像往常一样去买菜,可是回到家里后却发现沈姐姐不见了。跟着她一起不见的还有江大老爷给她置下的一些新摆设,新衣服,新首饰,家里各种值钱的物件,还有早就给她的盘缠包。 一开始俺还以为是遭贼了,可是家里哪处都很整洁,甚至连摆放方式都和沈姐姐平常的习惯一样。 问了邻居阿婶,阿婶说是有辆车马来接沈姐姐,沈姐姐还给俺留了话,说她另有好去处了,还叫邻居阿婶给我单独留了点碎银子。说叫俺好好学刺绣,别辜负了江公子的一片好意。 俺当时就懵了,等到晌午的时候,江大老爷来了。俺就一五一十的都跟江大老爷说了。 江大老爷当时就黑了脸,只说了一句‘坏了’,转身就要走。俺看江大老爷那个样子,还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就叫住了江大老爷。 没想到江大老爷直接给了俺两个大银锭,可是足足有二十两呢!” 温小筠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给你那么多银子?” 王怜儿的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这个俺也不知道。只是江大老爷说叫俺赶紧回家,绣娘那里不能去了,以后不用再来,也不要跟外人说这段时间照顾过谁。 还说他是个不祥的人,谁沾上谁就没有好结果,叫俺一定不能跟外面的人说认识他。 俺当时吓住了,就急忙收拾行李离开了小院子。” 说到最后,王怜儿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刷拉一下仰起头直直望住温小筠,“对了,官差老爷,带俺来衙门的官大爷说江大老爷担上了什么污名,叫俺小怜来作证。俺才放下豆腐房的事,急急赶来了。” 第149章 公子若能解我意,只愿与君长相伴(三、四更) “俺可跟您说,江大老爷可是一个大好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都比不过他。他更是俺们家的大恩人,没有他,小怜儿现在还要为奴为婢的伺候别人呢。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什么污名?他一定是叫人给诬陷埋汰了。小怜儿求求差官老爷们可一定耐心的好好查查,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呐。 那样好的人,要是还会坐牢房吃牢饭,可就是没天理了呢。” 她这话一出,屋中立时一片静默。 才止住些情绪的元娘听到这里,立时别过了脸,再难接受现在的事实。 温小筠抿了抿唇,勉强控制住情绪,嘴角牵起些许笑容,“放心吧,小怜儿你先就去证词那里按个手印,确保你每个字说的都是真实的。我们一定会查明真相,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小怜儿立时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无比郑重的说道:“俺王怜儿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俺王怜儿这辈子都不敢进衙门来,可是为了给江大老爷作证,就是再害怕,俺也要来说真话。” 说着她还狠狠的瞪了旁边元娘一眼,“要是有谁敢冤枉江大老爷和沈姐姐有不清不楚,俺小怜儿第一个就不干!” 说完王怜儿提起裙角,义愤填庸的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白鹜面前,痛快利落的签了字画了押。 直到后面猫耳朵上前带着王怜儿离开,她还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温小筠。 等到刑讯房重新归于平静。 温小筠才重新走到元娘近前,“元娘,你见过江狄的未婚妻,对么?” 元娘凄然一笑,“见过,伤过江郎的贱人,我怎么可能会放过?” 鄞乾化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在瘟疫庄连环凶杀案之外,还有命案?” 元娘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眼神却变得冰冷起来,“杀十个人是一个死,杀十一个人,也是个死罢了。不错,那个贱人也被我做掉了! 铁军说杀人,他是最有瘾的,最欢喜的。原来他是想着一个人去,可是我不依。伤过江郎的贱人,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死! 我不仅要铁军折磨着,我还要那种贱人彻彻底底在人间消失,没有人能找到她!” 温小筠面色清冷,“所以从人贩子手中买来沈瑶后,你就特别嘱咐的手下,轮着法儿的作践她,折磨她,还要把她扔进暗娼院。你原本打算着等到把她糟践够了,再给铁军去分尸喂狗对么?” 元娘咬牙一笑,笑容也开始变得狰狞凶厉,“没错!手下跟我说那个贱人中途被江郎救走了,我就气得要发疯。 只是一时间害怕江郎知道暗娼院也是我和铁军的,才一时间没有出手。 直到后来,我终于找了一个空隙,见到了那个瑶贱人。 她起初还不知道我,在听了我是江夫人后,立刻跪在地上谢我。 呵呵,她竟然谢我? 不过我不会被那贱人表面的伎俩骗过去,被那么多脏男人糟践了,还想着要跟着我的江郎,她就是比猪都恶心的贱女人!就该像猪一样死! 我不过轻飘飘的说了句,我很可怜她,再加上我不能生育,江郎也该有些个妾室。又看她生的难得的漂亮可人儿,就想把她收在身边。 我才说了一句,她就欢天喜地的拜了又拜。 还说什么半点心思没有,就想给江家做个丫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救命之恩。 呵呵,贱人的心思怎么会瞒过我的眼睛,于是我就把她带走了。带进另外一处闲置的库房院。 给她灌了秘药,叫她一边被铁军強弄,一边剁砍了她!” 听到这里,屋中每一个人都不觉脊背生寒。 元娘与铁军,才真的是杀人狂魔。 温小筠眸光一暗,“后来沈瑶就成了那口荒井里的第一具尸骨?” 元娘挑眉一笑,“没错呢,那时铁军已经忍了很久不杀人。 一来是兖州府不比之前缘来客栈。要想找到痛快过瘾的地方和流程总要费些心思。” 像是想到了什么,元娘脸上笑容又忽然僵硬了起来,“二来,我本来也是真的想要改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嗜好。不同于挣钱的路子,杀人过瘾风险太大,万一叫江郎看出端倪,他一定不会原谅我···” 温小筠皱了皱眉,她知道,确认案情细节与江狄罪名的关键时刻,就要来了。 她不着痕迹的转变了询问方向,“所以你们成亲三个月后,他跟你提出分手时,并不是因为发现了你和铁军的全部勾当?” 元娘抬眼看了下被捕快狠狠按压在地的铁军,面无表情,“那个时候,江郎只是发现我们开得店是家黑店,并不知道我们还有赌坊和暗娼院的生意。 不过他那样骄傲的人,光是黑店就已经叫他受不了。 元娘到今天还记得江郎初进缘来客栈的时候,是如何的英俊潇洒,便是最普通的一件灰袍穿在他身上,都是极好看的。” 元娘回忆着,目光渐渐温柔,像是初春的冰河解封,现出点点希望的波光。 “那时,他的脸还没有伤。他的脸比画儿上的还美,他的眼比墨都黑,比星儿都亮。 那时他还很爱笑,即便后来元娘才知道他早就存了寻死的心,却依然温柔的对待每一个人。 有客人调戏于元娘,他总是会非常聪明的给元娘打圆场。 即解了元娘的围,又不会扫客人的兴。 他总是喜欢坐在最靠窗的位置,独自一人喝酒,元娘去和他说话,他总是有很多新奇的故事。就好像在这个世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地上的铁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再没有半句话想说,也不再有半点留恋。 元娘却像是陷进了深深的回忆,自顾自的说着,“铁军一开始对江郎就动了杀心。可是江郎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的钱。 因此我与铁军第一次发生争吵。 直到当天入夜,我忽然发现铁军正在磨他单独打造的斩骨刀,就知道他要动手了。 我赶紧跑去客房,想要把江郎带出去。不成想他的屋子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 第150章所谓过往,皆为序章(一更) 元娘静静的诉说着,神思随着她的目光飘得很远。 仿佛这里并不是司狱司的刑讯房; 仿佛她也不是一个待捕的罪犯; 仿佛时空瞬间回到了她与江狄初见的时候; 仿佛江狄还没有悲惨的死去。 屋内所有的人也并没有谁去忍心提醒她,打断她。 只是静静的听,静静的记录。 温小筠亦然。 唯一不同的时,在静静聆听的同时,她看到了从铁军嘴角缓缓淌出的一抹殷红色的血。 他的头被人狠狠按在地上,脸紧紧贴着地,双目紧闭,脸色已经乌青一片。若不是在温小筠的角度,很难看出他的异样 她双目瞳仁紧紧一缩。 铁军到底是用毒高手,也许是终于认清了自己在元娘心中的地位,也许是终于绝望。 他再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温小筠并没有提醒任何人铁军自尽的事实。 她怕一旦打断此刻的元娘,元娘的情绪便会崩溃,再度发生什么变数。 好不容易才打开元娘的心房,一定要她讲出此案的所有细节才行。 “尊敬的宿主大人,”云南十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脑电波中,“因为目前为止,宿主大人表现的特别出色,所以时空系统特别奖励您一个小特权哦。” 温小筠兴趣缺缺,“现在正在破案,元娘结束之后再说吧。” 云南十号有点着急,“主人,这个奖励是有实效的,不能等。是以脑电波影响播放的形式将江狄案的因由过往为您展示一遍。当然,这是要在您完全打开凶犯心房,叫她心甘情愿的讲述出所有的情况下,才会有的特别奖励。” 温小筠一顿,“也就是说,我即将看到的实际案情部分与元娘讲的一样。只是额外多了他们案情发展的心路历程?” “是的主人,案情部分,时空系统不会额外给您任何辅助。奖励的只是罪犯发展的心路历程。” “好吧,你播放吧。” 云南十号顿了一下,“目前为止,您已经得到一万积分。而这项奖励将会扣除19999积分。” “······” 云南十号悄悄摸了把汗,心虚的补充,“这只是不影响案情进程的额外奖励,完全可以不选哈。” “我选。”温小筠忽然说道。 “可是宿主大人欠债部分还会产生额外的利息哦。”云南十号怯怯的补充。 “值得的。” 云南十号:“?” 温小筠目光坚定,没有半点犹豫,“有些事情,如果过去了就只是过去了,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糟糕。 温小筠不单单是个破案工作人员,她还永远都是个漫画家。我希望她对人心永远充满敬畏,充满求知欲。 所谓过往,皆为序章。 所以我的选择是——yes。” “明白,”云南十号电波微微颤动,“三秒之后时空系统将自动播放过往画面。” 三秒之后,温小筠只觉得眼前世界忽然泛起大片浓重的白雾。 又一转眼,风吹雾散,眼前世界却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周昏暗一片,隐约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简陋的小院子,前方是两间低矮的小房子,黯淡昏黄的烛影透过白色的纸窗曳曳摇动。 温小筠还以为会看到缘来客栈,看到急着要给江狄通风报信的元娘。 根本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处全然陌生的场景。 难道这里是江狄的家? 温小筠左右看着,在寻找江母干活的工具。 不想却看到了一个衣着花哨,涂脂抹粉的中年妇女。 只从她眉眼形状上就能看出她应该是元娘的母亲。 元母偷偷走出小院,在街上左拐右拐后,走进了一家赌坊。 进入赌坊后,她没有停留,直接走进后面屋室。 “李爷,听说您有事叫俺来呐。”元母脸上笑出一朵菊花,谄媚的问道。 屋子里坐了几个男人,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高壮男人正玩弄着一支骰盅。 听到声音,掀起眼皮瞥了下元母,冷笑着说道:“算你个老婆子走了狗屎运,这次的几位大爷出手很阔绰。 要是叫你女儿这次把他们伺候好了,之前的赌债就一笔勾销。” 元母眼睛登时一亮,嘿嘿笑道:“还有这等好事?” 横肉脸头也不抬的说,“四个大爷一起。” 元母顿时有些犯难,赔笑着说,“只是我家元娘才小产不久,身子弱,这几天好好养养,过两日再好好伺候大爷们怎么样?” “那些外地的富商明天就走了,”横肉脸登时斜瞪起眼,猛地一拍桌案,“你个贱人还想过几天?” 元母立时一哆嗦,刚要跪地求饶,又听横肉脸不怀好意的笑道:“要真想拖一拖,也不是不行。” 元母立刻抬起头谄媚笑道,“真是谢谢大爷,俺这就回去好好伺候元娘,过两日一定多多接客,尽快把赌资还上。” 横肉男一挑眉,“行啊,今天就先断你一根小指头,当利息。” 第151章 误入黑店(二更) 说着就有两个人冲上前来,一个抓住元母的胳膊,死命掰直她的手指,一个挥起斧子就要砍。 元母当时就给吓尿了,忙不迭的求饶,“大爷别砍,千万别砍,我家元娘今晚就能接客,今晚就能接,几个男人一起都行啊!“ 画面再一转,又回到了之前简陋昏暗的小院。 正屋房门忽然打开,从里面依次走出四个男人。 有的在系着前襟扣子,有的低头整理腰带。 他们笑容猥琐,言语脏污,调笑着刚才屋里的各自的表现,品评着屋里女人的风嫂。 而元母则满脸堆笑的为他们引着路,还不断说着自家姑娘如何金贵,平常人都是难得一见的。 其中一个恩客哂笑了声,随手抛给她两块碎银子。 殷勤地把恩客们送出小院,元母捏着碎银子满意的咬了咬,满口都是银子的纯正味道。 元母呲牙一笑,忙踹到怀里收好。 再抬头又换了另外一幅面孔,从厨房端了一大盆热水,快步走回屋子,“哎呦,我滴小心肝哟,可苦了你喽。” 屋子里大床上,躺着一个发丝凌乱的女人。 几乎被揉皱的被子下,是大片青紫的皮肤。 元母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些眼泪,上前帮着擦拭,“我滴小心肝呦,娘知道你受苦了。娘年轻时为了养活你,什么苦都吃过,咱们女人呐,要想混口饭吃,就是难呐。” 床上女子一动不动,半点生气都没有。 元母一面擦拭着她的身体,一面整理被褥,却一眼瞧见床头几个银光闪闪的银锭。 她浑浊的老眼立时放出贼亮的精光,捞手就要往怀里塞。 不想床上女子立时扑上前去,一把将银锭夺回,“多少的钱,都叫你赌去了,现在又拿我的命去赌,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刚才还孱弱得不能动弹的女子猛地直起身子,两只眼睛怨毒的瞪着老妪。 老妪瞬间也恼了,两只手齐上就要去夺,“要是没有你这个拖油瓶,老娘早嫁给富商当太太了!这么多年老娘为了你这个浪蹄子吃了多少苦,现在翅膀硬了,要跟老娘炸刺儿了是不是!” 女子也丝毫不退让,“你嘴上说的好听,这么多年,哪一件不是为了你自己!要不是你,我会永远都不能生孩子吗?我这辈子都嫁不了人。有你这样的娘,还不如没有!” 激烈的争执中,两个人愤恨的扭打在了一起。 直到元娘被打急了,抄起针线篮里的尖刀朝着老妪的胸口直直戳了下去。 直到滚烫的鲜血扑了元娘满面,元娘才惊醒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茫然的看了看手中剪刀,又看了看地上死相狰狞的老妪。 手上一颤,剪刀便跌落在地。 怔了一会后,她才仓皇起身,胡乱穿上衣服,又用盆里清水洗了把脸。 直到再度确认地上老妪已经彻底断气,元娘才在巨大的惊悸中迅速做出决定,她急急奔向厨房,用大锅里剩下的热水将身体彻底洗净,重新梳洗穿戴整齐,又从后房山挖出多年积攒,一点点偷偷埋下的银子,打了个包袱。将院子大门紧紧锁死之后,一头扎进黑夜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不幸之中的万幸,小城负责签发路引的书吏也是她的恩客。 她在角落里一直等到天亮时分,才在小书吏上班的路上拦住了他。 凭着她巧妙的说辞,没费多少功夫,就弄到了一张假名路引。 虽然顺利出了小城,元娘一路上还是走得非常狼狈。 尽管元母没有给她裹过足,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嫩双脚还是禁不住这一路的奔波。 一路上她隐藏了容颜,伪装成灰头土脸的老妪,不敢住客栈,只敢住最便宜的小店。 吃的用的都差极了。 直到走到缘来客栈,元娘才想着距离老家足够的远了,足够安全了。 她继续用老妪的身份住进客栈,一边打听这个小镇的消息,一边寻找着有什么店铺转让的消息,用自己的本钱在这里做些小买卖。 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住进了一家黑店。 那时的店老板还不是铁军,铁军是黑店老板的继子。 因为天生结巴,又发育的慢,所以很受歧视。 平日里的苦活累活脏活都是他干不说,继父和继兄们稍不如意就打他骂他。 住店的元娘偶然看到铁军被继兄们欺负,手上伤口溃烂,便好心的拿出一些伤药,还告诉了他能改变结巴的小窍门。 没成想铁军在她的面前,竟然真的不结巴了, 可是再一次元娘与人打听店铺的时候,叫黑店老板看出了她身上隐藏的银子。 当夜,黑店老板就着两个儿子准备趁当晚住入的两个普通客人离店后的空档,就对元娘下手。 毕竟是见过各种男人丑陋的样子,元娘的警惕性极高。 第152章诡异关系的分道扬镖(三、四更) 在黑店老板带着两个儿子伏击在房门外的时候,元娘故意点燃蜡烛,脱下衣衫,露出真容,做出要换内衣的样子。 眼看老妪瞬间变成了皮肤白皙,身材玲珑有致,年轻貌美的少女,纸窗外的老板父子三人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临时改变了决定,决定先享用一番再杀人截获。 隔着纸窗,元娘装作以为他们只是对自己图谋不轨而已,对他们说自己一个弱女子在外,不敢反抗,只敢保命。怎么样都依着他们,只要他们不害她性命就行。 父子三人心里简直要乐开花了。 那女人能听话任他们玩弄简直再好不过。 于是他们三个一起饿狼一样亟不可待的冲进屋子,就在他们急忙解开衣服的时候,元娘突然甩出早出准备好的剧毒药水,屏住呼吸地朝着他们三个毫无准备的眼睛口鼻就泼了出去。 元娘原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前能抓下一个垫背的就值了。 不想这一下直接叫两个儿子眼睛就瞎了,他们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嚎叫。 黑店老板堪堪闪过,捡回一命,看着两个儿子受伤当时就急红了眼,扑上前要一把掐死元娘。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元娘被他扼住喉咙,奄奄一息的时候,一柄斩骨刀横空而落,直直劈进他的后脑。 再大片鲜红的血水中,元娘才模糊的看清了铁军淌满眼泪的脸。 在那之后,元娘才知道铁军的结巴并不是天生的,只是由于童年被父兄不断虐待给吓出来的。 由于已经有过一次杀人经验,这一次元娘表现得很镇定。 她先是静坐在原地,看着铁军打开床下机关,把继父和兄长挨个扔了进去。 那里直通地下的分尸房。然后等着铁军对她动手。 只是铁军不仅没有对她动手,反而给她披好了衣服,肩并肩的挨着她坐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血泊之中,两个人就那样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后来,元娘就成了缘来客栈的老板娘,而铁军则成了驼背的后厨厨师,重新做起了黑店的生意。 只是在元娘的经营下,缘来客栈的生意变得比以前好很多。 虽然还是会干些杀人劫货的勾当,频率却低很多。 一般只是在碰到油水特别多的,又落了单的外地商人或是铁军杀人的瘾上来实在按捺不住的时候。 除了客栈,元娘又用挣来的银子,叫铁伯在外开了赌坊和暗娼院。 大约是报复心理作祟,元娘对于院里买来的姑娘都非常凶狠苛刻。 实在有不听话或是残废了的,就扔给铁军发泄处理。 时间一长,元娘与铁军二人变形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关系。 两个人并不是夫妻情人,铁军却对元娘言听必从。 也有碰到大麻烦,元娘不得已要用身子去平事的时候,铁军便候在门后,又当保镖又当皮条客。 只是每每到此的时候,铁军心里都是恨的。 当晚也必然会做掉一个姑娘发泄心中恨意。 他们两个原以为这种关系会一直延续下去。 元娘在心里是不愿嫁给铁军的,她只是把他当亲人。 铁军也模糊的意识到这一点,并不敢对元娘做出过分的要求。 直到江狄的出现,才把这一切的平衡打破。 在看到元娘不自觉的总是偷看江狄的样子,铁军第一次慌了。 于是他第一次打破不肥羊不动手的规矩,要对江狄痛下杀手。 元娘急急去江狄客房报信,不想屋里却是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焦急的元娘忽然发现,桌面上留了一封书信。 展信一看,里面是江狄的笔迹。 他说很感谢元娘这些天对他的照拂。 无以为报,只能把剩下的最后一些盘缠,连带着母亲家传的信物作为回赠。 元娘当时就意识到,他要去寻死。 她匆匆收起书信,就奔向客栈大门,好在江狄当时并并没有走出多远,元娘才打开客栈大门,就在一片如霜的月色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她刚想叫出声,一道寒光却突然奔着她的面门袭来! 元娘登时一凛,她竟然忘了,因着赌坊的竞争,她结下了仇家。 道上捎来信,寻仇就在这两日。 一时着急她竟然给忘了。 堪堪躲避过那致命一击后,身后的铁军瞬间扑将上前,与杀手缠斗在一处。 来的仇家人数大约又七八个人。 而她的缘来客栈,搭上她自己,总共也就五个人。 虽然这些年跟着铁军学了些功夫,但是在高手面前也就堪堪能自保。 这一仗,打得很是凶险。 很快元娘与铁军就处在了下风位。 闻声惊醒的三个手下听到动静出来没抗几下,就被来人杀了个干净。 情急之下,元娘和铁军打算先进入暗道。 不想江狄听到响动,折身回来,在看清客栈遇袭后,急急出手。 元娘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江狄以一对多,拼命厮杀的样子。 元娘从没有想过,那样温文儒雅的一个书生,竟然还有着如此高强的武功。 闪转腾挪之间,江狄一个抄手就夺下对方长剑。 动作如行云流水,飒然飘逸,只看得元娘愣住了。 眼看局面就要被江狄被控制住,杀性大起气得铁军也抄起斩骨刀冲了上去! 没用多久,几个杀手就死的死,伤的伤。 元娘欢喜的跑了过去,不想角落里竟然还伏击着一个杀手,大刀寒光闪闪的就朝着元娘劈了下来。 江狄一看望到,毫不犹豫地扑身向前。 这一战,江狄成功的保护了元娘,自己的脸却永远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刀疤。 重伤的江狄一连昏迷数日,元娘则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数日。 后来又足足养了一个月,江狄才算恢复。 元娘的柔情终于打动了江狄。 江狄只觉得人生还没有真正到绝路,最终答应了与元娘成亲。 自从要下决心嫁给江狄,元娘便想着跟铁军划清界限。 甚至提出只带着来时的那些本钱走,后来与铁军一起打下的所有的产业财产,元娘一分不要都行。 铁军听了当时抓住元娘的胳膊,两眼愤恨的要喷火一般,“就为了个小白脸,你竟敢跟我提分家?!” 第153章 虚假的幸福(一更) “他不是什么小白脸,”元娘望着铁军,目光异常坚定,“他是元娘这辈子的良人,有了江郎,前半世元娘经的那些苦,才会真正的过去。” 听到这句,铁军犹如五雷轰顶,他猛地掐住她的脖颈,第一次做下伤害她的事。 “那我呢?”他声嘶力竭,早已泪流满面,“我铁军对元娘来说,就永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碎催?!” 元娘仰着头,一霎不霎的望住他,凄然一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是铁军的头脑,铁军是元娘的手脚。” 铁军身子猛地一震,双目眸光惊碎碎片。 “在决定跟江郎走的时候,元娘就没想过活着走出缘来客栈。铁军杀了元娘,元娘绝无半点怨言。只是有一点,无论活着还是死了,元娘都跟定了江郎。” 铁军手上力道渐松,最终仰天嘶吼一声,推开元娘踉跄而逃。 那一夜,铁军在分尸房将一名被拐少女狠狠摧折一番,才算将心中怒气发泄些许。 元娘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少女凄厉的哭嚎,才算放了心。 她知道,铁军终会同意她与江郎的婚事。 到底叫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决定跟着江狄永远离开这里时,伪装成驼背厨师的那个铁军又出现在了她与江狄的面前。 元娘将江狄支开,转头看着铁军,眉头刚要皱起来,就见他面无表情的说,“元娘是铁军的心,离了你,我不能活。铁军是元娘的手脚,离了我,你也活不好。” 元娘的心狠狠一缩。 在这之前,她原本下狠了决心,要金盆洗手,从此断绝那些血腥的脏污烂臭。 她要跟着江郎干干净净的活下去。 可是现在看到铁军,听了他这番话,她才真正的意识到,那些血腥的脏污烂臭早已经成为她血肉的一部分。 她离不开它们。 于是面对铁军,她唇角微勾,弯出一抹阴鸷的笑容。 铁军也笑了。 他知道,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分开。 后来铁军以娘家老仆人的身份,跟着元娘一起随江狄四处闯荡。 缘来客栈与赌坊、暗娼院的买卖全部都兑了出去。换成了现银,供他们在外打拼。 前三个月,他们的生活很惬意。 元娘的体贴与床帏之上的本领都叫江狄叹为观止。 他越来越迷恋元娘,甚至渐趋于疯狂。 郎情妾意,又有良仆在侧,生活幸福得叫江狄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想上天在一处坑死了他,却又在别处宽厚阔绰的补足了他,他应该知足。 直到三个月后,元娘选好了一个适宜发展的小城镇。 因为在那里,她碰到了以前给她提供姑娘的人贩子团伙。 那个城镇也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人脉有了,关系有了,地盘有了,元娘的心痒了。 明面上她只告诉江狄要再开家客栈,实际上她派出铁军暗地里先去构建新的暗娼院。 忍住三个月没有折腾过新鲜少女的铁军早已快憋疯了。 或许是三个月的相处,叫元娘与铁军对江狄放松了警惕,只觉得他是个一心诗书的风雅人,对于旁的事务都是不关心的。 他们到底小看了江狄,凭着他的聪慧与敏感,没费多少功夫,就察觉到元娘操持生意背后还有一些神秘的事情。 起初他是信任元娘的,毕竟生意上的事,元娘比他懂太多。 直到一夜他无意撞到铁伯形迹可疑的悄悄潜回宅子,才隐隐的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凭着他的智慧,没费多少周折就查出了元娘开设暗娼院的事情。 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这样大的打击,他接受不了。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远赴外地办事的元娘连夜回来,刚脱了狐裘大氅,解了外衣要上床与江狄好好缠绵一番。 江狄却走到外屋方桌前,执起酒壶,直接了当的挑明所有事情。 “念在夫妻一场,元娘又对江某有救命之恩,江某可以不去报官,”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容色清冷,“只是暗娼院的事,必须马上停了。拐来的姑娘们也要全放了。” 元娘当时就慌了,上前指天立誓,说全部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只要日子还能像以前那样过。 江狄喝完最后一杯酒,决绝起身,“夫妻缘分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 说完他只拿起一件外袍,什么家当盘缠都没拿,一人一骑,奔出了在郊外新置的宅子。 元娘急得光着脚穿着单衣就追了出去。 那时江狄已经骑马奔出去老远,元娘却不弃不舍的在雪地中一直追逐。 第154章 你是我的毒药,我却没有选择(二更) 元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却还是没能看到江狄的身影。 她却不肯放弃,徒步跋涉在雪地中,直追到天光大亮,只追到世界一片惨白。 她手脚僵硬的摔倒在雪地上,扎在雪地中失声痛哭。 她曾经放弃了所有,还是没能留住她的江郎。 再艰难再脏污的时候,她都没有想到过死。 这一次却只想冻死在雪地里,再也不起来。 绝望之中,一双湖蓝色的缎面男靴忽然出现在眼前。 她恍然抬头,闯进眼帘的是江狄泪流满面的熟悉脸庞。 江狄笨拙地脱下自己的白裘大氅,狼狈的裹在元娘身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元娘却伸出几乎冻僵的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直起身子凑了上去。 冰冷的唇带着濒死的疯狂,瞬间滚烫如火。 激烈的纠缠之中,他被她死命摁在雪地上。 苍天为被,雪地为床。 铺着那一袭狐裘蒙茸,她与他血泪交融,迸发着男人女人间最蓬勃的雨望与激晴。 仿佛至死方休··· 事后,江狄哭得跟个孩子一样,他说,他是一条沙漠里困顿的鱼,翕动着干涸的嘴唇,濒临死亡。 她却是致命的毒药。 喝了会死, 他到底没有选择。 可是即便没有选择,他仍没有放弃与命运抗争。 从那一天起,元娘到哪里,江狄就跟到哪里。 不仅花重金遣散了那些拐卖来的苦命女子,江狄甚至逼着元娘再次贱卖了产业,离开了刚刚落脚的小镇。 铁军气得要死,却拗不过元娘。 元娘也再度发誓真心悔改。 于是他们三个过了一段很艰难的苦日子。 江狄并不觉得苦,他到处奔波,只想把元娘铁军真正带到正路上。 元娘一个月捱得,三个月捱得,铁军却再捱不得。 面对铁军的诱惑,元娘决定再度铤而走险,只叫自己与江狄去做正经买卖。 铁军再度潜入暗处,开始勾连人贩子团伙,重新安排暗娼院的生意。 毕竟暗娼院几乎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再加上元娘早就摸清了恩客们的嗜好,对暗娼们百般苛待,别处姑娘不敢接的活,没有的花样儿,元娘这里都接,都做。 正经生意虽然元娘也会做,但是她的胃口早已被撑大成无底的黑洞。正经生意缓慢又辛苦的回利根本填不满她深深的欲壑。 由于对江狄特别有了提防,这一次发展的很顺利。 只是有一处细节,却是元娘也没有注意到的。 那便是铁军的变化。 驼背的老仆人本就是以前叫肥羊们放松警惕的伪装。 现在为了瞒过江狄,对外办事时,铁军就恢复了自己真正的体型。 甚至是在有意无意中,铁军开始从方方面面伪装江狄。 勾连人贩子团伙时是江狄的打扮。 折腾摧残姑娘们时,他更是愿意蒙着面,整个装扮成江狄的样子。 元娘与江狄那一次在雪地的温存,深深的刺激了他。 他开始幻想自己就是江狄,只有那样,他才能做上亲近元娘的梦。 虽然只是梦,也是他难以奢望的幸福。 另一边,毕竟与元娘最亲近的人。虽然没有再抓到过元娘铁军的证据,江狄还是暗暗的觉得事情有变化。 再花起元娘经手的钱,他心中总是不舒服。 慢慢的,江狄开始躲避元娘,开始疏远元娘。独自一个人经营着正经的生意。 元娘起初还没有当回事。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元娘便想着带江狄去更大的城市发展,她只想要江郎开心一些。 于是他们来到了兖州府。 但是能垄断很多小城镇黑白两道生意的元娘,到了更大的兖州府,曾经的招数却都不那么好使了。 更受人算计,被兖州鲁王势力打压。这一下元娘江狄正经生意几乎赔了个血本无归。 元娘的恨意上来,立刻叫铁军再度发展暗娼院与赌坊生意。 终于在破产前挽回了局面。 可是这一下,叫江狄更加重了内心的猜疑。 循着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江狄终于寻到了暗娼院的附近。 就是那一次,在暗娼院的后门撞到了扭送着一名少女要进院子的情况。 面对少女的呼救,江狄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解围。 暗娼院的手下们虽然没有见过江狄,但是早就被铁军下了死命令,反噬见到与铁军打扮相像的男子,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所以他们没做任何挣扎,掉头就跑。 这一下,江狄终于落实了心中的猜测。 然而更叫他震惊的还在后面,他救下的那名女子,竟然长得和曾经的未婚妻一模一样。 第155章 所有的所有的真相(三更) 只是江狄到底是心善理智的。 他迅速收回了神思,只把那女子当成任何一普通女子。 没有任何仇恨,也没有任何别的感情,想着安顿好她的去处就好了。 即使瑶妹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要跟着他,他的心都没有半分犹豫。 纵然元娘再恶,再凶残,他真正爱的,到底只有一个她。 可是转过脸来,面对现实中的元娘,他已经失望之极。 尽管元娘为了向他表示自己改过自新的决心,从来都给自己化最简单,甚至是平庸的妆容。 她改变的终究只是外表,内心不动分毫。 现在的江狄已经累了,他改不动她了,甚至想过改变自己。 可是良心的谴责叫他夜夜难眠。 于是他再度决定离开元娘和铁军。 只是这一次,不再挑明,疏远她后,默默离开就好。 江狄了解元娘,元娘又何尝不是最了解江狄的人? 这些变化她都看在眼里,知道江狄救下了那个与他未婚妻几乎一模一样的贱蹄子后,元娘把所有的怨恨都对准了瑶妹。 她觉得是那个贱人勾引了她的江郎,叫她的江郎的变了心。 于是她趁江狄不备,带着铁军把瑶妹接走。 他们没有会江宅,而是去了另外一处闲置库房。 在那里,铁军酣畅淋漓的大干了一场。 先是给瑶妹为了药劲最强的药。 叫她在他身下最快活的时候,一块块失掉四肢。 之后更扔到瘟疫庄里,却喂了铁军从各地乱葬岗招来的各种骇人野狗。 元娘心中怒气这才作罢。 在意识到瑶妹失踪后,江狄突然发觉自己如果就这么走了,等于放任元娘与铁军继续作恶。 两难的抉择中,他选择了暗处与元娘作对。 他想尽可能的减少些冤孽,替元娘赎罪,替自己赎罪。 他虽然没再离开元娘了,却再也没有碰过元娘。 他怕一旦再碰元娘,终会无可救药的彻底沉沦。 元娘只以为江狄为了瑶妹,不爱她了。 两人貌合神离的情况下,铁军提议杀了江狄。 这一次,元娘不再强硬,她心如死灰的说,“即便江狄不要她,不爱她,只剩下一具躯壳,她也要他。只有看到他,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活人。 即便在他的眼里,她只能看到满满的厌恶。 后来元娘开始叫人贩子专门寻找与瑶妹相似的少女,专一用来屠戮发泄。 江狄各种招数都试过了,还是感觉不能撼动元娘的黑色产业。 他便想着要带元娘离开兖州府。 离开兖州,那些已经扎根的黑色产业怎么也会受些损失。 明知道江狄这是在故意刁难,元娘还是同意了。 即便江郎不爱她了,他都是她的江郎。 可是就在江家开始安顿各种产业的时候,元娘与江狄却在庙会上看到了一个比瑶妹更像那位未婚妻的女子。 那便是杜家千金,杜莺儿。 看着江狄突变的脸色,元娘不由得恨意丛生。 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才叫她的江郎疏远了她。 再加上后来知道杜莺儿就是兖州鲁王看中的未婚妻,生性记仇的元娘更加愤恨了。 鲁王势力差点灭了他们江家,再离开江家的同时,她绝不能轻易放过那个贱女人,放过那个老王爷。 于是她便买通人贩子,把目标定在杜莺儿的身上。 这次人贩子团伙派出了最干练的招牌人物,百面琴师鸠琅,来对付兖州第一钱庄杜家。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她小看了杜莺儿。 与那些从贫苦人家出来的弱女子不同,杜莺儿身上竟然带着些三脚猫的功夫。 就在铁军给她灌了药的时候,元娘愤恨的上前拔掉杜莺儿的衣服,想要亲手割下她的如房用以泄恨。 杜莺儿却突然反抗,在元娘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索性药效很快发作,铁军当着元娘的面把杜莺儿狠狠折磨了一番,两个人心中怒火这才算消解了些。 铁军抛完尸体,元娘就带着铁军匆匆离开兖州,想着第二天彻底离开江宅。 杜莺儿毕竟是王府未婚妻,影响力不比寻常女子。 他们必须早早的远走高飞才行。 没想到意外再次出现,当晚,假扮夫妻的温小筠与鄞诺就出现在江家附近。 被杜莺儿激得杀性大起的铁军立时被温小筠的装束刺激到。 而元娘却察觉出事情并不简单,离开关口时出现这么两个人,怕是其中肯定有鬼。 于是元娘就默认了铁军的杀人计划。 管他们是不是无辜,直接杀了是最保险的方法。 由于准备得仓促,元娘和铁军都忽略的另一个重要的人。 第156章 (四更) 那个人就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元娘与铁伯所有动作的江狄。 前一夜,他无意间撞破了元娘给手臂上药的情景,他本能的就要上前。 只是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他就按下了。 对于元娘,他已不能距离太近,更不能关心。 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只能把隐忍的怒气发泄在那连主人都不认识的小猫身上。 可若是放到以前,他断然不会虐待小猫的。 尤其是当着客人的面。 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畏惧。 也许跟着元娘久了,自己真的受到了影响。 后来在看到很少说话的铁伯竟然开口为皇甫夫妇说话,他顿时生出了些许防备心。 再仔细打量那位皇甫夫人,他忽然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 难怪他在第一眼时就觉得皇甫夫人怪异的眼熟。 原来是皇甫夫人的穿着打扮都与瑶妹失踪那日的穿戴很相像。 尽管她们两个人长得根本不像,但是整体看起来,就是诡异的相像。 江狄心中又多了一层提防。 直觉告诉他,元娘与铁军可能会在离开兖州府之前,最后再出一次手。 第二天一早,他就做了两手准备。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皇甫夫妇坐上马车离开后,铁伯就离开了江家别院。 江狄一路随着铁伯抄着近路在山林间疾驰。 叫他没有想到的是,铁伯竟然在半路直起腰身,换了装束。 而那装束,分明与他的别无二致。 江狄只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寒。 不过那时的情势根本不容得他多想,稍有不慎,他就被会铁伯发现。 他只能隐匿行踪,悄悄的跟在后面。 直到角落里的他亲眼看着皇甫夫妇的马车倾覆,那时江狄第一个想法就是出面制止铁伯,不想树林之上却出现了一群黑衣蒙面人。 他一个惊吓就慌乱了阵脚,不想竟然被皇甫公子眼尖发现,掉头就朝着自己追来。 临走前,江狄最后看了那些黑衣人一眼,判定这些人根本就是一路保护着皇甫夫人的。 眼见一场危机解除,江狄便放心离开了此地。 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至少现在,他还放不下元娘。 他就这样跑了。 可是他才回到家,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外面就传来了捕快围捕的消息。 那一刻,江狄终于想明白了。 皇甫夫妇必然是官府的探子。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是元娘与铁伯的罪行终于被官府察觉。才派出两个暗探前来查案。 其实前一晚,他就在后厨院子帮着元娘接最新鲜的鹿血,走到院子里,就在角落阴影处感觉到了那两个人。 仅从摔下马的动作就能看出,皇甫公子的功夫十分了得。所以皇甫公子的气息,他一开始是没有察觉的。 倒是旁边的皇甫夫人,一看就是没有功夫的人。 她那略带凌乱的气息根本就没有瞒过他的耳朵。 只是有了元娘与铁伯的江家,已经不再是良善之家。 只要没有明面的打斗行凶,江狄不愿意与任何人为难。 瞬间的迟疑后,江狄选择装聋作哑,只当没有看到。 现在想想,江家也好,元娘铁伯也罢,都到了最后关头。 可是真到了最后关头,他又无法看睁睁的看着元娘独死,他独活。 在书房来回踱步许久,他才想到了一个方法。 同流合污的他早就该死了,他便用最后的死亡,来给自己赎罪吧。 自己担下所有罪名,江家全部家产就能被抄没。 而元娘肯定会来监牢探视他。 他到时就在监狱里,用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劝说他的元娘改邪归正。 如果她不能,那么他就在监狱里告发她与铁军。 所有的罪名,他和他们一起承担,一起赴死,一起赎罪。 但是叫他当面承认那些可怕的罪名,他又做不到。 千难万难之下,他便想出了一招用自供书交代罪行的方法。 反正供罪书呈上去,他再不说话也没有关系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温小筠眼前世界忽然又一晃,雾气再度浸满整个空间,风再起,白雾消散之时,温小筠便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在那里,元娘刚刚交代到江狄要被捕快带回衙门之时,铁军终于忍不住,再度献计要杀掉江狄。 元娘本来还是没有同意。铁军却把江狄半路跟踪皇甫夫人,又串通了外人设计要抓他的事情讲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元娘含泪说道:“那时元娘被铁军的话气到了,元娘把心都逃出来给了江郎,可就是捂不热他的心。竟然又为了一个长相酷似那贱人的女人,联合外人来对付我们。于是我便同意了铁军的建议,双手涂抹剧毒,借着类别的机会,对···对江郎下了手····” 温小筠哀哀的叹了口气,“其实江狄一直最爱的人,就是元娘你,他的心里从来半个别人都没装过。” 第157章 泣血(一更) “我相信,他虽然曾被父母、亲事、仕途一连串的打击给打倒过,但是重活一次后,凭着他的聪明才智,总可以东山再起,重新创立一番别样的辉煌。 可是他遇到了你,元娘。 为了你,他放弃了干净的未来,放弃了最珍惜的名声,放弃了重来一次的性命。 他做了这么多的事,他对你的感情难道会比你的少吗?” 温小筠冷声质问着。 元娘木然抬头,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元娘···江郎···” 温小筠眸色微沉,“元娘只道是江郎负了元娘,却没想到辜负了感情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你自己。” 元娘凄然一笑,视线缓缓掠过前面的铁军,眸光瞬时一滞。 温小筠不觉给鄞诺使了个眼色,元娘毕竟是最了解铁军的人,只看他一个动作,就能洞悉他的心理。 更何况是这样僵死的状态。 元娘眨了下眼,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双目立时淌下两行殷红粘稠的血泪。 鄞诺立时冲了上去,一手扳起她的头,一手薅住她两只手腕,急急吼道:“人贩要自裁。” 其他衙役立时慌作一团,鄞乾化站起身,挥手指向门外厉声呵道:“去请老医官。”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变,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但是她却没有冲到元娘近前去救人,她就站在原地,指着门外停尸房的方向,厉声大喊,“够了,江元氏!” 猛地听到这个称呼,元娘身体立时一颤。 温小筠的声音微微颤动,带了一种莫名的心酸与伤感,“江元氏,无论如何,你都是江狄的结发夫妻。江狄为了你,甘愿付出他最珍贵的东西。 现如今铁军已然伏法,所有真相也已水落石出,我只希望你能承担你应该承担那份责任。 活着接受你该受的审判,活着接受你该承受的罪名,活着接受你该承受的刑罚,无论是剐刑还是砍头。 你都要撑到最后一口气,用自己的性命去承受,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把江狄连环奸杀案凶犯的罪名摘去,真正还他一个公道。” 元娘的身体猛地一阵抽搐,双手紧紧揪住衣襟,哇地一声呕出大口鲜血。 鄞诺一急,赶紧掐住她的脖子,唯恐她再吞下什么毒药。 元娘却挣扎着哭了起来,声音尖锐凄厉,两只淌血的眼睛紧闭,慌乱的循着温小筠的方向,“你能还江郎清白名声?你能还,你能还我江郎清白?” 鄞诺厉声呵道:“江狄不过是些包庇罪,只要你活着认罪伏诛,签字画押,他杀人罪名自然可去。” 这时一个身影恍然出现在温小筠身旁,递给她一件东西。 温小筠侧目一看,那是一个小纸包,再抬头,白鹜那张异常俊美的脸恍然闯进眼帘。 他凝眉说道:“毒药是铁军的,解药也必然在他身上。鹜刚刚从他尸身上搜捡出来,卿卿看看可否行得通?” 温小筠会心一笑,“有劳白兄,一定能行。” 说着温小筠便走向前去,递给鄞诺,扳着元娘的下巴,强给她灌了下去。 刑讯房的衙役们这才停住脚步,静待那药会不会起效。 经过一番剧烈的咳嗽,元娘中毒的迹象才终于缓解了些。 她瘫在地上,剧烈的喘息。 又经过老医官的号脉检查,最终确认元娘已然没有性命之忧。 等到局面再度平静下来,座上鄞乾化端正了身子,肃声说道:“江元氏,你伙同下属铁军,开设黑店多年,劫掠财货,枉害性命数十条;筹办暗娼院,逼良为娼,迫害良家妇女数百人;更为泄一己私欲,以禽兽之手段,歼杀分尸无辜少女十数人。 其中最近一起人命案,便是兖州杜氏之女,杜莺儿。以上诸般罪行,你可认罪?!” 元娘挣扎着身子,朝着鄞乾化的方向深深跪拜伏地,“大人所言罪行,罪妇元娘都认,元娘伏法认诛。” 白鹜立时拿着书写好的认罪书,走到元娘近前,将笔递进她手中,指给她大概的方向。 看着元娘用颤抖的手,在雪白的纸张上,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墨黑的名字,温小筠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弦,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再睁开眼睛,眼前场景又是一变。 温小筠顿时满头黑线,这又是哪里?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她和鄞诺的新家,瘟疫庄荒宅。 一个声音忽然响在耳畔,“卿卿醒了?” 温小筠循声望去,却看到端着药碗的白鹜正坐在床前,目光温柔的望着她。 咦? 第158章 谁想咬鄞诺?(二更) 温小筠望着白鹜,满目疑惑地挣扎着坐起身,“白鹜兄怎么会在这里?” 解答她疑惑的却是另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他是厚着脸皮非要跟来的。” 温小筠循声望去,一眼看到倚靠着门框的鄞诺。 她瞬间黑了脸,白鹜刚刚用绝世美貌与打动人心的温柔一笑才创造出来了仙境画风,一下子就被鄞诺那货臭屁的语气给打破了。 真是扫兴。 “你干嘛这么说人家白鹜兄?”温小筠狠狠的翻了鄞诺一个甄嬛华妃式白眼,“你不也是赖在我的卧房吗?” 鄞诺倚靠着门框,转着手上托盘,没好气的回了温小筠一个白眼,“你当我愿意?本来按照咱们说的,这个案子破了。本捕头就挂印而去,逍遥自在。结果您老人家手这么一手伤,我家老娘就逼着我伺候您三个月。 哼,你这个罪首元凶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反咬我一口?” “谁那么重口味,敢要我们家诺儿啊?”皇甫涟漪清亮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温小筠不觉双眼一亮,只见皇甫涟漪小心端着一碗热粥疾步走进屋里。 身后还跟着不苟言笑的鄞乾化。 温小筠忍不住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家的这位又是叔父,又是小姨夫推官大人,在外冷酷得简直堪比阎罗殿的判官。 可是一跟在自家妻子的身后,莫名就给人一种忠犬八公的样子。 不过这个像话要是叫别人看出来,尤其是那个欠揍的鄞诺,自己肯定要被他给撕吃了。 所以温小筠赶紧热情的打起招呼,“小姨,叔父,你们来了。”用来掩饰自己刚下的小心思。 皇甫涟漪先是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又朝着温小筠绽出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筠儿,你怎么样?感觉身子好些了没?” 鄞诺认命的叹了口气,端平托盘接过母亲手上粥碗转身朝着温小筠走来,“娘亲,您忘了?儿子后背也受伤了。他温小筠就是点小烧伤,还能躺床静养,儿子马上就要出门去抓人贩子鸠琅。” 皇甫涟漪像是根本没听到自己儿子的诉苦,直接走到温小筠近前,一把抓住温小筠没有受伤的手,半嗔怪的说,“筠儿,你可把小姨给吓坏了,还跟你叔父说不要告诉我,却不知道这样反而更叫我担心。” 鄞乾化也跟着走到近前,只是静静的站在皇甫涟漪身后,没有说话。 白鹜见状立时站起身,恭敬的为皇甫涟漪和鄞乾化让出位置。 温小筠嘿嘿一笑,“小姨,您别担心,小筠就是吓着了,您看现在小筠不是好好的吗?” 皇甫涟漪不放心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这手烫伤了,日常行动就不方便了。 筠儿既然要和诺儿在外面住,小姨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有一点,筠儿你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叫诺儿替你办,让他照顾你。” 说话间,皇甫涟漪才终于看清身边白鹜的脸,不觉发出一声惊呼,“天哪,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后面鄞诺与鄞乾化一起皱紧眉头,尴尬的齐声咳嗽了两下。 皇甫涟漪没好气的白了后面鄞氏父子一眼,“人家小伙子就是长得漂亮,古语有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们两个又在后面咳嗽什么?” 这下子鄞氏父子恨不得直接挖个地缝先钻进去躲一躲了。 温小筠真是爱死了她家小姨这直来直去,敢作敢当的直爽性格,她笑着握住皇甫涟漪的手,给叔父兼小姨夫鄞乾化打着圆场,“小姨,这位是白鹜,白玉寒,我们衙门刚来的刑房司吏,也算是外甥的上司了。一同办案,特来看看我。” 皇甫涟漪顿时疑惑起来,“刑房司吏?之前不是定的是你吗?怎么突然就——” 像是生怕妻子再说出什么惊人言论,鄞乾化终于开口截住了她的话茬,“衙门吏房都安排好了的。” 鄞诺也默契十足的配合着自己的父亲,使出浑身解数转移话题,“对了父亲,白刑房,关于抓捕鸠琅的事情,你们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没有的话,我就先去接应大胡子、猫耳朵他们。” 白鹜看了鄞乾化一眼,轻声说道:“白鹜对案子了解的还不多,全听鄞大人与温书吏的吧。” 鄞乾化瞬间沉下脸来,“根据江元氏的证词,鸠琅所在的人贩子团伙在临城有据点,一个鸠琅都如此难对付,你们这次去临城查访必须要暗中行事,没有万全准备,不能出手。” 第159章 喂你喝粥,别害羞(三、四更) 鄞诺点点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父亲放心,从儿子手中逃走的人,儿子一定要亲手把他抓回来。” 温小筠忍不住的接口说道:“叔父,只从王密的死状来看,鸠琅的手段就不是一般人贩子能够达到的。光是表哥一个人去抓,我还是有点担心,不如让小筠也跟着一起去查访吧。小筠眼力,记忆力都好,肯定能帮上忙。” “不行!”皇甫涟漪一口否决,“从进来到兖州,筠儿你一天都没休息过,现在又受了伤,必须好好休息几天。” 鄞乾化选择了一个居中的处理方式,“诺儿去临城,也要先打探几天消息。筠儿先休息两天,等他把那边的情况摸清了,再去也不迟。” 温小筠点点头,“好吧。” “那父亲,母亲,任务紧急,儿子就先去办事了。”鄞诺将手上托盘递给白鹜,转身拔腿就走。 “哎~”皇甫涟漪又急忙站起身,“诺儿你等下,为娘帮你拿了上好的伤药,你先装着。” 没想到鄞诺早已经跑进了院子,皇甫涟漪回头对小筠说了句,“筠儿先吃点粥,小姨这就回来。” 就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 看着猫捉老鼠一样的妻子儿子,鄞乾化无奈的叹了口气。 白鹜又坐回到床边,耐心的为温小筠舀了一勺粥,细细吹凉,递到温小筠唇边,“多吃些,身体才能恢复的快些。” 温小筠听话的张嘴吃了一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望着鄞乾化,低沉了声音,“叔父,江狄的清白真的能够洗刷吗?” 鄞乾化目光微滞,随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筠儿在刑讯房说得不错,江狄的罪名只是包庇,人证物证都能证明他对于连环凶杀案,并不知情,也没有牵涉其中。不会枉担罪名的。” 温小筠哀哀的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他那样一个人才,最终却落得了个这样的下场。” 鄞乾化摇摇头,沉声解释,“有些事情,处理的手段可以灵活变动,可是原则这等事,决计不能更改松动。 只要松动了一次,后面就会有无数次。 江狄虽然是个人才,心智定力到底没有修炼足够。 他或许曾想过以身饲虎,救虎也要救苍生。 却不想被虎吃进肚里,终会成为虎的一部分。 虽然说不上是为虎作伥,也是白白浪费自己的性命前程。 虎定然要吃人,借口说得再漂亮,也是它们不能更改的凶残本性。 在他决心松动自己的原则是,他的命数就已注定。” 白鹜也跟着叹了口气,“要做个好人,善人,真的很难。” 鄞乾化微微一笑,“你们还是孩子,才会觉得难。其实一点也不难,只是相比而言,妥协于欲望更简单一些。” 说着他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只是向欲望妥协虽然容易,终究是一条歧路。虽然可以得到一时的甜头,却终究会把自己搭进去。因为欲望是无穷尽的,一旦陷入其中,便会一步步失去本心。 但只要多些定力,多些警醒决断,多些雷利手段,人就可以驾驭欲望,收虎归笼,才能做成真正的大事。” “那可以打败那些不择手段的无耻小人吗?”温小筠仰起脸来望着鄞乾化。 鄞乾化附身拍了拍的她的肩,笑道:“好人不能斗过小人,只有智慧之人可以。智慧的好人,便是无敌手的。” 温小筠目光一霎。 白鹜端着汤匙,听着鄞乾化的话,也微微有些怔愣。 “你们到底都还是些孩子,”鄞乾化笑容越发慈善,“只是叔父相信,等你们长大了,都会是无敌手的人。好了,总是管着你们,你们总也长不大。叔父还要会衙门做事,顺便也帮你们把聒噪的小姨先带走,你们好生休息。” “谁是聒噪的小姨?”忽然出现在门口的皇甫涟漪佯做生气的样子,没好气的瞪着鄞乾化。 鄞乾化瞬时又恢复成往常成熟的模样,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夫人莫怪。” 皇甫涟漪又好气又好笑的叉起腰,“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在鄞乾化走出屋子后,她急急上前,附在温小筠近前小声说道:“筠儿,你叔父连着两日没睡了,小姨先去盯着他。没有小姨,你叔父他这一下又不知要拼到什么时候。” 温小筠撩起被子就要下床,“那小筠送送小姨叔父。” 皇甫涟漪不由分说的把她按回原地,“你就给我好好躺着休息,听话。” 她又望向白鹜,盈盈一笑,“白司吏,就烦劳您多担待着些。” 白鹜立时站起身,恭敬行礼,“鄞夫人放心,温书吏既是白某的下属,更是白某的知己好友,白某一定尽心。” 皇甫涟漪满意的点点头,才追着鄞乾化快步离开。 屋子里一时就剩下白鹜与温小筠两个人。 气氛竟然在一瞬间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似乎尴尬的只是温小筠一个人,白鹜又舀了一勺,细心的吹凉,要喂给她吃。 刚才明明不觉得什么,现在温小筠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使出吃奶的劲来才找出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话题,“对了白鹜兄,你明明是郡王府尊贵的郡王,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衙门当差,还几乎是职位最小的刑房小吏?” 白鹜微微一笑,将汤匙递到温小筠唇畔,“哪里就是最小的了?白鹜手下不是还有一个卿卿吗?” 温小筠机械的吞下温粥,心里淌下两行眼泪,为什么经她这么一折腾,局面更加尴尬了呢、 “好了,不和卿说笑了,”白鹜用汤匙帮温小筠刮了刮唇边残粥,“卿还记得鄞诺之前说的我朝有王亲不得干政从军做事的规矩吗?” 温小筠重重点头,不好意思的从白鹜手中接过整个粥碗,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含混不清的回答,“记得的。” 白鹜好脾气的拿出锦帕,抬手要为温小筠擦拭嘴角,“那也应该记得白鹜说过,不想此生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活?” 第160章 惊人的过往(一更) 温小筠又点头,“之前白兄说过的,小筠都记得。只还是觉得白兄以郡王之尊,忽然下到州府衙门来做一个小小书吏,叫人想不通。” 白鹜唇角微弯,涩然一笑,“在回答卿卿这个问题前,白鹜先讲个故事吧。” 温小筠不觉把身后被子卷了卷,靠坐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来,眨着两只晶亮的大眼睛,认真的听白鹜讲述那过去的故事。 “很多年以前,有一名妙龄少女,白家小姐,在兖州府声命大起。 不单单是因为她容貌绝伦,更因为她才华横溢,堪称无双。 当时有两个年轻人,他们是一对挚交好友。 年轻一些的身上带有祖辈爵位,家族已然没落,他却求知进取,小小年纪,就曾语出惊人。成年之后,更是一路科考一路登科。 年长一些的,则是当时的鲁王世子。知道自己必然会承袭鲁王之位,也同时会受封地王诸多限制,终此一生,是不可能有什么建树作为,便一心在珠宝赏玩,赏诗鉴画,享乐人生上面。” 温小筠目光一顿,直觉告诉她,白鹜讲的肯定不是现在的老鲁王,很可能讲的是上一任鲁王,也就是白鹜父亲的事。 白鹜的讲述还在继续,“那两个人都看上了惊艳才绝的白家小姐。而白家小姐却选择了年轻人,并顺利嫁于他为妻。 情场得意,就只剩下仕途前程。于是年轻人辞别故里,孤身前往京城参加科考。 这一考,便中了当年状元。” “那白小姐和她的夫君真是天造地设是一双良人。”温小筠忍不住的感慨。 白鹜的表情却变得凝重起来,“当时人人都这样想。只觉得天下所有的福气,都叫那个年轻人占去了。 可是这世间哪有什么占尽福气之人? 年轻人在高中回乡的路上,就遭遇了意外,失踪在荒山之中。” 温小筠震惊的睁大双眼,“那后来呢?白家小姐不会被那个鲁王世子——” 白鹜苦笑着摇摇头,“那倒也算不上什么趁火打劫。白家小姐嫁给年轻人后的日子其实过得很清苦。 年轻人父母又早亡,年轻人一出意外,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儿子,又怀有身孕白家小姐日子过得就更艰难了。 她一时伤怀,日日以泪洗面,很快就承受不住,病倒在床榻。 世子并没有强迫,也没有什么趁虚而入,只是一直暗中照拂。 所有行为也都在礼数之内,虽然后来也曾几番书信表白,却始终没有半点逾矩。 直到白家小姐长子患上一种怪病,花费无数,如何都支应不过来,才最终嫁给了当时马上就要成为鲁王的世子。 鲁王继位后,娶了这样一位女子,还带着两个外姓孩子,在王室中立时掀起轩然大波。 只是鲁王一意孤行,任何人都撼不动他的抉择。” 温小筠不觉感慨万千,“没想到在王室之中,还会有这样纯粹的感情。” 白鹜却又叹了口气,“只是好景不长,鲁王很快病故,白家小姐也跟着亡故。只留下一对异性兄弟在王室之中艰难求生。 其中的哥哥不愿过这样的生活,早早离开。可是弟弟却被前任鲁王早早定下了郡王的名头,再离开不得。 只是王室兄弟众多,在夹缝中求生何其困难。 更不幸的是,小郡王几乎继承了其母全部的美貌,在一众兄弟们中更遭歧视。” “白,白兄?”温小筠望着白鹜的目光里满是惊恐的畏惧,“难道?” 白鹜略略低下身子,将脸凑到近一些的地方,“筠卿看看鹜下颌这里。” 温小筠凝眸细看,白鹜的皮肤乍看上去白皙又完美,但是凑近了看,下颌处独缺有点淡淡的疤痕印记。 白鹜苦笑一声,“这个和江狄的不同,江狄是为了保护元娘受伤所致,我这个却是为了保护自己,自残所致。” 温小筠不觉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自···自残···?” “旁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只是外人羡慕的容貌,曾经给白鹜带来很多难言的哭楚,为了不受这张脸面的牵累,白鹜曾一心要毁了它。直到现在,别人印象中的白鹜脸上都有一道疤痕。 并且因为这道疤痕羞于示人,才带上了丑陋的面具。 这一世,白鹜不想浑浑噩噩的白活一场,白鹜也想做些有意义的事。如果郡王的身份,对白鹜来说是个限制,那白鹜就绕开他,需要时,甚至可以抛弃它。 白鹜不想活成一个酒肉郡王,只想活成一个真正的人。” 第161章 听着这种种往事,温小筠已然震惊的什么话都说不出。 白鹜却毫不在意般的淡然一笑,“当然把这些事情贸然展示给卿卿看,又把白鹜郡王的身份透露与鄞捕头知道,到底是白鹜孟浪了。只是通过这几日的观察,白鹜明白若是在你们二人面前隐藏身份,凭借你们的聪慧,定然会一点点发现白鹜的破绽。 若是到时因为不知晓白鹜的初衷,而产生什么猜忌误会,反倒会平生嫌隙。” “不会不会,”温小筠急急摆着双手,“白鹜兄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以后绝对不会再问些叫白兄为难的话了。” 白鹜抬手呼噜了下温小筠的头发,“过去的事,白鹜从未放在心里。白鹜只是想要努力一些的活着,不和那些兄长们一样,活一辈子,都只是行尸走肉。” 听到这里,温小筠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软得融化了。 白鹜这绝对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大学霸! 长得美,身世好,还比别人更加努力。 人家都这样掏心窝子的对待自己了,自己绝对要对得起人家的信任! 她拍着胸脯,郑重说道:“白兄既然这么信得过我温小筠,小筠一定会帮着白兄保守秘密!” 说着温小筠又看了眼门口方向,略略有些心虚的补充,“至于那个鄞诺,他虽然嘴巴臭,为人刻薄,爱记仇,小气鬼,还总喜欢欺负人,但是人品方面还是很有保障的。讲起义气来更是没的说。 回头我给他好好讲讲这其中的隐情,他一定靠得住的。” 白鹜微笑着点点头,“鹜信得过卿。” 说着他伸手接过温小筠手中的粥碗,站起身就朝着房门走去,“筠卿好生休养,鹜不多打扰了。” 温小筠一只手撑着床沿,挪着身子就要下床,“睡了这么一觉,我早就没事啦,正好我也有事要出去,顺道送送白鹜兄。” 白鹜脚步一滞,恍然回眸,“筠卿还有何事?要这么急着去办?” 温小筠涩然一笑,“虽然是办案查案,但之前与那杜家小姐总算有过一面之缘,更受过她一饭之恩。 现在真凶伏法,案子了解,我也想去送送杜家小姐最后一程。” 看着温小筠强撑着笑容,努力不露出什么悲戚的表情来的样子,白鹜心中不觉一软。 他转过身来,望着温小筠的目光越发温柔,“白鹜也正有此意,虽然白鹜与那杜家小姐素未谋面,却是白鹜人生中接触的第一起人命案。如今案情已结,也算是见证公门还逝者一个公道。 怎么也想在今日去送送那杜家小姐。” 听到这句温小筠立时问道,“送送?难不成杜家小姐今日出殡?” 白鹜点点头,“杜家小姐年纪尚小,按说小三日就要下葬。只是因着查案不得已才跌宕推延些许。今日巳时就已葬入城东杜家祖坟。此时送葬队伍都该散了,白鹜正打算去祭奠下。” 温小筠一只手快速提好鞋,又捡起床头外套,忙不迭的说道:“多亏白兄打听的细致,不然小筠这趟不知要走多少弯路呢。” 白鹜将空碗随手放在旁边桌上,好脾气的上前帮着温小筠整理外套,“这大概便是咱们的默契缘分吧。” 温小筠望着白鹜,眼底都是感激佩服,略略后撤半步,诚意颔首,“以后还要在白兄手下当差,来日方长,赖蒙照拂。 白鹜连忙上前搀扶,笑言道:“今日起,与君携手,同袍同泽,同进退。” “一言为定!”温小筠手攥成拳,笑着举在面前。 白鹜眉眼微弯,亦抬手成拳与筠相抵,“金玉不移。” 跟着白鹜骑马行到集市一家酒肆前,温小筠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那,那个白鹜兄,小筠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白鹜勒马回头,疑惑问道:“筠卿有话但讲无妨。” 温小筠抿了抿嘴巴,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那个我身上的钱都被鄞诺征用了。他说案子完了,就报销回来还给我。可是我又想着给杜家小姐买瓶酒,就想——” 还没等温小筠说完,白鹜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筠卿勿忧,上次筠卿补充给鹜的药,白鹜还没来得感谢筠卿呢。” 说着白鹜便调转马头,朝向酒肆走了过去。 温小筠红着脸紧跟在后面,“白兄,你不是说咱们是朋友吗?之前的药本来都是收过重礼的,就是小筠送给你的。” 白鹜只是一个温和的眼神,就止住了温小筠接下来的客套话。 温小筠抿住了嘴巴。 只能在心里想, 无论如何一定要记下人家花了多少钱,等到从衙门拿回钱了,就把钱还给人家。 白鹜直接点了一瓶上好的女儿红,还有凉碟顶好的酒菜。又嘱咐了酒家拿来一个稳妥的食盒装好。 温小筠立刻下马,想要去接过来自己拿着。 没想到还没等她接手,另一人忽然出现,将食盒半途拦了去。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酒家结账。 然后在温小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朝着白鹜行了个礼,便迅速消失在温小筠的视线中。 温小筠:··· 搞错没有,刚才那个人不就是白鹜的侍卫秦奇吗? 原来秦奇一直在暗中护卫白鹜。 “筠卿?”马上的白鹜望着温小筠,轻声的问,“怎么了?” 看着对于自己的豪奢配置半点自觉没有的白鹜,温小筠不由得感慨的笑了笑,“开着布加迪威龙去当小文员,说的就是白兄你啦。” 白鹜眉梢微挑,“不?不什么?” 温小筠转身上马,灿然一笑,“没什么,是我家小时候的俏皮话,说白鹜兄你低调奢华有内涵。” 白鹜笑了笑,“承蒙夸奖。” 于是在暗中护卫的护送下,温小筠与白鹜再无半点迟滞,一路向城东走去。 终于来到了杜家祖坟,温小筠和白鹜在早就探好路的秦奇的带领下,一路走到杜莺儿的墓前。 在一众老旧的坟茔中,杜莺儿新砌的坟墓特别显眼。 温小筠走上前去,蹲在杜莺儿的墓碑前,一面从食盒中取出三只只酒杯,摆好两盘酒菜,一面自言自语的说着,“杜家小姐,承蒙您的一饭之恩,才叫小筠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正困难的时候,得以及时调整好心情和状态,去应对未知的挑战。 却不曾想,那一眼,既是你我的初识,更是永诀。小筠虽然已经尽力查案,只想着还您一个真相,惩罚那些残忍的恶人,对于您,心中却总是有着难言的惋惜。 还想着有机会的话,怎么也要和杜小姐你好好吃顿酒,交下您这一个朋友···” 说到后面,温小筠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白鹜默默走上前,静静的拿起一杯酒,缓缓洒在杜莺儿墓前。 连洒了三杯后,又斟满另外两杯。一杯自持,另一杯递到温小筠面前,目光沉静,语声轻缓,“筠卿,好的法制,总会叫恶人胆寒,你我与鄞捕头,竭力勘破更多的凶案,洗清更多的冤案,便是对杜家小姐最好的告慰。” 温小筠顿了一下,忍着眼角的泪意,接过酒杯,哑声说道:“这一杯谢杜家小姐对小筠的一饭之恩,也敬咱们未来的刑狱推断之路。 我温小筠在此立时,定要尽心竭力,洗怨除暴!” 白鹜也举起酒杯,目光无比郑重,“与君携手,愿洗尽人间怨,求清宁公道开!” 温小筠与之重重碰杯,澄澈的酒液在阳光下撞出晶璨的光。 她仰头一饮而尽,翻手一亮杯底,一字一句地说道:“洗尽人间怨,清宁公道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在郊外一前一后的骑马而行。 路两旁树木金黄的秋叶在午后阳光下簌簌飞动,偶有几片飘落,乘风飞旋,飘向更远处的黄色草地。 一切都很安静,就好像世间万物从来都是这般安静。 温小筠的目光随着落叶飘飞很远,心情却始终沉甸甸的,再也轻快不起来。 “对了,筠卿一会可还有别的事?”恍然回头,望着温小筠轻声的问。 “啊?”温小筠这才回过些神来,弯眸一笑,“没什么别的事。白兄呢?不回郡王府吗?” 白鹜回过身,“除了来祭奠杜家小姐,白鹜今天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温小筠双腿一夹马腹,快步追上白鹜,“什么事啊?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吗?能帮得上忙的话,小筠一定尽力。” 白鹜微微一笑,“原是没想要筠卿帮忙的,如今看来,正正好。筠卿且随我来。” 说着白鹜打马扬鞭,瞬间加快了速度,朝着前路飞驰而去。 看着白鹜翻飞的衣袖,温小筠睁了睁眼。 正正好用到她的事? 会是什么事? 这样想着,她也骤然加快了速度,急急跟了上去。 这一次,两人走的却不是瘟疫庄的方向,而是兖州府城另一处热闹的街市。 骑马跟在白鹜身后,温小筠好奇的左右观瞧。 比起东城那边高档正规的店铺,这个地界显然要杂乱热闹的多。 虽然还没入夜,几家青楼的门口已经出现了揽客的鸨母与龟公。 上面三层飘着粉色帘幕里,不时飘出阵阵丝竹乐声。 几家青楼并不相连,中间还隔着一些赌坊和首饰坊。 有人成群结队,呼朋唤友的往赌坊走,也有衣着华丽的恩客带着歌姬娼伶样子的艳装女子出入装潢气派的收拾行。 街道前方还有各种酒肆茶楼,有酒肆茶小二肩搭着白毛巾热情招呼着,也有坐在茶楼前拉着二胡的盲人乞讨者。 熙熙攘攘又热闹繁华的街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温小筠的眼球。 她不觉加快了步伐,驱马来到白鹜近前,好奇的问道:“白兄,白兄,这个地界一看就是三不管的鱼龙混杂之地。你特意带我来这,是要作什么啊?” 白鹜侧眸神秘一笑,“到了地方,筠卿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翻身下了马,朝着前方一处昏暗小巷走去。 温小筠心中好奇更加浓重了。只折磨着她抓心挠肝,恨不能一会就知道。 只要有线索,大案小案的隐情她都能慢慢推断出来,可是面对白鹜,她却什么也猜不出来。 白鹜各方面都实在太神秘了,叫温小筠根本看不透。 不过意外说完他就翻身下了马,朝着前方一处昏暗小巷走去。温小筠心中好奇更加浓重了。只折磨着她抓心挠肝,恨不能一会就知道。 只要有线索,大案小案的隐情她都能慢慢推断出来,可是面对白鹜,她却什么也猜不出来。 白鹜各方面都实在太神秘了,叫温小筠根本看不透。 不过意外 第162章 白鹜你真狠(一更) 白鹜点点头,带着温小筠就往巷子里走。 拐了两个弯,眼前情景瞬间大变。 那里有一间挂着暗黄色帘子的赌坊。 外面街道人虽然不多,里面却是人声涌动。 两人掀开门帘,缓步走进赌坊,却见面前是一间偌大的大厅。 大厅四围摆了很多赌桌。成半圆形环绕。 每个桌子前都围了不少人。 而圆弧小桌的中央,摆着一个大大的骰桌。 那里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温小筠好奇的垫脚观看,发现几乎所有人灼热的视线都集中在摇骰盅的美女身上。桌上的银子一堆堆分列两端,有人押大,有人押小。 只见那美女红纱衣襟半斜,故意露出一半白皙嫩滑的肩膀,不知有多少猥琐目光沿着她的香肩滑到那性感的锁骨,直直扎进那更深的饱满半圆上,只可惜一件刺绣抹胸将最馋人的私密处生生遮盖,直教人望眼欲穿,口水涎长三尺远。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 (⊙v⊙)嗯 没想到古代竟然也会有性感女荷官在线发牌! 看来古代的生活可远比后世想象的要丰富多彩呢。 不对不对~ 温小筠用力的摇摇头,现在是馋古代性感女荷官身子的时候吗? 现在最急迫的事情不是要弄清楚白鹜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吗? 不过很快,温小筠的精神就又开起小差来了。 因为在她看来,古代版性感女荷官是最引人注意的。而在赌坊的人看来,长得比天仙还美的白鹜,才是最令人惊讶侧目的。 温小筠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下。 虽然她的存在很弱,但好歹也是这次穿书任务的女主角好不好。 就这样被白鹜布灵布灵闪闪亮的美貌遮盖住所有的光环,也实在太可怜,太没有尊严了好不嘞。 作为新生代最出名的当红美女漫画家,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看着周围不是长得凶巴巴就是猥琐吓人的各种禽兽男人,温小筠非常自觉的站前一步,挡在前面,尽力护住白鹜,不叫他被不怀好意的人觊觎。 白鹜一眼便看穿温小筠心中所想,虽然有几分感动,却还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温卿想保护自己的心是好的,可是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两人的身高差。 温卿身高170,白鹜最起码有183,她挡在前面的作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哎?这位小美人儿~”一只毛乎乎的大手忽然从侧方伸出,朝着白鹜的衣袖直直抓来,“特意女扮男装混进咱们这销金窟来,可是专门找爷们儿来乐乐的?” 温小筠瞬间怒目相视。 只见近前一张赌桌前半倚着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 长长的下巴向前勾着,鼻子旁边还长着一颗黑黑的大痦子。 温小筠将白鹜护在身前,冷笑的望着那个痦子男,“这位兄台,言语如此轻佻,意欲何为啊?” 痦子男噗嗤一下笑出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白鹜,“这么轻佻,当然是想要轻薄轻薄你们这两位女扮男装的千金大小姐啊~” 旁边人听到痦子男的话,都不怀好意的笑出了声。 温小筠却丝毫不惧,昂首说道:“此地不仅鱼龙混杂,更是藏龙卧虎,贩夫走卒有之,一掷千金者有之。 谁也看不清谁背后的水有多深,若只是简单的以貌取人,怕是进得来这销金窟,出去就没那么顺利。 在外面混,要想活得安稳长久些,就不要贸贸然出手。” 说着温小筠一把打掉那男人伸来的手。 痦子男一愣,紧接着脸蹭地就红了,心里虽然后悔自己的确有些冒失,脸上却挂不住被别人这样盛气凌人的奚落。 “呦呵,你这个小屁孩怕是毛儿都没长全,口气倒是不小,”男人捏搓着自己的下巴,斜楞着眼上下打量着温小筠,目光陡然阴狠起来,“也不问问咱们爷们是谁?拿这种不咸不淡的扯淡话吓唬谁呢?当咱们爷们是吓大的?!” 说着他朝着左右招呼了一声,立时站出来七八个大汉,凶神恶煞的把温小筠围在了中间。 温小筠侧头,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问道,“白兄,你带我来这边,对此地熟不熟?会不会有掌柜小二什么的替咱们来解围?” 白鹜微微皱眉,凑近温小筠耳畔,“我也是第一次来,第一面对这些人,唯一能用的上的就是角落里的秦奇,对面敢动手,秦奇的暗器就能叫他血溅当场。” 温小筠:··· 是个狠人~ 温小筠尴尬的笑了笑,用最低的音量回答:“能不杀人,咱们尽量不杀人哈。办正事才是最要紧的。” 第163章 就怕小美人不听话!(二更) 白鹜认真的点点头,“卿卿言之有理。实在不行,鹜就亲自动手,打晕七个八个,尚在能力范围之内。” 温小筠苦笑着呵呵两声,“那也先别走到那一步,我这也有个不成熟的小方法,应该可以应对。” 痦子男带着几个壮汉一点点将温小筠和白鹜围了起来,“小美人,下次说大话之前,也要先挑挑对象,咱们爷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小美人不够听哥哥们的话呦~” 温小筠那边却是一点也不怕,“你当然不怕,我们自然更不怕。只是你也说这里是销金窟,进了赌坊自然就有赌坊的规矩,你要是想和我们兄弟杠上,咱们就牌场上说话!小爷我只用一两银子就能赢光你身上所有银子!” 作为一个资深漫画家,温小筠不仅研究过各式各样的魔术戏法,更学习过多米尼克超级记忆法。 再加上她的照相机记忆术,玩点小牌,推个牌九什么的根本不在划下。 更重要是她极佳的眼力,若是有人想要用隐藏手法出千耍诈,一定逃不过她的眼睛。 那人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捂着肚子嚣张的笑了起来,“爷们儿还以为你有多豪气,出手就是一两银子?” 周围人听了不觉哄堂大笑。 温小筠仰起头,淡然一笑,“我这一两银子,就是能攻破兄台全部家当。 第一盘,我若是赢了,兄台要付我双倍筹码,也就是二两银子。 第二盘,在下就用桌上所有银子,也就是三两银子做注,若是还是我赢,依然是翻倍得钱,也就是六两银子。 第三盘在下赌注就是六两银子加三两,若然还是在下赢,就得兄台十八两银子。 以此往复,直到第十盘。若然我们输了任何一盘,身上所有银子就全都给你。” 那痦子男听了不由得朝着左右嘿嘿一笑,“就这么一两银子,也想十盘连胜?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中胜算顿时多里几分。 古代人诗词歌赋大约都比她这个现代人强,唯独有一门功课,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那就是数学! 古代人一向重文轻理,算学只在极少一部分人群中流行。 对付这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人渣混混,温小筠拥有着绝对的自信。 “怎么?一两银子就把这位兄台吓着了?不敢跟我们兄弟比试了?” “比就比!”痦子男狠狠一拍大腿,“还怕了你们不成?”说着他打量着白鹜的目光越发阴邪轻佻起来,“只是一旦叫咱们爷们儿赢了,可就要这位千金小姐陪着咱们爷们乐呵乐呵~” 温小筠皱起眉头,刚想再剜得那人两句,却被白鹜按住了肩膀。 他轻声的说,“不怕,万一筠卿输了,鹜再打晕他们也不迟。且还有秦奇垫底,筠卿莫怕。” 温小筠郑重的点点头,瞪着前面那些渣滓咬牙说道:“明白,撸起袖子,就是一个字——干!” 说完她扬起下巴,不屑的望着来人,“陪就陪,只要你们有命受着,咱们哥们又有什么豁不去出去的?!” 她气势十足的说着,眼角余光却瞥到角落里表情沉肃,严阵以待的秦奇。 心里底气更加足了两分。 很快,好事的围观群众就给他们腾出来一张桌子,摆上了温小筠要求的牌九。 在洗牌的过程中,温小筠仔细检查了那些牌,还好都是干净没有什么机关。 在这个过程中,温小筠还悄悄嘱咐了白鹜,叫他知会暗处的秦奇一起盯着牌桌,只要对方出千玩猫腻,一定要当场捉住他的现行。 赌场里的人最痛恨出老千,只要抓住了明面上的证据,即便是赌坊掌柜的出来,也轻易不会有二话。 实在不行,还有白鹜与秦奇的功夫做保障。 她温小筠就不信了,凭着她现代人的智慧和白鹜秦奇超强的武功,还整治不了这群人渣小瘪三了。 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第一盘,轻松获胜。 痦子男玩笑似的撇过二两银子,“不就是二两银子吗,只当给你们两位小娘子买糖吃了!” 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第二盘,又是温小筠得胜,这一次痦子男依旧十分豪气的撇过来六两银子,“这些银子就只当是给你们两个大姑娘陪酒的赏钱了。” 温小筠将九两银子放好之后,不急不忙的洗着牌笑吟吟的说道:“这位兄台,一局一给钱实在是麻烦的很,不如咱们就先把这十盘打完,但凡有一场输了,这些银子全给你,若是一连气儿赢了,到时候再给我们结账如何?” 第164章 天啊,六万两银子?(三、四更) 痦子男身后有人怂恿般的说道:“痦子哥,人家两个小娘子都这么豪气,你可不能输了阵仗呦。” 痦子男咬牙一笑,“放你娘的狗臭屁!咱们爷们什么时候认过怂?”说着他嘭地一拍桌案,十盘就是盘!老子就不信赢不了你了!” 温小筠唇角微勾,不在理会他,自顾自的打起牌来。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二层一处雅间中,有两个人正坐在茶桌上侧着头观察着一楼发生的一切。 “鼎爷,还是您的眼光毒,若是老郝一开始就下去解围,便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幕了。” 那名被称为鼎爷的男子勾唇一笑,抬手端起桌上白瓷杯盏,轻轻啜了一口热茶,“更精彩的,怕是还在后面。” 自称老郝的男子不由得眯细了眼睛,仔细的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很快,第三局赢了,第四局也赢了。 一直赢到第五局,痦子男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赌坊里所有的人都望着温小筠噼啪噼啪打牌的动作直了眼睛。 能赢一盘并不出奇,能连赢三盘就很不简单了。 而且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温小筠双手每一下动作,所有的动作都光名磊落,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出千的可能。 直到第五局,人们都已经再笑不出来,也议论不出来了。 温小筠不仅出牌利落,在一盘棋局中后部分,她能根据现有的牌,不断预言着痦子男手中要出的牌是什么花色点数。 一张张棋牌,一句句锥心预言,已经叫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听得心惊肉跳。 兴头一起来,人们连喝水上厕所的功夫都给忘了。 屏息凝气的看着温小筠一张张打牌,算牌,生怕错过每一个精彩的瞬间。 一直到了第十局,痦子男已是满头大汗,打牌的手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好了!”温小筠潇洒的亮出最后一副牌,倏地站起身,笑望着痦子男得意说道,“第十盘,也赢了!” 人们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更有好事者打着口哨起着哄,“刘痦子,愿赌服输,赶紧给钱吧!” 痦子男面如死灰,哗啦一声推倒面前所有的牌,“输就输,说吧,俺爷们一共输了你多少银子!” 温小筠抬手点着手指,语调轻快的计算着:“第一局,本金一两,赢钱二两; 第二局本金三两,赢钱六两。 第三局本金九两,赢钱十八两。 第四局本金二十七两,赢钱五十四两。 第五局本金八十一两,赢钱一百六十二两。 第六局本金二百四十三两,赢钱四百八十六两。” “俺滴个老天爷!”人群中立时发出一声惊呼,“那就是一共七百多两了,七百多两可以盘下好几间铺子了!” 痦子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到桌子底下。 他家所有现银都抓吧起来,也没有七百两啊! 然而温小筠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七局,本金七百二十九两,赢钱一千四百五十八两。 第八局,本金两千一百八十两,赢钱四千三百七十四两。 第九局,本金六千五百六十一两,赢钱一万三千一百二二两。 第十局,本金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两,赢钱三万九千三百六十六两。 至此一共是五万玖仟零肆拾玖两!” 温小筠说着,单手向前一摊,“给钱吧!” 别说痦子男要瘫倒在地,整个屋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再站得住。 那可是将近六万两的银子! 六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兖州府首富宁家两个绸缎庄,三个当铺,若干土地良田,全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两左右的银子! 而这个小白脸儿竟然只用一两银子翻手之间就赢得了六万两的银子?!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算的? 痦子男的脸色由紫变青,又由青变黑,后槽牙咬得咯吱吱直响。 忽的他猛地挺直了身子,指着温小筠的鼻尖厉声大喊,“你这个龟子儿,出老千!咱们爷们跟你拼了!” 白鹜眸光一寒,一手拦过温小筠,抬手就奔着痦子男咽喉而去! 位置迅速飞移间,温小筠一眼瞥到白鹜的动作,知道那痦子男肯定要被白鹜痛揍一顿,心里正在解气间,却见一个人影突然闪现,一把薅住那痦子男的脖领,向前狠狠一按,就把他的脸拍进了桌面之中! 白鹜眉头一皱,倏然收手,回身将温小筠揽进怀里,护着她站在了原地。 温小筠却惊讶的睁大的眼睛,“鄞诺?” 没错,突然出现的人,正是兖州府衙捕快,鄞诺。 只见他把痦子男狠狠按在桌面上,反折着他的手臂冷笑着说道:“好你个刘痦子,在这销金窟都敢闹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刘痦子疼得眼泪就崩出来了,脸贴着桌面忙不迭的求饶,“哎呦呦,鄞头,您老人家千万别生气,哎呦哟,俺滴个老腰呦,可经不住您这么大力气~” 鄞诺没好气的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刚才我看和郝掌柜看得清清楚楚,人家小姑娘根本就没出千,是你技不如人,还敢犯刺儿找茬?” 温小筠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鄞诺你妹妹的! 你才是小姑娘,你倒推回去投胎十八回,你都是小姑娘! 刘痦子忙不迭的求饶,“不敢了,不敢了,鄞头您大人有大量,就先饶了咱们这一回吧。” 这时赌坊掌柜才忙不迭挤到前面,堆着笑的打着圆场,“鄞头,您别生气,这个刘痦子也是咱们的常客,想来是晌午多喝了几口酒,才拎不清楚事儿的得罪了贵宾。您看在我老郝的面子上,就先饶了他这一回吧。” 温小筠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鄞诺与赌坊掌柜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 只是鄞诺此时不应该在外县搜找人贩子团伙的消息吗?怎么会还在兖州府,而且还是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 却见鄞诺抬起头来,望着温小筠,似笑非笑的说道,“鄞某这才看清,原来尊驾是位男子,方才失礼,还请兄台多多包涵。” 温小筠:··· 时空穿越者可不可以杀人? 如果可能,她真的是很想直接干掉鄞诺那个欠揍的货,一了百了。 白鹜转过脸来,望着鄞诺微微一笑,“这位兄台不必拘礼,如果有事,直接说就可。” 鄞诺嘴角笑容却在瞬间僵了僵。 他这才注意到,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白鹜那厮竟然把温小筠抱在了怀里。 他们可是两个大男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做出如此不雅之举,他们不害臊吗? 鄞诺冷哼了声,扳着刘痦子的手,力道寸寸加狠,“这位兄台,刘痦子已被鄞某制服,您可否放开您家的小兄弟了?两个男人这般搂搂抱抱怕是不雅吧?” 白鹜这才放开了温小筠,“难不成鄞兄想说的就只有这个?” 鄞诺的视线直接跳过白鹜,落在温小筠身上,“这位小兄弟,赏个面子,让我鄞诺在此做和事老,你们也别叫刘痦子给六万两的,就是卖了他们全家,敲骨吸髓,也出不来这么银子。 不如就叫鄞诺取个中,叫他拿出二百两来,还了这赌债吧。” 被按在桌面上的刘痦子立时哭出了声,“二百两,二百两咱们爷们也拿不出来啊~” 温小筠眨了眨眼,为难又犹豫的说道:“赌债也是万万推不得的,再者说,六万两,二百两,您这个居中调停,也调的太偏心了吧?” 鄞诺手上更加用力,厉声呵斥着刘痦子,“你哭什么哭?谁人不知道你怀里藏着银票,不多不少就是二百两。还不赶紧拿出来?!” 第165章 难道你不该谢榭我么?(一更) 一听到鄞诺的话,刘痦子立马挣扎着捂住了自己的兜,泪眼汪汪的苦苦哀求道:“鄞头~咱滴鄞爷爷哎~瞧您这个话儿是怎么说的?咱们爷们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 人群中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客没安好心的起哄道:“刘痦子,你就别装了,你家夫人不是刚支出一笔二百两来叫你去看宅子盘铺面吗?要没有这笔钱扎得慌,你今天也不会进这销金窟不是?”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立时泛起一片口哨声,有人笑着叫喊,“赌债也是债,最欠不得,要是人家债主咬死了让你还五万多两,岂不是要呕死你个刘痦子吗?今天这是有鄞头儿在,才帮着你说话打圆场,你可别不知足。” “就是就是!再说今天也是你刘痦子非得招惹人家两位小公子。咱们可都是站着撒尿的爷们,可别跟个老娘们儿似的说话不算数啊~” 人群中一阵接着一阵的哄笑,只给刘痦子都给听哭了。 “你们这群没德性的玩意儿~不带你们这样坑老子的~” 鄞诺的脸蹭地沉了下来,拽着刘痦子的胳膊朝后面狠狠一抡,就把刘痦子直接摔在了地上,“帮着你说话,你还不识好歹起来了。这销金窟的赌债,有谁能抵赖?今儿是我鄞某人好心,出来帮你说话。既然这二百两银子,你不舍得,那就去还人家五万两吧。” 说着鄞诺一拂衣袖,转身就要走。 地上的刘痦子急忙扑上前,猛地抱住鄞诺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鄞头儿别生气,咱们爷们给,这就给还不行吗?您老千万别不管咱们啊~” 说着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 鄞诺勾唇一笑,“算你还识相。” 他接过银票,没有任何犹豫停顿的就装进自己怀里。 旁边刚要笑着收钱的温小筠不觉僵在了原地。 她的脸随着鄞诺手上动作瞬间皱了一个愤怒小鸟表情包。 这货怎能如此不要脸? 就在她骂人的话即将脱口而出时,一旁的郝掌柜及时递上一句客套话,“看两位贵客的样子,该是初次进咱们销金窟,郝某人怠慢了,如不嫌弃,请移步二楼,先吃点茶点,二位若有什么想要玩儿的,郝某人亲自作陪。” 温小筠眉梢微动,销金窟掌柜这并不是多么优待她们。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亲自看住温小筠,不叫她在赌场大杀四方。 把客人们全都赢遍了,不利于他们招揽生意,若是把赌场的局全都赢遍了,更是直接割他们的肉了。 不过所幸她来赌场也根本不是为了赌博,回头看了看白鹜,见他也正望着自己微微点头,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吧,郝掌柜,劳烦您在前带下路吧。” 郝掌柜抬手一指前面楼梯,“二位贵客这边请。” 温小筠点点头,便于白鹜联袂而行,只留下鄞诺站在原地,孤独的一个人感受着深秋冷风吹。 本来就看着温小筠和白鹜忽然来的默契劲特别不顺眼的鄞诺,这下又享受了一遍被人全然无视的冷贵宾待遇,后槽牙立时锉得咯吱吱作响。 郝掌柜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他的鼎爷脸黑得简直比墨斗鱼喷出来的墨还黑。 立时回头补充了一句,“鼎爷,您还愣着干什么呀,一块上来喝茶吃点心。” 鄞诺翻了翻白眼,环抱双臂,冷哼了一声跟了过去。 走上二楼,又跟着郝掌柜环着走廊经过几间屋子,温小筠跟着白鹜最后走进把角一间挂着水晶珠帘的房间。 这里与外面赌场的装饰很不一样,墙面挂着名家字画,窗户两旁帷幔飘飘,角落里还燃着沉香。 真是无一处不清雅,无一处不清幽。 中间一张棋桌,摆着一副残局。 靠着走廊窗子前还有一张椭圆形茶桌。 上面摆着一支白瓷茶壶,旁边零落着摆放着几只杯子,还有吃了一半的茶点。 温小筠立时想到之前鄞诺与郝掌柜躲在角落里观看自己与白鹜的事。 看来这处就是他们方才待的地方了。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鄞诺走到她近前,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晃在温小筠眼前,笑着说道,“刚才要是没有我,你们不仅拿不到这二百两银子,怕是还要跟人家大打一场。 别以为你们功夫高,就能在无赖那里讨到什么便宜。怕是最后不仅会坏了事儿,更会平白无故惹一身骚。就因着这个,你难道不应该好好谢榭我?” 第166章没骂你就是便宜的了!(二更) 温小筠愤怒的嘁着鼻子,目光凶狠的盯住鄞诺,“能得到别人真心道谢的人,都是厚道的人。像你这么刻薄又爱欺负人的,不被人骂,就是便宜你了。” 看着鄞诺恶意逗弄着温小筠,白鹜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更加阴沉。 鄞诺那边正晃着银子,这边白鹜一个皱眉,伸手就朝着那张银票探去。 鄞诺眼角余光一闪,身子堪堪一避,就躲过了白鹜的偷袭,他嘴角一扬,“我说白兄,您功夫好,我鄞诺却也不是吃白——” 他后面一个“饭”字还没说出口,那边温小筠就近一挥手,轻飘飘的就从他手中夺下了那张银票。 她扬手得意的晃了晃,挑挑眉坏坏一笑,“是是是,鄞捕头不是吃白饭的,是白~吃~的~” 笑完她便将那张银票带进里襟口袋。 鄞诺侧头一笑,抬手照着温小筠的额头就是一个脑瓜崩,“好好好,就你最机灵总行了吧。” 说着他一把拉住温小筠没受伤的手臂,将她引向茶桌,“说吧,你们两个忽然到这里来,是想办什么事?” 温小筠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郝掌柜。 鄞诺嗤然一笑,“放心吧,老郝可是我的忘年交,最是信得过的,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行。” 白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直接递到郝掌柜手中,“郝掌柜,白某是听了朋友的介绍,才来此地寻找一件东西。郝掌柜看了书信就明白了。” 郝掌柜接过书信,抽出信纸低头看了两眼,脸色登时一变。 他抬起头,疑惑的望着白鹜,“白公子真的是为此物而来?” 白鹜目光清冷,“郝掌柜只说,东西在不在你这就可。” 郝掌柜将书信叠好小心的塞进袖口,目光中仍然满是狐疑,“若是别人问,那肯定就是没有。但是白公子都找到咱们大东家头上,郝某人就只能说实话,东西的确就在这里。” “烦请郝掌柜将它拿出来,白某人自会出价购买。” 郝掌柜略略迟疑,终于还是抬手拍了两下掌。 很快进来一个小厮,恭敬的站到郝掌柜身边。 郝掌柜低头吩咐了几句,那小厮又闪身出去。 没有多长的时间,他又托着一个檀木方盒子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的把盒子放在茶桌上后,郝掌柜朝他摆了摆手。 小厮躬了一身,转头又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把门窗都关了一个严实。 郝掌柜这才走到茶桌前,抬手掀开檀木盒子的盖子。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都好奇的上前探头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两个人的眼睛差点没瞪圆了。 竟然是之前交给猫耳朵的那几锭天赐吉祥银。 郝掌柜为难的望向白鹜,“白公子,不瞒您说,这些宝贝,还是鼎爷手下猫耳朵抵在咱们销金窟的。 当时折了三百两的银子,才探听走道上有名的缘来客栈十多年间所有内情。 今天您要买,当然可以。只是销金窟有销金窟的规矩,入手三百两,出手必须九百两才可。” “白鹜自是明白。”说着,白鹜毫不犹豫的就从袖中拿出两张银票放在茶桌上。 看着白鹜这番壕气冲天的动作,温小筠和鄞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温小筠在心里直接淌出两行眼泪。 她之前可不可以不要那个天赐吉祥银,直接要这份九百两银子? 正在痛心疾首的伤感错亿时,白鹜端起那檀木盒子,端到温小筠面前,柔声说道:“筠卿,这是你我知己之情的见证。之后无论再有什么理由,都不可叫人骗去了。” 温小筠脸上立时现出愧疚之色。 鄞诺攥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薄如蝉翼的白瓷茶杯竟然应声而碎。 人精一般的郝掌柜早就看出了这三个人错综复杂的激烈关系,立时掏出手绢上前打着圆场的赔着笑,“哎呀呀,我就说这批茶具做工不精细,买办的混球还跟我拍胸脯保证,上回我刚倒热水就碎了一个。一时疏忽竟然给鼎爷用了这样的次品,郝某人真是该死。鼎爷快看看没伤到手吧。” 温小筠耸耸肩,撇撇嘴,“咱们鄞捕头那可是传说中的万人敌~郝掌柜,你放心,这不过一点薄瓷片而已,哪里就能伤着咱们的万人敌大哥了?” 鄞诺拿过郝掌柜的手绢,擦着身上残余茶水,望着温小筠咬牙一笑,“这么瞧得起鄞某人,我谢谢你了。” “哎呀~”温小筠摆摆手,十分大度的笑了笑,“咱们亲戚之间,哪里还要这么客气?” 第167章 九万两也买不来你的命(三更) 说着不等鄞诺再回答,温小筠就又笑意盈盈地率先开口,她瞥了一眼鄞诺反问道:“对了,咱们的万人敌,鄞捕头鄞大人,您不是公务在身吗?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这销金窟找人叙旧、喝茶、吃点心、看美骰娘?” 听到这里,鄞诺擦拭的手不觉一顿,抬眼看向温小筠,“因为销金窟也是个绝好的消息站,你能找到天赐吉祥银被卖到这里,难道就想不到猫耳朵其中相当一部分的重要消息线索,都是从这里得来的?” 温小筠瞬间皱起了眉,“你是说在这里也能打听到鸠琅的消息?” 鄞诺又转向郝掌柜,笑笑说道:“没错,你们也看到了,我和老郝虽然是忘年交,但是只要一涉及生意,这位郝掌柜就连爹妈都是不认的,什么消息都是明码标价。你们来之前,我正跟老郝搁这讨价还价呢。” 郝掌柜脸上立时堆出笑来,“在商言商,郝某人绝对不是见钱眼开的守财奴,实在是郝某人身后还有大东家,身前还有上百号兄弟等着吃饭,一枚铜板都得掰开了花,仔细算计。不然大东家挣不着钱,郝某人就要丢了饭碗。郝某人挣不着钱,这百十号兄弟就得喝西北风——” “得得得,老郝你给我打住啊。我知道你没说出什么烂大街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襁褓婴儿嗷嗷待哺,就已经是给我面子了。但是我就是懒得听你这套说辞。” 郝掌柜先是给白鹜、温小筠倒了两杯新茶,又给鄞诺重新换了个杯子,倒上茶水笑吟吟的端到他面前,“郝某人不说啦,只要鼎爷体谅就行。那鸠琅的身份实在不简单,道上的规矩,郝某人实在是不敢破。不过凭着和鼎爷您的关系,价格嘛,郝某人就咬牙吐血,再给您让最后一回,二百两,那是一文钱也不能少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 怎么又是刚好的二百两? 这次她亲自挣来的二百两银子,不会又叫鄞诺惦记上吧?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捂紧了衣襟里的银票,决定再多温存一会。 毕竟查案是她的天职,要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她也只能忍痛割银票。 ~~~~(>_<)~~~~ 却见鄞诺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捏着杯盖撇去浮茶,抬眼瞥了下郝掌柜,“老郝,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旁边这个小个子,是我的亲表弟。而对面那位白公子,是我公门中新进的僚属。我们三个人,分明就是一起的。他们的银子,也就是我鄞某人的银子。” 听到这里,温小筠捂着胸口的手更加紧了。 可爱的小银票吖,不是温爸爸不爱你,实在是破案不得已~ 毕竟你也不愿意看着坑爹的时空系统给爸爸添点心脏病什么的折磨不是? 郝掌柜的视线也不觉扫过温小筠,明显也惦记上了那二百两银票。 他嘿嘿一笑,对着鄞诺说道:“我说这二位怎么如此出色呢?原来都是咱们自己人,好说好说,鼎爷您有什么只管说,郝某人都听着呢。” 白鹜脸色登时一沉,他抬手按了按温小筠没受伤的手,对她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温小筠已然明白,白鹜是说打探消息的钱,他可以代她出。 温小筠皱眉郑重的朝他摇了摇头。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看懂的目光对他说,我已经很麻烦白兄了。这里的事,我温小筠自己能解决,不能再麻烦白兄了。要是再叫白兄破费,以后我温小筠就不跟你玩了! 看着旁边两个人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鄞诺只觉胸腔憋闷无比,又气愤无比。 就好像一口陈年老血噎堵在喉头,时时刻刻都想喷将出来。 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勉强把想要揍人的冲动强压下去。 对着郝掌柜狠狠一笑,“所以方才他们掏的那三倍溢价,也就算是我鄞某人出的。郝兄,我家猫耳朵把天赐吉祥银兑给你,在你这才折价三百两。转手你就收了九百两,一进一出,你这就是白白赚了六百两的银子。 你也别当我们三个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头,那天赐吉祥银,世面上是少见的紧,可是却根本没有什么人敢买。 一旦叫人发现私藏天赐吉祥银,告了官,那就是王府盗窃犯的大罪名。 只要被冠上这个名头,别说九百两,就是九万两也买不回一颗项上人头。 所以这东西放在你这里,不仅是有价无市的水中月,镜中花,更是暗藏祸端的不祥之物!” 第168章四更 看着郝掌柜脸上渐渐消失,鄞诺不觉笑了笑,自顾自的掸掸袖口残茶,“他们这两个人方才给钱那么痛快,就是因为我不想叫你为难。只是九百两的溢价里,就已经含着我这次跟你讲价的二百两。 这笔买卖,你要是做,九百两给你,天赐吉祥银和鸠琅背后的消息给我。 若是郝兄你不做,我们三个这就带着九百两的银票回去。而那个天赐吉祥银,你就留着自己个慢慢欣赏,守株待兔的等着下一个绝世傻狍子来买吧。” 郝掌柜刚才还春风和煦的一张笑脸登时就绿成了苦瓜模样,“哎呦,我的亲鼎爷,亲兄弟哟~”郝掌柜为难的一拍大腿,“瞧您这个话儿是怎么说的?郝某人怎么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鄞诺冷笑一声,把桌上银票拿起来就要收回。 郝掌柜终于出了哭声,“好好,鼎爷,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郝某人这就都告诉您行不行?” 鄞诺这才笑着又把银票拿了出来,“这就对了。“”” 郝掌柜忙不迭的收好银票,终于开始讲述,“鸠琅可是风门里头牌的大少爷,凡是他看中,并亲自出手开的条子,那都是一等一的尖货儿! 他们风门在临城外郭有个据点,平常不常用。 不过那据点到底在哪,我也不清楚。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 这次鸠琅逃的狼狈,身上家伙式儿连带着银子盘缠都没来的拿。依照他现在的近况,只能是就近回到窝点补充吃饭的家伙式儿,和银两盘缠。” 鄞诺接过白鹜手中九百两银票往茶桌上重重一拍,“多谢了,改日请郝兄吃酒。” 说着他扶着腰间佩刀,大跨步走出房门。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朝着郝掌柜利落揖手告辞,便追着鄞诺的步伐急急而去。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再走前门,而是从后面小门小路,避人耳目的出了销金窟。 鄞诺从仆人手中接过马来,牵着就往前面走。 等到远远甩开了销金窟,三人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鄞诺这才回过头来,抬眼撇望着温小筠冷冷的说道:“行了,你们两个玩够了就先回去吧,我先去临县办事。” 温小筠急急问道:“可是根据元娘的证词,那人贩子团伙的据点并不在临县啊?” 鄞诺眸光沉了又沉,“元娘与铁军的供词虽然不会有错,但是风门那帮子人鸡贼的很,即便是合作伙伴,也不会轻易叫他们摸到真的底细。 他们给元娘和铁军看的那处据点,应该只是个假象。” “但是猫耳朵他们不是都去了元娘证词那里吗?你现在要去临县,不要把他们先叫回来吗?” 鄞诺勾唇轻笑,“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买来的消息与元娘的证词都不可完全相信,也不可完全不信。保险起见,现叫猫耳朵他们按照原计划,换装去查。而这个新出来的临县,我一个人先去探访就行。 一旦找到线索,再把所有人马合到一处,聚而歼之。” 看着鄞诺轻描淡写的毫不在乎的样子,温小筠不觉抿了抿唇。 鄞诺这个家伙,虽然有时候讨厌的很,真的办起事来,还是非常有担当,很靠得住的。 只从销金窟郝掌柜张嘴就是二百两这件事,就能看出鸠琅背后的风门组织非常不好对付。 但是一个元娘,身旁就有铁军和江狄那样武功一流的高手。更何况是更加丧尽天良,专做断人子孙,灭绝宗祠这样伤天害理的恶事的风门组织。 再加上聪明如王密都逃不掉被风门灭口的命运,而那个鸠琅更是能从鄞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逃走。 怎么想,那个临县风门窝点都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 可是即便如此,鄞诺还是毫不畏惧的只身前往。 并不是因为傲慢或是自信,只是因为他的担当与勇敢。 最危险的事情,他永远会冲在最前面,不叫自己的兄弟枉死一条。 “鄞诺,临县凶险,怕是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你这样单枪匹马的去闯,未免太过危险,不如我与你同去,需要的时候,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白鹜望着鄞诺面容沉肃,认真的说道。 鄞诺好悬没来个原地趔趄,他扶着马背,望着白鹜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说郡王殿下,别人不知道您的身份,我和小筠却是知道的。您也说那是个危险之地,我一个小小捕头怎么敢让您这样的千金之躯轻易涉险? 但凡有点意外,我们鄞家可是配上十条性命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您就别说笑话吓唬我这个小捕头,行吗?” 温小筠皱着眉也要说话,却不防脑电波里的云南十号又突然发生。 “亲爱的,敬爱的,伟大的宿主大人,我是云南十号~很开心又与您见面了~” “滚!”温小筠在脑电波里狠狠吼出一个字,转脸就又要去劝说鄞诺与白鹜两人。 “宿主大人,您千万别生气,这次云南十号是带着难得一见的福利大礼包来哒~给您带来的绝对是好消息~” 第169章 宿主大人,你猜猜本文男主是谁?(一更) 温小筠皱了皱眉,“什么好消息?” “就好比现代社会里的电子打鱼游戏,在常规任务间隙,时不时会从天而降一条超级大鲸鱼。不管您的副本任务完成的如何,只要打爆这条大鱼,您就会有百倍千倍的超高收益。” 云南十号信誓旦旦的解说着,“有了这一笔哦,您就可以一次性赚得足够抵消所有任务的巨额积分,也就是说可以掌控随时回到现实社会的决定权。” 温小筠双眼唰地一亮。 虽然目前她还想着要善始善终,至少也要把杜氏钱庄钱流案和杜莺儿案后续一点的鸠琅案,全部处理完。 但是能够拥有掌控回归现代时空的权利,那必须不能放弃~ “说吧,怎么样才能打爆这条‘大鲸鱼’?” 云南十号冰冷的电子机械声音忽然轻快起来,“只要回答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答对即可获得这项天降大奖哦~” 温小筠不耐烦地皱皱眉,“你这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械声就别卖萌了,麻溜儿地赶紧说题目。” 系统果然听话,回答的直接又爽快,“这个问题就是之前和宿主大人您提过的那个关于本部作品男主角的预测。 经过了这一连串事件的考察,不知道宿主大人您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有,请谨慎回答。因为一旦答错,之前获得的积分将全部归零。 您将会连维持隐藏性别的时空外套的贷款利息都支付不出来。 届时如果不及时赚取时空积分,将会承受出门被雷劈,睡觉心绞痛,吃饭卡鱼刺,喝水肺气肿等一系列严重的时空惩罚。 如果目前对男主人选,宿主大人还没有答案,那么时空系统将自动视宿主大人此次活动为弃权。” 温小筠嘴角狠狠一抽。“猜男主?云南十号你确定‘大鲸鱼’关卡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是的呢~尊敬的宿主大人,现在云南十号已经将空间静止。您有半分钟的时间思考,届时请给云南十号一个确定的答案。云南十号将会及时公布最终答案。” 温小筠恨不得叉腰仰天大笑三声,搞没搞错?问男主这么简单的问题,简直跟白给一样。 现在想想,一开始云南十号就说过要把她扔进玛丽苏“揉”文里承受婧尽人亡的悲惨命运。 而百分之八十的玛丽苏揉文,第一出场,又能展示性感一面的帅哥就是绝对的男主。 按照这个黄金定律,那男主绝对是白鹜无疑。 虽然鄞诺长得也很帅,但是他人实在是太欠了,半点男主气质都不具备。 反观人家白鹜那长相,绝对是打遍宇宙无敌手。 性格又好,神秘又多金,跟自己相处时,总会莫名其妙的有些暧昧气氛暗中升腾而起。 他要不是男主,那就太没天理了。 温小筠刚要回答,却又紧急按住了刹车键。 等等! 这个事情有猫腻啊~ 温小筠忽然警惕起来。 如果这个问题这么简单,为什么会有那么丰厚的奖励? 不对不对~ 她家时空系统那么狗,十次有八次都是在坑她~ 事情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回答你之前,我想问下,我穿越到温竹筠身上后,是不是这里的女主角?男主候选人是不是有两个,那两个人就是白鹜和鄞诺?”温小筠警惕的问道。 “宿主大人放心,温竹筠本来就是主角,这点毋庸置疑。关于男主人选范围,宿主大人的猜测也完全正确。” 温小筠脑中搜索雷达迅速旋转起来。 二选一的话,难度就小多了。 温竹筠是主角的话,而男主又是白鹜,那在自己身边的不是配角就是反派。 可是鄞诺目前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配角的设定。 又不太像反派,而且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跟自己绑定在了一起似的。 一起破案不说,更吃住在一起。 参考这道题目的奖品丰厚程度,云南十号一定在这里埋着坑,等着坑自己。 男主是白鹜的话,这题就太简单了。 而如果是鄞诺,则更像是专为平息时空怨念的惩罚之旅。 温小筠双眼一亮,瞬间有了决定,“云南十号,我有答案了。” “好的,宿主大人。只是云南十号先提醒您一下,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哦,请一定谨慎作答。” “废话,二选一的题目,要是还能答两次,那不就是白送题了吗?”温小筠不耐烦的摆摆手,“男主是鄞诺,我非常肯定。” 只有一团蓝色光影的云南十号突然发出了一声电音,就像是信号不稳时机器的调试音。 温小筠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笑容,这明显是云南十号想要坑她,没坑成的心虚表现啊~ 就在温小筠在脑电波中得意叉腰仰天大笑三声的时候,云南十号的声音又弱弱的响起,“很遗憾,宿主大人回答错误。” ------题外话------ 关于男主的问题,今晚惊天大揭秘哦~(*^__^*)嘻嘻…… 今日第一更先早点发,后面两更大约在11点左右哦~ 菌菌花式姿势跪求评论月票吖,最爱泥萌~(づ ̄3 ̄)づ╭?~ 第170 惊现另外一个时空宿主?(二更) 温小筠如遭雷击,周身剧烈一震,险些原地打了趔趄。 她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一片,难以置信的颤声问道:“云南十号你给我再说一遍?什么疑难杂案,我都能破解,怎么可能会在你这个没有感情的破机器跟前栽跟头?! 你是不是又要故意整我?!是不是我说谁你都会说错?!!” “宿主大人千万别生气~”云南十号心虚的解释,“云南十号半点要恶整主人的心都没有吖~ 您的心理活动,云南十号都能感应的到。云南十号只是想说,宿主大人之所以会答错这道题目,只是因为您想的太多了。 其实事实非常简单。 宿主大人之前是要被送进玛丽苏揉文里的。 可是云南十号在运送的过程中,与别的时空系统,也就是云南九号发生了时空碰撞。 简单来讲,就是和现实世界撞车一样的事故。 而原本要进入这个悬疑世界,要成为温竹筠的是另一个男孩子。 他的时空系统是云南九号。 可是因为坚决不服从时空系统的惩罚命令,他在运输过程中与时空系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致使时空系统偏离了航线,与您的所乘的时空运输机发生了碰撞。 这场意外产生的时空扭曲不仅改变了宿主大人您原来的路线轨迹,更释放了巨大的能量,使得您在进入温竹筠体内时,发生了剧烈而充分的燃烧。 本来温竹筠只是被锦衣卫们用火围在了一个山洞里。可是由于您的介入,温竹筠直接烧成了一团骨灰。” 温小筠咬着后槽牙,语气凶恶,“他为什么要反抗?” “因为这部悬疑漫画的原始设定。 宿主原主温竹筠因为一段复杂又离奇的身世,拥有了一具不被世间所容的双性人身体。 在为家族复仇的过程中,结识了身世同样复杂的兖州四郡王,竺逸澜。 两人由最初的互相利用,发展到后面的互相欣赏。 再到最后的虐恋情深,真可谓是一波三折,虐身虐心~ 所以本漫画世界是一个南南耽美漫画。 顺便再跟宿主大人剧透一下,温竹筠与竺逸澜的虐恋程度,那可是相当的虐恋。而宿主大人您的本体温竹筠,还不是做1的那个~ 您···您是那位在下面的0先生哦~ 当然所谓虐恋,主要就是虐您,不然就算不上时时空系统的惩罚副本任务了哦~ 最后的最后宿主大人,您之所以会答错题目,纯粹是因为想太多~” 听着云南十号解释的温小筠只觉自己的身体与灵魂都在一点点僵硬石化。 听到最后的0先生,她不觉菊花一紧,一口老血登时喷满了整个脑电波世界。 她满脸乌云,满眼难以置信的大口喘着气,抬手紧紧拽着衣领,挣扎着最后一点气力问道:“就是预知到了这个悲惨的命运,所以云南九号的宿主才会拼命挣扎,以反抗这次的惩罚时空之旅吗?” 云南十号电音微微波动:“呃···这个嘛···实事求是的说···是这样的。” 温小筠用尽浑身的能量徒手变出一张长方桌,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朝着云南十号的蓝色光晕团就是一阵猛砸狠打,“王八坑爹系统!!你要是早告诉我是这么回事,我也要誓死反抗! 我去你的虐恋情深!我去你的0先生!我去你的身下受! 老子一个花样年华的美少女初恋都没有,你就惦记劳资的菊花?!我拍死你个坑爹系统!!” 云南十号惨唧唧的哀嚎求饶,“宿主大人吖,这些惩罚任务都是因为您和云南九号的宿主身上背负的怨念所决定的~云南十号半点决策权都没有~云南十号是冤枉的吖~” 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温小筠蹲在角落点上了一颗烟,一面睁大着眼睛绝望流泪,一面拼命的吞吐着烟圈。 不行,这样的命运她绝对不接受! “那个···宿主大人···”遍体鳞伤的云南十号惨兮兮的爬到温小筠的脚下,“您听云南十号讲吖···由于这场时空运输机大碰撞发生的时空扭曲力量实在太强大。 所以这个世界的故事走向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偏离。 例如为了继续完成任务,云南十号不得已召唤出了您的女性本体。 再例如,鄞诺这个角色本来是不存在的,可是由于时空逻辑的改变,也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致使他出现在您的任务进程里,并开始对您产生不亚于竺逸澜的重大影响。 只要跟竺逸澜发生感情,您就会是虐心虐身的那一个。 可是如果您想要在实际操作中改变方向,把鄞诺变成您的男猪脚,那也不是不可以。 除了要承受这次答题错误的惩罚后果,其他应该不会有更多的不良反应了~” “你给我闭嘴,”温小筠机械的转动眼球,狠狠瞪着云南十号那点残余的蓝色光线,表情瞬间变得阴狠。 第171章只要她的心不跑偏,男主什么都是浮云烟(三更) 温小筠蹭地站起身,把手中烟头用力撇在地上,抬脚狠狠碾着。 她双手插兜,一脸一沉,十足黑社会大boss的阴鸷做派。 “既然时空逻辑能改变,我就要它顺着我的思想去发生改变。去他的虐恋情深,去他的男主二选一! 劳资的命运劳资做主,劳资就要把这个狗血耽美暗黑漫画,改变成真真正正的悬疑推理漫画! 劳资毛线的男猪脚都不要,今天起,劳资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角! 云南十号,你不是说过劳资的这次副本任务名字叫做——《自己救活自己,不求人,嘿!就是不求人》吗? 劳资还就要自己救活自己,不求人。嘿!就是不求人!” 云南十号微微扬起自己的蓝色光晕圈,既激动又感动的哭道:“嘤嘤嘤~我家宿主大人实在是太帅了啦~” 温小筠冷冷的瞥了一眼云南十号,“现在你可以把这部漫画中关于温竹筠所有的身世秘密都告诉我了吧?” 云南十号怯生生的退后几步,“那个···宿主大人···本来是可以告诉您的。 只是因为您现在所有积分都被清零,甚至还承受了回答错误的惩罚。所以目前为止,关于任务的所有信息,您都暂时不能过问——” 云南十号还没说完,就被温小筠突然变出来的铁锹一顿胖揍。 完全泄了心中的火气,温小筠抬手抹了把汗,把铁锹随手往旁边一扔,双手插在裤兜,一脸阴沉的离开了。 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云南十号委屈巴巴的哀嚎,“宿主大人~云南十号真的是冤枉的~另外您的惩罚已经开启,为了不被时空系统噎死呛死整死,您也不能休息了,必须马上投入另一个案子中吖~” 回到现实世界,温小筠的心情忽然就变得沉重许多。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吊在绷带里的手,忽然有点怀念在脑电波中可以随意打砸云南十号的自由。 又抬眼看了看左边鄞诺,看了看右边的白鹜,不由得后撤半步,离这两个货都尽量的远一些。 “温卿?”像是发现到了温小筠的异常,白鹜侧眸担忧的望着她,“卿卿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可是伤口又痛了?”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动作温柔的为她拭去了额角的汗,“抑或是方才与人对赌累着了?” 看到温小筠的脸色果然如白鹜说的一般难看,鄞诺也皱起了眉头。 一面上前侧过身子,动作极其自然的挡住了白鹜为她擦汗的手,一面伸手攥住她腕间脉搏,“都说你虚了,不在家好好呆着,非要出来乱跑。怎么样?身体受不住了吧。” 面对白鹜的关切与鄞诺的奚落,温小筠在心里矮矮的叹了口气。 算了,温竹筠原本的虐恋情深,只是漫画设定而已。 并不是温竹筠、白鹜任何一个人的错。 更算不上原来都不存在的鄞诺身上。 只要她认真破案,不花痴分神,跟别人谈什么办公室恋情,虐恋情深的设定,就很好攻克改变。 至少现在的白鹜与鄞诺对她的关心都是真诚的。 她不应该因为那些离谱的时空系统,就迁怒于自己的朋友。 只要她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本心,生活与友情就不会发生跑偏。 她拂去鄞诺为她把脉的手,抬起头环视着两人微微一笑,“我没事的。我只是又想到杜家小姐遇害时惨烈的样子了。那样一个美好又无辜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被恶人们盯上,残忍摧折。心中既愤恨又哀伤。 造成今天这种局面,首恶元凶固然是元娘与铁军,其中那个诱骗犯琴师单水昶,鸠琅其的作用更是关键。 如今既然查出他的藏身窝点,我怎么都做不到在家老老实实的坐着,等着。 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现在本身就是以破案为生的公门中人。所以鄞诺,白兄,你们两个一起去临县摸排鸠琅行踪的话,一定要带上我温小筠。 我虽然不会功夫,眼力却很毒。只要其中有可疑的地方,一定瞒不过我的眼睛。” “筠卿,”白鹜担忧的望着温小筠受伤的手臂,“不是白鹜不愿意带你去,实在是你的身子正虚弱,正需要休养的时候。这时跟着我们东奔西跑不说,更有可能直面凶犯,抵挡难以预测的危险。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鄞诺也皱着眉补充了一句,“这一点,白鹜说的倒是有道理的。从进入兖州城,你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又接二连三的受伤,就这样跟着我去临城,怕是贼人还没捉到,你自己身体就先垮了。” 温小筠仰起头,望着白鹜目光愈发坚定,“白兄,我知道你参与刑狱推断,是不想虚度人生。做一些不叫自己后悔的事。但是你毕竟有郡王之尊,难道就非要跟着鄞捕头一身犯险,去捉拿那一两个与你不相关的小贼吗?” 白鹜的目光也跟着变得沉肃起来,“若鹜心里真的有什么郡王之尊,就不会煞费苦心的进入兖州府衙当一个小书吏。 白鹜进入兖州刑房,就是想做一些有意义,有挑战的事。不然白白窝在郡王府混吃等死,和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温小筠点点头,又郑重的说,“鄞诺,白兄,虽然温小筠平时日嘻嘻哈哈,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的样子,但是对于每一个案子,对于每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小筠都投入的全部的心力。现在到了鸠琅案的关键时刻,你们要把我丢在家里,不仅不会叫我安心养伤,只会叫我一个人在家颓丧低落,加重身上的伤。 如果你们真的为我好,就带我一起去。而且你们两个都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有你们两个的保护,我又能有什么事?” 鄞诺与白鹜对视一眼,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此也就随你吧。” 白鹜抬手朝着半空中打了响指,从巷子另一角便走出一人两马。 正是白鹜的护卫秦奇。 温小筠接过缰绳,刚要上马,没受伤的手臂却忽然被人拽住。 “等一等。”那人唤住了她。 第172章 再把我当女人,我就翻脸了!(一更) 温小筠疑惑回头,“白兄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吗?” “筠卿,你的手受了伤,现在脸色有苍白的吓人。此去临县路途遥远。鹜担心你独自一人骑马不便,不如暂且与鹜共乘一匹如何?这样若是筠卿有什么不舒服的,鹜还能及时照应着些。” 再度被完全忽视成空气背景板的鄞某人不觉黑了脸。 温小筠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又看了看白鹜,微笑着下了马,宽慰着说道:“白兄别担心,你看我这上马下马不是挺利落的——口——唉?” 她一个“吗”字才说了半个音,后脖颈就被人薅住瞬时拖向后面。 鄞诺阴沉着脸,伸手把温小筠捞到自己近前,望着白鹜,目光凉凉,“四殿,你现在虽然是府衙刑房司吏,但到底还是千金之躯,我们这等粗人就别近您的身了,不然回到家里,连累您家郡王妃也要闻着我们这等贫民糙汉的汗臭味,影响就不好了。” 白鹜涵养极好的微微一笑,“鄞捕头过虑了,因着被大夫断定只有三年好活,所以白鹜推了所有的亲事。别说什么郡王妃,便是连个侍寝的妾室,白鹜可是都没收过一个呢。” 鄞诺嘴角狠狠一抽。 白鹜不仅反驳了他的论断,顺便还卖了一波惨。 但凡对方有半点人性,都不会再调侃得下去。 他真是够狠。 另一边的温小筠,心情与鄞诺却是完全不一样。 要是以前,温小筠还会对白鹜真诚的关心打动一二。 但只要一想起原定的虐恋情深的感情发展,她就不觉打了寒颤。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上一世就是个24k纯钢铁直女的温小筠来说,并不难搞。 只要礼貌又真诚的和对方保持一定安全距离,暧昧的空气就不会随便产生。 这一招虽然简单,对于君子来说却特别有效。 温小筠不着痕迹的拂掉鄞诺拉拽着的手,转身拽住缰绳,抬步踏上鞍蹬一个翻身就上了马。 座下骏马抬头扬蹄发出一声嘶鸣。 “白兄,鄞诺,”温小筠侧头看着他们淡淡一笑,“你们别忘了,我虽然比你们个子矮,可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身体强悍,心智成熟。你们以后谁要是再把我当成小姑娘一样护着,可别怪兄弟我翻脸不认人哦~” 说完她双腿一夹马腹,倏然扬鞭,帅气的冲向前方。 望着温小筠潇洒的背影,鄞诺不觉勾唇一笑,回望了白鹜一眼,“走吧,白兄,咱们可别让他温小筠抢了先机。” 说着他亦翻身上马,打马扬鞭急急追上。 “殿下,”角落里的秦奇悄然出现在白鹜身后,怒视着温小筠与鄞诺的背影,恨恨说道,“他们怎能对您如此无礼!” 白鹜望着那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不觉弯眸一笑,“无事,或许这才是正常人之间的交往方式。高高在上,也是一种束之高阁。本王在高处坐久了,也乏了,这样接接地气儿,也很好。” 秦奇皱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终是咬住了嘴唇,再度退身隐没于阴影之中,消失在外人的视线之中。 前面路上,温小筠正陶醉在自己帅气的言谈举止中不能自拔,刚才的自己简直就是风一般的女子,肆意飞扬着热血的青春~ 简直是帅呆了酷毙了有没有?~ 她不由得抿着唇,微笑着摇摇头,这波操作简直是666! 还要什么男男虐恋,还要什么男主角,还要什么自行车? 简直就是小筠在手,天下我有! 正嘚瑟的嗨皮中,忽然听到身后追上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温小筠冷笑一声,看来鄞诺那厮追上来了。 她略略侧目,刚要对他摆出点天下我有的气派来,就听他轻笑着说了一句,“跑那么快,你知道临县在哪里吗?” 温小筠:··· 三道粗重的黑线立时从温小筠额头上滑下,她甚至听到了身后一排乌鸦飞过时发出的嘎嘎叫声~ “掉头随我来。”鄞诺笑着挑挑眉,随即迅疾勒马掉头而去。 温小筠暗暗抹了一把辛酸泪,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是哪个圣人说过来的?人嘚瑟过了头,准没好事~ 她硬着头皮掉头追上去,这一次选择面无表情,对于刚才糗事绝口不提的应对策略。 鄞诺在前面跑得很快,而白鹜则耐性的等在原来的路口。 对于尴尬的走错路问题,白鹜默契又体贴的选择避开不谈,“咱们三个这样的行头,去查访还是太显眼了,在出城之后,及时换掉才好。” 马上的温小筠点点头,“鄞诺他抓贼暗访什么的很有经验,一会问问他有什么安排?” “好。”白鹜点点头。 鄞诺的安排依然在猫耳朵家。 再次进到猫嫂的房间,看着猫嫂兴奋的为自己展示一件又一件精致的女装,温小筠不觉黑了脸··· 第173章 她嘴角抽搐着咧出一抹苦笑,“嫂子,这次不是只有我跟鄞诺两个人,就不用再换女装了吧?” 猫嫂举着手中水蓝色束腰小裙,望着温小筠眨巴着两只晶亮的大眼睛,兴致满满的说,“鄞头儿说了,这次是暗中打探消息,要是三个大男人一块行动,难免会叫人警惕。可是兄妹三人一起赶路寻亲访友,就自然的多啦。” 她展示着那水蓝色裙子,在自己身上比量着,“温刑房您快看看,这款式,这布料,都是顶好的呢。这几件衣裙还是俺们没成亲时,猫耳朵正风光着,倒手过了几圈珠宝送给俺的呢。只是现在锅台灶沿的脱不开身的没机会穿了呢。” 说着猫嫂不无遗憾的摸了摸脸上胎记,“不过那些其实也都是诓骗人的托辞,俺毕竟天生就是个无盐女,穿得太招摇了,反倒会被人笑话呐。” 温小筠接过裙子笑着说道:“嫂子哪里的话,嫂子身段好,模样又好,人家贵妇人都时兴往脸上贴花黄呢,那一点胎记若是略施脂粉妆笔,定是最时兴儿的一抹印花儿,等着小筠一会帮嫂子画一画,保准是锦上添花~” 猫嫂一手捂着脸,一手佯装生气的甩了下,害羞的笑道:“要不是咱们温刑房温文儒雅的一表人才,嫂子肯定要啐你调笑俺呢。” 温小筠拿着裙子又捡起之前猫嫂准备的整套女装,嘿嘿一笑,“哪里调笑了,小筠说的都是摸着良心的大实话。” 说着她一打帘子,进了里屋去换衣服。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穿的非常顺利。 猫嫂绾发的技术也是一流的好。不一会就帮温小筠梳妆打扮好。 “哎呀,俺滴乖乖老天爷,咱们温刑房就是长得漂亮,穿上这身简直就是仙女落凡尘呢。” 猫嫂一面推着妆容好了温小筠走出房门,一面朝着门外的鄞诺和白鹜热情的推介着。 院子里的鄞诺和白鹜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听到动静纷纷转过脸来。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温小筠的女装,但是此时见猫嫂又给她绾了妩媚娇柔的堕马髻,衣裙也更加飘逸柔美,两个人还是不觉看直了眼睛。 温小筠一抬眼,鄞诺身上捕快服已经换成一身黑色便服,缎面皂色长靴干练利落,窄袖束腰简洁帅气,再配上他英朗俊逸的容颜,分明是个倜傥不群的少年侠客模样。 再看白鹜,像是为了多少要遮住些他那惊世眉毛的巨大杀伤力,这一次他没有再穿仙气飘飘的白色儒衫。而是选择了一件灰布长袍。发上也只简单系了个灰布幞头。 不过盛世美颜那就是盛世美颜,温小筠相信,即便只穿两片破麻袋,搁在白鹜这里,也绝对能穿出范思哲的范儿来。 谢过了猫嫂后,温小筠将目光转到那两个人身上,不满的鼓起了腮帮子,“我就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都要我穿女装?” 环抱双臂的鄞诺耸耸肩,撇嘴说道:“你见过我们两个这么高的小姑娘吗?咱们三个站一起,你就是穿着男装,都最像个女的~” “你——”温小筠抬手就要去拔发上银簪,想要一下扎死那个欠揍的货! “好了好了,”白鹜笑着打着圆场,“我叫秦奇准备了一架马车,咱们兄妹三人还是坐车去临县吧。” 说着白鹜又望向鄞诺,“鄞捕头,白鹜查过府衙档案,有幸比你年长半岁。此去探查线索,可否辛苦你称呼一声兄长?” 鄞诺咬着后槽牙一笑,“不辛苦,不委屈。大哥,小妹,咱们这就启程吧。” 猫嫂不由得掩唇一笑,又给温小筠拿来一个包袱,“鄞头,白司吏,温刑房,一路小心。” 辞别了猫嫂后,鄞诺走到门外,果见一辆不新不旧,不大不小的马车已然停在了门口。 “这样的马车,正适合咱们的身份,大哥你有新了。”鄞诺说着,抬步跃到马车前面,非常自觉的赶起了马车。 白鹜则搀扶着温小筠,缓步登上马车,“二弟,小妹,咱们这次去出门,是要去看望寡居的姑母。可是到了临县,才发现姑母家竟然卖给了别人,而咱们家里却半点消息都没收到过,因此咱们兄妹特别焦急,生怕姑母出了什么意外,因此要留在临县仔细打听消息。” 温小筠附身转进车上,疑惑的问道,“那位姑母可是真有其人?” 白鹜打着车帘子也跟着进入车厢,“确有其人。秦奇的姑母就在临县,前不久忽然变卖了家宅,不知所踪。这一次,咱们借用秦奇的名头,我叫秦奇,鄞捕头叫秦诺,筠卿叫做秦小筠。” 进入车厢后,温小筠才惊喜的发现,里面出了侧边两排座位,中间那面车厢壁的位置,竟然还有一张铺了被褥小榻。正可以容一个人躺下休息。 温小筠不觉感激的望了白鹜一眼,“白兄有心了。” 白鹜眸底笑意清浅,却犹如和煦春风,直教人看的心里暖暖的。 他说,“记得唤鹜为兄长。” 温小筠甜甜一笑,“大哥好!” 车厢外鄞诺听到这一声只吓得虎躯一震。 温小筠也就表面上像个女的,一开口就跟张飞结拜刘备关羽似的,要多粗豪,有多粗豪。 他抿了抿唇,还是忍住了调侃她的冲动。 至少在白鹜面前,他并不想把跟温小筠的关系闹得太僵。 已经够被孤立的了,他不想更被孤立。 他高高的扬起马鞭,甩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驾的一声驱马前行。 刚开始赶路,白鹜就叫温小筠躺在床榻上好好休息。 温小筠也没有多推辞。 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休息。 无论是身体还是脑力,她都快到极限了。 这边白鹜刚刚为她盖好锦被,那边她就沉沉入睡,连道谢的话都忘了讲。 看着她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两道弯弯的影子,睡颜沉静又安详,白鹜忍不住的伸手为她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 直到现在他都很难相信,这样的年轻,乐观,睿智却又简单一个少年,竟然与那样一个惨遭灭门之祸,满眼仇恨的男子是同一个人。 他该叫他什么?温珺紫,抑或是温竹筠? 几年之前,他曾有幸在京都见过这位有着凤鸣国第一天才名号的少年。 那时的他正在帮助温父查案,整个过程中,他严谨认真,却又冰冷高傲。 直教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万没有想到,一场天降的灾祸,竟然会把他的性情改变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里,白鹜不觉自嘲一笑。 或许美貌对他自己来说是一种诅咒,而第一神童、第一天才的名号对于曾经的温竹筠来说,也是一种束缚吧。 毕竟现在的他破起案来,依旧和多年前一样气势逼人,光芒四射。 只是一旦离开案件,他便露出了自己那可爱的本性。 想到这里,白鹜嘴角的笑容又变得轻松起来。 很难想象,他竟然会用“可爱”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男子。 他又为温小筠掖了掖被角,才起身坐到旁边窗前。那里放置着秦奇细心准备好的一摞书籍。 白鹜随手捡起一本,倚靠着车厢,缓缓翻开书页。 在完全沉浸入书中的世界前,他又忍不住的望了温小筠一眼。 她正嘟着嘴唇侧了侧身子,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白鹜不觉又笑了。 是的,温小筠真的是一个可爱的人。 远比那些真正的女人可爱的多。 想到这里,他眸色陡然一寒。 女人又何能称得上是可爱? 他身边的女人都是些不可理喻的污秽动物。 他厌恶的皱了皱眉,脸上表情亦变得冰冷疏离起来。 他捏紧书页,终于翻开书本,不再神游物外,认真的读起其间文字来。 这一程路,鄞诺行得特别稳当。 除了他背上的伤叫他不能再轻易大动作,更是因为他担心温小筠的身体吃不消。 晚饭的时候,他们正行进到一处荒野林地中。 温小筠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刚要问要怎么解决晚饭问题,白鹜就递过来一个小食盒。 “秦奇特别准备了点心,还有一些清水器皿,秦诺已经在外面烧水了。” 温小筠双眼一亮,掀开被褥坐直身子,结果食盒后,就看到里面有酥酥的自来红月饼,还有做出千层花瓣样的玫瑰酥。此外还有一些造型精美的豆沙包,芸豆糕。 草草一打眼,竟然 除了他背上的伤叫他不能再轻易大动作,更是因为他担心温小筠的身体吃不消。晚饭的时候,他们正行进到一处荒野林地中。 温小筠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刚要问要怎么解决晚饭问题,白鹜就递过来一个小食盒。 “秦奇特别准备了点心,还有一些清水器皿,秦诺已经在外面烧水了。” 温小筠双眼一亮,掀开被褥坐直身子,结果食盒后,就看到里面有酥酥的自来红月饼,还有做出千层花瓣样的玫瑰酥。此外还有一些造型精美的豆沙包,芸豆糕。 草草一打眼,竟然 第174章 他居心不良! 看着车中情景,鄞诺脸色登时一变,掀着帘子的手瞬间紧攥成拳,竟然很有冲动把拳头直接挥出去,狠狠砸在白鹜的脸上。 温小筠赶紧抽回手,这样的情景可不是她想要的啊! 跟白鹜一定不能发展任何感情,也不能叫别人对她和白鹜产生任何误会。 暧昧的空气,赶走赶走~ 破案的气氛,召唤,召唤~ “对了,表兄,白兄,咱们的方法,小筠忽然觉得有一点不妥。兄妹探访,是常规查案方法。可能对于骗子高手鸠琅来说,还不足够。咱们正好下车商量商量这其中的细节吧。”温小筠抱着点心盒子倏然站起身,微弯着腰,就朝着车门口走去。 白鹜怔了一下,也点着头,认真的说道:也好,这次的对手不是寻常江湖骗子,在出手之前,商量得细致一些,总没有错处。” 说着他也站起身,跟着温小筠匆匆下了车。 直到那两个人从自己身边依次走过,鄞诺才有些缓过神来。 他的眉头不觉紧紧拧在一起。 他刚才那是怎么? 为什么看到温竹筠和白鹜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就很有要揍人的冲动?! 白鹜摸的又不是他鄞诺中意的女子,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反常的想法? 可是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把温竹筠那货跟“中意的女子”五个字放在了一个类别中比较,脸色登时就绿了。 他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惊骇于自己这个有病的想法。 他现在只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 一定是受伤发烧神志不清,怎么这么恶心的想法都能出现。 不对! 鄞诺忽然意识到,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而是出在那两个人身上。 他们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刚才那副卿卿我我的样子又是什么鬼? 温竹筠到底是他的亲表弟,一言一行都有着他们鄞家的影子。 他绝对不允许温竹筠做出任何有辱鄞家门风的事! 尤其是跟那个来路不明,目的不明,用心叵测的四郡王。 鄞诺终于打通心结,狠狠一拂车帘,黑着脸下了车。 兖州鲁王一直有豢养**的嗜好,其他郡王权贵,也以豢养**为身份的象征。 难保这位四郡王不对他家温小筠动什么鬼心思。 毕竟他好好的郡王不当,忽然来做刑房小吏这个事就处处透着诡异。 从今天开始,看住温竹筠那货不被竺逸澜带跑偏,就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一切为了家族荣誉。 鄞诺点点头,暗自下了决心。 彼时温小筠与白鹜已然走到了鄞诺架起来的篝火边。 鄞诺阴沉着脸,不动声色的走到两人中间,拿起烧火棍拨弄着火堆,“秦奇准备的马车东西很全,我看到车后面的行李格里有砂锅,还有清水袋,就先烧了热水,可惜这荒郊野地的没有什么茶具茶叶,小筠你身子虚,就凑活着用碗喝点热水先。 我看行李格里还有椒盐什么的调料,白兄先和我去前面河里抓几条鱼来,左右把晚饭准备好了,再商讨案子细节也不迟。 温小筠举起怀里的点心盒子,眉眼弯弯,笑着说道:“虽然我特别喜欢吃鱼,不过今晚不用去捕鱼啦。白兄带了这么多好吃的点心,现在又有热水喝,为了节省时间,咱们一边吃一边商量就行了。” 鄞诺抬眼瞟了下点心盒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也行,凑活着兑付口,反正我也没什么讲究,吃什么都是吃。” 白鹜直起身子,视线径直穿过温小筠,微笑着说道:“筠卿喜欢吃鱼么?既然喜欢吃鱼,捕鱼回来也不费什么事的。”说着他抬手凭空击了两下掌。 鄞诺皱起了眉,回望着白鹜轻笑了一声,“我说四殿,您是不是对徒手捕鱼有什么误解?” 白鹜的目光依旧定在温小筠身上,“没有误解,不过弹指之间的事而已。” 鄞诺直接给气笑了,他站起身刚要反驳,就觉得身后忽然掠过一阵迅疾的风。 武人的直觉叫他瞬间警惕起来,“什么人?!” 他瞬间抽出别在腰后的短剑,直直指向来人。 来人却是个认识的。 温小筠回头望着来人,也不觉惊讶出声,“秦奇秦护卫?” 只见背着包袱,一手拿着一根插棍的秦奇朝着她们点了点头示意,就径直奔到白鹜近前,恭敬的单膝跪地,回禀着道:“殿下,鱼都是新叉的。卑职还带来您常用的汝窑茶具餐具。” 说着他放下两根插棍,又解开身上包袱。 包袱里外裹了两层。 第一层被秦奇铺展开来,当做野餐垫。 第二层打开后,秦奇先是从里面取出一个托盘,放在餐布正中央。 而后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囊,走到旁边清洗了双手后擦拭干净,才又走回餐布前,打开里面一个小些的包裹,取出一套天青色的汝窑茶具,动作熟练的摆放在紫檀托盘上。 正好是一个茶壶,三个小杯子。 形制考究,造型别致,叫人一眼看了就忍不住的想要拿在手中仔细把玩端详。 之后还有三只汝窑小碗,三个汝窑盘碟,三双镶银象牙筷子。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一般迅捷流畅,看得温小筠眼花缭乱。 果然,富人世界的快乐,她根本就看不懂。 就连随行的茶具餐盘都是天青色细开片的汝窑啊~ 汝窑是什么概念? 据说后世的现代社会中,在全国民间流传的珍品汝窑瓷器,总共也不超过5件。 随便一件完好的拿出来,在现代社会都能拍卖出上千万甚至是上亿元的天价来! (ps:这里说的是真实现代社会的行情,不是随便就拿十个亿当零花钱的大总裁文世界~) 而眼前这位白鹜兄,竟然一拿就是两套。 绝对的壕气冲天~ 鄞诺却被白鹜这番花式操作整得更生气了。 竺逸澜这种行为,分别就是忽悠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的。 这位四殿下一定对他家懵懂小表弟居心不良,意图不轨! 这样想着,鄞诺不觉又挪了挪身子,争取把温小筠彻底挡在自己身后。 第175章 白鹜对此虽然没有表示什么,看向鄞诺的目光却寸寸冰冷了起来。 那一边的秦奇动作还在继续。 他小心翼翼的从万能包袱里取出一个茶叶包来,用鄞诺烧好的热水沏好了茶。就又拿起两根插鱼棍,用水袋里剩余的水仔细冲干净,头也不抬的对鄞诺说道:“烦劳鄞捕头拿下车后的作料。” 鄞诺显然不愿意就这么把温小筠一个人扔在白鹜面前,刚要转而指使白鹜。温小筠同学就美颠美颠的跑到车后去了,“我去拿,我去拿!辛苦秦护卫啦。” 等到一切收拾好,秦奇就蹲在火堆前,专心致致的烤起鱼来。 白鹜抬手一指铺好的餐布,笑望着温小筠,礼貌让道:“筠卿,先坐下吃点心,喝些茶水吧。现在天冷了,所以鹜特别带了暖胃一些的金骏眉,筠卿尝尝,看看是否合意?” 在好吃的,好喝的面前,温小筠果断抛弃了要和白鹜保持距离的想法,笑得两只眼睛都成小月牙,她亟不可待的坐在餐布上,放下点心盒子,就要先喝茶,“合意,肯定合意。白兄准备的这样豪奢,小筠看着就合意。” 不过在端起茶具之前,她忽然想起了秦奇拿茶具前都要先洗手的讲究,紧接又想起车上白鹜制止她的行为。 瞬间明白,白鹜摸到她的手,完全是个意外,半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 只从秦奇的习惯,就能看出白鹜这个养尊处优的郡王殿下,肯定有洁癖。 这会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就必须要足够的尊重人家的习惯。 于是她又收回了手,站起身走到火堆前拿起鄞诺烧水剩下的一些凉水,认真的洗了手。 她还不忘记招呼鄞诺一声,“表兄,你也来洗洗手。” 鄞诺眉梢不觉一动。 看来他和温竹筠虽然有不合,但对于和谁是一家人,和谁又是外人,温竹筠还是很有自觉的。 温竹筠首先担心的是他要洗净手才能吃饭,而不是先想到那个白鹜。 这样还算他小子有点良心。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终于跟着松快了些,大步上前拿过温小筠的水囊,先帮她洗起手来。 白鹜这边秦奇早就给准备好了专门的洗手水袋和锦帕。 一切都准备好,三个人便围着紫檀茶盘坐好喝起茶水来。 “表兄,白兄,咱们说说原来的计划吧。”温小筠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快点新。 鄞诺和白鹜不觉对视一眼,鄞诺赶紧皱眉撇开视线,“这个是我和白司吏一起想出来的方法。 我知道你应该是觉得进展太慢,不过我已经想过了,鸠琅之前从兖州脱身后,悠哉游哉的行进在各个驿站之间,其实并不是漫无目的的瞎转悠。 在王密被烧死后,我就仔细研究过他们的那条路线,正是去往京城方向的路线。依照风门的习惯,在办完一个大案后,所有门下弟子都要分散开各自蛰伏一段时间。等到风声过了,在慢慢出现集合。 可是这个鸠琅不仅没有任何低调的迹象,更堂而皇之的往京城方向走。 要知道,这次他拐卖的少女,不仅仅是兖州第一钱庄的千金小姐,更是鲁王未过门的侧妃。 这件案子的严重性与波及面,在风门里绝对算得上是一顶一的大案,大肥活儿。 除掉他自大骄狂的一部分性格原因,我猜想京城方面必然还有一个更为重大的任务或是活动在等着他们。 可是现在却被咱们半路打乱了行程,不仅去往京城方向的道路被拦截,他身上携带的重金珠宝也都遗落在了驿站里。 如果京城方向的那件任务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那么他就应该会在短时间紧急再凑一笔银子。 或者是再做一单大案。 咱们兄妹三人先是假借着探访姑母的事四处招摇,时不时再露露身上满是银锭的包袱。” 温小筠点点头,“听上去很靠谱,”她又抬头问道,“可是咱们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锭?” 鄞诺勾唇一笑,“傻孩子,一看你就没在道上混过。道上有一种假借银的掉包计,即用铅芯灌注的假银锭,去兑换别人的真黄金或是真碎银。 这等道具,猫耳朵最在行。他常年备着上好的铅芯银,就是为了我们钓鱼破案用。” “那鸠琅本来就是道中高手,一流大骗子,能骗过他吗?” 鄞诺横着咬了一大口烤鱼,一边吐着刺,一边自信说道:“咱们又不凑到他眼巴前给他细看,就是在路上有意无意显露一角。临县既然是他们的一个窝点,眼线自然会多。 这种江湖行当,都跟狗似的,很有地盘观念,一般窝点周围,不会再有其他大型团伙。 所以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到他的耳中。 届时咱们兄妹三人佯做走散,你带着银子包裹在街头焦急问路,我和白鹜在暗中保护你,只要对方出现,分辨出他们是哪门的,我就第一时间放出信号,招猫耳朵、大胡子带着援兵过来。 这期间白司吏就带着你快速甩开风门的人,我便跟踪着他们,摸进他们的大本营。 真正确定了鸠琅的踪迹,我先不打草惊蛇,就跟死了他。直到猫耳朵他们到了,再把鸠琅连并着这个风门窝点一锅端!” 温小筠眨了眨充满疑惑的眼睛,“你有绝对的把握能区分那些对我出手的人到底是不是风门的人吗?而且即便是风门,你又怎么肯定他们就一定和鸠琅有关?” 鄞诺用袖子抹了把嘴,晃动着手中鱼骨烤串,耐心的讲解,“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先问你,在销金窟里,郝掌柜与我说的行话你听懂几分?” 温小筠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她那懵懵懂懂的样子,叫鄞诺白鹜看了都不觉轻笑出声。 白鹜端起汝窑茶杯,略略抿了一口茶水,才抬头望向鄞诺,“鄞捕头,道儿上的事,我与筠卿都不如你,还要烦劳你讲解一二。” 鄞诺也端起茶杯,畅快的一饮而尽,这才笑着说道:“江湖人谋生,都有独特的技艺,也就产生了许多谋生的行当。 简单来说,可以用“三教九流”和“五花八门” 第176章 江湖秘闻(四更合一) “三教九流?”温小筠好奇的问道,“里面讲的也不全是风门那样的坏人吧?” 鄞诺点点头,“你且耐心听。风门和行当黑话的事,正要从这里讲起。” “好,我听你说。”温小筠点点头听话得就像是个乖巧的小学生,“不过三教九流中的三教,不应该是儒释道吗?” 鄞诺微微一笑,“在江湖中,三教又有上中下之分。 上三教,就是你说的‘儒释道’。 中三教,指的是‘文、武、匠’。 文教说的就是那些说书卖唱的艺人; 武教,就是打把势、卖艺的武人。 匠教,顾名思义,就是指那些工匠手艺人。 下三教即须、绰、蔽三教。 须教,就是街头画像、卖字的流浪文人; 绰教,是说那些摆场耍猴,训狗弄鼠,敲蛤蟆的卖艺者; 蔽教,就是叉鸡收晒的小偷、乞丐。” 温小筠听得两眼布灵布灵直放光,“耍猴训狗我知道,竟然还有弄鼠敲蛤蟆的卖艺人?” 鄞诺忍不住的抬手在温小筠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江湖之大,可藏龙卧虎,更多藏污纳垢。你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多去了。赶明个儿有机会,本捕头带着你们二位贵公子好好去瞧瞧玩玩。” 这次温小筠一点也不嫌弃鄞诺手欠。 她兴奋的点点头,“连销金窟掌柜的对你都那么热络,想来这江湖人,江湖事,你还真的是知道不少。今天的承诺,我和白兄可都记下了,鄞诺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望着温小筠孩子气的样子,白鹜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温小筠转过脸来,“白兄是不是喜好安静,不喜欢这些喧杂聒噪的事?” “怎么会?”白鹜抬手用衣袖遮着小啜了口热茶,笑着说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改日有机会,鹜一定与二位同游,共赏这大千世界,千般惊奇,万种古怪。” 温小筠高高举起茶杯,“好,君子一言,金玉不移!” 白鹜与鄞诺不觉相视一笑,各举起自己茶杯,与温小筠的撞在一起。 清亮的汝窑瓷杯铿然作响,声响清脆不绝于耳。 鄞诺:“君子一言,金玉不移。” 白鹜:“君子一言,金玉不移。” 仰头喝了这杯茶,鄞诺又继续讲解道:“三教说完了,就是最重要的九流了。 九流也分上中下。 上九流: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锅六流当,七商八客九种田。 中九流: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 下九流: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帮,五剃头,六吹手,期戏子,八叫花子,九卖糖五花。 这些是三教九流的主体,还有一些外延分支。 比如五花。五花是五行金木水火土,摆成的阵势。 民间代指车船店脚牙。 不是有句老话儿么?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说的就是这五个行当里,多的是流氓奸诈之辈。 此外还有八门,金、皮、彩、挂、平、团、调、柳。 金门就是算命、测字、看卦、相风水等诸行。 皮门指的是行医、郎中、治病、卖药等诸行。 彩门指的是变戏法、耍把式等诸行。 挂门指的是耍枪棒,打拳拉弓,打把式卖艺等诸行。 平门是说评书相声、大鼓、单弦等弹唱诸行。 团门说的是街头卖唱,歌姬,乞丐串巷子的。 调门失职搭棚扎纸活的棚匠,画匠,吹鼓手,打帆抬杠等诸行。 柳门失职梨园高台唱戏的各种班子。” 随着鄞诺一行行,一门门的讲,古代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人物百态图,依次在温小筠脑海掠过。 就好像随着鄞诺一起把整个古代社会走了一遭,真的好涨见识。 一旁的白鹜对于这些的了解虽然比温小筠强很多,但这样详尽,这样生动的讲解,也还是头一遭听到。 一时竟听得入了神。 鄞诺也讲的兴起,他环视着温小筠与白鹜,表情越来越凝肃,目光中闪动着神秘的气息。 “最后的也就是最为隐秘,最为阴险的四大海湖。 这个四大海湖,也被人称为下四门。指的是风,火,池、妖,四门。 风门是指拐卖人口者。 火门是指用巫术骗钱财者。 池门,也称雀门,指开设赌局者。 妖门则是只用年轻妇女色相设局诈骗的帮伙。 这其中的风门,拐骗良家少女少妇的,被称为开条子。 也叫切口为开条子。 假如是拐卖男童女童,切口为‘拍花’。 男童为‘搬石头’,女童为‘抢观音’或者‘嫩条’、摘桑叶。 在销金窟,郝掌柜说的开条子尖货,就是说拐卖富家小姐少妇,或是长相为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 温小筠这才恍然大悟,听得额头上汗珠都掉下来了。 鄞诺又吃了一口烤鱼,自顾自的说道:“这其中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门各派也有各门派的习惯。 这几年我虽然没有破什么大案子,但是对于这些和四门八派的也打了不少交道。 只看鸠琅和王密身上做派,就能看出他们那一支风门的习惯。只要是他们一伙的人,我定然能将他们认出来。” 温小筠点点头,也开始跟着低头吃鱼,才咬了第一口,温小筠双眼顿时一亮。 这条烤鱼真的超级美味,口水瞬时充满整个味腔。 不得不说秦奇的厨艺真是好。 鱼皮焦脆,鱼肉鲜嫩,软弹滑爽,她仿佛尝到了大海的味道—— 等等,这不是河鱼吗? 温小筠嘿嘿一笑,刚想笑自己的没出息,下一秒整张脸都憋得青紫一片。 呃咳咳——她放下盘子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她竟然被一大根鱼刺卡住。 云南十号的声音不失时机的响起,“报告宿主大人,这也正在答错福利问题的惩罚范围之内。 你——妹——我不是连伤都没养,直接就投入到查案里了吗? 你还下这么重的手,想要卡死你温爸爸啊! 温小筠在脑电波里悲催而又绝望的咆哮~ 现实是,她的嗓子被鱼刺支棱的顶撑着,真的要被卡死。 白鹜见到立时急得站起身,“可是被鱼刺卡住了?” “废话!”鄞诺第一时间扔了手中烤串,抄起嵌银象牙筷扑上前,一手掐住温小筠脖颈,一手撬开她的嘴,转向火堆一面,用银箸压住温小筠舌根,皱眉仔细寻找她喉间的鱼刺,“四殿,可有铜镊?” 白鹜赶紧看向秦奇,“阿奇,可带着茶镊?” 秦奇立刻将烤鱼放回火架上,起身奔至马车后面储物格,又风一般的跑了回来,展开一个长方形的刀具袋,“殿下,不仅有银茶镊,还有银鎏金的蟹八件。” 鄞诺一眼看见那刀具袋还有一柄银汤匙,立刻扔下筷子,换成勺子去压温小筠的舌头,白鹜又及时的递上银镊,鄞诺接过,看准了温小筠喉间偌大的鱼刺,一下子就夹了出来。 虚惊一场后,鄞诺洗了洗手,又捡起被自己扔到餐布上的烤鱼,冷眼撇着温小筠,继续吃。 秦奇看了看鄞诺,又看了看火架上的鱼,决定也继续吃。 白鹜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温小筠,微笑着说道:“筠卿喝点水,一会就好了。” 温小筠接过茶水,含着眼泪哑着声音说了声,“多谢白兄,叫白兄和几位见笑了。” 鄞诺吃完鱼骨上最后一块鱼肉,抬手就把插棍连并着鱼骨投进火堆,大拇指抹了下嘴,轻笑着说道:“连鱼刺都不会吐,还爱吃什么鱼肉,吃你的点心去。” 刚要对鄞诺说声谢谢的温小筠瞬间黑了脸。 就这货,还担心他会成为男一? 真是自己为难自己,别说男一,男n他都不配。 温小筠一口气喝完热茶,转而朝着对白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多谢白兄。” 鄞诺一口鱼肉没咽利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急忙拿起自己茶杯喝了一口水,这才顺下了些气。 放下茶杯后,他怒目瞪着温小筠不说话。 他才是那个把他温竹筠从鱼刺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的人,为什么要谢白鹜?! 转脸看到鄞诺又在莫名其妙的瞪自己,温小筠毫不示弱的嘁了下鼻子回去,用目光再回怼他的凶恶:显摆你眼睛大啊!在座的哪个眼睛也不小。 两个人正莫名其妙的缠斗在一起时,白鹜忽然又递过一个盘子,温笑着说道:“难得筠卿喜欢吃鱼,既然不擅摘刺,便用这一盘吧。鹜已把鱼骨剔除,筠卿小心着试试。” 温小筠讶异回眸,却见盘子里整齐码放着的都是挑拣好的鱼肉。 她接过盘子,又看了看白鹜的盘子,那里还有小半条烤鱼,大半的鱼肉都已从鱼骨剥下,“白兄,这不是你的那条鱼吗?我吃了你又吃什么?” 白鹜笑了笑,眸光潋滟,温柔如水。 他重又拿起刀具袋上的蟹八件,动作娴熟而优雅的拿捏着做工精致的蟹八件,耐心的为小筠摘着鱼肉,“小时候,因着总要吃药,便不怎么沾荤腥,长大了,对这些鱼肉也就真的不喜起来。筠卿放心用,鹜吃点点心就可。” 温小筠看着白鹜手下完完整整,几乎可以直接做标本陈列的完整鱼骨,不禁惊讶出声,“这鱼骨被白兄剔得真整齐,还怪好看的呢,白兄你真厉害!” “其实,”鄞诺忍不住的皱起眉头,“从人喉咙里准确的摘出鱼刺,难度更大。” 温小筠斜了鄞诺一眼,“多谢你。” 鄞诺:··· 美美的吃着鱼肉,温小筠又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鄞捕头的方法固然可行,只是有一点不足。” 鄞诺没好气的从盒子里拿起一块点心,解恨的咬了一大口,“哪里不足?” “费时了一些,行动起来比较被动,变数也比较大。咱们露富之后,就只是等着对方出手,可如果对方没有出手,或者是在这样非常的时期里谨慎起来,先叫外面的人对咱们出手。 再想去捉鸠琅,就麻烦得多了。” 鄞诺一掀眼皮,“嫌我动作慢?那你的动作又能有多快?” 温小筠与白鹜相视一笑,“哎~我的动作不仅快,还很有挑战性,刺激得很,只看您这位资深捕头,豁不豁的出去。” 鄞诺的脸色更黑了,“笑话,你一个大男人,都豁出去穿女装了,我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温小筠狠狠瞪了鄞诺一眼,“你再敢提女装一个试试?!” 白鹜又给两个人斟了茶水,笑着说道:“筠卿如何安排,鹜便如何做。” 鄞诺嘴角抽了抽,坐在餐布上,胳膊搭在腿上,冷笑了一声,“白兄,你可是他温小筠的上司,怎着还要听他的话了?分明他该听你的才对。” 白鹜侧眸一笑,“听筠卿的话,总不会错。” 鄞诺忽然觉得,自己出来查案,带着这两个人,纯粹是自己为难自己。 用完晚饭,白鹜又在秦奇的照顾下洗漱了一番。 看着秦奇准备周全的牙具,牙盐,温小筠眼睛都直了。 秦奇究竟是什么宝藏男孩呀?不仅有着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包袱,更有着一流保镖的身手,米其林三星餐厅大厨的厨艺,蝙蝠侠身边老管家的周到细致。 这样想着,她望着白鹜的眼睛都不觉带了几颗闪亮的星星~ 跟着大佬混的日子就是滋润吖~ 鄞诺则依旧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位四殿下到底是来破案,还是出来郊游的? 秦奇收拾好一切杂物后,又再度隐身于树林中,暗中保护白鹜。 鄞诺非常自觉的坐到了外面赶车的位置。 白鹜扶着温小筠上了马车后,又望了鄞诺一眼,“鄞捕头,你身上也带着伤,也赶了一整天车了,晚间你好好休息下,让白鹜驾车,如何?” 鄞诺挑眉一笑,“白兄,这点小伤,鄞某人还受得住。温小筠他这几日基本没休息,你比我细心,又不招他烦,晚上还要辛苦你多照应着他些。” 白鹜点点头,“那便辛苦鄞兄了。” 说完,他抬手掀起车帘,就进了车厢。 里面的温小筠正坐在车窗前,撩着窗帘,望着外面。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空旷的林地田野渲染成一片温暖的红。 “筠卿,如何不躺下歇息?”白鹜走到对面,附身坐下。 第177章 她是谁夫人?(一更) 温小筠转过头来,望着白鹜,眉眼弯弯盈盈一笑,“之前一路都是我在休息。白兄虽然武功高强,总归也和小筠一样是这苍茫人海中一名红尘客嘛。既然和小筠一样,咱们就轮流着休息吧。” “静坐于我更方便养神,”白鹜笑得益发温柔,“在家里时,鹜打起坐来,时常就是一整夜,筠卿不必为鹜忧心。” 温小筠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盘腿一晚上那么厉害?” 白鹜已然双腿盘坐在座位上,摆出打坐的样子,“筠卿勿忧,且安心休息。” 说完,白鹜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静寂平和。 温小筠这才觉得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她最后又望了一眼车厢门帘,现在已经入秋,夜晚更深露重,外面的鄞诺和秦奇又该如何过夜呢? 说到底,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纸老虎。 这样想着,温小筠从床榻边拿起一件披风,俯身走出车厢。 一打开厚实的车帘,就能感觉来势凌厉秋风在脸上冷冷的拍。 她不觉打了个寒颤,并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的走到正在驾车的鄞诺身后,抬手为他披上大衣,轻轻拍了拍的他的肩,“辛苦你了。”说完不等鄞诺回答,她又弯腰俯身的钻回车厢里。 其实在温小筠掀开车帘时,鄞诺就已经察觉。 起初他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对自己说,不想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作轻柔的为自己加了件衣裳。 在温小筠柔软的手指触动他耳后脖颈时,他身子倏然一僵。 僵硬得甚至连温小筠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楚。直到温小筠又离开,他都没敢回头去看一眼。只是伸手拢了拢披风的前襟。 旷野的风却在瞬息之间,忽然变得不那么冷了。再不知那披风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只是简单披了一下,竟然就会这般暖和。 身体暖和了,思绪也变跟着活络了些。 他不觉又起晚饭时,温小筠讲给他们的方案,在他心头久久盘旋。 叫他的精神莫名亢奋。 真是好一招自入虎穴,自寻死路。温小筠不过在原本的计划上简单改变了几处,这次行动的效率就提高近十倍。 说是神来之笔都不为过。 (当然除了一个细节该死的不好,其他都堪称完美) 之前他已经以为这次深入风门的行动已经是捕头行业最刺激的一次行动。没想到经过温小筠这样一点拨,竟然还能提高数倍。 这样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刺激,越来越有挑战性。 鄞诺唇角不觉勾起一抹兴奋的笑容。 这样的难度,正合他意! 手中马鞭倏然甩动,于静谧的夜色中豁然劈开一条通往全新世界的征途。 骏马蓦地扬蹄嘶鸣,带着车上三个各怀本领,各有志向的年轻人驶向充满挑战的莫测前路。 ··· 临县外郭城,河道边一处客店。 此去二三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四五家房舍,又与河道这边隔了大片的树林。 没有路灯,林木又长得苍郁浓密,夜路非常不好走。所以一到天黑,客店里的店小二就特别清闲。 虽然在白天的时候,他也一样很清闲。 清闲的甚至能和掌柜的、厨子和买办打好几圈麻将。 一般情况下,陪伴着他的就只有前后两门门口拴着的凶恶大犬。 不过晚上总归是要更清闲些的。 因为白天总还要给往来车辆的马匹添草料,和一日三顿的肉骨头喂食大狗们。 不过今天很幸运,车马行来人不多,小二一天到晚除了喂狗时逗弄两声,基本没有说过话。 这会正哈欠连天的趴在大厅柜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不住的磕头犯着困。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三里之外的树林中,一辆车马距离他已然越来越近。 车上驾驶方向的男子抬头看了看,透过斑驳的树影间隙,他看到月已上中天。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的时候了。 他回头看了看车厢,帘幕沉沉,就好像里面的人也沉沉睡去了一般。 男子解下身上披风,整齐叠好放在旁边。之后动作轻巧地跳下马车,走到马车后面储物格前,掀开盒盖,拿出自己的官府佩刀别在腰上。 一切整理停当,他抬手轻轻敲了两下车厢,才头也不回了离开了马车。 顷刻,车厢车帘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那也是一个年轻男人。 只是因为也太黑了实在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接替之前男子的空位置,坐在前面赶起车架来。 终于,马车停在了那家客店门口,立时引起一阵疯狂的狗吠声。 店小二激灵一下彻底清醒。 在意识到客店来了客人时,他双手在桌面上慌乱的胡噜。 终于找到那方白毛巾披在肩膀上,就眯缝着两只尚未完全清醒的眼睛,热情的招呼了上去。 一路小跑着来到满口处,看到那辆不打不下的马车,他眼睛登时放出精亮的光。 上前热情的牵住车马缰绳,他仰起头堆出满脸的职业微笑,“这位爷,可是住店吗?” 坐在前面的年轻男子不觉抬头望了眼客店的样子。 只见那客店虽然装修不甚精致,但是占地极广,很有几分规模。 眼前的院墙门口挂着两个黄色灯笼,灯光将中间牌匾字迹幽幽映亮——“来福客栈。” 男子不觉勾唇一笑,继续望着院子的对店小二说道:“可有上房一间?我与妻子要在贵店投宿。” 小二脑袋点得拨浪鼓似的,“客官放心,咱们这儿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多好的上房咱们都有!” 说着他扬声朝着客店里面高喊了一嗓子,“来喽!贵客到,小厮照顾车马来呀!” 他话音刚落,就从里面又小跑着出来另一个仆役。 驾车男子这才算放了心,动作利落的跳下车,之后又转身望向车里,柔声说了一句,“夫人,找到一家客店,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小二顺着主家的话,抬起头不觉好奇的望了两眼,想要看看车厢里的女人到底长了什么样。 不过他的愿意到底空了。 倒不是车里女子长得不好看,而是他们客店门口挂着的灯笼实在太昏暗了。 叫人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第178章 不过虽然看不清客人们的细致长相,店小二还是看清那名少妇悄悄抬手拭泪的动作。 而且她是用左手擦拭眼泪,因为她的右手被人用绷带高高的吊了起来。 乍看之下,应该不是做菜或是练功时摔的。小二更加迷惑了,也更加好奇了。 仆役牵走车马后,驾车男子随手给了店小两块碎银子,“这些够么?” “够了,太够了,多谢公子打赏。小二脸上几乎笑出了一个大菊花。忙不迭的点头应承。 说着他抬手一摆,指着里面的客店,“公子夫人,这边请。” 一路上那对夫妻半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将他们领进二楼上方后,小二热情的招待着说:“客观稍等,小的给您准备些吃食。” 说着他一抬头,忽然看到了温小筠娇俏的目光 哎呦我滴个老天呀~ 人家夫人长得真是一个美。 虽然看上去忧心忡忡的,蹙着眉,吊着手臂,可是人家就是有一种病西施的美。 他再转过头来,却差点没被那个男人的盛世美颜惊得一跟头。 老天爷他的祖宗啊,怎么会又男人长得这般好看? 不过小二毕竟是专业的店小二。 在表面强咬着管着震惊的情绪,笑吟吟的转身要去准备吃食。 “哎,”不想男子却叫住了他,“不用了,我们夫妻已然用过饭,小二哥也早点却休息吧,我们夫妻这就睡了。” 小二犹豫了一下,刚要再说些什么,不想人家两个人已经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径自去休息了。 小二顿了下,想着吃的喝的不用,客人总得要热水吧。 于是他一路小跑的跑进厨房,去打热水去了。 而屋子里的两人却是白鹜与温小筠。 白鹜将门关严实后,举起手指放在唇边对着温小筠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温小筠也一改之前的娇弱悲戚,朝着白鹜点了点头,然后环视着屋中环境,两只眼睛瞬间一亮。 鄞诺原来的计划是伪装兄妹露富,然后坐等临城的风门对温小筠出手。 温小筠不觉蹙起了眉头。她改变了鄞诺和白鹜原来的计划。 那时鄞诺问她怎么改,她微微一笑,“鄞捕头,你不是刚说过吗?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听到这句话,我就想到黑暗世界里的各处势力,其实都是有相勾连的。 就好像元娘的黑店,不仅看到落单的肥客就会出手。还以它为基点,向外衍生出了暗娼院和地下赌坊等一系列生意。 风门从字面上看,只是专门买卖人口的缺德组织。 可是在他们的大本营,也就是临时窝点,活动起来肯定不能打着拐骗贩卖人口的招牌吧? 所以他们和元娘铁伯的套路应该是一样的。 地下进行着丧尽天良的非法勾当,地面上打着合法集会经营幌子。“ 鄞诺立时想到了什么,“客店,临城的客店往来行人多。而且与很多车马行都有往来,消息最是灵通。在无人时运中转送贩卖来的女孩们也会很方便。正可以从此处着手。” 白鹜听到这里,抬头望了一眼正在洗涮杯盘茶壶的秦奇,轻声道:“秦奇,你姑母是临城人,你对临城可有了解?” 秦奇听了立时解下腰间毛巾,一面擦着手,一面走过来回答,“回殿下的话,属下儿时经常去临县姑姑家,长大后虽然不常住了,对城里各处也都很熟悉。” 鄞诺问道:“秦护卫一身好武功,又心细如发,观察力定然不错。只是不知这临城里可有什么客栈车马行显得奇怪些?” “奇怪的客栈?”秦奇皱着眉回忆,“倒还真有一家客栈比较奇怪。那家老板很爱养狗,很多还是大块头的恶狗,明日里凶的很,很多客人都不敢去。” 温小筠忍不住的问道,“那家客栈在临城哪里,又开了多少年?” “临城外郭,毗邻河道,开了大约有十几年了。”秦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雪白的素锦方巾,双手承托着递到白鹜面前。 温小筠皱皱眉,“酒酸与恶狗,这是小孩子都学过的典故,一个能把客栈开了十几年的老掌柜,怎么可能不知道?” 鄞诺点点头,“一家生意不好甚至是亏损的店铺,却一开就是几十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定然还有别的挣钱方法,不然十几年不可能维持得下来。” 白鹜结果锦帕,举止优雅的擦着手,沉吟着说道:“而且毗邻河道,位于人烟稀少的外郭城郊,隐蔽安全的同时,交通还很便捷。” 鄞诺点点头,“这样看倒的确是一处运输中转暗处货物的好地方。” 温小筠卷起餐布一角,用手在地上划出一块土地,“秦护卫,烦劳您把这临县与兖州府,连并着鸠琅被抓的驿站几个位置大概标下。河道与临县各个城门也都标一下。” 秦奇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一边思量着回忆,一边谨慎的画着。 没多久就按照温小筠的要求把要点画了出来。 鄞诺用手比量着其间方位距离,点点头说道:“奔往京城的驿站虽然和临县是两个方向,其中却有一处河道,来去临县非常方便。 而这家客栈正在其要冲地段。的确非常值得一试。 温小筠点点头,“如果这家客栈真的是风门一处窝点,事情就好办的多了。如果不是,晚上也可以普通住宿,反正在哪睡觉都是睡。” 鄞诺一掀眼皮,“那你打算怎么试探?要是打草惊蛇的动静大了,蛇可就跑了。” 温小筠望了一眼白鹜,神秘一笑,“这一次由我和白兄去住店,装扮成兄妹。而鄞捕头还是捕快。” 鄞诺眉梢一挑,“我还是捕快?别说他们很可能就是风门的人贩子,就是普通老百姓,正经店铺的掌柜听了也要颤三颤。别回头还没等我进去呢,鸠琅十郎就全都跑干净了。”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鄞捕头,并不要你去闯人家的客栈,而是叫你当我和白兄的背景板。” 三个男人一听这话,都疑惑的望住了温小筠,“什么叫做背景板?” “这事还要从白兄的身份说起。” 白鹜略略皱眉,“我的身份?” “现在起,白兄就是一名江洋大盗,最好是外地有着真实名头的那种。本来是看望妹妹,才来到鲁地兖州府。不想兖州城接连几桩大案,大盗技痒难耐,趁乱混迹城中劫掠财货。被官府发觉,一路通缉捉拿。 因着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妹妹家也被发现,为了护住妹妹,大盗不得已只能带着妹妹一起乔装打扮。 当然,他们的行礼中带了巨额钱财珠宝。 而鄞捕头则不必进入临县去搜捕,那样太刻意了,很容易叫那些比狐狸都精的人贩子闻出味来。” 鄞诺这么一听,却忽然担心起来,“虽然秦护卫和白兄功夫都很好,可那毕竟是风妖窝。单单一个鸠琅就已经很难对付,里面保不齐还有其他高人。 而且小筠你半点功夫不会,纯粹就是个拖后腿的。秦奇还不能露面,就你和白兄直接闯进去,我还是不放心。” 第179章 和他扮夫妻,我不同意!(一更) 傍晚在野地里野餐的时候,面对鄞诺关切的目光,温小筠不觉笑了笑。 她豪气十足的抬手拍了拍鄞诺的肩膀,“放心,凭着我的聪明和眼力,再加上白兄的功夫和秦护卫暗中保护,怎么都能撑到第二天白天。 倒是鄞诺你那边的事需要多费费心思。 如果临城道上这边你还有人脉,就最好不过了。 到时你在黑道上也散出去大盗流窜的消息。这样临县风门的人才会相信。 做完以上全部的事,你再收起捕快佩刀,乔装打扮,偷偷潜回临县来接应我们。” 鄞诺的眉头还是越皱越紧,“如何接应?” 温小筠又小声把接应的计划讲了一遍。 说完之后她抿抿唇望着鄞诺,“只是表哥你任务比较复杂,不仅需要随机应变,更要以身犯险。” 鄞诺抬手弹了下温小筠的额头,“你们还是在明处以身犯险呢,只是简单的隐藏踪迹,对我鄞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望住温小筠问道:“不过你这个黑吃黑的想法,的确比我们的方法有效很多,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哪里仍有些破绽。” “就是兄妹关系那里有破绽。”一直沉默如空气的秦奇忽然开了口。 说着他看了眼自家郡王,只见白鹜默然点头,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继续补充,“江洋大盗千里探亲尚能自圆其说。可是后面带着妹妹一起逃命就有些不合理。 殿下,属下觉得您与温刑房与其假装成兄妹,还不如未婚夫妻来得靠谱。最好还是那种没有成亲,私定终身的。” 温小筠:··· 为什么她忽然能从秦奇那张没有任何表情里看到一股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白鹜蹙着眉,眼神非常之凝重,“阿奇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 “狗屁的道理!”鄞诺登时就急眼了,他抬手指着温小筠,“要是和白鹜假扮夫妻心上人,你们两个就要住一间屋子。温小筠再怎么说,也是我表弟,是我鄞家的人。 就这样随便跟陌生人一室过夜,我这个表哥——不答应!” 白鹜嘴角微扬,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却不似平素那般温煦无害,带着一点点迫人的锋芒,“鄞捕头也知筠卿是君表弟而非表妹。这厢白某人也是男子,为了查案办差,共居一室又有何不妥?”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这次她又闻到了一种莫名的火药味儿。 看来粗线条不讲究的鄞诺和精致考究的白鹜终究和不来。 所以说,做人还是要中庸一点,像她这种傻呵呵什么都能包容下的人,朋友才多嘛。 因为男主角的事,温小筠其实也不想和白鹜共居一室,但是为了查案,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更何况她身上还有时空外套,即便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互不干扰,也应该没事。 再说了,未来的白鹜应该稀罕的只是那个男孩子温竹筠。只要事情苗头有半点不对,她就露出点女孩子的样子来,应该可以把白鹜对付过去。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在脑电波里问了下云南十号。 得出的结果是,在原来的设定中,白鹜终其一生都没喜欢过女性。 那这样就是双保险啦。 于是她开口打断了鄞诺与白鹜的争论,“鄞诺,我跟人假扮夫妻,又不是第一次啦。你放心,我已经很有经验了。再者说我和白兄都是兄弟,也不是外人。” 鄞诺气得站了起来,两只眼睛似乎在喷着火。 他想都不想的一口拒绝,“我不同意,刚才你还说在哪睡不是睡,现在又说跟谁睡不是睡。温书吏,你现在好歹是个女儿家的模样,说话可不可以矜持一点?” 可是温小筠接下来的一句话,立刻叫气急败坏的鄞诺哑了火。 “鄞捕头,刚才说我计划仍有漏洞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咱们仔细想一下,其实计划的漏洞的确就在此处。”温小筠仰头看着他,篝火橘色明亮的光在她眼底跃动,语气十分坚决。 “我——”鄞诺才说了一个字,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不得不说,他刚才隐隐感觉有瑕疵的就是这里。 现在他恨不得直接把舌头咬掉,直接吞下肚去。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悲痛,莫过于此。 “表哥放心,”温小筠忽然放柔了语气,“有白兄和秦护卫一明一暗,怎么都能撑到天亮。 只是这期间,鄞捕头你需要先去临县周边县市,通知各个衙门有大盗流窜的事。如果又周边县城黑道上的人脉,能把大盗进鲁的事传扬出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鄞诺揉了揉针扎似的太阳穴,“这些都好办。” 温小筠这才显出些笑模样,“那真是太好了。”说着她的表情又再度凝肃起来,“之后更有一件重要又危险的事,需要表哥你去做。” 鄞诺眉梢微动,“何事?” 温小筠环视了下周围环境,又看了看对面那三个男人,示意他们凑近这些。 讲完自己的计划之后,温小筠再度望住鄞诺,“表哥,如何,这票你做得做不得?” 鄞诺微怔,随即倏然而笑,抬头又在温小筠额上爆了一颗“炒栗子”,“有我鄞诺在,就没有做不得的事。” 回想着之前四人商议的情景,温小筠的脸上就不觉露出笑容。 因材分工,调配得当,前世的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当领导的天赋。 就在这时白鹜忽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温小筠立刻把思绪抽回,警惕的看向门口。 白鹜欠起身子凑近了些,果然听到窗户角落,有人蹑手蹑脚的接近,并停留在外面,窥探着监视自己。 温小筠也探身向前,凑近白鹜,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清的音量说道:“刚才就看那小门童很奇怪。说要给送吃的,这会不知道又会找些什么借口来。正经店家怎么会这样过分的热情?分明是来探咱们虚实。 白鹜无声的点点头,“如果是带着很多钱的普通人,今晚他们怕是就要对咱们动手。” 第180章 向你表白,向你求婚吖~(二更) 白鹜眼角微寒,淡淡一笑,“鹜与卿卿既然已经变身做江洋大盗,自然不会叫他们好过。 今夜就只怕他们不动手。” 温小筠眨了下左边眼睛,会心地笑了笑,“没错,你我皆是猎手,就等禽兽们来自投罗网~” 白鹜笑容益发温柔,忽然握住温小筠的手,提高了音量关切的说道:“卿卿,是东川连累了你,才叫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叫我看看你的伤口,不及时上药的话,怕是会留下疤痕。” 温小筠立时拿出奥斯卡影后的敬业精神来,配合的一唱一和着说道:“东川哥,如今还说这些个话做什么?东川哥放心,卿卿不疼的,一点也不疼。” 白鹜一面解开温小筠肩膀上绷带,一面沉声说着,“卿卿今夜且忍一忍,明日天亮,东川就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 “可是咱们出来的匆忙,路上盘缠都不足,哪里还有钱浪费到去请先生?”温小筠说着,两只眼睛却一直在环视着屋中布局摆设上。 白鹜抬头望了望房顶,声音仍在人设里,“没事的,卿卿。你忘了东川是为了什么才匆匆带你出来了?” 温小筠故作惊喜,“走的那样匆忙,卿卿还以为东川哥什么都没来得及哪呢。原来都带出来了?” 白鹜帮温小筠烧伤的手重新换了新绷带,“明天随便拿出件小的寻常物件去典当,不仅够你的医药费,就连咱们坐船一路吃喝的盘缠都全了。今晚先凑活着用些伤药,卿卿早点睡呢。” 温小筠却忽然红了脸,别过头去,“可是人家和你还没有拜过天地,媒人没人,聘礼没理,就这样和你共处一室,人家日后还要怎么见人?” 温小筠说着,自己都差点没吐出来。 没办法,这样子说,一来是要完全符合东川毒与心上人之间的人设关系;二来是要展现出矫揉做作女人的扭捏之态,好给白鹜留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早早断了两人日后孽缘的可能。 事实上,温小筠这一招,的确给白鹜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看着温小筠笨拙的模仿着女子却不得要领的样子,白鹜不觉笑出了声。 他的筠卿对女人到底有多不了解,才会在模仿的过程中,把自己所有的可爱单纯都完美屏蔽掉呢。 筠卿难道不知道,他平常的样子就已经足够艳压过所有女人了么? 看着他这样的笨拙用力的样子,白鹜心中满是止不住的怜爱。 这样想着,白鹜眼底不觉露出些许爱怜的神色。眼角余光瞥了下门外纸窗角落,他知道,店小二正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忽然有了可以亲近筠卿的理由,堂而皇之,无可辩驳的理由。 他伸出手,捋着温小筠鬓角碎发,头微微俯下,近距离凝望着她,语声轻柔,“卿卿都跟着东川出来了,如何不是东川的人了? 没有媒人,没有聘礼,没有婚礼又如何? 今夜良辰,顶上那星,那月,那银河就是东川与卿卿的良媒,就是你我的见证。 聘礼之事更是好办,不仅东川这一身的奇珍异宝都是卿卿的礼物,就连东川本人今夜都是送给卿卿的礼物。 说着他不觉凑近了温小筠的耳畔,呼吸间尽是道不尽的暧昧,浓得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温小筠直被吓了一激灵! 我滴个香蕉棒棒锤,乖乖老天爷吖~ 白鹜这样的盛世美颜说什么话,都能叫神魂摇荡,心如鹿撞! 果然人长得美就是有优势。 白鹜勾唇一笑,倏然起身,双手向前一托便将温小筠打横抱起。 温小筠只觉眼前天地猛地一晃,竟然就跌进了白鹜坚实的怀抱里。 她的鼻尖忽的蹭过他的下颌,一阵若有若无的奇楠香气倏然入鼻,沁雅幽凉,直叫她愈发心旌荡漾。 荡漾个毛线! 温小筠立时狠狠掐了一吓手心,人家白鹜不过是做戏给客店小二看,她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白鹜微微一笑,抱托着温小筠走向床榻的同时,挥袖扑灭了桌上蜡烛。 屋子立时漆黑一片。 这香艳的一幕看得门外小二忍不住的直啧舌。 里面的男人女人都是上好的货色,就是身上没带啥钱,只把他们两个绑了交给坛主,也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他挨着纸窗又凑近了些,支棱着耳朵,涎着口水仔细听着其中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不知道里面的人早在灭灯的一瞬间就迅速分开。 白鹜放下温小筠后,立刻向床榻走去。 鄞诺仔细和他讲过,一般的黑店在床榻之下都有机关,就比如元娘的缘来客栈那般。 带“肥肉”们住进去的房间,床榻都能翻起来。 简单一些的里面藏着持刀的凶徒,只等床上人翻下去就乱刀砍死。 讲究一些的是在下面坑洞里插满尖刀暗器。 “肥肉”们要是翻进去,就真的会被扎成一堆真正的肥肉。 而最为复杂的则是在里面有一条暗道,能把人直接摔进连通的地下室。 铁伯就有那种暗道,最终直接掉到他的屠夫桌案上。 在“肥肉们”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时候,直接挥刀剁砍。既快捷又省事。 白鹜此时去检查,一来是怕真的上床时中了黑店的圈套。 二来是防备与外面僵持时,身后还会突然出现敌手,将他们两面夹击。 “东川哥,不要~不要这样~”轻轻跃到地上的温小筠一边嗲嗲的撒着娇,一面扶着墙面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子前。 她要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以防备对方下迷烟。 很快两个人都将各自分工的任务做好了。 温小筠打开了窗子,而白鹜仔细确认过,那床是一张土炕,基本是实心的。没有任何夹板机关。 “好了,卿卿,东川是和你说笑的。”白鹜借着窗外浅淡的月光,笑着说道,“卿卿身上还有伤,东川就是再急,也忍得下这一时。东川今夜就只抱着你睡觉,不做旁的,好不好?” 温小筠循着声音轻手轻脚的走向白鹜,不想挥着的双手忽然被人捉住,紧接着她的嘴唇一凉,就进去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第181章 前面郎君小九爷~(一更) 温小筠一愣,入口的东西口感微苦,还带着些许的凉意。没费多大力气就滑进喉咙,咽了下去。 原来白鹜喂了她一颗药丸。 她这才想起,这也是傍晚的时候鄞诺交给白鹜的。 当时她看见鄞诺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出来,还兴奋的凑上前,“这不会也是你师父给你的十件法宝之一吧? 鄞诺嗤然一声冷笑,“这种程度的小药丸儿,还用我师父他老人家费心?你真当我这几年捕快白当了。” “难道是在抓捕黑道人士时,鄞捕头你搜来的?”温小筠好奇的眨眨眼睛。 鄞诺故作神秘的挑挑眉,“等到你真有本事从客店里安然无恙的出来了,我再告诉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笨蛋,不配知道本捕头的秘密。” 当时她还没好气的冲着鄞诺嘁了嘁鼻子,“哼,吊人胃口,不厚道。” 现在真的身处于可疑客店之中,再想起鄞诺之前的话,温小筠心头竟然一暖。 傻瓜鄞诺,好话都不会好说。 实际上把所有细节都替她和白鹜想到了,只是嘴巴非要得罪人。 还说她是笨蛋,鄞诺自己才是个超级大笨蛋~ 正想着,白鹜从腰间解下水囊,凭着感觉递到温小筠手中,好声好气的劝慰着,“好了,不逗卿卿了。东川保证今夜躺在自己那边,绝对不会对卿卿无礼。” 温小筠知道,鄞诺的药丸要用水送下,才最为有效。遂仰头喝了一大口,又把水囊抹黑送回到白鹜手中。 “嗯,我最信东川个哥了。”说着两个人便抹黑走上床,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响,两人躺好,静静睡去。 而此时,纸窗一角黢黑的小洞中,一只贼溜溜的眼睛正阴险的转动着,似是想要穿破屋内的黑暗,把里面的情形看个清清楚楚。 可是里面实在太黑,而走廊里又燃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所以任凭他瞪红了眼睛,也没将屋内情形彻底看清楚。 不过听着里面女人浪得不行的对话和两人半推半就动静,店小二的心肝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再配上他印象里那对狗男女勾人心肝儿的俊模样儿,想象着里面正在进行着不可描述的香艳画面,店小二肚里的馋虫都险些要被勾出了来了。 可是正听到兴头上的时候,里面男人竟然把话风一转,怂怂的真去睡觉了,外面的店小二懊丧得恨不能直跺脚。 他奶奶个熊儿的,老子裤子都脱了,狗男女就给我听这个?! 小二心里翻腾着各种脏鄙的秽语污言,愤恨地从怀中掏出迷烟筒。 小心的对准纸窗上的小洞,猛地一口气吹了进去。 他们家的迷烟特别加了料,用不了多一会,里面两个人就会沉沉睡死过去。 这样想着,店小二的心情又变好了些,里面那个小白脸关键时刻怂蛋包了,其实也是好事。 听他们刚才的话,这两个人应该是私奔出来的。尤其那个小美人儿,很可能还是个雏儿。 这样更好,那个叫什么东川的没那个命尝鲜儿,就留着给他们兄弟**呗! 他一想到里面两个人的美貌,身子就燥热得要命。 这样想着,他又恨恨地吹了几大口,直到把一支迷烟全部吹干净,又等了片刻,确认里面再没有动静,这才端起地上托盘一溜小跑的下了楼。 一路上没有半点停顿地跑进后面暗房门前,他急促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喊了声“进”,才站在门口顺了顺胸脯,缓了口气,一把推门而入。 “哥儿几个!今晚不仅有大肥肉,还能开尖货儿条子!男的比女的还俊,女的还等着咱们哥儿几个**去——”小二扫望着屋中众人,兴奋地说着,两眼忽悠忽悠直冒绿光。 可是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完,就梗在了喉头,再也说不出了。 他紧张的吞了下口水,把剩下话全咽了回去。瞧着坐在屋中间的男人,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气虚的后退了半步,咧着嘴呲着牙嘿嘿一笑,“九,九爷···” 那间暗室虽然算是机关房,里面却很宽敞。 屋里面摆设其实也和正常房间差不多,只是墙壁上设置了很多烛台,屋中央摆放了几张桌子,里屋还有几张床。 平时没事,风门的兄弟们来了,便一边消遣一边聊天。 喝酒打牌,甚至是在里面调教女人,他们都干过。 要是有事,就是临城风门的专门会议室。 店小二之前只看到了屋子最中央的方桌周围站了一圈人。 还想着是兄弟们在等晚上运条子,石头,桑叶子的货船前儿,打牌赌钱消磨时间呢。 不想他这一说活,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众人转头侧身的间隙,露出了一个端坐在主位的男人。 店小二身子立时跟着一颤,他在门里的地位太低,坛主堂主们的行踪,根本轮不到他知晓。 而忽然出现在他们坛口的这个男人,就是整个鲁地风门的顺位第九的坛主——千面郎君小九爷。 在风门中,以浊世佳公子的出色皮囊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儒雅风度著称。 不过表面上看去千面郎君小九爷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文弱书生,实际上他的手段非常凶残,别说对待那些充当货物的“白猪”们,手下丝毫不留情。就是对待自己的兄弟们,手段也十分凌厉。 曾经就有几个女子,被九爷拐带出来。 本来那是风门专门接的一档差事,要给外地青楼寻摸头牌苗子。 九爷几经筛选,看中了两个皮相极佳的条子尖货。 可就在事情真相被揭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子突然发疯似的闹将起来。 不仅大骂九爷无耻不说,还疯狂的冲上前去,更要去抓九爷的脸。 就是这一个根本没有得逞的动作,把小九爷彻底惹怒。 最后当着买家和一众尖货条子的面,小九爷拿出随身的铜镊子,小银剪,一个个拔掉了那个“尖货儿”的十个手指甲,又一大锤子一下的砸烂了女子的手指脚趾! 第182章 就是做了这些,他们的小九爷还觉得不够解气,阴恻恻的叫人拿来大铁锤,又用绳索把尖货儿条子四肢拉开,撬开她的嘴巴,把那女子的牙一颗颗打碎在牙床里。 最后一个国色天香的绝代美人,活生生的整成了一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血葫芦。 就是他们那些平日里做尽阴损事儿的兄弟们和青楼买主儿,看着这样血肉模糊的场景,也忍不住的脊背发寒。 等到兄弟们按照小九爷的吩咐,把那尖货儿条子点了天灯后,小九爷这才动作优雅的用锦帕拭了拭下颌,淡淡一笑,说道:“叫贵客们见笑了,虽说鸠琅罚了最漂亮的条子,可是有了这事儿,其他那些条子们才会真正省心又听话。 只是这事到底是鸠琅毁了人数的合同,少交了一个人的份额。这样吧,之前谈好的价钱,鸠琅让出一半,权当是赔罪的见礼。” 青楼买主儿们茫然的对视了一眼,负责买办的清楼管事立时走出感谢道:“九爷哪里的话?九爷这么做还不是都为了剩下的孩子们好。虽然少了一个人,但是能换得其他姑娘的真心也是值得的。我们额外感谢小九爷,就已经是咱们爷们占便宜了。可请九爷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赔偿的客套话。” 小九爷还是执意从人头钱里减去了血葫芦的份额。 像是这样吓人的例子,在他们小九爷身上,实在还有太多太多。 因此各个坛口的兄弟们只要一听小九爷来了,就是马上就要吃进去的肥肉也都要吐出来,半点忤逆调笑都不敢有。 好在对于平常听话做事的兄弟,小九爷也会不吝财物的该打赏打赏。可是一旦有兄弟起了二心,或是开始威胁到风门,他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最让风门的弟兄畏惧疑惑的,就是他真正的长相。 几乎每一次露面,他的样貌都会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也有唯一一处相同的。 那就是无论他的相貌怎么变,整体形象都是一长相俊美的翩翩公子,文书生形象。 如今在这一屋子长相堪比狼虫虎豹的糙汉子中,忽然端坐着一位俊美文雅的儒生,店小二想都不用想,那个就是他们鲁地风门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九爷。 要他出手的案子,不是难度非常大,就是酬劳多得吓人的大案。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小九爷突然现身又是为了什么事。 不过对于他们这位几乎是传说一样的人物,小九爷,店小二总是天然的畏惧。 而端坐在众人中央的,正是杜莺儿案与江狄案的重要线索人物,鸠琅。 之间鸠琅勾唇一笑,单手一转,手心中便啪地一声多出了一把折扇。 “小二莫惧,进来把门带好。”鸠琅笑吟吟的摇着折扇,“接着你刚才的话说下去,咱们客店究竟来了什么人?” 小二哈着腰恭敬的走进屋,陪着小心的把前面客房忽然住了一男一女的事讲了一遍。 最后还不忘给自己表表功劳,“小的把迷烟儿都吹好了,只等兄弟们过去享用。 不想今夜九爷忽然来了,那这第一口鲜儿,正好送给九爷做礼。” 屋中众人听了这段话,脸上立时露出了兴奋的光。 有的甚至摩拳擦掌地现在就想冲过去下手。 有的直接起哄地说道:“要说还是咱们小九爷有福气,刚才还说要紧急干票大的,现在就有现成送上门的买卖。就连晚上给九爷您暖床的雏儿都准备好了!” 在众人的笑声之中,鸠琅却不由得皱起眉头。 刚才起哄的兄弟见了,立刻凑上前关心的问道:“小九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连店里有生意您都高兴不起来了?” 鸠琅有以下没一下的摇着纸扇,“小爷我只是听到一个名字,莫名觉得耳熟。” 店小二大惑不解的问道:“九爷,您是听到什么名字觉得可疑吗?” 鸠琅的眉头偶偶不觉蹙得更紧了,“东川,东川,难道会是他?” 他旁边一屋子的弟弟们都是一脸不解的左看看,又看看,可就是一时没有能清 后面部分防盗内容,十分钟后替换 小九爷还是执意从人头钱里减去了血葫芦的份额。像是这样吓人的例子,在他们小九爷身上,实在还有太多太多。 因此各个坛口的兄弟们只要一听小九爷来了,就是马上就要吃进去的肥肉也都要吐出来,半点忤逆调笑都不敢有。 好在对于平常听话做事的兄弟,小九爷也会不吝财物的该打赏打赏。可是一旦有兄弟起了二心,或是开始威胁到风门,他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最让风门的弟兄畏惧疑惑的,就是他真正的长相。 几乎每一次露面,他的样貌都会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也有唯一一处相同的。 那就是无论他的相貌怎么变,整体形象都是一长相俊美的翩翩公子,文书生形象。 如今在这一屋子长相堪比狼虫虎豹的糙汉子中,忽然端坐着一位俊美文雅的儒生,店小二想都不用想,那个就是他们鲁地风门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九爷。 要他出手的案子,不是难度非常大,就是酬劳多得吓人的大案。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小九爷突然现身又是为了什么事。 不过对于他们这位几乎是传说一样的人物,小九爷,店小二总是天然的畏惧。 而端坐在众人中央的,正是杜莺儿案与江狄案的重要线索人物,鸠琅。 之间鸠琅勾唇一笑,单手一转,手心中便啪地一声多出了一把折扇。 “小二莫惧,进来把门带好。”鸠琅笑吟吟的摇着折扇,“接着你刚才的话说下去,咱们客店究竟来了什么人?” 小二哈着腰恭敬的走进屋,陪着小心的把前面客房忽然住了一男一女的事讲了一遍。 最后还不忘给自己表表功劳,“小的把迷烟儿都吹好了,只等兄弟们过去享用。 不想今夜九爷忽然来了,那这第一口鲜儿,正好送给九爷的做礼。” 屋中众人听了这段话,脸上立时露出了兴奋的光。 有的甚至摩拳擦掌地现在就想冲过去下手。 有的直接起哄地说道:“要说还 第183章 我们长翅膀飞吖(一更) “九爷放心,兄弟们一定打探仔细!”名叫李海的手下朝着鸠琅匆匆施了一礼,转头就带着几个兄弟急急出了暗室。 赶紧退到旁边给人家的让路的店小二一时间有些懵。 直到李海带着人完全走出屋子,店小二才心虚的挠着头发,怯生生向前走了两步,低着头看向鸠琅,“九爷,那今晚这生意还做不做啊?” 鸠琅不觉皱起了眉头,“做,为什么不做?既然撞上门来了,这买卖自然要做。” “可是您不是担心他是素手谪仙盗,东山独吗?” 鸠琅摇了摇折扇,“本也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定。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东川独,他连并他姘头的身子和财货,小爷我都要;若是东川独,小爷我就要他们的命!” 屋中人本来以为若是东川独,九爷就会多少放些水,做点人情。 毕竟都是在道上混的人物,那东川独又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旦两厢拼命,自己坛口这边未必不会受损失。 一个手下忍不住的上前问道:“可是九爷,那东川独在金陵一带,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轻易叫他折在咱们这里,他那些把兄弟们肯定会来找咱们报仇,他的命对咱们来说,和阿猫阿狗的命也没啥不同,一不能换钱,二又有祸端,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鸠琅又从新打开折扇,轻轻摇动起来,只是盯着面前烛火的目光越发阴寒,笑容阴鸷,“若是寻常,他的命于我们来说,一文不值。可今夜却是不同,他的命于我们,价值千金。” “那···那个女的呢?”店小二壮着胆子的问。 鸠琅一掀眼皮,冷笑了一声,“今夜九爷来临县,不为挑‘白猪’,纵然那女人堪比天仙,也留给兄弟们享用了。” 此话一出,屋中人眼中登时放出贪婪的绿光。 虽然平常拐卖来的女子都要被他们轮流享用尝鲜,唯独其中顶级货色,尤其是那些尚未经历人事的雏儿,是他们绝对不能轻易染指的。 因为顶级货色的头一次通常都会卖出非常高的价格。 有了这一点噱头,整个坛口都能跟着分一羹。 其实女人只要不难看,吹了灯进了被窝儿基本都一个样儿,所以兄弟们谁也不愿意为了那点乐子,平白无故少赚很多银子。 况且他们这一支风门规矩极严,一旦坏了事,将要面临的惩罚,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敢面对的。 没想到今天晚上小九爷竟然会给他们开这么大的一个特例。 这些人都是人中色鬼饿狼,这肥肉眼看就要掉到嘴边上了,谁人能不眼馋? 一个个的都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其中一个人凑上前嘿嘿的坏笑着,“九爷,那您看咱们是要等到明天晌午,李海他们带回消息来了再动手吗?” 鸠琅啪地一声合上纸扇,眼中精光闪闪,“不必,现在就动手!” 店小二彻底懵逼了,“可是小九爷,您刚才不是还说必须要弄清他们的消息吗?怎么这会又要对他们出手?” “如果那两人轻易被咱们擒下,那男子便绝无可能是东川独。财色兼收的好买卖,咱们为何要错过?”鸠琅缓缓站起身,耐心的解释着,“可若一时间没被擒下···” 店小二亟不可待的接口道:“要是一时半会儿的没被咱们擒下,就证明那个男人是有真本领的东川独?” 鸠琅嗤然一笑,“非也,即便他们真有过人本领,也未必就是真的东川独。届时还要等李海他们的消息回来了,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还是九爷您心思周全!”手下们虽然说的是恭维之话,但是对千面郎君小九爷的佩服都是真心的。 “动手吧,本爷亲自给你们坐镇!”鸠琅折扇一挥,冷声命令道。 随着这一声令,风门临县坛口中手段最阴毒,本领最高强的二十门徒顿时鱼贯而出。 这一群几乎没有半点人性的恶徒趁着黑夜,悄然登上了客房二楼。 店小二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巧的一直将众人带到白鹜与温小筠的房门前。 到了目的地,小二不觉又退了几步,压低着声音跟鸠琅细细的说,“小九爷,吹进去的那些强力迷烟儿此时已应该已经发挥效力,里面二人早应该睡得跟死猪一样。” 鸠琅点点头,朝着旁边人轻轻打了两个响指。 立刻从人群中走出两名身材彪悍的壮汉,他们正是临城风门坛口的头号打手。 以力气著称,虽然长得健壮彪悍,反应力却是一流,近身肉搏战中鲜少遇到敌手。 两个人脚步轻巧的走到房门前,其中一个先是伸手摸了摸门缝所在,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柄特制的薄刃刀,小心的推进门缝之中,轻轻向上一划,门栓悄然被打开。 因着客店的门栓都经过特别设计,一旦被撬开,就会被绳子拖拽住,根本不用发出任何声响。 另一个人默契的推开门,眼前立时出现黑漆漆的一片。 两个人侧身闪进门里,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在屋中行走。 虽然是抹黑行事,但这客店里的每一间屋子他们都再熟悉不过,就是闭着眼睛,都不会碰到任何一件摆设、 一路毫无迟滞的走到床铺之前,一个人走到床头,一个人防备着候在床尾,不给里面人任何逃脱的可能。 当然这也只是因为怀疑对方是东川独才特别做的防备。 毕竟普通人只要闻了他家特制迷烟,就会睡成一头死猪,即便是被人生砍了扔到锅里乱炖,都不会有反应。 其中一个掀开床帏,另外一个伸手就要去掐男人的脖子,不想手上碰到的却是冰冰凉凉,硬硬邦邦的手感。 那贼人瞬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低吼道,“怎么会?” 另外一个帮忙的人压低声音的问道:“什么?” “遭了,”双手在床上来回踅摸的人惊呼一声,“被子底下的都是枕头,这里根本没有人!” 另一个惊恐抬头,急急环视着整个屋子,惊问道:“他们怎么可能抗住咱们的迷烟?!” 第184章 摸枕头的人猛地抬头,直直看向旁边窗子,“他们是不是逃了?” “不可能,窗子对着的就是咱们的后院,里面总有人巡逻,根本没有响动和异常。” “那他们是飞了?” 两个打手还没反应过来,突觉脖子骤然一疼,眼前世界便开始天旋地转着飞起漫天雪花来。 雪花世界蓦地一转,又变成了一团漆黑,只是这一次,眼前的黑不再是夜晚的黑,而是晕厥的不省人事。 听着屋里的动静,外面的人立时惊醒起来,“大李,二李?!” 回答他们的却是两人重重倒地砰然之声。 一直在人群中央的鸠琅立刻低吼一声,“他们还在屋里,射杀床前唯一的角度,就是房顶!” 众人一听立时醒悟过来,又窜出两个擅长暗器的打手。 他们一手拽过门扇,半推拉着挡在身前,另一手迅速掏出身上暗器,朝着鸠琅指点的房顶位置,飞射出无数银针暗器。 正蹲坐在房梁的温小筠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的就识破了她和白鹜的藏身之地! 眼看着银光闪闪,细密如雨的暗器针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他们的面门直直破空而来,身上汗毛都在同一时间齐齐炸起! 旁边白鹜却似早有准备一般,瞬时张开双臂,将温小筠死死护住在怀里转身一跃,闪电般飞落房顶。 门口的暗器凶徒立时惊呼一声,“他们现身了!” 紧随着那些声音一起飞出的事另外一波更为猛烈的毒针雨。 可是白鹜的身形更快,每一步都走在暗器凶徒的预判之前。 唯一有些吃力的是怀里还要护着半点武功没有的温小筠,白鹜心知再没有两步,定然会叫暗器凶徒们抓到破绽,齐齐攻击他最致命的要害。 真到了那一步,就是秦奇疾驰来援也根本赶不及来救他。 就在跳跃至屋中方桌前时,他心中倏然生出一计,单腿猛地一勾桌腿,便将整张桌子狠狠踢向门口! 随着一声砰然巨响,两个暗器凶徒一起被门扇撞飞得老远! 趁着暗器停歇的这个功夫儿,白鹜环抱着温小筠直直冲向窗口,臂膀狠狠撞碎窗子,便带着温小筠飞出房间。 整个过程中,温小筠都紧闭着眼睛,焊死了一般死命抱着白鹜纤细的腰肢,根本不敢跟他分开片刻。 她倒不是在占白鹜的便宜,只是单纯的晕车晕船晕飞机~ 是的,白鹜这一波猛操作,对于温小筠来说,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完全就是过山车,海盗船外加飞机遭遇凶猛气流的结合体! 妈妈吖~ 要忍住强烈的呕吐冲动,不吐白鹜一身,真的是太难了~ 不过即便再难忍,也要忍。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条最艰难的路,正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和白鹜假装上床睡觉之后,白鹜凭借着武功高手一流的耳力判断店小二终于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就带着她飞到的房顶之上。 当然,他们最安全的方法其实是趁人不备逃出房间。 但是他们不能。 她和白鹜不仅要一直候在客房里,等待着贼人朝他们下手,更要在其中找出重要的线索与证据,直到能够确实的证明鸠琅就在此处。 不过这个环节还是很困难的。 因为即便这家店就是家杀人劫货的黑店,甚至就是销金窟中郝掌柜说的临城风门窝点,一时间也不能证明鸠琅就在其中。 可是直到跟着白鹜狠狠撞出窗子的同时,被转的七荤八素的温小筠终于能确定鸠琅就在其中的事实了。 她虽然一直没有和鸠琅打过真正的照面,对他的手段事迹却做了全面的分析研究。 鸠琅不仅是个阴险狡诈,手段高明的聪明人。 更是个自负自大,爱挑战爱刺激的大反派。 而她和白鹜选择的大盗身份,正是南边最厉害的神偷大盗。 只凭着东川独的名号,鸠琅势必就会生出争强斗狠之心。 而这一次黑店 十分钟后更新后面防盗内容 门口的暗器凶徒立时惊呼一声,“他们现身了!” 紧随着那些声音一起飞出的事另外一波更为猛烈的毒针雨。 可是白鹜的身形更快,每一步都走在暗器凶徒的预判之前。 唯一有些吃力的是怀里还要护着半点武功没有的温小筠,白鹜心知再没有两步,定然会叫暗器凶徒们抓到破绽,齐齐攻击他最致命的要害。 真到了那一步,就是秦奇疾驰来援也根本赶不及来救他。 就在跳跃至屋中方桌前时,他心中倏然生出一计,单腿猛地一勾桌腿,便将整张桌子狠狠踢向门口! 随着一声砰然巨响,两个暗器凶徒一起被门扇撞飞得老远! 趁着暗器停歇的这个功夫儿,白鹜环抱着温小筠直直冲向窗口,臂膀狠狠撞碎窗子,便带着温小筠飞出房间。 整个过程中,温小筠都紧闭着眼睛,焊死了一般死命抱着白鹜纤细的腰肢,根本不敢跟他分开片刻。 她倒不是在占白鹜的便宜,只是单纯的晕车晕船晕飞机~ 是的,白鹜这一波猛操作,对于温小筠来说,可不仅仅是简单的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完全就是过山车,海盗船外加飞机遭遇凶猛气流的结合体! 妈妈吖~ 要忍住强烈的呕吐冲动,不吐白鹜一身,真的是太难了~ 不过即便再难忍,也要忍。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这条最艰难的路,正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和白鹜假装上床睡觉之后,白鹜凭借着武功高手一流的耳力判断店小二终于一路小跑的离开了。就带着她飞到的房顶之上。 当然,他们最安全的方法其实是趁人不备逃出房间。 但是他们不能。 她和白鹜不仅要一直候在客房里,等待着贼人朝他们下手,更要在其中找出重要的线索与证据,直到能够确实的证明鸠琅就在此处。 不过这个环节还是很困难的。 因为即便这家店就是家杀人劫货的黑店,甚至就是销金窟中郝掌柜说的临城风门窝点,一时间也不能证明鸠琅就在其中。 可是直到跟着白鹜狠狠撞出窗子的同时,被转的七荤八素的温小筠终于能确定鸠琅就在其中的事实了。 她虽然一直没有和鸠琅打过真正的照面,对他的手段事迹却做了全面的分析研究。 鸠琅不仅是个阴险狡诈,手段高明的聪明人。 更是个自负自大,爱挑战 第185章 你忽悠谁呢?(一更) 立在房顶之上的白鹜踏前一步,站在最边缘的飞檐之上,俯视着下方冷冷一笑,“不过住个店怎生得就要报万儿了?难不成本公子的房钱少了你们的?” 院中鸠琅双目瞳仁立时一霎。 那处飞檐是房顶最尖最细的装饰部分,根本没有任何承重能力,就更别说往上站个大活人了。 鸠琅一向自诩脚下轻功天下难寻敌手,如今看到房上男子,顿觉遇上了对手。 “这位兄台真是会说笑,”鸠琅啪地一声甩开折扇,慢悠悠的扇着风,“如果你们真是普通住客,怎么好好的床铺不去睡,专门要找那房顶屋檐蹲守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直接报万儿亮个相,它不好吗?没准呢,兄台报出名号,咱们还能捯上辈份儿来呢。” 温小筠上前一步,厉声说道:“我们为什么要上房梁?不上房梁,就要被你们迷烟儿给撂倒了,我们不上房梁自保,难不成乖乖束手就擒着的就等你们这家黑店把我们二人剁成包子馅?” 鸠琅故作惊讶的睁了睁眼,摇着扇子笑望着左右两边,“看来人家这是把咱们当成人肉包子黑心店了呢。” 左右手下立时哄笑一声。 鸠琅又望向房顶,笑吟吟的说道:“九爷我分明是收到小二的报信,说这位公子腰间佩戴长剑,依着我大鸣律,无论你是什么剑客侠客,只要没有官身,就应扭送官府问罪。反观二位,入住时没露任何官身,也与真正的官府中人相差甚远,我们这等遵纪守法的小店见了,当然会生出些防备之心。 既然你们带着长剑,那我们当然会害怕你们身上有功夫喽!保险起见,只好选择趁你们睡着了的时候,将你们捆起来再押送进衙门喽。” “好一张利口,死人怕是都能被你说活了。”温小筠冷笑上前,眉梢高高扬起,眼底满是不屑之意,“既然你们不承认是黑店,我们也无意与你们纠缠。我也不妨明摆着告诉你们,我们两个就是官府中人,既然只是误会一场,不如咱们就此别过,你们继续开你们的迷烟儿小客店,我们二人继续干我们的路,如何?” 温小筠知道,对对鸠琅这种警惕性极高,冷厉又自负的人来说,直接报出东川独的名号,反而会叫他怀疑。 这般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架势反而更会叫鸠琅肯定,对方就是东川独本人。 说完,温小筠上前拉住白鹜衣袖,笑笑说道:“赶路要紧,咱们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鸠琅目光陡然一寒,甩手就是一记闪电飞刀。 白鹜眉头一皱,倏然横剑,只听得嘡地一声脆响,那飞刀便被软剑扫了出去。 随后白鹜将长剑背在身后,动作优雅又迅速,他俯望着人群中央的鸠琅,目光很冷,语声更冷,“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店家掌柜又为何要强留我们 ?” 鸠琅仰头一笑,“在下怎的不知话已经说开了?”他阴鸷的目光在白鹜与温小筠身上来回打量,“还敢说自己是出来办事的公门中人,是私奔出来的贼人还差不多吧?” 旁边喽啰立时哄笑着起哄,“这对狗男女根本就是出来鬼混偷情的,哪家的衙门会有这样的好差事?说出来咱们爷们儿也去乐呵乐呵!” 白鹜面色越来越寒。 温小筠则上前一步冷笑着质问,“我也没听过你们这样的守法店家,不仅半夜偷袭,现在更不让客人离开。这样正经合法的“好买卖”内里有什么奥秘呐?不妨拿出来说一说,我们二人也想跟着长长见识呢。” 面带冷笑的鸠琅忽然敛了笑意,语声一凛,“东川独,你真当我们鲁地的坛口是瞎子是傻子,可以叫你来去自如,任意而为么?” “你——”温小筠立时装出被人说中,气急理亏的样子,要继续争辩。 白鹜恍然挥手,挡住了温小筠已经燃烧到头顶的怒意。 他转而又望向鸠琅,“事到如今,某看这位仁兄也就别卖关子了,对我们有什么意图,大可以直接说。” 鸠琅收拢扇面,揖手朝着白鹜款款施了一礼,“东川兄不要多想,小弟风门阿九,只是仰慕东川兄已久,又因着从来自认轻功一流,早就想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南下找东川兄切磋切磋。如今听得手下禀报,门市里来了个东川公子可以下手,阿九立时想到了金陵素手谪仙盗的东川独。 无论如何,都想要见识见识东川兄的身法手段,所以才有了那几道‘开胃小菜’先行招待一番。 如今真的交过手,阿九心甘情愿的甘拜下风。 都说江湖一线,相见即是缘,阿九诚心想请东川兄入我坛口一叙,不知东川兄肯不肯赏这个脸?”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的心情是即踏实又紧张了起来。 踏实是因为鸠琅所有身份都已经确认,隐藏在阴影中的秦奇肯定会尽快通知鄞诺带领援兵前来剿贼。 紧张的是,即便秦奇不走,只凭他们三个人的力量,要深入虎穴,与鸠琅近距离打交道,风险还是非常大的。 她不觉看了白鹜一眼,白鹜亦转过视线,望向温小筠。 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从对方坚定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为了拴住鸠琅,不叫他疑心逃跑,这场鸿门宴,他们必须要接住。 白鹜伸出手摆在温小筠面前,温小筠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握住。 随着一阵呼啸的风声,白鹜便带着温小筠蝴蝶一般蹁跹落地。 白鹜先是朝着鸠琅揖手回了礼,淡淡道:“既然九公子如此盛情,那么东川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鸠琅用眼角余光瞥了旁边温小筠一笑,呵呵笑道:“能够结识东川兄,是阿九的福气。来,二位随九郎这边来,九郎一定要好好招待二位一番。” 说着鸠琅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白鹜与温小筠在前面走。 白鹜唇角微勾,“九公子客气了。” 说着白鹜便拉住温小筠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向前面。 ------题外话------ 明朝有明确规定,平民百姓,是不能擅自带着武器走在大街上的。 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抓紧监狱。 只有官差捕快军人等公门中人才有拿着武器上街的资格哦^_^ 所以在明朝,剑客侠客斜挎着长剑行侠仗义的画面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 第186章 毕竟是第一次直面接触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贩子,跟着白鹜走在人群中央,承受着那些人面禽兽各种目的不纯的复杂目光,温小筠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厌恶畏惧。 只是鸭子既然都已经赶上架了,就没有再胆怯的理由。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挺挺了腰板。 他们与鸠琅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跟着鸠琅一阵穿堂绕室,他们最终走进了一件装修精致奢华的茶室。 自打迈进门槛的第一步,温小筠的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扇又高又大的八宝屏风。 扇面描绘着诸天三界,各色神仙,雕工精湛,无论是端坐正中的各色神尊,还有乘坐应龙的九天玄女等一众神话人物。 每一个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过最叫人惊叹还不是镂空屏风精湛的雕工,而是上面镶嵌了数不清的珠宝。 神尊脖颈之上的珍珠项链,便真的是用珍珠向前乘车。 粼粼波动的海面用了大量会反光的珍珠贝点缀。 此外更有松石玛瑙翡翠等各色珠宝不计取数。 刚刚将所有手下都屏退了鸠琅一眼看到温小筠痴愣的目光,不由得嗤然一笑。 “这位姑娘,若是喜欢这八宝屏风,在下送你一扇即可。”说着他不由得向里屋望了一眼,“不过,后面还有更有好玩的物件儿。阿九劝姑娘全部看完一遍再做打算。”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那小女子便拭目以待了。” 说完便跟着白鹜也绕过了屏风走向屋里。 事实上,她与白鹜无一刻不在提防着鸠琅。 这个比狐狸都狡猾的家伙,忽然说想请他们聊天叙情,其中一定藏着什么凶险的用意。 他们必须时刻警惕,千万不能着了他的的道儿。 前面自顾自走着的鸠琅却似完全没有意识到温小筠和白鹜的心理活动,一边走着,一边抬手指向前方,自顾自的解释道,“不瞒二位,阿九平常是最爱安静的一个人, ,十五分后替换防盗内容毕竟是第一次直面接触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贩子,跟着白鹜走在人群中央,承受着那些人面禽兽各种目的不纯的复杂目光,温小筠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厌恶畏惧。 只是鸭子既然都已经赶上架了,就没有再胆怯的理由。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挺挺了腰板。 他们与鸠琅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跟着鸠琅一阵穿堂绕室,他们最终走进了一件装修精致奢华的茶室。 自打迈进门槛的第一步,温小筠的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扇又高又大的八宝屏风。 扇面描绘着诸天三界,各色神仙,雕工精湛,无论是端坐正中的各色神尊,还有乘坐应龙的九天玄女等一众神话人物。 每一个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过最叫人惊叹还不是镂空屏风精湛的雕工,而是上面镶嵌了数不清的珠宝。 神尊脖颈之上的珍珠项链,便真的是用珍珠向前乘车。 粼粼波动的海面用了大量会反光的珍珠贝点缀。 此外更有松石玛瑙翡翠等各色珠宝不计取数。 刚刚将所有手下都屏退了鸠琅一眼看到温小筠痴愣的目光,不由得嗤然一笑。 “这位姑娘,若是喜欢这八宝屏风,在下送你一扇即可。”说着他不由得向里屋望了一眼,“不过,后面还有更有好玩的物件儿。阿九劝姑娘全部看完一遍再做打算。”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那小女子便拭目以待了。” 说完便跟着白鹜也绕过了屏风走向屋里。 事实上,她与白鹜无一刻不在提防着鸠琅。 这个比狐狸都狡猾的家伙,忽然说想请他们聊天叙情,其中一定藏着什么凶险的用意。 他们必须时刻警惕,千万不能着了他的的道儿。 前面自顾自走着的鸠琅却似完全没有意识到温小筠和白鹜的心理活动,一边走着,一边抬手指向前方,自顾自的解释道,“不瞒二位,阿九平常是最爱安静的一个人, , 毕竟是第一次直面接触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贩子,跟着白鹜走在人群中央,承受着那些人面禽兽各种目的不纯的复杂目光,温小筠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厌恶畏惧。 只是鸭子既然都已经赶上架了,就没有再胆怯的理由。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挺挺了腰板。 他们与鸠琅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跟着鸠琅一阵穿堂绕室,他们最终走进了一件装修精致奢华的茶室。 自打迈进门槛的第一步,温小筠的就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扇又高又大的八宝屏风。 扇面描绘着诸天三界,各色神仙,雕工精湛,无论是端坐正中的各色神尊,还有乘坐应龙的九天玄女等一众神话人物。 每一个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过最叫人惊叹还不是镂空屏风精湛的雕工,而是上面镶嵌了数不清的珠宝。 神尊脖颈之上的珍珠项链,便真的是用珍珠向前乘车。 粼粼波动的海面用了大量会反光的珍珠贝点缀。 此外更有松石玛瑙翡翠等各色珠宝不计取数。 刚刚将所有手下都屏退了鸠琅一眼看到温小筠痴愣的目光,不由得嗤然一笑。 “这位姑娘,若是喜欢这八宝屏风,在下送你一扇即可。”说着他不由得向里屋望了一眼,“不过,后面还有更有好玩的物件儿。阿九劝姑娘全部看完一遍再做打算。”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那小女子便拭目以待了。” 说完便跟着白鹜也绕过了屏风走向屋里。 事实上,她与白鹜无一刻不在提防着鸠琅。 这个比狐狸都狡猾的家伙,忽然说想请他们聊天叙情,其中一定藏着什么凶险的用意。 他们必须时刻警惕,千万不能着了他的的道儿。 前面自顾自走着的鸠琅却似完全没有意识到温小筠和白鹜的心理活动,一边走着,一边抬手指向前方,自顾自的解释道,“不瞒二位,阿九平常是最爱安静的一个人, ,前面自顾自走着的鸠琅却似完全没有意识到温小筠和白鹜的心理活动,一边走着,一边抬手指向前方,自顾自的解释道,“不瞒二位,阿九平常是最爱安静的一个人, , 第187章 宝贝好神奇 “这···这怎么可能?”温小筠震惊的伸出手,手指却穿过凉凉的软水壁,进到清水之中。 里面的触感,与普通清水没有半点区别。凉凉软软的,抓也抓不住。 里面的锦鲤却受惊不小,刚一触到流星一般的飞散而去。 温小筠疑惑的抽回手,清凉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泄露些许,却没有彻底崩塌。 温小筠不觉捻了捻手,这触感实在是太过神奇。 鸠琅脸上笑意更甚,自豪的微扬起下巴,“这龙宫储水池是有灵魂的,即便缸体碎了,里面的水仍被它的魂束缚着,所以不会洒。” “可是这么珍贵的大鱼缸就被九公子这样轻易的打破了是不是太过暴殄天物了?”温小筠皱着眉问。 鸠琅摇着折扇笑着说道:“既然这水缸有灵魂,就证明它是有生命的。 更因为它是龙宫圣物,所以它生命的顽强远超我们的想象。 它的身体就是地上这些黑灰色的粉末,只要之后将其重新收集,再放到瓷泥中一起烧制,便又会重回人间。” 温小筠和白鹜都不觉低下了头,看向那些神奇的粉末。 鸠琅唇角忽地一勾,单手一挥,宽大的袍袖便将地上粉末尽数收纳。 “九公子倒真是好功夫,”温小筠赞叹的抬起头,眼前场景却又惊到了她。 之前还稳稳摆在红木水缸架上的软晶体清水忽然不见了。 白鹜的眉头也不觉皱了起来。 看来这鸠琅脚下手上的功夫都十分厉害。 他刚才不过低了下头,鸠琅竟然就能在无声无息中把那团清水连并着那么多鱼全部变没。 这样想着,白鹜不觉又将警惕提高了几倍。 对于温小筠与白鹜的惊讶,鸠琅似乎很享受,他颠了下沉甸甸袍袖似笑非笑的说道,“都说这龙宫蓄水器的残渣可以合药,像这样捣成粉末入药,就能长生不老。 听着鸠琅越来越离谱的话语,温小筠不觉翻了个白眼,“既然能长生不老,怎么不见九公子食用?即便自己不舍得吃,进献给皇帝,也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呐。” 鸠琅忙不迭的摇头,“呵呵,这世间有多少寻求长生不老的信徒,就有多少作死的亡魂。 只要打着长生不老的名号的灵药,最后都会叫人成疯成魔,严重的直接一命呜呼。 不巧的是,本人就是一名贪生怕死的小鼠辈,自觉这辈子已然混得很好,轻易绝不肯把自己这条命赌出去。” 温小筠不觉点点头,“看来九公子不仅人长得通透俊朗,头脑也很通透明白呢。 这个道理看似简单,其实却很难参悟,更难自控。 只凭这一点,就能看大户九公子未来前途无量。” 鸠琅摇着折扇呵呵一笑,“承蒙伊人夸奖。不过不必急着做决定,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宝物在等着二位呢。” 说着他换身跨步向里屋走去。 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又对视了一眼,龙宫蓄水器竟然还不够精彩? 不过温小筠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龙宫,会有什么神物。 她不觉又捻了下手指,眼见不一定为实,这其中肯定有着不能为人道的秘密机关。 思量间,温小筠与白鹜又走进了里间屋。 里面这间才算是真正的茶室。 中间一棵两人都怀抱不拢的大圆木被一劈两半。 温小筠不觉眯细了眼睛,才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圆木,那竟然是一种生长着天然玉石的树化玉! 树化玉两端雕刻着山海经中各色神奇生物,只有中间部分被人打磨得非常光滑平整,上面摆放着一个紫檀茶海,茶海上是一应俱全的各种茶具。 金泥紫砂壶,银质茶篦,湘妃竹的茶刷,还有在热水中变幻着七彩颜色的小茶宠儿。 金泥紫砂壶上落着特别的款印,应该是出自什么名家之手。 再仔细看过去,茶海上面所有器物都标着同样的款印。 饶是温小筠这种外行人都看得出,树化玉茶桌上随便拿起一件来,在外面都能成为珍贵的宝贝。 见多识广的白鹜却并没有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他抬眼环视着四围环境,声音懒懒的问道,“若是之前的水缸只是凡间俗品,那么这间屋里的宝贝,的确更精彩些。 可是有了龙宫蓄水器的加持,纵使这些器物都是大家孤品,也都失去了比较的资格。” 鸠琅笑着点点头,“就说东川兄见多识广,果然名不虚传,”他转身走到茶海主位,放下折扇,扶着衣袖开始一一摆弄那些茶具,“只是又叫东川兄猜错,真正精彩的宝物还未出来。 温小筠的鼻子险些都要给气歪了。 她阴沉着脸,狠狠的瞪着那户人家,愤恨的地说道。“九公子可一可再,不可再三再四,既然都是要给我们看的宝贝,为什么不一次性全拿出来?九公子要是在这样,我可就当成是你在故意耍我们了。” “姑娘莫气,”鸠琅笑着解释,“实在不是鸠琅想要两位生气。实在是这些宝贝脾气太大,平常根本不愿轻易露面,更不要提一日之内接连出现了。 说实话,今天能够再重温下这些宝贝,还是阿九占了二位的福气了呢。” 说道这里,鸠琅大袖忽的一闪,树化玉茶海上立时多出一支碧玉花瓶。 那碧玉被打磨得极薄,弯弧处竟然像是透光一般,隐隐的映射着隐隐的光。 碧玉瓶里还插着两支凤尾,两支孔雀翎。 宝结交,即展示诚意,又增长见识。 白鹜刚要说话,却被温小筠伸手拦下。 “九公子可是想要与我们斗宝?” 鸠琅摇着折扇点点头,“正是。” “我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件宝贝。” 鸠琅手中折扇一滞,“在哪里?” 温小筠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是我这双招子,它虽然不能鉴宝,鉴别人心却是一鉴一个准。” 鸠琅不觉皱眉,“鉴别人心?如何鉴定?” 温小筠勾唇一笑,“现在就能鉴别。我们与九公子素未谋面,如今只是初见,九公子便拿出这样的 第188章 在凤尾和孔雀翎的旁边,还竖着一支半开着粉色花朵的花枝。 说是半开,其实那话已然全开,只是像麦穗一般低低的垂着头,花瓣也都懒懒的粘合在了一起。 “难不成这件才是九公子口中真正的宝贝?”温小筠不觉走上前细关瞧。可是除了那花儿已经蔫答了,再没有半点精神,其他的温小筠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凤尾,这孔雀翎,和着蔫嗒嗒的花,就是普通的物件,连珠宝都称不上啊。” 说着温小筠又向白鹜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白鹜微笑着点点头,“卿卿说得没错,这些的确都是普通物事儿。就是那个碧玉瓶都不能特殊,一半劣质的碧玉会被人”打磨得很薄,一来掩饰干涩的玉质,一面用高超精湛的技术为其增添价值。” “非也非也,”鸠琅说着,“这凤尾孔雀翎或许都是凡物,唯独这之花,亦是仙界圣品。” “那它又有什么高超的本领?”温小筠好奇的问。 明日请刷新缓存更新,今日搬家累惨,菌菌眼睛真不开了哭唧唧~ 即便发生了意外,即便自己揶揄了他两句,依照他的口才,瞬间翻转,顺便在调侃撩拨回来,也不过是两句话的事。 但是现在的他不仅没有发挥自己的口才特长,反倒还露出了些许内疚的表情,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武清并不愿意多想,冷笑了一声,直接转过头,对着司机礼貌说道:“师傅开车吧,出门左转。” “等等!”梁心眉心一皱,忽然出声。 本来刚要发动车子的司机一听梁心发飙,吓得赶紧拔钥匙熄火。 “武清,”梁心转而望着武清,顿了一下,才欲言又止的说道,“对不起···” 武清眉心也皱了一下,转而望向梁心,眉梢眼角都是讥讽之意,“没关系。” “我真的很抱歉,也很难过,今晚本不该是这样的。”梁心越说声音越低沉,脸上也现出些许落寞之色。 武清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梁心这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倒真是像极了因为很在意对方才会深深自责内疚的样子。 不过无论他是真情假意,对于武清来说都毫无关系。 “梁少千万不用如此,武清只是受了些惊吓而已。再说在如今这个世道,遇到点意外,受到点惊吓,不是最稀松平常的事吗?武清以后少出门就好了。” 她又向司机重申道:“司机师傅,这就开车。” 那可怜的司机迟疑的望了一眼梁心,似乎没有得到他的许可,司机便半点也不敢动弹。 武清眉头狠狠一拧,抬手扳开车门就要下车,“我的司机就在外面,请让我坐自己的车。” 梁心一把按住车门,抬眼望着武清,眸光微动,“我会再去看你。”说完,他终于后撤两步,离车远了一些。 “开车。”他说。 司机如获圣旨一般,立时扭动钥匙踩下油门。 这一辆吉普车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启动,开出了温公馆的大门。 透过后视镜,武清看到梁心望着自己怔愣了一下,随后身后跑来一个穿着制服的青年,似是他的副官。 那人在他耳边低语两句,梁心浑身都震了一下,随即掉头就向别墅大门快步跑去。 武清心头一紧,她在祈祷,祈祷慧聪道长与许紫幽一定要全身而退。 一路无话。 等到武清回到戴公馆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几个护卫连并着司机一起下车,将武清送进戴公馆的大门,又眼看着公馆里一众仆人都在簇拥着护卫武清,这才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安心转身上车离开。 而戴公馆内,带着一众仆从迎接武清的人,就是许紫幽。 由于对许紫幽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这次在梁家里的秘密活动,他没有参加。 而是留在了大本营中,虽是听候调遣。 进了会客室后,武清坐在主位,一面喝着许紫幽为她准备的压惊茶,一面也心有忐忑的等着柳如意与慧聪道长。 许紫幽在简单问了梁公馆内发生的事情后,也是有些担心。 尤其是在他看到从来都都是镇定自若的武清,脸色也有阴沉时,对于柳如意与慧聪道长便更担心。 “武清,这次任务如果成功,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办呢?”许紫幽决定先转移下话题,叫气氛松缓一些。 毕竟依照武清遇事就提前想出几十步的脾气来看,这次的事件也应该会备有好几个方案。 “没有如果,”武清没有回答紫幽的问题,而是纠正着他刚才的说法:“这次的任务只能成功,新胡舟道长与如意一定会在三分钟之内安然回来。 许紫幽更是惊讶了。 他不仅惊讶于武清的自信,更惊讶于她对时间的预判。 三分钟之内,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的自信? “三分钟?这么具体?武清你难道是有什么别的秘密安排吗?” “没有。”武清摇摇头。 许紫幽更是疑惑了,“那武清你怎么算出三分钟这样精准的时间的?” “因为三分钟之内,他们要是回不来,那就永远也回不来了。”武清眸色深深的说道。 许紫幽登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原想着,这次精准的配合,必然能保障每个人的生命安全,更可以有效的截击下梁家那么多的不义之财。 “新胡舟道长虽然有幻影隐身术,但那只是靠捡去别人视觉盲区而创造的一种假象。对方人一多,视觉盲区自然会缩小。 如果新胡舟道长不能抓住缝隙及时脱身,怕是就会被人堵个正着。” 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危险到了这个地步! “那我现在就去接应他们!”许紫幽脸色大变,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站住!” 许紫幽前进的脚步一下就被武清突来的凌厉声音给呵止住。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许紫幽急急回头,朝着武清投去了请示的目光。 不想武清嘴角忽然一翘,望着门后的方向忽然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许紫幽急急向门口望去,双眸也是止不住的一颤。 原来他们苦苦等待着的慧聪道长连并着柳如意一起守伤了。 梁心嘴角不自觉的嗫嚅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最后按住车窗的手也松开了。 他直起身,目色凝重的扫了司机一眼,“路上开稳着点,好生照顾武小姐。” 司机连忙应道:“梁少放心,一定将武小姐安全送回去。” 第189章 给你毒药你喝不喝 鸠琅看了看温小筠与白鹜面前稳稳的的茶杯,不觉勾唇一笑,“许是因为阿九茶艺不精,叫二位贵客看不上。也罢,正好这花枝也是位醉花仙,咱们便换茶为酒,上主菜罢。”说着他大袖一挥,木化玉桌面上紫檀茶海连带着上面的纷繁的茶具立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则是八碟水晶盘,一只细嘴掐腰银酒壶和六个银光闪闪的细脚杯。 水晶盘上摆着金黄色半透明,呈桂花形状的桂花鱼翅。 色泽红亮,粒粒分明,软弹饱满,佐以数粒可爱小樱桃和鲜嫩绿薄荷也装盘的“樱桃肉”。 此外还有醇香扑鼻的重菜佛跳墙; 红花绿油菜装点的盈透如玉烧鹿筋; 果冻一般抹茶莲子蒸奶酪; 洁净如白雪堆砌一般的方块茯苓红枣糕; 粉红色千层花瓣的蛋黄酥; 整只整只肥美红亮的蒸螃蟹, 在这样寂静的深夜,不仅看直了温小筠的眼睛,更看出了她嘴角的口水。 温小筠不觉在心里惨厉哀嚎~ 这样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只能看,只能闻,甚至还能伸手摸一摸,可就是偏偏不能吃,绝对的人间惨剧,惨绝人寰! 鸠琅环看着满桌的酒菜,也不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朋自远方来,阿九自当尽心招待。 正好如今又请来了小花仙一起玩耍,就请二位放下所有戒备,尽情享用。” 说着他单手一摆,示意温小筠和白鹜入座。 温小筠嘴角抽搐了下,他们现在还不能坐。 于是她选择用转移话题的方法,来应对眼前的难关。 “多谢九公子美意,”她又揖手施了一礼,“只是比起这满桌的珍馐美馔,小女子更好奇这株能自己生长的小花仙到底会和咱们如何玩耍?” 鸠琅直起身子,一手执起银质细腰酒壶,一手挽着宽大的袍袖,动作娴熟的为两个人倒着酒,“要说着小花仙子的游戏方法,二位一定很熟悉,便是酒桌上最常见的酒令。” 斟完酒的鸠琅俯身回到自己座位,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刚要说点祝酒词,这才发现温小筠和白鹜根本就没有半点吃喝的意思。 他的眉头不觉恶狠狠的皱了起来,脸上笑容也在同一时间变得冰寒一片。 他自己拿起筷子来先行夹菜,“都说东川独如何胆大,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阿九真心宴请,怎的就连一口菜,一口酒都不敢吃喝呢?” 温小筠心中冷冷一笑,虽然没有云南十号的外挂能够探听出鸠琅的心理活动,她也一样能断定,鸠琅这货一定会在酒水饭菜里下药。 白鹜也不觉望了温小筠一眼,要想尽量的拖住鸠琅,就不能让他对东川独的身份起疑心。 而一直戒备全开着的不吃不喝,肯定不符合金陵第一盗东川独的形象。 鸠琅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小啜了一口,摇摇头笑道,“要知道东川独最大的特色并不是文雅,而是胆大。 他曾中过锦衣卫的陷阱,前面尽是锦衣卫最顶流的高手,后面则是插满尖刀的陷坑。 面对山穷水尽的绝对困境,东川独选择纵身跃下陷阱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东川独这是破罐子破摔的自杀之举时,他突然挥出带鞘的长剑瞬间抵住迎面刺来的刀尖,利用那仅有的一点冲击力,纵身弹向陷坑侧面土壁! 这一次他手脚并用,借着攀踩土壁的冲进,更借着一众锦衣卫大意的间隙,冲开了一条血路,生生拼杀出去。 那一站,东川独声动天下。 江湖上所有的人都对他惊叹不已。 要知道即便是轻功最好的人物,都不能保证能从那绝境中的尖刀阵全身而退。 稍有不慎,就被扎成一块巨型的蜂窝煤。 可以说,与其冒着被扎个透心凉的危险,还不如直接去跟锦衣卫们死磕。 可是东川独不仅做到了,更做出了新高度。 还有一回,东川独要跟师父分道扬镖,东川师父便拿出了一瓶剧毒药水,放出话来,只要东川独敢把毒药喝了,立即跟他接触师徒关系。 在场看着东川师父随便往地上洒了一点,就将一头一人多高的巨犬当场毒死。 人们都觉得东川独不是跟师父暂时缓解,就是不理他师父的刁难,直接就走。 没想到东川独二话没错,抄起毒药瓶仰头一饮而尽。 据传他当时就吐了血,可是即便满嘴鲜血,都能对师父露出笑脸,他终于和那丧尽天良的师父断绝关系了。 在东川独那里,就没有不敢做的事,就没有不敢喝的酒。”说着鸠琅倏然抬头,阴冷的目光刀子般的投在白鹜身上,“今日阿九不妨就直来直去的开诚布公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阿九这酒里,摆明了就是下了剧毒,为了就是验证这位兄台是不是东川独本人!如果不是,阿九定然叫你们两个死在这里。如果是,阿九的毒药也定然会叫你们二人把命吐在这里。要知道阿九不仅幻术天下第一,毒药亦是世上无双。东川师父的毒药虽然性烈,但到底还有解药。可是阿九这毒药,任凭你们寻到天涯海角,也绝对寻不出一份解药来。 如何?二位贵客,不知你们到底有没有胆接下这两杯毒酒?” 温小筠与白鹜的脸色都是一沉。 风门鸠琅果然狡猾似狐,都到了这个地步,仍然不忘记试探他们。 这毒酒不喝,鸠琅必定起疑,两方一旦发生争斗,温小筠与白鹜或许能保住自己从风门全身而退, 却肯定会叫鸠琅这条狐狸半路脱逃。 如此这番抓捕鸠琅归案的行动便彻底宣告失败,及时之前有接连破案的事实。差点被贼人一把火把兖州司狱司烧个底儿掉的兖州府衙也势必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可是如果喝了这两杯毒药,温小筠很确定,自己和白鹜绝对会当场吐血数升,惨烈而死。 哪一条路都不能选,哪一条路又都不能不选。 白鹜的脸色也跟着难看到了极点。 他已然做出了决定, 第190章 白鹜的决定便是他要做出端起酒杯的动作,假做要喝下毒酒,然后抓住鸠琅大意的一瞬间,将他彻底捆绑起来,然后套进大麻袋里,再带着他和温小筠一同从风门逃脱出去。 就好比绝境中拿自己性命做赌注的东山毒 虽然难度很高,虽然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温小筠的武力值他真的带不动,他也必须要试一试。 他伸手端起杯子,朝着鸠琅冷笑一声,“既然是由人调制出来的毒药,就一定有解药。九公子自信这天下就没有能解开你毒药的人。东川便自信这天下就没有东川结不了的毒药!” 说着白鹜将毒酒端到面前,张口就要喝。 实际上他却一直观察着鸠琅的一举一动。 就在看到白鹜即将喝下毒酒的时候,鸠琅目光中闪过一丝丝难以置信的惊讶,可是惊讶转瞬逝去后,他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整个人的身子都跟着放松了一大块。 白鹜目光陡然一寒,就是现在! 可就在他即将出手去擒那鸠琅唯一的破绽时,温小筠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能喝!”温小筠一看白鹜要喝毒酒,立时就急眼了。 这一声吼不仅拽住了白鹜,更阻住了鸠琅一瞬间的走神。 白鹜刚悬起来的心便掉进了千年坑洞里。 鸠琅喝着小酒儿也跟着冷笑一声,“这位姑娘怎么了?莫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怕他真被毒药害死了?” 温小筠却是勾唇一笑,“我家东川哥哥只是脾气执拗,又不是死心眼。你真以为我们两个是傻子吗?什么毒药都要喝?如果说只有喝毒药才能表示出诚意来,那我们这边也带美酒,而且还是没有处理过的原生态健康品。如今满桌子的菜都是九公子准备的了,那至少那酒该归我们管了吧。” 说着温小筠从沙发那边站起了身,抬手就把鸠琅面前的福跳墙推开,为鸠琅重新斟了一杯酒。 鸠琅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大疙瘩。 他没有想到,东川独身边的小女孩哦竟然这么厉害,只是轻飘飘一句卷 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钟。“一人曰:“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钟。“一人曰:“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钟。“又一人曰:“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钟。“末至展,凝思不得。众笑曰:“既不能令,须当受命。“飞一觥来。展即云:“我得之矣: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众又笑曰:“推作何物?“展吸尽曰:“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钟!“白鹜的决定便是他要做出端起酒杯的动作,假做要喝下毒酒,然后抓住鸠琅大意的一瞬间,将他彻底捆绑起来,然后套进大麻袋里,再带着他和温小筠一同从风门逃脱出去。 就好比绝境中拿自己性命做赌注的东山毒 虽然难度很高,虽然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温小筠的武力值他真的带不动,他也必须要试一试。 他伸手端起杯子,朝着鸠琅冷笑一声,“既然是由人调制出来的毒药,就一定有解药。九公子自信这天下就没有能解开你毒药的人。东川便自信这天下就没有东川结不了的毒药!” 说着白鹜将毒酒端到面前,张口就要喝。 实际上他却一直观察着鸠琅的一举一动。 就在看到白鹜即将喝下毒酒的时候,鸠琅目光中闪过一丝丝难以置信的惊讶,可是惊讶转瞬逝去后,他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整个人的身子都跟着放松了一大块。 白鹜目光陡然一寒,就是现在! 可就在他即将出手去擒那鸠琅唯一的破绽时,温小筠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能喝!”温小筠一看白鹜要喝毒酒,立时就急眼了。 这一声吼不仅拽住了白鹜,更阻住了鸠琅一瞬间的走神。 白鹜刚悬起来的心便掉进了千年坑洞里。 鸠琅喝着小酒儿也跟着冷笑一声,“这位姑娘怎么了?莫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怕他真被毒药害死了?” 温小筠却是勾唇一笑,“我家东川哥哥只是脾气执拗,又不是死心眼。你真以为我们两个是傻子吗?什么毒药都要喝?如果说只有喝毒药才能表示出诚意来,那我们这边也带美酒,而且还是没有处理过的原生态健康品。如今满桌子的菜都是九公子准备的了,那至少那酒该归我们管了吧。” 说着温小筠从沙发那边站起了身,抬手就把鸠琅面前的福跳墙推开,为鸠琅重新斟了一杯酒。 鸠琅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大疙瘩。 他没有想到,东川独身边的小女孩哦竟然这么厉害,只是轻飘飘一句卷 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钟。“一人曰:“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钟。“一人曰:“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钟。“又一人曰:“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钟。“末至展,凝思不得。众笑曰:“既不能令,须当受命。“飞一觥来。展即云:“我得之矣: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众又笑曰:“推作何物?“展吸尽曰:“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钟!“白鹜的决定便是他要做出端起酒杯的动作,假做要喝下毒酒,然后抓住鸠琅大意的一瞬间,将他彻底捆绑起来,然后套进大麻袋里,再带着他和温小筠一同从风门逃脱出去。 就好比绝境中拿自己性命做赌注的东山毒 虽然难度很高,虽然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温小筠的武力值他真的带不动,他也必须要试一试。 他伸手端起杯子,朝着鸠琅冷笑一声,“既然是由人调制出来的毒药,就一定有解药。九公子自信这天下就没有能解开你毒药的人。东川便自信这天下就没有东川结不了的毒药!” 说着白鹜将毒酒端到面前,张口就要喝。 实际上他却一直观察着鸠琅的一举一动。 就在看到白鹜即将喝下毒酒的时候,鸠琅目光中闪过一丝丝难以置信的惊讶,可是惊讶转瞬逝去后,他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整个人的身子都跟着放松了一大块。 白鹜目光陡然一寒,就是现在! 可就在他即将出手去擒那鸠琅唯一的破绽时,温小筠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能喝!”温小筠一看白鹜要喝毒酒,立时就急眼了。 这一声吼不仅拽住了白鹜,更阻住了鸠琅一瞬间的走神。 白鹜刚悬起来的心便掉进了千年坑洞里。 鸠琅喝着小酒儿也跟着冷笑一声,“这位姑娘怎么了?莫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怕他真被毒药害死了?” 温小筠却是勾唇一笑,“我家东川哥哥只是脾气执拗,又不是死心眼。你真以为我们两个是傻子吗?什么毒药都要喝?如果说只有喝毒药才能表示出诚意来,那我们这边也带美酒,而且还是没有处理过的原生态健康品。如今满桌子的菜都是九公子准备的了,那至少那酒该归我们管了吧。” 说着温小筠从沙发那边站起了身,抬手就把鸠琅面前的福跳墙推开,为鸠琅重新斟了一杯酒。 鸠琅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大疙瘩。 他没有想到,东川独身边的小女孩哦竟然这么厉害,只是轻飘飘一句卷 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钟。“一人曰:“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钟。“一人曰:“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钟。“又一人曰:“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钟。“末至展,凝思不得。众笑曰:“既不能令,须当受命。“飞一觥来。展即云:“我得之矣: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众又笑曰:“推作何物?“展吸尽曰:“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钟!“ 第191章 女人,你在玩火(一更) 鸠琅修长的手指轻轻点敲着桌面,“方才只是东川兄一人对出了行酒令。姑娘你却还没有说。既然姑娘与东川兄是一起的,行酒令也自然该是两人一起才算过关。” 温小筠暗暗咬了下牙,她不是想不出来词。 她只是在想办法弄清鸠琅这场活动的真实目的。 而想要弄明白的他的用意,便要跳出他划出来的规则框框。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挑眉一笑,“小女子当然知道,若是说出来行酒令,便不用受惩罚。可是不受惩罚,便看不到这件宝物的稀奇了对吗?” 鸠琅点点头,“嗯,姑娘说的不错。” 温小筠笑望了身边白鹜一眼,“反正小女子不是大君子,不用在乎颜面,如此这一盘小女子就认输吧。” 鸠琅听了这话不觉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般的笑了起来,“姑娘年龄虽小,智慧可不小。也罢,阿九这么一玩上,竟然真的把正事给忘了。现在就去看看咱家的瑶池小仙子究竟醒了没有。” 温小筠也跟着看了看那棵挂满蔫耷拉小粉花的花树,不觉弯眸一笑,“那小女子我就认输啦~” 白鹜笑着点点头,目光中满是温柔的宠溺,“都依卿。” 温小筠这才把酒杯放在桌面上,转目望向旁边碧玉花树瓶,充满期待的说道:“这一回我们认输~” 她话音刚落,碧玉瓶中的花树变颤颤巍巍的摇动起来,随之一起发生的还有阵阵弦乐鼓声,缓缓而动,由远及近,由小渐大。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这音乐欢快悠扬,听得人心情大好。 “云南十号,”温小筠罕见的主动召唤时空系统,“这个是什么音乐?” “宿主大人,这个问题您问我就对啦!”云南十号屁颠屁颠儿的出现在脑电波中,“这个是古人击鼓催花的行酒令。对于您的前身天才少年温竹筠来说,是一项经常进行的斯文游戏。也是古代文人雅士喝酒时常见的助兴节目,如果您转而去问旁边的四郡王竺逸澜,那他肯定会怀疑您的身份。毕竟在古代,对于读过书的男子来说,这个就是常识。” 温小筠目光冰冷的把云南十号送走后,又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碧玉瓶上。 随着鼓声乐声的声音终于到了近前,蔫耷拉蝴蝶小粉花的花瓣终于幽幽绽开。直到完全张开,呈现出一只只蝴蝶展翅的娇美模样。 忽然咚的一声,鼓声骤然停歇,花树枝头粉红色的鲜花便旋旋飞转下来,两旁花瓣一张一合,嫣然真实的蝴蝶一般,款款临近温小筠面前,轻轻挺落在她的肩头。 鸠琅笑着喝了一杯酒,“瑶池小花仙终归下凡了!” 白鹜也惊讶的睁了睁眼睛,表示对这一幕十分不解。 紧接着,鸠琅又与白鹜进行了几圈行酒令,不多时温小筠身上便碧玉瓶上的蝴蝶花瓣。 沾着花瓣,三个人也都喝了不少酒。 不过白鹜这个兜子的酒,却是果酒,并不醉人。温小筠一直在观察着鸠琅,他的酒原本是要拿来招待自己和白鹜的,想来不会是水。 两边喝的同样多,温小筠和白鹜这边脸色基本没变,鸠琅的脸颊早已是酡红一片。 再一挥袖,便把碧玉花瓶消失不见。 “如今阿九很有诚意,展示出自己的珍宝,就看东川兄,可有什么宝物能叫阿九眼前一亮了。 白鹜皱了皱眉。 温小筠在心里淌下两行眼泪。 还是那句话,别人破案是要赚钱的,唯独她温小筠破案总是要花钱。 抓个人贩子,自带各种解药各种酒水各种暗器还不够,这家伙还要带各种宝贝吗? 即便白鹜身份再尊贵,出来假扮小吏破案,身上也不可能随时带着稀世珍宝吧? 这样想着,温小筠忽然摸到自己怀兜里一处鼓鼓的地方。 她双眼一亮,立时有了主意。 “东川哥哥,”温小筠仰起头望向白鹜,“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九公子宴请咱们是假,想要跟咱们斗宝那才是真的。” 白鹜微微一笑,“卿卿以为如何?” 温小筠的视线又转回到鸠琅身上,目光里充满斗志,“斗宝其实是件有趣的事,只是我不高兴九公子前面用毒酒来试探咱们。这次斗宝的事,就教给我吧,我一定要亲自赢了他。” 鸠琅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温小筠,“姑娘这么有自信么?只是咱们这条道上斗宝的规矩,不知道姑娘听没听过?” 温小筠微微扬起下巴,“我可是安分守己的良家少女一枚,又不是你们道上的,有什么规矩,九公子你直接讲就好了。” “斗宝输的一方,可是要帮着赢家办一件事。” 温小筠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白鹜却已经看出温小筠的意图,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温声说道:“无妨,卿卿只管坚持本心,即便输了,东川也会再取来更多更好的送给卿卿。” 整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个关口,又得了白鹜的谅解,温小筠便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从怀兜里掏出一个布袋,双手紧攥着放在桌面上,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鸠琅,“那您可瞧好了。” 说着温小筠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五锭银元宝整齐摆放在桌面上。 起初鸠琅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身上了脖子探前仔细关瞧。 当他看到第一枚银元宝时,双目瞳仁狠狠一缩,紧接着又皱了皱眉,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了看温小筠,又看了看白鹜,“姑娘你真的确定就用这几锭银子跟我比,不是拿错了袋子?” 温小筠郑重的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五锭银子。” 鸠琅再也忍不住,抚掌大笑,“小姑娘毕竟是小姑娘,竟然想得出用这五锭银元宝来跟阿九斗宝。 莫说那龙宫蓄水器与瑶池小花仙,便是之前阿九茶桌上的茶壶价值都远远不止你这几锭元宝。” 温小筠伸手摆弄着那几个元宝,抬眼一笑,“这几锭银元宝斗的就是九公子你那两件稀世珍宝。” 鸠琅笑容渐敛,注视着温小筠的目光越发阴寒,“这话说出来,可就是姑娘存了轻慢阿九的心。在这等场合下,便是在打阿九的脸了。” 第192章 看到鸠琅开始生气,温小筠也敛了笑意,目光变得阴狠起来,“小女子我半点轻慢之心都没有。小女子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打赢这场斗宝!” 鸠琅冷笑一声,“就凭姑娘你这几锭银子?” “凭两个理由。”温小筠直面迎住鸠琅刀子般的目光,丝毫不惧。 鸠琅环抱双臂,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阴鸷的目光闪着寒光,“姑娘请讲,只是有一条,若是姑娘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要承担惹怒阿九的后果。” 温小筠拿起一块元宝,将底面落款的地方展示给鸠琅,“第一,这些元宝并不是普通的元宝。这些都是御赐之物,乃是当今圣上赐给兖州鲁王的金贵之物。也就是老百姓白话里的‘天赐吉祥银’。 这些御赐吉祥银虽然也是银子,却不是用来流通的。这些元宝代表着鲁王尊贵无比的皇家血脉,更代表着他老人家的圣眷常隆。 九公子你号称你的龙宫蓄水器与瑶池小花仙不是人间俗物。而这些天赐吉祥银同样不是人间俗物。” 鸠琅意外的挑挑眉,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些普通的元宝竟然还会有这样意外的身份。 他伸手拿起一个,掂量着仔细观瞧,这才发现元宝的形状与成色的确与普通元宝大不相同。 他放下元宝,脸上阴鸷的表情淡去很多,“是鸠琅眼拙了,这些元宝的确不是俗品。” 说着他又抬起头来望住温小筠似笑非笑的说,“只是姑娘这天赐吉祥银是人间至尊赏赐之物。 阿九那两件宝贝却是神兽界与仙界至尊之物。天宫与龙宫,怎么都压得过皇宫才对。所以这一盘还是东川兄与姑娘输了呢。” 温小筠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我们的天赐吉祥银出自皇宫没错,可是九公子这两件宝贝却不是来自天宫与龙宫,还是人工所得。” 鸠琅面色陡然一寒,“姑娘是在说阿九做诈做假?” “小女子可没有这么说,”温小筠笑笑,“不过这也正是小女子能赢下九公子的第二个理由。” 温小筠说着,站起身,环视着屋中摆设。 是时候到了揭秘古代风门魔术戏法的时候了。 之前她虽然被那些眼花缭乱的特技眩花了眼睛,但是通过这期间的观察,她已经发现些端倪了。 反正要捉拿鸠琅,并羁押着带逃出去的可能实在太小。她和白鹜目前就只能焦躁着等待鄞诺带着大部队及时来援。 “第二个理由到底是什么?”鸠琅望着温小筠,眼底蕴着起伏的怒气。 “小女子先前也曾认识位彩门的先生,他的名字叫做萨斯顿,他曾经告诉过小女子,即便再厉害的魔术戏法也要遵从三个原则。 第一条,表演前绝对不说明接下来所要表演的内容 第二条决不表演相同的魔术第二次。 第三条绝对不想观众透露魔术的秘密 而九公子方才的行为也正在其中。” 鸠琅的笑容已经开始有几分狰狞,“姑娘倒是说说啊,阿九是怎么变出的那些骗人的‘戏法’?若是姑娘说不对,便要对污蔑阿九的行为负责。江湖规矩,届时及时是东川兄出面求情,我们临城风门也绝对不会放过姑娘你。” “九公子别急,”温小筠说着缓步夺到鸠琅近前,伸出手摊开在鸠琅面前,演绎戏法的三原则,正着看就是变戏法之人的成功要素,可若是反着来看,也就成了揭秘魔术的指导方法。 九公子先看看,小女子手中这件是什么东西?” 鸠琅不觉低头细看,却见温小筠细嫩白滑的手上什么都没有。 像是看出鸠琅的疑惑,温小筠配合着他的目光动了动指尖。 后面防盗,十分钟替换 表演前绝对不说明接下来所要表演的内容 2.决不表演相同的魔术第二次。 3.绝对不想观众透露魔术的秘密 看到鸠琅开始生气,温小筠也敛了笑意,目光变得阴狠起来,“小女子我半点轻慢之心都没有。小女子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打赢这场斗宝!” 鸠琅冷笑一声,“就凭姑娘你这几锭银子?” “凭两个理由。”温小筠直面迎住鸠琅刀子般的目光,丝毫不惧。 鸠琅环抱双臂,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阴鸷的目光闪着寒光,“姑娘请讲,只是有一条,若是姑娘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可要承担惹怒阿九的后果。” 温小筠拿起一块元宝,将底面落款的地方展示给鸠琅,“第一,这些元宝并不是普通的元宝。这些都是御赐之物,乃是当今圣上赐给兖州鲁王的金贵之物。也就是老百姓白话里的‘天赐吉祥银’。 这些御赐吉祥银虽然也是银子,却不是用来流通的。这些元宝代表着鲁王尊贵无比的皇家血脉,更代表着他老人家的圣眷常隆。 九公子你号称你的龙宫蓄水器与瑶池小花仙不是人间俗物。而这些天赐吉祥银同样不是人间俗物。” 鸠琅意外的挑挑眉,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些普通的元宝竟然还会有这样意外的身份。 他伸手拿起一个,掂量着仔细观瞧,这才发现元宝的形状与成色的确与普通元宝大不相同。 他放下元宝,脸上阴鸷的表情淡去很多,“是鸠琅眼拙了,这些元宝的确不是俗品。” 说着他又抬起头来望住温小筠似笑非笑的说,“只是姑娘这天赐吉祥银是人间至尊赏赐之物。 阿九那两件宝贝却是神兽界与仙界至尊之物。天宫与龙宫,怎么都压得过皇宫才对。所以这一盘还是东川兄与姑娘输了呢。” 温小筠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我们的天赐吉祥银出自皇宫没错,可是九公子这两件宝贝却不是来自天宫与龙宫,还是人工所得。” 鸠琅面色陡然一寒,“姑娘是在说阿九做诈做假?” “小女子可没有这么说,”温小筠笑笑,“不过这也正是小女子能赢下九公子的第二个理由。” 温小筠说着,站起身,环视着屋中摆设。 是时候到了揭秘古代风门魔术戏法的时候了。 之前她虽然被那些眼花缭乱的特技眩花了眼睛,但是通过这期间的观察,她已经发现些端倪了。 反正要捉拿鸠琅,并羁押着带逃出去的可能实在太小。她和白鹜目前就只能焦躁着等待鄞诺带着大部队及时来援。 第193章 听着温小筠言之凿凿的分析鸠琅脸色越来越寒,眼底已然现出点点杀意。 白鹜暗暗攥紧了拳头,他深知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温小筠替他冲在前面打前阵,现在正是该他出手善后的时候。 “九公子,这场比试,算东川输了。”白鹜略略欠身,诚恳说道。 鸠琅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即甩开折扇轻笑着说道:“按照这位姑娘的说辞,这场比试,的确是阿九输了,东川兄此言难不成把阿九当做了输不起就要掀桌子的土匪莽夫了不成?” 温小筠转目看了看白鹜,谨慎的选择默不作声。 白鹜眉梢微挑,“虽然天赐吉祥人的确很珍贵,但是九公子说的不错,天赐吉祥银就只是人间至尊赏赐之物而已。而九公子的龙宫蓄水器与瑶台花仙子无论真相如何,题目都是天宫。王宫对天宫,就是输了。” 鸠琅哈哈一笑,“果然是凤鸣第一谪仙盗,有面儿,够局气。 既然东川兄这般君子,阿九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的绕弯子了。 其实阿九费劲苦心的整出这般排场,一来是想要考验二位是否就是真的的素手谪仙盗。二来则是想要考教考教谪仙盗的真本领。” 说着鸠琅又笑吟吟的看向温小筠,“如今只看这天赐吉祥银,就可知道二位不是白白经过兖州,顺带手的还将兖州鲁王宝库给洗了个干净。这般胆魄,这般手段,实在令阿九佩服不已。” 温小筠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果酒,“刚才九公子还说要开诚布公,现在怎么又给带起高帽来了?连番考验我们的行径。怕是一开始就是盯上了什么宝贝吧?” 鸠琅环视了一下周围情景,“如今更有一件千载难逢的宝物。蓬莱得了一颗巨大的龙珠,如今正要赶着往京城方向送去。” “龙珠?”温小筠好奇的问道,“先是龙宫蓄水器,怎么如今又多出一颗龙珠了?别不会也是有人在用变戏法的手段吧?” 鸠琅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那颗龙珠虽为龙珠,却是一颗货真价实的东珠,足有拳头般大小,浑圆莹亮,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 温小筠心中陡然一凛。 鸠琅是风门中人,和专门的江洋大盗并不相同。 更何况盗取贡品龙珠难度不用想都知道很大。 可是现在他却坏了规矩的急于出手,背后一定会有原因。 再想到杜氏钱庄中各种奇异的鬼火钱流,她便直觉的感应到那个案子中定然有精通各种矿物质元素的高人。 杜莺儿被劫案又与钱流案的案发时间发生了惊人的巧合,所以她现在很有理由怀疑钱流案的作案人,与鸠琅风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温小筠望着鸠琅突然冷笑一声,“既然九公子猜出我们曾在兖州作案,那小女子也想问一句,轰动天下的兖州钱流案,是不是也是你们的手笔?” 鸠琅哈哈一笑,“是,也不是。只不过这个答案关系一众兄弟的身家性命,要在两位把龙珠拿回我临城风门客栈时,阿九才能告知。” 温小筠和白鹜对视一眼。 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龙珠这般珍贵的贡品,其护卫一定非常严密。也就意味着非常大的危险。稍微不慎,把命丢在其中都有可能。 要我二人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却不能把实情全部说出,九公子,你难道就觉得我东川独这样没有脑子吗?” 鸠琅眉心微皱,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看来阿九怎么都瞒不过去了。也罢,如今阿九就把所有事情合盘托出。 不满东川兄,我们临城风门虽然平常只是风门。但是在我们背后,还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暗世界势力。” “风门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后面竟然还有更强的组织?”温小筠是真的很惊讶。 鸠琅点点头“那势力便是凤鸣闻香教。鸠琅虽然是风门中人,但是经手管理的却不仅仅是风门一脉,除此之外,兖州彩门,妖门也归属于阿九管理。“” 第194章 鄞诺惊现 鸠琅继续解释着说道:“而下个月七号,正是温香教的坛主遴选大会。各路人马要票选当堂主。 其中财宝金钱是很重要的一项考核。 不满两位说,兖州钱流案就正是其中一件案子。 有内部消息,杜家钱庄将会收到兖州鲁王一笔地下收入,因为凤鸣皇家祖制,亲王郡王一律不得干政干军经商,所以兖州鲁王明面上除了奢侈享受,混吃等死,什么也不能干。 不过即便是混吃等死,人家也混出了新高度,玩出了新花样。 更爱财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不过呢,这些都只是表面功夫,谁知道那个老不死的鲁王这般疯狂敛财又是为了什么? 鸠琅眸眼微眯,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理由,老鲁王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好。” 温小筠不觉看了一眼白鹜,心情有些忐忑。 白鹜早就说过他算是鲁王半个代言人。可是他实际上做的事,并没有偏袒徇私。 不过之前那些事,基本都和鲁王没有太大关系,而现在的兖州钱流案,基本就算查到鲁王头上了。这种情况,对于白鹜还能不能完全的冷静客观,温小筠心里实在有些没底。 像是看出了温小筠心中的担心,白鹜伸出手,轻轻覆住她的手背,安慰似的拍了拍。 “哎呀!” 后面忽然响起一个人惊慌的呼喊,随着那声呼喊一起而来的,还有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水。 有了那声呼喊的提醒,温小筠白鹜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握在一起的手迅速分开,朝着两边各自闪避。 两人才刚侧身,那冒着热气的腾腾热水便洒在了两人座位间隙。 看到这幅情景,鸠琅立时皱起了眉,厉声呵斥道,“阿山,休得无礼!” 原来那是一个端茶水的男仆,脚下一个不小心打了滑,倾翻了手中托盘茶水所致。 那叫做阿山的男仆看到鸠琅生气,立时跪在地上,卷起袖子慌忙的擦拭着温小筠与白鹜的座椅。 温小筠摆摆手,“没事的,我自己来就好。” 她正要起身抖抖裙摆上的水渍,却惊觉那名叫做阿山男子竟用蘸了热水的手指在她的座椅上迅速写出一个“诺”字来。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下,再仔细打量了下那名叫做阿山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差不多五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黝黑,身材佝偻,唯独那蘸了水渍的手指,被沾掉了些许褐色,露出一点点光滑的皮肤。 若是单独看手,那人也就不过二十左右岁的样子。 鄞诺?! 温小筠心头一惊。 那名叫做阿三的仆役竟然是鄞诺假装的?! 阿山表现得倒是镇定的很,收拾完水渍后,就托着茶盘低着头踩着一溜小碎步快速离开了。 “卿卿,衣服可湿了?”白鹜并没有看到仆人阿三给温小筠展示的字迹,只是看到温小筠的裙摆都被热水打湿,一时心疼起来。直接脱下自己外衫就罩在了温小筠肩上。 温小筠的心脏现在还是砰砰地作响,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东川哥哥,我没事的。” 温小筠笑笑说着,又转回头望向鸠琅,“九公子,你继续讲,别叫小女子打扰了你们男人的正事。” 白鹜扶着温小筠坐下,眼底仍然满是不放心。 鸠琅忍不住的呵呵笑了两声,“谪仙盗到底是谪仙盗,君子之风又懂怜香惜玉呢。” 温小筠佯做红着脸低下头。 实际上她的大脑正在急速运转。 鄞诺是什么时候回到风门客店的? 只在那么短的时间,他就把散布消息的任务全部完成了?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去别处,一直隐藏在周围,忽然抓到了机会,就伪装成里面某个仆役的样子混进了客店? 只是一个简单的“诺”字,却给温小筠带来了数不清的疑问,叫她的心情七上八下的跌宕起伏。 那一边的白鹜安抚好了温小筠,这才回到自己座位,转目望向鸠琅,勾唇一笑,“所以九公子想要我东川独冒着生命危险的去盗那可稀世龙珠,之后九公子在趁在下不备,偷袭暗害了东川。如此便可以一点风险不冒,一点本钱不出的拿着稀世龙珠去往总坛竞争坛主?呵呵,不得不说,九公子真是好算计!这样稳赚不赔还一本万利的买卖,就是东川本人也想不到,九公子却在片刻之间,就把此等阴谋诡计想的这般周全,东川只是佩服得紧呐!” 九公里语声一塞,站起身急急辩解道:“东川兄误会阿九了,能与东川兄相识结交,一直是阿九梦寐以求的事。阿九断断不会生出那等龌龊卑鄙的想法。” 第195章 “九公子的想法卑不卑鄙我们不知道,”温小筠不屑的哼笑一声,“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九公子为了温香教举行天选坛主大典,设计我们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去给九公子抢珠子。” “东川兄,小姐姐,你们千万不要误会我。最开始阿九的确是急需要稀世珍宝,带着去总坛。 可是在见识过二人身上过人的本领后,阿九才突然想出一条更有效的方法。 盗取稀世九转龙珠也是阿九临时想到的方法。不瞒二位,其实本来要盗取九转龙珠的人,并不是阿九,而是我们温香教的老七。 阿九主理风坛,而老七主理巾坛,也就是外面说的巾门。 之前的兖州钱流案就是他们的手笔。 而老七也是阿九竞争堂主最大的对手。阿九本来已经遴选了足够的尖货儿条子做贡,没想到老七竟然做出了钱流案,把兖州鲁王的心尖肉都给剜去了。而且他们这一次更看准了祥瑞贡品九转龙珠,一旦叫老七得手,那这三年一度的堂主遴选大会,阿九便半点希望也无了。 不瞒二位,阿九之前又遭了难,身上重器所剩无几。唯一的筹码就只是之前那批万里挑一的尖货儿条子。若是没有九转龙珠的加码,也许凭着阿九的三寸不烂之舌,在遴选大会中还能拼出一线生机来。 可是若叫老七把九转龙珠也得手了,那阿九之前三年的准备就算泡了汤。 只要东川兄能盗得九转回龙珠,那颗珠子就是东川兄你的了。哪怕东川兄得手之后便永远离开临县,离开鲁地都没问题。 只要不叫老七得到,阿九怎样都没问题。” 温小筠的心倏然一缩。 鸠琅这段话对于她来说不啻于青天大响雷! 她之前推断的果然没有错,杜莺儿案与钱流案连带着那么多巧合,背后果然有着惊人的联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 追击鸠琅出来,竟然把钱流案也要一起破了! 这叫她如何能不欣喜? “可是按照九公子的话说,温香老七应该早就盯上了那颗大龙珠,这样一来,如果真去盗宝,那么我家东川哥哥不仅仅要面对朝廷鹰犬,还要对付温香老七。 就是我家东川哥哥再厉害,也没把握出师必捷啊?”温小筠撇着嘴巴耸耸肩,一脸天真的一步步的埋着伏笔,给鸠琅挖着坑。 鸠琅呵呵一笑,“这点倒是请姑娘放心,老七已经盯了很久不假,更准备了很久,只是到现在他都没找到合适的切口没有下手罢了。 正巧,阿九平常人缘就最好,巾坛哪里就有引线,所以对他们那头的消息十分清楚。” 温小筠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们那个环境里怎么会纯粹的兄弟情,肯定是花钱买的眼线细作。 “老七他们应该万万想不到,我们风坛会有高人辅助,在半路截胡,有了他们的准备和信息,又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胜算一定非常之大。” “只是一旦成功,”白鹜皱着眉发问,“那温香老七就能咽下这口气吗?” “不,”鸠琅斩钉截铁的回到,“他们不仅咽不下,到时候还会追着珠子一路跑场当场,” 第196章 我主外,卿卿主内~ “只是一旦成功,”白鹜皱着眉发问,“那温香老七就能咽下这口气吗?” “呵呵,”鸠琅眼底笑容越发阴寒,“他肯定咽不下,不仅咽不下,到时候还会一路追着珠子来我风坛寻我的茬儿呢。” 白鹜微微一笑,“只是凭着九公子的本领,一定不会叫那温香老七寻到吧?” 鸠琅放松了身体,懒洋洋的倚靠着座椅,慢悠悠的摇着折扇,“呵呵,老七虽然厉害,但我阿九凡事占尽先机,岂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找到?到时候呀,右边是东川兄带着珠子远走高飞,左边阿九加急赶路进京,先行一步进入总坛,就剩他一个人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去吧,哈哈~”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静默片刻,两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她和他都知道,鸠琅真正的打算。 他是想要盗取珠子的东川独成为温香老七的靶子,把所有危险引开,他自己好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去往总坛参加遴选大会。 一件稀世珍宝,在鸠琅的设计下,就能引得东川独与温香老七两股势力飞蛾扑火,鹬蚌相争。不得不说,这个鸠琅心机谋划果然了得。 只是他千算万算,到底算错了一点,那就是白鹜与温小筠并不是真正的江洋大盗。 温小筠想,如果是真正的金陵第一大盗东川独,他肯定会禁不住九转回龙珠的诱惑与考验。 不过她和白鹜也肯定会接,不仅是因为言行举止要贴合东川独的人设,更因为此事涉及到兖州钱流案。 他们不仅要接,还要把祸水东引,带着温香老七一起来寻鸠琅的麻烦。 届时再把他们两股势力一起端掉。 鸠琅不是自诩鹬蚌相争中得利的渔翁吗? 她温小筠就要和白鹜、鄞诺一起告诉他,谁才是能笑到最后的渔翁,谁又才是整盘棋局的操控着。 “好,”白鹜端起温小筠为他满上的一杯果酒,望着鸠琅目光灼灼,“这个活儿,这个货,我东川独接了!”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好!”鸠琅也端起酒杯,站起身朝着温小筠白鹜二人肃然敬酒,“不愧是素手谪仙盗,阿九在此敬二位一杯!” 说完,他亦仰头饮尽杯中酒,之后爽快的一亮杯底儿,笑望着二人说道,“那阿九便把那珠子现在的情形讲给二位听。” 温小筠也端着酒杯小啜了一杯,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头脑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一些了。 “这次的九转回龙珠,被鲁地蓬莱官员视为九天祥瑞,”坐回座位的鸠琅一边伸筷夹着菜,一面介绍着,“这个祥瑞的名头一旦被朝廷认可,经手的官员们便都升职有望。所以对蓬莱官员来说,九转回龙珠不仅十分贵重,对于他们的仕途来说更是一次重要的契机。 所以他们从鲁地都指挥使中借来了一员高手,帮着押送祥瑞进京。 那名高人,人称虎将军,是咱们鲁地有名的万人敌。这几年东北边境频起战火,西南海贼倭寇屡屡生乱,这位虎将军可谓是两边奔波,两边杀敌无数。” 听到这万人敌这个称呼,温小筠不自觉的就想起了鄞诺。 鄞诺还只是空有名号,并没有真正经过战阵的考验。就已经这样厉害,更何况久经战阵的大号万人敌虎将军了。 最起码人家那个绰号一听就很威风厉害。 “那他们现在行到何地?温香老七又做了什么准备?”白鹜沉声问道。 “因为这次送的是天降祥瑞,不是一般珠宝,所以押送的流程和以往很不一样。需要选择良辰吉日,再又由八字相合的军士谨慎押送。 昨天算来,明后天就是虎将军押送宝物路经我临县之时。 而温香老七的动作也一直在其中穿插。 他先是找出了温香老七对各种女人的喜好习惯,随后便从妖门借来了一名人间尤物,粉姐儿,半路傍上了虎将军不说,更改换身份,名义上收拢她做了祥瑞侍女,实际上却是随行情人一路相伴陪。 为了创造各种盗宝的机会,粉姐儿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终于成功的成为了近距离看护宝贝的侍女。 只等时机一旦成熟,就将其狸猫换太子的彻底掉包。” 白鹜目光沉了又沉,“避其锋芒,专攻起软肋,从内部下手,温香老七的谋划也真是周全锋利得让人脊背生寒。”他抬起头,望着鸠琅又问道,“只是到底能不能确认他们路经临县的具体时间?” 鸠琅皱眉思量着说道:“兖州钱流案之后,兖州府便封锁了全城出口,要想把兖州第一钱庄整整一座仓库的银钱都搬出来,怎么也要几天时间。阿九细细推算了一下,今夜他们应该就已经进了临城歇脚。” 白鹜点点头,“押送祥瑞的队伍休息,一般都会选择沿途驿站。临县驿站在何方位?” “就在此处十里之外的城郭中。”鸠琅急急回答。 白鹜皱着眉看了眼身旁的温小筠,“卿卿有何想法?” 温小筠勾唇冷冷一笑,“真是可巧,这些都在我们的杀伤力范围之内。” 鸠琅疑惑的望着温小筠,“姑娘可不要小看了这其中的要害。 温香老七的功夫,即便是阿九本人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温小筠笑得更轻松了,“我没有轻敌,也没有信口开河,我说的就是真话。” 白鹜微笑着给温小筠打着圆场,“世人都说金陵第一盗天下无双,其实东川独从来都是成双的两个人。在外,东川探珍宝,斗奇兵,决胜千里之外;在内却是家中卿卿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之中。” 温小筠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接住白鹜这好一番的夸赞,她直起身子,望住鸠琅自信浅笑,“九公子,并不是我与东川哥哥夸口,我们两个就是有本事在无人察觉时把那九转回龙珠盗出。只要给我们两个时辰,九转回龙珠就能呈现在九公子这处中转客店之中。” 鸠琅两条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了,“这,这怎么可能?” 第197章 温小筠呵呵一笑,“就是非常可能,只要现实真如九公子推算的那样,虎将军带着珠子就在是十里之外的外郭驿站,而妖门粉姐儿也已经骗得看护宝物的侍女身份,我们二人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九转回龙珠带来此处。” 鸠琅乜斜着眼睛,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过要想我们二人做成此事,九公子还需答应我们二人一件事情不可。” 鸠琅将信将疑的问道:“何事?只要在阿九能力范围之内,阿九定当竭力。” 温小筠看了白鹜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白鹜立时领会,转而望着鸠琅说道:“东川不要什么九转回龙珠。东川知道,一旦真的带着珠子走了,就会和温香教结仇。珠子虽然珍贵无比,却也危险无比。放在东川身上,只会给东川带来无穷的灾祸。 东川要折出五千两的银票,此时方可下手。” 温小筠满意的点点头,她和白鹜之间也十足的默契惊人。 她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五千两银票,我们还要九公子之前所有戏法的诀窍与手法。只是还不知道九公子舍不舍将那吃饭的家伙式儿外传?” 鸠琅先是怔愣了一下,盯着温小筠和白鹜目光来回波动。 温小筠知道,鸠琅正在算计衡量。 其实她与白鹜也在算计鸠琅。 他之前用巨大的利益诱惑来鼓动东川独,她们现在就用同样的招术来诱惑鼓动他。 正所谓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在来回犹豫考量了几圈后,鸠琅终于咬牙做了决定,“好,就给二位这两个时辰的时间。”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那便请九公子熄灯吧,我家东川哥哥这就要去也。” 鸠琅心中虽然还有疑虑,但到底好奇东川独的手段,便微笑着挥手灭了屋中所有蜡烛。 因着事先知晓东川独会趁黑行动,所以在黑暗中的鸠琅便警惕的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寻着屋中的一举一动。 只是叫他惊讶的是,在屋子两个方向同时响起一片风声。 鸠琅不觉皱起眉头,难道那女子与东川独一人一个方向离去了? 可是之前看那女子的身形动作,分明是半点武功都没有的门外汉,怎么可能只是在眨眼之间的熄灯片刻,她就练出了世间第一等的轻功步法? 想到这里,鸠琅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他从来不信任何人,这一次怎么会放任他们两个人一起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如果是那样,自己真的是天字号第一的大傻瓜。 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不过瞬息之间,房间蜡烛又再度燃起,屋子里却只剩下温小筠一个人在屋子里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吃饭。 鸠琅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方才两处方向截然不同的风声竟然都是东川独一个人的功夫? 这,这怎么可能? 那样神乎其技的功夫,连他见了都要望洋兴叹。 温小筠伸出筷子,已经夹住了一小块红亮诱人的樱桃肉,刚要往嘴里放,忽然记起这道菜很可能是放了毒的,都已经溢出到口腔口水,也被这个吓人的想法吓了回去。 “我说九公子,现在我家东川哥哥已经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为您卖起力气了。咱们这晚饭就别下毒了好不好?怎么样都是要吃饭的。” 鸠琅欠身配配笑着说道:“姑娘莫生气,这些饭食并没有下毒。姑娘请放心食用。” 温小筠这才放松了些情绪,伸出筷子左一块肉,又一块素菜的甩开腮帮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而事情的另一边,刚刚离开的白鹜。 ····· 后面为防盗内容,清早十点替换更新。 ” 温小筠呵呵一笑,“就是非常可能,只要现实真如九公子推算的那样,虎将军带着珠子就在是十里之外的外郭驿站,而妖门粉姐儿也已经骗得看护宝物的侍女身份,我们二人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九转回龙珠带来此处。” 鸠琅乜斜着眼睛,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过要想我们二人做成此事,九公子还需答应我们二人一件事情不可。” 鸠琅将信将疑的问道:“何事?只要在阿九能力范围之内,阿九定当竭力。” 温小筠看了白鹜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白鹜立时领会,转而望着鸠琅说道:“东川不要什么九转回龙珠。东川知道,一旦真的带着珠子走了,就会和温香教结仇。珠子虽然珍贵无比,却也危险无比。放在东川身上,只会给东川带来无穷的灾祸。 东川要折出五千两的银票,此时方可下手。” 温小筠满意的点点头,她和白鹜之间也十足的默契惊人。 她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五千两银票,我们还要九公子之前所有戏法的诀窍与手法。只是还不知道九公子舍不舍将那吃饭的家伙式儿外传?” 鸠琅先是怔愣了一下,盯着温小筠和白鹜目光来回波动。 温小筠知道,鸠琅正在算计衡量。 其实她与白鹜也在算计鸠琅。 他之前用巨大的利益诱惑来鼓动东川独,她们现在就用同样的招术来诱惑鼓动他。 正所谓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在来回犹豫考量了几圈后,鸠琅终于咬牙做了决定,“好,就给二位这两个时辰的时间。”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那便请九公子熄灯吧,我家东川哥哥这就要去也。” 鸠琅心中虽然还有疑虑,但到底好奇东川独的手段,便微笑着挥手灭了屋中所有蜡烛。 因着事先知晓东川独会趁黑行动,所以在黑暗中的鸠琅便警惕的竖起了耳朵,仔细听寻着屋中的一举一动。 只是叫他惊讶的是,在屋子两个方向同时响起一片风声。 鸠琅不觉皱起眉头,难道那女子与东川独一人一个方向离去了? 可是之前看那女子的身形动作,分明是半点武功都没有的门外汉,怎么可能只是在眨眼之间的熄灯片刻,她就练出了世间第一等的轻功步法? 想到这里,鸠琅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他从来不信任何人,这一次怎么会放任他们两个人一起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如果是那样,自己真的是天字号第一的大傻瓜。 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不过瞬息之间,房间蜡烛又再度燃起,屋子里却只剩下温小筠一个人在屋子里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吃饭。 鸠琅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方才两处方向截然不同的风声竟然都是东川独一个人的功夫? 这,这怎么可能? 那样神乎其技的功夫,连他见了都要望洋兴叹。 温小筠伸出筷子,已经夹住了一小块红亮诱人的樱桃肉,刚要往嘴里放,忽然记起这道菜 第198章 这一边温小筠这边和鸠琅喝酒吃肉,吃得好不快活。 而另外一边,白鹜仍停留在风门客店之中暗中保护温小筠。 还有第三方,那就是鄞诺。 他先奔向他来时的树林空地。 那里还藏着一个人,便是郡王影卫,秦奇。 秦奇早在鄞诺飞越出客点时,就注意到了他。“鄞兄,”秦奇忍不住好奇的上前问了一句,“怎么样?既然鸠琅的身份已经确定,咱们是不是要尽快保护我家殿下和温刑房快快出来。” 鄞诺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没错,事情都办妥了,”说着鄞诺忽然走向前两步,抬手拍了拍秦奇的肩膀“有一件事,还必须要秦奇熊帮手。” 秦奇立刻往后退了退,脸色更是乌漆墨黑的什么都有。 “鄞兄有话但讲无妨。”。 “鄞某人需要秦兄帮衬着把官府令牌一路放工展示。” 他之前一直趴在外面谨慎的保护自家郡王殿下,得到白鹜和温小筠的指令后,就悄悄离开客店,远去一处隐蔽的地方对着鄞诺离去的路线放了个信号,没想到去临城散播消息的鄞诺回来的竟然会那么快。 几乎是在他回到客店外围的同时,回到他身边。 当时他还很惊讶,鄞诺笑笑说,“朋友遍天下,只不过是放出几个假消息,跟几个关键人物打个招呼,消息便自行散下去了。 秦奇说那去召回兖州捕快呢?不仅路程远,而且没有官府手令或是鄞捕头亲临,怕是召不回吧? 鄞诺点点头,“秦护卫说的是,只是白鹜与温小筠两个人进去,我到底不放心,亲去外地或是把手令交给别人,都不稳妥。 秦奇点点头,也罢,你们官府的事情不归我管。如今既然已经确认鸠琅就在此处,你便与我尽快把殿下和温刑房接出来。之后再想办法叫来援兵抓贼。 鄞诺定定的望着秦奇忽然笑了。 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投在他眼底,映出点点不怀好意的寒光。 秦奇不觉打了个寒颤,没来由的往后退了退,“你,你想对我作甚?” 直觉告诉秦奇,鄞诺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鄞诺微笑着拍了拍秦奇的肩,“我家小筠和你家白爷临行前是不是把一应身份令牌都交给你了?” 秦奇一面从肩上拿掉鄞诺的手,一面回答,“正是。” “我的令牌还有用,所以不能拿去去调动兖州捕快,我本人更有用,同样不能离开此地。小筠和白兄的令牌对兖州捕快来说一样有用。那就辛劳秦兄跑一趟,去搬救兵来。” 秦奇想都没想的直接拒绝,“兖州衙门公差跟秦奇没有半点关系,秦奇作为影卫,必须时刻跟在殿下左右,护佑殿下安全。” 面对秦奇这块死板的硬石头,鄞诺不觉翻了个白眼。 他忽的一愣,不对,自己刚才翻白眼表示不屑的动作不是和温小筠一模一样了吗?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按照他的脾气,原本说到这里,他就不想再理会秦奇了。 爱咋咋地,反正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根本没想过借用旁的力量。 可没想到在这个岔口竟然想起了温小筠。 如果是温小筠面对秦奇,他一定不会轻易认输,一定会绞尽脑汁的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秦奇,毕竟他只有两个时辰,不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好所有任务,就完不成任务,甚至会连累温小筠与白鹜丢掉性命。 所以绝对不能退缩。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鄞诺就有了主意。 鄞诺语速很快的诘问,“按照秦兄的说法,你是不能离开白兄半步了?” 秦奇:“正是。” 鄞诺:“那之前为何离开白兄,远处几十里之外给我放信号?” 秦奇:“那是殿下的命令。” “殿下为何会下这般命令?是否因为他与衙门有关?” 秦奇略略皱眉,“正是。” “秦兄与衙门无关,白兄却与衙门有关,秦兄与只与白兄有关。秦兄只履行白兄的命令、负责接触白兄的危险。现在两个时辰调度好一切,正是白兄的命令。 如果两个时辰内,鄞某人没有完成任务,秦兄也没帮着鄞某人叫援兵来,白兄不仅会干砸差事,更会陷进巨大的危险之中难以自拔。 也许有了秦兄的帮助,白兄自己可以脱身。可是白兄根本不可能只顾自己。不然他就安安生生的在郡王府当个闲散郡王,逍遥富豪了。 所以为了白兄的命令,白兄的安危,秦兄只能选择帮助鄞某去叫救兵来。” 秦奇不觉皱起眉来,他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鄞诺继续加码,“更何况这次的风门高手如云,又机关重重。鄞某刚才抓住一个端茶的小喽啰易容混进其中,都差点被那些手下发现。 一旦白兄和温小筠正面与风门开战,我又远在十里之外,只凭秦兄一个人,就能保证白兄不受一点伤害吗?” 秦奇:··· “更何况你们影卫绝不止一个人。”鄞诺越说越自信,“我相信只要一支穿云箭,隐藏在各处的郡王影卫都会前来与你汇合。秦兄如果实在担心白兄这边,大可以先行到安全的地方,再放出穿云箭。 之后秦兄只要把怀中的两块官府令牌交给那些影卫兄弟,告知他们点。召集救兵的事,大可以交给他们去做。秦兄转头再回到这里。鄞某相信,凭着秦兄的脚程,一定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鄞诺这边话还没有说完,秦奇便仓促说了声“告辞”便风一般的隐没了身形。 鄞诺这才擦了一把汗。 没想到他真的有一日要从温小筠那里偷师。 鄞诺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风门客店,眼底寒光乍现。 温小筠,终有一日,你会后悔教会我这么许多,终有一日,我会超过你,并把你远远的甩在身后。站到叫你难以企及的高台之上。 林间忽有夜风吹过,掠过树下一块空地,携着几片干枯的落叶翩然而起。 刚才那里还站着两个人,现在却空空荡荡,再没有半个人影。 秦奇走得快,鄞诺走得更快。 一路攀高踩低,跃树翻墙,他的路线几乎就是条直线,努力用最少的时间,最小的力气到达押运虎九转回龙珠的虎将军驻扎地。 没有用多久时间,他就来到了鸠琅所说的那处驿站。 那处驿站不比别处,筑有四幢高楼,原是凤鸣开国皇帝,太祖皇帝竺元璋平灭叛军,没收前朝高官宅邸改建而成。 原本也不是做驿站的,是被当朝状元李德海收为己用。 后来太祖皇帝整顿吏治,大杀天下贪官。 那一年,李德海同届新任官员一共531人,太祖皇帝判了536命官员贪墨罪,并判处死刑。 当年新任官员无一幸免,到了后来,官府官员连给贪墨官员判罪定刑的官员都不够了。 情急之下,朝廷只得利用死刑在后面一些的官员带着镣铐处理公文,审断案情。 也就是说,公堂之上坐着的是死刑官员,公堂之下跪着的也是死刑官员。 一时成为千古笑谈。 但是即便做到这个程度,凤鸣太祖皇帝似乎还不解气。最后更想出了把罪行严重一些贪墨死刑官员扒下整张人皮,风干后填充进稻草棉絮,制成跪地颔首认罪伏法的人体标本,陈列于各级衙门内室,以示警戒。 而这间驿站也是陈列贪官人皮偶,警示后人的一处场所。 李德海的人皮偶就曾跪在这处驿站长达数十年。 因此这处驿站也就成了鲁地官场一处非常特殊的驿站。 鄞诺也曾慕名而来,循着当年的痕迹仔细参观过。对这处驿站的构造、环境、布局都十分熟悉。 却没想到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他选的这处墙角正对着驿站马厩,这里不仅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又可以通过车马规格判断出护送九转回龙珠的队伍到底驻扎在这里没有。 答案显而易见,马厩里满满登登的栓了很多身披锦缎的骏马。 那些锦缎平常人根本没有资格用,因为是专门供给各地祥瑞护送队的。 这样,鄞诺就确认了虎将军就入住在此间客栈。 鄞诺微微弓起身子,小心的在墙头房顶飞跃移动。 他顺着一层又一层的楼角向上攀登,身形矫健如猿,轻巧似猫儿。 一直来到最后面一进院的贵宾院,他才寻了另一处阴影角落停住了脚步。 正对面是一幢三层小楼,每一层都灯火通明。 鄞诺不觉趴低了些身子,眯细着眼睛仔细关瞧。 只见几个仆役正端着托盘,盛放着不断叁着白烟的各色美食,接连走进正厅。 正厅里灯光大作,透着橘黄色的窗纸,隐约可见里面摇曳着各色腰肢纤细的舞娘舞女。 其中还有一个身材高壮的男子,正在举着酒杯,仰头仔细端详着那群身材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的美女们。鄞诺的心不由得一沉,这下可就麻烦了。 虎将军不仅没睡觉,还带着一众女子跳舞吃夜宵,游了赏美女。 门外站着一排排护卫。 后面为防盗内容,明早替换 鄞诺继续加码,“更何况这次的风门高手如云,又机关重重。鄞某刚才抓住一个端茶的小喽啰易容混进其中,都差点被那些手下发现。 一旦白兄和温小筠正面与风门开战,我又远在十里之外,只凭秦兄一个人,就能保证白兄不受一点伤害吗?” 秦奇:··· “更何况你们影卫绝不止一个人。”鄞诺越说越自信,“我相信只要一支穿云箭,隐藏在各处的郡王影卫都会前来与你汇合。秦兄如果实在担心白兄这边,大可以先行到安全的地方,再放出穿云箭。 之后秦兄只要把怀中的两块官府令牌交给那些影卫兄弟,告知他们点。召集救兵的事,大可以交给他们去做。秦兄转头再回到这里。鄞某相信,凭着秦兄的脚程,一定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鄞诺这边话还没有说完,秦奇便仓促说了声“告辞”便风一般的隐没了身形。 鄞诺这才擦了一把汗。 没想到他真的有一日要从温小筠那里偷师。 鄞诺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风门客店,眼底寒光乍现。 温小筠,终有一日,你会后悔教会我这么许多,终有一日,我会超过你,并把你远远的甩在身后。站到叫你难以企及的高台之上。 林间忽有夜风吹过,掠过树下一块空地,携着几片干枯的落叶翩然而起。 刚才那里还站着两个人,现在却空空荡荡,再没有半个人影。 秦奇走得快,鄞诺走得更快。 一路攀高踩低,跃树翻墙,他的路线几乎就是条直线,努力用最少的时间,最小的力气到达押运虎九转回龙珠的虎将军驻扎地。 没有用多久时间,他就来到了鸠琅所说的那处驿站。 那处驿站不比别处,筑有四幢高楼,原是凤鸣开国皇帝,太祖皇帝竺元璋平灭叛军,没收前朝高官宅邸改建而成。 原本也不是做驿站的,是被当朝状元李德海收为己用。 后来太祖皇帝整顿吏治,大杀天下贪官。 那一年,李德海同届新任官员一共531人,太祖皇帝判了536命官员贪墨罪,并判处死刑。 当年新任官员无一幸免,到了后来,官府官员连给贪墨官员判罪定刑的官员都不够了。 情急之下,朝廷只得利用死刑在后面一些的官员带着镣铐处理公文,审断案情。 也就是说,公堂之上坐着的是死刑官员,公堂之下跪着的也是死刑官员。 一时成为千古笑谈。 但是即便做到这个程度,凤鸣太祖皇帝似乎还不解气。最后更想出了把罪行严重一些贪墨死刑官员扒下整张人皮,风干后填充进稻草棉絮,制成跪地颔首认罪伏法的人体标本,陈列于各级衙门内室,以示警戒。 而这间驿站也是陈列贪官人皮偶,警示后人的一处场所。 李德海的人皮偶就曾跪在这处驿站长达数十年。 因此这处驿站也就成了鲁地官场一处非常特殊的驿站。 鄞诺也曾慕名而来,循着当年的痕迹仔细参观过。对这处驿站的构造、环境、布局都十分熟悉。 却没想到现在刚好派上了用场。 第199章 温小筠的套路(一更) 心里有了算计的鄞诺,猫起身子,小心的飞出院子。 贵宾楼后面就是外面大片的空气,前面都是守卫,外面却有空子可钻。 他先是小心的蹲到后面墙根,墙内窗子旁有侍女在说着话。 “你们都小心着些,现在确认祥瑞没事,咱们就有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就是死一万回都偿还不了。 现在大将军高兴,喝酒助兴,你们几个可不能糊涂,那个粉姐儿邀媚的心太强,你们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一会大将军喝完酒,咱们就要把祥瑞送回宝库,专门看管。” 旁边响起几声恭敬的“是”。 鄞诺微微一笑,现在即便是确认宝珠就在屋子里,他也不怕了。 而且通过这段对话,他也确认粉姐儿就是巾门老七的人。 之前所谓九转回龙珠盒子发出异样声响,一定就是他们巾门装神弄鬼的把戏。 看来这一次他不仅要防着虎将军,更要防备着不能得出空档叫粉姐儿趁机偷走珠子。 心中做好打量,鄞诺又悄然退走,重新攀上无人处的围墙,跃进院子里,转头朝着刚才闲聊的小厮们离开方向走去。 对于这座驿站,鄞诺真的很了解,顺着小厮的方向,他便回忆出,前面偏房就是通常作为货房所在。 依次推断,那些假冒的圣兽们就应该被安置在了此处。 鄞诺又是一路疾行,他的脚步毕竟比慢悠悠的小厮们快很多。 那一边小厮们刚放好东西刚回身锁好门,鄞诺轻巧的身影就已经攀上了货房房顶。 离家出走的几年里,他也可以撬锁溜门,但是这一次,他要和风门与巾门学,尽量不留下明显痕迹。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掀起瓦片,从房顶钻了进去。 屋中没有灯,到处都是黑暗的一片,鄞诺用力闭了下眼睛,再度睁开,才接着房顶漏洞的月光看清屋子大体的摆设。 两个笼子,一个大水盆正摆在屋子中央的长桌上。 鄞诺嘴角弯起一抹坏坏的笑容。 诸位兄台,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命,只好先对不住你们了。 没有半点犹豫,他先是拎起鸟笼子,放在猫笼的近前。 黑夜中的趴伏在笼子里的白色猫儿嗅到气味缓缓睁开双眼,燃起一对幽绿色的荧光。 然后打开猫笼小门,那对荧绿色的幽光慢慢的眨了眨。 再打开鸟儿的笼子,一声凄厉的莺啼骤然刺破屋内平静的空气。 猫儿目光陡然一凛,箭一般的冲向前方。 鸟笼子甚至都被直接撞下桌台。 鄞诺抿抿唇,默哀一秒之后,毫不犹豫的端起水盆,动作轻慢的将那只乌龟放在地上。 随后他顺手抄起一个小托盘揣进怀里,就按着桌面纵身一跃,瞬时攀上房梁,身子倏然一摆,就又从房顶钻了出去。 盖好瓦片后,他一路沿着房脊疾趋而行,瞬息之间便飘然落在贵宾院的院门边的角落里。 虎将军与粉姐儿都应该是一顶一的高手,他不敢落的太近。 此时院子里端着托盘的小厮们还是来来回回的忙碌个不停,贵宾室门前的护卫们虽然看似警醒,实际上应该存有很大的盲区。 看准这点漏洞,鄞诺立时从怀里掏出小托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变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来,举着小托盘踉跄的奔向贵宾厅,“不好了,不好啦!瑞兽都跑了,都个快被白虎吃光啦!!!” 院子里所有人都是一惊,有个胆小的仆役手上一抖,盘子顿时跌落,把方才还平静欢快的氛围陡然惊碎。 门口的护卫听了立时握紧腰间佩刀,警惕的朝着鄞诺方向望来! 像是在印证鄞诺的呼喊,后面储物间立时响起大片惊恐的呼喊,“俺滴老天爷呀!万里挑一的朱雀被白虎吃的就剩下毛啦!” “玄武脑袋也被咬掉了啊!” “快,快捉‘白虎’!快关院门!” 眼看着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乱麻,护卫终于受不住,转身就去拍贵宾室的大门,“大人,大人!瑞兽们出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不是被隔壁院子的动静惊住,就是转而投向正厅的虎将军那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鄞诺已经趁着众人的盲区和纷繁杂乱的声响攀上了贵宾楼的二楼房顶。 相比一楼的灯火辉煌,二楼有间屋子却是漆黑一片。 鄞诺知道那是杂物房。 不仅可以通向一楼宴会厅,更面对着荒野密林。 是最佳的逃生途径。 如果是往常,他这样直接潜进杂物间,又从里走出,悄悄走向楼梯,肯定会被同为万人敌与巾门高手的粉姐儿察觉。 但是此时哪里都是混乱一片,任凭再高的高手,也听不到鄞诺这一点点的动静。 通过楼梯口的光,鄞诺看到一脸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的虎将军听到门口急促的敲门声,立时怒目圆睁,手中的酒杯猛地扔开,蹭地一下站起身,抄起旁边宝刀,气势汹汹的向门口冲去。 鄞诺睁大了眼睛目光寸寸移动,终于在里边一张条案上看到了一个嵌了金线的大红漆子檀木盒。 不过鄞诺并没有急着出手,他的目光急速在周围移动,很快找了一个穿着粉裙子,肤白貌美,杏眼红唇,凶大腰细的美艳女子。 比起其他惊慌失措的粉裙侍女,那名女子目光晶亮,动作可疑。 别人都在往外面瞧,只有她一个慢慢后退着,不断接近着宝珠盒。 鄞诺眉头一皱,很显然,那个女子就是出身妖门,被巾门借来的粉姐儿。 她定然是将眼前的混乱景象想象是自己同伙所为。 要是被她占了先机,之前的事情就算全部白做。 白白叫他做了一个为虎作伥,空为贼人做嫁衣的冤大头。 这可不是他鄞诺的性格。 可是现在直接出手,他一样讨不到便宜。 听到动静的粉姐儿与虎将军定然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那样虎将军就会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收好宝贝,不叫他和粉姐儿任何一方占到便宜。 时机转瞬即逝,出手就会提醒虎将军,不出手就会便宜粉姐儿。 鄞诺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紧要关头,他忽然记起温小筠的套路。 第200章 当事情看似进入绝境时,温小筠他总会避开表面上看似是仅有的两个致命选择,另辟蹊径,选出另一个生门出来! 几乎只在电光火石间,鄞诺眼前瞬间一亮,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黑陶瓶,瞅准粉姐儿前面另一个侍女的后背用力掷去。 随着哎呀一声惊呼,那侍女立时捂住了后肩急急回头。 这一回头不要紧,正看到伸手要去伸够宝盒的粉姐儿。 粉姐儿一个心虚立时缩回手。 挨打的侍女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砸的自己,刚要问,就听到门前传来一声粗粝的严呵,“粉姐儿!你是圣兽的饲养人,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是站在门口的虎将军在大声呼喝。 这一下粉姐儿再没有拖延的机会和理由,只能提起裙角,脚步仓皇的奔向前。 屋子里其他人也不自觉的跟着往门口拥去。 所有的护卫都警惕的防着前面,却单单忽略身后那一点点死角。 就是这点死角,对于鄞诺就以足够。 眼看着虎将军和粉姐儿都已经走出房门,甚至走下台阶,急吼吼的吩咐众人前去查看。 而屋子里后面的侍女们也都涌向了门口,把虎将军与粉姐儿后面的视线堵的了一个严严实实。 鄞诺目光陡然一寒,身体每一寸肌肉都虬结着狰狞了起来,就像平地突起一阵疾风,鄞诺瞬间跃下高高的楼梯,直接奔向屋里面条案上的宝盒。 仓促之下,他不能开锁,只能抄起宝盒就急匆匆的跃上楼梯。 门口后面的侍女直觉得身后一片黑影飞过,惕然回头,却发现后面空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刚要转回头继续看着前院的热闹,突然她浑身一颤,满身的汗毛登时竖起。 她难以置信的转过脖子,动作僵硬得就像是个木偶娃娃。 就在她的目光一点点转到屋中央的条案之时,无数细密的血丝立时根根暴起,瞬间攀上她整个眼球。 “祥瑞不见了!”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嘶喊,所有人的视线都急急调转。 后面的虎将军粉姐儿更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急吼吼的拨开众人,就往屋里冲! 而此时的鄞诺早已飞跃出二楼,一头扎进深深的密林。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波比一波更为凶猛的急矢箭羽! 感受着身后杀气腾腾的呼啸而过的嗖嗖箭矢破空声音,鄞诺不觉提起十二万分的功力。 看来那号称万人敌的虎将军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足够快,如果是寻常将领,根本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摸清他的逃跑路线。 更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调集齐这样一批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急急追来。 自己只要稍有不慎,怕是就要被身后的箭雨射成蜂窝煤了。 别说祸水东引和去解救温小筠白鹜,现在这个情形,就是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而在后面紧追不舍,前仆后继迅疾飞来的大片箭矢中,独独有一支飞得特别凶狠。 不仅飞得快,那支箭矢的准头还特别准。 前面鄞诺在发了狠的快步奔跑,它便在后面准准瞄准着他的后心,一下更比一下快的飕飕的飞! 眼看就要顶进他的衣衫,却见鄞诺身形猛地一闪,箭矢立时扑了空,嘭地一声直直扎进前方粗壮的树干中。 而黑暗中的这一切,全部落在了箭矢主人眼中。 那人正是带队疾行而来的虎将军! 只见他两个凶恶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林地中虽然幽暗,但是他是久在军营中打拼的老将。 什么夜袭倭寇,偷袭东北女瑱军,就是比这再黑个十倍的夜,他都经历过。 所以接着婆娑树影间的皎洁月光,他足以将前面小贼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他的箭矢还是特别定制的,月夜下银光闪闪,若是一般小贼见了那道阴寒无比的阴间夺命箭,绝大多的虎都会像见了苍鹰俯冲的小田鼠一般,呆傻在原地,愣怔等死。 可是面前的小贼不仅没有半分畏惧,竟然还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避而过。 只这一个动作,就在瞬间激发出了虎将军所有嗜血的斗志! 他一面飞奔疾驰,一面弯弓搭箭,眯细了眼睛,仔细寻找前面小贼的身影。 却只见他在猴子一般窜上大树后,动作轻巧的跃到树梢,如振翅的飞鸟般,在各个尖细的树梢上不断跳跃飞旋。 虎将军目光不觉一霎,心中不觉赞叹一句,好轻功! 本来最初他被借调来,要一路护送祥瑞进京,心中还老大不乐意。 这个世道,这个朝廷,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想他一员悍将,本应该冲在南北最前线,战阵杀敌,用性命与鲜血拼出一道不世功勋来! 可是却因为站错了队,跟错了人,就被人生生的从战场上揪下来,扔到角落里撸去所有功勋,混吃等死,慢慢腐朽。 更可笑的是,还要当个小喽啰,被逼着押送着什么狗屁祥瑞送去京城。 此等愚蠢行为难道不是自废手脚,大材小用吗? 因此这一路上,他才故意离经叛道,做下很多不合规矩的事。 既然要废了他一身的功勋,那还不如直接拿走他的命。 他倒要看看朝廷那帮子窝囊废到底会怎么处置他! 可是直到现在,直到遇见这样一个心思缜密,胆大包天的小贼,他浑浑噩噩的心智才终于被唤醒。 如今又看到他一身不是轻功,虎将军兴奋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嘴角不觉勾起了一抹的残忍的微笑。 很好,很好,你这蟊贼,须得再跑快一些! 竟然偷到你家虎爷爷头上了?! 你可千万别被你家虎爷爷逮住,不然你家虎爷爷定然要割下你的人头当尿壶! 这样想着,他脚下骤然发力,瞬时攀上树干,朝着前面那抹黑影匆匆追去! 画面再切换到前面的鄞诺。 后面虎将军越来越狠的追势,他完全感知得到。 若是平常,他一定有自信不被他抓到。 狗屁的虎将军狼将军,他鄞诺干的就是那些子不务正业的牲口将军! 看是现在他抱着一个偌大的木盒子,就难免落了下风。 他只求崎岖的地形能给自己一些助力。 可就在此时,一道阴寒的银光忽然从侧面堪堪飞来。 鄞诺眉头一皱,那并不是虎将军的弓箭,而是一把匕首。 他侧眸扫去,却看到一个窈窕的黑影正从侧面朝他直直追来。 鄞诺心头一惊。 不好,妖门粉姐儿竟然也追来了! 第201章 人头落地?(一更) 这一下,鄞诺再度陷入了前有饿狼后有猛虎的情况。 两方夹击, 两方面都是心狠手辣的高手! 面对如此绝境,鄞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他抱着盒子,掉头就朝着粉姐儿追击而来的方向急急冲去! 粉姐儿还以为自己要再追那个蟊贼一阵子。 毕竟只看他竟然在自己与虎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就把宝物偷走,他就绝对不是凡人。 后面她更眼睁睁的看着号称万人敌的虎将军已然施展出全部的功力,竟然都追不上那个小毛贼,粉姐儿就知道,今天她是遇到高人了。 不过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大约也猜得到。 九转回龙珠这场局,她与巾门七少爷谋划良久,耗费心血无数。整个布局前前后后几乎堪称完美。 而这个小贼不仅一下就挑选了最关键的时间节点,更一下子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这般巧合,只能证明,他们温香教出了内鬼! 不过无论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人,敢从她粉姐儿嘴里抢吃的,她就一定要对方的命! 所以在虎将军带领弓箭手们急急追出的同时,她也从人群中悄然退出,换下一身飘逸粉裙,从另一条小路急急追上。 只凭着虎将军那一道比一道响亮的箭矢破空声,她就能判断出小贼逃跑的方向。 终于追到近前,粉姐儿眼看再虎将军越来越猛烈的攻势下,盗宝小毛贼终于现出一点疲态。 她便再不犹豫,果断追击出手。 虎将军的战力实在比她这次供职的巾门众人强出太多。 巾门从来都是以巧取胜,以智制敌。 不过以巧取胜,以智制敌换个说法,就是战力太渣。 渣到每办一个大案,都不得以要向其他坛口借人才能办。 对于这一点,粉姐儿一直嗤之以鼻。 可是今夜的情况实在太突然了,巾门谁都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着在算计怎么摆平虎将军,却有人一直在暗处比量着如何计算自己。 真是年年打雁,今年却被雁啄了眼。 正是因为此,所以这次冲在最前线的就只有她粉姐儿一个人。 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 她粉姐儿的手段一样毒辣高明,不然巾门为何别人不借,偏偏要借她? 如今眼看小贼就要气竭败在虎将军箭下,她便如龙腾海,蛇出洞一般,迅疾出手! 她已然计算好时机,自己先是几柄飞刀在前,争取彻底打乱小毛贼的阵脚。 只要他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后面紧紧追咬的箭矢射穿。 那边虎将军看到贼人中箭,肯定会在瞬间放松警惕。 她便趁此时机,果断出手,抢过宝盒,趁着夜色迅速逃走。 她知道,经过这样一件事,一旦叫虎将军再度得到宝珠,他一定会正经起来,无比认真的开始保护祥瑞宝物。 别人再想下手,难度绝对不啻于徒手登天。 成功盗回宝珠,力挽狂澜的机会只在那一瞬。 只是粉姐儿到底没等到那一瞬,她万万没想到,本应该仓皇逃窜,拼命躲避的小毛贼,面对着她的飞刀暗器,竟然一下子调转方向,朝着她的刀锋直直冲来。 不过粉姐儿到底是粉姐儿,面对小毛贼作死的举动,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动作飞快的摸出下一柄飞刀,甚至发出了一声冷笑。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好呀,今个老娘就先刺穿你一只眼睛,等你疼得嗷嗷叫时,再被虎将军的飞箭刺个透心凉! 到时老娘再趁人不备,夺走宝盒~ 这样想着,粉姐儿手中飞刀已然脱手,朝着那径直奔来的小贼飞驰而去! 另一边的鄞诺一眼瞥见粉姐儿手中突然暴起一道逼人的寒光,立时做出反应,他虚晃一枪,瞬间侧过了身子,流星改道般瞬间滑进旁边树林。 粉姐儿眉头一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面前一支带着急促呼哨声音的箭矢便朝着她的面门飞射而来! 不好! 粉姐儿周身鲜血都在那一瞬间凝结,她再想转身躲避,已然来不及。 除了刚才那个小毛贼,虎将军的飞箭就没有射空过! 只听得噗嗤一声,冰冷坚硬的箭矢瞬间射进她的臂膀,她直觉得自己是迎面撞在了一个偌大的铅球之上,身子猛地一震,便朝着后面重重跌了出去。 “射中了!”虎将军一名近卫亲耳听到前方响起一声沉闷的摔倒声,立时兴奋的叫喊起来。 虎将军也忍不住的嘴角微扬。 他就说,这个世上,能躲得过他飞箭的人,还没出生! 不过虎将军虽然得意,脚下却半点懈怠也没有,反而更加快了速度冲向前方。 他一点也不担心的什么狗屁龙珠,他就关心那个小贼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当近卫伸手将那中箭的小贼一把拉起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小贼虽然蒙着面,只看她的身形却也能判定,那就是个女人。 “怎,怎么可能会是个女的?”近卫攥着女人胳膊的手掐得更紧了。 手感柔软,跟男人铁一般坚硬的臂膀完全不同。 虎将军两只虎睛立时怒瞪了起来。 当听到被抓的盗宝贼竟是个女人时,他心里就已然有了判断。 “放开她!”虎将军俯视着地上的女人,冷声命令。 “可是将军,这个女贼狡猾得很,卑职要是不抓紧了她,万一叫她——” “放开她!”虎将军唰地一下抽出腰间佩刀,语气冰冷坚硬,威严赫赫,不容人有丝毫质疑。 近卫咬了咬牙,这才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将那女人一把仍在地上。 “呵呵,”中箭的女人狼狈的趴在地上,却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将军,想来您已经认出奴婢了呢。” 虎将军前跨一步,高大的身影罩在女人身上,“你不是盗珠者。” 他语声愈发冰冷,单手一扬,瞬间挥起长刀。 粉姐儿目光骤然惊碎一片,凄惨的月光下,她只看到那长刀锋刃上的寒光宛如游龙一般闪过。 不远处树冠上的鄞诺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可还指望着粉姐儿带着一众巾门徒众,追着他去风门汇合呢。 原想着虎将军和粉姐儿怎么也能斗些个回合,怎么这么快就要人头落地了?! 第202章 不过即便粉姐儿真的被虎将军砍头,鄞诺也不会出手。 保住自己的命,才能抓紧时间在两个时辰内把珠子送回风门。 那关乎于温小筠与白鹜的安危,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样想着,鄞诺微微侧头,已经开始寻找悄无声息的离开此地最佳的路线。 然而就在他错开视线的那一霎,虎将军的长刀猛地斜劈而下! 粉姐儿绝望的闭上双眼,可是等待她的并不是利刃豁开皮肤血肉的痛感,是肩头撕裂一般的刺痛! 原来虎将军挥刀砍下的粉姐儿肩膀上箭尾。 半截羽箭倏然横飞出去,剧烈的震痛感,震得粉姐儿瞬时咬紧了牙关。 她痛得满头大汗,伏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缓了会,才捂着痛到麻木的肩膀回过头,不解的望向虎将军。 虎将军嗤然笑道:“不必多想,本将军并不是真的沉迷女色。本将军知道,你虽然不是直接盗宝人,却一定是盗贼的同伙。” 粉姐儿柳眉紧紧拧起。 刚才的一瞬间,她很想跟虎将军解释一下。 解释她与刚才那个挨千刀的该死小毛贼并不是一伙的。 可是她很清楚,虎将军的话,也不一定说她们是一伙。 他只是认定,自己目的不纯。 可是自己的目的的确不纯,她实在无从辩解。 她捂着痛楚,忽然呵呵的笑了。 笑她的荒诞与可悲。 想多少英雄,都在她粉姐儿裙下心甘情愿低下高贵的头,贪婪又无耻的对她俯首称臣。 万没料到,今夜她却叫一个连脸都没露一下的男人整得这般凄惨可怜。 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你笑什么笑?!”之前的亲卫一下子被粉姐儿轻蔑的劲头给激怒了,上前狠狠扯下她覆住半张脸的黑布,“要是不老实交代你作案的同伙,回去刑讯轻饶不了你!” 粉姐儿缓缓的抬起头,娇媚的容颜在月光下散着淡淡的光晕。 她却根本没有理会那个自顾自叫嚣着的小亲卫。 她的目光始终定在虎将军身上。 她笑着问,“将军,您是不是一开始就在提防粉姐儿?” 虎将军微微扬起下巴,却没有回答半个字,他将长刀入鞘,挥手就对身旁亲卫做了个手势。 两个亲卫立刻上前,从腰间摘下绳子,就要将粉姐捆绑起来。 剩下的亲卫则打起火把,开始仔细检查粉姐儿近前,以及附近草地。 唯恐错漏一处,叫那九转回龙珠给跑了。 没办法,他们将军的脾气他们最是了解的。 将军他老人家压根就不喜欢这件差事。 把他老人家逼急了,性命都不会吝惜。 “将军,”粉姐忽然急急唤了一声,“九转回龙珠并不在粉儿这里,您难道就不想再去追一追吗?” 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的虎将军脚步一滞,回过头,望着地上的粉姐呵呵一笑,“有你在,自然找得到那珠子的线索。” 眼看自家将军似乎还想要跟这个女贼说话,周围亲卫便放慢了捆绑粉姐儿的速度。 不过他们依然严密的站了一圈,唯恐那女人会趁机逃跑。 粉姐儿刚想施展如簧巧舌,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然而虎将军根本不给她继续的机会。 “本将军唯一好奇的,”虎将军颇有玩味的笑着说道,“就是那贼子到底是粉姐儿你的什么人?竟叫你不惜挺身迎箭,也要助他脱身?” 这话一出,粉姐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那个狗屁的小毛贼,她脑子是彻底坏掉了,才会帮他挡箭! “将军,”粉姐忽然放柔的声调,护着肩膀伤口的手慢慢转移至衣服前襟脖领,“粉儿想对将军说,粉儿与刚才那个盗宝贼,真的不是一路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虎将军扶着腰间佩刀仰头大笑,“呵呵,粉儿,那你平白无故的又为何接近本将军?” 他眸光忽然一凛,“你可千万别说什么是真心爱慕本将军,拼着性命也只想以身相许的屁话。” 粉姐儿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解开第一个纽扣,对于虎将军的讥讽,眉眼弯弯,始终含着笑,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将军也许不信,但是妾身想说,妾身是真的仰慕将军。妾身身上可还有证据呢。” 听到那女人不着四六的话,众人瞬间都有些疑惑。 近前的亲卫忽然一眼看见粉姐衣衫半截,鼻血差点没喷出来。 虎将军两道粗重的眉毛瞬间拧成一团。 这一路上,他和粉姐儿可是没少缠绵温存,自然知道她衣衫之下是何等风景。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又当着他这么多的手下,她为何做出如此下贱之举?! 眼看着粉姐儿刺啦一声撕开插着箭簇的衣衫,虎将军握刀的手瞬时攥死。 “贱人!”虎将军再也看不下,大喝出声,“这么多人,你也要色诱吗?!” 粉姐儿忽然挺直身子,朝着虎将军妩媚一笑,眉梢眼角尽是勾魂摄魄的大胆跳逗,“将军,且看粉姐儿对您的这一片心——” 她话还没说完,眼角忽然寒光一闪,劈手揭下整片衣衫,猛地朝人们眼前一挥,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那件黑衣竟然炸出大片的白烟! 浓密呛人,瞬间把众人团团包住! 虎将军和众亲卫们一个不妨,就叫那片白烟扑了个正着儿,一股辛辣浓烈的气息立时直冲鼻窦。直教人们又咳嗽又喘气,眼睛口鼻都被烧得火辣辣的疼,一时间简直比窒息还难受。 虎将军动作最快,直接用衣袖捂住口鼻。 可是这样,也被那团白烟整治得不善。 知道众人捂着口鼻,淌着眼泪鼻涕,挥着袖子从白烟中跑出来的时候,地上的粉姐儿早已不见了踪影。 虎将军的脸色登时阴沉如蕴着大雷暴,他抽刀猛挥,立时把身旁一颗小树懒腰砍断,“她身上带着伤,按着血迹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贱人给我揪出来!” 于此同时,抱着宝盒的鄞诺纵横跳跃在树梢间,使出了全部力气。 他一面跑着一面小心的环看周围环境。 收回前言,温香教与巾门妖门,真的是太难对付了。 他若有一个不小心,怕是半路就要被他们拦截下来! 第203章 巾门七少爷 一路上,鄞诺逃得无比小心。 好在凭着他的身手,又占领了先机,逃跑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他就调整了方向,奔着鸠琅的风门客店直直而去。 与此同时,在密林的另一边,失去了上衣,只能用手捂着肩头与前胸的粉姐儿在林木中疾步穿梭。 已然是深秋时节,黎明之前的夜晚最是寒冷,可是慌不择路的仓皇与肩头半截箭簇的重伤,叫粉姐儿半分寒冷都觉不出。 尽管她已经跑得最够快了,但是仍然不够快。 后面的追兵可是号称万人的虎将军,只看他之前追击小毛贼的样子,就能推断出,受伤的自己并不他的对手。 衣服脸面什么的,在性命面前,屁都不是,她一个叱咤江湖十数年的各种高手,绝不能在此地翻船。 她没了命似的狂奔,额前发梢已然被汗水濡湿,她大口喘息着,只觉得肺都要跑炸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没什么树木的开阔地。 粉姐捂着前面,仰头在周围林木上来回查看,可是除了张牙舞爪的狰狞树影,她什么都没看到。 就在她气急败坏的想要骂人之时,一团幽蓝色的萤火忽然从地面上升腾而起。 粉姐儿目光微霎,那团火苗簇簇的摇曳伸展着,竟在眨眼之间腾开一米多高的大火花! 即使是蓝色的火苗,这般大时也是十分刺眼的,粉姐不觉侧头微闭上了眼睛,不然在这样深的夜里,她怕是要什么都看不见了。 忽然一个稚嫩的娃娃音从前方传来,“呵呵,粉姐姐这般狼狈的样子,棋棋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粉姐儿用力闭了闭眼睛,这才敢正面直视那团蓝色的火焰。 方才那足有半人多高的火焰此时却变成很小的一簇,被人托在手心中,跳跃着就像是一支欢快的小鸟。 粉姐终于看清,来人竟是一个只到她胸口的蓝衣童装小男孩。 那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头上扎着小孩子常用的的双丫髻。 白白的脸蛋圆乎乎的,就像是一团洁净可爱的糯米圆子。 他两只乌黑的眼睛又大又圆,在蓝色火焰的映照下忽闪忽闪,比清泉还清澈,比水晶还璀璨。 娇俏的鼻子虽然还没有张开,却已能看出一点挺拔来。粉嫩的小嘴唇饱满可爱,水盈盈的像是偷吃了谁家的蜜。 他单举着右手,承托着火焰的小手肉呼呼的,任谁见了,都忍不住的想要捏一捏。 如果不是早就见识过这孩子的本领,粉姐也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人见人爱的小奶娃,竟然就是温香教赫赫有名的巾坛老七,棋如意。 听到棋如意的挖苦调笑,粉姐儿脸色立时一沉,皱眉怒道,“老娘过来帮着你们巾坛,是看在老堂主的面子上。可你们巾坛就是这么办事的?!眼睁睁的看着老娘差点被虎将军砍死也不冒个影出来救一下?!怪不得别人都说你们巾坛吝啬胆小不仗义,老娘今天才算是真正领教。” 棋如意却是半点也不生气,笑盈盈的抬头望着粉姐,学着大人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劝慰道,“粉姐姐别气,若我们巾坛不出手拦截,那虎将军可是早就追上粉姐姐了呢。” 察觉到小屁孩的角度刚好能把自己看个精光,粉姐儿恼恨的抱紧了双臂。 她刚要骂人,后背忽然觉得一凉。 她警惕回头,却见一件粉色的衣衫正在她背后凭空伸展,周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 就好像那件衣服自己有了生命,自己悬浮在夜空中铺陈张开,最终缓缓披在了她的肩头,将她紧紧包裹起来。 粉姐儿一面整理着衣衫一面嫌弃的冷笑,“就会弄这些虚头巴脑的,没个实在。” 棋如意调皮的摇了摇头,“恐怕在粉姐姐心里,谁都不如那位英明神武的虎将军实在呢吖。” 将衣服穿好大半,却因为那半截箭簇不得已要袒路半条臂膀的粉姐儿一听这话,不屑的哼了一声,“棋如意,你说反了,应该是他虎将军对你家粉姐姐于心不忍。” “这话儿倒是没错,”棋如意笑着说,“棋棋正是看出那虎将军不会真的杀了粉姐姐,才犹豫着没有现身的。 把虎将军在场的所有画面都交给粉姐姐你,才不会真的激怒他。不然直面硬碰硬,便是棋棋与粉姐姐加起来,也不是他虎将军的对手呢~” 像是又回想起了虎将军,粉姐儿的脸色更加阴沉,“先不提他,只说半路突然出来截胡的小毛贼,咱们筹划了那么久的九转回龙珠竟然就这样被他抢走,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粉姐儿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忍不住的攥起了拳头,却不想这一个动作就牵连到了肩膀上的箭伤,疼得她不觉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看到粉姐儿肩膀上的伤,棋如意略略皱眉,抬手将那团蓝色火焰举到粉姐儿肩膀近前,表情忽然就正经认真了起来,“粉姐姐暂且忍耐下。” 说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猛地喷向火焰,蓝色火焰立时喷向粉姐儿肩头露出的那半根箭头。 灼热的刺痛感立时叫粉姐咬紧了牙关。 不过须臾的功夫,棋如意才将那团火焰取回,他的另一只手上已然多了件带血的肩头。 粉姐儿知道,刚才的火焰一来是为了叫棋如意割自己是伤口取出肩头转移注意力。 二来是清理伤口,不叫伤口有化脓的可能。 棋如意把玩着手中带血的肩头,表情突然变得阴鸷了起来,“不仅敢从我棋如意手中抢东西,更不顾同门轻易,叫粉姐儿这么美的臂膀落下了疤痕,我棋如意一定要活剥了他的皮灌水银!” 棋如意的话虽然没有多很,但是他阴鸷冰冷的目光却还是叫粉姐儿不觉打了个寒颤。 “如意,”粉姐儿从腰间口袋取出必备的伤药绷带,单手撒上药粉,收起药瓶后又自己包扎起来,“你可是有了铁证?你也说同门有情谊,若然没有铁证,同门相残,老堂主一定不会轻饶了咱们。” 棋如意冰冷了目光,冷冷勾唇,“这次的证据再铁不过,风门老九,哼,你家七少爷这就去屠了你满门!” 只这一句话,就叫粉姐儿脊背唰地一下出了一层冷汗。 即便距离这里最近的只是风门一个据点,但是要屠灭人家满员,也绝对不会是易事。 况且老七的巾坛素来以战力豆腐渣著称,此时要与风坛死磕,无异于以卵击石。 像是看出了粉姐儿心中所想,棋如意不觉发出了一声轻笑,“粉姐姐,别要小看我们巾坛,你只要想一件事就会知晓,我们巾坛虽然表面柔弱,但是说下的每一句承诺,接下的每一件任务,可是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当然,这次的失手,我们也决不允许!吃了我的就要给我吐出来,害了我的,我就要他的命!” 粉姐儿目光微霎。 的确,他们巾门虽然弱小,但却从来都是言必行行必果,不然就棋如意这么一个小屁孩,怎么也拍不到风门老九,鸠琅的前面,拿下了温香老七的名分。 “只是,”要一下子屠灭同门整个据点,粉姐儿还是有些畏怯,“屠灭同门,老堂主那里应该不会轻饶了咱们吧?” 棋如意托着火苗单手忽然往上撩了下,蓝色火焰立时像是真正的鬼火一般,自己浮游到了半空中。 “这次的事,是风坛与巾坛的恩怨,粉姐姐不在其中,可以先回去休息下,好好养养伤。还是要尽量把所有疤痕都去掉的才行。” “如意——” 粉姐的话还没说完,漂浮在空中的蓝色火焰倏然爆炸,瞬间绽出强烈的光线,粉姐儿赶紧转头闭上了双眼。 等到一切又归于黑暗寂静之时,站在粉姐儿眼前的白团子小男孩早就不知所踪了。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什么蓝色火焰。 这时从密林中又走出两个人,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的黑色布带遮面。 其中一个拎着一个大袋子,恭恭敬敬的承托到粉姐儿面前。 “粉姐姐,我们老大吩咐了,一定要好好照顾您?在这不远处,就有一家正经客栈,您可以在那里先疗伤休息。” 粉姐儿一把推开那个布带,凝视着巾坛老七消失的方向,几乎一字一句的狠狠道:“老七有一句说对了,这般设计陷害于我的同门,却是该要好好报偿。既然你家老大原意动刀子,我粉姐儿也一定亲自手刃仇敌。叫他后悔这世间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坑害我粉姐儿!”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那鼓鼓囔囔大布袋,“我的报酬先帮我收好,这次不用涨钱,手刃小贼,就当是送给你们的小礼物了。” 说着粉姐儿抬步疾行,迅速隐没在黑暗的树林之间,什么也看不到。 事情再度回到风门客店,抱托着宝盒的鄞诺再度攀上了风门客店的墙头,看准了时机后,他轻飘飘的翻墙而过教给白鹜。 白鹜拿出一件万能钥匙轻松打开,鄞诺笑笑说,凭着东川兄之尊,竟然也会带着此等不入流的物件儿。 白鹜勾唇一笑,你也说是东川兄,既然是天下第一谪仙盗,道具自然要准备的齐备一些。 鄞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盗宝引贼我做到了,悄无声息的华丽亮相就交给你了。 2,白鹜华丽的秀出大片白烟从房顶降落,与此同时是秦奇与鄞诺用黑布条围着口鼻,趁着白烟的障眼法,运用内力把瓦片瞬间掀起又合上。最后凭借一块黑布把身形盖在房顶上,在黑暗中,别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这件事难就难在要调匀呼吸,尽量轻缓,不能叫房中一众高手察觉。 白鹜亮相之后,鸠琅先是一惊,随后站起身,皱着眉走到白鹜近前,仔细端详着那颗珠子。 他越看越震惊,越看越眼馋,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贪婪的想去摸一摸。 他的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九转回龙珠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明亮又不失柔和的光,投在鸠琅眼底折射出璀璨的光。 他多想一把就将龙珠抢到手中紧紧团握仔细把玩,可是又怕粗鲁的动作破坏了那宝物的圣洁。 珍宝就是珍宝,无论他身处何等凶险的处境,曾经遭受了怎样的挫折,只要一眼看到它,所有阴云都在那一眼烟消云散。能够给人无穷的力量。 可就在鸠琅屏息凝气,按着激动的心,抬着颤抖的手,就要触到那珍珠柔滑的皮肤时,一只罪恶的手倏地就把九转回龙珠攥住抢走。 鸠琅一口气没捯过来差点被自己的气息噎死,“你——”他气急败坏的瞪向首恶元凶。 温小筠攥住珠子转手又交还给白鹜,“九公子,我们二人可是履行了承诺,在两个时辰之内把珠子给你盗来了,之前答应过我们的要求,你不会转脸就给忘了吧?” 温小筠冷笑的质问。 她早就听说过,无论是多么流弊强大的盗贼恶人,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心尖儿好,就能叫他们在一瞬间失去理智。 毫无疑问,无论是对于稀世珍宝还是温香教堂主之位的觊觎,都是鸠琅目前最渴求的东西。 最渴求的东西,往往就是一个人最致命的软肋。 不然凭借着鸠琅正常的智商,一定会在看到珠子的同时想到丢失宝贝的虎将军与被人半路截胡,气急败坏的巾坛老七。 鸠琅一口气没捯过来差点被自己的气息噎死,“你——”他气急败坏的瞪向首恶元凶。温小筠攥住珠子转手又交还给白鹜,“九公子,我们二人可是履行了承诺,在两个时辰之内把珠子给你盗来了,之前答应过我们的要求,你不会转脸就给忘了吧?” 温小筠冷笑的质问。 她早就听说过,无论是多么流弊强大的盗贼恶人,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心尖儿好,就能叫他们在一瞬间失去理智。 毫无疑问,无论是对于稀世珍宝还是温香教堂主之位的觊觎,都是鸠琅目前最渴求的东西。 最渴求的东西,往往就是一个人最致命的软肋。 不然凭借着鸠琅正常的智商,一定会在看到珠子的同时想到丢失宝贝的虎将军与被人半路截胡,气急败坏的巾坛老七。 第204章 把她绑起来 鸠琅越看越震惊,越看越眼馋,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贪婪的想去摸一摸。 他的指尖都在微微的颤抖,九转回龙珠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明亮又不失柔和的光,投在鸠琅眼底折射出璀璨的光。 他多想一把就将龙珠抢到手中紧紧团握仔细把玩,可是又怕粗鲁的动作破坏了那宝物的圣洁。 珍宝就是珍宝,无论他身处何等凶险的处境,曾经遭受了怎样的挫折,只要一眼看到它,所有阴云都在那一眼烟消云散。能够给人无穷的力量。 可就在鸠琅屏息凝气,按着激动的心,抬着颤抖的手,就要触到那珍珠柔滑的皮肤时,一只罪恶的手倏地就把九转回龙珠攥住抢走。 鸠琅一口气没捯过来差点被自己的气息噎死,“你——”他气急败坏的瞪向首恶元凶。 温小筠攥住珠子背在身后,用眼角余光给白鹜使了个眼色。 白鹜立时领会,略略移步,刚好背住鸠琅的视线,转手就接过了那颗珠子,不着痕迹的藏进袖口。 温小筠微微扬起下巴,笑着说道,“九公子,我们二人可是履行了承诺,在两个时辰之内把珠子给你盗来了,之前答应过我们的要求,你不会转脸就给忘了吧?”温小筠冷笑的质问。 她早就听说过,无论是多么流弊强大的盗贼恶人,只要抓住了他们的心尖儿好,就能叫他们在一瞬间失去理智。 毫无疑问,无论是对于稀世珍宝还是温香教堂主之位的觊觎,都是鸠琅目前最渴求的东西。 最渴求的东西,往往就是一个人最致命的软肋。 不然凭借着鸠琅正常的智商,一定会在看到珠子的同时想到丢失宝贝的虎将军与被人半路截胡,气急败坏的巾坛老七。 鸠琅实在是被温小筠搔到痒处,亟不可待的伸手就要去够温小筠背在身后的珠子。陪着笑脸央求着,“好姐姐,您就别逗弄阿九了~” 温小筠摊开两只空空的手掌,注视着鸠琅,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九公子,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这样不兑现承诺,就要强抢,可是不合规矩呢。” 眼见珠子不在温小筠手上,鸠琅目光瞬间变得阴狠起来。 抢夺着珠子的手猛地一捞,立时紧紧圈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上突然多出一把短刀,紧紧抵住她晰白娇嫩的脖子,面对白鹜扯唇轻笑,“东川独,你真当我们温香风坛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界儿吗?” 白鹜脸色登时一变,抬手举起九转回龙珠,瞪着鸠琅目光凶恶,“费这千般辛苦,万般算计,九公子要的不就是这颗珠子么?你若是敢动我家卿卿分毫,这颗珠子立刻就会成为一片齑粉!” 鸠琅目光一霎,却又瞬间恢复冷静。 他伸出舌头,轻扫薄唇,笑容邪恶又阴毒,“不过就是颗珠子而已,这颗没了,阿九还能寻到别的珠子。只要九转回龙珠确实丢失,那么随便阿九找颗大珍珠来,都是真的九转回龙珠。” 他眼角余光又扫了下惊愣不动的温小筠,唇角笑容愈发嚣张,“只是东川兄家的卿卿,死了一回后,可就寻不到第二个了呢~” “东川哥哥,别听他放屁!”温小筠一边拼命的缩着脖子,一面竭力嘶喊,“他要是真的不在乎那个珠子,都不用挟持我,直接就把我给宰了。 可是他没有,我的姓名对于来说,一文不值,可是那珠子就不同了。” “闭嘴!” 鸠琅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抵住温小筠脖颈的匕首凶狠的寸寸深入,他咬牙笑道,“现在就看,你和珠子,谁更命大?我和你家东川哥哥谁更心狠?” “鸠琅,”白鹜捏着珠子的手寸寸收紧,“你若敢伤她,我便要你们整个风门做陪葬!” “呦呵,”鸠琅挑眉一笑,“现在你都自身难保,还在这儿空口白牙的说大话,真是笑死个人了呢。” 可是他嘴上这样说,抵住温小筠脖颈的短刀到底松了些。 “是否为大话,届时你就知道了。”白鹜捏着珠子的手却半点没松劲儿。 鸠琅笑得更加轻狂,“呵!涂我风门满门?就凭你们两——” 可是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呼啸的暗箭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射向鸠琅天灵盖。 只是鸠琅的功夫到底不错,只听着风声的动静,就已经提前预判出危险,仓皇松开温小筠,转身撤步,便堪堪躲过了那从天而降的危险。 之后他抬头向房顶望去,却见一个蒙了面的黑衣人已然从房顶飘然而落。 捂着脖子迅速跑离鸠琅的温小筠也忍不住的抬起头,却一眼就认出那个蒙面人正是鄞诺。 鄞诺的眼睛形状独特又漂亮,即便蒙着面,也叫温小筠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第205章 全军覆灭(一更) 鸠琅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狠狠楔进地面的飞刀利刃,不觉得意一笑,“哼,竟然还有埋伏着帮手,只是这位帮手手劲挺大,准头却不怎么强呢~” 鄞诺挑了挑眉,不怀好意的轻蔑一笑,“九公子是不是觉得刚才那一刀,你躲得很轻松?” 鸠琅笑容微顿,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不好! 他顿时醒悟,想要转身闪躲,却还是晚了一步,一柄锋利的长刀已然抵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后面的男声平缓冰冷。 温小筠脸上漾出抑不住的得意笑容。 站在鸠琅身后的杀手虽然也蒙着面,但她还是看出,那正是白鹜影子护卫,秦奇。 她这才明白,原来鄞诺之前那一刀瞄准的是鸠琅擒住她的位置。 如果鸠琅不躲开,脑袋就会被飞刀开瓢;如果鸠琅躲开了,他就必须要放开温小筠。 两个选择,无论哪一种,鄞诺考虑的都是温小筠的安危。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不觉一暖。 纵使鄞诺对她本人不好,但是对共事的同伴与手下,那都是绝对可靠值得依赖的。 鸠琅也意识到了鄞诺真正的用意。 这样一想,再联想起之前黑衣蒙面人那一飞刀的准星儿和力度,便已知道,前面的黑衣人功夫在自己之上。 他不觉暗暗咬牙,都怪他之前着了东川独和那个小荡妇的道儿,一心急切的全都扑到了九转回龙珠的身上,才大意了防备。如今竟陷在近边儿全是对手,没一个自己人的危险境地。 想到这里,他反倒冷静了下来。 是呢,他怎么就给气糊涂了?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他们可能叫一群外人给围攻算计? “你倒是个在行的,”鸠琅侧眸瞥了一眼身后杀手,忽的发出一串阴冷的笑声,“呵呵,只不过···” 看着鸠琅故弄玄虚的样子,秦奇厌恶皱眉,手中长剑更加迫近鸠琅的脖子。 白鹜也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不自觉的拉过温小筠,想要把她挡在身后。不想他抬手却拉个了空,鄞诺早就张开双臂把温小筠圈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中。 白鹜眉心微皱,刚要做些什么,却听鄞诺猛地发出一声厉呵,“小心!” 白鹜惊愕转头,却见秦奇后面墙壁上突然射出三道银光,奔着膀后直直而来! 听到鄞诺的示警与身后嗖然的风声,秦奇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侧身就要躲。可是又哪里来得及,秦奇的脚才错开一点,三道细细的银针便刺进他的臂膀。 秦奇咬着牙没发出半点声音,可是眼前却抑制不住的黑暗一片,身上就像是被人抽出了整只骨架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 “奇——”白鹜惊呼出声,伸手迈步就向秦奇扑了过去。 鸠琅得意一笑,原地旋了个圈,周身蓦地腾起大片白烟。 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没有,鸠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小筠的心猛地一沉,坏了! 她一时竟大意了。 鸠琅不仅仅是个靠皮相骗财骗色的人贩子,更是个手段高明的魔术师。 他要是长出毛来,绝对比狐狸都精。 紧急当口,鄞诺一把将温小筠揽在怀里,同时亮出长剑警惕的检查周围。 白鹜急急扶起秦奇,刺啦一声撕开秦奇肩膀衣物,果见三支银针深深的扎进秦奇臂膀之中。 白鹜双目瞳仁狠狠一缩,那些银针显然淬了剧毒,秦奇整个肩膀都变得乌青起来。三支银针周围最为严重,几乎变成了深紫色。 鄞诺一眼瞥到倒在白鹜怀里的秦奇双眼目光都有些涣散,立时掏出怀里一瓶解药,“快给他服下,这是万毒散。”说着他抬手就抛了过去。 白鹜下意识伸手接住,撬开秦奇开始打颤的牙关,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温小筠紧张得汗都淌了下来。 即便她这一个外行人,也能看出秦奇情况的凶险。 一般来说,只有一个人濒临死亡时,双目瞳仁才会开始涣散。 可见秦奇方才的情况非常凶险。 白鹜把药水给秦奇灌进去后,又对鄞诺急急说了句,“有劳兄弟护佑片刻。” 说完他扶着身子开始瘫软的秦奇坐在地上,自己则与他面对面盘腿坐下,一手拉拽着秦奇手臂,一手猛地挥掌重击他的臂膀。只听得噗的的一声,秦奇猛地吐出一口浓黑的血水,之后身子一歪便倒在白鹜怀里彻底昏了过去。 白鹜的动作也很快,他一侧头,就避开了那口污血,随后小心的搀扶着秦奇,让他平躺在地上。 “东川兄放心,”鄞诺一面戒备着周围,一面宽慰着白鹜,“有兄长给奇兄逼出毒针又打出毒血,再加上我的万毒散,奇兄不会有大事的。” 白鹜还是不放心的伸手去撑秦奇的眼睑,检查他的瞳仁,“话虽如此,还是要带着他尽快出去找医师才行。” “还想着要出去?”鸠琅尖细阴鸷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鄞诺一把将温小筠推到白鹜近前,自己挡在最前面,长刀直指声音传来的方向,厉声道:“有种就出来单挑,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鸠琅的声音笑得更加嚣张,“九爷我是个男人没错,可若如此就中了你的激将法,才是个愚蠢的男人。” 他话音刚落,四围墙壁窗子轰然而塌,随之而来的还有漫天扬起的灰土石屑。 温小筠被呛得立时用袖子遮住了脸。 白鹜更是直接张开双臂,将温小筠整个护在了怀里。 鄞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捂住口鼻,他想到的是更加可怕的事情。 鸠琅很可能趁着这道机关的开启,对他们射箭甩毒针。 只看秦奇中毒的程度就知道,万一他们全部中毒,就真的是全军覆没,没有半点回转的可能。 直到烟雾渐渐散去,温小筠这才能够睁开眼睛。 透过越来越稀薄的飞尘,她这才看清,鄞诺竟然在第一时间甩出一件宽大的衣服,将他自己连并着白鹜和自己一起罩了起来。 像是感知到什么异常,温小筠突然觉得后面有什么不对,急急回头,却看到了一个异常惊人的场面! ------题外话------ 11点半还有一更哦! ························· 推荐好友妖娆青儿新文,旺夫福妻有空间。 简介: 【男女主双洁,种田爽文1vs1】 现代美女裴琦通宵达旦看小说入迷穿越到古代,穿就穿吧,谁知穿到一农户家。 亲娘没死多久亲爹就迎娶了镇上的寡妇,寡妇结来没几年就生了个妹子。 祖母一瞅又生了个赔钱货,天天指桑骂槐,逼得原主投河自尽,当他们准备把裴琦随便乱葬时,穿越来的裴琦从坟坑里爬了出来,吓得众人直叫诈尸。 穿来的裴琦自带淘宝空间,用古代的银子买来现代的东西,物以稀为贵,让她赚了来古代的第一桶金,也有了分家的资本。 赚银子开酒楼,开医院,甚至进到太医院扬言要弄个“新式的科举”。 ………小剧场………… 某人得知她今天要招亲,他拿着特有的身份来到擂台道:“今儿得知姑娘开擂台要招亲,小人特拿来聘书。” 台下的公子哥一瞅县太爷也来了,个个都吓得怂了起来,唯独有个不怕死的来了道,“裴姑娘,既然有意招亲那我也有资格少来应征。” 谁知某人打开裹了几层的聘书时,那人立马就怂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某人得意洋洋的走到裴琦的耳边道,“媳妇儿,可以嫁了吧。” 裴姑娘摇了摇头,“本宝宝不嫁了。” 第206 鄞诺护住的是他们的正面,而护住他们后面的,却是刚刚还在瘫在地上的秦奇。 只见他抓起旁边的餐桌,竖放着挡在众人身后。 而那张木头桌面上已然被几只尖利的箭矢穿透一半。 再往下看去,秦奇扎着马步支勉强撑着身体平衡,可是双腿却抑制不住的在颤抖。 温小筠当然知道能叫秦奇从濒死中瞬间迸发出惊人力量的人,不是别人。 就只有白鹜一个。 再不知他那一颗护主之心有多麽强烈,才能叫人创造出此等奇迹。 而白鹜则单单只是护住了自己,把背后完全交给了秦奇。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只要秦奇还有一口气,还没有死透,他就一定会重新站起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情感,虽然与温小筠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看在她的眼里,就是叫她忍不住的动容。 “哎呦呦,”鸠琅轻轻拍着手掌,轻笑着从烟雾中走出,“到底是东川独,前面有人用后背挡箭,后面有人拼死效力。此等场景叫人看了,真真是感动得不得了呢~” 听到声音温小筠心头猛地一颤。 她突然意识到,后面秦奇的桌面都被射穿,而鄞诺只是披了一件衣服,又怎么去抵挡那些杀伤力极强的利箭? 像是看出了温小筠心中所想,鄞诺微微抬起头,冲着温小筠勉力弯了弯眼眸,“无妨,我家师父的火浣布乃是世间少有的宝物,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一点点飞箭,奈何不了我。” 他尽力说得轻松,却只有他自己知道,遮面的黑布下的唇角早已淌出血来。 温小筠根本不信鄞诺的鬼话。 防弹衣还结实呢,子弹打在身上的冲击力一样疼得要死。 她立时上前直起身子,撑住鄞诺的胸膛,皱眉骂道,“什么时候还逞英雄?疼死你也活该。” 白鹜也快速的去帮扶住秦奇。 温小筠一面撑住鄞诺,一面透过他的肩膀向来人的方向瞪去。 那里的鸠琅正从烟雾中缓步走出,他的身后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一团黑雾在晃动。 随着灰尘丝丝缕缕的散去,温小筠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黑雾。、而是临城风门的大片手下! 有的人拿着弓箭,有的人举着长枪,有人比划着长剑大刀。 总之每一个人都全副武装着在对付站在中间的四个人。 一时间,温小筠只觉得自己双腿都软得不像是自己的。 可是她绝不能倒,不能弱,更不能退。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关键的时候,但凡自己这边退后半步,都会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啧啧。看看东川兄如此英雄却只能困兽之都对样子,”鸠琅笑得越发开心,“真是叫人看了异常心酸呢。所以干嘛不把珠子交出来呢?交出来,九爷我就能留下你们一个人的性命呢。” 白鹜冷冷一笑,“想要跟我们玩挑拨离间的招术?你还嫩点。” 鸠琅脸色登时一沉。 “可不是呢,”温小筠轻笑着插话,“像九公子这种不把手下当回事的人,自然看不出什么叫做真正的情谊。只要是个人,就能从方才看出来,我们四个为了彼此,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什么“只活一个人”的内斗把戏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是个笑话。” 鸠琅不屑嗤笑,微微扬起下巴,“这个世上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撼动不了的人心。如果不能,只能说明,筹码没有找对而已。” 温小筠挑了挑眉,认真的点点头,“嗯,九公子这句话嘛,说的倒是没有错。 我们几个人自然是可以被买动的。否则今夜我们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九公子您的风门客店呢? 不仅如此,对于您的大体动静也了如指掌。九公子——哦,不,或许小女子应该称呼您一声鸠琅,鸠公子呢。” 鸠琅脸色瞬间一沉,像是想到了什么异常可怕又异常恶心的话,五官变得史无前例的难看。 周围一干手下感受着鸠琅身上森寒的杀意,都不觉咽了一口口水。 温小筠知道自己的心理暗示终于起效果了。 心中略略轻松了些。 剩下的就是尽量拖住时间。 按照计划,兖州府衙的援兵马上就要赶到了。 到时候局势一乱,她和鄞诺、白鹜秦奇死人一定能够逃出生天! “你是说,”鸠琅眯细了眼睛,目光生寒,“这一切都是巾坛老七做的?” 温小筠轻笑了两声,“难道就许你鸠琅算计人家巾门老七,而不许巾门老七算计你么?那你也太自私了吧?” 鸠琅不屑勾唇,“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从来只许我鸠琅算计别人,别人却根本够不着你家九爷爷!” 温小筠刚想继续拉锯,不放得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音。 “是谁在算计我巾门棋棋呢?” 鸠琅目光陡然一霎,温小筠也惊讶的转过了头。 之间在半空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小人的身影。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这才确认空中的确有个小孩子。 只见那个小人唇红齿白,肤白貌美眼睛大,萌萌的实在可爱的不行。缓缓站起身,从空中步步逼近鸠琅。 鄞诺立时附在温小筠近前解释着,“这个就是巾门老七,他的声音我不会错。 温小筠顿时更加惊讶了,巾门坛主怎么可能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奶娃? 不过好奇归好奇,当下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温小筠一手拉着鄞诺书桌,一手朝着风门鸠琅就跪了下去。 “九公子,”温小筠一时竟有些结巴,“盗宝珠不是不想给您,而是现在不安全。兄弟们拼着性命盗来的宝贝,怎么也不能轻易被折断。” 空中的巾门老七听到这句话,面色立刻冰寒如水,“鸠琅,我再问你一句话,“这一次的盗宝真的是针对我们巾坛?” 鸠琅一时有些气虚语塞。 棋如意立时怒道,“那么今日就休怪我棋如意犯戒屠城了?” 说着他单手一扬,手心中立时出现了一团蓝色的火焰,跳跃着不断修整着情况。 第207章 鄞诺差点被噎死(一更) 鸠琅狠狠瞪着棋如意,“如意,你先等下,我鸠琅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凡事总得讲个理字,你先派人来搅我的局,诓我去盗九转回龙珠,就是为了现在找借口来办我们风坛吗?这样卑劣的手段,低级的手段,你就不怕老堂主事后追究于你吗?” 空中的孩童棋如意冷笑一声,“你也承认你是卑鄙小人,你个厚颜无耻的小白脸子,我知道你口才好,我不跟你绕,盗宝贼就在你这儿,你跟我玩什么哩哏楞?七少爷我今天就是要毁你鸠琅的容,要你九公子的命!”说着,他挥手就甩出一道火焰,直直朝着鸠琅直直袭了过去。 鸠琅一看跟那个胡搅蛮缠的小屁孩实在说不出道理,立时飞出一道暗器,直奔那道蓝色火焰! 巾门唬人的把戏,他鸠琅可也是略通一二,那道火焰不过是唬人的噱头,实际上就是一只燃着火焰的暗器。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两道飞刀在空中立时撞出一道刺目的火花! “哼,不过如——”鸠琅眼角笑容还没弯出趋势,便僵在了原处。 棋如意甩出的原本只是团小火苗,却在两厢碰撞时瞬间炸出熊熊烈焰! “九爷小心!”身边手下一眼看到鸠琅竟然还在发愣,直接扑上前去,将鸠琅按在地上。 风坛其他手下也都急急抱头趴在地上,尽量避免被空中的爆炸波及。 他们紧紧的捂住耳朵,可是预想之中的爆炸声迟迟没有发生。 鸠琅皱着眉头抬头查看,却看棋如意站在半空之中捂着肚子大笑着,甚至笑弯了腰。 他抬手指着鸠琅的方向,夸张的笑出了眼泪,“哈哈,小白脸子,胆子小,遇到事情变草包!人人夸他相貌好,原来是屎壳郎掉进白面缸,只有表面俏~” 卧草! 鸠琅立时气得火冒三丈,额头都快被气爆的青筋撑炸了,踉跄着从地面爬起来就要网前冲,“你个有娘养没爹教的小王八犊子!九爷爷今个儿跟你拼了!” 后面一群手下赶紧拼命拽住他,急忙劝着架,“九爷,九爷!咱们不跟他们巾坛小屁孩儿一般见识,老堂主毕竟还在,咱们有话跟他好好说啊~” “说个屁!”鸠琅这一下是真的被气着,抬脚猛踹,就把那个手下踹得滚出老远。 另外一个不怕疼的手下前仆后继的又抱住鸠琅的大腿,“九爷九爷,您看看,他们巾坛整个都出来了,咱们只有几个兄弟,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啊~” 鸠琅听了一愣,这才冷静下来,抬头环视周围,只见棋如意两旁房顶和围墙上,已然站满了拉着弓箭的巾坛手下。 鸠琅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 而围墙外一棵耸入云霄的百年古树上,温小筠正坐在最粗的一条树杈上,倚靠着粗大的树干,捧着秦奇身上给白鹜准备的精致点心,晃悠着双腿,兴致满满的吃着。 “哎~我说鄞表哥,那个巾门的头领小孩还真是挺气人的哈~我要是鸠琅,被他那么戏耍,我肯定也会火冒三丈呢吖~” 温小筠越说越觉得开心,“不过那个鸠琅就是欠收拾,眼看着他差点被气死,真是解恨!” 早在棋如意与鸠琅飞火撞飞刀时,鄞诺就背着不会武功的温小筠,白鹜则背着余毒未清的秦奇借着众人的盲点迅速逃出了风门客店。 攀上了最近最高的树,实况转播里面最新战况。 鄞诺站在树干另一边的树杈上,扶着树干望着院子里的情况,不屑的哼笑了一声,“之前甩掉粉姐儿和虎将军逃命的时候,我有躲在另一棵树上,恰巧就听到了那小孩儿在和手下人说话。别说,一开始我还真么想到,巾坛当家人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 鄞诺一面说着,一面探出手从温小筠手中抢走油纸包的点心,也不嫌脏的大口吃了起来。 再说话时语声都有些含糊了,“不过江湖险恶,能在巾门创出名堂来的当家人,一定不会是真的只有七八岁。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温小筠白了一眼鄞诺。 倒不是不舍得给他吃东西。 现在基本上都天亮了,鄞诺应该是这一晚最累的人。 飞毛腿猫耳朵估计跑得都没他快,没他多。 温小筠白眼的原因只是他的不讲究。 连她咬过一半的点心都吃,真是太叫人无语了。 “被粉姐儿和虎将军追?”另一只树杈上的白鹜听了鄞诺的话,不觉问出了声,“如此,当时鄞兄的情况应该会很凶险吧?” 说完他抬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 鄞诺满以为白鹜是要递给自己擦嘴好回答他的问题,伸手就要去接,没想到白鹜转而递了温小筠。 他还不忘温柔的嘱咐了一句,“卿卿脖颈可还痛?要不要上些伤药?” 温小筠微笑着摇摇头,“没事哒,就是个小口子,这会儿早好了。” 黑着脸的鄞诺愤恨的收回手,愤恨的咬了一大口点心,却差点没被噎死。 可是这里距离风门客店毕竟不远,里面高手如云,绝不能发出什么咳嗽的声响,他只能瞪着眼睛暗暗用劲儿,好不容易才算是咽了下去,没让自己活活被噎死。 “虎将军算什么?粉姐儿就更别提了,跟我鄞诺这儿都是毛毛雨,小菜一碟,”鄞诺没好气的用袖子擦了擦嘴,“我鄞诺是什么人?这一趟盗珠之旅,那走的是轻松极了,根本就是手拿把掐,不费吹灰之力~” 温小筠撇着嘴巴耸了耸肩,虽然她很信得过鄞诺的本事,但是这次的对手可是万人敌和妖门妖女,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得到虎口拔牙会有多难。 不然鄞诺之前也不会说被两方合力追击了。 不过现在的鄞诺毕竟是个大功臣,出于厚道的本性,她也就没在人家兴头上泼冷水。 “现在他们里面正打得热闹,”温小筠接过白鹜的锦帕,一面擦着嘴,一面思量着的说道,“咱们的援兵要是能在他们两败俱伤,都喘不上来气的时候出现,将这两拨贼人一锅端了才好呢。” 鄞诺皱眉估算了下时间,又算了算猫耳朵和大胡子带着一众捕快从异地加急赶来的速度,估摸着回答,“要是顺利的话,应该差不多能——”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突然风一般的蹿上了树。 鄞诺与白鹜气息皆是一顿,停了所有动作,警惕的看着树下来人! ------题外话------ 晚11点还有一更哦~ ····································································································· 推荐任大豆的温馨种田文《锦绣田园之傻女超好运》: 大丰村有一小傻女,出门捡到俩小子。 本想带回去做弟弟,小子转头认她当了娘,死活不分离。 村里人说三道四,都说那是傻女的私生子。 家人不容她,匆忙找婆家甩锅,要把她嫁出去。 山脚沈大夫的哥哥,常年卧床等死,连饭都不会吃。 这种男人最合适,头顶绿光四肢无力,傻女正好配得起。 可谁又想到,傻妮看到的男人,不但不卧床,还生龙活虎很有力气…… 就是长的太俊俏,出门到处招桃花怎么好? 第208章 温小筠最后一个察觉到异样。 只是等她低下头去检查来人的时候,人家已经攀到里白鹜的近前一支空着的树枝。 温小筠不觉直起身子,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个人就是之前中毒不轻的秦奇。 到底是鄞诺珍贵异常的万毒散不是白给的,后面白鹜又亲自帮秦奇逼出了毒血和毒针,所以在白鹜背着秦奇跃出风门客店没多久后,秦奇基本就能够自主行走。 原本按照白鹜和温小筠的意思,叫秦奇就在树上跟他们待着,静静周身血脉,总比动着更有利于控制毒素。 可是秦奇非说万毒散乃是天下奇药,药效非常凶猛,自己的毒就算全解了。 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岔子。 之前按照鄞诺的吩咐,他有把白鹜和温小筠的衙门令牌交给其他影卫。 并叫那名影卫急急去召回兖州府衙捕快。 这会影卫应该已经能够回来,带来一点确切的消息了。 保险起见,他先去问问情况,确保援军及时到达。 听了秦奇这番说辞,温小筠和鄞诺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 白鹜只是点了点头,默认了秦奇的想法。 所以秦奇便先行离开去联系其他影卫同伴。 这会刚刚得到最新消息,就急急的赶回来报信。 “殿下,不好了,兖州捕快在半路上遭遇了风门另一个支脉的伏击。 元娘指引的那个地方,也真的有一处风门小据点。大约是风门早就知道了衙门的动态,在他们急急回援向临城方向时,发起了伏击。这会两边正在交战。一时半会过不来。” 鄞诺和温小筠眉头都是一皱,如此岂不是就要坏事了? 如果没有援兵的话,除了鸠琅和棋如意彻底两败俱伤的情况,要想把这两大帮子贼人全部收拢逮捕,就凭他们四个人,根本不可能。 毕竟人家是两大贼巢合二为一。 没有大部队援兵做保障,任凭他们几个功夫再强,也制服不了这么许多人。 更何况巾门手段尤其厉害,那个巾门小七爷棋如意神出鬼没,任谁都抓不到踪迹。 正想着,一张雪白的娃娃脸,突然浮现在了温小筠的面前,进得鼻尖甚至都能挨到他的鼻尖。 只见那张白糯米团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宛如旧人偶娃娃般诡异的笑容。 “小姐姐,小姐姐,吃着夜宵看着热闹,可还开心吖?” 温小筠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倏然倒竖,要不是她的双手死死的扒着树干,险些就要从高树上摔下去。 鄞诺、白鹜、秦奇皆是一惊! 他们三人已经是世上难得的高手,可就是这样,对于巾门坛主棋如意的突然造访却没有任何察觉。 这无疑叫他们又错愕又自责。 鄞诺第一时间扔了点心油纸包,抽出长刀来,一手抓着树枝,一边荡起身子,朝着那个吓人不浅小屁孩直击而去! “哥哥真坏~”棋如意一面在树枝间来回跳跃回荡,一面盯着鄞诺目光阴寒,“哥哥想要棋棋的命呐~呵呵~” 棋如意动作娴熟的在树枝树梢间翻转跳跃,灵活的就像是一只小猴子。 眼看鄞诺已经冲在最前面和棋如意缠斗起来,白鹜一把抄起温小筠的腰,转身就要跳离此地。 温小筠还陷在突然见鬼的恐惧没回过神来,就又随着白鹜的动作狠狠一顿。 再抬眼,却见前方古树的树冠上站着一名粉衣女子,接着清浅的曦光可以看出她眼底阴险的笑意。 温小筠不觉抱住白鹜的腰,悄悄往后躲了躲~ 他们这一个个的,要不要武功都这么高强啊~ 这一低头不要紧,低头之后,温小筠又在树下看到了带着一众弓箭手前来围击的风门九爷,鸠琅。 只见他眯缝这双眼抬头仰望着,眉梢眼底挂满了不怀好意的笑,“东川兄,小姑娘,咱们这是又见面了呢。” “好了,”对面的粉姐捏着手绢掩唇妩媚一笑,“我就说咱么一堂的兄弟,不应该轻易手足相残。现在果然找到问题的来由所在,就是这三个可疑人搞的鬼。” 温小筠这才惊觉,之前风门客店陷入混乱后为什么动静忽然小了起来。 原来是中间突然悄悄出了个粉姐儿。 温小筠猜的不错,事情的关键就在粉姐儿身上。 就在棋如意和鸠琅急红了眼的要开始拼杀之时,粉姐儿忽然出现,几句话就将鸠琅的逻辑缺失处问了个大概。 这样一分析,小孩儿棋如意也终于冷静了些许。 其实棋如意出现的时候,粉姐儿就在暗中跟着也进了风门客店。 和高调出场的棋如意不同,粉姐儿一直非常细心的留意着在场的每一点变化。 由于近两年风门与巾门的积怨,棋如意的目光全在偷珠贼和鸠琅的身上。 而鸠琅同样也被棋如意激怒得一时忘记了本心。 只有粉姐儿,不仅将蒙面偷珠贼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就连温小筠与白鹜的动作细节,都一点没落下。 她亲眼看着这四个人齐齐翻跃出客店围墙。 她那时有点急,本想着第一时间给鸠琅和棋如意示警,叫他们把所有注意力都一致调转到东川独的身上,千万不要叫他们跑了。 可是还没等粉姐儿喊出声,东川独四个人竟然就稳稳的坐在了最近的树上,开始悠闲的吃东西观战起来。 粉姐儿虽然惊讶的不行,却也察觉到事情怕是非常不简单。 出于多年的专业直觉,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后背定然有着天大的文章。 于是她小心的避开树上东川独的视线,站在角落里小声的劝慰提醒棋如意和鸠琅两组势力。 棋如意和鸠琅毕竟都是一顶一的聪明人,经粉姐儿一提点,顿时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 于是他们三个还是演绎出另外一套表演模式。 那就是表面争执打斗,实际上躲在阴影中一直暗暗观察着东川独几个人。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个黑影突然蹿上了树干,粉姐儿怕事情生变,就提快速度,将东川独几个人立刻拿下! 第209章 棋棋要借一下姐姐你的人头呢 鄞诺和秦奇再度跃向前面树枝,一前一后的护住抱着温小筠的白鹜。 鄞诺回脸给白鹜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东川兄先攀上树顶,那里左右都可走,这里交给我和奇兄。” 白鹜点点头,“有劳二位。”说着他单手攀住上面一条树枝,抬步就要上跃。 可是就在关键时刻,一支利箭嗖地一声破空而来,径直射进白鹜手中那条树枝的根部。 只听咔吧一声脆响,树枝便应声而断! 温小筠只觉得眼前世界霎时一颤,整个人便跟着白鹜一起往下急速坠落。 她被吓的不由得尖叫出声,然而又一眨眼之后,仓促的失重感又骤然而停,原来是白鹜及时作出反应,挟着温小筠又攀住了另一条树枝。 就在两个人半吊着似的拽住枝条来回摇摆的时候,温小筠又看到了鸠琅那张阴险的笑脸。 原来下面的鸠琅看准东川独要跑,急急抢过手下弓箭,抬箭就是一击。随后撇下弓箭瞬间攀上巨树。 白鹜堪堪站稳之时,正是鸠琅攀到与他齐平之时! 如果可以,温小筠真的很想哭着喊声妈妈吖~这些妖怪实在太可怕了~ 可是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胆怯。 她一定要尽快想出拖延时间的办法来自救。 就在鸠琅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挥手就要取白鹜咽喉的时候,抱住白鹜腰身的温小筠突然闭着眼睛大喊了一声,“你们不想要九转回龙珠了吗?” 鸠琅挥刀的手倏然一顿,虽然那一瞬间也就只有零点几秒的功夫儿,可是对于高手白鹜来说足够了。 他一个回身便飞旋到另一支树杈上,鄞诺与秦奇见了也及时跟上,再度护住白鹜和温小筠。 这一下若想要从树冠上再度对白鹜发起进攻,便难了。 鸠琅愤恨的咬咬牙,攀着枝条跳到了对面一棵大树的树冠上,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小白脸儿”正拽着上面两条垂下的树枝荡秋千的棋如意嘻嘻的笑道,“你还嫌七少爷我说你,你看看,煮熟的鸭子都能叫它给飞了,你说你是不是很没用?” “小犊子!”鸠琅怒瞪了棋如意一眼,凶恶的吼道,“你给我闭嘴!” “你想我闭嘴,可是七少爷的嘴吖,它又没长在你脸上?这嘴是你想闭就能闭的吗?”棋如意顽劣的吐着舌头,“略略略~嘴长在我脸上,我偏就不闭!” 鸠琅气得差点直接吐血,粉姐儿见状急急跳到近前,冷声打着圆场,“如意,大敌当前,你就不要调皮了。” 棋如意狠狠的嘁了下鼻子,这才又望向温小筠,“喂,我说小姐姐,大白天的你这么搂着一个男人的腰,怕是影响不好吧?”说着他转着眼珠子,嬉笑着上下打量着温小筠,“棋棋我看你和他应该也没成亲呢吖~” 对于这种熊孩子式的人物,鸠琅没办法,她温小筠却有的是办法! 她家里很多七大姑八大姨,熊孩子表弟表妹们基本可以组成一个加强排。 过年过节家族大聚会,那些熊孩子聒噪哭喊的场面堪比蛤蟆坑。 在无数惨痛的教训之下,温小筠便拿出了研究漫画背景的精神,专门研究了一下怎么对付熊孩子。 收效非常明显。 跟熊孩子相处守则第一条,不能被熊孩子的话题牵着走。 抓住熊孩子的心理,知道在他们恶搞行为的背后的核心欲望,用他们感兴趣的话题牵着他们走。 “小如意,姐姐我不会武功,为了逃命别说是抱个大男人了,就是抱个猴子,只要能保命,都必须要抱吖~” 忽然变成了猴子的白鹜:··· 鄞诺直接喷笑出声,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秦奇则黑了脸色,表示自己主人无辜躺枪他很不高兴! 温小筠略略松开白鹜,扶住树干,小心的在树枝上站稳,望着棋如意笑着问道,“话说回来,小如意,你也想要杀我们吗?” 棋如意点点头,语气寻常的就像是和朋友在聊天气新闻大明星,“嗯呐~小姐姐,只要看过我们真身的人呐,都得死。所以我们必须杀了你们。” 说着他又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只要东川哥哥和小姐姐你把龙珠老老实实的交出来,棋棋保证,会痛快的砍下你们的人头,绝不多折磨你们。” 他真诚的保证着,忽然又看到了一旁的鄞诺,目光忽然变得凶狠起来,抬手愤恨的指住他,“这个小毛贼除外。敢从七少爷手里抢东西,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将他抽骨扒皮点天灯!看我七少爷折磨不死他!”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搐。 熊孩子真没人性! 要砍她的人头还说得跟多照顾她一样。 拜托,那可是温爸爸的人头哎! 不过表面上她却没有畏惧分毫。 她弯起嘴角笑着说道,“小如意你说的是我们交出珠子的情况。那如果你们没有得到珠子,会杀了我们吗?” 棋如意笑眼弯弯,笑容天真而甜美,“当然也要杀啊,反正珠子就在你们身上。不交出来,棋棋我就直接把你们杀了,然后慢慢仔细的去翻尸,总能找得到。” “可若珠子不在我们身上,杀了我们,你们就再也找不到珠子了怎么办?”温小筠问的也很认真。 鸠琅实在是听不下棋如意再废话下去,凶横的将两人诡异的对话打断,“少废话,时间这么短,你们根本没有地方藏珠子。珠子就在你们身上!现在九爷爷就要你们的命!” 温小筠赶紧躲到白鹜背后,急急说道:“要是在我们身上,出了客店直接就跑了,还会站在距离你们这么近的地方看热闹?既然我们没有跑,那龙珠就一定被我们藏好了。” 鸠琅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抬手再度亮出手中飞刀,“找不到珠子,今天我也要把你们杀了喂狗。” 鄞诺上前一步,脚下树枝忽悠悠跟着晃动了两下,他冷笑着俯视鸠琅,“想要杀人,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当看清鄞诺的长相时,鸠琅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此时的鄞诺没有蒙面,直接露出的本尊容颜。 这长相,就是化成灰,鸠琅都会认得! 第210章 “你是兖州捕快?”鸠琅眉毛几乎拧成一团,脸上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下来,“我要你的命!” 说着鸠琅挥刀就朝着鄞诺刺去! 鄞诺唇角微勾,抬手一横,便将鸠琅进攻的手轻松击开,“想要我的命?你再练个一百年去吧!” 鸠琅气急,转手又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蛇一般的就向鄞诺后心发动起第二波夺命攻击。 鄞诺脚下用力一踩树枝,整个人身子瞬时侧弯,堪堪避过这一击。单手同时挥出,攥住一旁枝条,回身抬腿猛地一踢,鸠琅左臂便被狠狠踢中,一时间急急后跃,接连晃悠了两下之后,才算勉强站住身形。 棋如意这一下看得更加开心,盘腿坐在最上面的一个树杈上,不知从哪里掏的瓜子,一面噼啪噼啪小松鼠似的嗑着,一面看着下面的热闹。 就在气急败坏的鸠琅想要发动再一波攻击时,温小筠忽然急急发声,“九公子,冷静点,你不是不想杀我们的吗?” 鸠琅抬眼望住温小筠气急而笑,“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 温小筠耸肩一笑,“树下面那么多弓箭手都是你转么挑过的吧?要是真想杀我们,你们直接放箭就可以了,又为什么会大费周章的亲自爬上树来抓我们?” 鸠琅眉头瞬间一皱。 温小筠又抬眼望了望上面的棋如意,呵呵的笑了一声,“九转回龙珠对你们真的很重要。所以在找到珠子之前,你们都不舍得直接把我们杀了呢。” 棋如意荡着秋千嘿嘿一笑,“小姐姐,你们以为得不到珠子,我们就不会折磨你们了?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些呢。” 温小筠毫不在意的耸肩一笑,“那我想点复杂的好不好?就比如你是如何制作出在半夜悬空漂浮的诡计来的怎么样?” 棋如意目光微微一滞,“怎么?小姐姐也能看出来?” 温小筠点点头,“其实如意你一直站在的都是各种房顶为和围墙。只不过脚下一方黑布隐藏住了你所有的秘密。你用的不过是障眼法。” 鄞诺听着不觉与白鹜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很清楚,温小筠这是在利用话题尽量拖延时间。问他们逃命争取出最充足的时间。 他们两个与秦奇都在悄悄的调整身形。只等到抓住对方漏洞后,可以带着温小筠一起急急逃命。 棋如意听了温小筠的解释,瞬间沉下脸色,“不开心,不开心,七少爷的手段被你说出来了。七少爷不开心——” 就在他说道这里时,一个沉厚的男中音忽然响起,“最不开心的应该是本将军才对吧?” 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惊。 尤其是粉姐儿和棋如意。 因为那声音分明就是虎将军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齐齐往树下看,果然风门一众手下都已经被虎将军的人代替。 而原本的风门执箭人则全部瘫躺在地。 鸠琅的心猛地一缩。 亏得他之前一直把东川独当做捕蝉的螳螂,而自己温香教则是整个活动的,才是真正的黄鹂。 现在看来,真正隐藏在后的黄鹂,应该是虎将军才对。 粉姐儿和棋如意都被吓得不清,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退。 这就代表官府的援军已经到了,这个东川独难道已经被朝廷收买了? 后面防盗内容,明天十点替换 “你是兖州捕快?”鸠琅眉毛几乎拧成一团,脸上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下来,“我要你的命!” 说着鸠琅挥刀就朝着鄞诺刺去! 鄞诺唇角微勾,抬手一横,便将鸠琅进攻的手轻松击开,“想要我的命?你再练个一百年去吧!” 鸠琅气急,转手又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蛇一般的就向鄞诺后心发动起第二波夺命攻击。 鄞诺脚下用力一踩树枝,整个人身子瞬时侧弯,堪堪避过这一击。单手同时挥出,攥住一旁枝条,回身抬腿猛地一踢,鸠琅左臂便被狠狠踢中,一时间急急后跃,接连晃悠了两下之后,才算勉强站住身形。 棋如意这一下看得更加开心,盘腿坐在最上面的一个树杈上,不知从哪里掏的瓜子,一面噼啪噼啪小松鼠似的嗑着,一面看着下面的热闹。 就在气急败坏的鸠琅想要发动再一波攻击时,温小筠忽然急急发声,“九公子,冷静点,你不是不想杀我们的吗?” 鸠琅抬眼望住温小筠气急而笑,“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 温小筠耸肩一笑,“树下面那么多弓箭手都是你转么挑过的吧?要是真想杀我们,你们直接放箭就可以了,又为什么会大费周章的亲自爬上树来抓我们?” 鸠琅眉头瞬间一皱。 温小筠又抬眼望了望上面的棋如意,呵呵的笑了一声,“九转回龙珠对你们真的很重要。所以在找到珠子之前,你们都不舍得直接把我们杀了呢。” 棋如意荡着秋千嘿嘿一笑,“小姐姐,你们以为得不到珠子,我们就不会折磨你们了?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些呢。” 温小筠毫不在意的耸肩一笑,“那我想点复杂的好不好?就比如你是如何制作出在半夜悬空漂浮的诡计来的怎么样?” 棋如意目光微微一滞,“怎么?小姐姐也能看出来?” 温小筠点点头,“其实如意你一直站在的都是各种房顶为和围墙。只不过脚下一方黑布隐藏住了你所有的秘密。你用的不过是障眼法。” 鄞诺听着不觉与白鹜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很清楚,温小筠这是在利用话题尽量拖延时间。问他们逃命争取出最充足的时间。 他们两个与秦奇都在悄悄的调整身形。只等到抓住对方漏洞后,可以带着温小筠一起急急逃命。 棋如意听了温小筠的解释,瞬间沉下脸色,“不开心,不开心,七少爷的手段被你说出来了。七少爷不开心——” 就在他说道这里时,一个沉厚的男中音忽然响起,“最不开心的应该是本将军才对吧?” 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惊。 尤其是粉姐儿和棋如意。 因为那声音分明就是虎将军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齐齐往树下看,果然风门一众手下都已经被虎将军的人代替。 而原本的风门执箭人则全部瘫躺在地。 鸠琅的心猛地一缩。 亏得他之前一直把东川独当做捕蝉的螳螂,而自己温香教则是整个活动的,才是真正的黄鹂。 , 第211章 射出箭矢的虎将军望着绝对躲不掉这一箭的鄞诺,得意的笑出了声,“小贼,从本将军手中偷东西,就该付出十倍的代价。” 而这一箭,鄞诺的确没有躲过。 毫无防备的后背被射中后,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直直朝着树下跌落下去。 温小筠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立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直接把她眼泪都崩了出来,鄞诺,你一定不要死! 眼看着鄞诺从面前中间跌落,白鹜第一时间俯冲下去,挥手一把抓住鄞诺肩膀就死命往上拽。 而此时的整体氛围就像被什么东西按住了暂停键虎将军射出箭矢后以后,原来被哪一件射中的地方尤其小心?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那个黑衣人不是和虎将军一样都是官府的人吗? 怎么倒先自相残杀起来了? 温小筠趴在树枝上,忽然看到鄞诺对她眨了下眼睛,立时想起之前鄞诺身上的超级火浣布衣服。之前他还曾披着那件衣服为她和白鹜挡暗器。 既然能挡住鸠琅手下近距离射来的暗器,自然也能挡住虎将军远距离的飞箭。 只是虽然不至于被箭刺穿,虎将军蛮横的力道还是叫他受了些内伤,才会一时喷出大口鲜血。 但总算没有伤及性命。 就在这危机关头,温小筠忽然瞥到鸠琅再度隐身要跑,而虎将军又架起了第二支箭,要射向去搭救鄞诺的白鹜。 显然虎将军不仅把鄞诺和白鹜当成了粉姐儿和棋如意的同伙,更把他们两个当成了犯罪分子的首脑。 毕竟按照之前几个人的走位和外貌,任谁都会觉得白鹜和鄞诺是其中最显眼,最厉害的。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温小筠就决定必须要在最快时间内扭转局面! “龙珠在我这!”温小筠扶着树枝朝下大声呼喊! 这一句话似一道平地惊雷,无论好人坏人,官府的还是做贼的,都齐齐把目光转向了温小筠。 鸠琅停止了逃跑,他的手第一时间摸向腰间去那最致命的暗器。 那女人并不会武,一下就能干死她! 带着她的尸体趁乱逃脱比带这个活的轻松多了。 粉姐儿与棋如意则在最短的时间内飞跃向温小筠。 棋如意双手往后一背,瞬间抽出看家武器,锋锐无比,能瞬间斩落敌人首级却连一个血珠儿都不会沾的双月弯刀! 而粉姐儿则从腰间抽出自己真正的武器,只要一个飞抽,就能斩掉敌人一支手臂的精钢蛇骨鞭。 他们两个只想在虎将军出手之前,将温小筠分别带走。 哪怕是各自带走一半人,也不能让鸠琅抢了先。 白鹜和鄞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住了。 温小筠她就想死的这么快吗? 秦奇一眼看到白鹜担忧的神情,二话不说抄起温小筠的腰,就带着她往树冠最顶层逃。 温小筠却仍在对白鹜喊话,“东川把珠子给九爷!” 白鹜立刻醒悟过来,掏出九转龙珠狠命掷向鸠琅! 画面再度出现瞬间停滞,鸠琅眼见九转回龙珠直奔着自己脑门砸来,一时竟有些傻眼。 又听被秦奇抱着的温小筠急急大喊了句,“九爷一定保护好珠子快跑啊!” 虎将军瞬时被这句话激怒,“他跑不了!” 说着他将箭锋紧急转向鸠琅,就在鸠琅本能的伸手去接九转回龙珠的瞬间,一箭射中他的臂膀。 鸠琅惨嚎一声,从巨树上骤然跌落。 到最后他都没能摸到那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行的九转回龙珠。 棋如意和粉姐儿一眼看到这幕,瞬间收起击杀温小筠的想法,纷纷借着树枝树干的力量急急转头,直奔九转回龙珠而去。 白鹜和鄞诺及时出手。白鹜先是把鄞诺用力向上甩,自己紧随其后。 两个人分别奔向不同的人,白鹜冲向棋如意,而鄞诺则奔向粉姐儿,直面她的店面。 第212章 粉姐儿满心满眼都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晶亮光线的九转回龙珠,她一定要第一个要得到旋在半空中的珠子,哪怕是棋如意本人来抢,她也不会让! 却不防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半路便飞来一道夺命长刀直奔她眉心而来! 那正是鄞诺挥出的一刀! 粉姐儿被逼无奈,只能甩头躲避,伸出的手却也跟着扑了空。 鄞诺瞬间得了先机,单脚狠踩就近树干,整个人瞬时倒旋起来,倒挂金钩般的朝着那颗刺目的珠子就是凌空一脚! 这一脚没踢向别处,竟朝着远方的虎将军狠狠踢去! 避过危险的粉姐儿望着鄞诺登时大怒,手中金刚蛇骨鞭甩得山响,就朝着鄞诺脑袋狠狠击去! 鄞诺及时调整身形,踏着一众枝杈枝条,借力打力的和粉姐儿缠斗着,粉姐儿蛇鞭使得行云流水却又凶险异常长,那蛇鞭不仅是金刚练成,还长着倒刺,只要沾挨上人一点,就能卷下大块的皮肉,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这边粉姐儿夺珠失败,那边已经与白鹜交上手的棋如意登时变了脸色,随手撒出大片白烟,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身形一晃就要消失。 却不想白鹜对此就像早有一样,挥袖遮住口鼻,没有半点迟滞的往爆炸声最响亮的中心直直冲去。 这一下可极坏了站在最上方的秦奇。撇下温小筠就朝着自家主人直直冲了下去。 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人受到半点伤害。 最远处的虎将军本来已经将箭再度对准鄞诺。 这一批发生内讧的贼人里,他最看不上眼,也是唯一关注着的人物就是鄞诺。却没想到他在中了自己一箭后竟然能什么事都没有的继续投入战斗。 最诡异的是那支本该将他身体整个洞穿的利箭,也在他翻身腾跃的过程中被甩了出去。 这可严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去他奶奶的抓贼找珠子,他虎将军一定要手刃此獠! 可是还没等那支箭射出,莹亮异常的九转回龙珠便流星一般的朝着他的左眼直直飞来! 几乎是本能的动作,虎将军瞬间调整箭尖儿方向,瞄准点就变成了那个珠子。 十万火急的关键时刻,虎将军一名刚刚攀上树干的亲卫手下一见自家将军就要秒射鲁地进献祥瑞,甩着两道夸张的眼泪就跃向了自家将军,猛地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委屈的哭喊道:“祥瑞不能射啊!将军手下留情!” 虎将军手中箭矢一颤,便与那颗九转回龙珠擦身而过。 他眉头狠狠一拧,无奈的松开长弓挥手一抓,便将飞来的珠子抓了正着。 不过也是这样,他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偷盗宝珠的小贼怎么会把珠子扔给自己? 他明明有更好的机会自己夺下这颗珠子才对。 而另一端的粉姐儿眼见珠子被虎将军重新抓住,自知再无希望,随手向鄞诺甩出几十道银针,自己则像棋如意一般撒出大片障眼烟雾便要逃。 鄞诺也想像白鹜一样,及时的冲进障眼烟雾中,把粉姐儿抓回来缉拿归案,无奈前胸后背一堆箭坑抻得他气息大乱,又噗嗤地喷出一口鲜血。 树上的温小筠眼见鄞诺嘴角再次淌出血沫来,又是担心又是焦急,不防备眼前忽的一黑,整个人便失了所有的气力直觉,从树上晃晃悠悠的直接晕栽了下来。 鄞诺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坠树的温小筠,再也顾不得去抓那劳什子疑犯粉姐儿,单脚猛地一踹就近的树干,瞬时改变方向就朝着温小筠飞扑了过去! 却不知重伤在身叫他失了大半力道准头,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就在要抱住温小筠的瞬间,他身上伤口瞬间崩裂,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飞到温小筠身下后再难支撑,瞬时被晕厥的她砸了个正着,要抱托住她腰身的手也只能简单的撑起,直直托在温小筠胸下,两个人一起往地面栽去。 第213章,你个要人命的小妖精 白鹜看到温小筠掉下去,急急大喊了声秦奇,掉头一跃,便朝着温小筠急急追了下去。 看着自家主人一见到温小筠有危险,就什么都不顾的扑身而去,秦奇不觉皱起眉头。 但是手上的活计却一点没有拉下。 烟雾团中心的棋如意本就被白鹜用牛筋绳套套住了双脚,秦奇只要冲上前去趁着他身体失衡时把他双手制服束缚,就能彻底捉住那个小糯米团子。 所以他这一边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家殿下那不可突如其来的变化。 那一边白鹜挥手就像温小筠抓去,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捞起来,不想这么一捞,却捞到了鄞诺的手臂。 鄞诺本可以更早的做出反应,将温小筠拦在旁边树干上。 可是他的手忽然抵在一片意外的柔软中,大脑便轰地一声只剩下麻木的空白。 于是他也就错过了拯救温小筠与自己的最佳时机。 直到白鹜从上面忽然拽住他的手,他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走神儿的代价是非常惨重的。 他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 是页当晚,虎将军不由得不听祝其中情况。 “报,回将军的话,仿佛将军还会有力气还会之趁着人。”说着话又捐給言情矿用。 只是,院子的虎将军不由得想起一种句话。 “我上着用的好久,且从来不敢在被子上。” 这时旁边的蜡烛忽然闪了下,灯火昏暗一片。 虎将军再睁眼,身上忽然多出了一个女人。 虎将军不由得勾唇一笑,附身而下,那正是可可可怜的勇气“我不管你以前骗过多少男人,陪过多少男人,以后只准骗本将军一个,陪本将军一个。” 粉姐儿忍不住他的力道,咯咯地笑,“可是将军不重权势,不重财货,只是一心杀敌,怕是喂不饱粉儿呢~ 虎将军眉头狠狠一拧,大手死死钳住粉姐儿两只娇嫩白皙的手腕,蓦地加重力道,涔涔汗滴从他额头滚落,一颗颗滴在粉姐娇嫩的皮肤上,“那从今日起,本将军就去搏那最高的功名,最厚的利禄,使得野心如你,都吞不下,吃不完。” 在虎将军强横的攻势下,粉姐儿终于应承不住,面颊潮红,气息大乱。 她望着她心爱的男子目光迷离,蛇一般缠他缠得更紧,咬唇痴痴的笑,“只怕将军低估了粉儿的野心,任将军如何勇猛,粉儿都吞的下,吃得净~” “你真是个要人命的小妖精,”虎将军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骤然加力,“且看本将军到底喂不喂得饱你?” 粉姐儿终于吃力不住,软声细语,连连求饶。 自是红绡帐暖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粉姐儿只觉得自己忽地一脚踏在云里,又忽地一脚浸在水中,致命的欢愉中,她的神智终于瓦解崩塌、 只剩下一声低低的叹息呢喃。 无论以前如何,日后怎样,至少今朝,至少现在,粉姐儿有你这句话便足够。 至少今夜,至少此刻,我会拼着全部的本事气力,将自己全部交给你。 一夕梦醒,虎将军揉着酸胀难耐的太阳穴,迷蒙的睁开眼睛。 再伸手去拢身边人,却是冰冷空荡。 虎将军倏然一惊,猛地的起身,他这才醒悟,昨夜粉姐故意亲近他,只是为了趁机逃跑。 自己之所以会睡得这样沉,一定是被她下了药。 虎将军正在惊疑不定之中,账外忽然传来一名亲卫慌张的声音,“回禀将军,人犯粉姐儿逃脱不见了!要不要属下带人去追?” 虎将军搭在锦被上的手立时紧攥成拳,他怒视着帐门方向,狠狠咬牙, 第214章 他的人头我要定了 鄞诺本可以轻松躲开温小筠这凶残的一击,无奈之前被她砸得太重,想要闪身躲避,喉咙里却又涌出一股腥甜的血沫。才忍住没有丢人的喷出来,鼻梁子就遭遇了有生以来最终的一击! 鄞诺痛得大脑嗡的一声瞬间空白,鼻梁又酸又涩,只觉得鼻梁骨都碎成渣渣了。 他捂着鼻子痛得弯下了腰,缓了好半天还没缓过劲儿来。 温小筠一时有些心虚。 哎呀~她会不会有些下手太重了?毕竟鄞诺身上还带着伤。 一旁的白鹜无奈扶额,他只能说,帮着这两个人解开误会,他已经尽力了。 上面秦奇带着被捆成粽子一般的棋如意也从树下跳下来了,却被眼前情景直接弄傻。 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小萝卜头棋如意眼睁睁的看着鄞诺被撞碎鼻梁,跳着脚的哈哈大笑道,“六月债~还得快!!叫你偷小爷珠子!遭报应了吧?哈哈哈,活该,活该,真活该~~” 鄞诺猛地直起身子,挥手朝着棋如意的脖颈子就是一手刀。 棋如意毕竟身子毕竟不比成人强装,鄞诺这一掌又是气急了的,小屁孩儿呃地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温小筠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一道泛着寒气的银光忽然抵住鄞诺的脖颈。 鄞诺皱眉侧目,抵住他脖颈的正是一把利剑。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别动,一动头就掉了。” 鄞诺的心瞬间一沉,看来这个虎将军就是跟他杠上了。 温小筠忽然看到鄞诺被虎将军威胁,一时间也有些急了,“虎将军,您抓错人了,这位不是贼,这位是兖州府衙捕头,是专门来到临县抓贼的。” 后面的虎将军咬牙一笑,“呵呵,抓贼的捕头怎么也会偷珠子?莫不是你们兖州府官匪一家亲,亲得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捕头直接当贼头使?” 鄞诺斜睨着虎将军,目光轻蔑,“我鄞诺要是贼头,还会把珠子往你那踢吗?” 虎将军挑挑眉,冷哼了一声,“本将军怎么看都是你和贼伙内讧失误才踢到旁边呢?” “那要怎样将军才肯相信我们的身份?要看我们的衙门腰牌?”鄞诺一面不屑的哼笑,一面伸手去摸腰间令牌。 可是预想中的牌子并没有出现,腰带下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鄞诺心下咯噔一声,要完犊子。 他这才想起来,不单单是他的腰牌,就是温小筠和白鹜最新领到的腰牌都叫他交给秦奇,让他代转给其他暗卫送到猫耳朵、大胡子那里去搬救兵了。 虎将军冷冷嗤笑一声,“连腰牌都找不到吗?要不要本将军帮你编个令牌丢了或是转交给别人的借口?” 鄞诺面上没有半点怯色,他轻笑了一声,说道:“虎将军,请您仔细回忆一下之前的场景。鄞某人当时的脚法可没有半点失误。无论是时机还是技巧,为的都是将那珠子完好无损的送到将军面前。” 虎将军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平整。 他哈哈笑道:“本将军不妨实话告诉你,能从本将军箭下逃走的,目前也就你一个人而已。所以即使你闹出什么腰牌来,本将军也要治你的偷盗罪责!” “你这是挟私报复!”鄞诺气得鼻子都歪了。温小筠看到鄞诺的样子,就知道要坏事。 连忙迈前一步,扬起下巴对着虎将军说道:“虎将军,先不论我们的身份,这里的主要贼人一共三个。一个叫做鸠琅从树上摔下来昏迷跑不了了。 一个叫出棋如意,被鄞诺打晕在地也跑不了了。 而第三个,不仅是最重要的,更与将军您交往甚密。那人就是妖门头牌妖女,粉姐儿。 我们几个左右都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儿了,现在最应该派兵继续追击的,不应该是那位粉姐儿才对吗?” 虎将军眯细了双眼,上下打量着温小筠,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敢这么跟本将军说话,你这个丫头好大的胆子。” 温小筠面不改色,“再晚一些,粉姐儿可就要跑远了。他们这种贼,一旦逃远,可就抓不回来了呢。” 虎将军转眸看了下林子深处,抬手凑到唇前打了呼哨。 从林子里立时蹿出三个黑衣甲士,其中一个肩上还扛着个黑色布袋。 布袋很长,只从那凹凸形状中就能看出,里面装的是个人。 三名甲士快步走到虎将军近前,将麻袋一把仍在地上,便朝着虎将军齐齐跪拜复命,“回禀将军,唯一逃脱的女贼已然擒住,请将军示下。” 虎将军唇角微勾,“三名被擒贼首与这四个内讧小贼一并就地处斩。只带着他们的人头回去复命即可。” 温小筠脸色登时一沉,刚要亮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说服虎将军他们不是贼人,却觉的肩上忽然一沉。 她不觉侧眸望去,却见白鹜按住了她的肩,径直向前一步,直面着虎将军昂首说道:“胡大酉,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说着白鹜取下腰间一方玉牌递了过去。 虎将军先是被那一声冰冰冷冷的胡大酉下了一跳,随后伸手接过玉牌后仔细端详一阵,额上忽然滑下一滴硕大的冷汗。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望着白鹜目光里是满是惊诧,“您,您是···” 白鹜及时一摆手,打断了虎将军接下来的话,“我是有些累了,还要烦劳虎将军就地扎营稍作休整。” 说着白鹜背过双手,就朝着前面风门客店走去。 而虎将军也就真的让他走了过去。 走了两步,白鹜才回过身来,朝着秦奇和温小筠使了个眼色。 温小筠就跟着秦奇快步走了上去。 没走几步,温小筠忽然发现鄞诺还愣在原地,赶紧回身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不想虎将军却出了手,一把攥住温小筠的手腕,冷冷说道:“他不能走。即便真是兖州捕快,他也不能走。从我胡大酉手中偷东西,就没命活着回去!他的人头,我要定了!” 第215章 自不量力的自寻死路 白鹜听到虎将军的话,侧眸转身,投在虎将军身上的目光刀子一般锋利,“鄞捕头的公门身份已经确定无疑,虎将军还是执意如此么?” 虎将军转身望着白鹜,单手扶着佩剑仰头而笑,“敢问尊驾台甫?” 白鹜眉梢微挑,“免尊,在下不过四殿座下一门客。” 虎将军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扶着腰间佩剑呵呵笑了起来,“四殿于胡某人有恩,若是四殿本尊至此,胡大酉就不能不卖四殿一个面子。可尊驾只是一门客而已,面子可就没有那么大了。” 说着他脸上笑容倏然而敛,朝着自己的手下甩了个眼色,“把这黑衣贼人拿下,本将军要将他就地正法!” 白鹜脸色登时一变。 胡大酉说得没错,身为四郡王的自己是曾于他有恩。 可是那点恩情比起胡大酉不按常理出牌的个性来说,实在不够强硬。 “虎将军,”温小筠眼看白鹜在虎将军那里撞了个软钉子,立时冲到前去要与虎将军谈判,“我们这次的行动,本来就是引蛇出动,鄞捕头盗取宝珠,一来是要镇住风门客店的鸠琅,而来是要把巾门老七,棋如意也引进客店。如果虎将军您与鄞捕头交过手,应该知道他的实力。 虎将军您已经堪称‘万人敌’,而鄞捕头却能在您手中盗取宝珠。这样的本领,如果不是他故意为之,巾门棋如意也好,妖门粉姐儿也罢,都抓不到他的行踪。 天赐祥瑞,牵连甚广,在下恳请虎将军三思。如果还有什么要核对的,稍后我们的援兵来了,什么腰牌令牌的也就都齐备了。即便虎将军如何都要实行死私刑,也不差着一半天儿的功夫儿,不如——” 眼看着自己的话叫虎将军的目光一点点迟滞起来,温小筠正想亮出心理学的杀手锏,不防鄞诺忽然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后面。 他自己则跨步向前一步,昂首挺胸,直面着虎将军,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勾唇冷冷一笑,“虎将军,说归到底,你想要杀鄞某人,并不是因为我盗了珠子,只是因为鄞某人从你手下逃脱,你愤而不平罢了。” 虎将军脸色骤然一沉,手上长剑唰地一声出鞘半寸,他咬牙一笑,“是又如何?本将军就是生气了,想要弄死你,你又能奈我何?” 鄞诺抽出别在腰间匕首,在手上把玩着锋锐的刀刃。轻笑两声,喟叹般的说道,“实在是可悲,可叹呐。” 周围兵甲一看鄞诺亮出兵器,手上兵刃齐刷刷对准鄞诺,其中一名近卫厉声大喝,“放下兵器!” 虎将军见鄞诺面色轻松,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不觉生出些许兴趣,摆手摒退了周围兵甲,望着鄞诺冷笑着说道,“现在才知道害怕?可惜晚了。”说着,他长剑彻底出鞘,高举着一点点瞄准鄞诺的脖颈。 鄞诺倏然抬头,盯住虎将军的两只眸子明亮异常,“我是在说你可悲,在叹你可叹。想你一个本应冲杀战阵的万人敌大英雄,现在只能干些送珠子的破差事。在官场上受过的种种不公待遇,一点一滴的就加重了你心里的怨念。最终无处发泄,只能把所有恨意怨念,都发泄在我这个小毛贼的身上。这般如何不可悲?又如何不可叹?” 虎将军眉头狠狠一皱,笑容越发阴鸷,“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感叹别人?” 鄞诺直直迎住虎将军的射来的目光,自信笑道,“若是虎将军您但凡还有点当初万人敌的样子,此时想着的就不应是要怎么样的杀了我。此时唯一该想的就是怎么打败我。” 说到这里,鄞诺唇角笑意愈浓,“又或者,当上将军这么多年,已经叫胡大酉你畏怯胆小,不敢再跟高手过招比试,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缩头乌龟。只因为你现在已经变得怕输,输不起了?” “敢诽谤我家将军?”虎将军一名亲卫再也听不下去了,冲上前就要去捶鄞诺的嘴。 “住手!”没想到开口的却是自家虎将军,“你们带着擒住的三个贼首先回客店。”虎将军冷冷的分配。 “将军,”亲卫不放心的凑到近前谏言,“除了那位四殿门客先生,其他三个人虽说自己是公门中人,但到底没有经过可靠验证,属下们还是留——” 虎将军皱眉挥手打断了自家亲卫的建议,“你家将军到底是个万人敌,若是连着三男一女都抵挡不住,那万人敌的名头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你们全回去办事。此地留本将军一人足矣。” 见谏言无效,那名亲卫纵然有一百个不放心,对于虎将军的命令,也只能令行禁止,如数执行。 等到虎将军的手下们将鸠琅、棋如意、粉姐儿全部套进麻袋里抗走后,方才还发生激烈搏斗的林地中,就只剩下虎将军与温小筠等五人。 温小筠望着杀气腾腾的虎将军和鄞诺,心里不觉捏了把汗。 从鄞诺一开口,她就明白鄞诺要对虎将军施展激将法。 可是鄞诺难道忘了,现在的他自己前胸后背可是一堆伤,哪一处都伤得很重。 现在的他要如何和名副其实的万人敌虎将军去pk比武? 虎将军回手将佩剑重新插回刀鞘之中,乜斜着眼睛瞥望着鄞诺,“怎么个话儿说的?难不成你这个重伤欲死之人还想要跟本将军比试比试?” 鄞诺还想再笑两声,无奈一开口,喉咙就是腥甜一片。 他忍不住的掩唇轻咳了声,勉强把鲜血咽了回去,“没错,就是要和你虎将军比试。我鄞诺向来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宁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 今天比试里,要是技不如人死在你虎将军手下,那是我活该。我活该因公事被你误会,活该短命殉职。” 说着鄞诺恍然一挑眉,终是笑出了声,“可若是我鄞诺赢了你虎将军,就请你到底做回正人君子,自认技不如人。不要再阻挠我们办差查案。” 虎将军不觉咬了咬后槽牙,“好!你这战帖,本将军应了!” 白鹜不觉走到近前,伸手按住鄞诺的肩膀,沉声道,“鄞兄,方法咱们总有很多,切不可义气用事。” 第216章 看看谁命更硬! 温小筠也担心的抓住鄞诺的胳膊,皱眉小声劝道:“表哥,什么都是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要光图痛快就去逞那一时的痛快。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回去怎么跟小姨和小叔父交代?” 听着温小筠关心的话语,鄞诺心头不觉一暖,可又瞬间想起之前她前胸诡异的手感,脸色在不觉间阴沉下来。 他捏住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慢慢移开,“虽说我一直看不上你,你的能力我却一直看好。这次你也信我一次。” 虎将军抬手摩挲着下巴,呵呵的笑了,“你就这么自信?吃了本将军一箭,即便身有软甲没见血,也会吃下不轻的内伤。” 说着,他懒懒的掀起眼皮上下打量着鄞诺,“更何况看你之前该是也受了不少伤,后面一会又被人砸,一会又重摔在地。就你这个状态跟我比武,别说赢了,不死就是万幸了。” 温小筠:··· 这么一说,她才觉察,鄞诺在敌人那没挨下什么致命伤,反而几道最重的都是被她伤的。 鄞诺扶着阵阵作痛胸口,望着虎将军扬眉一笑,“大丈夫,死则死矣。只这一身傲骨,宁碎不弯!我鄞某人要输,就输在明面上,输了就心服口服。绝不会公器私用的背地里报复对方。” 虎将军两道浓眉登时愤怒地拧在一起,铜铃般的眼睛迸出凶恶的光,从牙缝中狠狠的挤出几个字,“你找死-” 鄞诺仰头呵呵一笑,“大丈夫不怕死。将军不服气,咱们撸起袖子就是干就行了,废话莫多说。” 眼见鄞诺与虎将军之间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温小筠不觉紧张的咬了咬嘴唇。 只是她到底记住了鄞诺和她说的那句话。 他叫她相信他。 其实纵然一直讨厌鄞诺,对于鄞诺的能力,温小筠都是最相信的。比信任白鹜还要多一些。 毕竟她与白鹜接触还少,而对于鄞诺,她已经很了解了。 典型的菩萨心肠豪猪嘴,心软嘴巴硬。 她到底是相信他的。 虎将军轻蔑着笑着,眉梢眼底尽是讥讽之意,“你要与本将军如何比试?” “比箭。”鄞诺回答的斩钉截铁。 温小筠:··· 好吧,应该是比箭法, 她上一世肯定是看欢乐喜剧人的文松看多了。 虎将军难以置信的笑了起来,“你这是在侮辱我的箭法吗?” 鄞诺耸肩一笑,“鄞某人当然知道将军号称鲁地百步穿杨第一人。可是我鄞鼎言偏生就是个没事找死的刺头,既然是生死比试,故意挑将军的弱项比就没意思了。” “呵呵,”虎将军不由得眯细了眼睛,重新打量着鄞诺,“有意思,很合本将军的胃口。” 鄞诺继续说道:“我不仅要跟将军比射箭,还要跟将军比谁狠。” 虎将军不觉皱眉,“比谁狠?怎么比?” 鄞诺低头撩起自己的袍子,手中匕首一划,割下一大块侧摆,转手交给温小筠后,又脱下自己的外袍,伸手递到虎将军面前,“将军,这是家师传给鄞某人的软猬火浣衣。” 听到软猬火浣衣,虎将军与白鹜脸色都是一变。 后面的秦奇更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从来都以为那价值胜过十座城池不止的软猬火浣衣只是江湖传说。 别说凡人,就是他家四殿下,甚至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老儿都求取不来一件。 鄞诺一个小小兖州捕头怎可能会拥有一件真实的软猬火浣衣? 鄞诺望着手中衣服微微一笑,“普通火浣布都是用石棉制成,质地粗粝板硬,只能防火,并不能抵挡刀枪。而家师送给鄞某人这件,则是取自天池火浣鼠。不仅质地轻软,防火避水,更能充抵软猬甲,刀枪不入,质比金坚。” 说着鄞诺抬起头望着虎将军,“如今鄞某人要比的就是你我在百步远的距离,面对面站定。你我胸前都要悬挂一枚玉佩,各自射箭,箭矢不偏不倚,正中对方胸前玉佩,而玉佩之后的人毫发无伤为胜,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白鹜不觉皱眉,鄞诺这步棋走得可谓是凶险异常。 在百步距离之外,先不说那软猬火浣衣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说靶子人物的胸前位置与头部极为接近,但凡射箭之人射偏一点,充当靶子的人都会当场毙命。 这样的比武较量,哪里是在比狠?分明是在比谁命更硬。 温小筠更是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我滴个老天爷吖~ 比个武而已,一会是价值连城的火浣衣,一会是两个玉佩。 前脚鄞诺刚把那金贵的火浣衣一割两半,后脚又说要把两块玉牌齐齐击碎。 这样的比武较量,哪里是在比恨?分明是在比谁更有钱,更败家好不嘞? 第217章 虎将军眸色变了几变,他知道,能够挡住他之前一箭的衣衫,必然是真的上等软甲。 别说鄞诺手中是不是真的软猬火浣衣,就即便单单是件上等的防箭软甲,都已经是价值连城。 只是他没想到,鄞诺会这么大方的就把整件软甲都给了自己。 终于接过鄞诺手中火浣衣,揉搓着光滑的布料,虎将军抬眼瞥了眼鄞诺,唇角勾出一抹狠戾笑意,“看你这意思,是要把火浣衣给本将军穿,而你自己只用肉体凡胎硬上,你就这么相信本将军的箭法和人品?” 鄞诺从温小筠手中拿回那半块火浣布,一面塞进前胸衣襟里,一面笑望着虎将军从容说道:“第一,鄞诺还有半块软猬火浣衣,并非没有任何防护。第二,万人敌虎将军可不是常人,那可是咱们鲁地第一骁勇悍将。正直忠耿,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更何况如今还有将军恩人门客在场。一定不会故意去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 鄞诺相信的并不是虎将军你的人品,相信的是你半生的荣耀。” 虎将军面色不觉一寒。 温小筠不觉往鄞诺身后站了站,低下头抿唇一笑。 鄞诺这一招高帽子式的激将法,用的很到位,颇得她真传的样子。 嗯,她很满意。 然而鄞诺接下来的表现更是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他直面虎将军阴冷的目光,轻笑着说道,“然而这些都不足以叫鄞诺把命撂在虎将军箭下。叫鄞某人最终下了这个决心的,是一个人。” 虎将军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的紧了,他冷冷的问,“什么人?” “便是家师,”鄞诺脸上不觉现出自豪的光彩,“元少先生。” 在听到元少先生四个字时,虎将军瞳仁狠狠一缩。 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想起鄞诺与虎将军的相似之处。 虽然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小捕头,一个是大将军,但都志在军旅。 虎将军就不用说了,且说鄞诺任职兖州捕头时虽然也是尽职尽责,却始终身在曹营心在汉。 这在兖州府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第二个相同之处,那就是两个人都有万人敌的称呼。 如今再看虎将军大变的脸色,就能猜出,他与元少先生定然是旧识。而且还可能是渊源颇深,叫他很是忌讳的旧识。 鄞诺从腰上摘下两块佩玉,将其中一块系在自己第一颗扣子上。又把另一块递给虎将军,冷笑着说道,“鄞某人知道,但凡是条汉子,听到这里,都会接受我的挑战。怎么样?虎将军,您敢不敢应?” 虎将军额头青筋跳了两跳,终于伸手要去接那块玉佩。 “将军,万万不可啊!” 一声急切的呼号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齐齐回头查看,却见虎将军亲卫带着几名黑衣剑士纷纷从树上跳下来,急急奔到虎将军面前跪倒在地。 带头的那名亲卫一手攥着腰间佩刀,一手恳切的拽住虎将军的下摆,仰头急急劝道,“将军,圣人有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咱们这都是稳胜的局面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危险啊!这根本就是盗珠贼的骗局,就是要骗得将军束手就擒,他好一箭刺杀将军啊!” 第218章 说我狂,我就狂,狂到天上去称王! 虎将军狠狠一皱眉,“不在军营,我的话就不是军令了?” 为首的亲卫惶恐低头,“将军放心,一干人犯已然安排妥当。押送宝珠的后续队伍已经全部赶到,因此属下们才来跟将军回话的。” “知道了。”虎将军一面将鄞诺的玉佩系在领扣上,一面扶着佩剑转身开始数步。 那亲卫一看自家将军这般架势,分明是劝不住了。 他扶着腰间佩刀豁然站起身,唰的一下从身后取下弯弓,搭上满弦箭,杀气腾腾的对准鄞诺。 后面一众亲卫也都跟着站起来,齐刷刷的复制黏贴了头领的动作。 “将军,您若有半点意外,属下们都是万死难辞其咎。您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只是一点,但凡此贼有半分伤人,属下们绝不会留他性命!”亲卫凶恶的瞪着鄞诺,愤恨的说道。 这时虎将军已经走到与鄞诺相距百步的地方。 他自顾自的摘下背后弓箭,头也不抬的回应,“我也是差点忘了,我若身死,你们也要受军法死刑。既然干系到你们的性命,如何做也就随你们的意吧。” 眼看着对方摆明了要以多欺少的仗势欺人,温小筠恨得拳头都攥紧了。 鄞诺却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手心朝上的摆在剑拔弩张的虎将军亲卫面前,“兄弟,借张弓。” 亲卫首领瞪着鄞诺的眼睛里立时出现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疑惑。 什么玩意? 这小贼难道不知道自己正在瞄准他的狗头吗? “给他最好的弓箭。”百步外的虎将军对鄞诺的大胆也很意外,不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他便笑出了声。 “将军——”亲卫极争辩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虎将军凛然的目光狠狠打回了肚子里。 他极不情愿的低下头,恨恨的收了箭,甩手往鄞诺那里一扔。 鄞诺抬手啪的一声稳稳接住,冲那亲卫挑眉一笑,“谢了兄弟。” 那亲卫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手拿过身边人的弓箭,这一次拉得更满的瞄准鄞诺。 鄞诺毫不在意的耸肩一笑,拿着弓箭并不着急撘箭,而是转头对着虎将军遥遥的喊道:“虎将军,胜负可分的情况自不必说,若然你我打了个平手,又该如何分辨?” 虎将军拉着弓弦得意的一扬眉,“路还长,年轻人不要太张狂。本将军原本想着要大度一些,平手也算你赢。现在见你这么狂,就改主意了。平手就算你输。不给你这种后生小子点教训,你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温小筠及时出口抗议,“虎将军,这样对付一个身受重伤的后生小辈,如此就是赢了,对您那么英武的名声怕是也没啥好处吧?” 虎将军上下移动着箭尖,冷笑着回应,“怎么?鄞捕头胆小不敢了?” 鄞诺抬手按住温小筠的肩膀,迎上虎将军的目光无所畏惧的呵呵一笑,“好,这个条件我应了。只是将军你不要胆小半途终止才好呐。” 虎将军仰头大笑,“哈哈,好小子,说你狂,还真是眶得没边了。” 笑完他收敛脸上轻视神色,凝望着鄞诺沉声说道“要是你小子真能赢了本将军,本将军不仅不会治你得罪,更会和你结为异姓兄弟。火里水里,都会助你走他奶奶地一遭!” 鄞诺微笑着点点头,“承蒙夸奖,既然说鄞某人狂,那鄞诺就狂到底了。我让将军一步,将军先出箭!”说完,他拿着弓箭的双手便侧垂到身体两侧,昂首挺胸的向对面的虎将军亮出胸前玉佩。 虽然知道有了鄞诺之前的种种铺垫,虎将军应该不会轻易对鄞诺出杀招。可是真的亲临这种剑拔弩张的刺激现场,温小筠还是紧张得后背一层一层的冒冷汗。 即便是看惯生死杀戮的白鹜与秦奇,亲眼见证着样别开生面的比试,也觉得刺激非常。 虎将军从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攥住箭羽的右手勾住弓弦猛地后拽,弓弦铿然作响瞬间被拉了满弦。 百步之外的那枚白色玉佩落在鄞诺一袭黑衣上几乎只剩下一个白点。 虎将军屏住呼吸,眯细双眼,指尖突然一松,一道寒光倏然腾起,带着呼啸的风声劈空而出! 温小筠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 虎将军整个动作迅疾流畅,根本不给一点心理准备的空间。 她紧张得十个脚趾都在鞋里紧抓了一下,他真的瞄准好了吗? 她竭力转动僵硬的脖子,一片碎玉四散飞溅的晶璨画面蓦地闯进视线! 第219章 直到现在这般近距离的关瞧,温小筠才发现虎将军那一箭是多么精准,多么凶狠。 凶狠到坚硬如磐石的玉佩瞬间飞灰成齑粉。 凶狠到鄞诺逼出百分二百的内力,额上青筋根根突起,所有肌肉铁一般的虬结而起,面色紫红,几乎将自己铸成了一个铁人,才堪堪用血肉之躯抵挡住了那凶狠的一箭。 即便如此,他的前胸还是被箭尖射进一个坑,脚下也跟着后错半步。 温小筠惊愕的捂住嘴巴,心疼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纵然完全是个武术外行人,温小筠也看的出,为了抵挡这一箭,鄞诺费了多少本领气力。 纵然鄞诺有千般不是,她分配给他的任务,他都会完美完成,哪怕刀山火海,绝对半点迟疑。 纵然鄞诺有万般不好,她的安危他都会拼了命的去忽悠周全。哪怕他已经遍体鳞伤,也不曾有过半分懈怠。 现在与虎将军结仇,更是由她的任务直接导致。 他却从来没有怨言,甚至把所有风险危险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时时刻刻把她护佑在自己身后。 如今看鄞诺遭遇如此重创,温小筠真的是一时难过得不能自已。 旁边的功夫高手白鹜与秦奇看了整个过程,也不觉对鄞诺肃然起敬。 即便有半片软猬火浣衣护体,能够不叫那箭刺穿身体。虎将军倾注全力的劲道也足以击碎任何一个人的胸腔。 要知道鄞诺玉佩悬挂的位置就在锁骨以下,那里可是脆弱程度仅次于咽喉的重要位置。 别说十分的劲道了,寻常人的前胸就是只承受其三分之一的力道,都能胸腔尽碎吐血而亡。 可是鄞诺不仅生生抗住了,更是在几处重伤的情况下抗住的。 仅这一招,就足以叫白鹜与秦奇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 平心而论,当前这画面若是换成了他们任何一个人,做的都会远逊与鄞诺。 要是和他单单去拼硬气功,恐怕只有两人加起来抵抗,才不会输得太快。 鄞诺血性之刚烈,内功之深厚,实在是远超他们想象。 而对面的虎将军终于清楚的见证了鄞诺内功的深厚程度,也不觉阴寒了脸色。 事已至此,他已经完全认可了鄞诺的本领。他甚至已经不想再比下去。 平局即输不过是他一时气话。 看那小捕头的相貌,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而他已近不惑之年。平心而论,自己在那般年纪时,功力可是远不如他。 真不愧是他那神秘得简直不像个人一样的大师兄的关门弟子。 这样想着,他脸上表情也就放松了下来。 可是就在他想要开口打破局面之时,一道寒光突然自鄞诺侧方暴起,直直奔着他的太阳穴飞射而去! 虎将军惊愕的睁大双眼,“小心!” 原来那是外围用箭瞄准着鄞诺的一个亲卫,见了这般惊人的画面,吓得手指一抖,绷紧了弓弦瞬间飞弹而至。 他的方向正在温小筠与白鹜的侧前方,他们根本来不及示警,那支偷袭的飞箭就到了鄞诺的近前! 第220章 神捕大人威武! 在那一瞬间,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想大声呼喊,提醒鄞诺。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半个字也喊不出。 她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距离鄞诺越来越近。 白鹜到底是个习武之人,对付这种猝不及防的突发情况,反应比温小筠要快很多。 然而还有人比他更快,在白鹜拔剑去帮忙抵挡那支箭之前,那个人就抢先做出了反应。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鄞诺自己。 他一早就听到飞箭破空的嗖嗖声,身子瞬时后仰,同时抬手飞旋起手中长弓! 只听得嘡地一声,偷袭而来的飞箭就被他击飞到半空中。 然而危险并没有真正结束。 虎将军亲卫中,只有失手射出箭矢的那个人自己知道自己是失手。他的同伴却不知道。 他们还以为是头领终于对盗珠贼发起全面清算的报复行为。 所以在鄞诺挥手挡住那支箭羽的同时,其他人不约而同的全部对鄞诺射出手中羽箭来! 满耳都是箭矢刺穿空气的嗖嗖声。 温小筠就是想要帮忙,也抵不过这黄蜂阵一般的密集箭羽。 白鹜一眼瞥到呆呆望着来袭的箭羽,没有半点反应的温小筠,伸手就将她拽进怀里,闪身错步远远避开箭阵雨。秦奇则拔出长剑,飞身跃到白鹜二人前面,警惕的防备万一情况。 温小筠实在难以冷静,她朝着鄞诺方向伸出手,哪怕能将亲卫们的注意力分走一点点也是好的。 白鹜狠狠皱眉,加大了力道重重按住她的肩膀,“筠卿莫急,鄞捕头自能应对。” “可是他毕竟受了伤——”此时的温小筠真恨不得自己瞬间变成功夫超人,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帮鄞诺抵挡一二。 但是白鹜死死的环住了她,不给她半点妄想的可能。 另一边,虎将军起初还想着提醒示警鄞诺。 可是在亲眼看到鄞诺轻松挡住一箭之后,虎将军立时改变了主意。 他拿着弓箭,冷笑着观瞧着鄞诺究竟还有什么本领。 这样的场面真是久违的叫人兴奋。 而鄞诺的表现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感知到偷袭的冷箭瞬间变成箭雨,他没有半点慌张,手拿着弓箭身子一晃,脚下猛地发力,便飞跃到一旁树木上。 第一波箭矢纷纷飞射在他身后树木上。 一众亲卫不觉恨得咬牙切齿,纷纷掏出各自的第二支,追着鄞诺继续飞射。 鄞诺风一般的从这棵树跃到那一刻,竟然在半空跑出了一道漂亮的曲线。 就在飞蹿到虎将军侧方百步远时,鄞诺眼中陡然迸射出逼人的寒光,手中弓箭迅速张开,勾住弓弦的手指倏然一松,手中箭矢便瞄准着虎将军斜斜而去! “将军!”亲卫头领惊得嗓子都喊劈了。 一直隔岸观火观得津津有味的虎将军根本不妨鄞诺在拼命逃跑的间隙中还有余力偷袭自己,护住前胸的硬气功半点都没使出来,那支飞射的箭矢就已经将悬在领扣上的玉佩射得了一个粉粉碎! ------题外话------ 本来要一点点恢复更新的,可是今天却突然加班,一直加到晚上十点才结束,嚎啕大哭~~~~(>_<)~~~~ 又是连错别字都来不及检查的一点,哇哇大哭~明天菌菌一定多码一些 第221章 用目光瞪死白鹜 “将军!”一众亲卫眼见着自家将军胸前突中一箭,吓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虎将军周身也是出了一层冷汗。 即便有软猬火浣衣与那坚硬的玉佩做抵挡,没有及时调出硬气功来护体,飞箭的巨大冲击力也会重创他的前胸要害。 他竟然大意如此! 可是就在他挥剑想要横断胸前箭矢时却扑了个空。 在击碎玉佩后,那支飞箭仍没有半点停顿,擦着虎将军的衣襟便横飞了出去。 原来鄞诺那一箭的角度极其刁钻精准,从侧面几乎与虎将军的前胸平行着擦过,只中厚度不过两分(约等于现代0.5厘米)左右的玉佩侧边。 最后精准异常的击碎了玉佩,却没有碰到虎将军分毫。 那些亲卫们却并没有看到这一层,他们只看到自家将军被盗珠贼从侧面射穿! 领头的亲卫双目暴眦,眼球一片血红的怒吼道:“射杀贼人,替将军报仇!” 剩下的亲卫全都红了眼的高高举起手中弓箭,要对鄞诺发起最后的攻击。 “住手!”虎将军眼看局面就要失控,狠狠一挥手中长剑,瞬间斩断一棵小树,怒声制止。 这番动静可是不小,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惊了一跳。 在小树轰然倒地的同时,虎将军将另一手的弓箭猛地抛向亲卫头领,自己则大笑着走向鄞诺,“鄞捕头,此番较量,你赢了。” 终于等到这句话,后面的温小筠双腿立时一软,浑身松懈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知道,虎将军射中鄞诺胸前玉佩时,鄞诺是静止不动的。而鄞诺出手时,自己正处在被一群追杀的仓皇动态中,就是虎将军自己也是难以确定的动态之中。 可是鄞诺不仅准准的击中了玉佩,更考虑到虎将军没有防备的因素,为了不伤到他,特别选了一个极难的侧面角度,瞬间出手。 这番比试,无论从精准度还是难度上,鄞诺都当之无愧的是绝对赢家。 白鹜眼角余光瞥到温小筠身体无力的样子。及时伸出手,一把搀扶住她,使她不必跌坐在地。 远处的鄞诺看到这一幕,脸色登时黑如锅底。 可是还没等他发出什么不满的声音,兴奋异常的虎将军就已经走到他的近前,一大巴掌直接糊在了他的肩膀上,“不愧是从我胡大酉手中偷走龙珠的人,功夫果然了得!不仅赢得漂亮,更赢得光明磊落。此等少年英雄,我胡大酉交定了!” 如今毕竟在破案,而虎将军又是案件在这个阶段的关键人物。 鄞诺实在不好怠慢,只能忍痛放下温小筠白鹜那边的混蛋事,转而望向虎将军,抱拳一笑着说道:“承让,只要还是将军您手下留了情。” “屁话!”虎将军忽的拉下脸,没好气的骂道,“本将军半点没留情,能赢了这一局,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鄞诺爽朗一笑,“将军爽快。” 虎将军脸上这才现出些许笑意,“这才对嘛,话归前言,我胡大酉输得心服口服。若鄞捕头不嫌弃,本将军就贪着痴长你几岁,自认个大哥,与你义结金兰,结拜个兄弟如何?” 鄞诺目光一霎,怔愣一瞬之后,立时双手抱拳着颔首施礼,“我鄞鼎言早就听闻将军威名,仰慕将军赫赫战功,如今能与将军结成金兰之义,实在是三生之幸!” 虎将军搀扶起鄞诺的手臂,放声大笑,“好,能认鄞捕头这般少年英雄做兄弟,真是胡某人生一大快事!走,你我兄弟正好借着贼人老巢的酒菜,插香拜义,不醉不归!” 于是在一众亲卫懵逼的目光之中,虎将军与鄞诺联袂而行,快步走向前面的风门客店。 白鹜和温小筠也脚步轻快的跟在后面。 回到客店后,虎将军叫人收拾出了一间还算完好的房间,与鄞诺开怀畅饮。 温小筠和白鹜只算作陪。 饭桌上,鄞诺与虎将军虽然喝的非常尽兴,虎将军还是没忘鄞诺和温小筠、白鹜此番任务的终极目的。 鄞诺也就把前因后果仔细的讲解了一番。 虎将军这才完全理解了三人的所作所为。 酒宴最后,鄞诺抬手攥住了虎将军的手腕,脸色酡红,目色清醒的说道:“将军,风门,巾门两坛贼人人数众多,这里又在小弟的权限之外,后续处理还是要和临城衙门打个招呼。才好继续行事。” 虎将军端着酒杯,点点头,“小弟言之有理,不过凡事也都有个例外,有了大哥,现在也就不一样了。” 第222章 大型吃醋现场(一更) 鄞诺双眼一亮,起身为虎将军又斟了一杯酒,“大哥所言甚是,大哥是护送宝珠的官派,若然大哥肯出手,临城衙门那一边自然好打发。” “既然事先答应了你,后续的事,诺弟便不必再担心。”虎将军思量着说道。 鄞诺看了一眼温小筠,只见温小筠正在朝他递眼色,立时对她的意思心领神会,转头又对虎将军说,“那接下来这样安排,弟弟与两位同僚先带着三名主犯回兖州府复命。这里死伤的贼人手下们,辛苦大哥先代为看管,只等临县来了主事的与之交接手续。”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对视片刻。 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微笑。 事已至此,手头上的所有案子终于快要全部结束。 虎将军听了这句,忽然放下酒杯,望向鄞诺眉头微皱,“诺弟,今天,你走不了。” 温小筠心头咯噔一声,事情不会在关键时刻又出什么幺蛾子吗? 鄞诺也是满目疑惑,“大哥此话怎讲?” 虎将军一把攥住鄞诺的手腕,语重心长的说,“你这个逞强的脾气,倒是和大哥年轻时一样。一办上差,什么私事都被给望到后脑勺去了。别人看不出你伤的多重,大哥却看得出。表面上虽然好像没有什么外伤,内伤却已祸及肺腑。如果不及时医治,日后一定会留下病根儿。” “这,”鄞诺不好意的笑着挠了挠头,“叫大哥担心了,其实弟弟伤势还行,不算多重。左右临县和兖州也不远,等办完了差事,回去再——” 虎将军脸色登时一沉,用力的扭了下鄞诺的胳膊,“你这个王八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我说你今天不能走,就是不能走!哥哥我麾下亲卫中正有一个药师,内伤外伤跌打伤,他都门清。你今天就给老老实实的住在这里,调理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带人回兖州府。” 说着虎将军狠狠甩开鄞诺的手,站起身就朝着门外方向走去。 “大哥,你去哪?”鄞诺急急起身追问。 “你哥哥我最等不得别人,你先在此休息。我直接去找临县衙门去办交接。” 虎将军扶着腰间长剑,大步跨出门槛,头也不回的说着。 鄞诺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温小筠拽住了衣袖,“鄞诺,虎将军说得不错,你的伤不能耽搁了。若不是要和虎将军插香拜义,这顿酒你都不该喝。” 鄞诺咬牙切齿的叹了口气,“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被贼人伤到?也就是你最后砸我的那一下稍微重了点。”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黑,要不是她真的砸过他,她现在就一巴掌糊死他了! 她没好气的甩开鄞诺的胳膊,嘁着一侧鼻翼的青筋,恨恨的说,“要不是怕回去没法跟小姨和叔父交代,鬼才懒得理你。” 说话间,虎将军手下一名亲卫就背着木质的医药箱走进屋子,“鄞少,我们将军交代了,有事没事,您都先让卑职检查下。” 鄞诺本来都要松下口风要人给他检查,一听温小筠这话,目光瞬间变得凶恶起来,“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敢说大话?你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再说什么吧!我用不着说你替我交代什么。”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那亲卫药师一时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的停留原地。 还是白鹜帮着他解了围。 白鹜站起身,一面拂着微微褶皱的衣摆,一面笑着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孩子气了。鄞捕头还是要让医师好好看下,身子好了,才能继续办案。” 看着白鹜也要出去的样子,温小筠忍不住的问,“白兄,你要去哪里?” 白鹜走到近前按了按温小筠的肩膀,脸上笑容四月春风一般和煦明媚,“这次的贼人不比往常,一个个都是妖怪人精。虎将军先去办事,我就去检查下那三个人的看守。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温小筠眨了眨眼,“那我也跟着白兄你一起去看——” 她话才说到一半,后脖领子就被人提拎起来着拎到后面,“你又不会武功,跟着添什么乱?”鄞诺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 温小筠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鄞诺立时出现打了个结巴,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语气立时怂了些许,“要不是你手上的伤跟我有关系,我也不想管你。” 鄞诺这么一提醒,温小筠眼泪都要下来了。 倒不是感动的,而是她突然发现烧伤的那只手正在火辣辣的疼。 ------题外话------ 今日三更,开始恢复更新吖 第223章 男主女主难得的和谐时光(2更) 正式进入风门客店之前,温小筠把手包扎着吊起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 可是后面再跟鸠琅喝酒拖延时间的时候,她已经卸掉了绷带。全心贯注的投入进案子中,什么疼痛都给忘了。 经鄞诺这么一提醒,温小筠顿时觉得疼痛难忍,眼泪都在眼眶打转转。 白鹜也记起了这一茬,立时关切的看向温小筠的手,“鄞捕头说的是,筠卿的伤只有他才能照顾。三个人犯那边有白鹜就够了,筠卿还是留在这里,等着鄞捕头治完伤,赶紧帮筠卿重新包扎下。”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白鹜兄,你自己一个人去,万事小心。” 白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筠卿安心治伤,白鹜没事的。” 说完他又朝着鄞诺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抬步走出了房间。 这一下,屋子里就剩下鄞诺、温小筠和亲卫医师三个人了。 眼尖发现白鹜走远了,鄞诺这才瞥了温小筠一眼,之后背过身从衣袖里翻找着什么,“这位医师兄弟,我先给我表弟包扎一下手,再请你帮我看伤。” 亲卫医师只能陪着笑的说声,“鄞少随意。” 温小筠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又坐回饭桌前自己的位置,用完好的那只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扔进嘴巴,没好气的说道:“得了,还是给您这个大能人先看伤吧。反正我不会武功,抓不了贼,也看不了囚犯,基本上就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嘛嘛香的废物点心。可不敢浪费鄞捕头您的时间。” 鄞诺:···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给子一嘴巴,跟温竹筠这种人没什么事闲什么殷勤? 打脸也活该! 于是他恨恨的把逃出来的烫伤药和绷带又塞了回去。拉过一把椅子,气鼓鼓的背对着温小筠坐定。 亲卫医师无辜的眨了眨眼。 现在应该轮到他上场了。 于是他放下药箱,做到鄞诺对面,先帮他诊起脉来。 这一诊不要紧,一诊之后,他惊讶的睁大双眼,“鄞少,您不仅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还在发烧呀。得亏将军劝住了您,不然这样拖下去,明天您可就要倒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捏着花生米的手不觉一滞。 鄞诺那个臭屁小子竟然伤得那么重? 鄞诺难以置信的后仰了下身子,“不能吧?我没觉得那么严重呢。” 亲卫医师表情凝重的问道:“严不严重,不是鄞少您说了算的。您先告诉卑职,今天都受过那些伤?卑职一并帮您检查。” 鄞诺顿了一下,“也,也没什么大伤。” “你个臭屁小子,现在还逞什么能?”温小筠一把抱住扔下花生米,急急走到亲卫医师近前,把之前鄞诺披着软猬火浣衣替温小筠挡箭,在古树上被温小筠砸,后面又生生挨了虎将军一箭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仔细。 亲卫医师抬手解开鄞诺的上衣,仔细的检查各处淤青,忙不迭的说道:“还好,还好,鄞少内力深厚,现在医治又不晚,卑职这里正有一些去淤青的伤药。” 说着亲卫医师又望向温小筠,“敢请这位姑娘——”说到这里,亲卫医师瞬间想起鄞诺刚才叫这位姑娘为表弟,他的舌头不觉打了结,尴尬的笑了笑后,才继续小心的说,“这位公子,请您先帮鄞少上药,属下这就去调配汤药,尽快熬制。服用得越早,越有效。” 温小筠顿了一下,又瞥了一眼鄞诺。 终于还是无奈的撇了撇嘴,“好,好吧。” 得到确定答案,亲卫医师便动作迅速从药箱中拿出几个瓷瓶,交代了用法用量后,就收拾了药箱,快步走出了房间。 于是这一次,屋子里忽然就只剩下温小筠与鄞诺两个人了。 没过多久,亲卫医师又带着人端了两盆清水进来,供温小筠帮鄞诺擦伤口用。 等到亲卫们再次离开,温小筠才拿起托盘里的毛巾蘸了水,准备给鄞诺擦拭。 可是她一眼就看到鄞诺肩头后背密密麻麻的箭坑淤青,心下不觉微微泛酸。 “刚才还说我没用,现在还不是要我帮着你涂药?” 动作轻柔的替鄞诺擦拭伤处后,温小筠单手笨拙的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些不算浓稠的液体,就按照医师介绍的手法,帮鄞诺涂抹了起来。 微凉的触感,叫鄞诺的身子瞬时一僵。 他侧眸望了一眼,喉结动了动,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感受着温小筠指尖迂回曲折的路线,鄞诺不觉挺直了后背。 温小筠一点点的为鄞诺涂抹,越涂抹越觉得触目惊心。 后背的伤,一道道青青紫紫的,看着最吓人。 那些都是为了保护她而留下的。 鄞诺这个臭屁小子,其实在关键时刻都很注重保护她。 第224章 鄞诺他真的很好看呢(三更) 这样看着,温小筠的情绪不觉低落了起来。 或许她不应该去听这个倒霉孩子,王八孩子的鄞诺说了什么,而应该去看他做了什么。 她前前后后的仔细回想一圈,才突然惊异的发觉,鄞诺为她做的事情,真的很多。 她一点点的为他擦拭,涂抹,动作轻柔,态度谨慎。 鄞诺他受伤时一定很疼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小筠竟忘了另一只手有伤,拿起伤药瓶子,直接倒在手心里,就要替鄞诺涂抹另一面。 可是手上灼刺的痛感,立时叫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听到温小筠的动静,鄞诺眉梢狠狠跳了一下。 他拿起一旁衣服,动作飞快的给自己穿上,转身回头表情急切的望向温小筠,“是不是手疼了?还是叫我先帮包扎吧。” 说着鄞诺一把抓住温小筠的手腕,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伤药摆放在桌上,就要仔细查看。 温小筠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没,没事,就是又忘了这手有伤了。” 鄞诺拿起另一块全新的毛巾,蘸了清水,按着温小筠的肩膀叫她坐下,而后单膝跪在温小筠身前,一点点帮她擦拭着烫伤处的污渍。 面对如此的鄞诺,温小筠忽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 现在的鄞诺和之前完全不同,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实在是叫她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另一边的鄞诺却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异常的变化。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温小筠受伤的手上面。 温小筠的手那么好看,那么柔软,一定不能留下半点伤疤。 他动作轻巧又迅速的为她清理完手面,又拿起旁边独家伤药,要为她伤药。 焦急的目光却忽然一滞。 他忽然发现温小筠的手腕不仅白皙光滑,更纤细异常,无论是皮肤还是骨架,和正常男子的都截然不同。 一时间,他的心跳猛地激烈起来。 温小筠被鄞诺这样绅士的拿着手,也不觉红了脸。 她静静的坐着,鄞诺关切的跪在她面前,从上往下,视线正好看到他的眉眼。 她忽然觉得鄞诺的睫毛好长,午后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洇开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鄞诺的美。 不同于白鹜那种毁天灭地,惨无人道的美,此刻的鄞诺,是一种集阳刚与温柔于一体的美。 美得动人心魄,美的叫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而此刻俯身半蹲的鄞诺,持着温小筠的手,目光连并着整个身体,也开始僵硬起来。 温小筠柔软的皮肤像是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叫他一握,便再也不想放开。 一种酥酥麻麻的怪异感觉自触着她的指尖开始蔓延,一点点刺痛着他的血脉。 他不觉抬头,她那双黑曜石一般美丽的眼眸蓦地闯进视线,叫他的心不由得跟着狠狠一缩。 午后的阳光在他与她之间,曳出大串温暖的光晕。 他的呼吸瞬间停滞,一下一下的,只剩下他的心脏在砰砰的跳。 这样的感觉,鄞诺从未在任何人的身上感受过。 更不要说在温竹筠这样一个大男人身上。 之前树上扑救温小筠的画面猛地出现在鄞诺眼前,他眉头忽然狠狠一皱。 大男人? 问题就出在这个“男”字身上! 鄞诺瞬时拉回思绪,心忽的一沉。 没错,温竹筠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绝对是个男人没错。 而面前的这个温小筠,看这手腕,再想起之前树下他托举她前胸的手感,分明就是个女人。 鄞诺的脸色骤然阴沉,执着温小筠的手瞬间加力,目光凶狠得如刀子一般,怒视着她冷冷开口,“你是谁?” 那样冰冷凶恶的话语瞬间打碎了温小筠所有的绮丽的旖思。 她下意识的张口,声音却忍不住的有些结巴,“我,我?我是温小筠啊。” 鄞诺眯细双眼,忽的残忍一笑,“你不是温竹筠吗?” “我?”温小筠越来越懵逼,她实在不知道鄞诺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有这样巨大的变化,“我,我也是温竹筠呐?温小筠难道不是小姨和小姨夫怕多招惹事端,才叫我临时改用的吗?” 听到这句,鄞诺的心骤然一沉,面色冷得就像是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死死的捏着温小筠的手,几乎一字一句的切齿说道:“真正的温竹筠从来不叫我父亲为小姨夫。真正的温竹筠一直都知道我们鄞家与温家真正的渊源。你不是温竹筠!” 只这一句话,就叫温小筠如遭平地惊雷,呆呆的石化在原位。 然而鄞诺咄咄逼人的话语还在继续,一字一字的狠狠扎在温小筠的心上。 “你不仅不是温竹筠,甚至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说着,鄞诺越发的凶狠激动,他另一只手蓦地撇下伤药,猛地探向前,死死的掐住温小筠的脖子,欺身压了上去,“说!你处心积虑的伪装身份,接近鄞家,到底有什么企图?” 第225章我到底是男还是女?! “呃···”突然被鄞诺掐住了脖子,温小筠脸都给憋红了。 不过更红的是她那高速运转的大脑。 鄞诺怎么会知道她女孩子的事情? 难道? 温小筠眸子蓦地惊霎一片。 她忽然记起云南十号警告过她,时空贷款啥的好像也受有奖竞猜男主的事情波及,很可能在她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实效了。 “宾果!”熟悉的机械声音再度出现在温小筠的脑电波中,“宿主大人您真是冰雪聪明呢! 能够隐藏性别信息的时空外套已经因为大奖问题答错而实效了。” 温小筠:··· 在这里谋杀时空系统算不算犯法? 云南十号畏怯的撤后两步,与温小筠拉开了一大段稳妥的安全距离,“对了宿主大人,还有一件事必须要跟您重申。 您绝对不能叫鄞诺识破自己女儿身的真相,否则就会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 而在这个世界里,正在进行时的人类,只有三个人将会或是已经知晓温竹筠阴阳人的身份。” 脑电波里的温小筠崩溃的哭辽~ 别人穿越或是快穿啥的,撑死也就是男变女,女变男,男装大佬,女装大佬啥的。 而她偏偏就穿成了两性之间的灰色地带。 云南十号思考着嗯了一声之后,补充的说道:“宿主大人,您放心,您绝对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温小筠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嗯?还有谁比我惨?” “就是这个世界的本尊主角温竹筠呐,”云南十号一本正经的说,“要知道他可是一身傲骨铮铮的铁血男儿心性。可是却要承担着一副天残的身躯,心理承受的苦与煎熬,可比您现在这点折磨惨烈多了。尤其是长大以后,身体女性特征越来越明显,他的心理更是饱受摧残。 几次都差一点想不开,最后还是顽强的打熬过来,并且看开所有,重新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和立场。” 温小筠:··· 她只是随口吐个槽,竟然就招来云南十号这样一本正经的分析劝解,一时间除了尴尬就是无语。 她嘴角抽了抽,瞬间沉下脸色,“别的都不要说了,现在必须要给我把隐藏性别的时空外套调试好。不然这差事,你家温爸爸我就不做了!” 说完她凭空一个意念平底锅就把云南十号拍上九霄云外。 看着云南十号星星一般越来越小的闪光,温小筠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原主温竹筠才是那个更惨的人。 一经对比,她现在的难题就真的显得没什么难度了。 不过温竹筠虽然很厉害,很值得敬佩,她温小筠也不是个怂包蛋儿。 碰到这样的难题了,她不仅要漂亮的解决,还要解决出自己的风格,自己的特色来! 虽然他鄞诺很厉害,很聪明。碰到自己的性别问题。及时提起警惕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动不动就掐她脖子,凶她威胁她,她也不会轻饶了他! 什么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行为,在她温小筠这都行不通。 善待是相互的。 我对你好,你要是不珍惜,还跟我玩忽远忽近的套路,我就撒丫子快快跑,躲你远远儿的,叫你这辈子都再摸不着我的边儿!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爱我、不护我,唯独我自己不行。 既是打着一万个所谓正当理由的来伤害我,也休想我会原谅你的行为。 不报复回去,就是我最大限度的宽仁仁慈。 捋清思绪的温小筠倏然睁开眼睛,再度回到现实世界。 望着鄞诺的目光郑重无比,“你,你放开我,我再跟你说。” 鄞诺动作不由得一僵,他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的动作竟然会那么出格。 于是在温小筠冷峻的目光逼视下,鄞诺扼住她脖子的手不觉松了半寸。 温小筠没好气的一把打开他的手,抬起没有受伤的手,就把自己脖领的扣子解开,“我不知道你在这发什么疯,又说的什么浑话,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绝对不是什么女人!” 说话的间隙,温小筠还不忘最后跟云南十号确认,“时空外套恢复了吗?” “一切准备完毕,请放心,宿主大人。”云南十号乖巧的回答。 温小筠嘴角不觉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将外面女装上衣彻底拉开后,露出里面灰色的男装。 那件正是穿越最初由骨灰演变而成的时空外套。 温小筠猛地拉住鄞诺的手,一把放在衣襟前面,重重咳嗽了两声后,没好气的说道:“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看,我到底是男还是女?!” 第226章 鄞诺被温小筠这个动作吓得不轻,本能的就要想往后抽回手。 可是温小筠却死死的钳制着他手,不让他动弹分毫。 在经历了最初的抗拒与畏怯后,鄞诺终于放弃了些抵抗,放松手掌的力道,顺着温小筠的力气感受那片平坦的开阔地。 等等? 鄞诺脑子顿时一拧,之前那里可不是这个手感啊,现在怎么就成了平坦的开阔地了? 温小筠这才狠狠扔开鄞诺的猫爪子,转过身重新穿好外面的女装,“我估计是不是我砸到你的是时候,叫你起了疑心我是女的?你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查案,我这女装还是你们逼着叫我穿的。 不仅仅是穿了女装,重要位置也都用棉花团做了仿真效果,不然要怎么去骗过那一个个人精的?我说你就是因为这个而质疑我的话,你似不似傻?” 鄞诺难以置信的抬起自己的手,皱着眉仔细对比着前面后面两处手感,“可,可是除了那里,你的手腕骨骼也和男人不一样,根本就是个女孩的。” 温小筠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这里竟然也出了破绽。 不过表面上,她仍然淡定从容。 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朝着鄞诺伸出了另一只手,“我天生瘦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还是疑心,就亲自给我把下脉搏。男人女人什么的,这下总不会有错了。” 鄞诺皱着眉站起身,虽然有些觉得不礼貌,却还仔细的给温小筠诊了脉。 事情必须要彻底弄清楚。 可是怪就怪在,这会温小筠的脉搏脉相与别的男人又一样了。 鄞诺还在震惊当中,温小筠就冷静的撇给了他一句话,“得,我看咱两就是八字不合,咱们还是之前的约定,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儿个以后,咱们也别表哥表弟的套近乎了。 从今往后,搁我温小筠这,您就一个名字——‘阳关道’。要是碰到公差上实在躲不过的情况,或是碍于长辈面子的时候,咱们也就表面上客套客套。 其他时候,您受累躲我远点,我呢,也绝对多搭理您!就这样,阳关道,阳兄,在下告辞了。” 说完温小筠虚虚比划了个抱拳手势,狠狠一甩袍袖,大步走出房间。 独独留下表情僵硬的鄞诺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噪杂一片,混沌得就像一锅疙瘩汤,还是配烤串时的那种重口味的。 跟着温小筠帅气又拉风的立场,蓝色荧光脑袋上绑着一大圈绷带的云南十号贱兮兮的笑道:“还是咱家宿主大人厉害,不仅完美破局。把未来的神捕大人忽闪得一愣一的。 绝对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宿主大人您真是——” 温小筠轻蔑的冷笑一声,“真是聪明高大上吧?得了,夸赞的废话,你也别多说了。赶紧去给我跑贷款逾期的事吧。你家宿主大人自穿越以来,可是一会都没歇过,这么劳模标兵,你们要是还敢随便欺负我贷款信用,小心温爸爸掀桌子不干。” 云南十号怯怯的把原本的那句“您是真是脸厚如墙”咽了回去,乖乖的依从宿主大人的命令,处理时空贷款去了。 院子里都是虎将军手下各个亲卫,温小筠随便找了两个问了临时分配给他们的休息房,就气哄哄的朝着分给自己的那间走去。 这个时候,刚刚处理好三大贼首安顿问题的白鹜刚好回来,他一跨进院门,就发现了头顶恨不能都冒着三团火气的温小筠。 “筠卿!”白鹜扬声唤了一声,快步走到温小筠近前,这才发现她举在半空的手,不觉眉头紧蹙,“不是说鄞捕头会帮筠卿包扎吗?怎么现在都还没上药?” 温小筠扭了扭脸上肌肉,尽量把刚才的无名怒火全部都挤走,这才和缓了些情绪的对白鹜微微一笑,“没事的,我自己上药更稳妥。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在这个世上什么都不求人,气运才会好。所以我临时决定了,以后尽量什么事都不求人,自己帮助自己,嘿,就是不求人。” 白鹜听着温小筠的话越来越疑惑,不过听到后来却忍不住的笑了。 他伸手拽住温小筠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就要带她往外走。 “哎?”温小筠满脸疑惑,“白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白鹜侧眸一笑,“傻孩子,人活在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求人?有的时候,求助别人还会增进两人的友谊,稳固两人的感情。你受伤了,我正好在你身边,你不找我帮忙,却要自己一人费劲伤药,反而会叫人伤心呢。走吧,我带你去找秦奇,他身上也有上好的伤药。” “白兄这话说得好,”一个冰冷的男声忽然从后面传来,“伤在我面前,药在我手里,却不用我帮你上药,那就是瞧不起我。” 温小筠与白鹜不觉回头,却见鄞诺手拿着绷带和伤药瓶子大步朝两人走来。 ------题外话------ 今日更新结束,可爱们晚安呀 ·么么哒 第227章 你不仅傻,你还瞎!(一更) 鄞诺阴沉着脸,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在白鹜拽着温小筠的手上。 温小筠下意识皱眉,“刚才咱们两个不是在屋子里都说好了?从此以后互不干扰,少少往来。” 鄞诺愤恨的嘁了下鼻子,“一直都是你在说,我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两人近前,将绷带往白鹜手中一塞,尽量客气的说了句,“白兄有劳。” 然后忽然单膝跪在温小筠面前,重新攥住她受伤的手腕,小心的将瓷瓶中的烫伤药洒在她的伤口上。 温小筠怒瞪着鄞诺,用力抽回手腕,“你怎么想都没关系,我就是不想以后再跟你有什么多余的接触。阳关道,你给我放开,我自己会上药。” 鄞诺猛地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温小筠,“我鄞诺是什么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有诺必践的铮铮铁骨硬汉。既然答应了家中老母亲要日日帮你上药包扎,我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别的旁的,多一句我都不会跟你多说。你家独木桥那么窄,鬼才稀罕跟你挤在一起走。上了药,我马上就回我的阳关大道!” “我家小姨年轻又漂亮,脸上光滑的连条皱纹都没有,”温小筠被气得差点原地自燃,“你这个亲儿子竟然说我家小姨老?我看你不仅脑子傻,眼睛还瞎!” 鄞诺不屑的冷哼一句,低下头认真的帮温小筠清理伤口,“母亲大人在我心中从来都是最稳重端庄的,一句老母亲,饱含着我这个儿子对她老人家那么多年养育之恩的感念。你表哥我不傻也不瞎,最是知道感恩的一个大好人。” 要不是他正半跪在自己面前,温小筠真想一脚把他踢飞成第二个云南十号!! 鄞诺对温小筠身上杀气腾腾的怒火仿佛没有半点察觉。 他一面说着,一面动作轻柔的帮温小筠上好了药。 白鹜强忍着笑的拍了拍温小筠的肩,“筠卿,鄞捕头的伤药于你最是对症。他话虽然多了些,但总是一番好意。” 鄞诺眼角余光不觉白了白鹜一眼,手上动作一点没耽误,手法娴熟的为温小筠包扎好,才站起身,拂去衣摆尘土,冷着脸的朝白鹜一拱手,“白兄,告辞。” 之后又甩了温小筠一个白眼,“独木桥,你自便。” 温小筠这下直接被气笑了,她举起由鄞诺包扎好的手,挑眉看了两眼,“也罢,毕竟是白白受人伺候的好差事,我又不吃亏。行了,今儿这包扎的活干的不错,阳关道,你可以安心退下了。” “我——”鄞诺攥着瓷瓶的手骤然收紧,差点没当场把瓶子捏碎,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下了。 他咬着后槽牙冷冷的哼笑了一声,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仰着头,鼻孔朝天的大步走了。 温小筠朝着鄞诺的背影狠狠的嘁了下鼻子,扭头对白鹜说了句,“白兄,走,咱们再去看下那些被拐来的姑娘们,看看还会有什么线索不。” “?”白鹜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他才离开一会儿,之前还肝胆相照,为了彼此甚至可以舍出性命的温小筠和鄞诺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混乱的思绪就被温小筠这直眉楞眼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白兄?”温小筠停了下步子,回头望着白鹜,“你是还有旁的事要查吗?” 白鹜不觉低头一笑,“没有呢,我和筠卿一起去查。” 而院子的另一头,当亲卫医师带着刚刚调配好的伤药走回房间时,一眼就看到鄞诺铁青着脸的坐在桌子前,一只手放在桌上,五指崩起,一道道的挠着桌面。 亲卫医师不觉后退着打了个寒颤。 鄞诺爪下桌面已然被抓出了几道深深的沟槽。 “鄞,鄞少,您这,您这是···” 鄞诺木然抬眼,“这是鄞家祖传硬气功,好多日子不练功,本事都要荒废了。 亲卫医师扯着唇角,配合着尴尬的笑了笑,“原来如此,鄞少真是勤奋得紧,卑职佩服,实在佩服。” ··· 画面再度回到温小筠身上,她与白鹜仔细盘问了那些被拐的姑娘,却发现从她们身上能够得到的有用讯息实在太少。 她们有的是被鸠琅一样的拆白党诱哄着拐骗出来,有的是在探亲的半路被人用迷药掳来的。 人贩子对她们管教的都很严,对待的也很谨慎。他们自己的身份没有透露过半点口风。 白鹜一个个盘问着,温小筠则一句话一句话的记录。 询问完之后,两个人不觉对望一眼。 ------题外话------ 云南十号:神捕大人吃醋了,神捕大人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无辜的餐桌:后果是很严重,可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_<)~~~~ 第227章 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失望。 温小筠挑眉示意了下门口,白鹜无声的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门。 温小筠收拾好纸笔也快步跟上。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温小筠才皱着眉说道:“这温香风坛倒真不是一般小毛贼,嘴巴竟然这么严。我怎么预感即便把鸠琅他们三个贼首抓到了,后面审问也不会轻松呢?” 白鹜抬眸望着关押那三个贼首房间的方向,双目微眯,“只要这三个被咱们抓住,事情就好办。对于兖州府目前的案子来说,这三个人是最重要的贼首。可鹜总觉得,隐藏在在他们后面真正势力才是最可怕的。” 温小筠目光也跟着冰寒了起来,她顺着白鹜的视线望去,沉吟着说道,“所以能一下子把这三个露头的小贼首全部抓住,也是咱们的运气。万一逃走了一个,再招来什么神鬼莫测的救兵来,咱们就要有麻烦了。今夜注定要在临城过夜,又是驻扎在贼窝里,对那三个人的看管,必须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白鹜看着温小筠面色越来越严峻的样子,像极了小孩子学着大人的样故作老成。 那可爱的小模样真是叫人忍不住又爱又怜。 他唇角微勾,轻笑着抬手呼噜了下温小筠的头,“好了,咱们也别太悲观。按照时候推算,兖州捕快们今晚怎么也能赶到这里来支应。到时候,就是虎将军,临城衙门和兖州府州府衙门三方一起合力看押。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感受着白鹜老父亲一般慈爱的动作,温小筠一时也是苦笑不得。 她拂开白鹜的手,瘪着嘴巴点点头,“但愿如此。” 像是为了要印证白鹜的话,晚上的时候,虎将军带着临县主事官员回来了,猫耳朵大胡子带着兖州捕快也赶到了。 几方面人马终于汇合。 在经过一些必要的手续交接后,三方人马终于达成共识。 作为临城上一级的府衙,风坛客店与巾坛盗宝的所有人犯,都由鄞诺与白鹜负责带回兖州府衙。 而虎将军因为护送祥瑞的期限问题,仍旧按照原路线继续行进。只从护卫中选择一个作为证人跟随鄞诺白鹜回府。 程序全部敲定后,几方人手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收拾死尸的收拾死尸,收拣证据的收拣证据,统计被骗女子的人,该登记登记,该安抚安抚。 而难度最大的收监各个人犯头目的工作,则交给了白鹜、温小筠和鄞诺来做。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天色已然全黑。 晚上,虎将军与鄞诺兴致满满的又开了一桌酒席。 不过并没有带温小筠、白鹜和临城衙门的人。 这点正合温小筠之意。 陪人喝酒什么最受罪了,她半点想参加的意思的都没有。 白鹜也推脱身子不适,跟着温小筠早早的退出晚宴。 回到自己房间后,温小筠一把脱了身上女装,随手将头发上各种首饰都薅了个精光,随便望床上一扔,刨了个窝就睡。 只是她并不知道,有一个人对她的疑心还没有真正的消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虎将军看着端着酒杯兀自发呆的鄞诺,笑着挥了一掌过去,直接拍在鄞诺肩头,“诺弟,从一开哥哥就感觉你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又碰上什么难题了?” 鄞诺这才抬起头,眉头却是紧紧拧在一起的,“叫大哥担心了,小弟并没碰上什么大难题,只是有一点小事想不太通。” 虎将军这才松开鄞诺,哈哈大笑了起来,“真是难得,我家弟弟这么聪慧,还会有什么问题能难住你的?” 鄞诺目光微微一滞,自顾自沉浸着说道:“小弟在想,有没有什么绝技,可以改变一个人脉搏里体现出来的性别。” 这句话一出,虎将军也跟着皱起眉来,“从来只听说易容伪装,可就是没看过能够伪装脉搏跳动的。” 鄞诺目光越来越寒,“她若是伪装的,就太完美了。” 第229章 离经叛道的传奇人物(一更) “伪装身份?”虎将军一听鄞诺的话,不觉疑惑的皱起眉来,“诺弟身边可是还有什么没露出破绽的江洋大盗? 鄞诺恍然抬头,勾唇笑了笑,“大哥别担心,小弟也就是一时想到这里了,才随口一问。那些贼人的伪装手段即便再高明,也不过就是糊弄人的戏法障眼法。” 虎将军夹了一口菜,点了点头:“这话说得不错,这天下哪有什么神神鬼鬼,不是自己个儿心虚,就是另有不可告人的内情。” 鄞诺又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事情似的,望向虎将军,“对了,大哥,小弟还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哥坦白。” 虎将军手中酒杯一滞,抬眼瞥了一眼鄞诺,嫌弃的嘬了下牙花子,“都是大男人,就别学那些个扭捏的小姑娘,有话就只管讲。” 鄞诺端起酒杯,笑了笑,“谨遵大哥教诲,”说完自罚一杯仰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才继续说道:“之前搬出家师元少先生名讳来对付大哥,小弟其实完全是根据大哥您的箭法和名号瞎猜的。 小弟其实根本不知道大哥和家师有什么渊源联系。之前与大哥是对立的两边人,小弟可以心安理得的各种试探,可是现在小弟已与兄长结拜。是一个头磕住地上的生死兄弟,小弟就再无欺瞒之理,因此特向大哥坦白。” 虎将军嗤然一笑,端起酒杯撞了鄞诺杯子一下,“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不过说起这个事,也真是要好好和你小子说道说道。” “大哥请讲。”鄞诺自觉的将杯沿放低了些许。 虎将军一翻手,一饮而尽,咂摸着余味儿,双目微眯,“其实你小子猜的不错,我和你师父很有一段渊源。他曾是我的嫡亲大师兄。” 鄞诺惊讶的睁了睁眼,“啊?那鄞诺此番与将军结拜岂不是有辱师尊,乱了辈分?” 虎将军爽朗一笑,“乱个屁!我胡大酉从来就不把那些个死规矩当回事,再说你我兄弟打赌,到底是我输了,输了就要言出必行。” 鄞诺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可是——” “可是个鸡毛,”虎将军甩了鄞诺一个白眼,“再说你家师父早就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了。那个离经叛道又疯癫张狂的家伙,我跟他也没啥辈分好谈。” 听到这里,鄞诺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毕竟说的是他的亲师父,他心里容不得别人说自己师父一点不好。 像是看出了鄞诺的想法,虎将军忙笑着解释 ,“你个臭小子可别瞎想,我说他离经叛道,可不是说他不好。事实上,你师父人可是相当的好,只是想的做的事,都远在别人的前面。凡夫俗子大多难以理解罢了。说实话,我心里最敬佩的就是你家师父,只是我师父对我也是恩重如山,只能随着自家师父,跟着一起不认他。” 说到后面,虎将军的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语气也感慨起来,“一转眼,就是十几年。有的人说他早就死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他的消息。他,他现在混的还挺风光的吧。” 鄞诺勾唇苦涩一笑,“师父他老人家行事的确乖张另类,别说风光了,他做的事,从来都不叫人知道。现今我与师父一别也有数载,也曾多方打探,到底再没有消息了。” 鄞诺转着手中酒杯,望着里面清亮的液体,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罢了罢了,不提他了,”虎将军挥挥手,嗤然一笑,“他不是个俗人,这会儿大概是又进什么仙境桃花源了。他在那顶合适了,留着我一个人在这撞地狱的钟呢。” 虎将军又望向鄞诺,话锋一转,目光凝肃,“对了,诺弟,这次的三个贼首明显都不是善茬。哥哥要给你提个醒儿。” 思绪还跟着自己师父在云山雾海里游走的鄞诺,听了虎将军的话,不觉目光微霎,“大哥请讲。” 虎将军手肘戳在桌面上,略略往鄞诺这边凑近了些,放低了声音的说,“尤其是那个粉女,诺弟千万不要跟她多接触。你还年轻,很容易着了她的道儿。后面再查案子,我看跟着你们那个小丫头就很不错,凡是审问粉女的,诺弟就交给那个小丫头,应该会稳妥的多。”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笑出了声,“兄长有所不知,那个‘小丫头’可不是女人,他是鄞诺的表弟。这次出来查案,怕三个全是男的会叫贼人起疑心,我们才逼着他穿女装混淆视听的。” ------题外话------ 云南十号: 小注脚又来啦! 虎将军关于前任大师兄的话——‘他大约是又进什么仙境桃花源了,他顶适合那里了,我还在这撞地狱的门呢’原型是来自老舍先生的黑白李。 “老二他不是凡人,他这会大概是上天堂了,他顶适合那里了,我还在这儿撞地狱的门呢。” 虎将军与大师兄的前尘往事,人物设定,灵感就来自于《黑白李》的这一句话,但与老舍先生的黑白李兄弟全然不同,不知道有没有友友期待着想要去看他们的种种故事呢? 第231章 小姐姐怎么进了虎狼窝? 鄞诺、白鹜、温小筠三人得到消息,急急来到虎将军所在的院子。 刚迈进院门,就几乎与大队全副武装的亲卫队撞了个满怀。 三个人赶紧退让,那一对亲卫队立时杀气腾腾的快步奔了出去。 等到亲卫队经过之后,三个人这才重新走进院子。 温小筠一抬眼,就看到正房台阶之上,手扶佩剑,一脸怒气的虎将军。 鄞诺立时快步向前,“大哥,刚刚手下来报,有贼首伪装大哥亲卫逃脱,这到底怎么回事?” 虎将军冷眸微转,铁青着脸,咬牙说道:“粉女逃脱了。正是她假扮亲卫混进我的房间,盗走了我的腰牌,天亮之前,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对视一眼,皱眉道:“我和白兄昨夜明明检查过,三个贼首都被单独关押,严防死守的锁在风门牢笼里,怎么会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将军卧房?” 虎将军脸色越来越阴沉,死死攥着拳头,狠锉着后槽牙咯吱吱作响。 一旁亲卫眼看自家将军正在盛怒之中,立时上前替三人解释着说道,“那个粉女最擅长的就是魅惑人心,看守的亲卫一个不防,着了她的道,被她迷惑了心智,盗走了钥匙,剥去了衣甲。 由于整个院子都被咱们下了重兵防卫,只凭着自己的功夫她根本走不出院子,于是她便混进本将军房中,趁将军睡熟之时,盗取了将军的腰牌。之后便假说奉了将军的命令出去办事,就直接从大门走了出去。第一波追击的人已经回来,半点踪迹都没查到,刚才将军派出的已经是第二波人手。” “人犯是从我这逃走的,”虎将军冷声说道,“我自会去捉粉女,一定不叫人犯逍遥法外!” 鄞诺皱了皱眉,回头看了温小筠一眼,看到温小筠轻轻朝他点头,立时又转而对虎将军说道,“第一波追兵应该胜算最大,可是却连一点行踪消息都没查到,后面再找,希望也是不大。 粉女不比一般小贼,也不像鸠琅有着诸多形迹。大哥莫急,咱们一定还有其他盘算可以制敌。” 温小筠也跟着上前一步,扬头望着虎将军,语气诚恳的劝慰道,“将军莫急,好在钱流案的首恶元凶棋如意与串联杜莺儿案与钱流案的鸠琅还在,当务之急就是把他们两个紧急押送兖州府审讯查案。” 鄞诺补充着说道:“大哥还肩负着护送九转回龙珠公务,天赐祥瑞最看重的就是吉时吉日,不容得半点多耽搁。咱们兄弟不如就此别过,查案抓贼的事,交给我们,大哥只管先去送珠。” 虎将军狠狠一锤旁边墙面,脸上满是不敢的愤恨,“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说完虎将军倏然抬步,冲着鄞诺三人一摆手,大步走下台阶,招手命令剩下亲卫,“派出一骑飞马,传令追击出去的亲卫队,如果今日没找到贼人,便速速回归祥瑞,路线与咱们汇合。” 身下的亲卫齐齐颔首,大声应了声“是”,变随着虎将军疾步走出院子。 鄞诺与温小筠白鹜三人对视一眼,也快速行动起来。 他们都是知道,面前最重要的,就是押送棋如意与鸠琅回兖州。 两队人马快速行动起来。 虎将军护送宝珠走回了祥瑞护送路线。 而鄞诺、温小筠和白鹜则带着全部的兖州捕快,踏上了回城的道路。 路上,棋如意和鸠琅被分别装进两辆囚车之中,一起押送。 而鄞诺与白鹜、温小筠则一直骑马跟在两辆囚车近前。 防备着剩下的两个贼首,还要再耍什么花招。 清晨的旷野,路两旁的枯草还打着露珠。 这一队人马却已经行路多时。 鄞诺骑着马,与温小筠白鹜并行着,行进在两辆囚车中间。 前面的囚车里装的是小屁孩子棋如意。 只见棋如意坐在囚车里,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一定盯着恢复男装的温小筠。 鄞诺注意这个棋如意很久了,眼见棋如意的目光越发肆意直白,再也忍不住怒吼了一声,“看什么看!给爷爷老实待着!” 像是专注着一件事时突然被人打断,棋如意当时就黑了脸。 在狠狠瞪了鄞诺一眼之后,他自顾自的对着温小筠叫了起来。 “小姐姐,小姐姐,你这么漂亮,怎么进了衙门那个虎狼窝?” 温小筠疑惑的皱了下眉。 这个棋如意到底在闹什么幺蛾子? ------题外话------ 230暂时被瓶蔽了,嘤嘤嘤,48小时候菌菌在试下解封,争取缺失的章节,尽快解出来~ 第232章 小姐姐,他们欺负你~ 那边的棋如意却说的十分投入,一面死死的盯住温小筠,一面将自己的小脸儿挤到囚车栅栏之间,“小姐姐,会不会有当官的对你心怀不轨,欺负你?会不会有什么禽兽同僚看你是个女儿家,欺负打压你,还时不时的揩你的油,占你便宜?”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这说的都哪跟哪啊? 鄞诺听得脸色越来越黑,就是修养好,脾气好的白鹜听着棋如意没头没脑的话,也不觉厌恶的皱起眉来。 只有棋如意一个人仍然认真的瞎扯着,他朝着温小筠勾了勾下巴,“喂,我说小姐姐,你不如来我棋如意的风水门吧,我们这里都是看风水的高人,也有不少的女先生,有我棋如意在,里面可没有个一个人敢欺负小姑娘呢,尤其是小姐姐你这样有着天仙一般容貌的小姐姐。” 鄞诺皱着眉头,冷冷瞥了一眼棋如意,“小屁孩,擦亮你的眼睛看看,你的小姐姐可是个男儿身。还有,你不是巾坛坛主吗?还什么风水先生,说白了就是一帮子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棋如意对着鄞诺略略的吐舌头,嘁着鼻子恨恨骂道:“一看这位差官大爷就是会仗势欺人,没事抓着点由头就会欺负我们家小姐姐的恶官差,小姐姐,你别怕吖。棋棋也不会怕他凶巴巴的样子的,放狠话谁不会吖,小爷爷学的就是正经风水堪舆之术,半点违法的不干,半点缺德的不做,他休想冤枉棋棋!” 温小筠:··· 鄞诺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挥手就要去勺棋如意。 棋如意立刻捂着脑袋哭嚎的退到角落里,“官差大人仗势欺人啦,官差大人欺压小孩子啦!官差大人要杀良冒功啦!没有证据,没有会审,就要杀人灭口啦!” 喊完之后,他还迸出两行眼泪,一面抽抽搭搭的,一面哀声唱道:“鄞捕头,阴得很,睚眦必报是小人。欺负女孩嘴巴叼,欺负小孩来精神~人人道他大英雄,其实是狐假虎威假威风!呜啊~妈妈吖,娘亲吖,宝贝棋棋被打啦~” 鄞诺这下可算是体验到之前鸠琅被气得七窍冒烟的感觉了。 他现在真想拆了那个木头囚车把棋如意薅出来一顿胖揍。 白鹜连忙驱马上前,安抚的按住鄞诺的肩,“鄞捕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现如今平安稳妥的将棋如意和鸠琅押送回衙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旁的温小筠不觉抿嘴笑了笑,棋如意这明显就是挑拨离间外加混淆视听。 可是看着鄞诺吃瘪,她的心情就大好一片~ 她终于有些理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了。 总之看着鄞诺脸色铁青,实在是怎一个爽字了得! 听到白鹜出面劝解,棋如意的小脸儿不觉一皱,“如果按照刚才的恶捕头的话,那位小姐姐其实是个小哥哥,那现在出现的这位帅哥哥就很有问题了。” 这话一出,温小筠、鄞诺和白鹜又是一头雾水。 这个小屁孩到底说的什么跟什么? 棋如意摇晃着小脑袋得意一笑,”棋棋我吖,看人最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看相算命那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棋棋一眼就看出这位帅哥哥的不寻常了。 棋棋发现,这位帅哥哥只要一看到刚才男的小姐姐,眼神就飘忽忽的不正常了。都说达官显贵多养銮童。棋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位帅哥哥不仅相貌生得极好,行为举止也十足的贵族样儿,一看就是个豪奢的贵主儿。 再加上贵主儿们多有的古怪嗜好,棋棋就很能肯定,这位帅哥哥对男的小姐姐肯定有意思,还是那种不可告人的意思吖~” 白鹜:··· 他额头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愤怒的井字号青筋,安抚着按在鄞诺肩上的手骤然用力一拍,“这孩子的确该受些教训,鄞兄出手不必留情。” 鄞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眼见的局面就要失控,温小筠赶紧驱马赶到囚车近前。 她望着囚车里的玉雕粉琢一般的小人,冷笑着说道,“棋如意,这样挑拨离间,扰乱视听的把戏,我劝你还是少玩弄的好。” 棋如意一听温小筠突来的呵斥,立时委屈巴巴的抽噎起来,“小姐姐,棋棋是一直在帮你说话,一直在帮你拆穿你身边的禽兽吖~你为什么也要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棋棋?” 温小筠丝毫不为所动,双眼环视着周遭环境,冷声说道,“为我说话是假,实则是在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好叫后面的鸠琅或是外面的什么人趁我们不备做些手脚才是真吧?此等不入流的把戏,我见得多了。” 第233章 厉害的温小筠 听到温小筠的话,棋如意眼底划过一抹阴险的寒光,却又转瞬即逝。他双手抹着眼睛,委屈巴巴的喊道:“小姐姐误会棋棋啦,棋棋可是个好孩子。小姐姐那么善良,一定会还棋棋清白的对不对吖~” 温小筠的目光却越来越冷,“之前一心要砍掉我们三个人头的是你,现在伪装天真可爱的也是你;之前功夫高强,联合人犯鸠琅,盗珠贼粉姐儿一起对我们三个围追堵截的是你,现在拼命给我带高帽子,挑拨我们三人感情的人也是你。 如此险恶用心,你真当我温小筠是个傻子吗? 我与你素不相识,没有半点瓜葛,你却只捡着我一个人死命的苦啊。表面上好像很信任我,实则对我身边两位高手字字诛心,当众揣度的又阴险又肮脏。 你夸我,不过是扰乱他们二人心智,挑拨他二人关系的手段。棋如意,你真以为几句高帽子,就能叫我温小筠窃喜放松防备吗? 你大约是见我不会武功,最弱最无能,才用甜话儿来攻克我。可是我现在可以直接的跟你说,你小看我了!” 此言一出,鄞诺与白鹜心头均是一震。 高帽子夸赞的招数,最是阴险,也最是有效。 因为人人都有虚荣之心,人人对于向自己示好的人,都难以拒绝。 要不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只靠谄媚就能获得功名利禄的小人了。 棋如意这一招看似没头没脑,其实他攻克的正是人性通见的弱点。 别说别人,就是他们自己,若是换在了温小筠的位置上,被棋如意那么一番吹捧,也难保不会暗自得意,从而上了他的套。 可是温小筠不仅没有中招,反而一直理智,更在最短的时间内戳破了棋如意的鬼蜮伎俩。 这番心智,此等坚定意志,真叫他们两个大男人看了都自愧弗如。 骤然间就被温小筠戳穿心机的棋如意先是怔愣片刻,后面反应过来后,才又装出天真孩童的样子,抓着两根栅栏嚎啕大哭,“原来小姐姐也是个杀良冒功的大坏人~”哭着喊着,棋如意脸上夸张的神态忽然收敛,他寒着面色,眯细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温小筠,“可是棋棋也绝不是什么砧板上的肉,可以任人宰割。 既然你们要对棋棋下黑手,就别怪棋棋张嘴咬死了你们!” 说着他再度仰头大声哭嚎起来,尖利的小嗓门只刺得人耳膜阵阵刺痛。 鄞诺不耐烦的皱起眉,刚要上前呵止棋如意聒噪的行为,不妨棋如意猛地甩手就是一道飞射寒光,只朝着温小筠面门方向直直袭去! 鄞诺眸色陡然一寒,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挥手拔刀,用力一挥,只听得噹地一声脆响,出鞘长刀就在半空中截住了那道要人命的寒光! “谁收的监?怎么搜得身!”鄞诺气愤怒吼着,握着手中长刀,双腿一夹马腹,就急急朝着棋如意扑了上去。 囚车中的棋如意朝着鄞诺最后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双脚猛地一跺,栅栏囚车中便腾起的大片的白烟! 周围的人都是一惊,纷纷上前来检查情况。 可是温小筠却仍然镇定如常,摆手制止了急急奔来来的猫耳朵和大胡子,“无妨。” 白烟散去,却见棋如意正手脚并用的攀爬在囚车顶部,龇牙咧嘴的挥拳狠狠捶着上面的栅栏。 感知到众人视线之后,棋如意转头怒视着温小筠,短暂的对视之后,他疯狂的扑向温小筠的方向,崩溃的咆哮,“你这个臭姐姐,到底对棋棋做了什么?!看棋棋不扒了你的皮,砍了你的头,摘了你的狗眼当泡儿踩!!!” 棋如意各自虽然小,但是发起疯来力气却大的吓人 温小筠静静的注视着棋如意,目光冷冷。她抬手对白鹜做了手势,白鹜倏然甩出一颗石子,直直打在棋如意颈间,棋如意还想再骂,可是眼前蓦地一黑,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囚车中,晕厥了过去。 鄞诺转头望住温小筠,目光惊异的问道:“难不成给棋如意搜身的人是你?” 白鹜不觉勾唇一笑,拽着缰绳驱马走到温小筠前面,抢先回答鄞诺的问题,“搜身的人,是在下。只是这确是筠卿的主意。筠卿怕把棋如意身上搜得太干净了,反而会逼得他再去琢磨别的偷袭方法。不如将他藏在最深处的两个工具动些手脚,叫他放松警惕的好。” 温小筠也笑着点点头,“正好之前我们领教过风门客店的迷烟儿,这次搜出来,正好用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说着温小筠又回头望了后面囚车一眼,轻轻嗤笑一声,“鸠琅用药大,现在还在昏迷,而棋如意诡计多端,又十分多疑。我们在迷晕了他后,仔细的搜了他的身。就地取材的就直接把他身上的道具动了点手脚。” 鄞诺难以置信的皱起了眉,“你还懂金石之术?!” 第234章 天之骄子就这么泄气了? 温小筠傲娇的翻了个白眼,“那是,小爷我懂得东西多了,区区金石之术又算得了什么?” 哼,连阿司匹林,硫酸你家温爸爸都能研制得出来,个把个烟雾弹又算得了什么? 感觉到温小筠眼睛里满满的轻蔑敌意,鄞诺不觉黑了脸。 他怎么就那么嘴欠,非得上杆子的把自己送上前,叫人家肆意羞辱。 这样想着,鄞诺没好气的冷冷哼了一声,便拽着缰绳,仰头继续赶自己的路。 “筠卿真不愧是凤鸣第一天才,”白鹜驱马上前,温笑着说道,“白鹜亦是自愧弗如。” 那是! 温小筠得意的头顶都开出小花儿来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变了脸色。 鄞诺也与温小筠相同,在听了白鹜的话后,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忍住了,忍住回过头去看白鹜此时表情的冲动。 因为他们两个都在瞬间意识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白鹜已然看穿了温小筠的身份伪装,甚至已经认出,她就是温家灭门案逃出来的唯一余辜——温竹筠! 而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怕的后果,两个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一路上,三个人再无别的话,快马加鞭的急急赶回到兖州府。 兖州推官鄞乾化一早收到了消息,早早的就等在了州府衙门门前。 鄞诺、温小筠、白鹜在把一众人犯如数交接给兖州府司狱司后,便跟着你鄞乾化匆匆进入推官堂述职。 四人在堂室内坐定后,猫耳朵便带着一众捕快退出房间,还帮着把门牢牢带好。 鄞乾化亲自端起早就准备好的茶水,给白鹜、温小筠、鄞诺各自倒了一杯热茶,关切的问道:“这一行可还顺利?除了鸠琅,我看你们还带来不少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快快说来。” 鄞诺、温小筠、白鹜对视一眼后,由白鹜站起身,将临城一行所有经过仔仔细细的给鄞乾化讲述了一番。 鄞乾化听着那起伏波折的故事,不觉冷了面色。 他攥着手中空空的茶杯,沉吟了片刻,才转目环视着三人,沉声说道,“也是辛苦你们几员小将了,竟然牵扯出这么许多的内情,” 温小筠直了直身子,疑惑的望着鄞乾化,“推官大人,属下一行不仅带回了杜莺儿案的关键人犯,更带回了杜氏钱庄的关键线索,按理说绝对是好事一件啊。可是为何大人面上半点喜色也无?” 鄞乾化涩然一笑,又问道:“虽然是个好消息,却也仅仅是个消息而已。真正的好消息还没有落实,你们可知现在最棘手的是什么?” 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对视一眼,皱着眉试探的回答:“没有证据。鸠琅那边还好说,而关于棋如意涉入钱流案的证据,属下们目前半点确凿的证据都没有”。 白鹜也补充着说道:“这也是那孩子在路上一直叫嚣着自己是良民的原因。证据这一关攻克不过,就拿不住这个棋如意。” 鄞乾化点点头,目光郑重的环视三人,“若是以往,咱们还可以慢慢的在案发现场找证据。可是如今却不行了。” 鄞诺急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鄞乾化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杜氏钱庄里涉及一笔兖州鲁王的财产,据兖州鲁王门人说,那笔财产并不普通,涉及王室隐秘内情,绝对不容流传出去。因此后天,王府的人就要正式进入杜氏钱庄,清理现场。本官有预感,一旦叫外人介入现场,其中重要证据怕是就要损毁不少。” 鄞诺蹭地站起身,“那我们今夜就去现场,查证每一处角落,一定要在外人介入之前,把真相早早查实出来!” 鄞乾化目光越发凝重,“正是如此,只不过今晚还不行。” 温小筠疑惑追问,“为什么?” 鄞乾化抬头看了看外面黑洞洞的夜色,“这几天你们半点休息都没有,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现在天也黑了,你们三个先好好休息。明日先去杜氏钱庄,仔细检查现场每一处线索。明日必须勘破温香巾门钱流的内情。” 温小筠不觉捏紧了拳头,与鄞诺、白鹜对视一眼。 仅限一天就要把复杂的钱流案破了,对于他们三个年轻人来说,无异于是一次艰难的考验。 像是察觉到三人心中隐忧,鄞乾化板下脸来,嘴角忽然漾出一丝冷笑,“我等公差,既然食公之禄,就要忠公之事。无论多么复杂的案子,都是人做的。既然是人做下的,人就能破。现今只有一日的期限,错过了,此案就会错失最佳的时机。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都自诩天之骄子,怎么到了考验本领的时候,就都软了,怂了,泄气了?” 第235章 大型修罗场(一更) 听得自己父亲这般说辞,鄞诺立时沉下了脸,捏着茶杯的手指寸寸收紧。 他忽的咬牙一下,“推官大人素来谨慎持重,从来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既然推官大人给得出这一日的期限,想来是对此事很有信心。既然有信心,有把握,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字,‘干’就行了。” 鄞乾化望着鄞诺,脸上冷峻颜色稍融,“知道根据对方的性子去推断问题,几日不见,你小子倒是长进不少。” 难得从自己父亲口中得到一点夸赞,鄞诺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等鄞诺多想,鄞乾化又转而望向温小筠,慈祥的笑了笑,“想来这一定是筠儿的功劳了。只在短短数日,就能把鄞诺那样的榆木疙瘩调教开窍,筠儿手段果然不凡。” 温小筠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哪里哪里,叔父过奖。” 鄞诺脸色顿时黑沉一片。 鄞乾化又凝肃的神色,环视着温小筠三人,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已经放衙,我也就不以官身与你们说话了。刚才的话虽然说的刻薄,却也是给你们提个醒儿。破案不比寻常事,须得不骄不躁,不轻易受外界干扰挑拨。耐下心来,明净心眼,不放过一处可疑。” 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对视一眼,目光交汇间,两人都看到彼此的决心。 温小筠轻轻颔首,与白鹜一起站起身来,朝着双手抱拳郑重揖礼,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推官大人大人放心,属下定然会破除万难,全力查明案件真相。” 鄞诺虽然觉得温小筠与白鹜默契的样子特别扎眼,但是此情此景,也只能跟着站起身,朝着自己父亲肃然说道:“父亲放心,鄞诺一定会与表弟与白刑房精诚协作,誓在一日之内破除此案!” 鄞乾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年轻人,就该有如此气象。”他也站起身,笑望着三人语气慈祥,“去吧,今日早早歇息,明日精神百倍的再去破案!” 三人不约而同的颔首齐声回道:“属下遵命!” 辞别鄞乾化后,温小筠三个人连并着猫耳朵一起牵着马走出了府衙大门。 鄞诺与白鹜各自牵着一匹,而温小筠那匹暂时由猫耳朵帮忙牵着。 “温刑房,”猫耳朵看着温小筠包扎着的手,担心的说,“您手上的烧伤正是要命的时候,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骑马的好吧?” 白鹜与鄞诺在前面都已经上了马。听到猫耳朵的声音,不觉驱马回身,来到温小筠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微笑着说道,“鹜心中也一直挂着这件事,正不知该怎么开口。筠卿现在的确是不宜骑马,不知与鹜同乘一骑,筠卿可介意?” 鄞诺一回头就看到白鹜邀请温小筠的画面,眉头立时狠狠一拧,迅速调转马头来到温小筠近前,俯下身,长臂倏然一捞,就把温小筠抄进自己怀中。 “哎呀~”温小筠根本不防备鄞诺会突然截胡,眼前天地瞬时颠倒,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多谢白兄好意,”鄞诺扶着温小筠稳住身子,挑眉瞥望着白鹜,唇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轻笑,“只是咱们并不顺路,如今时间紧迫,怕是白兄绕道送了我家小筠,回头便连休息的时间都没了。咱们不如就此别过,各回各家,各自养足精神。等到明日再踏实查案。” 对于鄞诺招呼都不打一下的擅作主张,温小筠表示十分气愤。 她没好气的挣了挣身子,却听鄞诺忽然凑在她耳畔笑声说了句,“你忘了第一天才的名号了?” 温小筠目光霎时一霎。 她立刻明白了鄞诺的意思。 鄞诺是在提醒她白鹜很可能知道她朝廷通缉犯,温竹筠的身份。 一想到这里,温小筠双臂的挣扎也不由得熄火了。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温竹筠,却是完全接手了他的命运走向。 任何威胁到温竹筠身份的人,都该是她的敌人。 敌人? 温小筠不觉被出现在脑海中的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她抬眸望了白鹜一眼,虽然在原来世界的设定中,白鹜与温竹筠的设定的确是亦敌亦情侣的关系。 但是看着眼前温文如玉,和风霁月一般的出尘男子,她真的不能把敌人两个字放在他的身上。 望着温小筠就这样突然的被鄞诺揽进怀中,白鹜眉心不觉一皱,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微笑着收回手,抬眼看向鄞诺,凤眸微眯,闪着冰寒的光芒,“鄞兄说的是,今夜如果鹜再如常回府,定然会误事。所以鹜想冒昧的向二位借二位暂住一晚,不是二位可介意?” 温小筠回头望着白鹜,痛快应道:“没问题呀,白兄这也是为了更好的查案,我们两个欢喜还来不——”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鄞诺环住她的双臂就用力夹了一下。 温小筠眉梢一颤,顿时明白了鄞诺的潜台词。 第235章 鄞诺在提醒她,在没弄清白鹜底细之前,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虽然温小筠很不喜欢鄞诺,但是一旦面对危险,她还是能够理解他的一番用心。 只不过,对于白鹜该怎么做,又该怎么说,她有着自己的主意。 她动作轻缓的拍了拍鄞诺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她自有分寸。 鄞诺正竖起浑身的刺,一心想要冲在前面与白鹜周旋,不防温小筠竟忽然抚摸他的手,满身的刺瞬间一僵,石化成一地碎渣渣。 旁边的猫耳朵本能的觉得此地绝不可久留,朝着鄞诺三人遥遥的拱手告别,便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温小筠并没有察觉到鄞诺的异常,她的心思全在如何回答白鹜上面。 “只是我和鄞捕头暂住在瘟疫庄边上的荒宅里,怕是会委屈了白兄。” 白鹜微笑着摇摇头,“筠卿住得,白鹜一样也住得。” 鄞诺这才回过神来,朝着白鹜咬牙一笑,“白兄倒是真不客气,也罢,左右明天还要一起破案,今夜咱们三个就先凑活一宿吧。” 温小筠忽然想到一件事,侧眸看着鄞诺,“我差点忘了,咱们的新家好像就只收拾出来了两间卧房,那咱们三个人该怎么分配啊?” 鄞诺唯恐温小筠会说出什么和白鹜共居一室的话来,抢先一步打断她的话,“放心,没人跟你抢房间。”说着他又看向白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夜就委屈白兄和鄞诺住在一起吧。” 白鹜拉了拉缰绳,礼貌的笑着回应道,“那便打扰鄞捕头了。” “白兄哪里的话,”鄞诺呵呵的笑了两声,“咱们两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只要不和他家温小筠住一个屋,怎么都好说。 虽然被鄞诺抢了白,不过温小筠本来的打算也正好是和鄞诺一样的。 所以对于鄞诺的行为,温小筠也就没多说什么。 确定了最重要的事情后,他们三人不再多说,朝着荒宅的方向驱马扬鞭的快速奔驰起来。 没用多久,三个人就回到了荒宅的临时住所。 白鹜牵着马,就要去寻马厩,却被鄞诺一口叫住,“马厩就在左边,辛苦白兄把我这匹也一起拴好。” 白鹜目光怔了一下,却还是微笑着伸手接过鄞诺的缰绳,“交给白鹜吧。” 看着白鹜牵马前去的背影,温小筠不觉狠狠瞪了鄞诺一眼。 人家可是顶顶尊贵的郡王,吃喝用度,从来不自己动手的贵主儿,就这么被鄞诺仆人一般的呼来喝去,他也真好意思! 鄞诺翻着白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温小筠凶狠的剜了鄞诺一眼,主动走向厨房。 走到屋子里,拎来闷在炉子上的热水壶,她扭头一看,就看到了还闪着火星儿的锅灶。 灶台上还放着一张字条。 打开一看,却是皇甫涟漪写下的。 看着字条上皇甫涟漪嘱咐饭食都温在大锅里的话,温小筠不觉心头一暖。 鄞诺虽然不讨喜,他的一双父母却叫人羡慕的很。 一只手小心的端出还冒着热气的饭食,她刚要走回到客厅。 一只大手忽然袭来一把抢走她手上托盘。 “我说你这个人,有没有点病人的觉悟?知道你这手费了我多少名贵药材吗?”鄞诺又拎起炉子上铜壶,没好气的白了温小筠一眼,端着托盘转身走出厨房。 只留下温小筠一个几乎要原地气炸。 早晚叫她逮到机会整死他不可! 回到客厅,鄞诺已将饭菜茶水全部摆好,温小筠冷冷嘁了下鼻子,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安置好马匹的白鹜也走了进来。 温小筠笑着招呼白鹜过去用热水洗手,之后三个人便在一种无声的尴尬中解决了晚饭问题。 吃饭饭,鄞诺好像生怕毫无受伤自觉的温小筠又要收拾洗完,抢先一步将桌上杯盘收拾好,甩下一句,“表弟,你回屋休息吧。白兄你也先回屋,今晚大家都早点休息。” 温小筠是真的觉出疲惫了,朝着白鹜道了晚安,回屋简单洗漱后,便倒在皇甫涟漪新置的柔软被褥呼呼的睡了起来。 可是半夜一翻身却压到了受伤的手,睡梦中的温小筠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惊醒。 看到屋子里还燃着半截蜡烛,她这才发觉自己睡了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这么一醒,她顿觉口干舌燥。 无奈的叹了口气后,她不得不爬起身,重新披上衣服,端着烛台走出卧房。 借着烛台的光她找了一圈,才发现鄞诺那厮别的不行,干起活来倒是很干净。 干净得连壶水都没留。 温小筠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出厅堂,想要去厨房找点水来喝。 可是她一打开门帘子,却被眼前情景猛地吓了一跳。 深秋夜风冰寒,一个忽悠儿就吹熄灭了她手中烛火,叫她不觉打了个寒颤。 第237章 我会做的事,有很多呢~ 温小筠惊讶的发现,院子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就在她惊得差点尖叫出声的前一秒,院子里的人影忽然转过头来,皓白的月光投在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中,映出点点星光。 温小筠倒抽了一口凉气,忙伸手扶住一旁门框才堪堪站稳,“哎呦我滴妈~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戳在这里想要吓死人呐!” 她一面伸手顺着惊悸不定的胸口,一面恶声恶气的埋怨道。 原来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正是鄞诺。 他怀抱着自己的官配长刀,正兀自仰头看天呢。 听到后面的动静,这才回过头查看。 看着温小筠手中被风吹熄了的烛台,不觉挑眉一笑,又转过头冷哼着嗤笑出声,“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踅摸到院子里来是想要干什么坏事?” 温小筠站直身子,抬步走下台阶,恶狠狠的甩给鄞诺一个白眼,“我口渴,出来喝水,犯法吗?” 她本想直接走到厨房去拿水,不想经过鄞诺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按住肩膀。 “你想干啥?”温小筠没好气的横道。 不想鄞诺一挥手就晃着了火折子,在温小筠眼前飞快的晃了一下便点着了她手中烛台。 温暖的火苗疏忽而起,瞬间映亮了鄞诺英朗的面容。 “你等着。”他吹熄火折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 只留下温小筠一个人举着蜡烛茫然又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这货又想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 鄞诺将长刀别回腰间,一手拎着铜壶,一手端着个茶杯的从厨房走了出来。 “今天月色不错,一边观月,一边喝茶如何?”鄞诺走到她近前,举起铜壶示意着。 也许是睡觉睡得脑瓜筋有点懵,温小筠竟然点头同意了鄞诺的提议。 鄞诺唇角不觉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拎着水壶走向院子里的木桌木凳前,为温小筠倒了一杯水。 看着鄞诺的背影,温小筠脚下不觉顿了一下,最终却还是鬼使神差的抬步跟了上去。 俯身坐下后,温小筠将烛台放在桌面上,抬眼瞥了一眼鄞诺,“想不到,你还有心情赏月。” 鄞诺将水杯放在温小筠面前笑了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应该就是个大老粗?吟诗赏月这等风雅事,只有那白公子做得,我鄞诺就做不得了?” 温小筠端起茶杯,惊讶的发现杯中水竟是烫手的。 她慢慢啜了口热水,满足的舒了口气,“看不出来你也挺细心,还会烧热水。” 鄞诺附身坐在温小筠对面,再度摘下腰间佩刀抱在怀里抬头望月,“我会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根本看不到。” 温小筠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比如夜半无人时偷偷赏月?” 鄞诺转眸定定望住温小筠,目光幽幽,“比如向你道歉。” 温小筠:? 像是对温小筠的反应早有预料,鄞诺不觉笑出了声。他又别过脸,目光放得很远,“白日里,察觉到你的破绽,被惊到了,那番举动也是意外之举,我不是成心欺负你的。” 温小筠端着茶杯的手不觉一滞,顿了一会后,才温声说道,“第一,那个不是破绽,是你粗心大意导致的误会。第二,我的身份太过特殊,事关你们鄞家整个家族的安危,你会有那番举动,我也能理解。” 鄞诺又偷偷瞥了温小筠一眼,“那你是原谅我了?” 温小筠又喝了一口水,抿抿唇,“理解你,不代表原谅你。虽然咱们时隔多年未见,但是这几日来几乎吃住都在一块,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了的。只因为一个误会,就掐我的脖子,要我的命。这么鲁莽愚蠢的人,白白浪费我的一番信任。” 她忽然抬眸望定鄞诺,“所以,我才不会原谅你。” 鄞诺转过头,却正对上温小筠投来视线,不觉目光一霎。 他牵了牵嘴角,涩然一笑,“我想我会做出补偿。” 温小筠举起茶杯,耸肩一笑,“比如给我倒热水?” 鄞诺忍不住的嘴角上扬,他抬手拎起铜壶,又为她续了一杯,“都说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几年没见,我几乎都要认不得你了。” 温小筠将视线往远处放了放,“人都会变,忘记我以前的样子也挺好。反正死过一次,我早就不是原来的我了。” 鄞诺倒水的手不觉颤了颤,热水险些要洒出去,“再次向你道歉,为了之前我做下的所有混账事。” “道歉免了,”温小筠重新端起茶杯,“是个汉子就用行动弥补吧。” 鄞诺顿了一下,才郑重无比的回答,“我会尽快找衙门帮你报销之前的花费,把钱早点还给你。”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到是条汉子,行动派。 “钱的事,不急。”温小筠大方的说。 鄞诺点点头。 “明天查完案子,你记得跟衙门办一下就行。后天之前还给我,都可以哒。” 鄞诺这一点头差点没咬到舌头。 第238章 我也应该关心你 “这个,”鄞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应该有点难度。” “那先说点没难度的,”温小筠并没有在银钱的问题上多做停留,她略略探过身子,与鄞诺凑近了些小声问道,“你大半夜抱着兵器不睡觉,应该不仅仅是赏月那么简单吧?” 看着温小筠晶亮的眸子,鄞诺怔了下,忽的红了脸颊,赶紧别过头轻咳了一声。 温小筠眨眨眼,看来她猜的果然没有错,鄞诺半夜站在院子里,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勉强找回声线的鄞诺这才又挪了挪身子,与温小筠挨近了些的压低声音,“白鹜的背景不摸清楚,我心里总是没底。”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了笑,“莫不是摸不清他的底细,你都不敢跟他睡在一个屋子里?放心吧,他对我的身份知道多少我虽然不敢说。我却也知道跟你在一个屋子,他绝对不会做什么害你的事。” 鄞诺脸色顿时黑沉一片,恶狠狠的瞪了温小筠一眼,嫌弃着说道,“扯淡,我怎么会怕他?我怕的是他对你有企图。” 温小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嘴角。 鄞诺没好气的坐直了身子,再度转过脸望向院子外的方向,“他如果是寻常人,追着和咱们住瘟疫庄,我不会多想。但是他不是寻常人。他是尊贵异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郡王殿下。平白无故的追着咱们住进着荒僻的瘟疫庄,一定别有用意。” 温小筠的心瞬间一沉,“这点的确是叫人心里不安稳,”说着,她不觉回头望了一下鄞诺的房间,“还不知他对我身份的事,到底知道多少。不过我想着,这几天白公子跟咱们也算同生共死,火里来水里去闯过几次了。也许他另有一些不方便告诉别人的隐情。” 鄞诺叹了口气,“都有可能吧,不过此事毕竟干系重大,不弄清楚,我心里总是安稳不下。” 温小筠放下茶杯,笑着拍了拍鄞诺的肩膀,“别的不说,你身上的伤比我重多了。这几天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追击别人。怎么着都应该好好休息。不如今夜就好好睡一觉,不多想了,该来的总会来。既来之则安之。” 鄞诺轻轻拂开温小筠的手,笑了笑,“我这个人睡觉沉,一但睡着了,外面万一有个什么动静,怕是就会耽误了。我的伤你也不用担心,习武之人收点小伤,家常便饭的。左右也睡不着了,索性就在外面看看月亮。” 温小筠的心不觉一暖。 鄞诺明面上说自己睡觉沉,实际上是他知道自己身子已经疲惫到一定程度,一旦睡着各种反应力都会迟钝。 他一直抱着长刀站在院子里,应该就是怕万一神出鬼没的秦奇与白鹜对她不力,自己不能及时救援。 若不是在这样清净的夜晚,她还不会发现,鄞诺其实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只为他人做好事,从来不会留名的一个人。 这样想着,她便又开始为鄞诺担心了。 不用想都知道,明天的查案定然又是一场硬仗。 而这几日几乎就没怎么好好休息,又受了重伤的鄞诺若是再逞强硬撑下去,身子怕是早晚会垮掉。 他既然一直在无人处暗暗的保护她,替她做打算。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也为他做些打算。 “你这么干熬着也不是事,”温小筠皱着眉思量着说道,“我这里倒有个方法,也许可以探清楚白公子的内情。” 鄞诺讶异挑眉,“什么方法?” 第239章 听到温小筠的话,鄞诺疑惑的皱起眉,“什么方法?” 温小筠:“直接去问问白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行了?” 鄞诺一个踉跄差点从木凳上摔下去。 “我的姑奶奶,”鄞诺无奈扶额,“您这算是什么办法?人家若是对你心怀不轨,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 听到姑奶奶三个字,温小筠脸色瞬间一沉,欠身抬手朝着鄞诺的额头就是个大大的爆栗子,“去你的姑奶奶,小爷是个刚刚硬的男子汉!” 鄞诺的防备都在周围环境,根本不防温小筠会对他出手,怔愣之下,额头被弹了一个结结实实。 他眉头倏地一拧,这还是他鄞诺有生以来被人第一次弹脑瓜崩,武人超强的警惕性叫他瞬间就扬手就要反弹回去。 眼看鄞诺瞬间暴怒,温小筠吓得立刻伸出手,食指直直点住鄞诺眉心,心虚的逞强说道:“你给我定住。你这凶神恶煞的是要对我干嘛?是你先跨过别人底线,说人家娘娘腔的。难道就许你侮辱人家,就不许人家抗议吗?我警告你,不要仗着自己个子大,武功强,就恃强凌弱,就仗势欺人!不然,不然···” 温小筠咬了咬舌头,搜肠刮肚的遍寻着对鄞诺有威慑力的小药丸——啊呸——应该有威慑力的小词汇儿,“不然你就做不成天下第一神捕,做成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鄞诺:··· 他恨恨的收回手,坐回原地,恶狠狠的瞪着温小筠,“威胁人都不会,真是想不通就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会成为凤鸣第一天才少年的。” 温小筠也坐回位子,端起茶杯嘿嘿一笑,“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只能说明你眼瞎。” 鄞诺双手死死紧攥成拳,如果不是怕家里娘亲知道自己欺负小个子鄞诺会伤心,他现在一定会打得他亲妈都不认识。 像是察觉到了鄞诺满满的怨念,温小筠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还没说我的方法怎么样呢?” 鄞诺抿了抿唇,点头说道道,“你的方法不错,既然不能直接问,那咱们就只能被动等他发招吗?” 鄞诺目光微霎,意识到什么般的皱起眉头,“你说的不错,不能主动问,却也不等于就完全被动了。不能主动问,却可以主动谋划。按照你之前的方法,咱们虽然不能直接去问白鹜,却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推算出他大概的目的。” 温小筠不觉一愣。 呃···她可以说,她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吗? 看着月色的温小筠可爱的冲自己眨着眼睛,鄞诺的自信心瞬间爆棚。 一定是自己说中了温小筠的想法,得到了他的认可和鼓励。 这样想着,鄞诺的心情不觉一片大好,继续解释道:“白鹜一开始知道的就特别多。可以说在杜氏钱流案开始之前,因为与老王爷的利益纷争,他就已经关注到疑犯江狄。 可是他并没有轻易跳出来,而是隐藏在角落里,耐心的观察咱们每一个的表现。按照他的说辞,应该是考验咱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他实现理想的伙伴。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心思缜密,面对各种意外凶险都能临危不乱的人物,怎么会随口说出你的身份,那么大的一个破绽来? 由此可见,他不是对你根本就没有恶意,就是故意让你我知道,好达到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虽然一开始温小筠只是存了打趣鄞诺的心,但是听到这里,也不觉被鄞诺的思路绕了进去。 “以白兄的身份,”温小筠又啜了一口热茶,思量着说道,“如果真的对咱们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应该犯不着现身跟着咱们一起查案。依照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来看,我觉得白兄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所以很可能他是别有隐情,只是一时间还不方便跟咱们讲太多。” 鄞诺点点头,“这一点,我也认同。” 温小筠站起身来,拂了拂衣摆,“那现在就好办了。要么咱们今晚不睡了,直接去问白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么就先去睡觉,反正没什么要防备的了,什么事都天亮以后再说。” 两个人果断回屋去睡。 这一次温小筠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看着温小筠房间门关好之后,鄞诺不觉皱眉望了下大门的方向。 虽然跟温小筠分析一通之后,已经解开了他大部分的疑惑。 但是对外面的情况,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戒备。 秦奇连并着几个影卫就躲在小院外面的大树上。 如果白鹜真的对他和温小筠没有半点防备,又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影卫? 第240章 没多久,猫耳朵与大胡子也各自带着实力兄弟,来到了杜家钱庄支援。 “大家先顺着钱流流过的流道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证据。”鄞诺头也不抬的说。 众人很快加入到人海战术大辞典的战斗之中。 可是转了几圈后,猫耳朵和大胡子什么证据都没有找到。 看着现场的一片狼藉,猫耳朵不觉黑了脸色,他抬头望向鄞诺,哭丧着说,“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能用的线索,都炸成一堆糊家雀儿,糊到芯儿里了。”而此时的温小筠正蹲在钱流曾经发生过的河道边上,不断伸手碾压着那些粉末。 “温小筠,你发什么愣呢?”鄞诺看到温小筠的动作,不觉已疑惑的问出了声。 温小筠吃掉最后一个水晶糯米包,才说道:“或许可以从其中某种特定的元素里找到经手人的身份。从而顺藤摸瓜,一点点捋到棋如意的身上。” 鄞诺皱了皱眉,“你这个思路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太慢,只有一天的时间,咱们根本不可能摸到幕后主使的身上。” 温小筠在脑海里眼泪流下来。 她可以说前几次破案,她基本都是侥幸的吗? 她根本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破案训练。 宁家元宝小妖精藏钱案,靠的是大量的阅读经历;杜莺儿案,靠的是各种新闻信息与知识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是钱流案与之前所有的案子都不同。 钱流案是个正正经经的复杂悬案,需要严密的证据链,一环扣一环的严谨推理。 这就非常考验办案人的综合刑侦素质了。 打打擦边球,走点小捷径,她还行。可是要这样实打实的真刀真枪的拼刑侦能力,她就吊链子了。 可是现在的形势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不行。 鄞诺叹了口气,像是忽然响起了什么一样的说着,“别说下了一场大雨,就是不下雨,后面那场规模甚大的爆炸,也足可以把所有证据全部毁掉。” 温小筠与白鹜的刺,也都挤兑着不走了。 就这样时间一下子就到了中午。 中午别的人都是吃衙门送来的饭食,铺了几块布,就席地而坐,鄞诺叫兄弟们出去吃,猫耳朵和大胡子也要拽着大家一起出吃。 鄞诺拉下脸来,“现在不比往常,时间不比往日,你们只管出去吧,我在这里和白刑房,温书吏凑活一口就行。 猫耳朵挠了挠头,“那我们两个也在这里陪头儿你一起吃。” 鄞诺挥手照着猫耳朵的肩膀就是一拳,笑着说,“这几天,你们也累得够呛,睡得少,跑得多。再不好好吃点,身子就垮了。你们这一个个的小身板儿,能跟你家鄞头比吗?去吧,回头要用到兄弟们的地方还多着呢,到时你们要是敢给我掉链子,看我不整治你们的。 再者说了,现在案子到了关键时刻,你们鄞头怎么都需要静一静,好好合计合计。你们就别在我跟前碍眼了。” “那头儿,我们就在杜家厨房吃,离这儿不远,有事您就叫兄弟们。 猫耳朵和大胡子虽然还有不甘,却还是听话的先走了。 于是鄞诺在地上铺好了餐布,接着院子里的残余的景观流水洗了手,才上前打开餐盒,“白兄,小筠,先吃饭吧。” 和白鹜四处查看的温小筠这才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怎么,有什么收获吗?”鄞诺一人递过一个盘子。 白鹜看着盘子里粗陋的干粮不觉皱了皱眉。 温小筠的全部思虑仍然在残破的案发现场中,俯身坐在餐布上,苦着脸摇摇头,“什么发现都没有,一筹莫展。” 鄞诺挑眉看了看温小筠,笑道:“哎呦,真是难得了,咱们兖州第一破案小能手,竟然也有发愁的时候。” 温小筠接过鄞诺递来的盘子,坦然一笑,“这个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以前即使有破案,也只是跟在父亲身后,他把所有证据链都找得差不多了,才把一两个想不透的关键处交给我处理。那感觉就像是破迷题,有趣又不难,现在这样从一个案子最根基处着手,竟然一时间就有点无从下手了。” 鄞诺本想再打趣温小筠两句,可是听到他这般坦诚直率,打趣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咬了口馒头,抬眼望着温小筠笑着说道,“这个不难,正巧我这个人干的就是协助查案的大人们发现案件最根本,最初始的证据。让我先来给你说说我的推断。” 温小筠也咬了一口粗干粮,眨巴着两只眼睛兴趣满满的盯着鄞诺,“好啊,鄞兄你说吧——” 也许是干粮太干,又或者是温小筠一边吃一边说话的缘故。 总之温小筠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干粮卡住了嗓子,猛烈的咳嗽起来。 白鹜见状赶紧向前去拍温小筠的背,不想鄞诺眼尖,一下看出白鹜的意图,大手一拉,薅住温小筠的胳膊就扥到自己的近前,大巴掌跟板子似的,狠狠的拍击着温小筠的后背,拍得她满脸通红,直要憋得喘不上气来。 第241章 就在白鹜看着温小筠难受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的要跟鄞诺抢人时,温小筠突然喷出一口干粮,总算是通了这口气了。 鄞诺又从食盒里拿出水递到温小筠面前,“快喝点水顺一顺。” 温小筠含着眼泪的仰头喝下一大杯水,这才算又活了过来。 等到温小筠抹完嘴,又喝了一口水,才再度拿起干馒头来,“鄞兄别停,继续,我这边挺得住。” 鄞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翻了温小筠一个白眼,“你吃东西就被说话了,再呛着,我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思路都要被你吓得干净了。” 温小筠嘿嘿一笑,刚要再咬一口馒头,却被一只手按住了。 她疑惑抬头,却见白鹜正望着她,关切的说,“筠卿,你身子弱,暂且不要吃这些粗食。” 说着他抬头望了眼前方上空房顶的方向,挥手打了响指。 一个人变飞鹰一般从房顶阴影处飞了下来。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那人正是秦奇。 几乎只在眨眼之间的功夫,秦奇就飞到白鹜面前,先是从背后万能神奇小包袱里取出一块洁白的素锦缎面,铺陈在地。随后又从小包袱里取出一套青瓷餐具,银质酒壶酒杯。 最后拿出一个油纸包来,展开一看,里面是用煮熟的白菜包裹着软糯小甜点。 有绿盈盈的,有粉嘟嘟的,还有圆滚滚雪白雪白的。软嫩q弹,晶莹可爱,叫人看了就想张嘴一口吃掉。 “这些虽然看着软糯,却入口即化,不噎人的。”白鹜端起一个盘子,递到温小筠面前,凤眸微弯,笑容温柔的说。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馒头,没有犹豫多会,就直接端起了白鹜的盘子。 眼看温小筠一点也不客气,张开大嘴一口能吃三的模样,秦奇就忍不住的心疼起来,哀怨的看了一眼白鹜,小声说道,“主人,这些点心只够您一个人吃的呢。” 温小筠的嘴立刻闭上,把盘子又送回到白鹜手里,“白兄,你这今日也受累不少,外面的吃食你吃不惯,还是你多吃点。刚才我就是说话急了,才呛到的,我吃馒头就挺好。” 鄞诺瞥了一眼别人家的餐布,别人家的餐盘,别人家的美食,不觉翻了白眼,狠狠一口咬掉大半个馒头,解恨似的大嚼起来。 白鹜瞥了秦奇一眼,不悦的皱了皱眉,“秦奇,你先退下吧。” 秦奇立刻惶恐的低下头,“是。” 说完他半躬着身子撤步后退,直到走出回廊后,一个转身攀越,就再度飞上房顶,隐匿于角落的阴影之处。 看到秦奇离开,白鹜这才将六个水晶团子一分为二,放在两个青瓷盘中。又从鄞诺那里拿起一个馒头,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这才又端起另一个盘子,重新递回温小筠手中,“筠卿,你我是过命的挚交好友,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连吃食这点小事,筠卿都要跟鹜见外,日后破案又怎能将鹜会相信,筠卿可以与鹜同生共死?” 听到这里,温小筠再没有推脱的理由。 她不觉抬眼看了下鄞诺。 本能上,她很想也跟鄞诺分一点好吃的。 可是这本是人家白鹜的一番好意,若是她借花献佛,对白鹜的一番好意难免会不够尊重。 像是看出温小筠为难,鄞诺嘁着鼻子冷笑一声,又从食盒里抓出一个馒头,“你们吃不惯粗食,我吃着却特别香甜。不用管我,你们两个身子弱就吃你们自己的吧。以前在荒野找不到吃的,一下子被饿三天的时候都有。我吃啥都特香。” 白鹜笑了笑,“多谢鄞兄大度。” 鄞诺看见温小筠还是犹疑着没有吃,不耐烦的伸手推了推她端着青瓷盘的手,“你就别瞎想了,赶紧吃。我这就给你们说说我的思路。” 温小筠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吃着一面认真的听。 白鹜也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着鄞诺的分析。 “钱流案虽然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鄞诺拧开水囊,仰头喝了一口,肃然说道,“却留下了一些信息。” 温小筠:“什么信息?” 鄞诺,“我在核查火灾信息的时候,也查问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运银信息。那就是案犯当日,杜友和正押送一大笔心收入的银钱,可以知道钱庄的防卫是非常周密。 可是那帮子匪徒不仅进来了,甚至还知道杜氏钱庄什么时候会有大笔现银的进项。” 因此,鄞诺说着把目光转向白鹜,“要知道秦奇与元娘神奇少见,但起府邸的眼中想,反而更是远远超出咱们的想象。” 第242章 她的眼睛好亮~糟糕,心动了 温小筠捏着下巴皱眉思量着说道,“怎么会那么巧?在案发的前一天钱庄就刚好进了一大笔存银?” 白鹜凤眸微眯,核算着说,“钱庄的箱子都有定制,一箱分三层,一层能摆放三十枚。一箱就是九十枚。七箱就是六百三十枚。”白鹜越说越震惊,“也就是一共有六万三千两!” 鄞诺咬了口干馒头,目光幽幽的说,“的确是笔大数目。虽然钱庄经手的钱的很多,总归都是私家的买卖不比官家。上万两现银的银标都很少,一下子就是六万三千两的买卖更是一年都碰不到一两次。” 温小筠也咬了口甜糯的点心,嗯,茯苓糕枣泥馅的。 鄞诺继续分析着,“头天晚上银子进银库,第二天就发生了耸人听闻的钱流案,这其中巧合一定不简单。” 温小筠抬头望着鄞诺,眨眨眼补充着问了句,“这么大的一笔现银,知道的人应该很多吧?” 鄞诺一抬眸就对上了温小筠流星一般灼灼闪亮的眸子,心跳蓦地漏跳半拍,赶紧别过视线,嘟嘟囔囔的回答道:“事实正相反,知道的人并不多。钱庄有钱庄的章程。箱子虽然是一样的,但是撤掉隔板,又可以放铜钱,又可以放东西。所以抬箱子的伙计们并不知晓。真正知道的,只有钱庄掌柜和两个最得力的帮手。” 说着,鄞诺总算再度投入进案件之中,猛烈跳动的心脏也渐渐恢复平常。 对此浑然不觉的温小筠仍在自顾自的分析着,“之前杜掌柜不是说钱库的防盗设施堪比铜墙铁壁吗?看来这里不是有内鬼,就是这银子的主被人盯上了。” 鄞诺点点头,“还有几种可能,是银子的主人或是杜友和自己做的手脚。 第一个,如果是杜氏钱庄的掌柜本人监守自盗。 那案发之后,他应该会趁乱隐遁。可是现在的杜友和不仅还在兖州,更是大病一场昏迷不起,家宅大业都被债主们分去了。杜家的家底很厚,六万两银子虽然很多,但是比起他们杜家经营了几代的偌大家业来说,也只是个小头。所以这个杜和怎么看都不像是监守自盗的。” 白鹜也出声跟着分析起来,“所以杜友和本人的嫌疑基本被排除。” 温小筠又咬了一口点心,含混不清的继续接力,“而走到这一步,银子主人讹诈杜友和的嫌疑也基本能被排除掉。因为这个局面下的杜友和,已经没有什么能被讹诈的价值。” 鄞诺认可的点点头,“没错,我请推官大人查过,前来哄抢杜氏钱庄的那些债主们都是兖州府的。其中并没有托付杜氏钱庄押运巨款的人。” 白鹜恍然抬头,望向温小筠,“那么现在最可能的就是杜家仆役有贼心的联系到外面的巾门,一起做的局。就像是之前的宁家藏银案与杜莺儿案。不是仆人本身就是贼,就是有家人和人贩子里应外合。” 鄞诺也望向温小筠,一改之前的桀骜,诚恳又认真的说,“所以按照我们以往的思路,这个案子也可以那些仆人内贼身上下手。就是把所有杜氏钱庄所有仆役都抓起来,一个个的盘问。也要问出其中的蛛丝马迹。” 白鹜眉心微皱,“可是现在再去抓杜家仆役,该是太晚了吧?事发之时,其中的里应外合的内奸肯定要第一时间趁乱逃了。” 鄞诺不觉勾唇一笑,“现在再去抓,岂止是晚了一些,黄花菜都不知要凉过几茬。” 温小筠睁了睁眼睛,“你是说鄞推官已经控制杜家所有仆役家丁?” 鄞诺点点头,眼角眉梢挂溢着的都是自豪的神采,“鄞推官不似京城温推官那样才华出众,只有两点做的极为出色。第一就是心思缜密,做事极其稳妥——” 温小筠好奇的追问,“那第二条呢?” 鄞诺坐直身子,环视着温小筠、白鹜二人,表情越发得意,“第二条就是生下了本捕头这样心思更加缜密的优秀人物。早在本捕头带人来查钱流案时,本捕头就第一时间控制了所有出入口,事后更核查了杜氏钱庄所有仆役。没叫一个人走脱。” 温小筠看着鄞诺得意的样子,嘴角不觉抽了抽。 鄞诺一眼看到,还以为她是噎到了,随手递过水囊,“真是没用,吃什么都能噎着。” 温小筠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朝着鄞诺调皮地嘁了下鼻子,“我那不是被您英明神武的决断力给惊到了嘛。不过我还有个建议,想要送给您。” 第243章 白鹜生气了,不能容忍鄞诺此等行为! 看到温小筠用鄞诺的水囊喝水,一旁白鹜不觉皱了皱眉。 “什么建议?”鄞诺根本没发现白鹜的异常,拿回水囊,一面仰头喝着,一面侧着眼眸望着温小筠。 温小筠终于发现,刚才自己用的是鄞诺刚用过的水囊。 刚才没发现也就罢了,可是现在鄞诺接过自己用的,直接就喝了起来。 这···这···这不等于两人间接接吻了吗?!!! 一想到自己和鄞诺两个大男人竟然间接接吻了,温小筠就想掐住自己的脖颈子,大口呕吐。 等等~ 温小筠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个女的,怎么越当男人,还越没自觉了呢? 再等等~ 温小筠又意识到,现在是纠结男性还是女性的时候吗?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不该是痛心疾首的哀悼自己第一次间接接吻就这样被鄞诺那个恶心的货给抢走了吗? (云南十号:enen,主人,貌似在前面夜探风门客店时,您和白鹜白大人就已经共用过一个酒袋了。 脑电波中的温小筠怒而翻桌! “滚犊砸!老子那回是倒进瓷杯里喝的!” 云南十号:汗~好吧,俺遁了~) “温小筠,”鄞诺不耐烦的催促道,“你说话别说一半行不行?” 温小筠没好气的翻了鄞诺一眼,“我的建议是,下次再做了什么厉害的事呢,不要自己先夸自己。只是把事情平铺直序的讲出来,别人就已经会觉得你很了不起啦。 可是不等别人夸,您就先把自己夸一通儿,把别人能说的话都说光了,别人再没的说了,就只剩下骂您自恋了。” 鄞诺:··· 白鹜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挥手又打了响指。 秦奇便再度从房顶飞了下来。 温小筠与鄞诺齐齐的望向白鹜,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小小的疑惑。 白鹜侧眸瞥了一眼秦奇,轻声说道,“秦奇,可还有全新的水壶?” 秦奇不假思索的躬身回道:“殿下每每出行,属下都会问您准备两个全新的水壶。这里还有一个。” 说着秦奇又从背后神奇小包袱里取出一个水壶,双手承托着,恭恭敬敬的呈到白鹜面前。 白鹜拿起转而就交给了温小筠,“筠卿,这水壶是用葫芦压模而成,不似普通葫芦那么蠢笨,又比动物内脏制成的干净许多,半点异味都没有,还可以装各种药水酒水。我这边有许多,这个全新的就送给你吧。” 温小筠不觉好奇的睁了睁眼睛。 只见白鹜手中葫芦水壶扁扁平平的,形状就像是红星二窝头的小扁瓶,上面还雕刻了精美的图案,壶嘴处嵌银收口,瓶塞顶部还镶嵌了一块莹润无瑕的白玉,煞是精巧可爱。 温小筠小心的接过,左右端详着,甚是爱不释手,“白兄,认识没多久,小筠总是占你便宜,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呢。” 白鹜注视着温小筠凤眸微弯,温柔一笑,“不白给,后面白鹜犯病了,还要仰仗筠卿制药。” 听到这里,温小筠顿时啥心理负担都没有了,开心的把水壶系在腰间,“白兄哪里的话,只要白兄需要,风里来雨里去,小筠都会全力以赴。” 鄞诺面无表情的看着温小筠与白鹜和和美美的这一幕,又面无表情的看着秦奇再度飞上房顶隐藏了起来。 一时间,他真的很想掀个桌子解解气啥的。 “对了,鄞兄,”温小筠又看向鄞诺,“你的方法固然可行,可是咱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凭借着巾门的谨慎,咱们即使问出他们的联系人来,确实的捶成铁证推断到棋如意的身上,怕是也会来不及。” 鄞诺拂了拂了两手的馒头渣,拧着眉头思索着说道,“这个思路是我们查案时的习惯,虽然慢,但是十分有效。如果咱们用上小筠你新奇的审问方法,应该可以大大加快审讯的速度。” 温小筠咬了咬后槽牙,抓了抓束起的头发,自言自语般喃喃的说道,“是呀,这个是衙门里的官差抓贼查案的习惯思路···” 说着她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眼突然一亮,整个人兴奋差点蹦起来,“我有一天之内破案的法子了!” 鄞诺与白鹜不约而同的急急问道,“什么法子?” 温小筠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比量着,“按照官府的思路去推断速度会慢,可是假如咱们站在罪犯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一点找到关键,就可以大幅度的缩减办案时间!” 鄞诺与白鹜不觉对视一眼,鄞诺疑惑的说道,“也就是说,把咱们自己想成是要偷银子的贼?” 第244章 温小筠火力全开! “正是,”温小筠微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要把咱们自己想象成是盗宝贼,根据现有的现场残留证据,去一点点还原所有的犯罪事实。” 她说着,脸上笑容越发自信。 在一番苦苦思索之后,温小筠终于捋出了自己思路。 古代判案,大多是根据已有的现实和证据正着去推理推断。 其实不仅仅是古代,现在刑事案件的侦查也多用这种顺序的推理方法。 顺序的侦查推理方法,温小筠不是不能用,只是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推断起来难免又费力又容易出错。 而她自己本身的优势却在别处。 推理她不是专业的,揣摩人物心理她却很擅长。 她不仅是个创作了众多成功人物角色的优秀漫画家,更对心理学,甚至是犯罪心理学做过系统的学习。 学习那些知识,本意只是想更加真实的揣度笔下各种身份的人物。却没有想到,在这救命的关头还能派上用场。 这真是应了那句手有千金,不如一计傍身。 古人诚不欺我~ “可是这样揣测出来的案情,又怎么能保证恰揣测的准确而没有任何跑偏?”鄞诺皱眉望着温小筠,表情越来越严肃,“你可知道,断案不比其他,不仅仅关乎于公道正义,有的时候更关系到人命。随便一点点误判,就可能叫恶人逍遥法外,无辜反被牵连。因此刑狱推断最该严谨周全,绝不可儿戏懈怠。” 温小筠拍拍身上的馒头渣,动作轻快的站起了起来,“鄞兄放心,小筠说的揣度并不是没有根据的瞎猜。首先,小筠所有推断必须要根据现场的证据。 其次,小筠反向揣度与鄞兄你的顺序推断会一直相互印证,相互结合。 再加上小筠家传的识人断案,识证据推人的绝学本领。小筠的揣度人心来断案的方法,便会确实可信,绝不会轻易走偏。” 旁边白鹜抬眸凝望温小筠,眉心微皱地思量着说道,“左右这次只有一日时间,鹜信筠卿。” 说着他又转眸瞥了一眼鄞诺,“鄞捕头呢?” 察觉到白鹜言语中的轻慢之意,鄞诺嗤然冷笑了一声,“温小筠说的在理,况且还有我这个顺序推断的保驾护航呢,我为什么不信他?” 白鹜眸底笑意渐寒,“如此最好。” 两个大男人目光交锋的功夫,温小筠同学已经蹦上了后面银库废墟的平台上。 她指着上面乱糟糟的瓦砾和炭一般黑的横梁木材,猛地回过头盯着鄞诺两眼闪闪发亮的说道:“ 鄞诺,你还记得钱流案案发当日这里的情形吗?” 鄞诺对于此时突然被温小筠点名表示十分开心。 他站起身,迈步走到近前,“当然记得,当时银库院里的景观流水着了火,里面噼噼啪啪流淌着的全是银钱。值班的捕快闻讯赶来,后和杜府家丁一起抢救钱流里面的财产,却不想大多被烈焰灼伤。” 温小筠重重点头,又看回银库房地基之上的残迹,目光幽幽的说道,“没错,一开始火势还只限于景观河道里。后来杜友和带着咱们进入银库内部查看,结果里面全空了。大门外面的锁完好无损,各处窗子也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就是房顶上面都没有旁人入侵的痕迹。 可就是这么一间防护措施严密得堪比铜墙铁壁银库,里面所有的财货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影。” 鄞诺望着面前房屋坍塌后的碎片,目光也渐渐凝肃起来,“当时的房间里面是空空荡荡,地面完好无损,但是满屋子的财货就那么没了。” 温小筠又抬起头望着鄞诺问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鄞诺你还记得吗?” “后来那个屋子也发生了爆炸,”鄞诺沉声回答,“整个房屋在瞬间被夷为平地,消灭了所有可能的痕迹和证据。” 白鹜也站起身来,走到温小筠近前,“筠卿是觉得从这里可以看出贼人的心思?” “正是,”温小筠笑了笑,又转身沿着地基平坦些的外沿缓缓踱起步来,十分认真的推断着,“假设我现在就是盗宝者,那么之前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费劲吧啦的做出杜氏钱庄里的这一桩桩,一幕幕奇异又凶险的景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鄞诺想也不想的回答,“为了掩饰踪迹,为了叫人心生畏惧。” 温小筠投过一抹赞许的目光,“不错,为了掩藏踪迹。说白了就是声东击西,叫钱庄的人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根本阻挡不了我们运银子,运财宝的行动。” 白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着温小筠的目光惊疑不定,“等等,筠卿的意思是说银库里的钱不是盗宝者早就搬空了的?而是在钱流奇观发生的同时进行的?” 第245章 温小筠反问白鹜,“白兄,如果咱们是盗宝贼,早早的就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把财宝搬运一空。运送着宝物的咱们应该会做些什么事情?” 白鹜略略思忖,才试探的说道,“提前得到那么多宝贝,咱们一定会尽快运送宝物离开兖州城。因为一旦案发,凭着兖州府第一钱庄的规模和影响力,各处城门一定紧急戒严。到时候再出城就麻烦了。” 温小筠又望向鄞诺,“鄞兄,你觉得呢?” 鄞诺点点头,“白兄说的没错。如果咱们是得了手的盗宝贼,不仅要在官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运出所有宝贝。所有参与到盗银的人员也都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避走他乡,远远离开兖州府。” 温小筠附身捡起一片瓦块,一下一下的掂在手中,“两位兄长说的没错。如果盗银者事前早就搬空了银库,一定会悄无声息的彻底离开兖州府。 可是事实上,他们不仅被没有离开,更花费了巨大的心力、物力、财力,布置出了复杂到令人惊叹的机关布局。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鄞诺目光倏然一亮,“所以他们大费周章的弄这些机关,实际上是要掩人耳目,在外面惊慌救火的同时偷盗银库中的存银?!” 温小筠啪地一下扔了手中瓦片,掸了掸手上灰土,头也不抬的说,“这个推断,我想应该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鄞诺与白鹜不觉对视一眼。 白鹜点点头,“的确,推到这一步,应该没有错。” 鄞诺抬手揉着额头,仔细的回忆着之前的情景,“当时外面河道里流着数不尽的银钱,任谁看了都会忘了旁的所有,不是上前一看究竟就是想尽力把银钱捞救回来。 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此时防备森严的银库里面还有人。盗银者的这一招真是又准又狠,高明之至。” 就在这时,外面吃饭的猫耳朵和大胡子也带着一众捕快们走了回来。 温小筠头也不回的抬手指向前面大片废墟,“耳朵兄,请你带着一众兄弟们把银库上面所有杂物都清理干净。” 听到这里,猫耳朵不觉疑惑的抓了抓头发,“温刑房,这银库被彻底烧塌了,清理来比较费事。不然咱们兄弟先顺着之前着火的钱流河道去找找有什么线索?” 在场众人听了都不觉赞同的点了点头。 若是之前,鄞诺也是觉得要先查清楚河道着火流铜钱的原因,毕竟那里是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机关。 甚至一提起杜氏钱庄失窃案,人们首先就会想到着火的钱流。 那几乎就是案件的全部真相。 温小筠听了却并不生气,转头望着猫耳朵,笑了笑,“除了河道那里好排查,耳朵兄一心想要去查那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猫耳朵搔着头发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俺就是个跑腿儿,可不敢瞎断案,万一说错了可就误事了。” 鄞诺抬手拍了拍猫耳朵的肩膀,一样微笑的说道:“让你说,你就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 鄞诺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叫猫耳朵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他瞥望着院子里景观河道的方向,思量着说道,“俺其实也没想到啥,俺就是那天被着火的钱流给震住了。那家伙,满满一河道的都是钱,流的还哧溜飞快,那得多少钱啊?而且河道另一头正联通着银库房檐流水渠,感觉就像是银库里的钱全顺着河道流出去了,等到后面再打开银库大门时,里面的宝贝就都流干净了。所以属下觉得,顺着河道一直查下去,没准就能找到财宝被运走的蛛丝马迹。” 其他捕快听了都忍不住的小声议论起来。 全都是认同猫耳朵观点的。 鄞诺回头望了一眼温小筠,像是从温小筠坚定的目光中找到了什么自己想要的答案,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又转头看向猫耳朵,“你们有这个想法很正常,因为那正是盗宝贼引导着你们想到的。” 猫耳朵抬头望向鄞诺,疑惑的睁大了眼睛,“鄞头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小筠上前一步,环视着众人,昂首而立,“在座的各位大都是那日参加过抢救钱流的人,我想请诸位回忆下,那一天无论是伸手到钱流去捞的,还是用什么东西拦截钱流的人,可曾抓上来一枚真正的铜钱?” 众人不觉面面相觑,一时竟然回答不出温小筠的问题。 还是猫耳朵率先开口,“那天也是神了。” 第246章 她要撮合鄞诺与白鹜成情侣? 猫耳朵回忆着说道:“那天也是神了,河里的铜钱元宝一被捞出来就烧得飞灰不剩。杜家的仆人们那可都是不要命了往里面扑着要去抢钱,可哪怕是搭上了半条胳膊,一个铜板也没抢出来。” 旁边立时有捕快接话问道:“会不会那火是什么鬼火神火?把银钱都给烧化了?” 此话一出,立刻叫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鄞诺没好气的朝着那捕快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脚,“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神神鬼鬼?出去别说是我鄞诺手底下的人!” 那捕快像是早就习惯了鄞诺的突然袭击,立刻捂着屁股跳着躲开,“哎呦呦,鄞头儿别生气,咱们兄弟不也是说着打趣儿玩的吗?不当真,不当真。” 鄞诺哼笑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他又转头望向温小筠,“温刑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是想说那些银钱全部都是伪作的假钱对吧?目的就是声东击西,吸引走人们的全部注意力,好叫他们可以在银库堂而皇之的搬运银钱。” 温小筠惊讶的挑挑眉。 她想过鄞诺很聪明,和他也很有默契,却没有想到他与自己竟然会默契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有这种工作上知己好友般的默契总比在感情上面有默契强。 而且温小筠怎么看鄞诺和白鹜针锋相对的pk,都觉得十分眼熟。 没准就像是p大作品里的费总与骆长官那样,两个人一开始为争取陶长官争风吃醋,嘴仗不停。 后来打着打着,他们两个倒成了一堆神仙眷侣。 这么一想,温小筠竟然觉得越看自己越想是陶警官。 她在心里不觉发出一声奸笑。 嘿嘿~ 反正这里的世界原本的设定就是男男真香甜。 而她自己却是个24k纯金的超级大直女。 依她之见,鄞诺和白鹜搭配起来也很养眼嘛~ 虽然一开始打的都是她的旗号,但是后面发展发展着,自己就走了友情路线与事业路线功成身退了~ 这个想法还真是越想越天才,越想越鸡贼刺激~ “宿主大人,”云南十号弱弱的提醒,“您的这个设想已经严重扭曲了这个世界的设定···” 温小筠在脑电波中嗤然一笑,“鄞诺以前还是这个世界里没有的人呢,现在不仅有了,更几乎成为了男一号,对不对?” 云南十号:··· “所以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未来前路如何,已然无人能测。”温小筠的目光明晃晃的,甚是认真,完全一派大义凛然的先驱模样。 云南十号愣了一下,最终只能捂脸泪奔~ ~~~~(>_<)~~~~ 摊上这么个宿主,人生真是太艰难了啦~ 望着已然被自己夺走主动权的时空系统,温小筠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赶跑了碍眼的时空系统,温小筠倏然眨眼,瞬间恢复到现实的破案状态。 她走向前,笑眼眯眯的环视着院中一众捕快,“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是鬼神作祟,那他们为什么会像凡人一样,所有行为都只针对杜氏钱庄的金钱?冥界的通行银钱,难道不是纸钱吗?” 众人听了这话,反应半秒之后皆哄然大笑。 “既然是专一偷盗只对人类才有用的金银财宝,那么施盗者必然是人!”温小筠脸上的笑容却倏然而止,她抬手指着不远处的钱流河道,沉声说道,“之前咱们所有人搜查院子各个角落,对景观河道也算是初步检查过一次。 里面可是除了些灰尘什么都没有。 如果那些铜钱银元宝真的是火炼化了,基本就相当于金钱岩浆。 众所周知,要把银和铜炼化,需要非常热非常热的力量才可以。比把水烧飞蒸发还要热很多倍。 普通人如果把胳膊伸进那样的热的火焰中,就不仅仅是现在这样大面积的烫伤和灼伤。恐怕皮肉骨头都要被一起烧化了去。 再者,银和铜被烧化并不是凭空不见,只是改变了外貌形态,有固体变成水流甚至是气雾之类。但无论怎么改变,在所过之处都必然会留下痕迹。” 猫耳朵与大胡子越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睛。 大胡子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打铁水,烧铜水俺都见过,那家伙,可能烫死人了。现在想想,之前就是被那大阵仗给吓到了,钱流河道里的火焰河流根本比不上铁水铜水。” 白鹜也轻轻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如果是金银铜铁化成火焰河流的话,必然在河道缝隙中留下残余金银,放到现在也会变冷变硬,可是这些河道却是半点残余金属的痕迹都没有,可见那日的钱流景象应该是个障眼法。” 说话间鄞诺已经走到景观河道近前,俯身蹲下,伸手捻了下河道两壁,“白兄说的不错,而且我看这里的灰烬也不全像是房屋着火时飘飞来的灰烬。” 看到白鹜与鄞诺的推断也接洽得十分和谐,温小筠嘴角笑容益发明显,益发诡异阴险。 第247章,鄞诺你给我等着! 白鹜一回头就看到了温小筠脸上那有一丢丢儿诡异的笑容,还以为她是有了什么大发现。 他直起身子,望着她微微一笑,语声温柔,“筠卿,可是想到了什么?” 鄞诺也注意到了温小筠有点异常的表情,不觉轻笑出声,他回身瞥望着温小筠,语声轻佻,“我说温刑房,咱们的思路代入进盗金者的身份里就行了,表情就不用也跟着代入了。您这幅奸笑的尊荣,要是被寻常百姓看见,一准儿要给吓跑。实在有辱咱们兖州府衙的公门形象。” 一旁的猫耳朵和大胡子听了忍不住的笑出声。 温小筠的脸色登时一沉,后槽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鄞诺,你个刻薄的家伙,等着,早晚有一天温爸爸一定要把你掰弯送给人! 白鹜面色冷了冷,甩了鄞诺一白眼,“鄞捕头,无事时打趣是幽默,有事时打趣就是干扰。破案要紧,还请你严肃些。” 鄞诺脸上笑容登时一沉,“既然话不投机,我也就不和白兄多讲了。” 温小筠:··· 说好的和谐和默契呢? “话接前言,”温小筠非常自觉的充当起和事佬来,“既然外面的钱流只是为了吸引人注意的障眼法,那么窃贼对杜氏钱庄做下的最大机关,很可能就在银库房间地底下。” 听到这里,鄞诺瞬间就把与白鹜的不愉快抛到脑后,抬步走回到温小筠近前,“温刑房,虽然说从地底下打洞偷搬银子是最便捷的方法。可是推官大人后面又按照杜友和的说辞仔细核查过。 证实钱庄在建造之初,杜家就考虑过地下防备的问题。不仅仅在地面上铺设了青石砖,更在石砖下埋下了粗厚的铁网,可谓是坚如磐石。 所以从地底下挖洞盗宝,几乎是不可能的。” 鄞诺不自觉的塔头望了一眼房顶,“而房顶也一样在瓦片之下铺设了厚实的铁网与厚油毡。就是那些瓦片也都涂上了光滑的特制漆料。人在上面根本站不住脚。 咱们先检查银库是没问题的,可是除了地面,左右两边和后面墙壁是不是要着重检查一下? 毕竟人都有种错觉,觉得厚实的墙壁就代表绝对的安全。不安全的只能是那些门窗和能被掀开瓦片的房顶。” 温小筠认同的点点头,“鄞捕头说得一点没错,可是咱们不用去检查墙壁,专一检查地面就可。” 白鹜不觉疑惑皱眉,“筠卿既然认可鄞捕头说的,却又为何不按他说的办。” 温小筠微微扬起下巴,环视着众人目光灼灼的双眼中绽出自信的神采,“因为我回忆起之前跟着鄞捕头与杜掌柜进银库查看的一个重要细节。” “什么细节?”鄞诺忍不住的问。 “鄞捕头,”温小筠问道,“你回忆下,咱们打开银库的门后,出现在眼前的情景是不是空旷一片,偌大的银库什么都没有?” 鄞诺点点头,“的确。” “这里有两个问题,”温小筠皱起眉头,“第一,银库满屋子的货架都是用木头制成。对于贼人来说又笨重又没有价值。搬运出去又要花费大力气,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后面猫耳朵忍不住的插嘴,“要不怎么说这伙盗贼很神呢。温刑房您不知道,在咱们兖州府,钱流盗贼就是鬼神现世的说法已经传开啦。就连杜家小姐的事,也被说成是杜友和早年间赚黑心钱遭了天报。” 温小筠冷冷一笑,“本领再大的盗贼,终究是盗贼,也和咱们一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人。 既然是人,行事必然有目的,有手段。既然是人,他们的目的和手段就能被同样生而为人的咱们识破。” 猫耳朵听得一脸懵比,偷偷瞥了旁边的大胡子一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鄞诺的全部注意力仍然在温小筠之前的话上,他难以置信的望了温小筠一眼,“你是说,那些架子全部都在屋子里,根本没有被运出去?” 温小筠眸光微寒,“不错,钱库这座建筑物是独立在后院里的。不仅前后左右都没有挨着院墙,四面还环着一圈景观河道,要运走那么多沉重的架子,无论是房顶还是四围墙壁,都会被人发现。更何况当时整条景观河道全是着火的钱流,几乎每一处都有杜府的护卫和衙门的捕快要上前查看拦截。 贼人根本不可能把那些架子运出银库房。” 说着温小筠率先走上银库废墟之上,俯身拾起一根被烧得乌黑的木棍子,“看这个木棍的榫卯插口,该是木架子的一条边框腿。” 鄞诺回头朝着大胡子打了个手势,“大胡子,你不是也做过木匠活吗?过去看看。” 大胡子点头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温小筠近前。 他先是看了看温小筠手中木棍,又在附近扒拉着找到了其他几根木棍,“鄞头儿,温刑房说的没错,这些木头就是货架子的碎片。” 白鹜凤眸微眯,凝望着温小筠疑惑道,“他们为什么要制造出一个空房间的假象?” 第248章 鄞诺这醋吃的好酸爽~ 温小筠朝着白鹜投去了赞赏的一瞥,“这就是我刚刚要说的第二个问题。” 鄞诺嘴角微微抽搐,佯装的走到白鹜的对面,正好阻隔了他与温小筠对视的目光。 “这个问题,我倒也有些猜想,”鄞诺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贼人们制造出一个屋子空空如野的假象来,就是要在第一眼吓将我们震慑在原地。因为那场景对于杜掌柜来说,实在太刺激。以至于他一眼看到,当场就吐了血。” 说着鄞诺不自觉的捏着自己下巴,煞有介事的思考着,“后面紧接着就发生了大爆炸,之前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可是听我家小筠这么一分析,我才算真正想通。 贼人制造空房间的目的,应该也是一种障眼法。表面上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可是实际上却应该存着一处致命的大破绽。”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惊讶的睁了睁眼睛。 她知道鄞诺很聪明,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聪明。 是真真正正的一点就透。 鄞诺说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望向温小筠,“只是我到底想不通他们用的是什么障眼法,又会有着什么样的破绽。” 温小筠微笑着上前抬手拍了拍鄞诺的肩,“鄞捕头能推断到这一步已经很不简单了。 如果不是小筠早年间跟着父亲见识过很多神乎其技的作案手段,今日面对此番景象,一时间肯定也摸不到什么头绪。” 再度搬出了凤鸣第一推官世家的当代杰出人物温父,温推官,其实也不过是温小筠的无奈之举。 她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想出贼人的作案办法,还是要归功于前世看过的那么多场精彩的魔术表演。 在电视上,她曾看到过一个魔术师将空屋子里的性感女郎凭空变没。 不是那种被布罩在大号椅子上的通用方法。 有椅子或是有其他道具衬托的,一般都是要身材苗条的美女在罩布铺盖遮挡时快速钻进做好暗格的道具之中。 温小筠看到的空屋变人,却没有依托什么道具,纯粹是用摆放在合适角度的镜子,折射一块专门绘制而成的画布制造出来的视觉错觉。 温小筠仔细回忆着之前看到的魔术细节,还不忘叫出脑电波中的云南十号来验证一点历史常识。 “云南十号,镜子在这个时代被创造出来了吗?” 云南十号恭敬回答,“进入公元纪年后,人类就开始用玻璃吹制瓶子、杯子和珠宝。到了1300年,玻璃镜子才在威尼斯问世。 一开始的镜子比较粗糙,反射出来的形象多有模糊变形等问题。可是虽然如此在贵族阶层,依然被视为心头宝。 直到1687年,镜子的技术大幅度改进,才有了现代真正意义上的玻璃镜子。 而现在的凤鸣朝,大约等于公元1640年前后。所以利用角度摆放镜子折射出伪造的画面,这个方法不可行。” 说完,云南十号十分自觉的遁走,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没影了。 只剩下温小筠噗的一声直直喷出出一大口血。 人生真是太难了~ 好不容易有的的思路就被坑爹时空系统否定得彻彻底底。 现实世界里的白鹜看到温小筠微微抽动的嘴角,直以为她已经看穿所有,不觉好奇的问道:“筠卿,鄞兄没有想出的机关,到底是何样子?” 温小筠机械的转动眼球,额头上的汗当时就下来了。 人果然不能太得意,一忘形就容易打脸。 ~~~~~(>_<)~~~~ 她抬手掩唇轻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敢太托大,刚才只是有一点点思路。剩下的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鄞诺意外的挑挑眉。 他印象中的温竹筠可从来都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 最爱的就是享受别人崇敬的目光,今儿个怎的还谦虚上了? 白鹜则欣赏的点点头,“筠卿到底是个稳重大气的人物,破案查案正需要筠卿这般严谨的态度。” 旁边的捕快们看着温小筠的眼睛已经齐刷刷变成了星星眼~ 他们没有听错吧?他们这位清瘦英俊的小温刑房,竟然已经看破了盗宝贼的神鬼手段? 要知道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搬空整间银库的大案子! 这样传奇的案子,别说在鲁地兖州了,就是放眼全国也没有过第二桩。 “温刑房,温刑房”已经跟温小筠混得很熟的猫儿朵都觉得能跟温小筠走得近一些,都是件灰常光荣的事,他乐颠乐颠的凑上前,两只眼睛眨巴得水汪汪,亮晶晶的,“瞬间搬空银库的机关您都能看破,那外面河道里着火的钱流机关,您是不是也早就看破了?” 第249章 你可不要怪我哦~ 猫耳朵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温小筠脸上了,“您要是早就看破了,能不能兄弟们一边干活,一边听您讲讲?” 大胡子也忍不住的凑上前,“可不是,温刑房,您可不知道俺们兄弟当差这么久,就从来没碰到这么吓人,这么玄乎的案子。别说外面的百姓们早就议论疯了,就是咱们衙门里的弟兄们也都是吃不香睡不着的,咋也想不通顺。您要是看破了就说说,兄弟们干起活来,也干得起劲不是?” 鄞诺板着个脸,抬腿就给猫耳朵和大胡子一人一脚,“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是不是这几年没有什么案子,都要把你们养废物了?这儿正破案呢,赌上你们的嘴,赶紧干活去!” 温小筠却笑着摆手制止了鄞诺,“我这里正好也有一点要说。” 听到温小筠这番话,所有人的都睁大了眼睛的盯着温小筠,就等着她能讲出什么一鸣惊人的轰动言论和推断来。 这边温小筠水润的红唇轻启,就要讲说她认为此案相当关键的事情。 而那一边,在兖州府郊外的东山上,另一个女子红艳的朱唇也在一翕一张着讲述着自己逃亡的经过。 “老堂主,粉儿便是这么逃出来的。真是万没想到,咱们温香竟然在兖州府一下子就折了巾坛,风坛两坛坛主。” 粉姐儿双膝跪地,低低垂着头,又惊又惧的讲述着。 此地是兖州城外最高的一座山,站在山顶往下看,兖州城所有布局尽皆收入眼底。 粉姐儿跪在的正是最山巅的一棵古榕树下。 明璨的阳光投在巨伞一般的树冠上,投下斑驳的荫影。叠覆在一个男人颀长的身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粉姐儿根本不敢抬头,只能看着地上男人的影子惊惧的答话。 她的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了一阵沙哑枯干的笑声,比夜枭的声音都叫人害怕。 粉姐儿将头垂得更低,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衣裙,“属下无能,请堂主责罚!” “不必害怕,本尊只是有些好奇,”那沙哑的声音轻笑着说道,“到底是什么能人,能一连捉住我门三坛主?” “若是寻常,断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粉姐儿的头几乎贴到草地,“只因为金陵素手谪仙盗串联兖州官府一同做局,才把鸠琅套了进去。还有一个精鬼精鬼的女人,属下已然打听到,她叫做温小筠。另外还有一个轻功一流的鄞捕头。此人也断断不可小觑。” “素手谪仙盗?”那人不觉蹙起了眉头,“你们确定,那人就是真的东川独?” 粉姐儿急急答道,“鸠琅虽然被抓,但他的本事从来不弱,更何况他见人无数,决计不会认错。” 那人眼角微眯,眸底闪出阴寒的光,“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规矩之内怎么耍手段黑吃喝都行。可若是跳出规矩,搬引出官府给他铺路,那他便不再是盗。而是我辈人人得以诛之的贼!” 粉姐儿目光惊疑一片,“堂主是说,要属下回身做掉东川独?” “不止是他,”那人冷笑着说道,“敢动我温香,就该付出血的代价。那个温小筠、鄞捕头,一并做掉,不得留半点后患。” 粉姐儿俯首回道,“是,属下明白。” 那人声音这才放缓了些,“兖州钱流的事可有留下什么破绽?” 粉姐儿唇角微勾,自信说道,“棋如意的本事您是知道的。河道着火的钱流机关不仅惹人眼球,其中设计更是极其复杂的。任谁破案,都会以为钱流才是最重要的机关,只要顺着钱流查下去,不仅会被带偏,更会有性命之忧。 不要说要想在一天内破清钱流案,就是一年两年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那人不屑冷哼了一声,“不用你们拖一年,能拖住一天就行了。若然再出什么岔子,你便自行了断吧,本尊也只能保你到这一步。” 粉姐儿脊背倏然一寒,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深深伏在地上惊恐回道:“尊上放心,这一日,粉儿拼上性命也要拖到!” 可是回应她的却只剩下挟着落叶盘旋的阵阵风声。 良久,她才怯怯的抬起头,地上只余下微动的树影,再不见任何人存在过的踪影。 粉姐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撑着一旁树干艰难站起身,抬眼向兖州城方向望去。 看着犹如棋盘密布一般的工整兖州城池,她不觉冰寒了目光,嘴角浮起一抹阴狠笑意。 东川独,此番定要取你三人项上人头,你可不要怪粉儿哦~ 第250章 鄞诺握住她的手~ 兖州成里杜氏钱庄内的一众官差对于城外东山山顶的森然杀意半分都没有察觉到。 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死死的钉在温小筠的脸上。 尤其是猫耳朵,钱流案的秘密已经折磨得他好几天睡不踏实了。 要知道他以前可也是混迹江湖的飞贼一名。 可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样巧夺天工的大局来。 这对他曾经的江湖生涯,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侮辱。 听到温小筠终于要揭开其中奥秘,他馋的哈喇子都要淌下来。 却见温小筠目光凝肃的环视着众人说道:“河道钱流的机关,我并没有参透。”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听了温小筠这句话,猫耳朵原地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眼泪儿都快掉下来了。 不带这么涮人玩儿的~ 鄞诺最知道自己兄弟们的脾性想法,看着猫耳朵一脚天上一脚地下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捕快就要有点捕快的样子,别没出息的。” 白鹜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侧步走开两步绕开鄞诺再度望住温小筠,“筠卿,此话应该别有用意吧?” 温小筠点点头,郑重回答,“不错,我之所以没有参透钱流的机关,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去参透它。 之前我已经说过,河道钱流就是转移人们注意力的障眼法。虽然花哨引人注意,却只是这个案子盗宝机关的边缘机关。 如果先被它吸引而顺着它那一条线查下去,无异于绕了一个大圈子。 更何况现在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去破案,一点岔路都不能走。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费脑子去琢磨着火钱流的机关。 现在咱们的全部精力都必须要放在银库底下,仔细去寻找其中有无重要线索。” 温小筠说完,鄞诺便抬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手扶着腰间佩刀,昂然环视众捕快,“说归到底,你们随着白刑房,温书吏一起独立查案,这还是刚开始。 我鄞诺今个儿把话放在这,从现在开始,你们对温书吏的命令都要令行禁止。 如果有什么疑问也都先压在肚子里,等把温书吏分配的任务做完了,回头再去问人家。 如果日后还有这般看人家长得清瘦弱小,就没大没小的缠问个没完,我鄞诺可是不答应!” 听了鄞诺的话,众捕快齐齐直起腰板,朝着温小筠与鄞诺揖手回道:“属下领命。” 鄞诺摆摆手,脸上又现出些许笑模样,“好了,废话就说到这里,开始干活!” 说完他回身走到温小筠近前,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再度将她拉出白鹜的视线。 “那咱们现在就去印证你脑子里的猜想吧。” 受到刚才鄞诺干劲满满的气势影响,温小筠瞬间也燃起了高昂的斗志。没有任何多想的跟着鄞诺就开始埋头找起线索来。 看着鄞诺嚣张的动作,白鹜眸底不觉滑过一抹微寒的颜色。不过却是一闪即逝,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也帮着温小筠一起在废墟中仔细寻找起来。 而温小筠此时的大脑已经完全被各种能够制造假象的魔术手法给占据。 镜子折射的方法被云南十号推翻了,那么棋如意用的就应该是别的法子。 可到底怎么做,才能把屋子里的货架藏得一点都看不到呢? 温小筠一片碎片一片的仔细甄别着。 有人说,人多力量大。 实际操作起来,办事效率果然成倍的往上翻翻。 不一会儿捕快们就将找到的房屋各种碎片分类规整着总结了出来。 这边一堆是木头货架的碎片;那边一堆又是厚布块儿,其中有烧焦的布料,还有碎成大块的油布毡;最多的还是房子本身的木料和砖头瓦块。 猫耳朵找的速度最快,效率最高,心思也最细,连一些绳索渣渣都找出来单独归纳在一起。 他还找到一些由大块木板链接而成的奇怪东西。看样子很像是超级大号的竹简。 他递到温小筠面前,疑惑的问,“温刑房,这种奇怪的木板是不是也是杜家的防盗措施?俺看着很像是挡窗户用的。” 温小筠拿在手中掸去了表面的灰烬浮土,看到那的确是大块木板,前后左右仔细端详了,“说不准,你叫人拿着这东西和什么绳索布料碎片,去找杜家的管家问问。” 猫耳朵忙不迭的抄起温小筠指定的几种碎片,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院子。 只撇下一句话,“温刑房,谁也不如俺猫耳朵腿脚快,俺去问一会就回来。” 温小筠目送着猫耳朵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又低下头继续用没受伤的手仔细扒拉。 刚刚找出一堆木架碎片的鄞诺扔了手中木头,抬起头将众人情况环视了一遍。 看着工蚁一般忙碌不停的捕快们,鄞诺不觉点点头,又抬步走到温小筠近前,看着她眉头紧锁的样子,想都不想的就接过她手中瓦块,扔到对面瓦砾堆里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帮她仔细擦拭着手指上的灰土。 第251章气死白鹜的 深情凝望 看着温小筠手指娇嫩的皮肤都被石头砖块划出了好几道血痕,鄞诺不觉眉心微皱头。 他一面动作轻柔的为她清理伤口,一面埋怨似的说道:“我说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儿郎,就别干这些粗活了。你几乎都要废了一只手,这只完好的就别在多糟践。你的本分就是指挥好大家伙儿,旁的只管交给我。” 对于鄞诺有点亲密的不正常的动作,温小筠半点都没有察觉。 她抬眼望着银库中央方向,目光痴痴的喃喃自语般念道着,“屋子里发生了那么大的爆炸,肯定是被人放了火药了。可是当时的屋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根本看不到哪里有放着那么多的炸药。 如果屋子的空旷干净都是假象,那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 事实上,随着她絮叨的话语,案发当时杜友和打开银库的画面已经全部重建在她的脑海之中。 空旷的房间,干净的地面,身边勉强撑着一口气推开门扇的杜友和一旁扶着腰间佩刀左右环视的鄞诺。 而她当时的观察顺序先是银库里面最正面的一堵白墙。然后视线右移,墙角有些脏污的痕迹。 后视线又左移,左边墙面比较干净,整体看挺白的,只有一点浮土灰尘的样子。 最后是干干净净,半点尘土都没有的青石砖地面。 在爆炸之前,她唯一没有来得及去看的就是房顶。 温小筠苦苦思索着,不觉闭上了眼睛。 将这着提取出来的元素与炸药,外面钱流噪杂混乱的场景一一组合重叠。 鄞诺抬眸刚要问温小筠之前说的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却一眼对上了她沉静凝寂的模样。 鄞诺的心忽的就漏跳了半拍。 他知道,温小筠正在思考。 他甚是不敢大声呼吸,执着她的手也不敢再动一下。 生怕突兀的动静会打扰她的思绪。 此一时,他忽然很羡慕温小筠,能够在自己从小就憧憬的事业里努力拼搏,熠熠发光。 此一刻,他忽然觉得刑狱推断这般事业,其实也不错。 鄞诺唇角不觉微微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 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在刑狱推断的事业上,追上并赶超温小筠。 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鄞诺追不上的人。 少年时的败局还不是真正的结局,他一定会在现在彻底扭转败局! 旁边不远的白鹜正从废墟里扶起一大根绑着绳结的粗木头,他疑惑的打量了下,随后回头望向温小筠,“温书吏,你看看这是——” 话才说到一半,就梗在了喉间。 只因为面前画面太过诡异。 鄞诺执着温小筠的手,一动不动的就那样直直的凝望着温小筠。 而温小筠却是闭上了眼睛,任鄞诺那样直接握着她的手,那样深情的注视着她。 白鹜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紧紧收缩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被白鹜的声音惊到,温小筠双目倏然睁开。鄞诺则触电一般的放开了她的手,一时竟然心虚的别过了视线。 “其中机关,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推断,”温小筠兴奋的抓住鄞诺的胳膊摇了一下,然后提起衣摆朝着白鹜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白鹜兄突然叫我,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温小筠知道,白鹜性子最稳,能让他大声唤自己的一定是个不小的发现。 白鹜瞬间回神,把木柱子扶直给温小筠看,“这里。” 温小筠顺着白鹜的指点看到绳结时,双眼倏然一亮,顾不得脚下磕磕绊绊的石头,两步冲到白鹜近前,“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听到温小筠兴奋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任务,支棱着耳朵的等着温小筠的推断。 就在这时,跑出去确认消息的猫耳朵又拉着一个中年男子快速跑进了院子。 “温刑房,俺直接把杜氏管家给您带来了。” 温小筠抬手就打了个开心的响指,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快请管家才此辨一辩。”温小筠侧身退步,给管家让开了一个位置。 猫耳朵和杜氏管家很快来到近前。 那是个有着一个很大将军肚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一双眼睛虽然长得很小,却很有精神。 只是他的体能太差,才被猫耳朵拉拽着跑了这么几步路,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个不停。 猫耳朵拿着之前的碎片急的先跟温小筠交代了起来,“温刑房,刚才这个杜管家都说了,那些串联的竹板与布块都不是银库里面的。银库房顶用来防火防盗的是油毡布,和这个布料一点也不一样。” 温小筠点头微微一笑,“辛苦耳朵兄。”说着她又望向旁边的杜掌柜,温声问道,“杜管家,你看看这根粗木到底是什么?” 第252章 开始推断 杜掌柜好不容易才旅顺了喘息,单手撩起衣摆,步履谨慎的走上前,扶住那根粗木仔细检查起来,“这是根粱木。” 温小筠嘴角微微上扬,“是粱木就对了。” 鄞诺也走到近前,从白鹜手中接过那截满是乌黑烧痕的粗柱子,侧眸望住温小筠,目光讶然,“你是说——” 温小筠点点头,又重新和杜掌柜确认一遍,“杜掌柜,这些东西都烧得乌漆嘛黑的,又都是不起眼的常用物什,你会不会认错?” 杜掌柜皱着眉头又仔细看了两边,肯定的说,“官差爷,您放心,杜氏钱庄除了掌柜的,就是我这个老朽儿能够搭理银库。老朽虽然是个管家,却是掌柜的活算盘。说句厚脸皮的大话,别说这些东西,就是银库里多个铜板少个铜板,老朽打眼一量算,就能看出来。” “嗯,”温小筠满意的点点头,若是这般,事情就算明白了。” 猫耳朵看看左边温小筠话只说一半,又看看右边鄞头儿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样子,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哎呦,俺滴个乖乖老天爷呀,两位大人要是看破了能不能直接说出来?” 鄞诺与温小筠相视一笑,得到了一种莫名的默契之后,回身抬手照着猫耳朵的后脑勺就是一个爆栗子,“饭要一口口吃,案子要一步步查,你急什么?” 说完又朝着杜管家拱了拱了手,“有劳了,这边拾掇废墟还有诸多不便,您先请回。” 他又瞥了猫耳朵一眼,“毛捕快,先送杜府管家回去。” “啊?”猫耳朵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是抬眼一看到鄞诺瞬间变得阴沉的脸色,立时收了声,委屈巴巴的带着杜管家先离开了。 望着猫耳朵可怜兮兮的背影,大胡子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幸灾乐祸的轻笑。 鄞诺无奈的点点头,“猫耳朵做事通常都是十分稳妥,可只要一沾到他曾擅长的活计,就要把自己身上这身官服给忘了。这会儿他越急,就越要他最后一个知道。现在若是磨一磨他的性子,日后怕是要吃亏。” 大胡子脸颊一红,低头说道:“还是头儿想的周全。” 旁边白鹜看到鄞诺和温小筠的眼色,立时望向周围捕快,留下两个最精干的,其余人等将这个院子严密守住,不得露出一点风声。” 一众捕快齐齐拱手回道,“是。” 鄞诺给大胡子使了个眼色,大胡子立刻从一群捕快中带了一个最强壮的出来。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温小筠、鄞诺、白鹜与两名心腹捕快五个人后,温小筠才拿起那串联在一起的大号木板碎片,目光灼灼的说,“鄞兄,你可还记得当时屋中的情景?” 鄞诺略略皱眉,“自然记得,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错,”温小筠点点头,“前面说过,盗宝贼只能是人,不会存在任何神鬼灵异现象。所以空了的银库,就证明贼人已经进来了。” 鄞诺与白鹜不觉对望一眼,沉声应道:“没错,那些机关重重的门窗、房顶都检查过,没有半点异常,所以贼人能进来的就只是墙壁和地面。” 白鹜不觉疑惑出声,“虽然鄞捕头第一开始怀疑墙面,筠卿却否定了这点推测。那么眼下貌似只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地下潜进银库。” 说到这里白鹜脸色不觉沉了又沉,低头望着废墟下被炸出大片裂纹的青石砖,可是刚才我特别检查了地面,虽然都被炸烂,确实如杜掌柜所说,有粗铁网和坚实的青石砖。若想突破这层防备,怕是很难。” 白鹜的眉梢忽的跳了下,抬眼望住温小筠,“除非他们用——” 温小筠微笑着点点头,“白兄猜得不错,就是炸药。” 旁边大胡子惊讶出声,“这杜氏钱庄看守严密,里里外外都是人,怎可能用炸药?那一爆了,外边人儿还不都听得到?” 温小筠眸色浅淡,微笑着解释,“胡兄可还记得钱流时的情况?” 大胡子皱眉开始回想,越想脸色越白,“俺咋个的不记得?当时那情形,惨极了。钱流噼噼啪啪的着着火不说,但凡靠近一点的人,都被烧得嗷嗷叫,还有那身上连带着着了火的,更是在地上拼命的打滚哭嚎。俺看呐,比那十八层地狱里的场景也差不多了。” 鄞诺目光沉肃的点点头,“可以说当时院子里又慌乱又嘈杂。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钱流里的火焰突然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瞬间成了一片火海。” 听到这里,白鹜目光惊疑的望住温小筠,“筠卿,可就是此时?” “没错,”温小筠毫不犹豫的肯定道,“钱流障眼法最大的功能就在于此。会着火的钱流只是引子,吸引走了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后,后面又在墙外的水渠入口发生剧烈的爆炸。” 鄞诺不觉皱起眉,“可是那一处爆炸是我拍碎青石砖才引发的。难道他们连这一层都能计算到?” 温小筠面色越发冰寒,“凭着巾门的作风,我可以肯定,在设计案子之前,肯定会了解兖州官府重要的人物。这其中当然包括鄞捕头和鄞推官,水渠入口那一处推理,并不难。即便是没有我,凭借着鄞推官或是鄞捕头的能力,也一定会寻到。” “这样说来,倒真叫人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鄞诺又想起了棋如意那个看似天真,实则残忍无比的小贼头,不觉寒了面色。 他捏住下巴,从新打量银库所在的那片废墟,“按理说贼人用的是打洞一招,可若是在地洞里安放炸药,整个盗洞也会跟着坍塌。” 温小筠点点头,“的确,所以我猜想银库里的爆炸应该是在地面上发生的。”说到这里,她不觉抬起头又问道,“只是目前这其中一环的猜想还需要证据来相佐。” 白鹜目光微霎,“难道筠卿疑心的是案发之前忽然出现在杜家的那批东西?” 第253章 “对,就是那一大批银箱子。那批箱子出现的时机太巧了。甚至巧得不合常理,”温小筠沉声说道,“目前来说,那一处是最可疑的。” 大胡子越听越晕,“可是刚才我们鄞头儿不是还说一进屋子,地面很干净,很平整吗?要是炸药肯定会把地面炸得乱七八遭的。可怎么温刑房和鄞头进去后,却啥都没看出来?” “因为爆炸的痕迹没有留在地上。”温小筠耐心的解释。 白鹜虽然没有看到当日鄞诺和温小筠所看到的场景,听了这么多之后,也有了大概的思路。 他定定的望住温小筠,“痕迹留在了墙上?” 鄞诺脸色忽的一沉,白鹜竟然抢了他的说辞。 看来在破案行当里面,他不仅仅只有温小筠一个对手。至少眼前这位白鹜,就是其中一位。 不过鄞诺还是不打算示弱。 温小筠都把证据与推断准备到这会儿了他要是再没有想法,也真是太菜了。 “我倒是也记起来了,”他双眼微眯,思量着说道:“杜家钱库墙面上的确有一两处满是灰土。不是正常的灰土,这样一想,的确很像是爆炸后遗留的痕迹。而看上去完好无损的地面,应该也是另一处障眼法。只是怎样才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一项堪称完美遮掩计划?这里实在是有点难度。” 对于鄞诺与白鹜一点就透,甚至不点就透的聪明才智,温小筠真可谓是叹为观止。 不过表面上她却不能妄动半分。 毕竟她才是破案的主角,绝对不能被别人气势所压倒。 “鄞兄,白兄,还记得棋如意在半夜忽然出现半空中,漂浮着的跟咱们说话这个事吗?”她问。 鄞诺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最后戳穿他鬼蜮伎俩的还是温小筠你自己呢。” 温小筠轻笑了一声,抬眼望向前方,“一个半大孩子竟然能漂浮在空中,叫外人见了,指不定的要当成什么神仙下凡来跪拜呢。 可是实际上,棋如意只是一块黑布,罩在房顶墙头上。有时候障眼法就这么简单。因为观众看不到完整的全局,会觉得神奇无比。 可是一揭开魔术的秘密的面纱,就发现事情会非常容易。” 她忽然举起那一连串的木板,展示在众人面前,“屋内发生爆炸之后,贼人便从地洞中钻了出来,快速的收拾好所有金银财宝,快速的扔回洞口。 然后他们简单将杂物收拾了一下,就又从地洞里取出一大捆卷好的木板按照顺序平铺。就制造出了之前貌似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画面。” 鄞诺一字一字的听着,听到后面他忍不住的问出了声,“那破碎的木头货架子呢?难不成是被贼人用大布袋绑起来吊在房顶上?” 白鹜又看了一眼自己找的那捆着半截横绳子,“房梁上的绳索,忽然多出来的布块,这一切毫无疑问,都在印证筠卿之前的推断。” 温小筠补充着说道:“被吊起来的布包也许不止一个,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最中间,最大的包袱里一定会放置炸药。这样才能制造从空中发生爆炸的规模。” 鄞诺赞同的点了点头,“可是贼人没有想到,他们的时间还是太仓促了,处理得了地面,墙面上的些许灰尘就被他们遗忘了。” 说着鄞诺撩起衣摆,就大步向前方走去,“大胡子,跟我来,墙角的灰尘形状就能找到那个炸洞大题方位。” 大胡子和铜板立时拎起铁锹榔头就跟在了后面。 温小筠急急的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有的炸药会直接炸掉盗洞的外貌,烦劳二位兄长寻找的时候,多试试。”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鄞诺很快就在自己圈出来的一片地界上找到了一个微微凹陷的坑。 正像温小筠说的,那个坑洞最后又经历了一番针对的爆炸似的,不知道内情,只是表面上检查清理,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异常。 第254章 鄞诺同学你太双标啦 找到地洞,大胡子和另一位大力士捕快几乎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大胡子一边挖着,一边愤恨的骂咧咧着,“娘的,那些贼子们想的倒真是周全,盗洞几乎都要叫他们炸烂了。要不是温刑房聪明绝顶,咱们怎么看都会以为这就是个诈出来的土坑。” 眼看着两个大力士捕快就是拼劲全力速度还是不够快,鄞诺又朝着院子外面打了一声呼哨。 紧接着猫耳朵就从院门处冲了进来,“哪呢?哪呢?头儿您在哪召唤猫耳朵呢?” 鄞诺无奈了苦笑了一声,这块正好是银库的墙角位置,再加上有残存的半截墙体遮挡,就叫猫耳朵一时没有看到他们。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声,站到高一点的地方朝着猫耳朵挥了挥手,“耳朵兄,快多叫几个力气大弟兄们过来。记得带着家伙式儿。” 本想一下子冲到近前仔细看个端详的猫耳朵立时止了步,朝着温小筠打了脆生的响指,兴奋的回应道:“好嘞,温刑房您就擎好呗。” 话音还没落,他就又转身跑出院门,眨眼的功夫,就带着七八个捕快扛着锄头铁锹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都说人多力量大,不一会的功夫,众人就挖到了处于更深处的盗洞。 猫耳朵更是惊讶的叫出了声,“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吖,这帮子盗宝贼是穿山甲精变的吗?这么小巧光滑的洞壁是怎么掏出来的?” 说完猫耳朵忍不住的探头钻了进去,别说,洞口虽然看着小,但是并排着钻进三个猫耳朵都是足够的。 看着几乎整个钻进洞的猫耳朵,鄞诺面色不觉一沉,“盗宝的贼不仅挖洞一流,爬行的功夫也是一顶一的。” 白鹜点点头,“的确,从钱流开始到整个银库发生爆炸,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这些贼人们不仅要把钱库迅速清空,还要把爆炸场面收拾干净,铺上涂了青石砖颜色的木板,把破碎的货架打包悬到房顶,更要在第一时间将巨额现银拖进洞里带走,这般技术高超,训练有素的贼人,怕是要比精英军队还要高明。” 温小筠不觉捏起了下巴,“白兄说的极是,这帮子盗贼不要说是在盗贼行业,就是放到正当行业里,怕也都是人中龙凤。目前最有嫌疑的就是温香巾坛,这样看来,那个什么温香教,倒真是个令人害怕的存在。” 白鹜与鄞诺不觉对视一眼,齐齐回忆起之前在温香风门客栈里的遭遇,对温小筠的这句评断都深表同意。 “不过这个洞口除了能证明贼人的本领高强,还证明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温小筠不觉抬起头,顺着洞口的方向,向左方望过去。 只是这一眼,就叫鄞诺与白鹜目光瞬间一霎。 “还证明贼人老窝就在不远之处!” “还证明贼巢就在咫尺之地!”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样的话,不觉惊讶的看了一眼对方。 然而温小筠说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就朝着院门的方向跑去! 鄞诺眉头一皱,上前就要去薅温小筠的脖领子,“我带你去更快——”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已经到了温小筠近前。 鄞诺去薅温小筠脖领的手立时扑了个空。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鹜已然伸手环住了温小筠的腰,抱托着她原地飞跃而起,白色的衣衫在空中水波一般曳动,温小筠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阵天地倒悬,稀里糊涂的就被白鹜裹挟着飞跃进左边邻居的院子。 鄞诺眼看着就要到手的温小筠竟然被白鹜带飞了,恨得后槽牙直被咬得咯吱吱作响。 他回身朝着一众捕快撇下一句话,“严防此地,绝不能叫外人进入!”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纵身飞起,紧跟着白鹜的步伐也飞到了隔壁院子。 说是隔壁院子,其实与杜氏钱庄还隔了一条街道。 鄞诺踩着杜氏钱庄的墙头纵身一跃就攀到了隔壁院子的墙头上。 只是和白鹜不同,他并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半蹲在墙头俯视着里面情景。 下面的院子里却是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摆着很多木材和家具半成品白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横七竖八的锅碗瓢盆,木屑纸屑。 再往后面房屋望去,每个屋子几乎都是洞开大敞着的。透过窗子,也能看到屋里情景也是混乱一片。 感觉这家人就好像是仓皇逃难去了似的。 再看白鹜与温小筠,两个人已然稳稳落地,白鹜一边抓着温小筠的手,一面朝着堂屋的方向奔去。 鄞诺的眉头瞬间皱成一团,单手一挥,便从秀忠甩出一枚暗器,朝着两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直直射去! 白鹜直觉非常敏锐,早在身后响起一阵异常风声时就将温小筠猛地拉进怀里,身子倏然一转,便抱着她侧旋着避开了这一击。 与此同时,他还从腰间抽出贴身匕首,转到暗器飞来的方向时怒目就是一击! 鄞诺晃身躲避的同时,摆手在面前一晃,两只手指便准准的夹住了匕首刀柄。 “鄞捕头?”待到白鹜看清蹲在墙头偷袭的贼人竟然是鄞诺时,不觉惊讶出声。 鄞诺没好气的翻了白眼,“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是刚上任的门外汉,难道不知道翻墙闯进民宅也是犯法吗?” 温小筠正被白鹜转的七荤八素呢,察觉到白鹜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赶紧一把推开他,扶着堂屋回廊门柱干呕起来。 听到鄞诺的话,白鹜不觉脸颊微红。又看到温小筠难过的样子,赶紧上前搀扶。 在呕出一口酸水之后,温小筠朝着白鹜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搀扶,一面用袖子抹着嘴巴,一面宽慰着和白鹜说道:“我没事,白兄别担心。” 说完她又望向鄞诺,单纯疑惑的问道,“可是鄞捕头,虽然你说强闯民宅是犯法的。可是刚才我的后脖领子分明感受到了一扑来的力量。难道刚才你不是要薅我的脖领子,要带我跳进来吗?” 第255章 只要脸皮够厚,就不会觉得丢人 鄞诺:“呃···” 顿了一下后,他才别开了脑袋,心虚的顾左右而言他,“这个院子衙门也查过了。就在火灾发生之后,推官大人的人左右统计有无人家收到波及。当时查到这里时,就发现这里的人被吓跑了。据说这家是没开多久的家具行,因为跟左右一直都有相处,所以表面上看没什么可疑的。可能是外地人被那天的大爆炸给吓破了胆,一时半会的不敢回来。” 说着他又用强词夺理般的语气说道,“总之,我是知道这里的情况,才敢跳过来。可是你们两个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更没有手令文书什么的。万一这里有人,你们强闯进来可就坏事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服气的还要上前争辩,却被白鹜一把按住肩膀。 之后他转身回头,明光定定的直视着鄞诺,态度十分诚恳的拱手揖礼。“鄞捕头提醒的是,我与筠卿毕竟是刚上任,很多事情还不熟,还请您容谅则个。” 白鹜这么一坦率认错,倒叫鄞诺有点下不来台了。 他纵身一跃跳进院子里,大步走上前,一面拉过温小筠帮她整理手上包扎,一面用尽量不那么心虚的语气说着,“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个院子没有主人。更不会有人跟你要搜查令文书。这一步到底没有做错。” 白鹜直起身,望着鄞诺不觉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白鹜虽然对此处地理环境不甚相熟,可是与君与筠卿一起也算交往了时日。就在白鹜看到鄞捕头意欲要翻墙而过的身影后,就已经知道这个搜查这个院子没有任何隐患。” 鄞诺脸色登时一沉,随即拉住温小筠的手就朝着堂屋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煞有介事的继续说着分析,“按照盗洞的方向与出入方便方面的考量,最不容易被外人发觉的地方,应该就在西边里屋。” 听到鄞诺继续分析,温小筠也瞬间切回到了破案模式。 只有白鹜一人谨慎的环视了一下周遭情况。 到底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便跟着鄞诺的步伐走进了内屋。 可是随着鄞诺一打帘子,他们三个竟然在里面看到了一沉泥土的猫耳朵。 猫耳朵像是刚从那个盗洞中爬出来,身上头发上都是尘土。对自己怎么一钻出洞,竟然就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有点懵。 正茫然的还看着周围环境摆设。 这一转眼不要紧,一转眼就遇到了自己家鄞头,他立时感动出声,“鄞头儿?哎呦妈呀,俺滴乖乖老天爷,您怎么就这么准,稳稳妥妥的算好了俺猫耳朵要在哪一家爬出来?” 鄞诺面色微寒,“别说废话了,说说里面的情况。” 一经鄞诺提醒,猫儿多立刻想起了什么事,扬手朝着鄞诺面前一亮,急急说道,“那个盗洞修的地道极了,坡道适中,好几处出溜出溜的老快老地道了! 就是俺猫耳朵这几年没咋钻过洞了,技艺都生疏了,这才爬的慢了些。要是前几年,速度能比现在还快一半呢。” “行了,就别再提你以前那些个糟心事了。记着,现在你是官府的捕快,你个贼猫耳朵要是还改不了做贼的臭习惯,今天起钱流案就不准你掺和了。”鄞诺一只手挥起给了猫耳朵一个脑勺的同时,另一手拿过他手里物件,皱眉仔细查看了起来。 温小筠忍不住好奇的凑到前面也跟着睁大了眼睛仔细查看。 被鄞诺勺得直揉脑袋委屈巴巴的猫耳朵看到温小筠的兴趣,又把刚才鄞诺的警告抛在身后,咧开嘴嘿嘿的笑道:“温刑房,这个东西就是俺刚才从地道里出来时,在洞口附近摸到的。虽然洞里黑灯瞎火的总也看不清,可是俺毛尔德就是敢打包票,那是半块银锭。 元宝底下还刻着字呢!银子铜板啥的啊,俺最了解了,只要一上手就能知道是银子还是铜钱,银子的话又是什么成色,几斤几两重呢。” 鄞诺一翻手,亮出那件物什,果然是半块元宝。 只见底下还刻着半截字。 本来对繁体字就不甚熟悉的温小筠这下可给难住了。 像是看出了温小筠的心事,鄞诺笑着解释道,“现在不必认字儿,这批银子应该都是新铸造的,只要咱们能顺藤摸瓜着找到盗银贼藏钱的地方,能够发现大量印着这种字的元宝,这个案子就算是彻底了解了。” 温小筠不觉惊讶抬头,望着鄞诺惊异的问道,“表哥是说这批银子还在咱们兖州府,而不是被运出了城?” 白鹜也不觉皱起眉,思量着为温小筠解释道:“应该是案发的第一时间,鄞推官和王知府就下达了封城的消息,各个城门都不许任何车辆经过。虽然贼人可以伪装出城” 后面防盗,十分钟后替换。 “行了,就别再提你以前那些个糟心事了。记着,现在你是官府的捕快,你个贼猫耳朵要是还改不了做贼的臭习惯,今天起钱流案就不准你掺和了。”鄞诺一只手挥起给了猫耳朵一个脑勺的同时,另一手拿过他手里物件,皱眉仔细查看了起来。 温小筠忍不住好奇的凑到前面也跟着睁大了眼睛仔细查看。 被鄞诺勺得直揉脑袋委屈巴巴的猫耳朵看到温小筠的兴趣,又把刚才鄞诺的警告抛在身后,咧开嘴嘿嘿的笑道:“温刑房,这个东西就是俺刚才从地道里出来时,在洞口附近摸到的。虽然洞里黑灯瞎火的总也看不清,可是俺毛尔德就是敢打包票,那是半块银锭。 元宝底下还刻着字呢!银子铜板啥的啊,俺最了解了,只要一上手就能知道是银子还是铜钱,银子的话又是什么成色,几斤几两重呢。” 鄞诺一翻手,亮出那件物什,果然是半块元宝。 只见底下还刻着半截字。 本来对繁体字就不甚熟悉的温小筠这下可给难住了。 像是看出了温小筠的心事,鄞诺笑着解释道,“现在不必认字儿,这批银子应该都是新铸造的,只要咱们能顺藤摸瓜着找到盗银贼藏钱的地方,能够发现大量印着这种字的元宝,这个案子就算是彻底了解了。” 温小筠不觉惊讶抬头,望着鄞诺惊异的问道,“表哥是说这批银子还在咱们兖州府,而不是被运出了城?” 白鹜也不觉皱起眉,思量着为温小筠解释道 第256章 惊天大网 听到这里,一旁的猫耳朵眼睛简直要闪出光来,“那么多银子都能找回来?” 温小筠却又皱了皱眉,“又回头看了下猫耳朵钻出来的盗洞入口,“这还要分析一下盗银贼的心理。” “心理?”猫耳朵听得一脸懵逼。 鄞诺不失时机的解释道:“就是心里面的想法。” 白鹜惊讶的睁了睁眼,赶紧别过头抬手虚攥成拳掩唇轻笑。 温小筠也尴尬的笑了笑,别说,鄞诺跟她还真是挺有默契的。 虽然解释的比较粗糙吧,但是大概意思总是没错了。 不过笑过之后,温小筠却又沉肃了目光。 她不是专业刑狱人员,每每破案推理都难免要调用起所有的本领来。 虽然心理学她也是个半瓶子醋,但既然直觉叫她想到这里,她就不妨用一点心理学的试试。 “对了耳朵兄,我看在这盗洞口旁边还有几块木板,难道这里原来是被密封好了的?” 听到这个问题,鄞诺与白鹜也注意起这个细节来。 猫耳朵抓抓头发回答道,“是的,温书吏。俺顺着盗洞一直爬,爬到顶头时发现上面忽然被两层木板挡住了。 一开始俺还有是死路,可是用手敲了敲,却发现是个中空的木板。” 鄞诺眉头忽然一拧,抬手照着猫耳朵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子,“发现是木板还不赶紧折回去?万一这里就是贼巢,你贸然钻出来,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猫耳朵赶紧捂住脑门忙不迭的求饶,“头儿,头儿别生气。俺当时第一个想法也是赶紧回去给您报信的。可是俺的爪子习惯的往木板旁边一摸,就发现了一处机关。那个机关精巧极了,还是猫耳朵很多年前跟贼友一起干活时,猫耳朵自己设计的。如果不知道那处机关,任凭何种蛮力都打不开。可若是知道了机关,轻轻旋转几下就会轻松打开。 当时俺就给吓住了,因为那机关除了俺,应该没人知道的才对。 俺一边想着,这支欠拍的爪子就不自觉的扭动机关,然后封盖就打开了。 再后来俺刚想着缩头保命,就听到了门口鄞头儿您和温书吏的声音。这样俺才敢跳出来的。” “你的朋友?”鄞诺不觉疑惑出声。 白鹜对这一点也很意外。 只有温小筠,她的注意点完全不在猫耳朵那个什么小偷朋友的身上。 她的关注点在于洞口木板竟然也被设置了精巧的机关。 “奇怪,”温小筠不觉皱起了眉,“如果是只为盗宝的贼人,钱财得手后,肯定会赶紧把这个暂时的藏身窝点抛弃掉。洞口用木板盖住倒是正常行为,可是专门设计什么机关就不太正常了。” 白鹜走到洞口机关之前,仔细查看着不觉点头应声,“筠卿所言不错,这个机关很费了一番心思。如果只是一间临时窝点,应该不会费这样大的力气。” 鄞诺放开猫耳朵,也跟着走到近前,与白鹜一起检查。 温小筠的大脑却开始了苦苦的搜索。 要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贼人的心理,又应该怎么分析呢?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太过劳累,又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所以此时的温小筠竟然感觉大脑有点僵硬。 她心下不觉暗暗着急起来。 一定要冷静,她一定能找到结局问题的突破口。 这样想着,她嗡嗡作响的大脑终于安静了些许。 她便索性彻底冷静下来,从头开始找状态。 之前分析宁家元宝案,与杜莺儿案时,她又是怎么得到的灵感呢? 然而这个想法就如一道惊雷,突然之间劈开了她的思路! 对呀,最近出现的几个案子也未免太巧合了吧。不仅都与神鬼有关,而且都是关于银子的事。 鄞诺注意到了温小筠的表情异常,不觉出声询问,“小筠你想到什么了?” 温小筠抬眸望住鄞诺,目光闪烁,满是惊疑不定,“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这阵子几乎连串着发生了三个案子。 虽然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复杂,但是却都有着一处惊人的相同之处。” 白鹜疑惑侧眸,“哪里相同?” 温小筠解释道,“第一个案子是宁家元宝妖精案,第二个案子是野狗吃人案,第三个就是现在的钱流案。 元宝案受害者是第一兖州首富;野狗吃人案是受害者兖州第一钱庄家独生女;钱流案的受害者,则直接就是第一钱庄本身。 这其中诸多巧合很可能会有这么什么致命的关联。” 一听温小筠这样分析,白鹜与鄞诺的目光顿时冰寒一片。 猫耳朵的脸更是直接变得煞白一片,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温小筠,“这···这么一说···可真是太吓人了,那帮子贼人搞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是要干什么?” 温小筠眉心微皱,先是走到洞口前仔细检查了下,又看了看屋内的环境,沉吟着说道,“这个宅子虽然看似荒废了,其实却还有很多不荒废的地方。” 首先这个盗洞掩藏得非常严密,若不是耳朵兄专有克贼制胜的一套本领,怕是寻常人根本就找不到这里来。而且院子里那些打造一半的家具也都做的有模有样的,工具木屑也都是真实打造工具的。如果只是一处早晚要废弃的栖身之地,洞口可能会被掩藏的很好,可是院里那些家具就未必如此完备了。 这家木器行的人很有可能还会回来。” 猫耳朵更加疑惑了,“贼运出最重要的财报后还能回来?回来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鄞诺怀抱着捕头佩刀皱眉分析道,“不会,一方面他们有正当的理由。 比如害怕贵重木材和家具什么的被火灾毁了,所以不得已才动员起全部力量运送贵重家具出逃。可是实际上那些车子里真正装的是大批财宝。 另一方面,他们在火灾后确认安全了再陆续回来,会打消所有人的怀疑。 如果真的像温书吏分析的那样,这一连串的案子背后都还有着更为可怕复杂的计划,他们也一定会回来。 听到这里,白鹜眉梢倏然一颤,“如此说来,他们该是会随时可能回来。”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提醒了温小筠和鄞诺。 温小筠急急提起衣摆,对着猫耳朵说道,“耳朵兄,那洞口还可以还原到之前的样子吗?” 猫耳朵略一思忖,咬着牙说道,“到底俺猫耳朵也当过十几年的贼,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说着猫耳朵转身就朝着洞口走去,可是在即将要跳进盗洞之时,他却又停了下来,回头望住温小筠,“对了温书吏,俺还有一件事弄不明白。钱流案的嫌犯咱们不是已经抓住了吗?就是温香巾坛棋如意他们,怎么这边还会有别的贼人?” “棋如意那边的九转回龙珠任务也很艰巨,很可能在这边得手之后就分散着带了一部分人去对付虎将军。”温小筠沉声解释道,“而兖州城在杜氏钱庄被劫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严密封锁了各处城门,仔细检查进出人员。为着避风声,棋如意很可能派了一部分心腹留守在兖州城内,只等风声过去之后再偷偷运宝贝出城。” 听到这里,白鹜点点头,“筠卿说得不错,按理说巾门再弱,专一对付虎将军也应该不会向妖门借人。既然借了人,也就从侧面说明他们人手不够。 那不够的那一部分人,很可能就是在兖州府看守得手的钱财珠宝。” 猫耳朵恍然大悟的睁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那属下这就去填平洞口。”说完猫耳朵纵身一跃,便消失在黢黑一片盗洞之中。 鄞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他上前按住白鹜的肩膀,目光凝肃,“白兄,你先带着小筠离开此地。猫耳朵还从原路返回,我留在这里从地上面帮他。” 白鹜目色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之前他抢前一步带走温小筠,鄞诺还气得差点要杀人呢。 倒没想到真到紧要关头,鄞诺不仅一点也不小气,还十分靠得住。 “鄞捕头你多加小心,我们就在隔壁院子等着你。”温小筠转身拍了拍鄞诺的肩膀。 她知道没有一点武功的自己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逞强。因为他们即将要面对的敌人一定很不简单。 “你们不必等我,我要一直留在此地守株待兔,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白鹜和温小筠听了这话都是一惊。 鄞诺笑了笑,安抚般的说道,“你们放心,这个宅子发现了通向杜家的盗洞,就是铁证。只要是这个院子里的人,就都是嫌犯,衙门就有职权能带他们回去收押审讯。 我只不过没用那么明显的招数,只是隐藏在暗处静静观察他们的动向而已。这样对待几乎已定罪名的盗贼,我也是不犯法的。” “鄞诺,”温小筠眉头皱得上前抓住鄞诺的衣袖,凝眉嘱咐,“我们没问你监视的合法性,我们担心的是你的安危。虽然棋如意大部分手下都被抓,但是能留下看守宝藏,并在官府眼皮子底下活动的贼人肯定不简单。你就这样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不放心。” 看到温小筠眼中流露出来真心实意的感情,鄞诺不觉唇角微勾。 他握住她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推下来,“这会儿怎么忘了?你可是要助力我鄞诺成为第一神捕的人呐。要是这一点点危险,你都信不过我,又怎么助力我成为神捕?放心吧,你家鄞捕头功夫厉害着呢,不会有事的。” 白鹜也上前按住文小菊你的肩膀,“筠卿,鄞捕头是我见过了功夫最高强的人,便是秦奇也不是他的对手。留下潜伏监视,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温小筠这才不甘心的放开鄞诺,“那你自己小心,我们去查另一条线,双管齐下,一定要把这个案子尽快破了。” 鄞诺微笑着点点头,“去吧,我这边说是留守监视,其实也是趁机到处找找线索,万一贼人不来,我还可以根据这些证据,一点点推断摸索。” 温小筠还是一万个不放心,“虽然棋如意与鸠琅都被捕的消息都被压下来了。可是还有逃跑的粉姐儿,万一她警告了那些盗贼,他们很有可能狗急跳墙,这里也会多很多危险。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好了好了,”鄞诺轻轻弹了温小筠的额头一下,“别跟着女人似的,婆婆妈妈的。” 听到这句婆婆妈妈,温小筠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生平最恨别人我婆妈。” 看到温小筠表情瞬间又变得疏离起来,在看看一旁冷呀旁观的白鹜,鄞诺是真的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可是表面上他却拉不下颜面,皱起眉佯做愠怒的样子,“我之前不是说了,兖州府现在还在戒严之中,针对逃跑的粉姐儿我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推官大人,各处入口都有暗线盯着,粉姐儿再厉害,这一时半会的也进不了城。我这里暂时还是很安全的。” 白鹜也上前搭起话,“筠卿不用担心,鄞兄没事的。” 温小筠翻了鄞诺一个白眼,转身就被白鹜环抱着飞跃出院子。 终于只剩下鄞诺一个人,他没有多想,先是在地面上找到一些灰土痕迹,然后帮着猫耳朵把木板恢复到原位。又吹平了那些尘土痕迹。 之后便小心移步,开始检查屋子里其他地方。 可就在他刚在屋里床上看到一册书本后,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轻咳的生意。 鄞诺身上汗毛瞬间倒竖。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也顾不得那些隐藏的小线索了,赶紧找个角落躲藏了起来。 而一街之隔的温小筠和白鹜回到隔壁院子之后,代替鄞诺发布了重要命令。 先是派出几个人将银库院严密封锁起来,任谁都不能近前,二是带着人悄然离开杜家宅院,一路朝着兖州府衙的方向急急奔去。 那里关押的重要人犯宁府管家,和暗娼坊老鸨元娘。 与白鹜共乘一匹马的温小筠在心里焦急寻找。 她已经要找到撬开他们嘴巴的方法! 第257章 二人很快回到兖州府监狱。 白鹜率先下马,又小心的搀扶着温小筠从马背上下来,“筠卿,针对宁府管家和元娘,咱们又该从何处下手审问呢?” 温小筠这一路上想的脑壳都要炸了。 忽然一听白鹜这话,立时就有了灵感。 “不审问,就聊聊天” 白鹜眉梢微挑,“聊天?” 温小筠翻身下马,拽着缰绳抬步跨上州府衙门的台阶,“对,就只是聊聊天。一来咱们要问的他们自己都未必意识得到。直接审问,无异于把答案告诉了他们。宁府管家可能还好一点,元娘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人脉也广布江湖,保不齐有些咱们猜都猜不到的关系内情会叫她选择隐瞒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再说了,我之前的想法也只是一个初步的猜测,不好将咱们的意图透漏出去。虽然元娘和宁管家已经收押入监,但是兖州府的监狱也不是铁桶,难保消息不会被人故意传出去,所以咱们暂时先试探试探。” 白鹜弯眸一笑,跟着走进府衙院,伸手接过温小筠手中缰绳,温柔的说,“筠卿果然是屡出奇招,虽然听着简单,但其中思虑却是非常周道的。” 温小筠忽然被面前这位绝世大帅哥直白的夸赞,老脸不觉一红,抬手抓了抓自己头发,嘿嘿笑道,“这些都没什么啦,白兄你要是老这么夸我,我可就要骄傲的翘尾巴啦。” 白鹜一看温小筠的动作,赶紧松开缰绳转身伸手拉住温小筠的袖口,目光里满是关切,“小心,筠卿手上有划伤,万不可再乱抓了。” 白鹜这一提醒,温小筠这才反应过来。 她放下手抬眼一看,之前挖废墟把自己仅剩的那支好手也弄得伤痕累累。 白鹜不说,她都忘了手上皮肤正火辣辣的疼着呢。 正要先找地方去清理伤口,一股清凉的水流便淋在她的手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里还夹杂丝丝刺痛感,叫温小筠不觉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到温小筠的动静,白鹜赶紧又将动作放轻了些。 “这水壶里是新的,里面的水我还没喝过,先帮筠卿简单冲洗下伤口吧。”白鹜头也不抬的说着,用水帮温小筠冲洗干净之后,又特别的冲洗了下自己的手。 收起水壶后,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块素锦手帕。 温小筠配合的往前伸了伸手,只以为白鹜要给自己擦手。 不想白鹜却是直接自用,自己仔细擦了手。 孤孤单单悬着一支手的温小筠:··· 她嘴角尴尬的抽了抽。 好吧,这里的男子都和鄞诺一个样子,都是凭实力单身的钢铁直男。 谁知白鹜给自己擦完之后收好锦帕,又从另一个袖子里取出另外一方素锦手帕,托起温小筠正要讷讷收回的手,动作轻柔的擦拭起来。 “自上次筠卿的手烫伤了,我就叫秦奇找来了些特制的药水。原本是防备着筠卿伤口化脓用的,现在清理这些新的伤口也正好用上。”说着他又取出一个小白瓷瓶,打开瓶盖,小心的将药水淋在伤口上。 温小筠不好意思的就往会缩,“已经很麻烦白兄啦,这手不比那支严重,我一个大男人家家的,没有那么娇气啦。” 白鹜却一把捏住温小筠的手腕,不让她挣脱。 他略一抬眸,眸光如水,漾着潋滟温柔颜色,“又说自己是大男人,又用女子小孩儿的语气,真是叫人没办法。” 温小筠的脸腾地一下就成了个红苹果。 她竟然忘记了,一般人都会说女孩子家家的,而不会用大男人家家的这种说辞。 好在衙门里的差役看到白鹜的骏马已然悠哉游哉的逛到院角古树前去啃树皮了,忙地发出一声厉呵。 “你这畜生,那可是知府大人的风水吉祥树,它上面的叶子你也敢啃?!” 这声厉呵立时叫温小筠闪电般的抽回了手,朝着白鹜尴尬一笑,“白兄,时间紧迫,咱们还是赶紧去跟人家聊天吧。” 说完她头也不敢回的就朝着监牢方向快步跑去。 完全不敢看后面的白鹜。 直到走到监牢前,跟狱卒打了招呼,温小筠才站定在监狱门前,略略等了下白鹜。 白鹜正好跟上,朝着她微笑着点头示意。 温小筠这才平复了些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们并没有直接去监房里面询问,而是叫狱卒把宁管家先行带进审讯室,才终于开始了闲聊式的审问计划。 “敢问官,官爷,”宁管家双膝跪地,头也不敢抬的小声说道,“特意唤小的来,可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第258章 温小筠笑了笑,状态很是松弛,“在牢房这些日子,可是吃苦了,宁管家可还打熬得住?” 宁管家摇摇头,低头苦涩一笑,“有咱们鄞大人那样的青天大老爷在,监牢里可没什么折磨人的地方。说来也不怕温刑房您笑话,自从入了监狱,小人的心倒是安稳了。 不用再忍气吞声看人家脸色,也不用数着那些不义之财夜夜受良心谴责,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从小人心里落下了。便是死刑,小人也认命了。” 温小筠讶异抬眉,一旁白鹜则俯视着底下的宁管家微微颔首,“你也不必如此悲观,虽然我《凤鸣律》有家仆叛主害主死刑一说,但到底你还是算善待了宁家小儿的。” 宁管家抬起头,脸上露出些许微笑,“怎么判,都是小人的命,小人没什么遗憾的。再说判了小人的可是兖州青天大老爷,小人自是没什么冤屈可怕的。前两日,小人还幸得推官大老爷开导,能跟他老人家聊聊天,也就算这辈子没白活。”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又想起那日因为江狄、江自在案,鄞乾化特别来开导她和白鹜、鄞诺的事情。 没想到在那么高强度工作的状态下,鄞乾化竟然还会特别抽出时间,去开导一个被别人视为下人仆役的犯人。 只这一点,就叫温小筠不得不对她的这位推官叔父心生崇敬。 不过除了敬佩鄞乾化,温小筠还抓住了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话头。 “说来还是宁管家你心善,能保着那宁家小公子平安无事。”温小筠面色如常的符合着,“对了,帮你代管宁家小公子的那对老夫妇也该是一对好人。他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宁管家皱起眉摇了摇头, “小人进来监牢,就再没那两位老人家的音讯。不过那两位老人家也的确不是凡人,更像是四处云游的一对世外高人,神仙眷侣。月亮啊,影子啊,那些复杂的事小人以前是不明白的,还是那位老先生跟小人闲聊时讲的。除了这,还有好多其他的新鲜事,小人也算是跟着宁员外见过不少场面的,可是跟那位老先生一比起来,小人真是井底的癞蛤蟆,知道的就那么一小块天。” 听到月亮周期与阴影的关系,温小筠目光陡然一颤。 虽然她早就有心里准备,可是真的从宁管家嘴里确认背后黑手的存在,她的脊背还是跟着寒了几个温度。 白鹜的表情也跟着变化了些许。 他侧眸看了看温小筠,用目光交换着对那对老夫妻的意见。 温小筠暗自掐了掐手心,逼迫着自己尽量不要做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叫好不容易才问出点门道来的宁管家吓得不敢再说。 她侧了侧头,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略略惊讶的问道,“还有那么厉害的老人家?他们怎么给你讲的月亮的事啊?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饶腾了。我小的时候可是跟家父学了好久才弄出来个子丑寅卯的。” 宁管家皱眉回忆着说道,“那神仙老人家给小人讲的是个故事。故事里是有个孝女,用着手段报复仇人,为父雪恨的故事。都说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那老人家不过讲个故事,小人也就记下来了。 上个月同一天的时候,小人还特别找了棵树试了很久,竟是跟那老人家说得分毫不差。再加上一直对宁家的憎恨,于是在多方筹划之下,小人便终于忍不住下了手。” 说到这里,宁管家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 即便他如今再想得开,还是被束缚了自由。 “那两位老神仙现在又去哪里了?”温小筠面色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宁管家一脸遗憾,“这个小人就是真不知道了。老早的时候他们就说要离开,小少爷被我绑架后,寄放的就是他们在别处的一处居所。现在怕是他们早就云游四方去了。”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他们最想要的消息,已经得到。 由此看来,宁家元宝小妖精案果然不是一个孤立的偶发案件。 而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谋划,费时费力的诱导煽动才发生的案子。 这样一想,宁家元宝小妖精和杜府钱流案的背后,很可能就是同样一群人。 这样大的一张网,真正主谋者到底想用来干什么?真是叫人越想越害怕。 这边审问完了宁管家,温小筠与白鹜决定先去和鄞推官大略汇报下请况,然后再折回木匠宅子附近,准备随时接应鄞诺一把。 一切进行的快速又顺利,因着一日破案的期限,鄞乾化简略的听了他们的汇报,便又叫他们快速出去办案。 来前儿的时候,因为温小筠的手,她和白鹜就是共乘一匹马,这次再要去寻找鄞诺,自然也要乘一匹马。 可就在白鹜伸出手,想要抱托着温小筠,将她扶上马的时候,另一只大手忽然从白鹜手中夺走了温小筠。 “哎?”温小筠被这突然的一抱吓了一跳,刚要挣扎,鄞诺那张黑沉沉的脸就闯进了眼帘。 “鄞,鄞诺?”温小筠疑惑问道。 鄞诺没有回答,抱托着温小筠腰身的双手一个侧摆高举,就把温小筠托上了自己马。 此时两手还保持着伸前动作的白鹜:··· 片刻的怔愣之后,他的眉心倏然一皱。 鄞诺这是在报之前的夺筠之仇吗? 亏得他一身重伤,竟然还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背后。 “鄞诺,你不是在那哪吗?”温小筠根本没有注意到鄞诺与白鹜之间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仇视目光。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案件上。 马下鄞诺抬头望着温小筠勾唇一笑,“得来全不费功夫,我那边有了重大发现,正叫猫耳朵准备道具呢,我就回来搬援兵。” 白鹜收回手,冷声一笑,“援兵只要我们两个吗?” 鄞诺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冷的瞥了白鹜一眼,“事实上,只要我家小筠一个人就足够了。” 温小筠一听案情发生了重大进展,立时恨不能长翅膀飞到现场,她用拳头挑起缰绳,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鄞诺,“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吧。” 鄞诺还没应声,白鹜便温声答了句好。 可是就在他翻身上马,准备引领着温小筠奔向杜氏钱庄的方向时,一阵飘忽的笛声忽然幽幽传来。 白鹜动作立时一僵。 拽着缰绳,翻身坐在温小筠身后的鄞诺看了,不觉冷嘲着出声,“这不会是你们白府的暗语吧?” 白鹜白了鄞诺一眼,调转马头望向温小筠,抱拳歉然一笑,“筠卿,家里有些急事,鹜不得不去。” “没事没事,”温小筠扬扬手,“白兄的身份肯定有很多事,这里交给我们。” 鄞诺看到温小筠的手,还以为他受伤,温小筠却说这是白鹜帮她包扎的。 鄞诺不觉嘁了嘁鼻子,他武功虽好,治伤包扎的本领却还差火候,等到这边办完事,晚上回家,看我给你好好包下。” 温小筠无奈的笑了笑,“是是是,就鄞神捕治病疗伤的本领最强,包扎的技术最棒,那绝对是久伤成医的王中王!” 鄞诺嘴角笑容刚刚弯起点苗头,就被温小筠最后一句给打了回去。 “谁久伤成医——”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寒光嗖地一下便飞到了近前。 鄞诺耳廓瞬时捕捉到身后飞来的迫人杀意,抱着温小筠的腰倏然侧翻,瞬间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第二支第三支飞箭急急而止,翻落下马的鄞诺根本来不及起身拔刀,只能环抱着温小筠就这山坡一路翻滚下去。 虽然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但是鄞诺知道,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又带着一个双手几乎要残废了温小筠占了下风,如果勉强着站起来跟他们拼杀,一定会吃亏,现如今只好借助地势的优势。 鄞诺的大脑飞快转动着。 当捕头这些年,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对整个兖州府的地形特别熟悉。 这段河道水深且流速快,前面就是一段密集的小树林,最重要的是他和温小筠都会水,所以借助水势是最佳的选择。 于是在一串箭矢的追踪之下,鄞诺带着温小筠迅速滚扑进水中。 而另一面的温小筠早就被巨大的冲击给撞得七荤八素了。 以前看过那么多部小说漫画电视剧,男主抱住女主翻转旋转我睁着眼,无一不是惊险刺激又浪漫的甜蜜时刻。 怎么一轮到她了,除了晕就疼,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余力跟男主含情脉脉的四目相对,更不会在紧紧的怀抱中感觉什么砰砰的心跳和燥热的脸红。 终于,在一片无情的吐槽之中,温小筠呃地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鄞诺想到了河流能逃生; 想到了温小筠会游泳; 想到了贼人们对这块地形应该没有他熟悉; 想到一路滚坡尽力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温小筠死命护住。尽管他的后背这些天为了保护温小筠新伤叠旧伤就没有好过。 可就是他仍然万万没想到,温小筠这个大男人竟然还没进水里就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于是他这个水性上好的人差点被死猪一般晕过去的温小筠给活活拖累。 最要命的是,温小筠晕过也就罢了,偏生晕过去了还贼怕水,死死薅着他的脖子、他的胳膊要抱住逃命。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 水里的鄞诺一面死命躲避着飞来的箭矢,一面跟温小筠肉搏着要拔出自己的胳膊泅水。 绝望之下,鄞诺觉得自己没有被气哭就已经是绝世刚强男子汉了。 再不知被灌了多少河水,鄞诺终于挣扎的顺流拐进了计划中的密林中。 他紧咬牙关挺着着最后一口气抱托着彻底失去所有知觉的温小筠爬上了密密的草丛。 这一块草地极厚,轻易不会留下明显的印记,不过更重要的是,这块地盘上有一群役递永充(明朝中的役籍终身制,此处指的是部分船户终身有在驿递机构中服役的责任)的船户渔民。 本来由于近些年官府管理不当,官府实际上对这些船户失去了户役的管制。 又因为船户浮居不定的生活方式,所以在旁人眼中的船户多是踪迹难寻、身份低贱之人。 这便是鄞诺之前给温小筠讲的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中的“船”。 事实上,失去官府管制的散船户们在无人的河面海面,也极易行骗、谋财害命。 虽然也有相当数量的良善船户,但是形象更为突出的恶船户们还是叫人们对船户产生了难以消除的偏见。 而这片游荡在这片水泊之中的船户,就曾是人人闻之胆寒的一只水贼。 半年前,受官府调令,鄞诺亲自带人来平灭水匪。 这一桩公差,可谓是鄞诺捕头生涯里唯一的一桩大案。 原本鄞诺以为这将是一场难得刺激的硬仗,可是没想到事情却解决的非常迅速。 他伪装成带着两个小厮,扛着大批现银要过河的富商,特别叫船家调来一艘大船。 行到河中间时,伪装成船家的水匪便凶相毕露,鄞诺一看人证物证都齐了,拔刀就将两个罪大恶极的领头凶犯轻松杀了。 剩下一众小毛贼中有受胁迫的良家船户,也有贪得无厌的恶贼帮凶。 鄞诺敏感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区别,特别在度量刑罚时,帮着那些被胁迫的船户找来了证词证言,帮着他们量轻刑罚。更在他们出狱后,重新联系户房的胥吏,给他们重新划定了顺路帮官府役递传信的职责。 虽然明面上是给官府赋役,但是他们也可能顺着服役往返两地的机会贩卖合法货品。 因此他们鱼期时打鱼;休渔时渡船运客;服役时贩卖两地特产;再凭着跟水匪学来的一身彪悍本领,无人再敢轻易欺负,日子竟然越来越富足了起来。 也因此,鄞捕头三个字成了此处船户眼中最光辉的形象。 此时游浪儿一眼看到自家鄞头儿忽然狼狈出现在面前,立刻抄起鱼叉跳下船,啪啪的踩着水花奔了过去。 “鄞头儿!怎么回事?”游浪儿急急叫喊着。 抱托着鄞诺赶紧使了个眼色,瞥眼望向身后,“借用你的船,把兄弟们都叫出来,围着你家的船佯做喝酒聚餐。” 凭着跟鄞诺过命的交情,游浪儿半点迟疑都没有,抬手放在唇边打了两声清脆的呼哨儿。 第259章 见游浪儿与自己配合得十分默契,鄞诺心里石头这才算落了底。 在游浪儿的搀扶下,鄞诺咬紧牙关忍着身上疼痛,爆发出最快的速度,瞬间奔上游浪儿的小船,一把将温小筠扔到船舱里,又急急脱下衣服扔给游浪儿,“找块浮木裹上冲到下游,跟兄弟们喊有人落水。” 这时又有两条船从芦苇从里倏然而出。 游浪儿看着鄞诺水淋淋的外套没有多想,直接披上鄞诺的衣服,回头对来人低喊了一句,“藏好头儿,只说有人落水冲到下游了。”说完他纵身一跃,瞬间扎进水中。 鄞诺一看立时吓了一跳,追兵如此凶狠,游浪儿虽然也做过一段时间水匪,可到底只是水下功夫好,若然让刺客捉住,绝对没有半点活路。 可是游浪儿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不过眨眼之间,游浪儿就消失在滚滚波涛之中。 “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另一名年轻船户刚要问鄞诺情况,就听得上游芦苇丛传来的仓促脚步声。他立时警惕收声,却听草丛尽头又摇摇传来一个声音,“快!他们重伤上不了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年轻船户目光陡然一惊,再回头望向自己同伴,立时明白此时的危机。 他们与游浪儿都是在水贼胁迫下同生死共患难的过命兄弟。 那么多年的默契再加上游浪儿最后的一声嘱咐,那名年轻船户立刻将眼下情势明白了大概。 他猛地一撑船蒿,箭一般冲到鄞诺所在的小舟近前,纵身跳上那条小船,一把将鄞诺推进船舱后,一面高声喊着“来人啊!有人落水冲过去啦!” 那青年船上还有一名赤足少女,见状赶紧站在船艄上,一面撑着船蒿将鄞诺所在小船挡住,一面指着游浪儿冲下去的背影跳着脚的大喊,“快快来人看看!” 其他两条船上的船户也都在第一时间将游浪儿小船围挡了起来,指着河水下流的方向,配合着演绎起来。 说话的功夫,竟然真的从身后岸边里蹿出一个脚夫打扮的凶恶大汉。 一把银亮的刀尖忽然拨开高高的水草,露出一个彪悍男人凶恶的脸。 一个船户闻声回头,差点没给吓得一趔趄。 “别怕,”那男人大步从芦苇丛中走出,板正着一张脸,硬声硬气的道,“我等是官府公差,正在追缉杀人凶犯。尔等可看见什么异常人物经过?” 站在游浪儿船上的青年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下游方向急急喊道,“是河里的人吗?俺们就看见河里冲下去两个人!官爷要不要俺们帮着捞人?!” 大汉粗黑的眉毛一拧,“不用了,那人是穷凶极恶的凶徒,尔等就不必掺和了。” 说完他长刀猛地一挥,斩断面前拦路的大片芦苇,朝着前方快步冲了过去。 与之一起的还有几个身形健硕的壮汉紧跟其后,无一不是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饶是曾经跟着水贼见识过太多凶残血腥的场面,壮汉们身上眼底森然的杀气还是叫船上几个年轻人不觉打了个寒颤。 ··· 一炷香的时间后,温小筠才幽幽转醒,可是一睁眼,却发现一双手正在为自己解衣服。 一瞬间温小筠觉得脑瓜皮都要炸了。 她分明看到笨拙的解她扣子的那双手是个男人的手! 事实上,那手的主人此时正在眉头紧锁的发着狠。 因为温小筠还没领到官服,穿的还是她之前的灰色衣服。因为落水现在已经全部都湿透了。 鄞诺本来是怕她裹着湿衣服昏迷会感染风寒,所以连自己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想着帮这位没出息的表弟把衣服换了,却没想到给她脱了一层灰衣服,又脱了一层中衣,里面竟然还穿着一件灰色衣服。 制式竟然和最外面的那件一模一样。 哪有人会在中衣里再穿一件外衣的? 这究竟是什么恶趣味? (云南十号嘤嘤哭:宿主大人,时空外套只能是障眼法,并没有真正改变您的性别,为了保护您的秘密,云南十号真的是尽力了啊~~~) 于是鄞诺伸手解一次温小筠的领扣,手就滑脱一次,再抓住,到解开的时候手指竟然再度打滑。 这一下就把鄞诺的怒火给激了起来,自己又不是手抖攥不住筷子的老头,怎么可能连个扣子都攥不住? 他偏生不信邪,今儿个还就非得把他这扣子解开不可了! 另一头的温小筠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惊惧!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鄞诺要趁火打劫? 没有任何犹豫,温小筠狠狠挥拳就朝着鄞诺眼睛处狠击了过去。 可是鄞诺那万人敌的称号到底不是白给的。 温小筠一个小女孩虚弱的拳头在他那简直就像是被放了慢镜头一样,啪地一声,他单手一扬就死死攥住了温小筠的拳头。 “你做什么?”鄞诺怒而皱眉。 眼看鄞诺反倒理直气壮的生起气来了,温小筠差点给气得原地爆炸。 “我做什么?”温小筠另一手狠狠拂开鄞诺揪着自己领扣的手,“请问,这么不要脸的问题,您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嗯?” 温小筠死死的瞪着鄞诺,用手肘勉强撑着地面坐起身,“虽然我也是个大男人吧,可是你这样趁人昏迷就解人家衣服的行为,才是最该叫人质疑的吧?我没直接骂你是趁人之危的猥琐大变态,就很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有脸问我想要干什么?” 鄞诺双手不觉一僵。 呃··· 刚才就顾得跟扣子置气,好像一时间的确有些失去理智,不太正常了。 想到这里,鄞诺忽然狠狠一皱眉,立刻将这心虚的想法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他索性一屁股做到地上,怒瞪着温小筠,又气又笑的说道,“是是是,我不仅是个趁人之危的猥琐大变态,我还是个脑子进水了的绝世大傻瓜。我自己这儿前胸后背的一堆伤口不管,就怕您穿着湿衣服着了风寒什么的,傻里傻气的就要帮您先换衣裳。我鄞诺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孽,才叫我这辈子碰上你这么个不分好歹的变态大天才!” 第260章 说完鄞诺手臂用力一撑地面,直接站起身,背对着温小筠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可实际上,他解自己扣子的手仍然在微微的颤抖。 鄞诺不觉暗暗咬牙,恨死此时的自己了,怎么就变得这么失态,这么蠢了? 听了鄞诺的话,温小筠这才想起来之前落水的事。 她不觉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果然湿漉漉的全是水,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不过她也因此确认了一件事,外面的灰色外套一点事都没有,看来云南十号的保护还挺到位。 它只说时空系统是障眼法,并没有她真正的性别,那这样看来,应该就是不叫鄞诺看到她本来的性别。 一看到衣服完好无损,温小筠心中的怒火也就渐渐消了。 她差点忘了,在鄞诺面前,她还是个24k纯金的纯爷们。 那么他怕自己在昏迷中受凉,帮着自己换衣服的行为,也能说得过去了。 “呃,”温小筠咬咬嘴唇,抬头望向鄞诺“我可能真的误会你——”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两只眼睛却差点原地爆炸。 鄞诺那厮竟然已经把湿淋淋的上衣完全脱掉,正在弯腰从地上拾起另一件全新的衣服。 温小筠的脸瞬间爆成红苹果,立马别过视线。 她刚想要骂鄞诺怎么这么不讲究,却忽然想起自己那比24k纯金还纯的纯爷们人设。 他们现在都是大男人啊,她要是看见兄弟换衣服就惊惧害羞的大叫,那她才是脑子瓦特了的大变态呢。 好在温小筠别的不行,心理素质那绝对是杠杠硬的。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她立时恢复正常,一面抬手擦拭着额头发烧的水滴,一面尽量平静淡然的继续说道,“呃,我刚才是头太疼,一眼看到有人要解我扣子,就马上警惕防备起来了。你要帮我换衣服,我应该谢榭你的。” 罕见的听到温小筠服软,鄞诺的心情瞬间由寒冬腊月升温到四月初春,他一颗颗的给自己系扣子,动作越发娴熟轻快,侧眸瞥了她一眼,“算啦,你家表哥我向来最大度,怎么会跟你这个小毛孩子一般见识?” 后面是防盗内容,30分钟后替换。 说话间,温小筠才想起 说完鄞诺手臂用力一撑地面,直接站起身,背对着温小筠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可实际上,他解自己扣子的手仍然在微微的颤抖。 鄞诺不觉暗暗咬牙,恨死此时的自己了,怎么就变得这么失态,这么蠢了? 听了鄞诺的话,温小筠这才想起来之前落水的事。 她不觉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果然湿漉漉的全是水,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不过她也因此确认了一件事,外面的灰色外套一点事都没有,看来云南十号的保护还挺到位。 它只说时空系统是障眼法,并没有她真正的性别,那这样看来,应该就是不叫鄞诺看到她本来的性别。 一看到衣服完好无损,温小筠心中的怒火也就渐渐消了。 她差点忘了,在鄞诺面前,她还是个24k纯金的纯爷们。 那么他怕自己在昏迷中受凉,帮着自己换衣服的行为,也能说得过去了。 “呃,”温小筠咬咬嘴唇,抬头望向鄞诺“我可能真的误会你——”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两只眼睛却差点原地爆炸。 鄞诺那厮竟然已经把湿淋淋的上衣完全脱掉,正在弯腰从地上拾起另一件全新的衣服。 温小筠的脸瞬间爆成红苹果,立马别过视线。 她刚想要骂鄞诺怎么这么不讲究,却忽然想起自己那比24k纯金还纯的纯爷们人设。 他们现在都是大男人啊,她要是看见兄弟换衣服就惊惧害羞的大叫,那她才是脑子瓦特了的大变态呢。 好在温小筠别的不行,心理素质那绝对是杠杠硬的。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她立时恢复正常,一面抬手擦拭着额头发烧的水滴,一面尽量平静淡然的继续说道,“呃,我刚才是头太疼,一眼看到有人要解我扣子,就马上警惕防备起来了。你要帮我换衣服,我应该谢榭你的。” 罕见的听到温小筠服软,鄞诺的心情瞬间由寒冬腊月升温到四月初春,他一颗颗的给自己系扣子,动作越发娴熟轻快,侧眸瞥了她一眼,“算啦,你家表哥我向来最大度,怎么会跟你这个小毛孩子一般见识?”说完鄞诺手臂用力一撑地面,直接站起身,背对着温小筠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可实际上,他解自己扣子的手仍然在微微的颤抖。 鄞诺不觉暗暗咬牙,恨死此时的自己了,怎么就变得这么失态,这么蠢了? 听了鄞诺的话,温小筠这才想起来之前落水的事。 她不觉低头看了看身上衣服,果然湿漉漉的全是水,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不过她也因此确认了一件事,外面的灰色外套一点事都没有,看来云南十号的保护还挺到位。 它只说时空系统是障眼法,并没有她真正的性别,那这样看来,应该就是不叫鄞诺看到她本来的性别。 一看到衣服完好无损,温小筠心中的怒火也就渐渐消了。 她差点忘了,在鄞诺面前,她还是个24k纯金的纯爷们。 那么他怕自己在昏迷中受凉,帮着自己换衣服的行为,也能说得过去了。 “呃,”温小筠咬咬嘴唇,抬头望向鄞诺“我可能真的误会你——”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两只眼睛却差点原地爆炸。 鄞诺那厮竟然已经把湿淋淋的上衣完全脱掉,正在弯腰从地上拾起另一件全新的衣服。 温小筠的脸瞬间爆成红苹果,立马别过视线。 她刚想要骂鄞诺怎么这么不讲究,却忽然想起自己那比24k纯金还纯的纯爷们人设。 他们现在都是大男人啊,她要是看见兄弟换衣服就惊惧害羞的大叫,那她才是脑子瓦特了的大变态呢。 好在温小筠别的不行,心理素质那绝对是杠杠硬的。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她立时恢复正常,一面抬手擦拭着额头发烧的水滴,一面尽量平静淡然的继续说道,“呃,我刚才是头太疼,一眼看到有人要解我扣子,就马上警惕防备起来了。你要帮我换衣服,我应该谢榭你的。” 罕见的听到温小筠服软,鄞诺的心情瞬间由寒冬腊月升温到四月初春,他一颗颗的给自己系扣子,动作越发娴熟轻快,侧眸瞥了她一眼,“算啦,你家表哥我向来最大度,怎么会跟你这个小毛孩子一般见识?” 第261章 面对鄞诺诚意满满的帮忙换衣服的建议,温小筠瞬间风化成一尊即将坍塌的沙雕。 呃··· “云南十号,如果对方给我脱了时空外套,你还能给我变出一副男子的躯壳的幻影出来吗?” 情急之下,温小筠只得再度拉出脑电波里的云南十号求助。 云南十号额上淌下一大粒汗珠,“呃···主人,那不是就等于把您变成男人了吗?恕我直言,此项业务已经超出时空系统的能力范围。” 温小筠喷出一口老血,“那你能给再给我提供什么别的帮助?” 云南十号万分小心的说,“这,这个,宿主大人,由于您现在欠了巨额时空贷款,什么特选权利都没有了。云南十号在此友情提示,“现在不惩罚你就算便宜你了,千万别在奢望什么别的了。” 温小筠二话不说,一脚直接将云南十号踢飞成了夜空中一颗最闪亮的星。 回到现实世界,看着眼冒绿光,恨不能一下子就帮她换完衣服的鄞诺,温小筠嘴角微微抽搐地说,“表,表哥呀。你看我现在都是个大男人了,还要叫你帮我换衣服。影,影响不好吧?” 鄞诺唇角微扬,双手已然开始工作起来,一颗颗的解着温小筠领下扣子,“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你小姨特别交代我,要亲自照顾受伤了的你,洗脸穿衣吃饭,都要我手把手的帮你。你要是太感动了,日后就好好报答我,放心,我不嫌你笨,多厚的报答我鄞诺都能接着。” 温小筠:··· 她是很认真很认真的想要neng死鄞诺。 可是一旦被鄞诺发现她真实的身份,她就会面临时空系统无情的惩罚。 无论怎么样,她都要把面前红了眼一心要扒她马甲的鄞诺彻底踢飞。 “等等,”温小筠用两个受了伤的拳头拨开鄞诺的手,“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听到这一句,鄞诺动作倏然一停,耳朵立时竖了竖,皱眉分辨着门外的动静。 却听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不远处,就在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忽然出现。 感觉那个人好像是拦住了之前的人。 鄞诺耳根微动,他很快认出后来那人的身份。 正是去而复返的游浪儿。 游浪儿声音里满是戒备,抬高音量冷生冷气的质问道,“哎?你是哪位,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往我家闯?” 外面的人声音更冷,“这片林地里就这么一间废弃的房子,看样子也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住?” 游浪儿直接给气笑了,“堆放杂物的房子,也是我的,怎生的就不是我家的了?” 鄞诺眉头倏然一皱,解着温小筠扣子的手也终于跟着停下。 他知道,这处房屋地理位置十分隐蔽,表面上是个废弃的猎户房间,其实是以前水贼的一处落脚点。 贼首被杀后,这房间就荒废了。 此次被莫名的高手追杀,正巧这里距离鄞诺要去的地方也不远,游浪儿就把鄞诺先带到这里暂时藏身。 可是此时外面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巧合。 寻常人根本就不会找得到这里,能够找到这里来的更不会是什么寻常人。 甚至依照之前的情势猜想,来者很可能就是杀手中的一员。 一想到追杀自己的那些男人出色的身手,鄞诺便开始为游浪儿担心起来。 那个傻小子为了自己真的连命都能豁出去,就比如之前披上他外套直接跳进水里。游浪儿不仅冒死替自己引走了追兵,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外套都给原封原样的带了回来。 看到那件衣服时,鄞诺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游浪儿的耳朵往死了拧,“你这个傻小子,一件衣服再金贵能金贵过你的命?!你知不知道,你这多余的动作很可能把自己害死!” 游浪儿一面护着耳朵笑着求饶着,一面把那外套往鄞诺怀里塞,“哎呦呦,鄞头儿,您轻点轻点,游浪儿下次不敢啦~” 鄞诺这才松开了他的耳朵,谁知游浪儿朝着一吐舌头,瞬时做了个鬼脸就跳开了,“嘿嘿,兄弟们谁不知道鄞头儿这件衣服就是您的命,就是您舍得,兄弟们也是舍不得呢~要是有下次,游浪儿一定还给您捡回来,那可是价值连城的软猬火浣衣吖~” 说完趁着鄞诺逮不着他,赶紧一溜烟的帮他去寻绷带药材去了。 而这一次,鄞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游浪儿一个人去面对外面的人。 万一真的是那帮子杀手,不出三句话,游浪儿必定会遭遇他们的毒手。 想到这里,鄞诺随手把温小筠衣襟拢好,将她推进草垛里藏起来,自己转身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满头稻草的温小筠:··· 她只不过是随口瞎说一句,竟然就真的撞在枪口上。 生活要不要这么悲催啊~ 虽然勉强躲过了鄞诺的毒爪,但是现在面对的却是生命危险啊~ 她现在只想屏住呼吸,深深的藏在稻草堆中安生的当个木头桩子,可是下一秒她的眼睛却惊惧的睁大,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张脸差点没直接背过气儿去。 一只手却忽然抵在的她的唇上,他轻声说,“筠卿莫怕。” 温小筠双目瞳仁微霎,忽然倒悬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倏然飘落,绝美的容颜,飘逸的身形,不是白鹜又是谁? 从房顶跃下之后,白鹜立时半跪在温小筠面前,将她头上身上的稻草全部拂去,语声轻柔,“筠卿,之前老王爷急召我不得不回。不过我留下了一名暗卫一直在追随着你们,以免误事。后面你们遭遇意外,他眼见自己一人功夫不是那些杀手的对手,便没敢轻易出手,急急给我传了消息。 应付完老王爷,鹜就急急往这边赶,落在房顶上时,却听到鄞诺要帮你换衣,生怕你身份被鄞诺识破,只得出此下策,暂且调开他。” 温小筠的心骤然一缩! 第26章 温小筠甚至感到很后悔,后悔方才惊讶的劲头有点过早的大。 以至于现在听到更惊人的消息,她的眼睛已经不能挣得更大了。 她的嘴唇难以置信的颤了下,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白鹜到底对她知道多少? 难道白鹜早就看出她是个女孩子了? 白鹜一边捡起旁边的干衣服,一边帮温小筠继续解着扣子,安抚似的低声说道:“其实在第一眼,鹜就认出了筠卿是京城温家的天才公子温珺紫,只是当时筠卿不想透露,鹜也不想吓到筠卿。” “那,那你还知道些什么?”温小筠木然的转动眼珠,一寸一寸的盯着白鹜。 白鹜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那一日,鹜便打起了筠卿的主意,想要借助筠卿的力量帮着鹜实现余生最后一点愿望,因此对筠卿彻底调查了一番。 不仅确认筠卿的身份,更在无意中得知了筠卿的身世。也知道筠卿身上的···”白鹜的话说的有些艰难,但是时间紧迫,但到底还是说下了去,“也知道了筠卿身上的隐情,筠卿其实,其实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三个字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温小筠劈得大脑一片空白。 怎,怎么可能? 原著的设定中,温珺紫不应该是个雌雄一体的双性儿吗? 而绝对男主白鹜即便打听出来,不应该也是打听出她男女双性的身份。 怎么一到他嘴里,就成了彻底的女孩? 难道这个漫画世界的设定已经产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重大变化? 可是纵使心中的疑问再多,温小筠也没有心思再薅出云南十号问个仔细了。 因为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白鹜给她的震慑实在是太强大了。 强大到,她几乎忘了白鹜此时对她的操作动作。 温小筠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湿透了衣衫竟然就被彻底剥离。 而在那一刻之前,白鹜便十分自觉的闭上了双眼,动作娴熟的为温小筠更换衣服。 温小筠:··· 虽然白鹜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是被这诡异又休耻的一幕整得红了脸颊。 好在整个过程耗时非常短,白鹜的手一直捏在衣服上,半点温小筠的肌肤都没碰到。不过转眼的功夫,白鹜就帮温小筠换好了衣服。 事实上,白鹜的动作虽然娴熟,可是他紧闭双眼的脸颊也红得不行。 面上淡定从容,心下狂跳不止。 到了最后,他修长的手指终于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好在事情进展的非常迅疾,当他为她系好领前最后一个领扣后,他终于长长的呼了口气。 之后他快速起身,“为了筠卿身份,鹜还要暂时出去一下,一会还会假装只是循着踪迹走上来。” 说完他站起身纵身一跃,便攀上了房顶,等到温小筠反应过来抬头的时候,上面的房顶已经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而此时的门外却好似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温小筠一点去深究的意思都没有。她知道,外面的人一定是白鹜的影卫之一。 就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想,在门外的争吵声即将达到最峰值的时候,影卫的声音忽然听不到了。 画面切换到鄞诺这一边。 在他之间走出房门的时候,果然看到了一个身材彪悍的陌生男子。 不过唯一叫他生疑的是,这个人看到他半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鄞诺本来在出去之前都已经将暗器攥在了手心里。就等着在看到对手时,攻其不备突然袭击。 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就一直再说要进屋,半点杀手的样子都没有。 鄞诺也就试探性的跟他吵了起来。 不过就在局面即将失控的时候,那男人竟然突然撤步离开。 只留下鄞诺和游浪儿有些疑惑的原地面面相觑。 突然之间,鄞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飞快转身,就冲进屋子,朝着温小筠的方向急急望去。 后面防盗内容,明早十点替换 温小筠甚至感到很后悔,后悔方才惊讶的劲头有点过早的大。以至于现在听到更惊人的消息,她的眼睛已经不能挣得更大了。 她的嘴唇难以置信的颤了下,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白鹜到底对她知道多少? 难道白鹜早就看出她是个女孩子了? 白鹜一边捡起旁边的干衣服,一边帮温小筠继续解着扣子,安抚似的低声说道:“其实在第一眼,鹜就认出了筠卿是京城温家的天才公子温珺紫,只是当时筠卿不想透露,鹜也不想吓到筠卿。” “那,那你还知道些什么?”温小筠木然的转动眼珠,一寸一寸的盯着白鹜。 白鹜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那一日,鹜便打起了筠卿的主意,想要借助筠卿的力量帮着鹜实现余生最后一点愿望,因此对筠卿彻底调查了一番。 不仅确认筠卿的身份,更在无意中得知了筠卿的身世。也知道筠卿身上的···”白鹜的话说的有些艰难,但是时间紧迫,但到底还是说下了去,“也知道了筠卿身上的隐情,筠卿其实,其实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三个字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温小筠劈得大脑一片空白。 怎,怎么可能? 原著的设定中,温珺紫不应该是个雌雄一体的双性儿吗? 而绝对男主白鹜即便打听出来,不应该也是打听出她男女双性的身份。 怎么一到他嘴里,就成了彻底的女孩? 难道这个漫画世界的设定已经产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重大变化? 可是纵使心中的疑问再多,温小筠也没有心思再薅出云南十号问个仔细了。 因为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白鹜给她的震慑实在是太强大了。 强大到,她几乎忘了白鹜此时对她的操作动作。 温小筠忽然觉得身上一凉,湿透了衣衫竟然就被彻底剥离。 而在那一刻之前,白鹜便十分自觉的闭上了双眼,动作娴熟的为温小筠更换衣服。 温小筠:··· 虽然白鹜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是被这诡异又休耻的一幕整得红了脸颊。 好在整个过程耗时非常短,白鹜的手一直捏在衣服上,半点温小筠的肌肤都没碰到。不过转眼的功夫,白鹜就帮温小筠换好了衣服。 事实上,白鹜的动作虽然娴熟,可是他紧闭双眼的脸颊也红得不行。 面上淡定从容,心下狂跳不止。 到了最后,他修长的手指终于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不过好在事情进展的非常迅疾,当他为她系好领前最后一个领扣后,他终于长长的呼了口气。 第263章 撒撒娇,鄞诺好宝宝~ 听着鄞诺字字诛心的话,温小筠忽然湿润了眼眶,但是她狠狠咬牙忍住酸涩的泪意。 她微微仰起头,错开视线,语声低沉,又丝丝缕缕的哀伤缠在其中,“鄞诺,我知道你的推断其实很有道理,我也没办法辩驳什么。我只能对你说,我只是温小筠,没有依附任何人。你对我的疑心真的够多了,我也会伤心···” 鄞诺心头骤然一颤,他不明白,每一次的怀疑都不是他想要的,几乎都是温小筠把事实摆放在那里,叫他突然发现,突然给他惊吓。 自从在心里认可了温小筠,每一次的突然出现的诡异事实,不仅叫他不得不怀疑,更使他饱受煎熬之苦。 这些事无论怎么看,受伤受害的一方,都应该是他才对。 “不讲事实,不给解释,只空谈感情,搞些虚头巴脑的花招子,就想混过去,你这是把别人都当傻子了吗?”鄞诺攥拳的双手寸寸收紧。 这时,游浪儿也跟着走了回来。 他本想进屋看看鄞头儿情况如何,不想偏生就撞到了这一幕。 游浪儿并不认识温小筠,对她全部的印象都来源于鄞诺。 之前看到鄞诺拼着性命的护着温小筠,游浪儿自然而然的就把温小筠当成了鄞诺重要的同伴。 可是忽然看到两人对峙,又忽然听到鄞诺尖刻的质问,感受着屋中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修罗气场,游浪儿非常明智的停住了步子,乖乖的站在门槛之外,屏息凝气,紧张兮兮的关瞧着屋中形势的走向。 对于悄然出现的游浪儿,温小筠一点都没发觉。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鄞诺的身上。 自从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这一刻应该算是温小筠感觉最委屈,最难过的时光。 “这一次,我就是不想跟你再和解释,你就信不了我么?” 旁观者游浪儿听得直着急,连个解释都不给,那肯定不能相信啊! 他家鄞头儿可从来都是个较真认真的人,别说不解释,不给理由。就即便是长篇大论的给出一大堆合理解释,怀疑与戒心一旦产生,他家鄞头儿都不会再轻易相信。 最重要的是,他家鄞头从来不乱怀疑人,一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才会开始求证怀疑。 对面那个小青年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连个理由解释都不给,难道不就是摆明了要耍赖吗? 这样的圈套,他家鄞头怎么可能会中计? 鄞诺的眉头皱了几皱,攥拳的手,手指关节已然渐渐泛白。 “我怎么可能会信这种鬼——”他嘴角微微抽搐,温小筠脸颊一颗晶莹的泪珠儿立时叫他心神大乱,“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他带着一种莫名的耻辱感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冲出了房间。 门口的游浪儿:···??? 他家鄞头儿刚刚说了什么? 门里的温小筠:(⊙ o ⊙)啊? 她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温小筠顿时觉得有些懵,她刚才只不过是情绪有些崩溃,委屈的胡乱撒了个小娇,根本就没想过刻薄多疑的鄞诺会吃她这一套。 更何况,她也没有真正的施展出撒娇真正的奥义神功啊,鄞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她攻克了? 另一边,白鹜牵着两匹马,也来到了茅草近前。 在离开温小筠之后,他隐藏在茅草屋后也听到了一些温小筠与鄞诺的对话。 再听到鄞诺诛心的质问后,白鹜顿觉之前做的事情有失妥当。 自从见识过温小筠的本领之后,他就认定了,温小筠一定会成为他的人。 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他都要把这样一枚旷世奇才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这样眼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后果就是会忽略她身边的人。 他竟然忽略了鄞诺在目前阶段,对温小筠的重要性。 他这般毫无顾忌的对待温小筠,却使她陷入了被人怀疑的尴尬处境之中。 一想到这里,白鹜就不觉有些心生愧疚。 所以在听到鄞诺质问的同时,他便果断离开。 他要尽早的准备好一番说辞,替温小筠开脱,承担起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而造成的后果。 可是不想他特意从暗卫手中牵来两匹马,重新走回到茅草屋近前时,鄞诺却突然从屋子里快步冲了出来。 白鹜的心瞬间悬了起来,难道在他离开的这片刻时间内,鄞诺就与温小筠彻底决裂了? “鄞兄?”白鹜望着鄞诺不觉疑惑出声,“事情不是你想——” 可是鄞诺却没容他把话说完,径直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倏然翻身,利落的就上了马。 第264章 “鄞诺?”温小筠也慌张的追出了房门。“你要去哪?” 鄞诺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追出来的温小筠,朝着白鹜的脸上不觉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白鹜不觉皱眉。 这一笑叫他感觉很不爽。 不想鄞诺忽的打马扬鞭,调转马头方向,转而朝着茅草屋的方向冲了过去。 温小筠还没来得及反应,腰肢就被人整个抄起。 “啊!”她蓦地惊呼一声,身子骤然腾空,下一秒便稳稳的坐在了鄞诺前面的马鞍上。 “是咱们要去哪才对。”鄞诺勾唇一笑,转而朝着后面的游浪儿打了个呼哨,双腿狠狠一夹马腹,便箭一般的从白鹜身畔飞了过去。 只留下一句似笑非笑话兀自在空气里回荡,“白兄可别再掉队了。” 白鹜面色寸寸冰寒,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单手一按马颈,纵身翻跃上马,动作利落的急急跟在了鄞诺马后。 三个人只眨眼的功夫就从游浪儿的视线中彻底消失。 有些怔愣的游浪儿傻傻的掐了自己一下,不觉嘶地一声痛呼出来。 他方才不是发晕做梦吧? 他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个年轻美貌的年轻书吏不过掉了颗眼泪,他家鄞头就毫不犹豫的双手投降了? 那个书吏要是个女子,这个场面他还看得懂。 可是他分明就是个男人啊!不仅如此,他家鄞头儿在后面更是环住了那个美貌男书吏的腰,将他抱上了马,轻轻放在自己身前,动作倏然干净利落,可是却处处轻巧,充满温柔。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浪儿瞬间有点想哭。 只要一想到那男书吏惊人的美貌,他的想象力就如同出了笼子的洪水猛兽,根本停不下来。 不过只是想了一小下下,游浪儿菊花不觉一紧,整个人瞬间变得不好了。 而在林地的另一端,鄞诺带着温小筠在草地间快速穿梭。 路上,鄞诺也不管温小筠听不听得懂,就着大片的风声就给温小筠讲述起事情的起源于发展来。 “之前我一个人蹲守在木匠院里,没多久竟然真的就等到了两个木匠出现。 因着只有一天时间,他们等得起,我却等不起,于是我便出招简单试探了下他们。 讲棋如意抓捕之后,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块白玉令牌。 上面刻着‘问津’二字。我当时就想到了在鸠琅身上搜出来的另一块白玉令牌,上面也只是刻了两个字,‘闻风’。” 听到这里,温小筠拉着缰绳的手不觉一紧。 “闻风,问津,相同的是第一个的读音。而风和津又是风门和巾门的同音,难道这两块牌子就是温香教治下各个坛口的令牌?” 鄞诺点点头,鼻尖却触到了温小筠一缕飞扬的发丝。 微痒的感觉顿时叫他心旌一片荡漾。 鄞诺不觉咽了下口水,勉强收拾回心神,干哑着声音回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便把那一块‘问津’放在了堂屋最明显的桌面上。” 对于身后鄞诺复杂的情绪,温小筠没有半点察觉,她只是在由衷的感慨,“表哥你这一招很厉害嘛。既然温香教巾坛棋如意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你就用他的贴身令牌去试探他的手下。这一招绝对称得上稳准狠,干得漂亮。” 这时白鹜却跟了上来,转眸冷冷瞥向鄞诺,“之后呢?那些贼子又有什么反应?” 第265章 鄞诺回了白鹜一眼,“看到令牌,他们的脸都绿了。立时放下手中所有活计,急匆匆的奔出了木匠院。” 温小筠全然没有注意到鄞诺与白鹜的目光交锋,又惊又喜的侧了脸看着鄞诺,“天哪,他们不会是以为棋如意的命令,直接跑回了藏银子的地方了吧?” 鄞诺得意的一挑眉,“没错,我一路跟踪,跟。一处荒废的宅院里,贼人的落脚点就在其中一个十分起初我还担心会有很多人看守银钱,实在没想到,偌大的一个巾门,竟然真的就只剩下两个人看守银库。” 白鹜微微勾唇发出一声轻笑,“他们约是太自信了,自信别人不会识破他们的奸计。” 温小筠听得越来越兴奋,“嘿嘿,封城封人的同时,也把各处消息封得死死的,才能得来全不费工夫。” 鄞诺点点头,眼底也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半路我就给猫耳朵和大胡子打了信号,三人合力,没费多少功夫就把那两个人绑了起来。同时也在后院找到了埋银地点。” 听到这里,温小筠目光不觉一寒,“虽然人犯和宝物都已经找到,但是目前还是没有找到与棋如意联系的确凿证据,是么?” 鄞诺环着温小筠的双手微微收紧,他望着前方不觉皱了皱眉,“的确还差最关键的一环。” 白鹜啪的一甩马鞭,骤然加快速度,继续与温小筠齐平,“银子都找到了,要撬开那两个人的嘴,应该不算难吧?” 鄞诺嘁着子冷哼了一声,“不难?若不是我眼疾手快,在刚被抓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要服毒自尽了。他们对于棋如意都有着绝对的忠诚,要想在半天之内撬开他们的嘴,怕是比登天都难。” “不怕死?”温小筠咬了咬唇,“这可就有点难办了。” “不然就用最后一招杀手锏吧。”她思量着建议。 白鹜疑惑挑眉,“什么杀手锏?” 温小筠抿了抿唇,“刑讯逼供。” 白鹜:··· “刑讯逼供?”鄞诺细细的思量着,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自信的笑了笑,“刑讯逼供,我擅长。” 温小筠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表哥,你没有露出自己官府的身份吧?” 鄞诺皱眉回忆了一下,“没有,这次行动只有我、猫耳朵和大胡子。” “筠卿想要做什么?”白鹜疑惑的问道。 温小筠转过脸望着白鹜,微微一笑,“继续假冒江洋大盗,黑吃黑。” 白鹜不觉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没听懂, 不过白鹜并没有疑惑多久, 大约一炷香的光景。 三人终于进入了那处荒宅。 温小筠一抬眼就看到了猫耳朵。 不过却是用黑面巾围了面的猫耳朵。 “耳朵兄?”温小筠出声打着招呼。 可是猫耳朵却似被什么可怕的物事吓了到了一般,赶紧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朝着温小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温刑房,这次被抓的人,果然有一个是俺的同乡。” 看着猫耳朵遮面的黑巾,温小筠忽然有了灵感。 第266章 “耳朵兄,你的演技怎么样?”温小筠上下打量着猫耳朵别有用意的微微笑。 猫耳朵从来都温小筠的笑都是很好看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会她的笑,倒叫猫耳朵觉得瘆得慌,甚至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 “啥,啥叫演技啊?”猫耳朵忐忑的问。 鄞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温小筠说道,“放心吧,这小子鸡贼着呢,脸皮又贼厚贼厚,演技那绝对一流。” 温小筠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白鹜不觉疑惑问道,“筠卿可是有了什么神秘计谋?”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倒也称不上什么神秘计谋,”说着她又望向鄞诺,“鄞捕头,你可不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帮我弄来一个铜像?” 鄞诺顿时有点懵,可还是顺着说下去,“这片荒废地,倒是有个荒废了天齐仁圣大帝庙,天齐仁圣大帝的坐骑就是青牛,以前查看时,我曾经撇过一眼,那里正有一头铜牛,不知可用得上?” 温小筠听了瞬时眉开眼笑。抬手打了个响指,“要的就是铜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鄞诺低头应了声好,转头就要去办铜牛的事,不想胳膊却忽然拽住,“鄞捕头,搬运铜牛的事,用不得你。你若是走了,还怎打头阵?” “打头阵?”鄞诺疑惑的望住温小筠。 温小筠缓缓的点了点头,嘴角翘起一抹意味深上的微笑。 一炷香之后。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再度走进关押贼人的囚牢之中。 “怎么样,到底想清楚没有?” 两个贼人手脚四肢都被捆死了,嘴巴上也被塞了大块的布条。 他们只能用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鄞诺,用目光骂出最污秽的词语,骂出最恶毒的诅咒。 对此鄞诺像是半点不爽都没有,他环抱双臂,歪着嘴角轻佻的吹了下口哨。 立时有一人从门外走进来,来人就是大胡子。 鄞诺朝他使了个眼色,大胡子瞬间领会,迈步上前,一手一个用力撕扯。 眼看舌头终于得以解放,两个贼人目光沉重的对视一眼。 他们在彼此醒悟帮忙时,现在一起掉进绝境,依旧觉得满墙都是战争。 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贼人,率先发难。 只听他呃的一声,上下两道牙齿一起发力般的扥转。 眼见那名贼人吐出大片鲜血,大胡子立时惊呼出声,上前伸手就要救助。 不想鄞诺的动作更快。 他一个跃步就奔到了贼人近前,他一手掐住那人脖子,一手死死捏住他脸上下颌骨,咬牙笑道,“想死么?” 那人嘴角淌出一股浓稠的黑血,在鄞诺手下痛苦的扭曲。可是到底挺直了牙齿对他自己的酷刑。鄞诺手上力道却仍在加强,怒视着贼人,“你们以为我只是东川独的手下,却不知我还有另一道身份,我更是兖州府捕头。” 听到这句,两名贼人目光不觉一霎。 鄞诺的话还在继续,“这笔钱,我们不仅吃抹干净,还要吃得冠冕堂皇。问你们一个问题,这些钱到底是谁的?” 两名贼人不觉跟着鄞诺的问题思考起来。 鄞诺继续加料说道:“兖州第一钱庄的钱,外人看来只是杜家的钱,却没人知道,这些钱根本就是我们自己的钱。偷钱偷到太岁头上,我看你们是找死,说,你们的头到底是谁?” 鄞诺一把掐住他的下巴,硬是将他死死咬合的颌骨一点点捏开。 另外一个人嗤笑道,“想要救我们的命?你还嫩点。” 说着他也要咬舌,不料大胡子直接用布条狠狠勒住了他的嘴,从后面死命的勒着,简直要把那人两边嘴角生生扯开。 鄞诺残忍一笑,“救你们?应该说是帮你们。” 那贼人目光一霎,“帮?” 鄞诺呵呵的笑了,手上骤然用力,手下那名贼人的下颌骨立时纷纷碎。 那贼人立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鄞诺这才松开手,掏出一块手绢嫌疑的擦拭着手指。 虽然暂时逃脱了鄞诺的钳制,可是那贼人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住,半点挣脱不得。下巴处骨头碎裂的疼痛,又叫他不能安静半分。 没有手脚,他只能用身体在地上挣扎,抽搐,眼泪鼻涕大把流下,在满是灰土的地面洇开大片。 “还说不怕死,呵呵,第一关疼都忍不了,还谈什么不怕死?”鄞诺俯视那贼人痛苦的模样,冷冷哼笑一声。,“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总归下颌骨碎了,就不能咬舌自尽了呢。反正银子已经夺回,不交代我们也没有损失。只是不会让你们这么痛快的死。” 第267章 说完鄞诺又甩给了大胡子一个眼色,叫他将被捏碎下颌骨的小个子先拖出去。 眼看着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同伴,被那个大胡子蛮横粗鲁的拖了下去,看守银库的贼人心直接凉了半截。 鄞诺缓缓踱步走到贼人面前,附身拽起他的前襟,像是看什么从未看过的动物一般,他痴痴的笑了声,眉梢眼角却尽是讥讽之意,“只要你们两个有一个人交代,或是两个都交代,先交代的那个人就可以保一条命,也不再受责罚。另一个人,就是我的出气筒,什么样的酷刑都往他身上放。 当然,你们两个也可以选择不说,不说,后果就是两个都要承受酷刑,给我们解气。” 那贼人很想一口唾到鄞诺的脸上,可是刚在被大胡子勒开的嘴角却一直隐隐作痛。 “好戏就要开始,”鄞诺轻蔑的笑了,“不过我这人呢,最是讲道理,爱公平,话呢,也都爱说在前面。趁着现在你还有点体力,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要是你承受得住这种刑罚呢,你就把眼睛睁大。要是你想说了,就给我眨眨眼。” 那贼人嘴角微微抽搐,最后终于勾出一抹不屑的轻笑,“想···想要吓住···本···本大爷···你还嫩点···” 鄞诺仰头呵呵的笑了,“来吧,你先睁开眼,看看前面这个物件儿。” 说着鄞诺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往左边一拧。 那贼人就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房门的门帘。 而那门帘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在鄞诺语声刚刚结束的时候,自动撩开,露出堂室一角的景象。 贼人双目瞳仁微微一缩,他看到堂室中央摆放了一头铜制的黄牛,而黄牛腹部正下方的位置则摆放了一个偌大的铜盆。铜盆之内还燃着噼啪作响的柴火。 尽管隔着一些距离,贼人都能闻到木柴被烧焦时散发出来的独特气味。 看着贼人脸上现出来的疑惑神色,鄞诺咯咯的笑了。 “来吧,本捕头给你讲讲这头铜牛的用法,”随着他话语一层层递进,他手上力道也在一寸寸收紧。 “酷吏酷刑的,想来你这种贼人也听过不少,不过本捕头可以告诉你,什么凌迟剐刑,竹签扎手指,水银剥活人皮,点天灯,请君入瓮什么的伎俩放在本捕头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 本捕头呢,最喜欢看的是人在崩溃之前的绝望模样。 而这铜牛就是其中一种,虽然还不是最极致,但对付你们这种小毛贼,绰绰有余了。” 说到这里,堂屋铜牛旁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被布套住了头,双手被饭绑在身后,双脚也被套上了重重的枷锁。而另外一个人,也就是温小筠,她正押送着套头的犯人一步步的接近铜牛。 但蒙面的犯人走进火盆时,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温小筠直接掏出一把匕首,面目凶狠的在他后背扎了两刀,一边骂呵着,一边威胁着叫他走进铜牛! 第268章,你听,那牛叫得多么动听啊~ 看着堂屋里的铜牛的蒙面人犯,鄞诺手下小贼不觉轻蔑的嗤笑出声。 他眼底尽是轻蔑的冷笑,“屁儿大点的火堆,烧个甚的铜牛,再狠,你能狠得过炮烙?”他张狂的笑,对于鄞诺的恐吓全然不惧。 鄞诺却也不生气,捏着贼人的下巴,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俱不惧怕,现在说还太早了些。” 只见前面蒙面的犯人仍在拼命抗拒,这时的温小筠终于怒了,挥手抄起犯人的腰,整个的把他给举了起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铜牛前,把蒙面犯人生生砸进了铜牛背部的大洞。 犯人哪里肯就范,挣扎着身子摇摇晃晃的就站了起来。 温小筠冷笑一声,飞起一脚踏在铜牛身下的板凳上,一手拉住铜牛背部阀门,一手猛地前探,在扯下犯人头上布袋的同时,用力撞上铜阀门,就像是蒸螃蟹的人用锅盖狠砸挣扎而出的螃蟹一般,嘭地一声巨响直把那犯人狠狠砸进铜牛身体之中。 人犯还来不及哀嚎一声,声音就没进了沉闷的牛腹之中。 巾坛小贼一直在看着那场面不屑的轻笑,可却在看到猫耳朵露出来的侧脸瞬间僵了僵。 这时鄞诺幽灵般的声音缓缓而起,“你说的不错,这个刑的确很像炮烙,人贩被憋在里面也的确会被烤死。 不同的只是,这个过程要慢得很多~ 火堆虽然小,但黄铜受热的速度却是极好的。 人在里面不消一会,就会感觉越来越热,越来烫。四处闷热无比。 再一会儿,身上特制的绳子就会受热松开,人犯会拼命针扎,可是一旦挨着黄铜,皮肤就会一寸寸的烫焦,铜牛里满是自己皮肉的焦糊味,越来越浓,根本散不开呦。 比起炮烙,这铜牛还有一种慢慢窒息的感觉。” 外面的温小筠一面给铜盆填着柴火,一面不可抑制的冒着冷汗。 这个法子虽然是她想出来的,可是真到实践时,听着鄞诺那恐怖的笑声,阴森的话语,还是抑制不住的心惊胆寒。 这刑罚本是欧洲旧时贵族阶级惩罚玩乐下人的法子,是真真切切的真实存在。 虽然现在她是加害者一方,但只是光想一想活人在铜牛里的感受,她就觉得恐怖得不行。 暗处帮忙调动着机关的白鹜也被温小筠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这个计策,与鄞诺在其中表现出来的变态可怖吓了一下。 温小筠和鄞诺果然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都说无毒不丈夫,今日他可算是见识了。 屋子里,鄞诺看着巾门小贼脸色越来越苍白,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明显,他又加重了语气,凑到他耳旁轻声笑道,“其实这个铜牛还有一个最奇妙的地方,那就是它的嘴,牛嘴那里才是整个刑具的精华所在。痛苦万分的人犯会在牛肚子里被憋到发疯,绝望之时,他会发现牛嘴那里有一个喇叭。 这时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握住牛嘴喇叭拼命呼气,吸气,可是铜喇叭的高温却会在瞬间烫掉他的嘴唇,他的双手。但是窒息的致命痛苦却叫他不得不调换着双手去握那铜喇叭,用嘴巴去挨那铜喇叭,一下一下的呼气,吸气,并不时发出绝望又痛苦的叫声。” “咯···”贼人原本维持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他本想大声的笑,放声嘲笑,可是笑声经过喉咙却变成一串颤抖的音节。 他这才意识到,他全身都在战栗,抑制不住寒颤发抖。 他不怕死,可是这样难捱的死法绝不是他想要的。 鄞诺的笑声却愈发猖狂残忍,“这个叫声会通过铜牛的嘴巴传到外边,奇妙的是会变成老牛哞叫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那可是好玩极了的。” 说到最后鄞诺松手放开巾门小贼的下巴,看着他面如死灰,双目惊恐而绝望的盯着铜牛的样子,鄞诺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他挥手打了个响指,拿着一块套头布口袋的大胡子便快步走进屋。 鄞诺抬眼使了个眼色,大胡子便将那半人高的布袋子结结实实的套在了贼人头上。 贼人立时绝望的挣扎,却被大胡子一脚踹倒在地。贼人再挣扎也只能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大虫子,再无力回天。 屋子忽然就静了下来。 鄞诺不再说话,别人也不再响动,留给袋子里贼人的除了一片恐怖的黑暗,还有不知何时会被行刑的无边恐惧。 忽然之间,他停了小声,凝重下神色,支棱起耳朵认真的听着,“嘘,你听,牛叫声马上就来了。” 第269章 听得鄞诺那恐怖的声音,巾门小贼不觉周身一颤。而下一秒,面前可怖的铜牛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而浑厚的哞叫声! 小贼后脊顿时紧紧崩起,被捆在身后的手狠狠一抓。 他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哭了······ 又一炷香之后,王知府和鄞推官终于带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及时赶到。 鄞诺和白鹜、温小筠闻讯先行一步候在了废宅门外。 王知府一看到温小筠三人,脸上立时现出欣喜的笑来。 他几步上前,一把拉住温小筠和鄞诺的手,开心的望向白鹜,兴奋说道:“起初本官还不信,不信你们在一日之内,会把案子破了。可没成想,不仅案子破了,连丢失的钱财也在一日之内找到,你们这几个后生,真是我兖州之福,百姓之幸啊!” 白鹜微笑着颔首,“属下们能顺利破案,全赖大人指挥有方。现今银钱悉数追回,人犯也将主使棋如意的罪行全部招供。” 王知府笑得眼睛都成了一道细缝,“如此案子就算全破了,只等得择日开堂审理判刑!” 说完,王知府便带着鄞乾化与一众衙役前去盘点废屋的银钱。 望着那队人浩荡离去的背影,白鹜侧眸望向温小筠,“筠卿,鹜家里还有事情,晚上陪不了你们继续总理案情了。” 温小筠笑着一扬眉,“白兄尽管去忙,你家里事情特殊,我们都理解的。” 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王府有事不比寻常,可是鄞诺在听了这句后,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白鹜倒是也不生气,客气礼貌的对二人辞别,之后便率先一步走离了荒宅。 而这一边的事情也进展得非常顺利。 王知府带着大部分衙役留下轻点收拢失盗财宝,而鄞乾化则带着两名人犯,与温小筠鄞诺先行回衙。 虽然讲鄞乾化交代的任务圆满完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温小筠心里有终是有点忐忑。 鄞乾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笑意,但是办起事情来的速度比往常更加的快了。 直到这一日天黑,竟然将温小筠看了都要吐舌头的山一般的文件全部整理完成。 到了放衙的时候,鄞乾化更是带着温小筠和鄞诺一起回家吃饭。 温小筠便知,一向严肃惯了鄞乾化在内心里应该是非常开心的。 回到家,皇甫涟漪便热络的张罗各种饭食。趁着还没吃饭的空档,鄞乾化又将温小筠和鄞诺带到了书房。 想要听一听他们这一日所有的心得经历。 温小筠和鄞诺说到一半时,温小筠终于有点忍不住,主动说了自己与鄞诺用变戏法和自黑衙门的方式,逼供贼人的事。 “叔父,只有一天,时间太紧迫了,我和表哥只能这么打,只要犯人的心理防线一崩塌,开始恐惧起来,也不会想到去拿这种说辞反咬官府一口。” 听到这里,鄞乾化却登时黑下脸。 温小筠不觉和鄞诺对视一眼,却见鄞诺一直在朝她拧着眉毛,使着眼色,仿佛在拼命的阻拦,不让她太说那些细节。 “起来,到那副字前跪下!”鄞乾化冷冷的说着。 温小筠讶异挑挑眉,这是怎么回事? “跪下!”鄞乾化的脸色愈发阴沉。 鄞诺倏然起身,低垂着头,拉着温小筠的手臂,就带着她要往对面墙角走。 温小筠却忍不住的为自己申辩了一句,“叔父,那两个都是久在道的混的贼,不用点奇招根本吓不住他们,我们这么做也是——”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鄞乾化,他猛地一拍桌案,倏然而起,“官府声誉岂容尔等儿戏?!” 鄞诺立刻拉着温小筠走到了墙角,一面走一面低声说道,“父亲,这些主意都是我出的,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他一个弱鸡小书生哪里接触得到什么酷刑?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 鄞乾化猛地拉出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教鞭,一面走向鄞诺,一面咬牙说道,“好,你敢承认就好。” 鄞乾化大步到了鄞诺后面,高高的挥起教鞭,朝着鄞诺的后脖颈就是一鞭! “人生在世,最讲究的就是立心,心里走偏,脚下就会走偏。这世间最不容半点走偏的人,就是咱们主管刑狱的。” 这一下,鄞乾化用了十足的力气,偏巧又打在鄞诺后脊伤处,叫他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额上的汗登时滑落。 然而鄞乾化却根本没有发发现儿子的异常,越打越气,“我与你们虽是父子,是叔侄,却更是大明朝廷里刑狱推断事业中的一员。律法,律法执行者,就该是世间最后的公正底线。 若然我等都可以视司法为儿戏,视朝廷公信为儿戏,这法,这朝廷,这国家,更不知要偏行多远去了。我只问你们,今日的行为,你们该不该打,该不该罚!” 问一句,鄞乾化的鞭子就狠狠抽下一下。 温小筠听着鄞诺后背被抽得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觉皱眉直起了身子,“叔父,这主意是我出的,您要打就打我好了。” 听得这句,鄞乾化不觉眼冒火光,甩手朝着温小筠的后背就是一鞭,“秉中守正,严明刑狱,不屈打成招,不滥用私刑,一切只论证据,无论对待罪犯还是良善,这一条律法的底线,你们守不守得住?!” 鄞诺和温小筠齐齐跪在跪在地上,温小筠两只手都受了伤,不能扶着地,挨抽的时候,也不能用手撑地,鄞诺一眼看到,直接扑了上去,他张开双臂从后面将她整个儿护住,再没有一下鞭子能抽在温小筠的肩上。 “守得住,我们再也不偏了!”鄞诺将温小筠死死护在怀里,声嘶力竭的应着。 鄞乾化眉头拧得更紧,手下力道越来越重。 他对这两个孩子寄予厚望,因此在碰触到原则问题时,才会重重惩罚。 他只觉得非如此不足以长他们的教训,不足以夯实他们心中对律法的敬畏。 “够了!”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厉呵。 第270章 哥哥不要皱眉头 鄞乾化不觉一愣,茫然抬头,却看到妻子皇甫涟漪正站在门口,面色清冷的望着着自己。 鄞乾化手中教鞭立时停在了半空中。 皇甫涟漪目光移到鄞诺和温小筠身上,目光瞬时一颤,嘴角也不觉跟着微微抽动。 “夫君,孩子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什么错处,咱们慢慢讲,不要再动手了好么?涟漪已经失去了纤纤了,不想再失去诺儿和筠儿中的任何一个···” 说到后面,皇甫涟漪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的更咽了起来。 看到妻子脸颊上滚落的泪水,鄞乾化心头猛地一颤,手中教鞭倏然落地,乌檀木柄磕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皇甫涟漪连忙抬手抹去眼泪,望向鄞诺和温小筠,上前搀扶着两人,勉强挤出些许微笑,安慰般的说道:“筠儿,小姨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你姨父他也是一片苦心,你们不要怪他,日后再行事,一定不要忘了本心,不要忘了原则,改了就好。” 温小筠声音顿时也有些更咽,她攥住皇甫涟漪的手,尽量笑得轻松一些,“小姨,今天的事,是我和表哥做错了,叔父提醒的对,我们都记下了,以后我们一定改。” 皇甫涟漪笑中带泪的点点头。 鄞乾化颓然转过身,望着墙上挂的一幅字,沉沉叹了一口气,“知错就好,你们暂且回去,好生治伤。” 皇甫涟漪抬眸望着丈夫茕茕背影,忍不住的开口劝慰,“夫君,你——” “为夫无事,夫人放心,只让我一个人待会就好。” 皇甫涟漪目色中闪过一抹哀伤的颜色,她将鄞诺与温小筠一一搀扶起来,温声说道,“你们先回去上药罢。” “小姨,叔父他——”温小筠瞥望着鄞乾化憔悴的背影,心里始终有些担心。 皇甫涟漪笑着摇摇头,“我在门口陪着他,放心吧。” 说完她又冷目看着鄞诺,“诺儿,好好照顾筠儿,不要再仗着自己个子高就欺负人家,之前你对筠儿干的好事,为娘可都知道了。” 当着温小筠的面忽然被自家母亲当成小孩子训斥,鄞诺顿时皱起了眉头,“娘——” 温小筠赶紧出声打圆场,“之前的都是误会,小姨放心,表哥对我可好了。” 一听到温小筠这声能甜到人心坎里儿的“表哥”,鄞诺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跟着酥了一下。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异常,一面狠狠别过头,一面在心里将狠狠鄙视了一遍。 皇甫涟漪望着温小筠,眼底充满爱怜,“小姨就知道,我家筠儿最善良,最懂事——” 将温小筠和鄞诺送出书房后,皇甫涟漪唤来仆人,先带着他们两个回卧房上药,而她自己则留在了书房门口,抬头望着悬挂在深邃夜空中的明月哀哀叹了一口气。 听到妻子的叹息,鄞乾化到底回过头来,望着门口那一抹单薄的身影,他目色复杂,缓缓开口,“漪儿因何叹气?莫不是在怪为夫下手太重?” 皇甫涟漪这才转过身来,手提裙摆迈过门槛,“不是怪乾化哥哥,只是感叹乾化哥哥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死板。” 鄞乾化眉心微皱,“这次的事,不同往常,关乎律法尊严。” 皇甫涟漪走到鄞乾化近前,抬手握住他的手,仰头望住他,眸色缱绻,水光盈盈,“维护律法的尊严,本就该是你们这些大人们的责任,他们那些孩子不过是冲锋陷阵的干将胥吏,灵活机变,才能顶住各方压力侦破案情。 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漪儿一介小小女流不懂许多,漪儿只知道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终是不行的。” 鄞乾化手指微颤,眉心拧得更深了。 皇甫涟漪脚尖微欠,修长的手指探上丈夫眉间,一点点帮他揉开凝结的心事。 她俏丽的眉眼微弯,漾出些许温柔笑意,“好了,漪儿说错说对的,乾化哥哥不要放在心上了。乾化哥哥这一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漪儿特意做了你爱吃的饭食。一会上桌时,漪儿再帮哥哥打打圆场,孩子们都是好孩子,不会跟你隔心的。” 妻子温柔娇俏的模样直把鄞乾化石头一般的心肠都融化了。 他瞬时环住妻子,轻轻抚着她的背,“我下手到底是狠了些,我还以为漪儿会去安抚孩子们。” 皇甫涟漪小女孩般的张开双手紧紧拥住丈夫,甜甜的笑了,“若是那两个孩子感情好,漪儿一定会先去帮他们伤药。可是诺儿对筠儿总是刁难,如今一起受了你的责难,正是他们两个同病相怜的时候。且叫他们自己化解去吧。” 第271章 鄞乾化抚着妻子柔软的秀发,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而另一边的两个人,气氛可就尴尬多了。 离开书房后,鄞诺直接就把温小筠拉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没有说话,进了屋子后把温小筠按在凳子上后,便走向书柜,拉开抽屉各种翻东西。 温小筠看着鄞诺忙碌的背影,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好了。 这个鄞诺翻起脸来简直比翻书还快,她已经摸不准他的人设到底是属于哪一种类型了。 霸道总裁,他太穷,不够逼格。 偏执病娇,他太壮,不够变态。 绝美谪仙,他太俗,接地气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赶紧晦气的呸呸了好几下。 那些人设都是给男主的,她才不要鄞诺这个货当她的男主呢! 如果非得要选一个,她宁愿选白鹜,最起码人家颜值那还是打遍三界无敌手呢。 真的谈起恋爱来,才华,相貌,财富,人品她总得图一样不是。 反正这个鄞诺是360度的不合格,绝对不在她温小筠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在这时,鄞诺终于找好东西返身回来了。 他先是将一堆小瓷瓶放在旁边桌上,又打来一盆清水,才俯身蹲在温小筠面前,拉过她的手,动作轻柔的帮她拆绷带换药。 温小筠忽然发现,从上方俯视的角度看,鄞诺的眼睫毛还挺长挺密挺翘。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狠很皱了下眉头,两眼翻白着的向上望着房顶。 鄞诺一面帮温小筠清理着伤口,一面偷眼观瞧她的表情。 只见她一脸难为情(错觉!一定是他的错觉!!)的望着房顶,他心底笑意越发明显。 他至今还记得,温竹筠这货虽然生的瘦弱单薄,但是脾气却比谁都硬。 他一项是眼高于顶,什么王公贵族都不放在眼里的骄傲的人。 便是见了当今圣上,他都是毫无惧色,不卑不亢,未曾有半点谄媚之色。 这样的温竹筠,怎么可能会甘愿被兖州府一个小小郡王收买? 所以他之前对白鹜和温小筠关系的猜测,那绝对是多心了。 当然,他快速原谅温小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温小筠的眼泪。 从小到大,家里人都说就没见过他掉过一滴眼泪。 毕竟温竹筠是个宁折不弯,要强好胜的一个人。 可是当他误解了温小筠的时候,她竟然委屈巴巴的落泪了。 她一定是非常在意和依赖自己,害怕自己误会她,会抛她而去才会情急落泪。 一想到身材娇弱内心却堪比钢铁硬汉的温竹筠在自己面前哭得像是个委屈巴巴的小姑娘,鄞诺便什么怀疑什么心结都没有了。 知道服软,知道在乎他就是个好温竹筠。 鄞诺这样想着,心里不觉越发得意,连带着为温小筠擦手的动作也更温柔起来。 “呐,”鄞诺专注的看着温小筠伤口患处,轻声开口,“别怪哥哥没告诉过你,以后办事什么的,要离那个白鹜远一点。” 温小筠五官瞬间一皱,本想说话,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多搭理他。 鄞诺仍沉浸在想象中的甜美氛围中,继续嘱咐着温小筠,“虽然你很天才,但到底年纪小,不懂得世间险恶。八成也不会明白他们王孙贵族的恶嗜好。哥哥跟你说,咱们兖州府的王爷君王们,名声可都不好。白鹜虽然看着还行,可是看你的眼神太暧昧。一瞅就是别有用心。” 新涂抹上的药膏触到伤口一片灼痛,叫温小筠不觉嘶地一声缩了缩手。 可是无奈手腕叫鄞诺攥死了,根本抽不回半分,一时间,温小筠竟然有些恼火了,挺着两条胳膊,狠狠磨牙,“人家白兄挺坦诚的啊,什么话都说在明处,挺君子的。倒是鄞诺你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太好吧?” 心情大好的鄞诺一点也没听出温小筠言外的挖苦之意,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你不要轻易被人家的言语所打动,口水那玩意儿可是不要钱的。甜言蜜语最廉价,看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温小筠心头忽的一颤。 她忽然想起来白鹜竟然会以为她是个女子的事。 再想到原本世界里与白鹜发展了利用虐恋,大片乌云顿时笼上她的心头。 目前的白鹜对她还真的是利用为主,只是不知他藏在各种合理解释后面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面前的鄞诺虽然讨人嫌,招人厌,但总归是没什么坏心的,或许她能透露关于白鹜的一点点怀疑,好叫鄞诺一起帮忙调查。 “说起白鹜,我正有一件事要同你——”然而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院子外面就传来一声惊慌的呼喊,“鄞头儿,推官大人,不好了!” 鄞诺温小筠齐齐抬头,朝着院子里望去,却见扶着腰间佩刀的猫耳朵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内宅,直直奔着鄞乾化和皇甫涟漪所在的堂室奔去。 第272章 殿下,秦奇来晚了··· 在温小筠与鄞诺因为猫耳朵带来的新消息而惊疑不定的同时,身处鲁王府的白鹜却被迫踏进了一片泥泞而污秽的沼泽之中。 在鲁王府幽深的后花园里,有一片奇特的建筑。 外人只知道里面豢养着各种奇珍猛兽,却不知道在里面最深处的角落里,还有一片建筑向下挖空了足足两层。 其实比起高大的亭台楼阁,建造一座深深嵌入底下的建筑要更加费时费力费金钱。 可是老鲁王却执意秘密建造这样一幢建筑,这不仅仅是因为凤鸣朝有着严格阶级制度,什么人能住多高的房子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更因为这幢房子不可告人的真正用途。 而此时的白鹜就坐在通向深邃大厅前的一间小屋子中。 他端正的坐在屋中央,身旁站着眼眶红肿的秦奇。 秦奇拿着一方素锦手帕,半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帮着自家殿下拭去脸上掩饰伤疤的脂粉。 等到白鹜脸上那道粉色刀疤终于出现在晰白如玉的面颊上后,秦奇又拿出一些特殊的画笔颜料,一下一下的将那疤痕描深,描红。 整个过程中,白鹜都闭合着双目,一言不发。 将白鹜脸上疤痕画得无比狰狞之后,秦奇又从旁边桌上的托盘里拿起专为他准备的素白衣衫。 只是在为他系上前襟第一颗扣子时,秦奇终于忍不住的低下了头,滚滚泪珠打着转儿的从他眼角淌下。 白鹜微翘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了秦奇忍不住伤心的样子。 白鹜恍然伸手,抹去秦奇眼角的泪,温柔一笑,“早该习惯了的,不该流泪。” 秦奇更咽着忍住抽噎的冲动,手指颤抖的想要继续为白鹜穿衣,可泪水终是难以控制决了堤。 秦奇一下跪伏在白鹜脚背上,拽着他的裤脚涕泗横流,“秦···秦奇回来晚了···叫殿下一···一个人···这么久···”他泣不成声,再说不出一句话。 白鹜眉色忽的一颤,赶紧别过头,从托盘上拿起他那方表情狰狞的黄铜面具,捋着面具两边滑顺柔软的缎带,淡淡一笑,“无妨,那个地方,终究是本王最惦念的,你能在那里替本王多待一些时日,也是好的。” “殿下,”秦奇抬头看见白鹜正在自己戴面具,忙抹了一把眼泪,起身站到白鹜身后,为他佩戴面具。 冰冷的黄铜面具瞬间调整,将白鹜光洁的皮肤完全遮盖,再抬眸,眼中那抹最后的温柔瞬时消失无形,只剩下满目的冰冷疏离。 他缓缓站起身,双目里不再有任何温度,转而朝着门口方向阔步走了过去。 “殿下——”秦奇几乎更咽着出声,望着白鹜决绝的背影忍不住的向前追了半步,却又最终停在了门里。 他知道,那扇门,是他永远不能跨过的禁忌。 纵然他心中再愤恨,也不能跨过去半步。只能将对这个世道的狠,掺活着咬碎了牙齿血泪,生生咽回进肚子里。 只是他不知道,他那半声呼唤与踏出的脚步声,一点没落的全都听在了白鹜的心里。 只是他不能停,他只能将自己包裹进冰冷的面具之中,冷了面,又冷了心。 他只能走上那条脏污的回廊,不能回头。 脚下铺了一层厚厚的红地毯,衬着半地下室昏黄的烛光,像是鲜血一般刺目脏污。 走廊两旁是一个间间隔断的小屋子,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一个衣着纤薄的妙龄女子。 她们无声无息的在那方寸天地里伸展,轻旋。 有的披头散发,有的浓妆艳抹,有的半透的薄裙翩跹飞扬,有的水袖翻转飘然波动。更有半倚在贵妃榻上娇作媚态,玉体横陈着用目光贪婪引诱着外面人的。 无一不是身材婀娜妖娆,媚眼如丝,冶丽旖旎宛如盘丝洞中饮血啖肉的食人妖物。 回廊中还若有若无的飘荡着一阵阵丝竹弦乐,乐声轻柔靡靡,诱人心魄,迷人神智。 这番可怕的地狱景象若是落在旁人眼里,定要逼迫着人卸去道貌岸然的伪装,露出最本性的丑陋,偏生在白鹜这里,半点波澜都不曾起。 如果还能激起白鹜一点点的情绪出来,那就是厌恶。 白鹜厌恶极了,恨极了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景象。 只是他没有选择,只能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一次次的踏上这条比沼泽污泥都要恶心脏秽百倍万倍的红毯。 白鹜不觉摈住呼吸加快了脚步,尽可能快的走过长长的红毯。 红毯的尽头,是一处岔路,正当白鹜快步左拐,想要彻底摆脱那些妖孽的乐声之时,却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第273章 好在白鹜毕竟功夫不弱,就在即将要撞到对面的人时,他脚步一滞,随后倏然后退,总算避免了另一场恶心的撞击。 这座建筑物里所有的男性,都是白鹜碰都不想碰一下的恶心存在。 然而白鹜这边虽然稳住了,对面的人却堪堪打了个趔趄。 白鹜又后撤了半步,可是在他看清对面所来何人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恼怒起来。 “哪来的狗奴才,连本殿下都敢冲撞?!”直接叫骂出声的是又黑又胖的鲁地二郡王。 他扶着旁边的三郡王,抬眼就朝着白鹜骂呵出声。 三郡王长得不比二郡王彪悍,甚是单凭长相的话,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清秀俊美一类型的。 只是常年被无度在酒色上耗空了身子,显得双目灰暗迷离,一点精神都没有。 黑胖的二殿下在看清来人正是带着面具的白鹜时,脸上表情登时一变,变得轻蔑又傲慢。 他猛地抬手狠狠推了一把白鹜的肩膀,“短命的贱种,生来就是给人取乐子的,也敢冲撞本殿下?” 三郡王假意劝解着拉回二郡王的收,轻笑着说道:“二哥,不要跟这种贱胚一般见识。这种贱人懂得什么叫礼仪尊卑?不过是靠着自己的皮相,就能换来郡王之名,任谁也会冲昏了头的高兴着呢。” 听着那一声声的贱人贱胚,白鹜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终于到了三郡王这里,白鹜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挥手就掐住了三郡王的脖子,黄铜面具后的一双凤眸爆出森寒的光! “你们也知道我短命,活不过三年。只是三年后死,还是现在死,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你们呢?你们真的舍得放下那奢靡的极乐人生来跟我这个棺材瓤子死磕?” 似是听到了动静,走廊尽头的侍者回头看到这边的情景,立时碎步跑了过来,“郡王殿下们息怒,是奴婢做的不好,怠慢了几位殿下。”说着他朝着身旁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带着白鹜走。 之后才有走到二郡王,三郡王近前,抬手做了个请得的手势,“二殿下,三殿下,老王爷还为殿下们准备了稀罕的好玩意儿呢,就在前院,两位殿下请随奴婢来。” 二郡王和三郡王对视一眼,挑挑眉无所谓般的耸耸肩,“三弟,咱们时间金贵的很,不是什么人都配和咱们说话呢,走吧,还有那么多正事等着咱们去做呢。”三郡王瞥望了白鹜挺直的脊背,不屑的嗤笑一声,“可不是,二哥,咱们走着,贱种即便穿着人模人样的,依旧是贱种,跟他多说一句,都会污了咱们的耳朵。” 老太监眉心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却又转瞬即逝,再抬起脸来时,只剩下恭谨的谦卑。 “二位殿下这边走。” 另一位太监看到老太监领走了不好惹的二郡王和三郡王后,这才敢对白鹜露出一点笑脸,“四殿,这边请。” 白鹜宽大袍袖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觉不到半点疼。 顿了一下后,他才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廊幽深的尽头走了过去。 第274章 像是感知到白鹜身上森寒的杀气,在拐了一个弯后,那小太监尴尬的向白鹜陪着笑,“四殿,二殿三殿下两位殿下就是喝得太多了,一时说的糊涂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白鹜目视着幽暗的前方,凤眸里满是凛冽的冰寒,“烈酒并不会教他们说胡话,所言皆是真正的心里话。” “这····”小太监竟不觉打了个寒颤,打圆场的话再也说不出半个字。赶紧低下头恭顺万分的在前面引路。 就在一身白衣的白鹜随着小太监走进回廊深处一扇暗门后,厚重的猩红色地毯上又迎来两双做工精致的深色长靴。 它们的主人和白鹜一样,脸上都带着面具。和白鹜不同的是,他们的面具都是上好的软皮子做的,只遮住了眼眶周围,鼻子以下没有任何遮挡。 其中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湖蓝色蜀锦长衫,腰间系着一方色正阳俏的极品翡翠扣腰带。 他身材中等,微微发福,好奇又贪婪的左右环视着两旁小房间里的浓郁春色,虽然有眼罩遮挡,但是眼角周围隐隐发青的黑眼圈扔很明显。 左顾右盼间,目光闪烁而飘忽,似是很享受这座秘密建筑里独特的氛围。 另一个人就显得瘦多了,半披散的长发大半都白了,光从背影上看,怎么也要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可是正面看,除了眼角与嘴角深深几道苟合,脸上皱纹并不算是太多。看样子该是保养得非常好的。 比起年轻人端庄正式的打扮,他的着装可就随意多了,宽大的袍袖,松松垮垮的衣襟,再加上他披散的头发,很像是刚睡醒穿着睡衣就出来接待客人了。 他脚步轻缓,走在年轻男子身边,有些削薄的嘴角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略微凹陷的眼眸不时打量着年轻人的反应,偶尔会闪过丝丝阴鸷的光。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悄然潜伏在草丛之中,打量着前方猎物的一举一动。 对于老者不怀好意的微笑,年轻男子半分也没有察觉到。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两旁一个个房间里魅惑香艳的场面吸引。 他年纪虽然不大,享乐的经历却很是丰富。 他自信无论多么高等的青楼欢场,他都体验过。 无论多么罕见奢靡的花样花招,他都玩弄过。 可是今日一踏进这在外人眼中神秘异常的“豹房”,他还是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豹房在地面上楼宇装饰奢靡豪华,且不论那些昂贵的紫檀雕花窗棂隔扇,就是帷幔上绣编的珍珠宝石就足够叫人目不暇接。 更不要说其中摆放的各种名贵瓷器,珊瑚珠宝了。 然而那些奢华还不足以叫他这个鲁地巡抚第一公子青眼相看,粉红色幔帐幽幽曳动间,端着各种花样儿的妙龄少女穿梭其间,一个个穿的都是半透薄纱衣裙,直教人眼馋得口涎流淌,心旌摇动。 也不知楼宇中焚的是什么香,浓郁扑鼻,甜腻诱人,只闻得人那叫一个神思飘荡,想入非非。 似是很满意年轻人越发痴醉的神情,面具老者呵呵一笑,“仇公子,本王这豹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地方。原不过是给家里边兄弟聚会的乐子,招待外姓人,你仇公子可还是头一位。” 忽然听到老者开口,仇姓公子立时收回视线,恭敬的欠了欠,“承蒙王爷厚爱,才能叫小生一饱眼福,大开眼界。” 这位散发老者正是居住在兖州府的鲁地老鲁王。 他单手一摆,指着最后一间房间里横躺在贵妃榻上的玉体自给自足的动作,扬声大笑,“仇公子这话说得不错,本王这豹房就是会叫人大开眼界。这里不仅有世间一等一的富贵,更有凡俗所没有的极乐享受。” 仇公子正惊愕着前面还会有什么花样时,老鲁王就已经带着他走到了回廊的尽头。 仇公子堪堪没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比起幽暗憋闷的地下回廊,眼前情景竟然忽的开阔起来。 盘桓在他们脚下的依旧是回廊里那样宽的道路,不同的是,一面贴墙,一面悬空,悬空一面竖着一排雕工秀美的红木栏杆。 侧头放眼望下去,仇公子才终于明白,这里是间类似大戏楼的地方。 他们脚下的路再往前就成了盘旋而上的楼梯。楼梯直通二楼环状的观景台。 正中央的天井下布置一片原形的偌大舞台。 舞台中央铺了一片红毯,舞台下则是扑了细砂的土地。再往后面看去,则是一排排细密的金属围栏,将整个天井围成一个偌大的囚笼。 二楼粉红色帐幔摇曳,烛光影影绰绰,本该是处旖旎暧昧的地方。可是下面广场却还燃着粗犷的火把,火焰窜动间,隐隐映出砂土地上片片暗红色的印记。 仇公子双目瞳仁不觉狠狠一缩。 第275章 尽管距离下面有些距离,仇公子还是一眼就认出拿土地上干涸成结的分明就是大片的血渍。 看到这里,他脸上不觉露出了残忍的微笑,他是看到鲜血就会异常兴奋的那类人。 这间豹房真是太对他的口味了。 “仇公子,”老王爷摆手一指前方,“这边请。” 仇衙内怎敢托大,立时朝着老王爷颔首行礼,“王爷请。” 老鲁王也不再客套,甩了甩袍袖,抬步走向楼梯方向。 可是仇衙内一抬头,却看到一排女子从二楼整齐走下旋梯。 眼看着那些女子几乎由上而下将本就不宽的楼梯完全占据,根本没有他和老王爷通行的路,仇衙内一时间懵了起来。 “王,王爷?”他试探的问道。 老鲁王竺逸派侧眸轻笑一声,长袖一摆便踏上楼梯第一节台阶。 随着他的步伐,上面楼梯上的少女们齐齐背过身,跪趴在台阶上,将平坦的后背展露在竺逸派与仇衙内眼前。 仇衙内惊得不觉后退了半步。 那些少女清一色穿的都是半透的薄纱,光洁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如今一片娇嫩的肩膀白皙的后背次第相连,竟然搭成了一道人梯? 看着仇衙内惊讶的模样,竺逸派呵呵的笑了,“这样的梯子,才是给人走了,只是不知仇公子脚下功夫如何?走不走得稳?” 说完他也不等仇衙内答话,转身抬脚就踏上“人梯”第一阶。 仇衙内这边还没回过神来,竺逸派就已走完了整条人梯,走到了二楼观景台。 仇衙内这才赶紧上前,当他第一脚踏在“人梯”柔软的阶梯上时,颤巍巍的感觉叫他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竺逸派那个老妖精竟然这么会玩,脚下功夫竟会这么稳。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天这么踩练出来的。 果然到了第二步的时候,仇衙内眼底就现出了兴奋的光。他彻底爱上了这种感觉。 竺逸派说的不错,这样的台阶才是给人走的嘛。 等到他跟着老鲁王竺逸派坐上二楼观景台时,又走来四名美艳少妇,两名一组的分别跪在竺逸派和仇衙内身旁。 她们有的端着酒杯,有的举着时令果盘,媚眼如丝的伺候两位主子左右。 看着左右两边美女明艳的红唇,丰满的身材时仇衙内直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旁边老鲁王竺逸派随手挑弄了少妇下后,便接过酒杯,兴致满满的望向下面天井露台。 仇衙内嘴角已然咧得合不上了,正要学着竺逸派的样子揩下那两个少妇的油,下面舞台上便响起了一片轻靡的音乐。 仇衙内忙不迭的放眼望去,只见舞台外围的金属栅栏忽然打开一扇门,走进十名少女,五名男子。 少女们的衣着比楼上的更鲜艳,也更单薄。 他们踩着音乐的步调,翩跹起舞。 那舞姿却不似寻常舞蹈那般,举手投足,眉梢眼角处处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暧昧,贪婪的玉望。 不过几个来回,他们身形骤然一变,现出了惊人的一幕。 惊得仇衙内差点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 第276章 群魔乱舞 众舞者队形一变,组成了一个周正的圆形,众人齐齐旋转,而后纤薄的衣衫飞旋而出,铺陈在猩红的地毯上,像是骤然盛开的淡粉色半透明的花瓣。 看着下面群魔乱舞般热辣的场面,饶是见多识广的仇衙内而圆形的正中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那一对宛如情侣般动作火热直接。 而在人圆环中间,一个女人被突然出现在半空的绳子高高的吊了起来。 一侧的手脚的拇指被绳子死死捆在一起,吊在绳子上,另一侧的手脚拇指也被捆在一起,却向下吊着一大块沉重的石板。 女人惊恐的睁大双眼,剧烈的疼痛叫她在空中痛苦的挣扎,哭嚎。 可是她的嘴被封住了,手脚上系的青石板又出奇的重,只能在空中挣出一些徒劳的幅度。 女人开始哭嚎,惊惧的睁大眼睛拼命摇着头,就好像她之前对于自己即将遭遇的恐怖事情半点准备都没有。 音乐在瞬间变得阴森又狂热。 周围的男舞者全然无视中央女子的绝望,全情投入的继续自己的舞蹈。 他们将女伴托举,伴着音乐激烈的节奏做起了最人类原始的动作,除了最中央呜咽着痛苦的女孩,每一个人都癫狂了起来,亢奋了起来。 而在每一个男子脚下,都有一个半躺在地,施展出蛇一般身段,向上攀爬着的妖冶女子。 惊讶得站起来的仇衙内彻底忘了坐回去,他两手死死攥着椅子扶手,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下面那妖孽异常的惊人场面,微微的张开了嘴巴。 而坐在旁边一直心怀戏谑之意的竺逸派此时也被下面一浪胜过一浪的声音和画面唤得神色迷离。 他现在已经开始暗暗的激动起来。 今夜这开胃菜设计的很有新意,真叫人越来越期待后面的压轴大菜了呢。 想到这里竺逸派狭长的眼睛蓦地眯细,不觉轻笑出声,端着酒杯的手也渐渐紧攥。 竺逸澜,本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你出场了呢。 正在思量间,音乐节奏又是一变,加入了迅疾有力的一段鼓声,猩红地毯上面那些正糜醉得混不知天地黑白的男女听了鼓声动作皆是一震,无论处于何种体位,每一个人都不自觉的朝左边铁栅栏门望去。 亵玩着怀中尤物正入港的仇衙内听了这突然的变奏也是一惊,他赶紧伸长脖子向楼下望去,却看到舞台下面两个方向的铁栅栏的闸门正在缓缓打开。 只是这一眼,他就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歪扯着怀中尤物一起摔倒在地。 其中一个闸门后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他手执长剑,头戴黄铜面具,身材颀长,姿态英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也从他端正的姿态仪容中看出一番出尘的风采。 而站在另外一个闸门后面的活物,就是把仇衙内吓得不清的真正所在。 那是一头满身血腥的凶猛金钱豹! 什么奇珍异兽,仇衙内倒是也见过不少的,可是这次他却被直接吓到失态跌坐,并不是那头金钱豹与他往日见到的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那豹子嘴里分明叼着半颗血腥的人头! 透过那畜生嘴里一片血污,隐约可见那是个年轻女子的头,乌黑的长发混着泥泞的鲜血和斑斓的脑浆长长的拖曳在地,在铺了细砂的土地染出一条残忍的血痕。 看到仇衙内失态的样子,竺逸派终于发出了一串心满意足的笑声。 “呵呵,仇公子不必惊讶,本王这里玩豹子都是有讲究的。”竺逸派说着,兴奋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眦着獠牙的畜生,额上青筋都跟着一根根的亢奋而起,“要只是一般的饿,还不够够劲。非得饿上几天,突然给扔给它半个人头,一定是清秀少女,滋味儿才会鲜美的不行。还热乎的血腥气,就会逼出豹子所有的兽性,可是上前嘶咬一通儿后,它才会发现除了一层薄薄的人皮,几乎全是骨头。” 惊坐在地的仇公子看着一点点站起身,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楼下场景的老王爷,也一点点恢复了神智。 听到后面的描述,仇公子难以置信的痴痴笑了一声,随即双眼目光愈发兴奋,他掐着侍女的肩膀缓缓站起身,跟着老王爷一起伏在栏杆上,试探的往下望,“王,王爷手段果然高明。” 竺逸派瞥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仇衙内的肩,意味深长的阴险一笑,“好戏才刚刚开始,仇公子不妨再喝一口壮壮胆子呐~” 第278章 说完竺逸派抬步走回座位,拈起一珠葡萄捏进嘴里,微扬着下巴看向楼下舞台,得意的继续讲解道,“仇公子猜猜,吃不到几口实在肉的豹子又气又急,突然被人放进着到处都是放荡味道的合欢场,会怎么样呢?” 仇衙内扭过头兴奋的望着竺逸派,“王爷是说,里面那个白衣服男的就是豹子的新吃食?” 竺逸派撇着嘴巴摇摇头,“不不不,白衣服的可是我的好弟弟,鲁地四郡王。怎么可能投喂他呢,那个被吊起来的母猪才是。” 仇衙内难以置信的转过脸重新打量那名白衣面俊男,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虽然官场早就有流言说鲁地四郡王并不是真正的王室血脉。 那位四郡王的生母,不过是前任鲁王临幸一名娼妓。 不过早在被前任鲁王看中之前,那贱人就有了别人的孩子。 前任鲁王大约也是色迷了心窍,竟然顶着玷污王室血脉的危险,装作不知情,把那个杂种收为自己的王子。 不过没过几年,前任鲁王就死在那女人的肚皮上了。 鲁王嫡子竺逸派顺利继承鲁王爵位,而一众王子也顺利晋升郡王。 最叫世人不耻的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曾经的鲁王侧妃竟然主动引诱曾经的继子,当日的新鲁王。 新鲁王本就是位好色的玩主儿,又早就垂涎先侧王妃的美色,两者正可谓干柴遇烈火,一拍即合。 不过即使再怎么精虫上脑,新鲁王都不肯承认娼妇杂种的郡王身份。 可是却经不住那个对王爵之位鬼迷心窍的的小杂种使出杀手锏。 他竟然将自己献给了男女皆不拒的新鲁王。 这般母子为了荣华富贵齐上阵的惊天丑闻可谓是叫无数知情者切齿唾骂。 不过对于什么礼义廉耻,花花公子仇衙内可是一点都不关心。 他在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就在心里意银那贱人母子定然是天下绝色,不然也不可能成为现今老鲁王跟前一顶一的红人,甚至还将凡人根本难以企及的郡王爵位赏了他们去。 虽然碍于阶级尊卑,他根本难以企及那对世间尤物的真容,但是丝毫不妨碍他对那对母子尤物的垂涎之意。 因为这档子事儿,他还特意搜罗了好几个绝色的小男倌养在身边,供他和美女混着一起游戏,就为私下里也体验一把王爷的感觉。 万万不想,他竟然在今日能见到传说中的鲁地四郡王真容,虽然现在他还带着面具,但是与嗜血啖肉的凶猛金钱豹一同出现,已经足够吊起他所有的邪浪念头。 也因为今晚这个场面,仇衙内更加坚信了关于四郡王母子的传闻传言。 因着这番心里,仇衙内直觉得今夜能出现在鲁王府,真是他妈的太值了! 而楼下的白鹜,对楼上邪浪的目光全然不在意。 对于这帮子蛆虫的想法,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手执利剑,冷冷的凝视着出现在面前淌着口涎的凶残畜生,轻轻移步,走向舞台最中央的猩红地毯。 第279章 仇衙内看着楼下白衣面具四郡王,双眼兴奋的都变红了。 在他看来,只这一会的功夫,红地毯上那一具诱人的躯体此时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又有什么刺激能比得过用一名尊贵的郡王殿下做猛兽活生生的肉饵来来得生猛呢? 更何况据坊间传闻,这位四殿下的容貌妖冶远胜世间任何一位美女。 能够将这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从来都非是顶级权贵不可的人物。 只要这样想一想,仇衙内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亢奋的逆流起来。 原本还沉浸在迷乱氛围里的一众男女此时见了口啖人头的凶残豹子,身上都是一激灵。 他们原本以为这一场舞蹈中,唯一的献祭者就是之前那名被他们抛弃的女伴。 不想后面竟然还有野兽的环节,在瞬间的怔愣之后,连地上的衣服都不顾得减,忙抽出身子光着脚就要朝四面狂奔。 可就在跑得最快的那个男人一脚踏出红毯之时,上方突然炸开嘭地一声巨响! 没等众人回过味儿来时,只剩下半颗头的男舞者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忍的血色后,便直挺挺的轰然栽进沙地之中。 站在红毯之上的白鹜倏然抬眸,怒视着忽然出现在二楼的火铳飞烟,眸光寸寸冰寒。 这时被铁栅栏围住的舞场顿时响起一片惊惧的哭嚎。 她们都知道那个男人跨出的半只脚意味着什么。 有的扯着自己头发痛苦跪地崩溃大哭,有的瑟缩成一团,连滚带爬的重新回到红毯中央;有的甚至无耻的攀上最中央的绳索,卑鄙的踩着被吊女的身体徒劳往上爬。 可怜那女人只有一根手指根脚趾被上面的绳子系死,再经男人这样一拉拽,其中骨头紧接拉断,只剩下筋皮被绳子越嵌越深,纵使她的嘴巴已经被堵得结结实实,还是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嚎,旋即疼得昏迷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而凶恶的女声忽然在二楼响起,“歌照唱,舞照跳,再有畏逃者,这个贱奴就是他的下场!” 仇衙内也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一缩脖子朝旁边看去,却见一个身着黑色劲服的蒙面女子正扛着一支火铳,目光尖锐如鹰隼一样的怒视着楼下的男人女人们。 她话音刚落,观景楼内半路停歇的音乐再度缓缓奏响,惊慌失态的那些男女纵然怕得不行,也只能浑身着回到最初的体位继续之前的活动。 只是这一次,所有动作都生涩僵硬的不行,再无半分之前的迷醉投入。 黑衣蒙面女眉心一皱,朝着其中一个仍在呜呜哭得不行的女人额头倏然就是一枪! 滚烫的鲜血立时喷溅了周围人满脸。 “叫你们湿的不是上面,谁若是还有半点分神,豹子吃不了你们,却要吃我的铳子儿!” 这一下,舞台上的男男女女再无退路可退,只能含着眼泪,咬牙切齿的再次投入回活动之中。 见秩序终于恢复,蒙面黑衣女这才扛着火铳重新回到阴影之中, 黑衣女子的火铳不止将舞池中一众男女吓得不行,也将仇衙内吓得双腿酸软,双手死死扶着栏杆这才没有再次跌坐在地。 一旁老鲁王竺逸派眉梢长长的眉梢倏然一挑,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仇衙内,转着手中酒杯轻笑着说道,“寻常玩法,说来说去就那几个姿势,撑死再叠几个人或畜生,没甚的意思。既然是玩人,就总得玩出点内涵来。 比如这世道的人,都披着一张人皮,有人却天生就该是猪狗,拔开他们的人皮,露出他们猪狗的模样,再一点点碾死它们,这样才爽利呢。 比如那条被吊起来的母狗,本来是这群人的领舞,事前还以为这就是一场花样儿多些的艳舞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在选定节目的同时,和她私下里偷情的蠢猪已经收到了指令,在献舞的人中,要有一个要受吊半边猪。 于是一场陷害的发酵便在暗中传播开来。直到母狗们开始干活,公猪们就会将秘密选好的半边猪吊起来呢。” 竺逸派眯细的眸子越发狭长,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仇衙内听得额上汗水都淌下来了,可是在极致的惊惧之后,他却又感到了一阵无比的畅爽。 “王爷手段果然不俗,小生今夜才算是真正的开过荤,长了见识。”仇衙内扶着身旁两名尤物回到座位,双腿依然还有些软。 竺逸派呵呵的笑了,“接下来的发展,仇公子可还猜得到?” 第280章 仇衙内听着这话,目光不觉转到了场边那头衔着半颗人头的金钱豹身上。 只见那头豹子浑身肌肉虬结而起,前身趴伏,后身紧弓而起,血红的兽目愤怒的盯住面前持剑的白衣男子,眦着的利齿间不断淌下混着鲜血的口涎。 仿佛随时都会猛的扑跃而起,一口咬断面具四郡王美丽的脖颈。 “一头豹子对四殿下?”仇衙内试探的问道。 竺逸派单手支着脸颊,颇有玩味的笑,“不是一头,是所有。” 仇衙内惊讶的睁了睁眼睛。 所有? 可是这场子里目前就只有一头豹子啊,难道一会还会放其他的豹子? 突然,只见那豹子猛地甩头,最终鸡肋的半颗人头便被它狠狠甩飞,人头还未落地,张着血盆大口呲着尖牙的豹子闪电般的拔地而起,直直朝着白鹜扑杀了过去。 白鹜双目瞳仁倏然一缩,脚尖一点,便斜侧着身子飞了过去,手中长剑倏然翻转,便朝着豹子雪白的腹部刺了过去! 纵使豹子身材再矫健,动作再迅速,白鹜都有自信在瞬间豁开它的肚皮,叫它当场毙命。 可就在长剑劈斩到豹子身前之时,一支带着哨音的箭矢突然破空而来,精准无误的瞄准了白鹜执剑的手。 这样即便能够顺利砍杀金钱豹,白鹜也要搭上自己一只手。 白鹜眉心微皱,瞬间抽手,暂且放那畜生一马的同时身子骤然后仰,堪堪避过了金钱豹子扑来的锋锐利爪。 这一切发生只在瞬息之间,白鹜后仰着身子,堪堪从金钱豹身下滑了过去,而后面那些被逼迫着仍在相互耕耘的男女人仍没有反应过来。 俯冲而下的金钱豹眨眼间就冲进舞者堆里。 这一次,就是黑衣蒙面女再掏出火铳来威逼,也无法阻止人们惊慌的逃散。 尖叫声,哭嚎声再度直冲房顶,而那头金钱豹刚才袭击白鹜却扑了个空本来就十分恼怒。 听得一阵比一阵的刺耳的尖叫,嗜血的兽性彻底被激起。 俯冲进人群最密集的一堆中后,尖牙利爪一顿扑杀,白花花的四肢,妆容精致的头脸,纤细的脖颈都在那畜生杀气腾腾的眼中纷纷残断分离,炙烫的血花在空中大片大片的喷溅而开。 凄厉的叫喊,惊慌的惨嚎立时响彻云霄,恨不能将观景楼的房顶整个掀开! 刚刚站稳的白鹜冰冷的目光倏然掠过二楼那些弓箭手的位置,便朝着肆虐横行的金钱豹主动奔袭了过去。 看到这里,仇衙内不觉疑惑的回头看了老王爷竺逸派一眼。 竺逸派懒懒瞥了仇衙内一眼,,“这一局,老四若是能保那半片猪不死,便算是胜了。” 仇衙内疑惑的睁了睁眼。 半片猪说的是那个被吊起来的女人,他是能猜到的。 “那舞姬要是死了呢?四殿下输了又会怎么样?” 竺逸派嗤然一笑,转目望住楼下白鹜,目光阴鸷而残忍。 仇衙内不觉打了个寒颤,非常识趣的闭上嘴巴,转头继续看那楼下的一台好戏。 虽然老王爷竺逸派没有回答他,可是从他那别有意味的目光中,仇衙内已然猜出一二。 肯定就如同他自己折磨那些男宠一样。 或者手段比他还要残忍数倍。 这样想着,仇衙内再看到那执剑跃步于一汪汪血泊之中的俊逸身影,再度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 而楼下的白鹜,唯一的目标就是尽快了解那头发了狂的金钱豹。 本来凭着他的身手,趁着那畜生发狂撕咬其他人的空档,一剑取它性命并不难。 真正难对付的是二楼不时飞来的暗箭偷袭。 每当他即将要攻到豹子要害之时,总有几只角度刁钻的箭羽直直奔着他致命软肋而来。 看着面前那些鲜活的性命不是成为野兽齿间肉,就是被纷繁的箭羽击中,白鹜眉头拧得越来紧。 再这么疲于奔命,早晚会叫那发了狂的豹子一口咬掉中央被悬吊起来的女人。 他必须尽早破局! 楼上看那血腥场面看得越来越亢奋的仇衙内眼看面具四殿下一记漂亮绝杀再次被箭雨逼退,不觉兴奋的抬手重重拍了下围栏,高高叫了一声“漂亮”。 他可一点也不想那四殿下得胜,老王爷竺逸派既然能用此等饕餮盛宴来招待他,搞不好一会折腾落败的四殿下时,还能让他沾点眼福。 对于传说中美过所有女人的四殿下,他可是忍不住的想要一览他的真容了呢。 可就在仇衙内口涎都要馋得淌下来之时,一道银白的寒光却直直的朝着他的面门射来! 第281章 仇衙内登时吓得一激灵,他想要叫,想要逃,可是奈何白鹜突然甩出的暗器太急太快,根本不容他叫出声,跑开腿。 实际上别说跑开腿了,就是原地蹲下的反应,白鹜都没给他一点点。 仇衙内这边不争气的怔住了,旁边却有人在第一时间就急急做出了反应。 只见她肩上火铳倏然一横,瞬间爆出一声轰然巨响! 原来是那黑衣蒙面女在第一时间开枪用子弹击飞了白鹜突然转向的暗器。 老王爷竺逸派的身子也随着那声巨响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刚才也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没料到竺逸澜竟然会选择攻击这次最重要的客人,仇衙内。 他立时怒不可遏的站起身,可是还没等他愤怒出声,一楼的情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白鹜竟然趁着众人慌神的这一瞬,挥剑砍翻了正在扯咬舞姬脖颈的金钱豹,而后又是横空一箭,就将只剩下半条命的舞姬解救下来,动作轻缓的将她平铺在地面上,随手扯过地上一片粉纱衣裙,罩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以往,白鹜绝对不会多碰那女人一下。 可是此时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出现了鄞乾化劝诫他与温小筠那些话。 他眉心狠狠一皱,终是伸手接住了那女子。 目光倾侧间,他看到了那舞姬完全废掉的手指脚趾,便知她仍是活不过明天。 倒不是她的伤势有多重,只是舞姬一旦残废,对竺逸派来说就失去了赏玩的价值。即使现在侥幸从金钱豹口中逃脱,之后也会被剁成一段段的去喂给其它野兽做生肉。 白鹜唇角不觉微动,直起身子后撤半步,与那女子站远了些。 他的任务已然完成,其它的再与他无关,他也爱莫能助。 就在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炸开,“竺逸澜,你好大的胆子!” 白鹜握剑的手不觉一紧。 那愤怒之人正是老鲁王竺逸派本人。 白鹜转过身抬起头,透过狰狞的黄铜面具冷冷的望着上方的竺逸派。 竺逸派看着被吓得跌坐进侍女堆里,浑身止不住发抖的仇衙内,两眼愤怒的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朝着右边的弓箭手猛地一挥手,那弓箭手立刻会意上前,将弓箭放进老鲁王手中。 竺逸派接过弓箭,搭上箭矢,用带着白玉扳着的拇指别住弓弦,咯吱一声瞬间拉了个满弓。 尖利的箭矢直直瞄准白鹜眉心。 看到这一幕,白鹜不惧反笑,他高高的仰起头,直把额头整个展示给竺逸派,一双凤眸冰寒逼人,挑衅般的直视着愤怒的竺逸派。 纵然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纵然竺逸派已然有些老迈昏花,但他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白鹜眼底的情绪。 绷劲的弓弦咯吱吱作响,竺逸派的后槽牙同样被咬得咯吱吱作响。 兄弟二人生死对峙这一幕,将在场所有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就是差点被白鹜扎死的仇衙内也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到了。 精致的时光越发凝重,就在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感觉到窒息的时候,竺逸派的手指终于愤恨的松动,那一支箭羽旋即破空而出! 第282章 白鹜有了一点变化 老王爷竺逸派这一举动,立时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清。 即便是早就看管了老王爷对白鹜各种糟践行为的心腹仆役们也被这个场面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四郡王在王府这里从来都没有一个真郡王该有的尊严,但是对于老王爷来说,也勉强称得上是个受宠多年的人物。 别的玩物杀了也就杀了,这位地位特殊的四殿下却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就杀了。 可是现在他们的老王爷分明就是一箭直射对方额头,而那位四殿下不仅没有丝毫躲避,反而还挑衅般的扬起了头。 就像是在等着看那一箭究竟会怎样射进他的额头。 实际上,不仅仅是王府的奴仆们不甘相信,就连刚才差点被白鹜吓尿的仇衙内都难以置信,那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四郡王,老爷王竟然也要说杀就杀。 他不觉直起身,手扶着旁边侍女,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的要去看那一箭究竟会怎样楔进面具四郡王的额头。 而那支几乎承载了所有人目光的羽箭,在空中斜斜劈开一道直线,瞬间飞到白鹜的面前。 面具下的白鹜目光虽然依旧冰冷,可却是连眼都没眨一下。 只听得嘡地一声脆响,箭矢狠狠撞在那张表情狰狞的黄铜面具上,面具应声而裂,瞬时飞成两半从白鹜面上弹开。 一道殷红的血从他额头上倏然淌下。 仇衙内双目瞳仁骤然收紧,白鹜的脸的终于闯进他的眼帘。 那究竟是怎样一张美丽又遗憾的脸,叫他一时间都忘了呼吸。 美丽是因为四郡王的容颜的确称得上是举世无上,美得即便额头正淌着血,也不能叫他的容色损识半分,甚至还给他平添了另一种残忍的神秘。 遗憾则是因为他一侧脸颊竟然趴着一大条绛红色的伤疤。 伤口有些外翻,露出里面可怕的嫩肉。 “老四,你可知罪?”竺逸派缓缓放下弓箭,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 白鹜眉梢微微一动,唇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不知。” 竺逸派呵呵一笑,“狗欲弑主,不是罪吗?” 白鹜面色微寒,神情却依旧淡然,“这里没有狗,豹子倒是有一头。” 竺逸派不悦的皱起眉,手中弓箭再度高举,伸手又朝旁边箭手要来一支箭,重新搭在弓上,箭尖依旧瞄准白鹜,“看来这些年,本王到底是太纵容你了,才会叫你放肆如斯。” 白鹜微微扬起下巴,直视着鲁王竺逸派,唇角笑容益发明显,“这里本就是放肆享乐之地,逸澜若然不跟着放肆,游戏又怎能尽兴?” 竺逸派指尖微滞,随即仰头大笑起来,“好一个放肆之地,放肆之人。” 笑了两声之后,鲁王竺逸派手中弓箭倏然而收,啪地一下连弓带箭的一起扔还给旁边弓箭手。 白鹜冷冷望着鲁王,“王兄,这一盘游戏,是逸澜赢了。” 竺逸派一面整理着袖子,一面转身走回座位,似笑非笑的说,“不错,是你赢了。你可以提一个赏赐。” 听了这番对话,鲁地第一纨绔仇衙内顿时有点想哭。 怎么他越听越觉得自己的性命在这鲁王府里一文不值呢? 白鹜刚要开口,却听得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虚弱的轻咳。 他不觉侧眸,却看到那名刚刚被他救下来的那名舞姬已经苏醒。 她艰难的动了动身子,忽然发现四肢已经被酷刑抻拽得彻底报废,热泪瞬间奔涌而出。 她明白自己一定活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鲁王府从来不养废人,别说她这个被故意玩坏的,就是那些练舞时不小心受了些较重的伤的,当天夜里都被剁成数块,投喂给那些专门吃人的畜生们。 又因为老王爷残忍不正常的嗜好,王爷府中所有被剁成饲料的人,都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劈砍的。 去年就曾经有一个受了伤的女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腿被跺了几块,直接投喂给对面笼子里的金钱豹。 她痛极的昏死过去,却又被人用盐水泼醒,后面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块块的投喂给那些老虎豺狼。 那样非人的折磨,是她绝对承受不住,也绝对不想承受的。 “杀了奴···”巨大的绝望惊悸之下,她本能的向面前的白鹜出声求救,“求求您杀了奴···” 对上女子那凄惶的目光,白鹜的心不觉狠狠缩了一下,眉头却嫌恶的皱了皱。 他刚才声东击西的偷袭仇衙内,已经是破例中的破例了,面前这样一条只会以色侍人的蠢物也配来污他的剑? 第283章 白鹜用力的别过头,不想再理会那个即将要成为一堆肉块的女人。 他恨这里,厌恶这里每一个人。 可是紧锁的心却叫他毅然决然的转过了身,两步走到那女人面前,俯视着那女子目光清冷。 那女孩艰难的仰起脸,刚才的哀求更多的是凭借她对豹房酷刑本能的畏惧,根本没想到面具四殿下真的会来帮她。 她望着白鹜,目光中凄凄的哀求伴着大股大股的泪水奔涌而出。 “求··求求您···” 白鹜轻轻的阖闭双目,抬起手中长剑,对准女子跳动的心脏倏然而下。 飞溅的滚滚血珠瞬间扑了白鹜一身一脸,他却没有擦拭半分。 “就赏给臣弟这条命吧。” 说完,他拔出长剑,转身朝着教练场的铁栅栏门大步走了出去。 整个观景房瞬时安静望着白鹜渐行渐远的身影,竺逸派不觉拧起了眉头。而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黑衣蒙面女看到白鹜这番作为,不觉也有些疑惑起来。 那些歌姬舞姬在鲁王府从来都是供人玩乐的牲畜,只为了一条不值钱的母狗,四郡王竟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蒙面女扶住火铳长柄的手不觉收紧了几分。 不,她才不相信那四郡王会如此好心,一定是暂时还叫人看不出用意的伪善之举。 后面的人会怎么想自己,白鹜心中十分清楚。 不过他现在的懊恼情绪并不是因为那些禽兽,他的懊恼单纯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满。 虽然对老鲁王和那些看客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对他来说却是有一次关乎尊严与安危的苛刻考验。 他花费了这样大的代价,本来可以提出一些更有利的条件。 可是他却匪夷所思的心软了。 关键时刻,竟然把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浪费他生平最看不起的一条贱命身上。 这样失控的他,真是叫他又鄙视又唾弃。 一路上白鹜再没有半点停滞,顶着一张满是鲜血的脸,迅速带上更衣室里的秦奇,快步走出了鲁王府。 一路上,秦奇都跟在带着面具的白鹜身后阴影中,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直等到回到自己郡王府后,秦奇才在白鹜的卧房里再度现身。 秦奇小心翼翼的帮白鹜去掉脏污的外套,擦拭着他额头发髻上的血迹。 “殿下···”白鹜脸上大片可怕的血迹,秦奇眼眶瞬间潮热一片。 白鹜虽然端坐在铜镜前,却看都没看一眼自己伤口。 “那边还顺利吗?”他的淡淡的问。 秦奇眸色顺价一颤,“情,请况有点变化。” 白鹜眉心微皱,“什么变化?” “温刑房那里又遇险了。”秦奇尽量放轻音量,“据说他们辛辛苦苦的抓来的棋如意,只是一抬头的功夫,就变成兖州首富家的独生子。” 说着秦奇看着白鹜额头发髻上的伤口,眸色暗了一层又一层。 他的手指也在微微的颤抖,“殿下,他们竟然敢——” 白鹜淡淡一笑,“蛰伏本来就是苦差,总盯伤口,又加一层自讨苦吃。眼光放远些,一城一池的得失不重要,我要收的是他整个棋盘。” 秦奇强压着更咽重重点了头,“殿下教训的是。” 为白鹜上好了药,秦奇又净了手,从木箱里拿出一卷绷带,“您的要求,鲁王允准了吗?” 白鹜狠狠皱了下眉,却在无意中牵动额前伤口,顿时恼恨自己起来。 “我没提。”他冷冷的说。 秦奇动作一滞,忧心的望着铜镜里的白鹜,“可是鲁王起了疑心?” 白鹜抬手从秦奇手中直接拿走绷带,为自己简单缠了两圈,利落系好,“是我没能抓住机会。” 秦奇便知四殿下受了挫,再不敢问。 选了一个黑色的面具带好后,白鹜利落起身,直接走出屋子。 只躬身颔首的静静站在原地,等到白鹜离远了,他才融进月影中悄然跟随。 ····· 就在城市的另一边,位于瘟疫村的原荒宅里,屋子里,一个小捕快正给温小筠盖被子。 “温刑房,您别生气了,我们鄞头儿还特别给您新的烫伤药,您先试一试。”猫耳朵拿着一个小瓷瓶,递给坐在床上的气鼓鼓的温小筠。 温小筠拿起那个瓷瓶就要摔,“我才不要那家伙的东西!” 说着她猛地扬起手,可是就在要摔下去的时候,她的手终是没有掷下去。 “我!”温小筠狠狠一攥瓷瓶,恼羞成怒的挺身躺下,气急败坏的踢了下被子,背过身对小捕快,“我睡觉了,就不劳烦耳朵兄您在跟前了。” 猫耳朵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是看到温小筠气呼呼的背影,又不好意思再多说。 说到底,都是他家鄞头的笨招昏招惹出来了事端。 别说人家温刑房生气,要是换成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肯定会被气个半死。 只是他到底是知情的。 入夜衙门里突然传来大变故,王知府要放掉棋如意。 猫耳朵被这消息吓了一大跳。 王知府其实也是为难的,但是事情走到那一步,他也没有办法,于是只能叫猫耳朵尽快来找推官大人和鄞捕头。 接到消息的鄞乾化、鄞诺、温小筠二话不说,放下手头一切就急急往衙门赶。 可等到他们赶到后,也和王知府一样难以置信。 早就被打晕了棋如意竟然变成了当初在宁宅作威作福的熊孩子宁家小公子。 温小筠根本不相信会有这么邪乎的事情。可是她上前仔细检查过宁小公子的脸,一点化妆的迹象都没有。 鄞乾化当时就将整个衙门所有出入口全部封掉,将衙门几乎翻了个底掉。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找到半个跟棋如意有关的东西。 第284章 藏在哪里的棋如意 听到鄞乾化的分析,在场的人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在众人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可怕时,去传唤狱卒黄长富的捕快忽然快步跑进议事厅来。 “知府大人,推官大人,黄,黄长富他被人掉包了。”那捕快单膝跪在堂下,双手抱拳急急回禀道。 “什么?!”王知府登时,“怎么被掉包?” 这个时候又有两名捕快搀扶着一名晕厥的狱卒踉踉跄跄的走进厅室。 众人闻声回头,鄞诺看着被捕快搀扶进来的狱卒,不自觉出声,“黄长富?难不能黄长富被人打晕,另有别人假冒了黄长富?” 跪在地上的捕快应声回答,“鄞捕头说的不错。属下去找黄长富过来回话,有人说看到黄长富回吏舍拿东西去了,属下就跟着跑去吏舍,不想才进吏舍院,就看到挎着大食盒的黄长富在前面走。 属下想都没想的就叫了他一声。 那个黄长富一回头,看到属下之后忽然阴笑了一下。 属下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可是手上长刀还没拔出来了,那个黄长富忽然砸出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一落地就炸出大片白烟。属下还以为他有火铳,急忙躲开。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白烟没有了,黄长富也不见了。 属下刚要叫人,后面兄弟就追了上来,说是黄长富被人捆起来打晕了塞进了柴火垛里。属下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人就赶紧先回来复命。” 温小筠上前一步问道,“那个在吏舍院的黄长富是带着大食盒一起消失的?” 小捕快脑袋连连点头,“是的,那个大食盒也跟着一起没了。” 鄞诺却已经走到黄长富面前,一手狠狠掐住他的人中,一手拍着黄长富的脸颊,沉声唤道,“黄狱吏,黄狱吏?” 掐人中这一招果然好使,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黄长富忽然干咳了几声,虚弱的转醒。 “打晕你的人,可看见了?”鄞诺松开手,用目光示意旁边两名捕快将黄长富搀到旁边旁审座位坐下。 黄长富却一把拉住鄞诺衣袖,“是,是个女人,俺本来正在盛饭,忽的听到后面有个女人在笑。俺吓了一跳,俺们后厨根本没有女人。俺一回头,就看见一张惨白的女鬼脸,可是还没等俺吓的叫出声,后脖颈子忽然一疼,两眼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黄长富这一番话直接把王知府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碍于官威形象,王知府是真的想哭两鼻子。 前面鬼火钱流,分尸疑案才刚刚从神魔鬼怪的阴影里摘出一点点,现在衙门里就又多了女鬼,他的官生真是太难了~ 鄞诺根本没有注意到王知府心中哀伤的眼泪,直接望向温小筠,沉声分析道:“这次抓捕的棋如意和鸠琅都不是凡人,所以我特别叫当班的弟兄们加紧了府衙内的巡职。看那假黄长富的表现,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应该是仗着功夫高险险混进了府衙,可是掉包棋如意与宁家小儿后,一时却不能轻易脱身。在衙门里盘旋着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第二种就是除了解救棋如意,他还有别的目的没有达成,所以没有及时脱身。” 温小筠双眼一亮,跟着鄞诺的思路继续推论,“如果是第一种,假黄长富一直都没能顺利脱身,没有道理会在被人发现时突然就有了办法,那团白烟很可能就是他的障眼法,很可能他还躲藏在衙门某处。” 鄞乾化也跟着他们的分析站起身来,“温刑房说的不错,化作白烟逃走这种事情,断然不可能。狱卒所在的吏舍又在府衙中后面,左边是六房吏舍,右边是衙门后堂,前面是司狱司监牢,后面是马房。无论哪一边,都不可能叫他瞬间翻墙逃出衙门。” 鄞诺立时按紧腰间佩刀,朝着王知府和鄞乾化急急摆手,“如此属下立刻就去搜检查衙门里每一个人,每一处角落。只要疑犯还在府衙,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鄞乾化急急点头,“尔等速去,不可疏漏半分!” 话音未落,鄞诺就带着猫耳朵和大胡子大步走出议事厅。 温小筠也急急跟在后面。 不过还没等鄞诺走出司狱司庭院,前面就又传来捕快的急报。 一个脑袋流着血的受伤捕快冲到鄞诺面前,急急回禀着说,“鄞头儿,属下正在马房戒备,司狱司的狱吏黄长富忽然提着个食盒进来,属下听到前面动静,刚要将他拿下,不想他功夫甚是高强,打伤了咱们好几个兄弟,跃墙逃跑了!” 第285章 您猜咱们鄞头怎么说? 听到受伤捕快急急奔来的回禀,鄞诺二话不说,带着一众兄弟就要往假黄长富逃跑的方向急急追去。 仓促间,温小筠竟然忘了自己不会武功的事,也急吼吼的跟在后面跑。 鄞诺一个侧眸就看到杀气腾腾冲在前面的温小筠。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挥手叫大胡子先去追击,自己则抬手就摁住了温小筠的脑壳。 “你这个比小姑娘都弱的文秀才是要跟着去给我添麻烦吗?” 温小筠瞬间就瞪起眼睛,一把打开鄞诺的手,“我是刑房的,破案理应冲在第一线。少在这瞧不起人。” 其实除了温小筠天生的一强热血,她之所以不怕危险的冲在第一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云南十号对她的任务警告。 就在黄长富被人搀进屋的时候,云南十号又贱兮兮的冒出来,告诉她凡是案件中发生的重大变故,她都一定不能错过。 必须要第一时间亲临,不然就要受到天雷滚滚的惩罚。 不过当时的温小筠并没有把云南十号的话放在心上。 原因很简单,不用云南十号提醒,她也一定会冲在最前面。 案子发展到这一步,对于她来说早就不是什么被时空系统强迫的任务。而是她真心想要进行到底的一项事业。 所以在鄞诺率先冲进马房去追击线索时,万分积极的温小筠甚至还一度冲跑到鄞诺前面。 不成想,她举着两只手上的手啥也不顾的拼命模样却把鄞诺吓了一跳。 鄞诺眉头立时紧成一团,一把按住温小筠后,又拎住了她的后脖领子,一面毒舌着挖苦她,一面无情的将她扔到后面, 哪知温小筠根本不听劝又要往前冲,鄞诺抬手就点了温小筠的穴位,将她定在原地。 “说你弱你还不爱听?就你这副小身板几天没睡觉了你知道吗?别说身上还受了那么多伤,就是没受伤,跟着我们去追凶犯,也是大累赘。回头万一再晕死过去,我们是要先救你,还是去抓贼?” 说着他转头朝着猫耳朵冷冷命令道:“毛捕快,将温书吏拉回去。” 说完他一把将温小筠扛起,扔进马房旁边一辆马车,便头也不回的追上大胡子的方向,缉凶抓贼去了。 温小筠当场石化,心里却在崩溃尖叫:鄞诺你个缺德带冒烟的,你怎么能点住我?! 这时云南十号悲伤的声音幽灵一般的出现温小筠耳畔,“宿主大人,云南十号遗憾的提醒您惩罚倒计时结束,开始天雷滚滚惩罚。” 于是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温小筠不仅要承受着马车的颠簸,更要在里面一道一道的承受着渡劫般的雷劈之痛。 而此时车外认真赶车的猫耳朵似乎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阵阵雷声,不觉回头看了看两边天尽头。 虽然天黑,但是借着明亮的月光,还是能看出没有什么乌云。 猫耳朵不觉疑惑挠了挠头,难道是他耳朵听差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加快赶车,驾驶着马车急急奔驰起来。 车里的温小筠两眼挂着悲惨的泪水,心里满是对鄞诺那货恶狠狠的诅咒! 好在下车时,温小筠身上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 猫耳朵便扶着温小筠回屋上床休息。 之后便是猫耳朵拿药,温小筠气得要摔的场景。 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小筠气呼呼的背过身,猫耳朵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他只能尽量说点轻松的帮温刑房宽宽心,“温刑房,鄞头儿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不是不想让您跟着一起去查案,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您也就别生我们鄞头儿的气了啊。” 其实走到这一步,温小筠已然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无论怎么样,贼她是抓不成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雷劈之刑她都受完了,不如就趁这个功夫好好休息一下。 她也的确是累得要崩溃了。 鄞诺别的长处没有,功夫还是很硬的,也许抓贼这种事,交给他一个人真的比较好吧。 不过心里虽然放下了些,嘴巴上温小筠还是很要强的,她坐起身,望着猫耳朵叹了口气,“耳朵兄,你就不必替他说好话了。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心胸还是很宽大的。鄞捕头不就点了我的穴吗?下次我也给他一闷棍,这事自然就过去了。” 猫耳朵:··· 他尬笑了一声,心虚的挠着头说道,“温刑房,您这还是在生气。俺们鄞头儿,就是嘴巴臭,刻薄又臭屁了一小点。不然您看要不是这个样子,鄞头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娶上媳妇不是?” 说着猫耳朵不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的说,“温刑房,俺和您说吧,以前俺们鄞头儿也被家里亲戚逼着去相亲,人家姑娘的母亲是鄞家远方亲戚,两家父母跟着媒人一起见面。 媒人当着姑娘双亲的面把咱们鄞头儿那可是一通儿夸啊。说什么咱们鄞头儿不仅长的好,有才气,还特别会疼人儿。人家姑娘要是嫁过来,咱们一头一定会把人家女儿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绝对不叫姑娘操一点心,多受一点累,说句夸张的,能叫姑娘不动弹一点,尽是享福。” 说到这里,猫耳朵竟然越来越兴奋,凑近了温小筠,两眼闪闪的说,“可是您猜咱们鄞头怎么说?” 第286章 套路时空系统 温小筠木呆呆的看着猫耳朵,表情有些懵,“鄞诺怎么说的?” 猫耳朵嘿嘿一笑,“俺们鄞头儿说,把人家姑娘养得不能动弹,不是就给人整残疾了吗?虽然我成天跟犯人打交道,是有点心黑手狠,也不至于会随便就把人整成残疾吧?” 温小筠一个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 鄞诺那货真是凭实力单身的钢铁直男,活该他找不到媳妇儿。 猫耳朵嘿嘿一笑,又加了一句,“说了那些浑话还不算,最狠的是咱们鄞头儿刚说完这话,就有捕快从外面急急跑来,说着前面有个通缉犯跑过去了。 温刑房您猜怎么着?当时咱们鄞头唰地一下抽出长刀,一个健步就冲出了房间,直奔贼人逃走的方向急急追去。 当时那家亲戚脸都绿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媒人赶紧撤了。” 温小筠抬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笑着对猫耳朵说道,“多谢耳朵兄耐心开导小筠,耳朵兄放心吧,小筠懂得耳朵兄的苦心。也明白鄞诺不叫我冲在最前面其实是为了我好。他是担心我的身体吃不消,又怕我固执不听话,所以才点住我。小筠不怪他,也不会生他的气。” 听到这里,猫耳朵这才放下些心来,“俺就说温刑房是最聪慧,最通情达理的人物。一定不会跟俺们那个不时冒傻气的鄞头儿一般见识。” 温小筠轻轻叹了口气,“耳朵兄就不用给我戴高帽啦。都是自家兄弟,咱们不说那些见外的话。”说着温小筠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对了耳朵兄,现在正是追击犯人的关键时期。耳朵兄又有一身好轻功,怎么想都不该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耳朵兄快快去帮助鄞捕头追凶查案吧。” “温刑房说的不错,”猫耳朵点点头,“俺们那些兄弟里,就俺跑得最快。缺了俺,俺还真怕鄞头儿那边支应不过来。” 可是他抬起的脚还没跨过门槛,就又撤了回来,转而望向温小筠,不放心的说,“可是温刑房您这边真的没事吗? “我这边没什么事,今天早点睡,明天就好了。”温小筠微微一笑。 “可是鄞头儿特别交代猫耳朵来照顾您,”猫耳朵皱起眉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然温刑房这边,俺这就去叫皇甫女侠回来帮衬着照顾些。” 温小筠笑着摇摇头,“耳朵兄不用担心,我一个大男人,家门都锁好了,还有啥怕的。我既然和鄞头儿出来了,就不应该再叫长辈担心。” “好,好吧。”猫耳朵挠挠头,“那您锁好门,俺这就支应鄞头儿他们。”说完他才终于迈过门槛,又小心的带上门,才从马车上解下一匹马,一溜烟的跑了。 终于辞别猫耳朵,温小筠也跟着下了地,用两只受伤的手笨拙的锁了门,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反正惩罚都罚完了,不如踏踏实实休息一下。 可是她才刚刚躺下,窗外就响起了一阵呼呼的风响。 温小筠一时间有点害怕,不觉往被窝里面躲了躲。 闭上眼睛之后,她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样荒郊野地的,宿主大人您不害怕吗?”云南十号的声音忽然又响在耳畔。 温小筠睁开眼睛,冷笑了一声,“一开始有点害怕,但是现在彻底不害怕了。” 云南十号停顿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吖?” 温小筠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寒光。 她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可不想再被时空系统牵着鼻子走,任他们随意惩罚。 这一次她要走到时空系统的前面,彻底掌控人物命运的主导权。 “云南十号,我问你个事。” 云南十号不疑有他,“宿主大人您说。” “虽然是惩罚任务,但是在以我为主体的主观世界里,我就是绝对的主角对不对?” “?”云南十号顿了一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也可以这么说吧。” “既然我的主观世界你们不能改变,也就是说你们只负责将我扔进某一个惩罚空间。而在空间之内我的主观自由甚至是以我为主角的行动自由,思维界限你们都不会干涉。 换而言之,就是主要任务我完成了,无论是主动完成,被动完成你们都不干涉。” 云南十号:“呃,这个,宿主大人说的好像是没错的。” 温小筠气势逼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你说了对,那就是全对。” “呃,那就是对。”云南十号越来越懵。 温小筠继续乘胜追击,“既然我可以任意选择主动被动,那么现在我就决定选择主动。” 云南十号只感觉现在的脑子都要当机停摆了。 事实上宿主大人的逻辑它是越听越懵。 温小筠点点头,开心的站起身,“嗯,那我现在就开始主动cue任务了。” 说着她盯着云南十号的目光忽然冷峻起来,“说!白鹜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第287章 云南十号蓝色的光波立时不稳定的颤动了一下,“宿,宿主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的?” 温小筠眉心一皱,她原本也是隐约察觉到些不对劲,不想现在跟云南十号一套话,如此轻松的就套出了真相。 温小筠端着受伤的双手缓缓站起身,俯视着云南十号,面色冷冷的分析道,“进入这个世界之初,时空系统就给我布置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关于破案的积分积累,一个则是猜测男主的身份。 后面破了几个案子之后,我发现,时空系统在时刻督促我积累破案积分的同时,还给我开了一个回报超级丰厚的男主身份问题福利。 那时我就察觉,破案任务和与男主有关的任务对于我来说,应该就是两条一样重要的并行任务。 换而言之,就是各个案情的侦破和与白鹜的感情发展,是我在这个世界两个一样重要的任务。 这次的惩罚虽然是因为我被鄞诺点了穴位,不能在第一线继续破案才导致的。但是惩罚的力度与持续时间,却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我明明记得,在猜错男主福利的时候,云南十号你跟我说会受到史无前例最严重的惩罚。 可是现在回想一下,也只是被鱼刺卡住了一下而已。 凭着你们时空任务管理局的尿性,我一点也不会以为那次惩罚是你们忽然发了什么善心放我一马,或是天真的以为你们最重的惩罚也就仅此而已。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减轻了对我的惩罚力度。 我仔细的回想一下,当时被鱼刺卡住时,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就是白鹜。 不仅如此,自穿越以来,我遇到的危险,大多都是被白鹜破解掉的。 刚穿过来时,白鹜先是给了我一大笔银钱,叫我心里有了点倚靠。而后面帮助我从锦衣卫刀下堪堪逃走的化学试剂,也是因为给白鹜治病而提取出来的。 就连装试剂的瓷瓶子,都是从白鹜那里拿来的。 后面碰到野狗差点小命不保,也是白鹜救的我。 再后来被伪装成江狄的铁军半路截杀,也是白鹜冒着被人识破身份的危险救了我。 所以我便猜想,虽然我不想把白鹜当成我人生的男猪脚,但是他与温竹筠的命运羁绊却实在很深。 深到只要他在,就总能对我的命运产生些什么影响。 再联想原著中温竹筠与白鹜情深不寿的感情设定,不难猜想,至少在这部作品中前期,白鹜对温竹筠的影响都是积极的好影响。 反过来再看我这次几乎痛彻骨髓的天雷滚滚断魂劈,其中一定不单单只是没跟上鄞诺那么简单。 毕竟钱流案大头我都破了,现在只是收尾追疑犯这个小头,怎么说都不值当着把天雷请下来劈我。 我后来想了想,这其中可能有白鹜没在我身边充当男主锦鲤的因素。 但是仅仅是白鹜不在我身边,也不至于惩罚到这个程度。 想到这里时,我当时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白鹜隐藏身份出来破案,是非常有决心的,可是在案件关键时刻,尤其是在我与鄞诺遇险几乎被杀后,他都不能继续跟在现场。 他很可能是碰到了什么非他不可,性质非常严重的意外事件。 再联想起我受到的严重惩罚,我便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白鹜在离开我的这段时间里,应该是遇到了大麻烦,受到了什么大伤害,才会牵连到我的男主线任务,才会特别严重的惩罚我。 所以这一次的惩罚表面上是因为我没跟上鄞诺去破案进度;可是实际上,我应该是受到了男主被伤害与破案不力的双重惩罚才对。 毕竟我这一次惩罚之旅,是为了消除位面空间的怨念而来。 而这个世界目前来看的怨念来源,就是那一桩桩凶案与白鹜原本悲剧人生所导致的一系列虐恋。 反推回去,我在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就是两条,洗怨禁暴和改变未来大佬原本黑化的命运轨迹。” 云南十号当场石化。 他家宿,宿主大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沙雕少女? 这···这···这样的推理能力与观察力也实在太吓人——不,应该是太吓时空系统了吧?~ ~~~~(>_<)~~~~ “那现在宿主大人具体想要云南十号做些什么?”云南十号怯怯的说,“是要把白鹜大人之前遭受的事情讲给您听吗?” 温小筠不觉冷笑一声,“只是简单听你讲一讲,又算什么命运主动权?” 如果可能,云南十号现在肯定已经是满头大汗,“那还是像元娘那里一样,把她与江狄的经过三维图像的展现给您?” “不,我要回到刚才那段时间,我要出现在白鹜身边,与他一同经历。”温小筠说的斩钉截铁,丝毫不容云南十号拒绝。 “可是···”云南十号都要被逼哭了,“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啊。” “从来没有过不代表不允许,”温小筠眸底笑意冰寒,“对么?” “这个···宿主大人说的好像也是有道理···” 温小筠冷笑一声,“先例就是给人来开创的,废话少说,这就带我回去刚才的白鹜那里吧。” 云南十号为难的冒着腾腾的超负荷过热白烟,“好,好吧。” 话音刚落,温小筠眼前忽的一黑,整个身体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面拍碎冲进注模一样,彻骨的疼痛。 哎呦我去—— 温小筠痛得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可是等到她再度睁开眼睛时,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大跳。 哎呦我去~ 这又是什么惊人的限制级情景?! “尊敬的宿主大人,您的要求云南十号已尽力达到,预祝您时空小旅途愉快~”云南十号尬笑着出声。 “我在哪?”温小筠想要左右回头查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再牵动四肢去行动,却惊恐的发现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由于时空系统一点小小的失误,导致您穿到这里后,体型身份发生了一点小小变化···” 温小筠骤然一惊:纳尼?!! 为什么她忽然间有了一种特别不祥的预感? 第288章 “那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温小筠怒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尖利的刺儿,恨不能把云南十号当场扎成一个蜂窝煤透心凉。 “黄铜面具···” 温小筠:··· 云南十号立刻哀求着投降解释,“宿主大人听我讲,这个面具不寻常,这个面具不寻常啊,属于兖州四郡王~” 温小筠:··· 怎么办?越来越像揍死这个时空系统了。 就在温小筠酝酿着的一声怒吼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甜腻的丝竹靡乐。 温小筠目光一凛,立刻开启视线向周围环境望去。 “宿主大人,云南十号此阶段的任务已经完成,此阶段计划用时为30分钟,时间到后,您将会回到之前的正常状态。 另外这30分钟投射到现实世界,约等于半秒钟的时间,也就是说您在这里的经历,换成现实世界里,也就只耗费了您眨眼一次的时间。 最后预祝宿主大人旅途愉快,心想事成。”说完云南十号趁着温小筠还没发作赶紧转着圈儿的圆润了跑走了。 温小筠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狠狠把云南十号拍了一顿,便继续查看起周围环境来。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室,脚下是一条厚厚的猩红地毯,左右两边都是墙。 整个世界还随着自己的前进,忽悠悠一晃一晃的摆动着。 温小筠便知自己现在已经被白鹜带出来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整个身体都被白鹜绑在了脸上,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ㄒoㄒ)/~~ 不过现在可不是在乎这种细节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睁大眼睛,把白鹜经历的事情全部都看进眼里。 忽然,温小筠只觉得自己从自己鼻腔中喷出了大股鲜血。 原因无他,就只是两边墙面布置忽然大变,从两堵密不透风的墙,直接变成了若干旖旎香艳的小房间。 这一幕就是白鹜最初走进半地下美色回廊的画面。 看着两边房子里妖姬一般魅惑撩人的各色美女,温小筠不觉淌下了大颗汗珠。 这就是什么妖精盘丝洞啊? 温小筠一面嫌弃着,一边又忍住好奇的来回打量着这些美好的胴体。 就在她越看越觉得够味时,前面忽然多了两个酒醉的男人。 温小筠起初还憎恨那两个男人不识趣,后面就被他们对白鹜不要脸的骚操作惊呆了双眼。 这两个一看就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酒囊饭袋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对白鹜如此无礼。 如果可以,温小筠都想直接从白雾脸上跳下来,把那两个货一顿胖揍。 不过好在白鹜本人够给力,三言两语就将那两个傻瓜给忽悠走了。 温小筠这才微微笑了笑。 不过比起这会的所见所闻,一会要经历的事情才是叫她更加惊讶的事。 先是用一众薄衣美女当台阶,后面又是男男女女的群魔乱舞。 如果可能,温小筠真的是想捂住自己的眼睛。直到这场疯狂的表演彻底结束。 但是真正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随着金钱豹被扔进舞场里,情况才读发生了不一样的情况。 温小筠看着白鹜一路对金钱豹的追击,差一点就要吐死了。 直到自己被鲁王竺逸派一箭射成两半,才不甘心的离开了白鹜。 就在地上舞女哀求着白鹜解救自己时,温小筠的大脑忽然嗡得一声,彻底崩机了。 她能看到那女子即将要面临的厄运死法,所以她更不能束手旁观。 但是白鹜那时冰冷的态度,简直叫人从他身上得不到一点情绪的波动。 紧急关头,温小筠在他大脑里念了一遍秦乾化的话,不想白鹜竟然就这么容易的放过了那小子。 终于半个小时的穿越时光特地用尽,温小筠这才睁开眼睛。 她知道白鹜正在来的路上,便站起身走到门外,望着院门的方向。 可是这个时候的温小筠却又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鹜了。 她只是简单经历了半个小时,浑身的血液都气得在颤抖。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就在她思量间,院门果然被人敲响。 温小筠二话不说就向前跑去,“谁呀? “筠卿,是我,白鹜。”门外白鹜沉声应道。 他本来要第一时间赶去衙门的,不想半路却遇到了猫耳朵。 猫耳朵一看是白鹜,眼睛都亮了,当时就下了马,将温小筠暂时拜托给他。 白鹜没有任何犹豫,就掉头转向朝着温小筠这边赶。 只是终于到了温小筠院子前,他才觉得头有些晕。 毕竟生生受了竺逸派一箭,头部总是有些受伤。 “白兄?”门后面的温小筠笨拙的打开院门,在看到白鹜模糊的身影时,不觉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 白鹜抬步走进院门,尽量平静的打了招呼,“筠卿可好些?” 温小筠插上门栓后,却听得嘭地一下声响。 她急急回头查看,却见白鹜已然栽倒在地。 “白兄!”温小筠急急上前。 白鹜却在地上转了个身,仰望着温小筠涩然一笑,“我没事,就是想看看夜色。” 温小筠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就在白鹜以为她会搀扶自己的时候,温小筠却直接躺在了地上,挨在白鹜旁边。 白鹜讶异的睁了睁眼,疑惑问道:“筠卿怎么?” 温小筠却自顾自的望着天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从这个角度看天空,等待黎明我还是第一次呢。” 说着温小筠的手覆住了白鹜的手。 白鹜的手不觉微颤了一下,本能的想摆脱,不在他意料之中的任何接近,他都本能的想要逃开。 感觉到他动作的温小筠瞬时松开力道,动作却不变,仍然保持着覆在他手上的姿势。 “对不起,”温小筠侧头望住白鹜,歉然一笑,“我只是觉得月色下的白兄有点孤单。一时情不自禁的想要告诉白兄。你是我温小筠的朋友,要是觉得孤单了,可以随时拉我来给你做个伴。” 如霜一般的月色轻洒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极了玉兰新绽的花瓣,柔嫩温软,叫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碰触。 白鹜的呼吸瞬时一滞,一种温暖的感觉随着那抹月光在他心间幽幽晕染开来。 “我那里很暗,不能再将旁人拉进来一起承受。”白鹜的声音很轻,近似呢喃。 鲁王府里白鹜经受过的那些时再一次出现在温小筠眼前,温小筠仓皇的别过了头,望着上方幽邃深远的夜空,微笑着说,“很黑很暗吗?那我可以和白兄捉迷藏呀。 虽然你看不见我,我也一时找不到你,但是我们都在等着对方的一声呼唤,任它再黑,也不会孤单。” 白鹜双目瞳仁微霎,一滴泪珠儿从眼角滑下。 他却又笑了,“黑暗里有很多歧路,藏着藏着,就失散了。” 温小筠心口忽的一缩,“黑暗只索性是遮蔽了视线,并没有真正改变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看不到出路在哪里时,我们都会心慌,害怕。也许有的人走上歧路,也许会有人放弃行路,站在原地渐渐被黑暗吞噬,但只要稳住心,稳住脚步,就能走出黑暗。毕竟有光才会有黑暗,光一直都在黑暗不远处。” “如此容易?” 温小筠侧过头,一霎不霎的望着白鹜,语声轻快,“因为我们的心里都有光呐,每一次踏上歧路,心都知道那是歧路。寻找到心里的灯,什么黑暗都只会是一时遮目的浮云。 若还是不行,咱们还有彼此做良友,我喊你一声听不到,那我就再多喊几声,总能听得到的。” 温小筠重新握住了白鹜的手,温柔一笑,“小筠在这里提前谢谢白兄先。” 白鹜眸色微动,“谢什么?” 温小筠坐起身,望着远方目光幽幽,“小筠这辈子都是要做刑狱推断的,所见所历,将会是越来越多的叵测人心,残忍兽性。看多了,待久了,难免会受他们的影响。 如果有一天黑暗也遮住了小筠的眼睛,小筠希望身边的白兄一定要旁观者清的拉我一把。” 白鹜拉着温小筠的手,搀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不等来日,此刻即可。” 第289章 此时天色已然微微亮,破晓的浅淡曦光一点一点映亮白鹜的脸庞,也映亮了他脸上温柔的笑容。 他牵着温小筠的手动作温柔的将她拉起,温小筠一抬头,正对上白鹜美丽的眼眸,心脏瞬间漏了一拍跳动。 “秋深露重,筠卿身上还带着伤,身子最是虚弱,万一受了风寒就不好了,筠卿且随鹜先回屋如何?” 听到白鹜的话,温小筠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又想起了云南十号的话。 如果跟白鹜成为恋人,就一定会发展成叫两个人都深陷其中,痛苦不能自拔的虐恋。 而她可一点也不想要什么旷世虐恋。 她不想他受伤,更不想自己受苦。 好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共同搀扶,共同成长的美好事情。 她想要自己和白鹜都能拥有一段真正好的爱情。而不是陷在欲望中难以自拔的痛苦折磨。 可是现在的她却再一次被人家的盛世美颜晃了心神,这可是万万不应该的。 她在心中懊恼的跺着脚,温小筠呀,温小筠,你还真的是健忘,既然不想跟白鹜发展一段虐恋,你就不能跟人家有一点暧昧氛围呐。 你们知己好友的分寸一定不能破坏,不然真的叫人家对你产生了误会的感情,最后又不能回应人家,不是犯罪吗? 尴尬之下温小筠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绝对不能被忽略的事。 “对了,白兄,”她没有回答白鹜的话,而是站定在原地,突兀而直接的转移了话题,“小筠有一件事,不得不要问问你。” 看到温小筠忽然严肃起来的表情,白鹜不觉一怔,“筠卿有话,但讲无妨。白鹜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小筠眉心皱了皱,像是调动起浑身的勇气,直愣愣的抬起头,直视着白鹜,几乎一字一句的问道,“之前在茅屋换衣服,白兄你忽然出现为小筠挡住了尴尬。小筠应该要谢榭你的。可是白兄又为什么会知道我不是男人的事?” “···”白鹜目色一滞,像是完全没有想到温小筠会问这个问题,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结巴住了一下。 顿了一下,他才转过头看着温小筠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坦然说道:“鹜本想寻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将这背后的缘由细细讲给筠卿。不过人生又哪会有那么多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不如今日就鹜在人后所有的心思都说给筠卿听。” 温小筠不觉睁了睁眼,满眼期待的等待着白鹜的解释。 这一边,温小筠与白鹜正岁月静好却又波涛暗涌的谈着话。 而在兖州府另一端,一队手持长刀的人正在微微泛青的天幕下,于密集的街市建筑群中快步飞奔。 为首的人正是兖州捕头鄞诺。 兖州府衙中最精干的捕快,除了猫耳朵一时还没追上来,其他全部跟在鄞诺的身后。 自打循着贼人从府衙马房逃走的踪迹追出后,他们已经追击了大半个兖州城。 即便是体力数一数二的大胡子跟在鄞诺身后,气息都开始微喘着杂乱起来。 但是他们一步也不能停。 本来在他们追到一处商铺密集的十字路口时,已然失去了贼人逃走的所有踪迹,即便想追,也没有了确切的目标。 可是就在大胡子开始有些发愁时,鄞诺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 在摆手示意众人后退后,他一下子跃上最近的一处房顶,朝着四围大力扬撒起来。 只见一片白色烟雾飘飘扬扬的四散开来,不过眨眼的功夫,西南方向一条岔路就出现了点点幽绿色荧光。 大胡子不觉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他家鄞头儿毕竟是受过世外高人指点的,之前假冒狱吏黄长富的贼人曾经在府衙里甩炸过一枚脱身烟丸。而他家鄞头儿甩出的这片粉末刚好会和烟丸其中一种成分亲和显像出点点幽绿色荧光。 只这一招就可以分辨出贼人的逃脱方向。 再想到鄞头之前为了地方那个据说戏法一流的巾坛坛主棋如意,除了将他打昏,还特别找医师给他下了药,叫他在半个月内身子都瘫软一片,别说施展什么功夫了,就是正常坐卧行走都大成问题。 所以那个用宁家小少爷掉包棋如意的贼人肯定不能在淘宝的半路上放下棋如意一起逃跑。 这也就意味着贼人拎着一个大活人,一定跑不快。 房顶上的鄞诺看到那点踪迹,立时挥手朝着兄弟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地上循着那点绿光指向的方向追击;而另一路功夫更强的捕快则跟着自己一路飞檐走壁的在上方追击。 而大胡子就是飞跃上墙头房檐跟着鄞诺在上方追击的人之一。 他只觉得心里很有把握,只要跟着他们鄞头,一定能在最快时间把贼人绳之以法。 但是远远奔在前面的鄞诺心里就远没有那般乐观。 虽然大胡子猜的也正是他心中推断的一部分,但是除了那些,他想的还有更多。 他的追光散只能显示某一段的踪迹,假如贼人在前方忽然有人接应着藏进了什么民宅建筑,或是直接把棋如意交给了藏在前方的同伙分路而行,他这边抓住棋如意的胜算就会大大降低。 所以他才要街上房上两条路线分别追击。 街上行进的人直接追击,而房上的人则能最大范围的放开视线,尽可能全方位的监视周围所有行人,所有人家的动静。 可是表面上他的动作轻盈流畅得不行,实际上后背绷带早已被鲜血染湿。 这么多天的连轴转,加上一层又一层的致命伤,真的叫鄞诺有些承受不住了。 可是他不能退却,更不能倒下。 他是护佑兖州平安的一名捕头,绝不能在关键时刻倒下。 他始终提着一口气,忍着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一步步飞跃,一步步追击。 终于,不知追了多久,在前方一处小巷里,他看到一个匆忙的身影。 鄞诺眼底寒光瞬间大盛,他眯细了眼睛,终于看清那是个拎着盒子的贼人。 仓促的身形,不要命似的狂奔,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鄞诺打了一声呼哨的就带着两队兄弟朝着那处胡同包抄了过去。 而在前方拎着木盒子飞快逃跑的贼人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阵阵急促脚步声,紧急之下,他只能施展出全部的功力,带着那沉重的木盒飞速奔逃! 就在鄞诺拼尽全力的时候,温小筠的眉梢没来由的跳了下。 旁边的白鹜淡淡的讲述事情的来由,“其实小的时候,跟着父王进京参加大典时,就曾经见过筠卿的风采。 那时白鹜十六岁,而筠卿只有十三岁。 可就是那样一个身材单薄,清秀瘦弱的小孩子,竟然在街上破获了一起骇人命案。 后来那凶手恼羞成怒,抡起长凳就朝着小竹筠砸去。当时所有的人都看傻了,而自己更是想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不想一点武功不会的小竹筠只是一把灰土就将那凶犯制服。 其心智谋略都叫当时的白鹜叹服不已。 从那个时候起,鹜就把温珺紫,温竹筠这个名字印在了心底。 对于我凤鸣第一天才少年的各种事迹都非常关心。 也许正是从那个时候起,鹜对刑狱推断的兴趣也被一点点培养出来。 后来鹜与筠卿虽然再不曾相见,筠卿的模样却深深的印刻在了鹜的心底。 可就是在前几个月时,鹜忽然听闻温推官被下到昭狱的消息,整个人都被吓住了。 因为锦衣卫的手段,鹜一向有所听闻,他们一旦被下令除掉什么势力,很多时候都会采取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绝户手段。 而温推官从来清白为官,如果真的有其他确实罪行,一定会先被大理寺提审。 可是他还没来及等大理寺审讯问罪,就先被下了昭狱逼供,这一手段,分明就是要彻底除掉温推官。 可是任凭白鹜如何关心,白鹜的势力都伸不到那么长。除了望洋兴叹,时刻关注温家案子的最新走向,什么都不能做。 不过叫白鹜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会出现转机。 道上忽然传来了筠卿逃到鲁地的消息。 得知这一消息,鹜立刻广派出人手搜寻。可是万万料不到,鹜的行动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鹜思量着如果真的能和筠卿重逢,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与筠卿见面时,鹜派出的手下却带回了筠卿被锦衣卫烧成灰烬的消息。 鹜当时根本不相信这样离谱的消息,且不说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在瞬息之间被烧得干干净净,就是这些年对筠卿事迹的了解,也觉得即便对手是凶残狠戾的锦衣卫,筠卿也一定不会被轻易抓住。 但是带回消息的又是鹜影卫中能力最高,最信得过的人。 面对他言之凿凿的说辞,鹜又觉得筠卿即便没有被烧死,一定是遇到了极难的困境。 于是鹜便带着影卫们乔装打扮,一路朝着筠卿遇难的地点寻去。” 听到这里温小筠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天哪,原来那日白兄和小筠的相逢,竟然白兄一路寻去的。竟然在咱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白兄就已经看出了小筠的身份。” 白鹜微笑着摇摇头,“也不全是这样,当时见到筠卿第一面时,筠卿满脸泥水,再加上几年不见,鹜根本没有认出筠卿来。” 温小筠两条眉毛动了动,“那白兄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小筠的身份的呢?” 白鹜一双凤眸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筠卿自称温舞草的时候。” 温小筠:··· 有点汗颜是怎么回事? 白鹜转过头望着越来越白的天空,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再加上筠卿对白鹜来说那似曾相识的体态外貌,一听到筠卿姓温,鹜一下子就提起了注意。等到后面筠卿几句话就将影卫的针对破解得无影无踪,鹜心中的猜测就又稳了几分。 就在筠卿洗干净的脸庞,认真为白鹜研制秘药的时候,鹜趁机将筠卿看了一个仔仔细细。终于确定了筠卿就是我凤鸣昔日第一天才温珺紫的事实。”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人家白鹜明明讲得诚意满满,她却就是忘不掉自己温舞草的梗。 这就好比自己裤子破了,一直还自我感觉良好的觉得掩饰得很好,可是其实在亮相的第一下时,就被所有人看了一个清清楚楚的透心凉。 好在白鹜并没有察觉到温小筠此时尴尬的心情,他的讲述还在继续,“对了,鹜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先向筠卿坦白。” 温小筠讶异挑眉,“什么事?” “其实在与筠卿在兖州外郊重逢的时候,除了满心的惊喜,筠卿当时还存了一点不能见人的阴险心思。”白鹜越说脸色越难看,说到最后,终于羞愧的别过了头,再不敢与温小筠的目光对视。 他这样表现,倒叫温小筠越来越好奇他到底有过什么心思了。 “哎呀,白兄你别说得那么严重,咱们既然都是挚交好友,之前不熟时有过的想法,小筠肯定不会当真放在心上的。” 白鹜歉疚的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虽然当时白鹜认出了筠卿,可是却被筠卿当时轻佻的言行吓到,更因筠卿随口就是谎言的样子产生了一些疑惑。” 温小筠瞬间羞红了脸。 原来当时她满口胡诌,早就被人家看穿看透了~ ~~~~(>_<)~~~~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白鹜容色渐渐伤感起来,“由于白鹜从小就在不得志的境遇中苦苦求存,所以叫白鹜养成了些多疑阴鸷的性格。 那时表面上白鹜虽然对筠卿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在内心里却开始怀疑筠卿起来。 毕竟多年没见,京城官场又从来都是最毁人心性的地方。白鹜吃不准,吃不准是不是筠卿的初心已经改变,品行也随入了凡俗。 而这一边白鹜的身份又太过敏感,如果没有经过一番确实的考验,白鹜真的不敢拿身家性命轻易交出去。 所以面对仍在危险之中的筠卿,白鹜当时没有明白的做出什么搭救行为。 不仅如此,白鹜甚至还存了在暗中观察筠卿面对各种危险时会有怎样的反应。用以来确定筠卿的人品人性。” 说着白鹜端直身子,站到温小筠对面,郑重的揖手行礼,“说到底,都是白鹜心里不够坦荡,不够君子,曾经那般猜忌筠卿,白鹜在此向筠卿赔礼了。” 第290章 面对白鹜的道歉,温小筠嘿嘿一笑,“无妨无妨,当初白兄与小筠皆有欺瞒,正是半斤对八两。今日起,咱两才开始坦诚相见,才算是真正的挚交好友。” 说着温小筠又记起来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是白兄是怎么查实到小筠真实身份的呢?” 白鹜眸色微滞,顿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温小筠一个问题:“筠卿,你可知道,为何白鹜肯把郡王这一层身份直接坦白给筠卿和鄞捕头知晓?” 温小筠抿了抿唇,一时没有回答。 白鹜像是本就没想过要温小筠的回答,直接给了答案,“因为与几年前的倾慕之心不同,现在白鹜要做的是一番事业。 一番关系到鹜身家性命的事业,所以鹜不得不对一路同行的同袍严格筛选。 而将备选人物的所有过往都调查一番,就是鹜能做到的最可靠的筛选。 经过调查,鹜不仅对鄞捕头彻底了解了一番,更在无意中发现了筠卿身世的隐情。” 说到这里,白鹜脸上不觉现出些许难色,他试探的望了温小筠一眼,“鹜知道,此等手段低下卑劣,根本不是君子所为。可是白鹜从没想过秦奇能把消息打探得那样深,这一查,竟然就把温家近二十年来的所有隐情都挖了出来。 鹜本意只是想调查下近几年筠卿的品行人格有无变化···” 说到这里,白鹜终于难为情的语无伦次起来。 不想温小筠半点被人窥视隐私的惊愕都没有。准确的来说,她甚至有些惊喜。 她从没想过,从时空系统云南十号那里都打探不出来的身世秘闻,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展示在她的面前。 她不觉伸手拽住了白鹜的衣袖,忽闪着两只星星一般的大眼睛,满是期待的问道,“白兄千万别自责别怕,你可不知道,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家到底有什么秘闻?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的?快给我讲讲。” 温小筠过于彪悍的样子一时把白鹜吓住,“筠卿此话何意?” 温小筠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太急切太饥渴了,肯定把人家翩翩公子吓住了,赶紧松开白鹜的袖子,微微别过脸,露出自拍王霸角度45度角我见犹怜的一个画面,声音也低了一个中音,似有还无的带着两分伤感,“抱歉,白兄。小筠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可是却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小筠只知道从记事起,小筠就只能以男装示人。没有理由,没有解释,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 小筠本来想着,总有一天,小筠长得足够大,足够优秀了,父亲母亲就会将这其中内情全部告诉小筠。可是不想家里竟然会出现这般可怕的变故···” 说到这里,温小筠眼角不觉淌下两行泪水,又像是怕被白鹜看到难为情,赶紧抬袖抹了,重新换上一副勉强的笑容,这才转眸过来重新望定白鹜,“小筠知道白兄君子,偶然探知到别人家多年的私密隐情,一定会自责越界。可是白兄却不知道,小筠的身世一直都是小筠心心念念,拼着所有一切都想要知道的心结。 只有知道了小筠真实的身世,小筠才会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人,有根的人,是真正有理由活在这世界的一个人。尤其是在温家遭遇灭门劫难的现在,小筠更想要知道小筠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躲在脑电波最深处角落里的云南十号不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上次它还感叹皇甫夫人演技一流呢,现在看来比起它家宿主大人夸张而不做作的演技,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白鹜从未和人这般交谈过,一时间竟有些笨拙,“其间内情说来话长,可无论如何,这都是白鹜德行有亏的小人之处,但凡能帮上筠卿些许,白鹜身上罪责都会减轻些许。只要是筠卿想知道的,鹜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小筠蓦地抬起头,望住白鹜忽闪着星星一般的大眼睛,“白兄一定不要过于苛责,这是帮了小筠大忙。” 白鹜抬眼望了望东方微微泛红的天际,眸色沉了沉,“天都亮了,筠卿连日奔波劳碌,不如先回屋休息片刻,鹜一边帮筠卿准备些吃食,一边给筠卿说说秦奇探来的消息。” 温小筠也随着白鹜的视线望向远方天际,不觉眯细了双眼,喃喃说道,“是呀,一不留神,天都要亮了呢。” 第291章 温小筠在心里默默的又补上了一句,不知道一路追凶而去的鄞诺还顺利不? 这么看来,那个讨厌的家伙又是一宿没睡。 明明他前胸后背多处受伤,就差点叫人直接打成筛子眼了。可是只要出现危险,他就不要命的冲在最前面,既担心半点武功不会的自己,又变着法的体谅一直跑腿儿过度的猫耳朵。 可是他还嘴硬的什么都不说,想想真是叫人又气又无奈。 白鹜并没有注意到温小筠内心的活动。 他恍然回眸,毫无防备的就对上了温小筠表情认真的脸。 破晓的曦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柔亮的光泽,更映得她一双瞳仁颜色层层浅淡下去,润泽如琥珀一般。 那一瞬间,白鹜的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在知道她是女子后,对她的好感淡了许多,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在她身上感觉不到半点女人的可憎。 他只觉得,此时的温小筠并不是那个绝顶聪明却又淡漠疏离的温竹筠。 此时的温小筠,就是一块清透无瑕的琥珀,没有玉石的冰凉,没有水晶的生硬。她的体内蕴含着一种类似阳光温暖的力量,永远能映亮周围的阴影黑暗。 像是感知到白鹜的注视,温小筠赶紧把徘徊在脑子里的鄞诺吹了出去。伸出手,手心摊开在白鹜面前,抬眸望住他笑眼弯弯,“白兄,今日天气晴朗,正适合从头开始。” “?”白鹜一时没能明白温小筠的话,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疑惑。 温小筠嘴角笑容益发温柔,一字一句认真的道,“所谓过往,曾经欺瞒,曾经怀疑,皆不计较,来日坦诚,才是真章。” 白鹜目色忽的一颤,心底某处瞬间裂开一道细缝缝隙。 怔了一会后,他才抬起手,覆在温小筠那绑了两圈绷带的手心上方。 他的唇角也有一瞬的微颤,终于低哑了生硬的回应道,“所谓过往,皆不计较,来日坦诚,才是真章。我,竺逸澜愿在此起誓,即便天下人负我,即便我负天下人,也再不负筠卿。” 温小筠心底不觉舒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对白鹜所有的怀疑,心中隐隐的不安全部烟消云散。 她与白鹜应该真正的获得了彼此的信任,而且还是挚交好友那种年轻态健康瓶的。 剩下的就是一路陪伴,一路前行,一点点的修正白鹜原本灭绝天下的腹黑大佬设定。 只因为在她穿成面具的那一瞬,她在白鹜身上看到的善念。 她对这样的白鹜很有信心。 她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世界厌弃,被自己放弃,同化成腐烂的黑暗一部分。 两个人的手越来越接近,可就在白鹜的手心要触到温小筠绑了两圈绷带的手心时,一只大手忽然半路拦截而来,用力的攥住了白鹜修长的手指。 白鹜眉头倏地一皱,抬目向来人冷冷扫去。 一张满是汗水的俊逸脸庞蓦地闯进眼帘。 那人正是追击贼人追击了大半夜的鄞诺。 他不知从哪里飞过来,奔进自家院子后,脚尖不曾沾地的就奔到了白鹜与温小筠的近前。 “你们二位太不厚道了吧?”鄞诺喘了口气,侧脸瞥了温小筠一眼,目光冷冷,没有好气的说道,“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累死累活的抓贼。好不容易给你们腾出一点休息换班的时间,你们两个却不睡觉的站在院子里数星星看云彩。” 温小筠故作讶异的睁了睁眼,气死人不偿命的问,“哎?难道你没去抓贼,一直在偷偷监视我们?” 这句话差点把鄞诺气得原地自燃,他咬着后槽牙狠戾一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温小筠收回手,两眼一翻露了个白眼,“不然你怎们就知道我们没有休息睡觉?” 白鹜闻言微微一笑,手上一用力,便挣脱了鄞诺的钳制。 鄞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他伸手撩起温小筠鬓角一缕碎发,咬牙切齿的狠狠笑道,“你们两个头发上都结露水了,我是瞎子才看不出来。” 温小筠正想狠狠打开鄞诺的狗爪子,不想这样一抬眼,却看到了鄞诺头发上一片绿色的粉末,“哎?你的头发怎么成绿毛了?” 鄞诺松开温小筠鬓角的头发,可是却在她肩膀上忽然看到了另外一片东西。 他不觉捻起,这才发现那是一点草屑。 他不觉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再往温小筠背后衣服上看去,终于找到了更多的草屑。 鄞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在那一瞬间停止跳动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他转眼就在白鹜身后找到了与温小筠身上一模一样的草屑。 等到他睁着两只惊愕的眼睛,去查他们后面不远处草地上两个大概的人体形状,他便觉得头上那片绿毛真的就是自己蓬勃生长出来的。 他的心都在滴血,他一点也不敢去想,昨夜自己累死累活的把所有任务都揽在自己肩上,而这一边的白鹜与温小筠半夜不睡觉的一起在草地里打滚究竟是怎么回事? 思量间,追在鄞诺后面的猫耳朵与大胡子也终于骑着马的赶到。 “头儿,您要不要休息下?”猫耳朵一个冲进院子,对着两眼厚重黑眼圈的鄞诺急急喊道。 “休息个锤子!”鄞诺这才从刚才致命的打击中缓过一口气来,再没有回答温小筠的问题,直接甩给了猫耳朵一个白眼,“衙门这会怕是都要忙疯了,所有的人都跟我回衙门!” 他气冲冲的插上佩刀,转身就朝着院子另一端停放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一面走,一面还气哄哄的用手拂拍着头上的绿色粉末。 温小筠大惑不解,快步跟上前,“衙门发生什么事了?可是追击敌人追击的不成功?” 鄞诺抬起马车车辕,转脸朝着大胡子,猫耳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马牵过来,“棋如意死了。” 温小筠呆站在原地,难以执行的道,“怎么可能死了?” 白鹜听了也皱起了眉。 “先上马车,路上再说,”鄞诺将猫耳朵的马套进马车前,头也不抬的说,“大胡子,辛苦你在前面赶车,猫耳朵,跟我们一起上车。” 大胡子和猫耳朵一边帮着鄞诺的忙一边应道。 白鹜与温小筠不觉对视一眼,不再迟疑的也上了马车。 几个人坐进马车后,温小筠不自觉的挨着鄞诺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坐在最中间的鄞诺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再离对面的两个人。 但是人命大于天,在案件面前,容不得他掺杂一点私人感情。 为了大家能够抱成团的尽快破案,鄞诺只能暂时忘却刚才的草地疑案,老老实实顺了顺干哑的声线,咽了口气,将之前经历和盘托出,“我们一路追击,终于把假冒狱吏的人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进口是咱们的人,房顶墙头上也全是咱们的人。怎么看贼人都脱不了身。 可就在我们撒下罗网,想要将那贼人活捉的时候,那人忽然癫狂的笑了起来,他大叫着就是死也不叫我们得到活口,双手猛地一挥,身上就燃起大片火焰。 可惜当时我们追的太匆忙,手头根本没有能救火的东西。 而且那人身上的火还很邪性,纵使我一刀将他砍倒,把身上火浣衣脱了盖在那人身上,逼踩着他叫他在地上打滚,他身上火焰也不曾熄灭半分。 一直等到我们从周围人家找来水桶,一桶桶的泼水,那火焰才算最终熄灭。 可是那贼人连并着躲藏在木盒子里的棋如意都已经被烧成一团黑炭,根本辨不出他们的相貌。” 温小筠一个头立时变成了两个大,“一把火自焚了?那棋如意的身份就不能完全确认了?” 一旁的猫耳朵挠着头发疑惑说道:“温刑房是怕棋如意被人掉包?” 说完他自己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可是鄞头他们追贼人追得非常紧。就是前后脚的功夫,贼人就是再厉害,也没有时间掉包换人啊。 再说即便他们那个团伙就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一伙坏人,可是半路掉包接应,就代表着自己要直接自焚寻死,这样有来无去,绝对赔钱的买卖又有谁愿意去干?” 第299章 听着猫耳朵的分析,鄞诺却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个可不一定,虽然我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但是此次的贼人不比寻常,参照之前伏击我和温小筠的杀手看来,他们武功高强,行动又快,很可能还有着精细的分工。很可能就会干出一般小贼不会干的事。” 温小筠咬了咬嘴唇,凝眉分析着,“鄞捕头这话说得不错,温香教本来就有着精细的分工,更何况棋如意又是温香教一坛坛主,听之前鸠琅的说法,棋如意虽然年纪小,但可是温香教下一任堂主的有力竞选接班人。 再加上之前鸠琅都能在同伙身上放置自燃的机关,棋如意那样一个身份重要的人,温香教为了救他肯定也会不惜人力物力。 再翻回头去看棋如意被救走的始末,连兖州首富宁员外家的小公子都能给拐来掉包棋如意,就可以看出这一次救援铺的排面很大。 精细的分工,周密的接应安排是一定的。 所以他们不大可能这么轻易就被逼进死路,而不做一点挣扎。” 白鹜望着温小筠继续推断,“所以这一次棋如意的假死很可能是瞒天过海的金蝉脱壳之计。” 温小筠与鄞诺不约而同的一起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 两人说完,都惊讶于对方竟然和自己节拍这么一致。 像是注意到了鄞诺与温小筠之间莫名的默契,一旁的白鹜不觉暗暗的攥起了拳头,脸色也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一向非常有眼力见儿的猫耳朵一看车厢中三个人暗流汹涌的样子,立时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就好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过一样。 于是马车车厢内的气氛终于尴尬着凝结了起来,这一路终于没有了半点声音。 不过马车前面的大胡子对于马车车厢里面的尴尬气氛可是变点都没有体会。 他依旧认真的赶着马车,果然不到一会的功夫,随着骏马忽地嘶鸣一声,兖州府衙便到了。 车上几个人各个怀揣着不同的心情走下马车。 可就在他们刚要走进府衙大门的时候,一群人忽然脚步匆忙的赶了过来。 这一突来的震动将温小筠与鄞诺着实吓得不清。她不觉后撤半步,紧跟着府衙院里的那些兴奋的人便又上前将温小筠里三层外三层的为主。 “哎呀呀,咱们州府衙门的大英雄终于算是回来了。”说话的正是兖州知府王大人。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旁边不动如山的鄞乾化,“推官大人,这一次刑房与捕班的表现可谓十分完美,咱们应该怎么奖励他们呢?” 鄞乾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听凭知府大人吩咐。” 王知府煞有介事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咬牙没说到:“一众人等破案有功,现在主犯棋如意虽然自焚,到底顺利归案,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主犯鸠琅。 震动整个鲁地,乃至整个大凤鸣的钱流案与荒宅少女碎尸案全部侦破,主犯从犯一个不少的全部落网。 就凭这番功绩,本官也要向朝廷为尔等请功请赏!” 温小筠听得那一句结案就皱着眉的上前争辩道:可是知府大人,棋如意的死还有很多疑点。现在实在不易直接就把案子结了。” 听到这话,觉得王知府身旁师爷立时怒声上前,“知府大人都已经说了,此案已然结清,你这个小吏还敢多嘴,难道是在质疑知府大人的结案定论吗?” 听到师爷的厉声质问,鄞诺立刻黑了脸色,上前单手一扬就把温小筠拦在自己身后,直面知府师爷冷冷说道:“邵师爷,方才知府大人还夸我等,尤其是温刑房查案拼命,有成绩,如今大人结案,温刑房只是依着本分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出。 说的对与不对的,本意都是为了更好的查案,为了咱们衙门的名声。您这样上来就直接给扣上对知府大人不敬的罪名,未免太过了吧?” 邵师爷气得鼻子下两缕老鼠须胡子挺挺直了起来,凸着两只眼睛怒瞪着鄞诺,“鄞捕头你——” 可是邵师爷话还没说完,就被王知府笑着摆手给打断了。 “哎~邵师爷,温刑房和鄞捕头都是咱们兖州府衙破案的第一功臣,因着他们冲在最前面,找到的消息也最多,不论真假与否,只要觉得可疑,就都有向衙门回禀的义务。” 这一边劝完邵师爷,王知府又笑望着鄞诺和温小筠,安抚般的说道,“这个案子虽然咱们刑房捕班出力最多,后方的诸位文员师爷们也一直点灯熬油的做各种统计疏离,都是辛苦的。 第300章 王知府继续说道:“邵师爷如此维护本官,也不是单单维护本官而已,他维护的也是从各个证据记录中提炼总结出的案牍真相。本来破一次大案,就是要咱们整个州府衙门都精诚协作,把力气都拧成一股绳。温刑房和鄞捕头也不要误解了邵师爷的良苦用心。” 这时白鹜上前一步,拱手揖礼着说道:“知府大人的教诲,属下们一定牢牢记下。” 鄞乾化也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对着王知府解释道,“王大人,温书吏与白刑房出生入死,深入贼穴,一举掀翻了贼人买卖人口的风坛客店。他们跟贼人打交道最多,也是最了解贼人手段的。 而案子一旦定论,再翻案便麻烦了。不如就在真正结案之前,知府大人听一听刑房的谏言。若只是他们想多了,知府大人驳斥他们一顿,都是咱们衙门的,办到办不到,心都是好的。可若真叫他们看到什么遗漏的破绽,于案情于衙门都是益事一件。” 王知府捋着胡须,笑眼眯眯的点点头,“嗯,鄞推官说的正是本官所想的。”他又看向白鹜,“白刑房,你和温书吏还有什么疑虑但讲无妨。” 白鹜再度躬身揖手,“回大人的话,属下毕竟新任职不久,之前几个牵连其中的案子并不十分了解,还是让温刑房为大人讲解。” 温小筠默契的上前一步,学着白鹜的样子抬手揖了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是这样的,知府大人。属下觉得既然贼人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拐来宁员外家小公子,顺利的混进衙门,将两个人替换身份,就可以说明他们准备十分充足。 宁员外家不久之前刚刚发生过公子绑架案,这几日对小少爷的保护一定非常周全。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能再度拐出小少爷,这其中一定安排着其他人手接应帮衬。 这样精密的计划,没道理会在府衙之外没有接应的力量。 可是贼人出了府衙之后,被鄞捕头顺利追上不说,被追上后还半点挣扎反抗都没有,直接带着棋如意自焚了。贼人前后行为相差实在太多,所以属下们怀疑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王知府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又望向鄞诺,“鄞捕头,棋如意和其劫狱同伙是由你追击的,对于温书吏的猜测,你可有什么想法?” 鄞诺揖手躬身行礼,“回大人的话,鄞诺一路虽然紧紧追咬在贼人身后,可是却又几个节骨眼上根本没看到贼人的行踪。属下以为,温刑房的猜测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王知府眼底笑容终于抹去,皱起眉头自顾自的分析,“贼人挎着那么大的食盒,肯定会很累,行动也很慢。他们从鄞捕头视线里又到底消失了多久呢?” 鄞诺眉梢微微一跳,却还是忍住了发作的脾气,恭敬的回禀道:“几次都不过须臾之间。” 像是忽然间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王知府双眼忽的一亮。 他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了一声,“前面本官都说过了,贼人挎着藏有一个大活人的食盒,跑起来肯定很累,纵然他功夫再强,在我兖州第一神捕的鄞捕头面前,也不会太轻松。在前面穿街绕市的能躲过几眼也就是极限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再跟贼头交接变化整陷阱?” “可是——”鄞诺急急辩解一句,不想却被王知府摆手拦下。 “鄞捕头千万不要客气,这兖州第一神捕的名号你绝对当之无愧。要知道前面与曾经的军中万人敌虎将军赛起跑来,鄞捕头你可都是不落下风。不仅如此,你还一眼识破那个身份温香妖门妖女粉姐儿的诡计,引得毫不知情虎将军和妖门妖女两厢争斗,协助咱们兖州府衙一举破获钱流疑案,更连带着帮着朝廷护住了天降祥瑞九转回龙珠。这样大的功劳哪一件单独拎出来,都是大功一件,即便鄞捕头现在只是一届衙役差官,这样的大功只要上报了朝廷,都一定能给鄞捕头挣来一官半职的功名。这样大的本领,这样强的心智,无论如何都是担得上我兖州第一神捕的称号。其实莫说是兖州第一神捕,就是放眼望去整个鲁地,鄞捕头这第一神捕的名头也一点不虚。” “可是正是由于跟虎将军与温香高手的几次过招,使得属下身受重创,功力已然大不如前。”鄞诺拧着眉头打断王知府的话。 王知府却半点也不在乎的摆手一笑,“鄞捕头你这个人就是谦虚,要是真的重伤不起,你还能风一样的跑出去追击贼人?你当时的动作本官连并着府衙在场的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可莫要谦虚了。” 温小筠也差点被王知府一番避重就轻的歪理气歪了鼻子,刚要上前帮着鄞诺辩解,就被后面的白鹜伸手拽住了衣袖。 温小筠疑惑回头,却见白鹜皱眉朝她使了个眼色。 温小筠的心瞬间一凉。 顿时从白鹜脸上读出了一段不能与人言的官场潜规则。 另一边的王知府又转向了鄞乾化,罕见的板下面容,“鄞推官,钱流案和荒宅少女碎尸案,再加上后来的祥瑞被盗案,无论哪一件大案都不是单独的凶案而已。这其中不仅涉及几个州府的权令,更涉及了整个鲁地的管辖职责。若然轻言扩大,别说前面几个案子咱们查得会被轻易推翻,就是这里的犯人,怕都是咱们监查不了的。咱们办事不要贪多嚼不烂,最起码把明摆着查清的定论定刑,才算是对得起那些无辜被害的百姓。” 鄞乾化的脸色登时一沉,拧着眉头略略低下头。 王知府脸上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慈善和煦的笑容,“呵呵,不说旁的了,总是这阵子一桩又一桩的大案,叫诸位功臣奔波劳累,更有甚者多处受伤都不得休息。再强干的人也禁不住这么打熬,都听本官的,今日特许破案首功几人休沐一日。该寻医的寻医,该休养的休养,等到明日真正结案时,还要仰仗诸位顺理证据,提审人犯。” 说完王知府抬手重重的拍了鄞乾化的肩膀几下,意味深上的笑笑,“鄞大人,他们几个小辈休息,咱们几个老的却是休息不成,这案子诸多后续,还要辛苦鄞大人总理统筹。鄞大人辛苦了。” 鄞乾化微微颔首示意,却是半句话都没多说。 事情发展到这步,温小筠与鄞诺、白鹜纵然还有满心的不甘,也只能看着王知府与鄞推官联袂而去的背影满目焦躁。 这时门外的猫耳朵,大胡子还有其他捕快听到嘉奖的讯息,在王知府和鄞乾化走出堂室之后,忙不迭的拥进来,围在鄞诺和温小筠身旁兴奋的说,“鄞头儿,温刑房,知府大人都说要好好给你们大嘉奖啦,后面你们肯定有大好事!” 看着这些天跟着鄞诺出生入死,全都没咋休息的捕快们,温小筠咧着嘴配合的笑了笑。 官场那一套她不咋懂,她只知道,现在还是不要寒了那些兄弟们的心比较好。 白鹜本来与捕快们都不熟,甚至很多捕快还没来得及认识他。此时兴奋起来,不自觉的就把白鹜摒除在圈外。 白鹜也非常自觉的撤出了几步,站在人群之外笑望着大家伙的兴奋祝贺。 人群中心的鄞诺终是皱了皱眉,转而换上了轻松一些的笑容,抬手朝着凑在最近前嘻嘻笑的猫耳朵就是一个脑瓜崩,“一个个的猴崽子,这些天把你们一个个的都压榨得连媳妇儿都配不上,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卸职离任?” 猫耳朵立刻捂着脑门咧嘴一笑,“鄞头儿忙得连媳妇儿都讨不着,俺们几个有媳妇儿的人怎么敢跟鄞头儿吐苦水?” 众捕快听了都跟着哄笑起来。 鄞诺没好气的抬脚就踹了猫耳朵一脚,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扔到大胡子手里,“一个个的就是逗贫厉害,前个儿不是说结案了请你们吃顿好的吗?你们去酒楼敞开了吃,本捕头身上还有伤,就不跟你们这帮猴崽子玩闹了。方才知府大人说了,凡事当班查案的今日都休沐一日,换班交接的事,你们自己搞。” 得了鄞诺又放假又请客的消息,众人都是一阵欢呼。 鄞诺摆手辞别的众人,拉起温小筠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可是才一背过众人的视线,温小筠就发现,鄞诺脸色倏然一变。 第301章 虽然看出了鄞诺表情的变化,温小筠却还是忍住了想问的冲动,老老实实的跟在鄞诺身边辞别了一众捕快,快步走出了厅堂,奔向马房。 白鹜的眼中几乎就只剩下温小筠一个人了。 所以在温小筠几乎被鄞诺拽走的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就抬步跟上了那两个人。 温小筠下意识的也想学着鄞诺和白鹜的样子牵一匹马出来,不想还没等她伸手,身后腰带就被鄞诺一把提起,还没等她惊呼出声,鄞诺就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身前,还不忘嫌弃的嘲笑一句,“两只手基本都废了,还骑什么马?给我老实做好了。”说完鄞诺挥手扬鞭,便从府衙侧门匆匆而出。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白鹜的眉头不觉狠狠一拧。 鄞诺这个动作分明针对的是他。 之前就若不是要破案交流信息,怕是鄞诺看到自己和温小筠亲密的样子,早就愤怒爆发了。 可是鄞诺脾气横,他白鹜也不是好惹的。 他与温小筠从来都是两厢情愿的,他绝对不允许什么银诺金诺的突然出来劫他的胡。 于是白鹜也驱马追了上去。 对鄞诺的怒气和白鹜心底愤恨公平平等的全都没有半点察觉的人,也就只剩下坐在马背前面一点的温小筠了。 她的注意力都在案子上面。 等到四下终于没人了,温小筠才谨慎的问出了声,“鄞诺,你辞别一众兄弟们,带着我两单独出来,不会是以自己身份,单独去查案吧?” 鄞诺冷哼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温小筠瘪瘪嘴,没好气的说,“之前只想着出了两具被烧伤死的尸体,怎么都得回去向衙门交差,没有想到现在府衙竟然会成为我们查案的最大阻力。” 温小筠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可是鄞诺,衙门都不让咱们查了,咱们一意孤行的再查下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听到这里鄞诺脸上忽然有一点表情变化。 他掀起眼皮夹了温小筠的后脑勺一眼,冷哼着发出一声嗤笑,“怎么?你这个从小就把刑狱推断当做终生事业的人第一个怕了?” 温小筠想都没想,气得回手拧了鄞诺一把,“你说谁怕呢?你干事不考虑点摆在咱们面前现成的阻碍,你干得成什么事?” 鄞诺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温小筠拧着自己的手,视线一点点上移,最后移到温小筠的后脑勺,登时怒目圆睁,恶狠狠的说道:“你个大老爷们怎么跟着小姑娘似的还掐人呐?!” 听到这里,温小筠理直气壮的加大了手上拧人的力度,“是你先拿人家的理想和尊严开涮的,我掐你是便宜你了,要不是我现在两只手都受了伤,我还掐你脖子好好教育你一顿,叫你明白嘴欠挑战别人底线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白鹜看着面前这两只同僚盟友,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没想到转眼就自相残杀的互掐起架来。 他一时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有些尴尬的伸手摆了摆,“二位莫生气——” 鄞诺和回过头来的温小筠正瞪死了两双斗鸡眼,仍在火花带闪电的噼咔噼咔激烈交锋着。 “鄞诺,就是你会放弃这个案子,我都不会放弃,要知道温香教的人可都还在追杀咱们呢。你鄞诺会武功不怕追杀,我可不一样,指不定哪天走在大街上,就被随便闯出来的凶徒咔嚓了。我提醒你衙门的事,不是不让你查案,而是叫你尽快想个周全的方法出来。不然就是咱们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了,衙门咬死了不让查,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鄞诺终于认出客人,抬手一勒缰绳,忽然间就倒转了马头。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转到自己,而是直接拔出了腰间长剑,直挺挺的抵住了旁边白鹜的喉咙。 若是白鹜没有对危险本能的预判能力,怕是就要把喉咙直接撞上鄞诺的长刀了。 “鄞兄,你此举又是何意?”白鹜抬手用两指夹住鄞诺那开了长刀,表情瞬间冷却下去。 鄞诺微扬起下巴呵呵一笑,“想来白兄记性不大好,忘了之前是怎么得罪了我的。” 白鹜是真的记不清了。 看着白鹜一脸茫然的样子,鄞诺就气不打一出来。“白兄真是贵人多忘事。之前我帮着温小筠换衣服,结果白兄你竟然莫名其妙的蹿出来了。蹿出来就蹿出来吧,还偷偷的给温小筠穿衣服。” 说着鄞诺表情倏地一凛,瞪着他的眼睛特别放大。 第302章 鄞诺微扬起下巴呵呵一笑,“想来白兄记性不大好,忘了之前是怎么得罪了我的。” 白鹜凤眸微眯,轻笑了一声“记性好不好,白鹜不知道。鄞捕头脾气不大好,这点白鹜倒是知道。” 看着白鹜倨傲的模样,鄞诺就气不打一出来。 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的还有坐在前面的温小筠。 她还在和鄞诺认真的商量查案呢,没想到这货竟然转而就把长刀架在了白鹜的脖子上。 她很想一把就把鄞诺的长刀打飞,但是又怕自己不会用刀,手残反而伤害了白鹜,于是只能厉声呵斥鄞诺,“鄞诺,你在搞什么?案子不查了,贼人不抓了,直接把刀指向自家兄弟,搞窝里斗吗?” “窝里斗?我只是在确认谁是外面的敌,谁又是和咱们真正在一个窝里。”鄞诺转目注视着温小筠,口中的话却还是针对着白鹜,“温小筠,你不是推断神算子,怎么也会被表面上一副好皮囊欺骗?” 温小筠看了看面色越发清冷的白鹜,又看了看脸色早已黑成糊锅底的鄞诺,皱眉质问,“鄞诺,有怀疑,有误会,有证据你就好好说,别指桑骂槐的在这人身攻击。你别忘了,咱们三个曾经击掌为盟,君子一言,金玉不移。真理越辩越明,是误会还是真可疑,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一场就知道了。” 鄞诺侧眸瞥了白鹜一眼,收了长刀,咬牙笑道,“好,那我就好好问问这位白兄。” 白鹜脸色越发冷淡,“鄞捕头有话但讲无妨,白鹜定然知无不言。” 鄞诺收了脸上轻蔑的冷笑,沉声说道:“就在我与温小筠追查巾坛藏银线索的关键时刻,白兄你忽然说有事要离岗回家。 且不论当时你一句靠谱的解释都没有;也不论自打你离开后,我和温小筠就遭遇大股贼人的截杀;就单说我们逃进河道后,仗着船运的一干兄弟才勉强捡回一条命,暂时躲进前任水贼一处落脚点时。你白鹜不仅能及时找到,更施展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翻窗入室的本领,背着我先进屋。 如果说你前面在危险降临之前准时离开只是巧合,可是后面却能在安全时,准确找到咱们精心寻找的藏身之所。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之前的离开很可能是幌子,说明我和温小筠表面上虽与白兄你不在一处,实际上一举一动很可能都在你的监视之下。” 听到这里,温小筠微微皱了皱眉。 事实上这些事情,她也曾经想过。 但是事后白鹜给她的解释非常合理,再加上她在这个世界拥有一点上帝视角,知道白鹜男主的身份,更知道男主角通常都会和女主角有很多金手指一般主角光环背景相遇。所以对于白鹜自然有种天然的信任。 可是她信任白鹜的这些理由,根本不可能对鄞诺讲。 况且鄞诺对她与白鹜那种莫名信任的关系似乎很不满,她若是轻易开口替白鹜解释,怕只会火上浇油。 所以现在她只能静静等着白鹜自己去解释自己的行为,自己去争取鄞诺彻底的信任。 看到鄞诺认真,白鹜也敛了脸上的倨傲,正色答道:“早在一开始,白鹜就与鄞捕头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查案之处,我受到了家中长兄的召唤,不得以才离开。这其中厉害关系想必鄞兄也会明白。查实也来,也非常容易。 后面为何白鹜会出现在只有鄞兄才知道的藏身之所也很简单。鄞兄会武,筠卿却是地地道道一个文弱书生,半点武功不会。 白鹜在该当班时因为私事离开,本就是不应该的,再加上白鹜深知温香教的厉害,筠卿对于白鹜来说又是最终要的朋友,所以白鹜就派出了影卫一路跟随,及时回报消息。 只是影卫只有保护我的职责,不能横加介入官府的查案之中。所以他们只能在暗处观察着二位的一举一动,并不能及时出手。 等到鄞兄与筠卿遇险的消息传到白鹜这边,白鹜立时跟家中长兄找了个借口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急急回援。 可是这样一来一回的消息到底晚了半拍,以至于循着影卫的踪迹寻到林间茅屋时,筠卿与鄞兄早已脱险。 后面所谓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茅屋也是因为筠卿衣服湿了,鄞诺强要帮筠卿换,而筠卿显然不情愿当着鄞兄面换衣服,白鹜不得已才出手解围的。” 说着白鹜又转头望向温小筠,眸色温柔,“虽然我们皆为男子,但是白鹜很了解筠卿的想法。白鹜与筠卿都是被君子礼仪束缚了人,时间长了就会有些怪癖,不喜当着人面换衣。 而鄞捕头的性子更像是军中糙汉,不拘小节,动辄和兄弟打成一片,可能不太理解我与筠卿这种小怪癖。” 鄞诺:··· 温小筠:··· 鄞诺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白鹜骂了,但是他又拿不出确实的证据。 温小筠心里则是给白鹜点了个大大的赞字。 这样冠冕堂皇,轻描淡写就帮她掩饰了女儿身的尴尬,她真是太喜欢了! 没有证据的事,鄞诺不好多做追究,他干咳了一声,继续对白鹜进行着有效的怀疑击杀,“如果没有更前面的怀疑,前面那些解释倒也说的过去。我只当是刚好发生在白兄身上的巧合。” “更前面?”温小筠不觉皱起眉头,“鄞诺你又想起什么了?” 鄞诺:“我几乎搭进半条命才抓回来的粉姐儿,后面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逃走了。而粉姐儿在逃走前,分明只接受过一个人的审讯,那个人就是白兄你。” 白鹜脸色微沉,“这个怀疑就厉害了,既可以说是合理的怀疑,又可以说是莫须有的罪名。但是比起对白鹜的怀疑,更应该被怀疑的应该是护送九转回龙珠的虎将军才对吧。毕竟粉姐儿容色过人,又是妖门第一等诱惑人心的妖女,骗得看守走到近前,而后打晕他,摸到钥匙,换上军装,后面走进虎将军房间,施展本领偷得令牌脱身。能够做到这些,还是非常容易的。” 鄞诺忽的发出一声冷笑,“若是别人看守,这些都是合理的。但是白兄别忘了一件事,就在抓捕盗珠贼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鄞某人就和虎将军在一处吃酒叙旧。不过除了吃酒叙旧,在那之前,我明明特别交代了虎将军的近卫,对于粉姐儿和棋如意,鸠琅特别看管。看押之人说什么都不能近粉姐儿的身。任她如何引诱,都不得相近。 而虎将军更是早就明白粉姐儿会有什么手段。后面虎将军反复自查粉姐儿逃脱之事,发现了一件事,粉姐儿身上所有药粉本应该都被搜得干干净净的。可是后面逃脱时,她却再度使出秘制药粉,魅惑人心。只这一点可疑,就将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粉姐儿的白兄绕了进去。” 白鹜面色淡然,直视着鄞诺眸色坦然丝毫不惧,“鄞兄也说粉姐儿手段高超,你们就真的那么自信,将她全身都搜干净了?” 鄞诺点点头,“这一点鄞诺还真的能保证。” 温小筠实在忍不住了,她直接质问鄞诺,“说到底,白兄的嫌疑也全部都是鄞诺你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家父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叫做疑罪从无,没有确实证据,只凭猜测,不能给一个定罪。” 鄞诺皱眉不语。 事实上,这一次对白鹜的怀疑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白鹜真的对粉姐儿有过什么帮助,那么他进入兖州府衙来当一个小吏的动机就要全部被推翻,甚至会引向一个恐怖的真相。 他并不是简单敌对白鹜,而是畏惧那个恐怖的可能。 第303章 鄞诺又抬眼将白鹜细细打量一番。 虽然他直觉的猜测叫人畏惧,可是白鹜那几乎无懈可击的完美应对,又叫鄞诺不觉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不过鄞诺从心底里,也是不希望自己真的猜中。 像是感知到鄞诺心底的戒备,白鹜驱马上前两步,直视着鄞诺,语气坦然而诚恳,“鄞捕头根据案情的发展,怀疑一切介入其中的人,白鹜是理解的。总而言之,是你我之间还不够了解。白鹜相信,假以时日,鄞捕头总会信任白鹜的。” 温小筠点点头,转而帮着白鹜劝说道,“鄞诺,除了你们之间还不够了解,致使你几次三番的怀疑白兄的原因还有一个。” 鄞诺拽着缰绳的手不觉收紧半分,“什么?” “你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白兄特殊的身份。如果白兄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他又为什么会在入职之前就把真正的身份告诉你和我呢?要知道,但凡咱们对白兄产生了什么不好的企图,只要简单的去衙门告发他郡王身份,就能把他搭进万劫不复之地。毕竟咱们大凤鸣里,王室涉入地方政事可是重罪。 只凭这一件事,就能看出白兄想要从事刑狱推断事业的诚意。” 鄞诺眉头狠狠皱了一下,怔了片刻后,忽然一翻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站到白鹜马下颔首揖礼,咬牙狠狠说道:“至此鄞诺心中疑惑俱已解开。鄞诺在此为方才的猜忌与怀疑,向白兄致歉。” 鄞诺的暴脾气和骄傲,在兖州府衙里向来是大家公认的。 白鹜虽然才进府衙不久,却早就听专门调查人背景品行的秦奇强调过。 所以此时此刻对于鄞诺低头认错的意义,白鹜十分清楚。 他半点迟疑都没有,第一时间翻身下马,伸手上前搀扶起鄞诺,“鄞兄莫要如此,你会这么怀疑,白鹜不仅不会在意,心里更是钦佩的。既然是查案办案,就不能被个人感情懵逼,怀疑每一个有嫌疑的人,是咱们查案的本分。” 鄞诺抬起头,望着白鹜脸色有些红,也有些尴尬。 他生来就没有向人低过头,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 如果可以,他绝不想向白鹜这种人低头。 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在冒犯了别人后,不心怀愧疚。 温小筠准确的看到了鄞诺这点心理。 她微笑着打起二人的圆场,“敢作敢当,二位兄长都是大丈夫。之前的怀疑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够叫咱们三个彻底消除心里的芥蒂,好叫咱们三个在以后的日子里能精诚团结,默契合作。” 白鹜微笑着搀扶起鄞诺,“筠卿所言甚是,之前的事,咱们就揭过去了。剩下的任务就是继续核查棋如意是否真被烧死,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白鹜定会全力配合鄞兄与筠卿。” 温小筠双手有伤,不好翻身下马,只能坐在原位俯视着白鹜与鄞诺,“好,那咱们就说回案子。在查证棋如意烧死这件事之前,我想咱们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 白鹜大度的拍了拍鄞诺的肩膀,随后扶着鞍蹬再度上马。坐在马背上,他抬眸望着城市街道的前方,目光幽幽的说,“筠卿所言不错,咱们在查案的同时也不能忘记,可疑人对筠卿和鄞兄的追杀应该还没有结束。” 鄞诺也翻身上了马,从温小筠身旁拿起缰绳,思量着说道:“如果追杀我们的人真的是温香教,那么除了温小筠和我鄞诺,还有一个人,应该也是他们势在必得要拿下的目标。 毕竟混进风坛客店才是咱们直面与温香教较量的开始。而那时明面上进入风坛客店的人,分明是白兄和小筠。” 温小筠脸色寒了又寒,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疑,“白兄真正的身份,温香教很可能还没有参破。在他们眼里,现在的白兄不是东川独就应该是衙门里一个刑房吏。” 鄞诺皱着眉又补充了一句,“那瘟疫庄的新住所和我家鄞府,咱们最好都不要回了。瘟疫庄那里估计很快就会被贼人查到,极易被人埋伏。” 温小筠咬了咬嘴唇,“的确,鄞府也不能回去,不然恐怕会给家里招来祸端。” 听到这里,白鹜双眼倏地一亮,“这样一说,我倒是有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仅可在杀手没有落网时供二位落脚,更可以供咱们细细部署私下查案事宜。” “在哪里?” “是何地?” 鄞诺与温小筠不约而同的齐声问道。 第304章 “是我的郡王府。”白鹜目色坚定的回答。 温小筠和鄞诺听了不觉惊讶的睁了睁眼,难以置信的对视一下。 随后鄞诺率先开口,“白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是官府中人,若是直接进入你家郡王府,恐怕会给你招来无穷的祸事。我和小筠虽然不如白兄那般有本事,暂时找一个藏身之所,应该还是不难的。” 温小筠也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呀,白兄。我们两个胥吏差官进你的郡王府,只会给你招惹麻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莺啼般的呼哨。 三人齐齐抬头,却见一道黑影忽然从旁边房顶的阴影中飞下。 温小筠便知那人的身份,与各种影子如影随形的人,也就是白鹜的影卫秦奇了。 待到那人飘然落至白鹜马前,瞬时单膝跪地,温小筠便看出那人正是秦奇无疑。 “回禀殿下,街道西北方忽然多了一队可疑人马,属下担心他们与之前偷袭温刑房和鄞捕头的人是一伙。此地怕是不安全了,还请殿下速速离开。”说着他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竹筒,恭敬承托着递到了白鹜面前。 白鹜眉心微皱,伸手接过秦奇手中竹筒,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个小纸卷。 他修长的手指推开纸卷,可是待到他看清其中内容时,脸色却不觉一变。 温小筠本来关心的想要问一问,可是又猛地想起秦奇的动作。 秦奇分明是想回禀一些不能叫她和白鹜听的内容,可是又碍于时间紧迫,不能拖延,只好将消息写给白鹜。 这就好比当众发微信,不太重要的语音就行了。至于私密或是重要一些,安全起见,就只好打字输入传送了。 不过她这一次的猜测竟然首次失败了。 因为白鹜看完纸条后,朝着秦奇直接疑问出声,“巡抚家公子去了郡王府?” 像是根本没料到白鹜会当着另外两人直接把纸条上的信息说出来,秦奇可是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不过他家殿下的主意从来不允许外人置喙。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回禀,“正是,那个仇公子现在应该也快到郡王府了,殿下要不要属下找个托词把那人支走?” 白鹜白鹜冷冷一笑,“不必,本王这就回府。” 听到这句话,秦奇不觉抬眼瞥了旁边的温小筠和鄞诺一眼,欲言又止。 白鹜一下就看穿了秦奇的心思,沉声吩咐道:“你且退下罢。” 秦奇忽的抬起头,可是等到他对上白鹜那威严目光,又恭顺的低下头,站起身后撤几步,“是,殿下。” 话音未落,秦奇便再度隐藏会阴影地带,消失了身形。 温小筠也看出了秦奇欲言又止下的真实心意,询问般的望向白鹜,“白兄,你家不比寻常,有些事情我和鄞诺还是要回避些许的。没关系的,有鄞诺在我身旁,即便还有杀手,我们也能尽快找到安全之所。” 事实上,温小筠在秦奇说出鲁地巡抚公子那几个字时,脊背就出了一层冷汗。 之前借助云南十号的力量,变成面具随白鹜一起去鲁王府赴宴时,她就在二楼看到了那个目光贪婪的猥琐贵公子。 那场面一看就知,当时老鲁王不惜血本招待的主角就是那个仇公子。 而白鹜当时的角色,其实与其他舞姬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供人取乐的玩物。 想到这里,温小筠就恨得牙痒痒。 毫无疑问,这些事情都是白鹜内心的伤。 在这种事情上,此时的她和鄞诺对于白鹜来说还只是两个不疼不痒的局外人。 他们不应该没有自觉的轻易靠近别人心底的禁忌之所。 鄞诺对此虽然一无所知,但是温小筠的那句“白鹜家不比寻常人家”,他还是很认同的。 巡抚公子虽然没有官职,但身后的势力却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无论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猫腻,都不是他一个捕头该去沾染的事情。 鄞诺刚要开口和白鹜辞别,不想白鹜却提前开了口,“筠卿,鄞兄,不必担心。鹜之前对二位是有些隐瞒,但鹜绝没有做过什么违心之事。此时出现的人和事,鹜也想对二位坦白,也许这样,鹜与二位心中芥蒂就能彻底消除。” 说着他打马扬鞭,率先奔向街道前方,只甩下一声淡淡的言语,“请随我来。” 看着白鹜先行离去的背影,鄞诺眉心微皱,“小筠你怎么想?” 温小筠望着白鹜远去的身影,抿了抿唇,“我信任你,也想信任白兄。” 鄞诺静了一下,眉梢忽的一挑,轻笑着说道:“那就追上去。” 说着他双腿一夹马腹,猛地一甩马鞭,骏马立时嘶鸣一声,扬蹄而起。 终于到了四郡王府,温小筠却惊讶于面前建筑的低矮老旧,围墙高度长度的规格虽然远比平民甚至是富商巨贾家的高,但却像是多年没有打理过的一样,灰旧的墙砖很多都破角缺损,风蚀严重的墙隙中向外冒着稀稀落落的杂草苔藓。 不像个人家,跟像是哪里荒废的一段长城堡垒。 白鹜并没有带着他们从正门进,而是绕道后面一个小门,下马进院。 院子里也和墙外的景色差不多,除了两颗飘散着粉色小花瓣的古树,院子里没有任何景观摆设。 比起之前又有假山,又有流水的杜氏钱庄不知要差出多少。 虽然并不知道郡王府的全貌,但只从这一处院子来看,温小筠也能看出四郡王府的古朴简单。 才进了院子,就走过来一个穿着灰衣的年轻男仆,恭敬的为三人牵了马。 白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直静静的走在前面。 温小筠和鄞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的跟在后面。 跟着白鹜走过两个院子,才终于看到了一些不同的环境。 比较之前那几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院子,这个院子就很有些生气。 院子前面高低错落的摆放了很多盛开的菊花。黄的,白的,还有一些罕见的红菊。 细密的花瓣在威风中轻颤,叫人看了没来由的就心情舒畅。 最下面一排则是些精心修剪过的盆景,有叶如细针的文松;茂盛却不繁乱的菖蒲,还有一些再不知道什么品名的矮竹。 众多植物错落有致的摆放在红木花架上,色彩次第有序,舒缓整齐。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探寻的目光,白鹜停住脚步,侧身回眸,望着那些花草唇角微弯。 午后失了锐气的阳光映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更显得他的笑容满溢温柔,“鹜对花草其实懂得很少,以前生病卧床,这些花草便是白鹜的伴。没什么章程讲究,叫筠卿与鄞兄见笑了。” 温小筠的目光凝在碧绿的菖蒲上,随着微风缓缓荡漾,“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章程讲究什么的从来都是给别人看的,花草树木要的不过是一份安宁呢。” 说着她转眸望向白鹜,笑眼弯弯,“有时候,只凭着本心去相处,才是自然真正的规律和讲究。” 鄞诺的眉梢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也许白鹜说的对,他从来都是个大条的粗人,对面前这两个堂而皇之眉来眼去的美少年,实在是欣赏不了。 尤其是在把他鄞诺完全当空气的情况下。 “白兄,”鄞诺抬手虚攥拳头,掩唇轻咳了一声,“我想你们两个该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闻声小筠和白鹜不觉一起望向鄞诺。 鄞诺偏头甩了甩额前不受拘束的碎发,“还有不速之客即将来访,咱们是不是该要提前准备一下?” 第305章 鄞诺这么说明显话里有话。 白鹜眉梢微挑,心中不觉冷笑。 面上却仍保持彬彬有礼的浅淡笑容,转身朝着前面房子徐步走去,“请先随鹜来。” 温小筠也听出了鄞诺满嘴的玻璃碴子大头针,回头狠狠瞪了白鹜一眼,才抬步跟上白鹜的脚步进了屋子。 鄞诺无所谓的耸耸肩,撇嘴自嘲一笑,权当没事人儿似的也跟了进去。 跨过门槛猴,温小筠不觉环视周围环境,其实屋子里面的摆设也和外面院子一样简单。 除了主位客位几把椅子和茶几,角落里两盆生命力很强的菖蒲,什么特别的摆设都没有。 四面都是白墙,甚至连张字画都没有。 如果不是事先被告知,温小筠相信,进来的所有陌生人都不会相信这就是兖州四郡王殿下的郡王府。 别说比那些富贾巨商了,就是寻常富裕些的人家也都比这里豪华有人气儿。 后面的鄞诺两只眼睛里也满是惊讶。 传言中的四郡王不仅癖特殊,更是个纸醉金迷的浮浪纨绔。 可是他的家怎么会如此简单?简单到甚至可以称之为简陋。 即便传言不可信,可是之前白鹜对温小筠出手可是阔绰大方的不行啊。 随便一笔银子用在改善环境上,都会给这里增色很多。 察觉到两个人的惊讶,走在前面的白鹜回眸一笑,“鹜从来不喜烦乱,左右还只剩下三年好活,就是把这宅子置办得再漂亮,最后也是别人的。 白鹜更愿意把钱花在想做的事,想看的风景上。” 温小筠和鄞诺的心情本来很轻松,忽然听到白鹜以一种更加轻松的语气,说出的话实际上却既伤感又绝望。 心情都是一沉。 白鹜径直穿过正厅,走向旁边的一间屋子。 他撩起帘子,里面的景象依旧如外面显示的那样简单。 里面有一架红木拔步床,床旁边摆了一个小桌几,还有一把椅子。 靠窗的位置上有一方画案,上面整齐的码放着文房四宝。 画案旁边还有一把椅子。 除了这些之外,整个卧室再没有别的。 白鹜走到拔步床前,脱去外面长衫,脱了靴子,穿着雪白的桑蚕丝中衣,自顾自的坐靠在床上。 温小筠和鄞诺傻傻的眨了眨眼。 对于白鹜的操作,他们全然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白鹜拽过一件薄被,盖在身上,而后望向窗子,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温小筠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的问出了声,“白兄,你这番动作可是有什么深意?” 白鹜好看的凤眸微转,温柔的目光转到温小筠身上,“白鹜此番作为,只是为了应付一会儿后的客人。” 鄞诺皱了皱眉,“是那个什么仇公子?” 白鹜点点头,抬手指向拔步床一侧的墙壁,“正是,既然鄞兄对白鹜还不够了解,白鹜便想着不如就向鄞兄展示一下白鹜真正的生活状况,以及要应付的人。” 一听到这话,温小筠就想起了白鹜在斗兽场豹房的遭遇。 一想到这里,温小筠就觉得恨得不行。 然而白鹜的话还在继续,“既然以后要坦诚相见,白鹜便想着请二位在一边旁听。之后也好向二位解释真正的白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床尾正对的墙壁就是鹜的一个小房间。筠卿与鄞兄若是不嫌弃,可以屈尊移步在内室中待上片刻。”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 就在这时,从外面忽然走来一个年轻男仆,在进门前,他抬手敲了敲房门,恭敬的回禀道:“殿下,门外忽然来了一名自称姓仇的年轻男子,说是有十分重要的是请见四殿下您。” 听到仇公子的姓,温小筠的脸色条件反射般的更加阴沉。 “放他进来吧。”白鹜倚靠着床头,表情散漫又慵懒。 男仆立时应了一身,恭顺的退出白鹜的屋子。 等到男仆走远,白鹜才直起身子,“筠卿、鄞兄,委屈二位了。 这一次温小筠与鄞诺再没有任何迟疑,乖乖的走进了里面的小房间。 说是小房间,里面的空间其实一点也不小。 里面也有一张小床,床旁边架着个一个半人高的炉子,炉子上还有粗圆的烟囱。 除此之外,还有一面整墙高的格子柜。里面叠放着一些佣人的衣服,还有些绷带药膏。 一看这里就是白鹜近仆的房间。 鄞诺和温小筠一人一边的站在门框前,隔着布帘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脚步声和年轻男人说话的声音,“哎呀,四殿下,您可真叫仇某人好找啊。” 第306章 听到声音,白鹜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眼罩面具,带正系好后放平身子,彻底躺下。 守护在门口两侧的年轻男仆听到来人自来熟似的声音,立时沉下脸来,唰地一下从腰间拔出长剑,将门口拦住,厉声询问来者,“什么人?” 听到这里,温小筠又抬眼望了一眼鄞诺。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虽然白鹜早就知道仇公子要来,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任他祸祸。 门外陌生男子的声音立刻高了八度,带着一种火冲冲的怒气骂呵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本人就是老鲁王的贵客!” 站岗门卫却丝毫不惧,“即来见我们四殿下,为何不依礼形式?” 门外年轻人堪堪后退了两步,“四殿下请息怒。” 白鹜却是微微欠起神来,望着窗子方向轻咳了一声才说道,“是仇公子?侍卫不必拦了,请仇公子进来罢。” 仇公子恶狠狠的瞪了两旁门卫一眼,这才又换了笑脸,抬步走进屋。 得到了白鹜的指令,两旁护卫再没有理由阻拦,只能收起长剑,转身引领着仇公子走进屋子。 可是一打开卧室的门帘子,九公子的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他快步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在白鹜近前,“哎呀四殿下,您这是哪里不舒服?” 白鹜勉强坐直了些,他掩着唇,淡然一笑,“都是些旧伤老病,不值一提。不知仇公子驾临寒舍,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仇公子呵呵一笑,得意的打开手中折扇,“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昨个儿仇某人可是受了老王爷和四殿下一番好款待。仇某人就想着,怎么都得回敬二位个大礼不是?于是仇某人就小备了一些新鲜玩意,想着今晚献给老王爷和郡王殿下。” 说到这里,他还特别加了个补充,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牌,呈在白鹜面前,“仇某人先去的王府,老王爷很高兴,还给了仇某人一件玉佩,说是只要交给四殿下看看,四殿下就一定会出席。” 白鹜的脸色登时一变,脸上异样表情却又转瞬即逝,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随意。 “仇公子放心,今夜逸澜一定会去赴约。” 虽然早就知道竺逸澜一定会去,但是实际收到确定的答复,仇公子还是很开心。 都说一开心就忘形,发展到这一步,仇公子也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呦,郡王殿下的手好白啊,会不会是太凉了?”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摸白鹜的手。 门帘缝后的温小筠马上冲出去,但到底忍住了。 “呃···” 一个粗憨的男声忽然在仇公子与白鹜之间响起,极其违和的打破了仇公子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 仇公子忽然就觉得手里的白鹜他不香了。 不仅不香甚至手感还很粗糙,不用看,仇公子都能摸出那只手略黑的肤色。 仇公子先是顿了一下,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茫然低下头,终于看到被自己捏住的那支手的庐山真容。 比起这只手,一旁白鹜自然垂在床边的手,才是真正皮肤白皙嫩滑,线条柔软,修长优美。 仇公子额头立时惊出一串大大的叹号。 白鹜的手竟然在旁边,那他攥住的又是谁的手?!!! 这一惊可不要紧,直接把仇公子吓得弹簧般的原地飞出老远。 “哎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白鹜床边的灰衣男仆,“惊着了贵客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那人站在白鹜床边身材佝偻,嘴歪眼斜,丑陋得堪比巡海夜叉。 他一只手端着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另一只手茫然举在半空中,还保持着被仇公子扔出前惊慌的姿势。 “什,什么鬼?”仇公子气得恨不得直接上前一脚踹穿那个怪物。 而那个“怪物”的胆子也没有比仇公子大多少,铜盆中清水直接被吓得泼出了小一半。 床上白鹜也被这一幕吓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瞥到那陌生人系歪扣子的领口。 里面露着的半截领口分明官制官服,一看就是里面的人匆忙披上衣服出来救场的。 于是白鹜忍住想笑的冲动,连忙掩唇重重的咳嗽起来,“这是府中医师···方才帮小王去换药···不知仇公子在此···惊扰了贵客···实在···实在是抱歉···” 看着白鹜咳嗽的越来越严重的样子,仇公子顿时有些懵逼,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从后面又冲出来一个黑脸的小厮,端着绷带盘子朝着白鹜急吼吼的跑来,一边跑一边还惊慌的叫着,“快来人吖,快给殿下烧热水!” 第307章 这一下白鹜的咳嗽更严重了,严重到身子都歪到了跑过来的黑脸小厮身上,只是他到底还记得屋子里还有一个尴尬的客人,一面掩唇尽力止着咳嗽,一面费力的说道:“仇···仇公子···逸澜这病没···没时候···叫您受···受惊了···” 歪嘴斜眼的驼背医师一看白鹜竟然歪到了黑脸小厮的近前,立时吓了一跳,忙上前分开两人,将白鹜拉到自己这一边。 一面抬手帮白鹜重重拍着背,一面皱眉埋怨道:“哎呀呀,殿下,老奴之前就说您现在身子虚,不能动力气,叫身子受累,您怎么就偏是不听呐!” 听到屋里的动静,从外面连忙跑进来很多仆人,脚步慌张的从仇公子身旁经过。 仇公子吓得连忙左右躲闪。 第一个冲进来的正是换了家丁衣服的秦奇。 在看到白鹜身边忽然多了两个陌生人的时候,他显示吃了一惊。 可是在联想到之前是温小筠和鄞诺陪着自家殿下进的屋子,秦奇忽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大概走向。 于是他赶紧站住脚步,朝着身后一众家仆挥手命令道:“快去烧热水,殿下需要药浴。” 四郡王府的仆人从来都是令行禁止的,如今得了秦奇的命令,连忙转身又朝着外面匆匆跑去。 而秦奇自己则冲到了最前面,从歪嘴医师手中接过自家四殿下,小心翼翼的帮他顺着背。 在众人手忙脚乱的簇拥下,白鹜的咳嗽声终于减缓了一些。 秦奇动作轻缓的将他扶躺下后,又低声交代了歪嘴医师和黑脸小厮两句,才站起身朝着仇公子快步走来。 “仇公子,我家殿下今日微恙,怠慢了贵客,还望您海涵容量。我家殿下说,既然是老王爷和仇公子您的宴请,我家殿下一定会赴约。这会儿我家殿下实在是提不起精神了,怕再冲撞了您,属下便僭越违理了,先送您出府。还请您千万容量。” 仇公子这脑瓜仁轰地一下就疼了起来。 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四郡王这番动作就是明明白白的下逐客令。 想到这里,仇公子的火气蹭地一下就蹿到了头顶。 自己心情好,赏他一个面子叫他四郡王。其实这兖州府谁不知道,这个杂种是个屁的郡王?! 他不仅是前王妃带来的一个杂种,更是专供老鲁王玩乐的一个男宠! 自己屈尊降贵的来跟他亲近,那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他竟然这么不识相,对他下了逐客令? 要不是馋他那张绝世尤物一般的脸蛋,他堂堂巡抚公子才不会屈尊降贵的来搭理他。 到底是任一个糟老头揉捏的贱人,根本不识抬举。 仇公子怒瞪了秦奇一眼,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仇公子恶狠狠的想着,今日他敢拂自己的面子,早晚有一点,自己要把这个四郡王狠狠压在身下,不整他个半死,自己就不姓仇! 面对秦奇恭敬的颔首行礼,仇公子愤恨的扶袖而去。 第308章 看着仇公子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秦奇不觉皱了皱眉。 他很担心这样就算把老王爷的贵客得罪死了,之后肯定要受他们的责难。 他转过身,走回到白鹜床边,躬身揖手,谏言道:“殿下这番逐客令若是叫老王爷知道了,肯定会想着法儿的折腾殿下。不如就托词殿下身体不便,推了这趟鸿门宴吧。” 白鹜自顾自坐起身,拿过搭在床上的外套仔细穿好。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叫他们认为你软弱可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你。不如应邀前去,至多不过是兵来将迎水来土堰。” “可是——”秦奇最知道那帮子畜生的手段即便白鹜说的风轻云淡,他仍是不能放下心。” 白鹜动作一顿,抬眸望了秦奇一眼,脸上现出些许笑容,“无妨,本王与他们拉锯多年,若是只会莽撞逞强,也不会活到这般年纪。这些天我们到处跑,你也不得闲空休息,之前又中了毒,这两日先在府中将养将养,晚上的鸿门宴,有鄞捕头和温刑房帮衬本王,不会有事的。” 秦奇嘴角微微抽动,眼眶忽的酸涩起来。 他到底没法违背自家殿下的意思,只能躬身颔首,恭顺退下,“是,属下明白。” 话音未落,秦奇已经退出了房间,顺道将房门关好。 听到这里,正在借着铜盆里的水洗脸的温小筠和手动调整歪斜变形的五官的鄞诺都是一愣。 穿好外套的白鹜又穿上靴子,用搭在床头架上的湿毛巾擦了手,这才走回到温小筠近前,拿起搭在铜盆沿儿上的另外一条毛巾,望着温小筠,凤眸弯出一抹非常好看的弧度,“这里还有些颜色。” 说着他伸手就向温小筠的下巴擦去。 鄞诺一眼掠到,极其自然的探身接过毛巾,转身认真的给温小筠擦来,“哎呦,可不是,小筠下巴这块污迹还挺重呢。” 说着他用眼角余光瞥了后面白鹜一眼,“对了,白兄,我看人家秦奇也是担心你,你干嘛要用我们两个来替换人家。你没看人家一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都快要叫你给逼哭了吗?” 由于一心两用,醉翁之意不在酒,鄞诺一个不留神,擦温小筠下巴的力道忽然有一下加大。 直接把温小筠的下巴戳起,差点把她怼在后面床板上。 温小筠本来也想跟白鹜问问清楚,去参加老王爷和狐朋狗友那种奢靡宴席,带着她和鄞诺两个官差,会不会给白鹜带来啥麻烦。 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差点叫鄞诺给怼死! 这一下戳得她的眼泪登时就冒了出来。 温小筠气急的抢过鄞诺手中毛巾,抬腿朝着鄞诺的大腿狠狠就是一脚! 她怒急吼道,“你想要谋杀亲表弟——” 不过话才说了一半,她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刚才那一脚好像实在是太生气了,以至于盛怒下没找准准头,脚底板着力点比原计划的目的地稍微偏上了那么一点。 感知到鞋底后面软软的触感,一滴豆大的汗珠恍然从温小筠额上滑下。 “呃···”温小筠嘴角抽了抽,抬眼瞥了下鄞诺,鄞诺的表情却好像僵住了一般,脸色惨白,双眼瞳仁紧锁,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知道自己刚才究竟用了多少力气的温小筠都忍不住的替鄞诺疼。 应···应该不会影响他们老鄞家血脉的延续吧? 意识到问题的惨烈的严重性后,温小筠脸部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即快速放下脚,螃蟹一般着侧方移步,面向着白鹜,一边擦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尬笑着说道:“我也觉得鄞表哥的话有几分道理。秦奇刚才的样子我也看到了,我也是有些不忍心。” 旁边鄞诺却很舍得下心将温小筠就地法办,狠狠痛揍一顿。 这个王八犊子竟然对他出这种断子绝孙的阴招损招?! 可是在场的毕竟还有一个白鹜。 无论如何鄞诺也不想将自己这种痛楚展示给白鹜看。尤其是在罪魁祸首还是温小筠的情况下。 他都能想象得到,一旦知道自己遭遇的白鹜一定会幸灾乐祸的大笑出声。 所以他只能屏息凝气,将所有致命又扎心的痛楚慢慢吞咽而下。 可是他却不知,温小筠与他所有一切的小动作,都被白鹜收入眼底。 白鹜抬手掩唇干咳了一声,尽量忍住胸口澎湃的小声,维持住自己谦谦公子,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设形象。 足足咳了三四声,白鹜才算终于找回了声线,正色回答,“秦奇的心意,白鹜清楚。只是他并不是因为二位顶替了他的位置而伤心,他是因着过往那些畜生对白鹜的欺辱心有忌惮。他不亲眼看着,亲自护着白鹜,总会不放心。” 听到这里,温小筠彻底将分在鄞诺那里的注意力全部收回。 她望着白鹜,皱眉关切的问道:“白兄,那些畜生欺负你很多年了吗?他们不是你的亲兄弟吗?即便是同父异母,也不能太欺负人吧?那样还是人干的事吗?” 鄞诺也将随着温小筠行动飘荡出去的杂念全部清掉,甚至忘了自己身下那处致命伤,转过身来冷着脸的盯住白鹜。 白鹜却没有温小筠和鄞诺表现的那般激烈。 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些许风轻云淡的笑容,接过温小筠手中毛巾,动作温柔的为她一点点擦掉下巴残留的颜色。 “虽然这些年,白鹜过的并不怎么如意,但是也没有外面人传的那样不堪。” 说着他将毛巾放回铜盆里,凝眸端详着温小筠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满足的笑了,“如此才算擦净。” 鄞诺的脸色却越来越沉,阴沉得几乎叫他忘了不能叫白鹜跟温小筠走太近的事。 “外面的流言?”他眼皮一挑,冷目注视着白鹜,“白兄既然知道外面流言如何不堪,又为什么为了什么四郡王那样一个虚名,留在这些腐臭的皇亲国戚身边?为什么不走?难道当一个清清白白,安安稳稳的寻常老百姓,就那么叫人畏怯吗?” 第309章 听到这样尖利刻薄的质问,温小筠登时就沉下了脸色。 她只后悔刚才为什么没再加大力道,狠狠踹鄞诺几下。 “鄞诺,你这是什么话?白兄也算是和咱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这样说话,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白鹜却抬起手,攥住了温小筠的手腕,大度的笑了笑,“筠卿莫气,白鹜明白鄞兄的意思,他的本意并不是刁难白鹜。” 说着他抬起头,直视着鄞诺眼睛,目光熠熠,眼神坚定。 他几乎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有些事,不是白鹜能选择的。如今这尴尬的身份,白鹜没有任何权利去改变它,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拉锯出一段安全的距离,保护白鹜的底线。” 鄞诺皱了皱眉,“与虎谋皮?如何有胜算?” 白鹜凤眸微眯,眼底终于收了慈爱大叔的温柔模样,冷笑了一声,“不是与虎谋皮,是在虎嘴里抢食。” 温小筠眉梢倏然一颤,因为之前看过白鹜在观景楼与鲁王和两个郡王的沟通情况,更看过他一个人杀死一头训练有序的猎豹。 所以对于那句从虎嘴里抢食,她体会的异常深刻。 白鹜并不知道发愣的温小筠在想什么,他还有些担心,她会被自己真实的经历吓住。 “筠卿莫怕,这只是打个比方,远没有那么凶险。” 温小筠明知这是白鹜稳定自己的说辞,却没办法直接反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仰起头朝着白鹜温柔的笑了笑。 “小筠又不是小孩子,哪里就那么害怕了?” 白鹜拉过温小筠做到前面的方桌前,拎起桌上的白瓷茶壶,又翻起一支杯子,斟了茶水,动作优雅的端起放在温小筠面前,“原想着以后有机会再和筠卿与鄞兄解释下纠缠在白鹜身上那些离谱夸张的传言。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恰巧之后白鹜去赴宴,也要仰仗二位兄弟帮扶。不如就在今日,就在现在,白鹜与二位讲述一下这其中隐情。” 虽然没有受到明确邀约,但是架不住鄞诺脸皮厚。 看着温小筠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坐在桌子前,已经开始喝茶,鄞诺也就不请自来的坐在方桌前。 这还不算,他甚至重新拎起水壶,从茶盘托里翻出一只瓷杯,自斟自饮着开始听白鹜的解释。 白鹜并没有特别在意鄞诺,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乎还是在温小筠身上。 他望着温小筠目光幽幽,终于过了一会儿,他才算积蓄好气力,认真的讲起其中的渊源。 “这话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还要从白鹜儿时说起。” 温小筠捧着茶杯,静静的望着白鹜,静静的听着,不敢发出一点大些的声响。 按照世界原本的设定,白鹜以后是会成为可怕的大佬。 不仅对原主温竹筠是个灾难性的存在,更对整个世界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尸山堆叠,血流成河,无数的人被他裹挟,无数无辜的生命被他践踏。”脑电波里的云南十号义愤填庸的补充着温小筠的想法,“宿主大人您真是棒棒哒,没有云南十号的过多剧透,您竟然也能解锁后面剧情。 这样的白鹜大人,最初是您的男神,后来是您的致命诱惑,最后则会成为您蚀骨的毒药。 精彩不精彩?刺激不刺激?嗨皮不嗨皮?” 温小筠:··· 她二话没说,直接抄起荒废多时的平底锅,一下子就把云南十号干成了天空中一颗最闪亮的星。 不过发展到这步,温小筠才猛然惊觉,与破案并行着的白鹜线索,对于她和这个世界的重要性。 那么白鹜的这次谈心对于她来说就应该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契机。 能够走进白鹜内心的契机。 想到这里,温小筠捧着茶杯的手不觉又收紧了几分。 她一面听着,一面开启大脑运转的全部马力。 试图调度出自己关于犯罪心理知识的全部存货,科学合理的干涉白鹜这个未来大魔王内心深处不健康的阴影。 著名心理学家武老师曾经曰过:每个人心里都会有阴影,直面那些伤口,呈现在阳光下,阴影就会消失,伤口才会愈合。 在这个世界上,除去极少数天然变态,绝大多数人心底都是有善的,都是渴望被爱的。 而导致他们走上歧途,很多都是由于青少年时期的经历有关。 温小筠记得自己为了积累推理悬疑素材,曾经读过一本介绍犯罪心理的书。 换成书中的语言讲,就是犯罪心理形成的过程。 犯罪心理行进模式,通常讲包含三种模式。 第一种渐变型,第二种突变型,第三种机遇型。 而第一种渐变型占比例是最大的一种,也是最典型最常见的一种。 渐变型说的就是由量变积累到质变飞跃的过程。 渐变型又可细分成两种,一种是原发型,即指在青少年时期因为遇到不良影响,如受家庭环境、不良交友、违法尝试等因素,逐渐积累成犯罪心理,形成不良人格。 另一种则是比重相对较小的继发型。大多是指经受不住诸多诱惑,如美色,如金钱或是其他错误思想的引导,从而一点点走上歧路的过程。 原发型的特点是发生时间比较早,当事人养成多年习惯,犯罪心理发展的十分稳定成熟,比较难矫治。 而继发型形成时间比较晚,犯罪恶习相对较浅,比较容易矫治。 根据目前对白鹜的观察,温小筠觉得白鹜未来行成的犯罪心理,应该就是渐变型中原发型和继发性的结合。 小的时候,因为不堪的遭遇,在他心底卖下了仇恨的种子。但是他心底的良善一直没有消退,勉强支撑他隐忍到现在。 后来由于金钱欲望与对复仇的渴望,对恶人强烈的恨意,使得他一步步走上积累犯罪心理质变的飞跃过程。 温小筠的大脑飞速旋转到这里,终于最小的松了一口气。 容易矫治就好。 她支棱起耳朵,认真的听着白鹜说出的每一个字,不放过任何一处可以下手的可能。 第310章 “世人皆知,鹜的母妃并不是结发妻子,身份也不甚尊贵,甚至可以称的上是卑贱。 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自己的美色与鲁王的宠爱。 鲁王在时,虽然也饱受非议,有鲁王的保护庇佑,日子总也算过得安稳。 可是鲁王病故之后,母妃与鹜的生活就跌进了谷底。 新一任鲁王与一众郡王对母妃与鹜轮番刁难。 母妃原本想着,她嫁给先鲁王,本就不是希图王妃尊贵的生活。如今所爱之人已逝,母妃便没有了在这里继续下去的理由···” 说到这里,白鹜忽然停了下来,攥着酒杯的手也在瞬间寸寸收紧。 温小筠和鄞诺的眉梢几乎在同时间跳了跳。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鄞诺自然是早就听过的。 在无数人的嘴巴里,前鲁王辞世还没到头七,前王妃就委身给了现任鲁王。 这一段为世人不齿却又香艳至极的王室秘闻,早不知被多少人的嘴嚼烂嚼穿了。 每一个人都在私下里将那世间难寻的绝色美女唾骂了无数遍,更意银了无数遍。 不过后面又发生了一件叫世人更加惊愕的事情。 那就是先王妃的孩子竟然也被新任鲁王收入帐中。 如果说之前对先王妃和新鲁王秘闻的事,人们还有一种看热闹的窥探。到了小王子与新鲁王这里,绝大多数看客的心理防线都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挑战。 于是人们的骂声变得纯粹起来,这样寡廉鲜耻的小王子只是为了保住郡王的富贵生活,竟然干出这种没人伦的事,就活该被雷劈死,出门被水淹死。 鄞诺虽然觉得如果这事是真的,最该受到谴责的人,分明该是那个臭不要脸的畜生新鲁王才对。 可是对于身处舆论暴风中心的四郡王,他也生不出半点好感来。 既然那位殿下与老鲁王同样曾是王子,他就不应该咽的下这种屈辱。 先不要说后面欺辱到自己身上这件事,就是前面欺负他母亲时,他就应该亮出所有的本事,跟那些畜生们撕破脸,拼出一条命的跟他们干到底。 温小筠知道的虽然不如鄞诺那样多,但是联系前因后果,尤其是在鲁王府豹房观景台里的见闻。再加上白鹜那天下无双,第一抗打的盛世美颜,后面的事情,她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 想到这里,鄞诺与温小筠都不禁为现在的白鹜担起了心。 前王妃毕竟是白鹜的生母,自己生母的艳情别人可以说,为只有他白鹜本人不能。 那毕竟是他的母亲。 温小筠和鄞诺都很担心白鹜的状态。 不想白鹜却在短暂的停滞后,紧攥的手骤然一松,痛苦的闭上双眼,艰难的动了动嘴唇,继续讲了下去。 “世人皆传现任鲁王先对我母亲出手,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内情。 现任鲁王其实一开始的目的就放在了白鹜的身上。 那时的白鹜还没有成年,现任鲁王却以母亲的性命为要挟,逼白鹜自愿上前献上自己去给他们做玩物。 他们每一个都不相信白鹜是鲁王亲生的孩子,在夺去白鹜名义上的一切时,他们还想将白鹜踩进污泥里,永世耻辱永世不能翻身。 当时的白鹜虽然年纪尚小,对于他们的目的却心知肚明。 早在父王仙逝还不足半日时,他们就将母妃与白鹜分开囚禁了起来。 白鹜明白,他们既然可以在这一边用母亲的安慰威胁白鹜,就会在那一边用白鹜的性命威胁母亲。 而这种威胁,根本不是白鹜仅仅用屈服就可以抵挡的。 第一步妥协,第二步只能被他们逼得更紧。 屈服根本换不来尊严,只能换来屈辱。 于是白鹜一把夺过旁边侍卫的长刀,当场斩杀了欲上前捆绑白鹜的两个內侍。 最后用长刀指着新鲁王,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说,只要他们敢踏过底线一步,白鹜就会拼出性命杀了所有的人。即使最后杀不掉,即使自己最后落得了千刀万剐的下场,即便最后被他们逞了一时的兽欲,白鹜也要死战到底,绝不屈服。 母亲的命,自己的命,全都不要了。 反正那些也是他决定不了的事。全死了,刚好可以下去陪爱护他们的老鲁王。 可是若然新鲁王能够放过我们母子一马,白鹜定然能创造出巨大的利益献给新鲁王。”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而鄞诺的眉头也跟着紧紧的拧了起来。 可是与温小筠的关心不同,他这里更多的却是叹服。 叹服白鹜小小年纪,在那尊严与性命收到双重威胁的紧要关头,不仅能夺刀反抗,更直接跟鲁王开始谈判。 这般胆色,这般智慧真叫人难以置信。 白鹜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两只美丽的凤眸里却闪动着愤恨的火焰,他咬牙切齿的继续讲述道:“当时的鲁王竺逸派听了立时大笑起来。白鹜濒死的抵抗让他忽然间很兴奋。 他当机走上前,冷笑着骂白鹜不自量力,白鹜一个小孩子又能给他堂堂一任鲁王带来什么有用的价值?除了玩乐的价值,白鹜这幅皮囊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于是白鹜抬手挥刀就割开了自己的脸颊。 白鹜顶着一张毁容的脸,反过来质问他,‘现在,皮囊的价值没有了,你可以静下心来看看白鹜真正的价值了吗?’” 温小筠的心猛地一缩,难以置信的抬眼盯住白鹜脸颊那抹浅淡的刀疤,眼眶立时一片酸涩。 那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任何人拥有了都会视为最珍贵的财富吧。 可是年少的白鹜竟然毫不怜惜的抬手就给割开了。 这般的决绝狠戾,叫她只是听一听就觉得无比心酸难受。 她双眼一霎不霎的盯住白鹜,嘴角难以抑制的抽动着,满面哀伤。 “白兄······” 说出那两个字后,她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鄞诺则再也忍受不住的挥拳重重一砸桌面,铁青着脸色,牙关紧咬,气得一个字都说不来。 不想到了这里,白鹜却忽然弯眸笑了笑。 第311章 本章防盗,明天十点更换 “你不是想赚钱吗?哥教你个法子,保管挣得多还轻松呦!” 傍晚时分,在一条逼仄昏暗的小胡同中,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纹身青年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人留着染得五颜六色的板寸头,满是横肉的脸上大小痘痕坑坑洼洼。 他单手薅着云西的脖领,将她的脸凑到近前,嗅着女孩特有的清香味道,咧嘴淫邪一笑。 周围几个混混也跟着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板寸头抬起戴了好几戒指的大脏手,啪啪的在云西的脸上拍了两下,“哥的法子,可是能让你躺着就把钱挣了呦。” 板寸头贪婪的目光透过云西领口往里看,馋得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云西的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但她还是看到了板寸男咧嘴露出的两排恶心烟渍大黄牙。 云西嫌恶了皱了皱眉,喉结滚动,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液瞬间脱口,糊了板寸头一脸。 板寸头登时大怒,挥手就朝着云西的脸颊狠狠扇去! 不想云西双手忽然攥住板寸头的手臂,随即整个人朝着一旁迅速翻转,不仅一下就挣开了他薅住自己脖领的手,更将他整条手臂瞬间拧出了360°的大花样。 “啊!”板寸头嗷地一声惨叫就半跪在了地上。 原地旋转了两圈的云西瞅准人群间的一个缝隙,稳住脚步就要逃。 头皮处却传来一阵揪心疼痛,原来是一旁的小混混反应过来,一把就薅住了她的短发,将她那看似完美的逃跑计划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槽!”板寸头捂着手臂痛处,怒瞪着云西,就像是一头恨不得把猎物瞬间撕成碎片的饿狼,呲着牙就朝着云西狠狠扑了过去。 为了防止云西再次逃脱,剩下几个混混纷纷上前钳制住云西的双臂。 但是他们到底小看了云西,没有双手抵挡,还有脚,云西猛地抬起一条腿,鞋底一下子就怼在了板寸头的脸上! “马德利,别以为我认不出你!”云西狠狠啐了一口血痰,脚下一个用力,就将板寸头踹得后退了好几步。 气急败坏的板寸头动作瞬间一僵。 云西尽力扬起下巴,继续加料,“怎么?你的干妹妹尹绮丽找人来打我,结果就找了你们这群怂货,连真名都不敢亮,生怕我一个小女生记仇打回去吗?” 云西用蔑视的目光打量着板寸头。 板寸头不自觉扫了两旁小弟一眼,脸色越涨越紫。 云西嘴角弧度益发明显,这种争强斗狠的混混最怕别人说他怂,尤其是当着一众小弟的面。 “放你马的狗臭屁!”板寸头上前就扇了云西一个巴掌,“你爸爸我就马德利,打你就是为了尹绮丽出头怎么地!” 马德利越骂越兴奋,上前再度薅住云西的脖领,表情凶恶的笑道:“老子今天不仅要揍你,还要*死你,再把视频传到网上,叫所有人都能看见你不要脸的样子!” 说着他朝身旁使了个眼色,旁边小混混立刻拿出一支注射针筒,一脸淫笑着就朝着被众人钳制住的云西走来。 看着那支针筒,马德利有些暴突的双眼更加兴奋,他薅住云西衣领的手狠狠一扯,就要扯开。 可是就在云西衣襟的第一颗扣子被扯崩飞出之后,整个世界就像忽然停电了一般,瞬间黑暗下来。 几个小混混哎呦妈呀一声,立时吓成一团。 板寸头觉得攥住云西的手忽然一凉,下意识向云西看去,却见低垂着头的云西缓缓抬起头,她长长的睫毛一翻,一对晶亮的星眸竟在瞬间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 板寸头浑身的汗毛齐齐竖起,他想要扯破喉咙的尖叫,却发现身体根本动弹不得,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云西的皮肤本就白得不像话,在血瞳与黑夜的掩映下,更是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只那凉森森的一眼,板寸头马德利就觉得自己三魂六魄都从天灵盖上飘出去了。 然而这一切才仅仅是个开端。 血瞳云西薄薄的唇角忽然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被人拉拽着的齐耳短发如滕蔓般迅速生长,每一个纤细的发梢都挣扎着蜕出一个小小的蛇头。 小混混们吓得拼命想要松开手,可是却发现身体僵硬一片,根本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蛇头白色的毒牙一个一个楔进他们手臂上。 没有人会怀疑,如果能出声,这里将被凄厉凶残的哀嚎声浪彻底淹没。 云西冷笑着双手一挥,整个人瞬间腾起,飞到了黑暗的半空之中。 白色短袖蝴蝶结衬衫,深蓝色百褶裙的校服,在夜风之中波浪般跃动。 她发梢的所有蛇头都在瞬间消失,平复成光滑顺直的长发,一直垂到腰间。 “主人,您本不必受伤呢。”一条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忽然从云西身后爬出,攀上她的肩头。 小狐狸眯细着它那双琉璃般金色眼睛,望着下方被困住的一众混混,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云西抬手抚了抚小狐狸的柔软的小耳朵,“我总还要在三次元生活,他们欺负我的罪行已经被录了下来,这点伤不过是加深受害者形象的一点小装饰。” “主人最英明了,”小狐狸亲昵的蹭了蹭云西的手,眼角余光瞥了下方的人一眼,寒光陡现,嘴角淌下一串晶莹的口涎,“既然主人后路都安排好了,就该涂涂饱餐一顿了。” 说着,自称为涂涂的小狐狸一个纵身便从云西肩上跃下,在空中幻化成十数个丑陋的罗刹恶鬼,张着血盆,就朝着那几个小流氓冲了过去。 云西冷冷哼了一声,倏然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她的涂涂才刚刚收复,野性最是难驯的时候。 她相信,用不了几秒,那群人渣就会成为一地的碎肉。 胆敢对她云西下手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而现在,该是收拾尹绮丽那几个女人渣的时候了。 她想,尹绮丽的几个跟班吓成精神病就行了,至于尹绮丽本人,是一定要喂给涂涂啃骨头的。 云西每向前走一步,她脚下的路就明亮一分,那是走出“虚无”空间,回到现实世界的路标。 然而,就在现实世界的光之门彻底在面前打开之时,云西脚步倏然而止。 第312章 白鹜欠身站起,执起茶壶,动作优雅的为温小筠和鄞诺添了茶水,表情依旧淡然从容,仿佛说的事情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温小筠拿起茶杯紧紧的握在手里,她仰着头,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两个小星星,“那后来鲁王他是不是就被白兄你的才华给打动,就此不再刁难你了?” 这句话才问完,温小筠就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她这又是什么记性? 之前变成白鹜裂开的面具时,她分明就看到了那个老色狼,老流氓对白鹜满满的恶意。 事情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少年白鹜反转过来呢? 鄞诺接过茶杯,用手指轻敲桌面三下,表示着谢意。 只是他的心里也对事情的发展走向困惑了起来。 白鹜讲的事情,他是完全相信的。因为白鹜现在的身份,与鲁王那些见不得光的钱脉完全印证了他的说法。 唯一一点叫他怀疑的是,如果老鲁王当年的纠缠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白鹜打破。 毕竟坊间流言虽然很多都有夸张变形之嫌,但是无论哪一个版本,都有将白鹜实际上还是委身给了那个臭不要脸的老棺材瓤子。 这其中怕是还有别的内情。 给自己续完茶水的白鹜附身坐下,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才抬起头望着温小筠眸色平静,“不全是。” 温小筠眉心微皱,“也就是说那个糟老头还是要欺负白兄?” 白鹜微微摇头,“当时的鲁王竺逸派的确被那突然多出来的一万两银子惊住了。但他生在权贵之家,什么样珍贵的金钱财货,他几乎都看过。 一万两银子在他眼里虽然不算少,却也不够多。 与是在收缴了白鹜万两白银后,他又提出了一个条件。 他最喜欢把人和畜生放在一起相互杀戮。 他对白鹜说,‘能给本王赚来多多的钱,自然是好事。只是这种程度的好事,并不能叫本王改变心意。 除非你能给本王带来一段更大的刺激。’”说到这里,白鹜脸上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像是这件事曾经深深的伤害过他,并且还不能轻易被打开。 “更大的刺激?”温小筠脸上表情却越来越沉。 “鲁王竺逸派直接叫下人拎起白鹜,连拉带拽的就把白鹜扔进了斗兽场。 只给了白鹜一把长剑,就要命令白鹜与斗兽场的豹子厮杀···” 听到这里,鄞诺猛地一拍桌案,怒道:“畜生!” 白鹜涩然一笑,“现今的老鲁王,对于鲜血、尸块有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嗜好。他平生一件最痛快的事情就是一面撕咬着烤肉,一面观赏着活人被投喂给各种凶残的野兽。” 温小筠急急追问道:“那白兄又是怎么脱离虎口的?难道在那个时候,白兄就已经练出非常厉害的功夫来了?” 白鹜摇摇头,“当时的白鹜虽然会些功夫,却也只是展示给别人的花拳绣腿。根本不是那头豹子的对手。” 鄞诺:“那白兄到底是凭着什么扭转劣势的呢?” 白鹜转眸望住鄞诺,凤眸微凉的说道:“其实早在白鹜的父王仙逝后的第一日,白鹜便已经在谋划着如何能又快又有效的出招。 而当时被白鹜选中下手的第一个人就是管理豹子的小吏。 虽然是小吏,但是却主管着整个鲁王府所有的奇珍异兽。最重要是,他非常的贪财。 于是白鹜便施展出所有手下的本领,去碰那个贪财的小吏。后面终于把他顺利拿下。” 第313章 温小筠双眼瞬时一亮,一下子就get到了这其中的点,“白兄是叫那个小吏给豹子做了手脚?” 白鹜唇角微弯,“那个小吏毕竟是王爷身边的人,何况每一头豹子都是王爷重金买回来的稀罕物,凭着新任鲁王,曾经暴怒无常的鲁王世子,即便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豹大爷身上作什么手脚。 白鹜一开始买通他,只是想求得个可以接近那些禽兽的方法。这边鲁王刚说完要将白鹜投进斗兽场,那一边白鹜的心腹便迅速潜进豹房,趁着小吏不被,给豹子的水盆里下了药。 于是在之后便出现了一幕惊人的情景。浑身是血的少年在斗兽场中,在关键时刻终于捉住野兽一个迟愣的瞬间,将其斩首反杀。” 听到这里,温小筠与鄞诺不约而同的一起陷入了深深的沉寂之中。 如果说少年白鹜之前的行为叫人震惊不已,讲述到这里就是彻彻底底的震撼了。 温小筠和鄞诺都很清楚,老鲁王一开始要对白鹜母子做什么。 外面的传言虽然没有落到实处,但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空穴来风。 前任鲁王对白鹜母子的偏爱,应该叫这个曾经的世子殿下很憎恨。 再加上新鲁王变态的嗜好,白鹜母子世间罕见的盛世容颜,所以龌龊的老鲁王就是想把那一对绝色母子一并折辱强占。 在这种绝境之中,柔弱无力的美丽妇人与尚未成年的小郡王,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是白鹜不仅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力挽狂澜,于危机之中拯救了自己的性命,更反客为主,亮出了自己最大的价值,在老鲁王身边谋得了一席之地。 此等心智,此等谋略,此等城府,此等手段,从任何一处看,都绝不像是出自一个身材单薄的柔弱少年。 尤其是最后与老鲁王的对峙。 一万两银子显然已经叫老鲁王动心,所以才会在一瞬间产生了放弃强占白鹜的念头。 因为凭着白鹜亲手毁弃容颜的决绝,怕是还没等到强占上,他就已经自裁了。 可是如果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他,竺逸派心里又很不甘。 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很有自己特色的考验方法。 就叫他去和豹子拼,如果就这么被豹子撕了,死前也算极大的满足了他变态的嗜血欲望。 如果没死,他就是真有本事,那么放他去给自己挣更多的钱,也算不亏。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抬起头,望向白鹜,小心的问道:“那后来呢,先王妃她——” 她话才刚说一半,脚面子就被人狠狠踩了一下。 温小筠立时老实的合上嘴巴,眼角余光瞥到旁边鄞诺正朝着她皱眉使着眼色。 温小筠立刻明白,对于白鹜来说,母亲肯定是心底那个不能被人轻易触碰的禁地。 她的关心虽然是好意,但是在这个将父母视作天一般重要的古代社会,对于白鹜来说,应该也是一种冒犯。 像是看出温小筠与鄞诺的想法,白鹜垂下眼眸涩然微笑,“虽然白鹜为自己拼出了一条血路,但是母亲始终被鲁王控制住,作为拿捏要挟白鹜的一个筹码。白鹜只能拼命的去赚钱,拼命的去给竺逸派扩充地下钱脉,才能叫母亲的日子好过一点。 竺逸派这一招其实双杀,在那边以白鹜的性命威逼母妃服从,在这边以母亲的安危拿捏住白鹜,叫白鹜一点异心都不敢起。 其实此等拙劣的手段,今日的白鹜定然有破解的方法。可终是当局者迷,母妃就是白鹜的七寸。在母妃的问题上,那时的白鹜终是没有挣脱出去。” 温小筠的心狠狠一揪,眼前的白鹜虽然在笑,但是温小筠却分明看到了他心底的泪。 温小筠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白鹜的手,“白兄,能做到这一步,你已经非常了不起了,那时的你即便再成熟,也还是个孩子。我敢说,这般的绝境,若是换成这世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的比白兄好。” 鄞诺也有些动容,伸出双手,将白鹜和温小筠的手一并握住,虽然没有说话,却向白鹜投去了坚定的目光。 白鹜望着他们的手,目光一点点灰暗下去,终于慢慢阖闭。 许久,他才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二人手背上,缓缓睁开眼睛,哑声说道:“其实鄞兄怀疑的不错。加入你们中间一起破案,白鹜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的理由。” 温小筠微微一笑,“是因为这个案子涉及鲁王地下钱脉,白兄表面上虽然是鲁王的事话人,但是心底里还是不想一直叫鲁王得意下去,所以便想借着破案,把鲁王藏在影子里的势力一点点揭发出来。想要在有生之年,亲手毁掉自己为鲁王一手建立起来的钱脉暗网,打成对鲁王的复仇。” 白鹜惊异抬头,难以置信的盯住温小筠,“筠,筠卿···”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其实之前小筠也没有参透这一点,直到白兄今日坦诚相谈,小筠才算把之前的事情都想通。” 其实温小筠之前没有太多的去想白鹜,完全是因为知道他男主的身份后,便动不动就以男主和另一个“女”主(其实是另外一个男主温竹筠)之间所谓命运的羁绊去想两个人所有的相遇巧合。 除了白鹜之前的理由,温小筠想,男女主之间肯定会有一些老掉牙的一见钟情桥段。 直到这里,她才真切的感受到,这里并不是什么言情世界。 这里的确是个主打推理的悬疑世界。 她之前的想法到底轻敌了。 “宁家、王知府甚至还有后面的杜氏钱庄,都在暗中有一种奇怪的联系。 宁家小公子说他爹和知府大人是相好,其中关系虽然有小孩子天真的猜测,却也在侧面说明,宁家与王知府肯定还有一些更层次的联系。 而王知府又是白兄你进入衙门的引荐人,而杜家更是要与鲁王结亲的人家。 虽然杜家对外都说他家女儿是被鲁王抢亲的人家,但真实情况,他的钱庄生意里应该有很多鲁王府底下钱脉的生意。 不然杜家的生意即便再好,那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百姓之家,根本没有资格能够叫女儿成为侧王妃或是王妃。 再者说,凭着老鲁王的变态嗜好,我可不相信他会对一个平民之女一见钟情,后面更像是个痴情的青年一样,不惜许出王妃之位也要求娶她进门。 若是看中了一个平民家的女儿,完全将她纳为妾室,或是直接把她拉进王府当陪房。之后才会方便他施展各种折磨人的花招。 所以我推想,宁家,王知府,杜氏钱庄与老鲁王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还都是跟那些暗中钱脉有关,如此白兄才会亲入其中查案,一面会及时知道第一手的消息,一面会应对王知府和鲁王的势力渗透。表面上帮着他们,其实却是在帮助我们查案。不叫他们可以轻易的将重要部分掩饰过去。” 听到这里,鄞诺的心咯噔一下。 温小筠说的这些他也隐隐有察觉到,只是一时间还没有捋出一个清晰明确的脉络。 这也是他越来越怀疑白鹜初衷的原因。 可是温小筠对兖州首富和第一钱庄,甚至是王知府的了解分明没有自己多,却赶在他之前将所有推论推演出一个几乎完美的闭环。 这实在叫他不得不敬服。 再联想到白鹜那些叫人惊掉下巴的超强智谋,鄞诺顿时觉得,查案三人组里,就他像个傻子。 他的眉头不觉紧紧皱了起来。 不行,他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认输服软了。 即便温小筠和白鹜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鄞诺也未必超不过他们。 暂时不如他们,那就把他们的本领都学习透了,日后总有一天,他亦能站在他们的高处,与他们比肩。 听了温小筠的话,白鹜的心情顿时爽朗开来,放声笑道,“凤鸣第一天才,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向筠卿坦白一二,筠卿便洞察了白鹜所有的心思。” 听到这里,鄞诺倏然抬头,望向白鹜的目光里顿时多出了一抹警惕。 温小筠察觉到鄞诺的变化,立刻帮白鹜解释道:“表哥,其实在第一次相遇时,白兄就已经识破了小筠的身份。因为白兄随先鲁王奉诏进京参加大典时,他就曾经见过小筠。后来因着小筠那凤鸣第一天才的虚名,一直都有关注小筠。 小筠逃进兖州府后,为了结交小筠这个朋友,白兄还通过人脉帮着小筠搞定了锦衣卫私下的通缉令呢。” “竟然还有如此内情?”鄞诺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白鹜轻轻拍了拍二人的手,抿了抿唇,坦然说道:“白鹜随二位一起查案,除了要报复鲁王,也确是真的想在有生之年,做一点真正有意思的事。 可是总归对二位有所欺瞒,虽然自有苦衷,对二位却终是不恭。” 说着白鹜转眸望向温小筠,目光温柔,“就在近日之前,白鹜都没想过要把这些讲出来。可是经过昨晚与筠卿谈心,白鹜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创口,若不放在阳光下晒一晒,永远不会结痂。 也许两君,就是白鹜的阳光。” “殿下!”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314章 听到敲门声,三个人都是一愣。 白鹜最先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望着紧闭的门扇沉声说道:“何事?” 门外的声音却是秦奇的。 只听他恭敬的回答:“殿下,外面的眼睛说鄞推官已经到了瘟疫庄温书吏的居所。” “什么?”鄞诺一惊,倏然起身。 温小筠也很惊讶,她转脸望着白鹜疑惑问道:“白兄还留了影卫在瘟疫庄附近吗?” 白鹜点点头,“自打筠卿和鄞兄被人半路偷袭,白鹜就多了个心眼儿,在瘟疫庄附近派了影卫,万一再有杀手,还能帮着通知一二。” 温小筠点点头,“还是白兄想的周全。”她又看向鄞诺,“表哥,叔父这会儿找咱们肯定有重要的事,咱们不然先回去一趟。” 鄞诺皱了皱眉,有些为难的道:“可是白兄这边还要叫咱们陪着一同去赴宴。” 白鹜轻摇着头说道:“鹜这边不急,不过秦奇应该还有其他信息,鹜这就召他进来,咱们先问问清楚再说。” 说完他转头朝着门口方向高声应了句,“进来回话。” 门扇应声而开,秦奇快步走进,关好门后,疾步走到白鹜近前,躬身颔首侍立在一旁。 “鄞推官几时到的瘟疫庄?”白鹜问。 “回殿下,鄞推官实在半个时辰前到的瘟疫庄,没有看到人之后,便先行离开了。”说着秦奇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承托着递到白鹜近前,“这是鄞推官离开前在瘟疫庄留下的一封书信。那些影卫是属下在通知殿下和温书吏、鄞捕头,杀手们出现后布置的。 他们便也知道温书吏与鄞捕头与殿下您在一起,怕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就取来快马加鞭的送回来。” 一听自己父亲还留了书信,鄞诺再度站起身上前接过书信。 温小筠也跟着走到鄞诺旁边,急切的问,“叔父说了什么?” 鄞诺展开着信纸,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着回答:“父亲说知道你我肯定会继续查证棋如意烧死的细节。但是你我曾遇不明身份者追杀,如今若是再去案发地附近查案,怕再有凶险。叫你我先不要急着去查案,棋如意的事,他老人家会亲自派人查证。且等明日休沐结束,再与咱们细谈细节。” 温小筠脑子里紧绷的弦立时松了下来,“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古人诚不欺我。叔父真是太给力了!” 白鹜与鄞诺不约而同的一起回头,不觉疑惑出声,“给力?” 温小筠立时咬了下舌头。 哎呦我滴妈~ 这张破嘴一不留神又出溜了~~~~(>_<)~~~~ “俺老家那疙瘩的放言,不重要,不重要,”温小筠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面不红心不跳的转移了话题,“我之前还担心不能及时去查棋如意消失的地方会叫一些有力的证据损失掉呢。现在看来,有叔父大人帮着咱们托底呢,啥也不怕了。” 鄞诺嘴角抽了抽,他也是在京城长大的,怎么就没听到过这种扯淡的方言? 不过现在毕竟在外面,他和温小筠总是一家人,怎么也不能起了分歧叫朋友看了笑话。 于是他大度的决定忽略温小筠再一次的扯淡,折起书信放进怀里,点头附和道:“老头子一向都很靠谱,有他老人家帮衬着,咱们就可以放心的随白兄去赴那洪门宴了。” 温小筠望了白鹜一点,跟着点点头,“白兄,有我们两个在,一定会保护你的。还有呐,我们两个是不是和之前一样,再乔装打扮一下,扮成你的影卫侍从什么的?” 白鹜站起身,望着温小筠与鄞诺,淡然一笑,“其实一开始想要筠卿与鄞兄跟着去赴宴,为的就是向二位袒露些白鹜的处境心境,向二位表明心志,白鹜绝不是什么心怀不轨之辈。 没想到方才一席话,白鹜只开了个头,二位便把事情猜了个完全。如此那样不堪的宴会,也便没有什么参加的必要了。二位不妨就在府上休息片刻,待到白鹜赴会回来,再一起商议查案之事。” 温小筠皱眉回道:“白兄若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小筠还是想陪白兄一同赴宴。不为别的,今日起,就为公务在身时,咱们三个是最佳组合,卸了公务后,咱们三个就是真正的朋友。” 鄞诺顿了一下,也开口道:“小筠此言甚是,白兄这个朋友我鄞诺认下了。既是朋友,就要能为之两肋插刀。” 白鹜眉梢微动,望着两人的目光里有感动,也有欣慰,“既然二君如此信任白鹜,白鹜便要把心中所有的计划都合盘托出。 其实白鹜要请二君一同赴宴,还有一层考量。” 温小筠:“白兄但讲无妨。” 白鹜:“想来二君之前也对那位仇公子有些疑惑。” 鄞诺点点头,“的确,仇公子自己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他的父亲却是鲁地最高掌权人,鲁地巡抚。 按照凤鸣律,亲王们不仅无召不得入京。在自己封地时也绝不可与当地官员结交,更不要说是巡抚大人这样顶级高位的人物了。” 经鄞诺这么一提醒,温小筠顿时也想到了这层,“不过巡抚公子到底不是公门中人,所以这个事说违规也违规,说不违规,也是不违规。一时间也叫外人抓不到什么把柄。” 白鹜点点头,“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竺逸派就不会和仇公子这般隐秘相会了。白鹜想与筠卿、鄞兄同往,也是想借助二君的眼睛,看看能不能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即便没有证据,咱们心里也可先做些准备,万一鲁王竺逸派有不臣之心,也不会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温小筠郑重点头,重重说道“白兄放心,我二人一定尽力帮衬白兄。” 望着温小筠,白鹜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 他温柔一笑,凤眸中闪动的晶璨的光,“白鹜愿与二君结为挚交好友。日后办差查案,愿与二君共生死,同进退。” ------题外话------ 推荐半阙长歌治愈短篇《24小时宠物医院》 【这个夏天,让我们遇见萌宠与爱情】 初见,简医生冷冰冰地说:“我最讨厌滥好心。” 后来,简医生一次次亲自下场,把盈利的宠物医院变成了免费救助站。 方见槿:“简医生,你变了。” 原以为男人会一如既往的毒舌,却不想男人反问:“你喜欢吗?” “啊?” 大抵,世上每个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遇见方见槿,便是简医生的真香现场。 第315章 半个时辰之后,白鹜佩戴着黄铜面具再度出现在了鲁王府的豹房观景楼。 温小筠和鄞诺则做了简单的易容,穿着小侍从的衣服亦步亦趋的躬身颔首跟在身后。 王府外面的摆设虽然豪华精致,但一看还是平日里正常的风格。 可是一进入豹房观景楼,里面的情景可就是大变了。厚厚的猩红色地毯铺满了整个甬道,两旁还悬挂着大红灯笼,柱子上还悬着粉红色的纱幔,将通道两面的方格房间遮得若隐若现。 粉色纱幔随着往来侍者的脚步微微飘荡,若有若有的靡靡弦乐叫人迷醉,而纱幔后面则是一具具横陈的玉体。到处都充满了奢靡暧昧的氛围。 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两旁房间里的女子有的跳舞,有的扭捏作态,虽然绝对能让走进来的直男们鼻血横流,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在人类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今天,里面的女子们的活动位置清一色都选在了贵妃榻上,而且全部都是单人全垒打的重量级姿势。 误闯进来的直男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了。 由于上一次借云南十号的光,温小筠对于这里的情景已经有了些了解。所以再次见到底下那盘丝洞一般充满妖精尤物的红地毯通道,她虽然也有些惊讶尺度竟然变得这么大了,但凭借多年绘画人体模特的经验,与资深直女天然的优势,叫她还是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无澜的。 倒是鄞诺,虽然和温小筠一样恭顺的低着头,但是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的耳根和脖颈,还是暴露出了他的不适。 温小筠在心里偷笑,鄞诺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看着那么多横陈的玉体,不难受才是不正常呢。 不过面对如此情景,鄞诺还能撑住,只是耳朵红一红,已经算是一顶一的超强定力了。 只是只要一看到鄞诺不舒服,不自在,很尴尬,温小筠就觉得自己心情特别的好。 其实鄞诺也在余光中瞥望着温小筠。 只看他脸不红心不跳,气定神闲,一副老僧入定,心中半点波澜不起的样子,鄞诺就越发的痛恨自己。 同样是男人,又是几乎同样的年纪,看看人家温小筠,竟然丝毫不被女色干扰。这样的定力,怎么能不叫他汗颜? 思量间,鄞诺又朝着前方的白鹜瞥了一眼。 白鹜虽然带着面具,叫鄞诺看不到真容,但是从他那白皙的耳廓,白皙的脖颈,也能看出,这一位兄弟也是心如止水,半点不乱。 要是以前,鄞诺还能耍赖的去给白鹜扣一顶好南色的帽子,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遮掩的偏见已经在鄞诺这里站不住脚了。 鄞诺只能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一面在心里默默发狠,一定要修炼自己的定力,早日追赶上这两位的修行。 不过亲身到了这样耸人听闻的场面,对于白鹜的遭遇,鄞诺也更加的感同身受起来。 说人家白鹜就是一株高洁的莲花,一点也不过分。 如果换成是他常年被逼着生活在这种变态的环境里,自己肯定会被同化着变成淤泥的一部分。 鄞诺不觉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以前他只以为这世上能把他远远超过的就只是一个温小筠,现在看来,还有一个白鹜。 真是人生多艰,上进之路崎岖坎坷。 就在鄞诺胡思乱想间,眼前情景忽然一亮。 鄞诺不觉抬眼,却看到场景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前面忽然多出一大片悬空的场景,而脚下的甬道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段楼梯。 温小筠也抬眼瞄了一眼。 上次的情景她还历历在目,她记得前面回旋木梯上跪了一溜的薄衫少女,背向着来人,叫人蹬踩。 上次她只是一个面具,并不会真的踩在那些少女的身上,可是这次可不一样了。 如果要她真的去踩大活人,她肯定会下不了脚。 等到她看清前面的楼梯,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今天的楼梯露出了木材本来的样子,上面一个少女没有。 白鹜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停顿,不过转眼之间,就已经踏上了旋梯。 温小筠拉了拉鄞诺的手,示意他与自己变换队形,依次跟上白鹜。 哪知道温小筠柔软皙滑的手指一触到鄞诺的手,鄞诺头上的汗蹭地一下就淌下来了。 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刚才那一串限制级场面他能维持脚步不乱,维持恭顺的样子跟在白鹜后面,就已经是大力出奇迹了。 好不容易他才压制住心里的躁动,恢复正常,温小筠一个轻柔的碰触,却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竟僵着身子,呆在原地不动了。 温小筠哪里知道这栋豹房观景楼里除了乱人心智的靡靡之音,还燃着一些助性的焚香。 白鹜本来在三人的茶水里放了解药的。他没事,爱喝茶水的温小筠也没事,但是不怎么爱喝水的鄞诺吞进去的解药就少得可怜了。 白鹜本来也是能注意到鄞诺的茶水,只是温小筠一通儿精彩的分析,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一时间也就忘了观察二君解药茶水的服用情况。 这就直接导致鄞诺跟在他们身后,几欲到了崩溃的边缘。 现在温小筠猛地一碰触,更是把他脑袋里的弦彻底扯断。一时间,他只想凶恶的拽住温小筠,狠狠的将她扑倒。 察觉到鄞诺的异常,温小筠脚步微顿,回头望着他,小声的询问,“表哥?” 鄞诺立刻回过神儿来,这个场面凶险异常,容不得他半点失态。 更何况站在他前面的可是他的表弟。 他就是个挨千刀的畜生败类,也不能打自己表弟主意。 于是他狠狠的咬了下舌头根,直到尝到些腥甜的血味儿,才算镇定下来一些。 “表哥,你没事吧?”温小筠担心的问。 鄞诺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必须没事。”说完他便抬起步子,脚步沉重的跟了上去。 温小筠这才放下了点心,转头走在前面。 等到她重新登上二楼观景台时,温小筠才惊讶的发现,不仅楼梯和上次不同,就是观景台也与之前大不一样。 第316章 上一次,偌大的二楼观景台只摆了两个位子,就像是鲁王竺逸派专为招待仇公子一个人设立的。 而今天观景台上摆了一溜,足足五把椅子。 椅子两旁各有一名侍女,端着水果茶点恭敬侍立。 座位上则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入座。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看来今天白鹜应该是能坐在上面观景,不会再下场斗豹子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其实从今天仇公子特别来给白鹜送请柬这件事情来看,温小筠就已经猜到白鹜今天在观景台一定有位置。 只是再次走进这气氛诡异的污糟地方,温小筠眼前就会出现白鹜血战金钱豹的场面。 即便当时的她只是个面具,却也几乎被吓得灵魂出窍。 那样可怕的场面,她可是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也许就是因为少年白鹜差点葬身猛兽之口的经历叫他不顾多病的身体,发了狠的刻苦练武,才成就了他那一身不逊于鄞诺的武功吧。 思量间白鹜已经走上了二楼观景台,温小筠与鄞诺也一前一后的走了上去。 然而就在两名侍女放下手中托盘要迎过来时,一道黑影却率先挡在了前面。 由于跟白鹜错开了些位置,所以温小筠第一时间看清忽然挡在白鹜身前的是一把半开的折扇。 “呦~三弟,快来看看嘿,今儿个是真新鲜,黄豆都蹦进芝麻桌上来呦~” 随着一个贱兮兮的男声,从旁边晃出来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衣男人,乜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瞥望着白鹜。 随着他的声音,从后面又晃悠晃悠的走过来一个绿衣矮胖的男人。 他转着右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打量着白鹜脸上黄铜面具,讥笑的说道:“二哥,什么黄豆芝麻的,您这话弟弟可就听不懂了呢。” 蓝衣男子嘁着鼻子不怀好意的一挑眼皮,“说的就是杂种上桌了。” 绿衣小胖子恍然大悟般的望着白鹜点点头,嘿嘿一笑,“高,实在是高啊!二哥,还是你高明。” 温小筠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还认得,这两个人就是鲁地除了白鹜之外,与白鹜平辈的另外两个郡王。 之前在走廊里找茬就被白鹜教育过一顿,没想到这么白痴欠揍,今天有找上门来了。 这个世界的作者真是不禁夸,之前还说他笔下世界严谨又真实,现在竟然就又冒出来两个脸谱化的白痴讨打配角。 “那个···”云南十号的声音再度弱弱响起,“宿主大人,这里发展并不脸谱化。” 温小筠皱皱眉,“这种没脑子的叫嚣,还不脸谱化?” 云南十号:“这次宴请,还是白鹜大人第一次受到客人的邀请。也是白鹜大人第一次进入二楼观景台。 蓝绿两位郡王因此感觉到被冒犯,更重要的是之前蓝绿两位郡王一直觊觎老王爷的地下钱脉,两边都对白鹜大人出手打压,不想却在与白鹜大人手下的商战中损失惨重,现在可以说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了。 再加上蓝绿两位郡王怀疑仇公子与老王爷要有什么大动作。 老王爷又一直没有子嗣,正所谓兄终弟承,所以蓝绿两位郡王一直都以王位继承人自处。 所以蓝绿二郡王唯恐白鹜大人会在仇公子面前出风头,就商量好了,要在老鲁王与仇公子到场之前,狠狠给白鹜大人一个下马威。只叫他一会出丑。” 听到这里,温小筠更加鄙视前面这两位郡王殿下。 这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自己看中的,便以为别人也会看中。 这样想着,温小筠转脸观察了下白鹜的反应。 也许是因为那面冰冷的黄铜面具阻隔,温小筠没从白鹜身上看出半点生气的样子。 而蓝绿两位郡王见到白鹜沉默,得寸进尺的越发轻佻,蓝衣二郡王甚至抬手用折扇托了托白鹜脸上黄铜面具,嘿嘿的笑了两声,“黄豆绿豆什么的先放一边儿,就说说竺逸澜你脸上这幅面具。 这可不是你在下面跟畜生们狗咬狗的时候,坐在王爷与王爷贵宾身旁,基本的礼仪总是要有的。可是你却戴个不伦不类的面具,这根本是对王爷的大不敬!” 温小筠知道,白鹜现在的近身侍卫就是自己和鄞诺,若是白鹜碍于面子,一时不想跟二郡王这个人渣一般见识。作为贴身侍从的她却必须要做出护住的姿态。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迈前一步,朝着蓝绿二位郡王拱手揖礼,语声恭顺,语言却很尖刻,“二殿下,三殿下,老王爷与贵宾即将入位,两位殿下不如先坐下,有话再慢慢说。” 一旁三殿下忽然见旁边多出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小侍卫,脸色登时一沉。 这一边温小筠的话还没有说完,三郡王的大脚就猛地抬起,直直奔着温小筠腹部方向狠狠踹下! “不知死活的贱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鄞诺正站在温小筠身旁,眼见三郡王突然间出了死守,立时挥手拽过温小筠,叫三郡王那一脚堪堪踢了个空。 三郡王步子踢得太大,扑空之后一个收力不及,差点扑到在地。 后面两个侍女看了这番情景,立刻放下托盘,惊慌的朝着三郡王扑来。 二郡王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半跪在地,脸色铁青,龇牙咧嘴的三郡王。 不用检查,二郡王都知道三郡王这是步子跨得太大,扯到蛋了。 只看老三跪地的姿势,二郡王就知道那会有多疼,他心头顿时腾起一股怒气,用扇子指着温小筠和鄞诺,厉声怒喝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说着他朝着左右大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意图不轨的刺客拿下!” 听到二郡王的话,从后面的阴影中立时走出很多弓箭加深的影卫。 每一个人的箭尖都直直的瞄住了鄞诺和温小筠。 温小筠根本想不到蓝绿两位郡王竟然会如此嚣张。 她才只说了一句话,就几乎要丢了命。 第317章 想到这里,温小筠在心底世界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愤恨的诅咒着该死的云南十号。 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竟然告诉她两位郡王并不是脑残的挑衅者,不是脸谱化的工具人。会是两个有些深度的工具人。 既然有些深度的,那她礼貌的上前递两句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却没想到他们兄弟竟然这么简单就被她激怒,甚至要把她和鄞诺就地诛杀。 她和鄞诺的安危到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怕就怕会给白鹜带来麻烦,打乱他原本的计划节奏。 温小筠心里淌下两行晶亮的泪水。 云南十号,你可是把温爸爸坑惨了~ 那一边,面对二郡王三郡王凶恶的样子,鄞诺一边将温小筠紧紧拢在怀里。 只一眼,他就看出从四面涌出来的那么弓箭杀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想过温小筠的话会被两位郡王呵斥,却没想到对方会在忽然之间拉出这么大的阵势。 虽然两位郡王名义上是鲁王继承人,但是据他了解,这两位跟老鲁王根本就没尿到一壶里去。 他们两个一句话,应该还不值当鲁王府这般大动真章。 只是不论有什么原因,温小筠现在都已经遇到了严重的生命威胁。 鄞诺环视着周围剑拔弩张的影卫,手指缓缓移动,想要腰带里别的软剑腰带。 就在他捏住软剑剑柄,想要暗暗拔出一些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紧紧按住了他的手。 鄞诺皱眉抬头,却对上了白鹜那闪着金属光泽的黄铜面具。 虽然隔着一层面具,鄞诺却还是看出了他挺得笔直的身体里盎然的自信。 白鹜像是对二郡王引来的这个混乱局面全然不惧,他轻笑了一声:“二哥,你刚才讲的黄豆与芝麻的故事,白鹜觉得受益颇多。作为回报,白鹜也想给二哥讲个故事。” 被两名妖艳少女扶起来的三郡王鼻子都要气歪了,他抬手指着白鹜的面具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小囚囊,小杂种,二哥也是你这种贱人能叫的?” 如果可以,温小筠真的想冲到前面去,一把揪住绿三郡王的脖领子,狠狠抽他几个八拍!教一教这个满嘴喷粪的人什么叫做五讲四美,什么叫做文明,公平、友爱的和谐社会!鄞诺察觉到温小筠满腹的怒意,连忙紧紧抱住她,附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这其中怕是有事,回头再跟你讲。” 温小筠咬着后槽牙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很生气,但是也知道这个场合,白鹜才是主场。 她之前被云南十号诳了一把,擅自发言,可能已经给白鹜惹了些麻烦。 现在白鹜既然有了主意,她自然不会冲到前面去打扰白鹜发挥。 “三殿下,”白鹜的声音倏然一冷,犀利的凤眸射出冰寒的光,“本王想讲的故事,其实是件真事呢。前两天,永丰钱庄放出消息要挤兑一家名不转经传的小钱庄,不想最后消息败露,反倒使自家滥用存银四下行贿衙门与武职的事情败露,不仅引起了金主们的恐慌,真正的挤兑了永丰钱庄一把,更叫官府注意到其中的猫腻呢。不知道这样的笑话,二殿下,三殿下听了可会笑得出声?” 白鹜说得很轻松,语气轻缓,不急不忙。但是这话听进二郡王与三郡王的耳朵里,竟然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白鹜这话一语三关。 第一重,是嘲笑躲在永丰钱庄后面的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第二重,是点明了永丰钱庄根本没有知道的暗箱交易。 永丰钱庄是被竺逸澜的钱庄反挤兑了不假,但是竺逸澜手下们散播出去的消息分明是永丰钱庄运钱货船遭遇风暴翻船了。 用钱打通官府与军营关系这一条,除了三郡王和自己,根本就没人知道。 要知道凤鸣朝是命令禁止皇室宗亲与地方衙门有任何牵连的,和军队更是如此。 而第三重,也就是最致命的一重,就是竺逸澜话里话外分明在暗示他们,他自己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如果他们再有半点挑衅行为,事后竺逸澜就会将这件秘闻上报给朝廷! 第318章 白鹜这话说得平平淡淡,轻轻松松,可是听在二郡王与三郡王耳中,却不啻于于一道晴天霹雳,惊得他二人额前刘海差点直直倒竖起来。 他们两个难以置信的对望一眼,脸上肤色一寸寸失去血色,最后变得惨白一片。 二郡王和三郡王今天这出儿戏,的确是商量了之后特意准备的。 他们原本是想要借着老王爷的场子,挑动得小白脸竺逸澜先出手,继而失去理智,叫他在背景深厚的仇公子前面讨不得半点便宜。 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竟被竺逸澜扔下了这么一个杀招大炸弹。 对于当今的朝廷,二郡王再明白不过,平日里任他们这些外地亲王郡王怎么作妖,朝廷都不会管。 可若是有了明确的涉军涉政事端,朝廷诛杀起来可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 而竺逸澜刚才点出的那几点,各个都涉及他们地下钱脉的的关键核心信息。 但凡被竺逸澜上报给朝廷,只有一查,就能摸出他和三弟这两个大西瓜来。 “竺逸澜,”二郡王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转望向白鹜,锉着后槽牙的狠戾一笑,“你竟敢给手足兄弟安上此等大逆不道的罪名,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二郡王阴沉着脸脸朝着白鹜怒声呵斥! 这一声怒吼叫三郡王也缓过神来,他扶着两旁侍女狼狈的站起身,抬手指着白鹜的面具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你这个贱胚,本王就知道你不坏好心!你个蠢货,你以为朝我们泼上了诛灭九族的罪名,你就逃得脱了吗?别忘了,可是你自己个儿用了最下作的手段混出来一个郡王名头,掀翻了我们的船,第一个淹死的人只能是你!”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皱了下眉。 她这才发现这个二郡王和三郡王一个管白鹜叫亲兄弟,一个说白鹜是贱种,只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双簧把戏。 三郡王的话虽然难听,与二郡王的意思都是一样,想要把话题从白鹜口中的社军涉政话题里,强行扯到兄弟不合,相互污蔑打嘴架的氛围里。 这两位郡王刚才看着虽然很蠢,但是现在表现出来的默契与计谋,却是一点也不蠢。 甚至连一会儿他们几个要下的台阶都提前铺好了。 如此看来,云南十号说他们并不是什么脑残的反派工具人,也不是一点根据没有。 再加上鄞诺刚才偷偷跟他讲的话,恐怕之前两个人的鲁莽也是故意演出来的。 目的就是激怒白鹜,好叫他出丑失态什么的。 白鹜双手负在身后,俯视着两位郡王殿下冷笑一声,“其实不止永丰钱庄,我还发现一家打着布行名义的黑钱庄,也在干着和永丰钱庄一样的事。” 听到白鹜竟然还有后招,二郡王吓得额上汗都下来了。 就在他脸色几度变换,终于冷静了些许,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众人纷纷回头,就看到老王爷带着仇公子忽然出现在二楼另一边的楼梯回廊上。 他一眼看到三个郡王弟弟站在一起,不觉疑惑出声,“哎?几位王弟还不入座,又是在聊什么好玩的?” 仇公子却被左右出现的暗卫弓箭手们下了一跳。不觉走进老王爷两步,谨慎的板正身子。 二郡王闻言怔了一下,脸上惊悸瞬间收敛,转脸就变出了一份坦荡又直爽的笑容。 “王兄,”他上前伸手一把揽住白鹜的肩膀,爽朗的笑道,“刚才是三弟、四弟两个人聊天,一言不合,三弟就吵吵了两句。王兄,您是知道的,三弟那个暴脾气,一点就着。不过现在没事了,还是四弟明事理,肯给我这个二哥一个面子。” 老王爷闻言挑眉瞥望了一眼面具白鹜,冷笑着说道:“都老大不小的了,一个个的还没个正形。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着贵客的面,竟然吵起来,这又要仇公子怎么呢看你们几个,怎么看我这张老脸?” 说着老鲁王扬手一摆,朝着周围暗卫冷冷斥责道:“你们这些影子也是沉不住气,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不过绊了两句嘴,也值得你们做出这么大动静?今儿个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罚奉半年,回头好好反省反省,以后该怎样侍主?” 周围暗卫们立时收了武器,低着头重新退回阴影之中。 看着这一幕,温小筠在心里不觉冷笑一声。 看来这个老鲁王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场面上发生的所有一切。 第319章 所以这会儿,这位老王爷才能不痛不痒的与几个小郡王串联演戏。 只不过转眼的功夫,二楼观景台一切的混乱就都恢复了正常,正常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众人尽皆散去,老鲁王陪着仇公子一同走到了主位坐下。 白鹜转过头,目光冷冷的看向与勾上自己肩膀的二郡王。 透过那面冰冷的黄铜面具,白鹜犀利的目光更显得锋锐迫人,只叫二郡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脊背汗毛瞬间倒竖。 他立时干笑了一声,乖乖的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手。 三郡王恶狠狠的瞪了白鹜一眼,拉着自己二哥的手,转头走向侍女们指引的位置。 白鹜转身看向温小筠和鄞诺,虽然没有做任何动作,却用关切的目光询问了两人的情况。 温小筠推开鄞诺的怀抱朝着白鹜浅浅笑了笑。 用目光回答他,自己与鄞诺很好,白兄不必担心。 白鹜轻轻点头,这才走向自己的位置。 温小筠与鄞诺立刻摆出一副顺从的仆人模样,跟上白鹜的脚步,站在了他的身后。 仇公子端着茶杯略着浮末,眼角余光瞥了温小筠和鄞诺一眼,转身靠向一旁老鲁王,调笑般的说道:“都说四郡王手下清一色都是俊秀少年,今日看来,除了黑一点,倒真是一个长得比一个标志呢。” 老鲁王点头一笑,没有接话。 旁边三郡王却是忍不住的讥笑出声,“那是仇公子没看过咱们兖州四郡王的真容呢,要是仇公子见过,再看旁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可就都没滋味儿了呢。”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眉心狠狠皱了了一下。 这帮子所谓的王公贵胄,名门之后,表面看着光鲜,实际背后脏污的比畜生还不如。 她真不想从他们那些张嘴里听到关于白鹜的任何事情。 谪仙一边出尘的白鹜,他们这些人渣连谈论一下都不配! 老鲁王佯装生意的嗔怪了三郡王一句,“三弟,你这话说的可是没良心,逸澜怎么也是你的弟弟,怎么好将他与那些以色侍人的仆从相提并论?” 三郡王挠着头发嘿嘿一笑,“王兄教训的是,我也不也是看到仇公子来做客,开心嘛!” 说着他又望向仇公子,“本王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脾气,仇公子看了可千万别生气。” 仇公子立时笑着点头,“哎呀,三殿下这番话可是折煞仇某人了。仇某人这次来,原本想着是要礼尚往来,对上次老王爷精心的招待表表谢意的。” “哦?”老鲁王疑惑的望向仇公子,又呵呵一笑,“仇公子真是爱客气,招待朋友本就是应该的。” 仇公子转脸往下一楼斗兽场沙地方向,“既然老王爷都如此费心了,仇某人要是不拿出点新鲜玩意儿来,也是技痒难受呢。王爷就不要客套了,且看仇某人带来的这份礼物,王爷看不看得上眼?”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顺着仇公子的目光往下看。 只见染血的沙地斗兽场中,忽然走进一个女孩子。 与其说是走进来的,不如说是被人狠狠推进来的。 因为那女孩手上,脚上都带着重重的镣铐。 温小筠不觉皱紧了眉头伸长脖子向下观瞧。 那个女孩子身上衣服很独特,上身真空穿了一间厚厚的围裙,下面则是一件厚重的麻布荆群。乌黑的头发披散着,覆盖住了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她的容颜。 仇公子扬手凭空击了两下掌,后面立刻走进一个男人,帮女人打开镣铐后又匆匆跑出斗兽场,急急锁上了闸门。 女人看了看双手,反应还有些迟钝。 就在这时,仇公子忽然从一旁侍女的托盘上拿起一把长剑,走到栏杆近前,挥手就朝着下面掷了下去。 “今日你若能活着走出这个场子,少爷我就放你回家!”仇公子眯缝着眼睛望着下面不怀好意的笑。 那把长剑倏地一下扎进女子脚旁沙地里,她怔了怔,缓缓抬起头,两道冰寒的目光直直望向豹池上方的仇公子,眼中迸射出比利刃还要锋锐的烈焰仇恨。 看着她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单手托着下巴的老王爷哼笑了一声,“仇公子花样儿倒很多嘛。” 仇公子转身回到座位,拿起侍女托盘中酒杯小抿了口,望着老鲁王呵呵笑道,“不瞒王爷,这女子晚辈也就造过一次,当真是暴烈无比,十足够味。” 老王爷枯木一般僵直的手指轻轻敲着太师椅的扶手,转目看回场子里的女人,不屑的轻笑了一声,“仇公子这话儿不是在打你自己个儿的脸吗?要是真够味,真够烈性子的,叫你造了,肯定得碰柱子,咬舌头,再不济拿把剪刀也能寻短见。怕不是什么贱人拿捏人耍得手段骗骗仇公子您这种小年轻吧。” 听得这番揶揄,仇公子倒是也不生气,他随手放下酒杯,笑眼眯眯的说道,“老王爷且耐心看看,一会儿就知道其中门道儿了。” 第320章 美女与狼 老王爷竺逸派见仇公子这般自信,便又重新端详起一楼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呵呵地笑了,“既然仇公子如此自信,那本王就静等着好戏上场了。” “必定不会叫老王爷失望。”仇公子摇着手中折扇笑望着一楼,眼底尽是轻蔑的玩味之色。 二郡王和三郡王也跟着笑了笑。 唯独温小筠和鄞诺铁青着一张脸,半点笑模样都没有。 有了之前跟着白鹜斗豹子的经验,温小筠已经大概猜出一楼那个可怜的女人将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群纨绔人家,肯定是常年把人命当玩物,比起元娘和温香教那帮十恶不赦的罪犯们,这些衣冠禽兽更令人恶心。 就在温小筠皱眉的时候,一楼女子缓缓伸出手,攥住面前长剑,一寸寸的从沙地中拔出。 只是她犀利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在二楼正中位置的仇公子身上。 对于这种火一般浓烈的仇恨目光,仇公子却像是很享受一样,嘴角笑意越发明显。 他举起双手,在空中了击了三下掌,女人对面栅栏阀门豁然洞开,一头灰色的大狼竟然被放了进来。 那头狼身型奇大,站起来怕是比那女人还要高大。 这样罕见的大狼,温小筠还是第一次见,她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看那灰狼身上虬结的肌肉,人们就能想象到女人葬身狼腹的恐怖画面。 一楼的女人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强壮的大狼,身子不觉后挪了半分,双手紧紧的攥着剑柄,正面防御着灰狼。 发展到这里,二楼的几个纨绔这才觉得事情开始有点看头了。 鄞诺额上青筋直迸,即便他见过不少血腥场面,这样不把人当人的玩法,还是叫他愤怒莫名。 尤其还是在这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半点阻止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 只叫他周身血液都恨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察觉到鄞诺身上愤怒的气场,温小筠悄然伸出手,紧紧攥了一下鄞诺的手。 鄞诺的心情,她很能理解。 随着白鹜初次进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和他是一样的。 但是既然白鹜能带她和鄞诺两个进来,就说明王府这种把戏应该不是兖州官府轻易能攻破的。 真的要法办了老鲁王与这些无良纨绔,怕是还要些更有力的证据。 这时坐在白鹜旁边的三郡王从侍女手中银盘上拎起一串葡萄,侧着脸叼了一口,疑惑的望向仇公子,“仇公子,下面那个女人,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直接扔进去一头狼,一口进去了,也没甚的看头吧?” 二郡王眉头皱了皱,伸腿踹了一下三郡王的椅子,“三弟,你眼神儿可真差劲,这里哪里有狼?下面那条分明是条狗,那女人一看就是个杂耍的,要给咱们演杂技呢。” 三郡王这才惊觉,这次的宴会并不单是家宴,而是一次招待客人的宴会。 不仅席间客人是刚刚结识不久的新人,就连比男宠歌姬强不了多少的贱人竺逸澜,这次竟然都有资格带着两个随从坐到二楼观景台。 想到这里三郡王不觉用余光望了鲁王一眼,心中不觉冷哼了一声。 这个老不死的,保不齐又在冒什么脏心眼儿。 不过他心里表情虽然很尖刻,面上笑容却仍保持着一种没心没肺的直来直往。 他放下葡萄串,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浸了水的毛巾,顺带捏了一把妖媚的小侍女,斜眼笑道:“二哥也不能尽怪老三眼神不好使,谁叫周围这些可人儿都这么可人疼呐~”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便把这茬揭了过去。 只有温小筠与鄞诺脸色一起沉了沉。 没想到这帮子纨绔还挺鸡贼,今晚这场面若是真被人传了出去,他们只推脱是斗兽的杂耍女艺人,就可应付过去。 这帮子人渣对带着两个随从的白鹜明显起了戒心。 就在三郡王说话间,二郡王忽然指着一楼方向兴奋的呼喊了一声,“动手了!” 众人闻声朝着一楼方向急急望去,却见灰狼正对着女人眦着獠牙示威,而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却执着长剑率先冲向前去发起了攻击! 温小筠紧张的紧攥住了鄞诺的手。 她完全被那个陌生女人眼底寒光给摄住了。 诚然那个女人长得是极美的,可却不是寻常女子身上的娇柔妩媚或是清纯甜美的那种美。 她的美充满力量。 无论是她那浅棕的健康肤色,还是饱满富有弹性的身体曲线,都充满了一种力量。 第321章 只是那一眼的印象,温小筠甚至觉得此时那个女人英朗的面容,像极了的《国王》第二季最后全智贤那犀利的回眸。 只一眼,就刺进了人内心最深处。 那一霎,温小筠屏住了呼吸,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竭力为她祈祷。 祈祷那个陌生的女人能够从狼嘴里死里逃生。 她攥住鄞诺的手死死的掐着,示意他能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在这帮畜生眼皮子底下,对她施予些援手。 感受到温小筠想法的鄞诺下意识的用力回攥了下她的手,就像在对她说,万事有我,莫担忧。 然而楼下女子竟然根本没有给鄞诺半分施与援手的机会。 就在她赤脚飞奔着冲向灰狼的瞬间,灰狼彻底被激怒,恐怖的狼眼暴眦欲裂,身子猛地一绷,嗷地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女子咽喉猛扑了过去! 除了白鹜这边,其他都紧张得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一霎不霎看着楼下动静,生怕一个扎眼就错过血浆喷涌最精彩的一幕。 温小筠脸色煞白,指甲深深嵌进鄞诺手心中。 鄞诺却不忍甩开她,只能一面安抚般的回握着她的手,一面不动声色的顺出袖中小石子。只等灰狼一个错位,就朝着它的狼眼激射而去。 可是楼下女人的反应再度出乎了众人意料。 只见她脚步骤停,身子猛地一低,那把长剑就在她手中爆闪出一道银白的弧线,高高飞跃头顶。 下一秒,血花漫天飞溅,在那可怖的腥风血雨中,巨型灰狼的身体瞬间一分两断,狼身还在凶狠前冲,狼头却斜飞了出去,直直撞上了最近的一处栅栏!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老王爷竺逸派惊异的睁大了老迈的眼角;仇公子手中折扇被吓得啪地一声跌落地上;二郡王手里刚端起的酒杯随着他身体的颤抖顿时泼洒出去大半;而外粗内细的三郡王身子猛地一靠,差点连人带椅子一起栽倒下去。 就是一直不动声色,无波无澜的白鹜看到那女子有勇有谋的利落手段,都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女人,绝对世间罕见。 不想这样出挑的人才,竟然会被仇公子这种人渣祸害。 想到这里他握住扶手的手不觉收紧了半分。 温小筠却兴奋得差点蹦起来,她拉着鄞诺的手,开心的和他对视一眼。 鄞诺察觉到温小筠投来的视线,也侧过头望向她。 可是在触及她目光的那一瞬,鄞诺的心却猛地缩了一下。 温小筠满心满眼的开心,脸上洋溢着耀眼光彩。 鄞诺第一次发现,温小筠真心的笑起来时,竟然会这样好看。 可是两个人甜蜜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温小筠的脸色瞬间又惨白了起来。 鄞诺顺着她的目光疑惑望去,却见一楼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竟然抓住了中央舞池上方的一根绳索,猛地后撤又快步前冲,只在扎眼之间竟然就借助着绳子的力量,飞荡起来。 只见她持剑的手瞄准仇公子的方向狠力一掷,银亮的长剑就随着她一声泣血的骂呵朝着仇公子的眉心闪电一般的飞来。 “恶贼!博兴女今日必取你项上首级!” 这个变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突然到仇公子啊地惊叫了一声竟然还呆呆的坐在原地,根本忘了跑。 突然到二郡王和三郡王还以为那剑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一时间抱着头慌乱逃窜,慌乱间甚至带倒了自己的座椅。 整个二楼,除了白鹜三人冷静如常,也就只有老王爷还镇定些。 他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望向旁边一处角落的阴影中。 像是看懂了老王爷目光中的命令,从那处黑影中忽然飞出一道带着火星儿的闪电,直奔博兴女长剑即将经过的地方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空中飞来的长剑瞬间被崩出强烈的火花,瞬间偏离原来的路线,朝着二楼一个端着托盘刚要走来的侍女狠狠刺去。 温小筠心中陡然一惊。 那道花火一般的暗器,分明就是出自火枪的子弹啊! 看来老鲁王身边第一暗卫女火枪手再度现身了。 鄞诺也在第一时间快速向火枪来源的方向扫去。 那道黑色的身影出现的快,消失的也极快。 可是即便如此,鄞诺还是快速的捕捉到了那一袭黑色暗卫服装,与黑色面罩中的犀利的眼神。 鄞诺不觉狠狠皱眉。 鲁地第一神机火枪手,竟然是个女人? 可是事情的发展几乎瞬息万变,就在一楼博兴女拼着性命向仇公子发出最后一击后,二楼其他弓箭手便一箭射断了博兴女手中绳索。 博兴女只觉得眼前忽的一黑,便重重摔在地上。 被吓得几乎要尿裤子的仇公子此时才回过神来。 他瞬间恼羞成怒,跳起来冲到栏杆面前,指着楼下倒地不起的博兴女狠狠骂道:“把所有灰狼都给我放出来!给我把这个烂婊子啃得渣都不剩!” 第322章 听到楼上仇公子恼羞成怒的声音,摔倒在地的博兴女抬起头,她憎恨的目光穿过凌乱的长发,直直钉在上面那个人渣的身上,忽然笑了。 方才从半空中直直摔下,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摔碎了。 随着她越来越肆意的笑声,她的嘴角已经淌出今两行血迹。 “今日,”博兴女猛地抬手直直指住仇公子,“我博兴女在此血誓,即刻身死化为厉鬼,永生永世阴附在你这个畜生身上,叫你夜夜惊吓,日日惧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子孙后代辈辈身首异处!” 说完她仰头大笑,声音阴鸷粗粝,根本不像是人间女子的声音,更像是厉鬼夜叉的夜半哭嚎。 忽然,那绝望凄厉的笑声倏然而止,众人届时一惊,只见那博兴女突然伏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众人顿时一惊,他们这才发现博兴女刚才的诅咒竟然是在拖延时间,好为她整齐自戕的时间。 温小筠紧紧攥着鄞诺的手,望着一楼博兴女,气得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 就在仇公子朝下面下达放群狼的命令时,温小筠就很有叫鄞诺出手帮助博兴女的冲动。 可是不等她做出任何动作,博兴女竟然就抢先一步咬舌自尽,叫温小筠一时呆愣在原地。 眼看博兴女的身体软软躺倒在地,酸涩的泪水几度在她眼眶打转。 虽然她并不认识什么博兴女,可是仅仅通过博兴女做出这几件事,温小筠便对这个坚毅刚强,又有智慧的女子,产生了强烈好感与同情心。 不想下一秒,博兴女便决绝的选择了自尽。 二楼的仇公子眼见博兴女用性命对他许下最恶毒的诅咒,恨得跳脚大叫,“快!快把这个烂货救下,我要她活着被狼群撕碎!一定要活着把她撕个稀巴烂!” 听到仇公子的命令,一楼斗兽场顿时冲进几个侍从。 有扳着博兴女四肢的,有直接把用手撬开博兴女牙关的,有将博兴女整个给捆住的。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濒死的博兴女竟然被救下来了。 看见博兴女终于又活过来,那些仆人立刻起身,朝着外面栅栏门快步逃了出去。 他们那一边刚刚给栅栏门落了锁,对面野兽闸口就伴随着一阵嘎啦嘎啦的声音打开了。 整个门扇才上升了三分之一,就从门隙里探出了涌进来大批野兽。 准确的说,是大批的凶恶的,眦着獠牙的凶恶灰狼! 像是受了场子里同伴鲜血的刺激,那些灰狼一个个的都呲着獠牙瞪红了眼睛,瞬间奔袭到博兴女近前,灰色洪水一般,将她彻底吞没。 温小筠焦急的一跺脚,却突然发现眼前世界忽的一黑,刚要挣扎反抗,便晕倒在了原地,再不清楚后面的事。 ···· 不知过了多久,当温小筠终于重新转醒时,她才发现眼前环境依然不再是奢华的鲁王府,而是简单得甚至可以称的四郡王府。 “博兴女呢?! 她焦急的问, 第323章 鄞诺正坐在温小筠床前,为她受伤的双手,涂抹伤药,看到刚刚清醒,就要坐起来的温小筠,瞬间皱起眉,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重新压制回床上。 “你的身子太虚了,睁眼就起床,很容易突然死掉。”鄞诺冷生冷气的说着,重新坐下,再度捏住温小筠的手腕,动作轻柔的继续上药。 对于鄞诺欠揍的劝慰,温小筠根本就没放进耳朵里。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在鲁王府观景楼里刚认识的陌生女子,博兴女。 “我怎么会晕过去?”她盯着鄞诺,亟不可待的追问,“那个博兴女到底——” 可是问到一半,温小筠却再也说不口。 之前那可怕的一幕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其实在晕倒之前,她已经看到了发了疯一样的狼群潮水般的将博兴女围攻吞噬。 她甚至看到了博兴女身上皮肉被头狼撕扯开的画面。 温小筠直挺挺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都气愤得在微微的颤抖。 “宿主大人,您的第二个大任务已经下达。 此案名为博兴女异闻录,查实此案真相,为无辜者鸣冤昭雪,则是您必须要完成的主线任务。 又因为此案与白鹜大人牵连颇深,一旦完成此案,您将再一次拥有回到您原来世界的机会。” 温小筠挣扎的坐起身,鄞诺看到忙把药瓶放在旁边,上前搀扶着温小筠,“你这个犟种,怎么这么不听话?”鄞诺愤恨的劝说着。 温小筠却不顾手上的疼,一下拽住鄞诺的袖子,“表哥,鲁王府这分明就是草菅人命,咱们不能就这么不管。总要叫那些无视别人生命的人,收到应有的惩罚。” 鄞诺一听这话,表情瞬间阴沉了起来。 “不愧是筠卿,一腔热血。”白鹜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温小筠与鄞诺不觉回头望了一眼,望着白鹜,眼底尽是疑惑。 温小筠,“白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白鹜则微微一笑,“办法都是想出来的。” 温小筠叹了口气,“只从二郡王与三郡王把灰狼叫成狼狗的细节来看,鲁王一派肯定都是常年老油条,各方面防备肯定都很充分,而且查实亲王罪行,非得要朝廷专拍官员来才会有这个可能。一来二去的,如果真的叫鲁王府的老贼们起了戒心,事情一定就会陷入泥潭里。” 白鹜走到近前,无奈的笑了笑,“筠卿看光果然不错,今夜除了那位仇公子,其他人都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要是真的想要对鲁王下手,起步还是很难的。” 温小筠觉得白鹜的话里还有话,于是主动说道,“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对仇公子下手。”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皱起眉头,捏着下巴,思量着说道:“仇公子是鲁地巡抚的儿子,要想查他,难度怕是不比查办鲁王小。”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冰水,猛地的泼到温小筠脸上。 叫她的心瞬间拔凉彻底。 是啊,这里不是现代的法治社会,这里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古代社会。 平民百姓要想告官,不论事实究竟如何,平民都要先挨一顿板子。 在这种情况下,要办封疆大吏家的公子,或是向上高亲王的御庄,难度堪比登蜀道,上青天。 “那咱们就没有一点胜算了吗?”温小筠望向鄞诺,满面愁容。 第324章 白鹜望着温小筠急切的样子,不觉叹了口气,他坐直了身子,涩然一笑,道“其实白鹜请二位与白鹜共走那一遭,白鹜私下里就存了借助衙门的力量收集鲁王草菅人命的罪证,以便时机成熟时,可以叫这帮子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 白鹜顿了一下,才为难的说道:“只是白鹜也知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攻克下来的,筠卿与鄞兄身上还有很多急务没有处理干净,鲁王这条线,咱们注意到了就好了,剩下的事,咱们再一件件的查,一桩桩的办。” 鄞诺点点头,罕见的对白鹜表达了些关怀之色。 他转而望向温小筠“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 当务之急,先要把追杀咱们的杀手,与棋如意烧死的真相查实。” 温小筠点点头,“白兄,表哥说的是,小筠有些操之过切了。” 白鹜微微一笑,宽慰着开始有些气馁的温小筠,说道:“比起鲁王这次的博兴女命案,可乐杀手竟然还在兖州城猖狂游荡,如此嚣张,太过反常。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背后恐怕不简单。以防万一,荒宅暂时是回不去了。” 鄞诺皱了皱眉,“不如就回吏舍住几天,”说着他又抬起头,看着白鹜说道:“白兄,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你手上有大把暗卫,摸排杀手的事,就拜托你了。” 白鹜微微一笑,“此事交由白鹜,鄞兄放心,”说着他又望向温小筠,有些为难的说道,“筠卿,“只是鲁王那边,白鹜还有一些事不得不处理,暂时就不能陪筠卿与鄞兄回吏舍暂住,还请二位莫要责怪。” 温小筠一想到那个恶心巴拉的变态老头老鲁王,就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只是她讨厌鲁王,大可以离他远远的,永远不要和他打交道就行。 可是对于白鹜来说,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情不由得也跟着沉重起来,只是害怕叫白鹜看出来,反而会更难过,摆着两只伤势更加严重了些的小爪子,急忙安慰道:“白兄千万别人我们两个客气,白兄有事尽管去忙。” 白鹜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回去的路上,筠卿与白兄不如坐马车,总比两人共乘一匹马方便些。” 不知道为什么,鄞诺听到这句话,眉梢微微的抽动了两下。 他很想要和温小筠继续共乘一匹马。 但是他也知道,天使出现的后果实在很严重。 辞别了这个无害,两个人坐上白鹜专门指派的马车。 感受着马车吱扭扭的微晃的幅度,温小筠举着两只手,望向鄞诺,“对了,表哥,我在观景台晕过去后,没给你和白兄添麻烦吧?” 鄞诺环抱双臂,倚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给白兄还是惹了不少麻烦,眼见你晕过去,我这边赶紧扶住你,白兄那边就做出了被博兴女被群狼分食的血腥场景给刺激到,忍不住想吐的样子。虽然得以向老鲁王和那个什么仇公子告辞先出来,却是让那两个禽兽郡王狠狠的挖苦了一番。说白兄没用,手下人也跟着没见过世面,没出息。” 第325章 听到鄞诺这么说,温小筠顿时沮丧的低下了头,噘着嘴,声音暗哑低沉,“是我太没用了,不仅给你们添了麻烦,还叫白兄被恶人欺负···” 看到温小筠自责的样子,抱臂靠着车厢的鄞诺睁开一只眼睛,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忍。 他探身向前,伸手朝着温小筠的额头弹了个脑瓜崩,用尽全身力量安慰着温小筠,“好了,也不必太气馁,虽然你一个身为刑房吏的大男人,被血吓晕实在是很丢人。但是你外表长得很虚弱啊。换上裙子跟个女人没啥区别,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额头上瞬间被弹出一个大包的温小筠:··· 可不可以打人? 还是那种劈头盖脸往死里打的那一种。 不过毕竟是受过新时代九年义务教育的优秀人才,温小筠最终咬了咬牙,还是把这种粗暴的冲动强行按压住了。 “不笑话我?这么有气度?”她抬手狠狠一拂,重重打开鄞诺的手,“我谢谢你八辈祖宗啊!” 鄞诺不觉皱了皱眉。 这话怎么听着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你这个臭小子,”脑子转了一圈,鄞诺终于反应过来,挥手向前就要去扥温小筠的耳朵,“竟然敢消遣你哥哥?” 眼见小肚鸡肠的鄞诺就要朝她再度伸出毒手,刚刚才吃过一颗“爆栗子”的温小筠怎么可能乖乖的坐以待毙? 她双手抱住脑袋侧身一躲,嗖的一下就避开了鄞诺的偷袭。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下动作的幅度太大,整个车厢竟然也在同时间,与温小筠动作相反的方向侧翻倾斜。 鄞诺原本正被温小筠的躲闪激出了高昂的斗志,反手又一探,就要去扳温小筠的胳膊,不想这突来的一下倾斜将二人局面彻底颠倒。 他身体下滑着竟然成了温小筠正下方的人肉缓冲垫。 温小筠本能的反转身体,想要保持平衡,可是不想一脚不稳,又赶上马车一下剧烈的颠簸。 整个人就朝着鄞诺的正面砸了下去! 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马车外大片的惊呼声。 眼见着鄞诺英挺的高鼻梁在眼前无限放大,温小筠惊惧的在心底哀嚎了一声“不好!” 下一瞬,就是她的脸正中靶心的砸在鄞诺的脸! “唔~~~”随着两股酸涩的眼泪瞬间喷溅,温小筠疼痛难忍的痛呼出声~ 没错,她的嘴在一种非常狗血的情况下,砸在了鄞诺的唇上。 原本她那一声“不好”是痛哭初吻即将退出母胎sol大龄美少女群聊。 发展到最后,却成了真真正正的痛呼哀嚎。 温小筠一手按着鄞诺的肩,一手紧紧捂住被磕出血来的口鼻,口水与血水混色,眼泪与鼻涕齐飞。 狗血桥段害死人呐~ 温小筠忍着脑袋里嗡嗡的晕眩痛感,在心里破口大骂! 那些影视剧和言情小说里的场面原来都是骗人的! 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情况下,男女主人公误撞在一起吻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暧昧浪漫的感觉。 牙齿是人体最硬的骨骼,磕在一起,真的会把嘴巴磕流血啊~ 这种情况下,不咬到舌头,就算上辈子积德行善,运气爆棚了。 而鼻骨又是人体最脆弱的骨头之一,两相相撞,那感觉,那酸爽,绝对超乎想象的终生难忘。 “呃···”鄞诺紧闭着眼睛,也被撞得不轻,他只觉得自己的面门,被一块板砖狠狠拍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初吻也骂骂咧咧的退出了处男俱乐部群聊。 尤其温小筠那承载了全部身体重量的一只手还精准的戳在他肩头伤口上,更叫他差点当场吐血去世。 “你戳够了没有?!”鄞诺终于忍无可忍的挥出手,将上面温小筠一把推开。 这一下,他的手却在瞬间冰冻住了。 温小筠身子也跟着一僵。 她捂着满是鲜血的口鼻,缓缓移下视线,就又看到了鄞诺那只再度犯罪的手。 温小筠只觉得大脑轰地一下,就蹿进了无数炽热的怒火! 眼见着温小筠愤怒挥拳,就要朝着自己脸部砸来,鄞诺竟然破天荒的心虚了。 他一手接住温小筠挥来的拳头,一手扳着她的身子,将她推向一边,然后狼狈的支起身子,就朝着门口爬去,“车子不会无缘无故翻,外面肯定出事了。” 温小筠这一边还没回过神来,鄞诺那厮竟然就已经钻出了车厢。 看着他蹿出去的背影,温小筠这才反应过来,鄞诺这货竟然找借口溜了。 温小筠没好气的一抹嘴,拂去鼻下和嘴角的血迹,愤恨的支起身子,也爬出了车厢。 可是才刚探出头去,她便被外面的情景吓到了。 第326章 温小筠正要去看马车是如何侧翻的,街道前方忽然惊起一片噪杂的呼喊声,她不觉抬起头向前望去,脚下却一个不慎踉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哎呀~”眼见满是水的地面一个木箱的尖角正对着自己即将摔下的脑袋,温小筠四肢慌乱的挣扎,拼命的想要拽住什么东西,用以阻止自己即将当场毙命的惨状。 先一步走下马车的鄞诺眼角余光瞥见温小筠仓皇的身影,迅速回身抄手,一把抱住温小筠腰身,这才叫温小筠的额头堪堪停在了尖角木箱上方半寸处。 瞪大眼睛看着那包了铜边的尖锐木角,温小筠额上的汗都淌下来了。 忽然之间,她注意到了一件事,原本铺了石砖的街道此时竟然全是水,足足能没过人脚踝那么深的水。 温小筠茫然抬起头,看了看湛蓝的天,散射着灼热光芒的大太阳。 这两天,她也没见下过雨啊,怎么才这么会儿的功夫,街上就发大水了? 再抬起头环看了下周围情况,温小筠这才发现,这条路上似是大堵车了一样,或许应该说是大堵“人”。 前面街道的行人大多都跌坐在水流之中,哭嚎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有担着货物,人和货物全都折进水里的年轻货郎; 有推着小车,却被侧翻的车子压住大腿,虚弱呼救的老汉; 有挎着包袱,抱着孩子一起跌进水坑里的年轻夫妇人,孩子在她怀里撕心裂肺的哭嚎,妇人顾不上脸上污水泪水挣扎着爬起举起婴孩; 还有更多的普通路人,七扭八歪的躺倒在水坑之中慌乱的爬起来; 温小筠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事,整个人就横竖着颠倒的横飞起了起来。 “啊——”她一声惊呼还没完全脱口,脸部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之中。 “你身上还有伤,着水受凉就不好了。”鄞诺打横抱起温小筠,不由分说的强硬解释。 温小筠闭着眼睛用力摇了下有些晕胀的头,透过鄞诺的肩膀才看清,他们之前乘坐的马车已然侧翻到水中,一时间根本使用不了。 鄞诺抱着温小筠没有半分停滞,向前两步走到扶着侧卧在地的马匹堪堪站起来的车夫近前,大声问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车夫扶了扶头上帽子,狼狈的抹了把脸上的水,才挥手指着道路前方大声回答,“最前面好像是有一溜运水车,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一队马车迎面撞上了。俺本想着,这一下这条道肯定得堵死了。就赶紧勒马停车,想着赶紧换条道儿走,万万没想到,那一大排送水车竟然连环相撞,水车全炸了,还一下子发了大水,拍着大浪花的就把街上所有人都拍倒了。 俺正在掉头的功夫,就跟旁边一辆装货的马车蹭上翻了车。” 鄞诺瞬时沉下脸,顺着马夫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些水车上的水桶翻到了一地,对面的车队也都翻到在地,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鄞诺皱着眉头疑惑说道,“就那几辆水车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水?” 温小筠也满脸不解,“对啊,能把整条街的人都拍倒的巨浪,怎么也不可能是从那些水桶里流出来的。” 说到这里,那车夫似乎想起了白鹜之前对他的嘱托,赶紧转过身来,帮着搀扶着鄞诺抱住温小筠的手臂,急切的上下打量着二人,“贵人还好不?可有哪里摔坏了?” 鄞诺微微摇头,“我们没事,车夫大哥,咱们马车还能用不,等我把温刑房放到高一点的地方,就来帮你拽车。” 车夫连忙摆手,“使不得,可千万使不得,两位贵人就先照顾着自己,俺这就拉马起来。” 鄞诺看了两旁,直觉得脚下的水流还在涌动,有越来越深的趋势,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什么高一点的地方放下温小筠。 “表哥,我没事的,”温小筠看出了鄞诺的为难,挣扎了两下就想要跳进水里,“这一点水,小筠还能承受的住。” “废话!”眼看温小筠一个鲤鱼打挺就要挣脱自己的怀抱,鄞诺当时就要急眼,扳手将温小筠抱得更紧,“你这小身板儿,真的着凉了,我爹娘回头还是要找我算账!” 就在两个人争执间,前方又传来了一阵更加慌乱的惊呼声。 鄞诺和温小筠齐齐抬头向前望去,只见一队衣着鲜亮的骑士踏着四溅的水花,从对面飞快奔来。 “怎么会是他?”温小筠一眼看见,不觉疑惑出声。 第327章 鄞诺也被突然出现的那队人马惊住了, 马队为首的那个人,他虽然只见过一面,印象却是非常深刻。 正是刚刚见过不久的那个变态仇公子。 他站在鲁王府观景台上,指着楼下斗兽场的博兴女,气急败坏的命令手下放出十几头凶恶的灰狼,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一个只用双全的绝世奇女子撕咬成一滩血水的场面,鄞诺坚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即便那博兴女早在仇畜生下命令前就自尽而去,即便那群灰狼撕咬的已经是博兴女的尸身,鄞诺还是不能原谅这个仇畜生的残忍行径。 在鄞诺眼中,不光这个姓仇的是畜生,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鲁王、两位郡王,甚至连一动不动的白鹜和忍住没有出手的自己,全部都是畜生。 然而,还有更加挑战鄞诺隐忍极限的事情。 这个仇畜生面对着楼下血腥惨烈的一幕,竟然还高举酒杯,大笑着与鲁王和两位郡王共饮。 若不是身边的温小筠被那血腥的一幕惊得晕倒过去,鄞诺都怀疑当时的自己会忍不住冲向前将他一顿暴揍。 此时眼见着仇畜生带着一队骑士气势汹汹的策马踏水而来,鄞诺不觉咬紧了后槽牙。 而道路另一端的仇畜生对于前方火焰一般炽热的憎恨视线全然不觉。 他啪啪的甩着马鞭,像是有天大的急事,从到底的马车队后面飞快驰来。 他所在的那一方道路上虽然也满是水,但是巨浪的拍去的方向显然不在他这一边,所以他这面的街道没有什么摔倒的路人。 相反,那一边的行人由于亲眼目睹巨浪凭空而出的可怕景象,早就惊慌的四散逃走了。 所以除了前方杂乱无章的翻倒在地的马车队和水车队,没有任何其他障碍。 显然仇畜生这次真的非常赶时间,再加上那些骏马全都十分精良,而这一帮子纨绔的骑术又都十分了得,所以仇畜生看到前面一大队障碍物时,跟本没把它们放在眼里。 终于奔到近前时,仇畜生猛地扬鞭,带着整个骑士团高高的凌空而起,专门瞅准了那些摔倒在地的车夫运水工的身上踏跃而过! 鄞诺和温小筠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想过纨绔们会很嚣张,会很无耻,会很恶趣味,可是仍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嚣张无耻恶趣到如此地步! 在玩出了一道漂亮的凌空抛物线后,这帮子纨绔践踏出了一波更加凄厉的哀嚎,纷纷漂亮落地。 这样漂亮的战绩显然极大的激励了纨绔们的嚣张的气焰,他们左右抽打着马鞭,兴奋的叫喊,“滚开,瞎了眼的都滚开!” 位于前方的行人们才刚刚挣扎着从水里站起身,便又哭嚎着踉跄着向两方逃去。 然而前面被突来的水流冲倒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甚至还有一个婴孩在母亲怀里声嘶力竭的啼哭。 仇公子兴奋左右抽鞭子,一个蹒跚的老者瞬间被抽到眼睛,脸上立时迸出大道血口子,尖叫着摔进水坑之中。 鄞诺一把放下温小筠,单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就要上前拦截。 然而慌乱逃命的百姓们却似洪水一般扑涌而来,鄞诺怕冲撞到那些无辜的百姓,一时间脚步迟滞。 看到人群慌乱的模样,后面的仇畜生一群人更加的兴奋得意,就在场面几乎混乱到了极致的时候,被他们远远抛在后面两队相撞马车竟然嘭地一声炸起了大片火焰。 火焰波动的剧烈热浪一下子就把那些纨绔掀翻在地。 人群也被这一声巨响惊得再度摔倒在地。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人们齐齐回头,就看到了那团诡异的火焰。惊慌之下,人们仓皇的拔起腿,就往两旁跑,那火焰却又噗的一声瞬息而灭。 站在道路旁边的一个人突然指着前面尖叫一声。 慌乱的人群中,鄞诺只能将温小筠护进怀里,保护她不被人撞到。 这时随着那人的尖叫,他们才发现原本翻到在水车队旁边的马车对竟然被烧没了。 真是没了,连一点残骸都没剩下。 旁边又人惊呼,叫嚷他曾看见着车队里面其中一辆马车还坐着一对母子,竟然连人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街道上的水忽然发出剧烈的波动,鄞诺不觉低下头,才发现,脚下的水竟然在剧烈的晃动着。 温小筠也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了,她紧紧抱着鄞诺,吓得只想把两条腿都从水坑里拔出来。 就在众人惊惧不已的时候,制造了一系列诡异事件的水车队里突然蹿出一道蓝色的火焰,流星一般直飞冲天。 “天哪!是龙!!!” 一个人颤抖的指着天上亮得刺眼的蓝光哑声惊呼! 街上所有的人听了这话纷纷抬起头来,全部被眼前惊人的场面震慑住。 人们又惊又惧的张大嘴巴,睁大眼睛,有些胆小的甚至一屁股跌坐进水坑之中。 就是高举唯物主义大旗绝不动摇的温小筠与见多识广的鄞诺见了那条扭动着身子迅速攀升天际的蓝色巨龙都难以置信的后撤了半步。 这···这怎么可能?! 温小筠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时空系统云南十号都说过了,这个世界是个真实的世界,不存在任何怪力乱神。 可是眼前蓝色巨龙血红的眼睛怒视着苍穹暴眦欲裂,细长的蓝色龙须随风烈烈飞舞,水亮的蓝色龙鳞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粗长的身躯游蛇过水一般畅顺扭动,无论是哪一处,都真实无比;无路是哪一处,都震撼无比。 在瞬间的怔愣之后,地面上所有的人都惶恐无比的跪伏在地,拼命的磕着头。 随着人们磕头的动作,充满污水的街道上啪啪的水响此起彼伏。 “神龙!神龙显圣!” “真龙现世!” 人们拼命的跪伏拜首,叫喊纷纷。 第328章 除了温小筠与鄞诺,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惶恐的跪拜在地,大呼真龙显圣,真龙保佑。就连白鹜派来护送他们回衙门的车夫都跪伏在水池中,朝着那条飞龙不住的嗑着头。 鄞诺温小筠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尽管这个诡异的情景,叫他们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可是他们总觉得有异常,哪里不对。 两个人几乎拥抱在一起的人,默契的向前走了一步。 他们想走进些,意图找出点什么人为操控的蛛丝马迹。 可往前面还没走两步,前面一个不住的磕着头人忽然直起身子,转身就朝着温小筠与鄞诺这边方向飞快奔逃。 眼看自己几乎就要被那个人撞到时,鄞诺和温小筠不觉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可即便如此,在那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温小筠还是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用力撞了一下。 那是一种被充满粉末的气体狠狠撞到的感觉。 只是那一下,温小筠就觉得满脸粉末,还有一种直冲鼻窦的奇异香味。 鄞诺不觉皱眉,他也闻到了一股异常的香味。 那香味十分浓郁,直冲鼻窦,诡异又奇怪。 这时候摔落马下的仇公子再度站起来,刚才那一下显然把他摔得不轻,磕得他额头上都是血。 在旁边护卫的搀扶下,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却被手上沾染上的大片血迹吓了一跳。 旁边正跪拜着天上神龙的百姓听到这边动静,不觉抬起头纷纷望向仇公子。 仇公子望着手上鲜红的血,一时竟怔愣起来,可是他很快就变了脸,恼羞成怒地抡起马鞭就抽起周围的百姓,“看什么看?!也不怕瞎了你们的狗眼?” 好几个百姓身上都着了凶狠的鞭子,一时间全都抱着头哭嚎的奔逃而去。 鄞诺和温小筠看到这一幕,立时气不打一出来,温小筠瞬间松开鄞诺,死死瞪着正在前方作乱仇公子,凶狠的声音里全是后槽牙摩擦的声响,“鄞诺,能不能不留名的教训一下那个仇畜生?!” 鄞诺怒视着那个仇畜生,右手轻轻一甩,一柄特制暗器瞬时滑入手心,他阴狠一笑,“做好事,不留名,一项是我的作风,你就瞧好儿吧。” 说着他瞬间捏紧暗器,瞄准仇畜生的双股,就要飞出解恨的一刀。 可就在暗器即将脱手的那一瞬,鄞诺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天际那抹蓝光。 “不好!” 他本能的抛下手中暗器,转身扑住温小筠,猛地就将她拥进自己怀中,一起蹲下身子。 鄞诺这边才低下身子,原本直冲天际的那条蓝色巨龙就骤转过龙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蓝光弧线,朝着下面站直了身子,马鞭正甩得山响的仇公子直直飞了过来。 “不要脸的贱民!本少爷也是你们能看的?”他跳着脚的正对周围百姓发泄着怒火,可是下一秒,蓝色的巨龙却从他后面天空中袭来! 蓝色巨龙霎时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就冲掉了仇公子的头颅,又急急攀升,张舞着四只爪子再度飞上天际! 温小筠虽然被鄞诺拥进怀里一把按下身子,可是她的脸正对着飞龙袭来的方向。 透过鄞诺的肩膀,温小筠将那凶残的一幕看了个完完全全,清清楚楚。 她双手紧紧攥住鄞诺的身体,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像是感知到身后的异常,鄞诺也转过身子,侧头去看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 第329章 这一回头,鄞诺就看到了一个异常惊悚的画面。 之前还挥着鞭子不可一世的仇畜生,这会竟然就变成了一具新鲜的尸体。 他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手中甩飞的皮鞭甚至还没落地,他的头却消失不见了。 两个肩膀顶着半截光秃秃的脖颈,大股的鲜血喷泉般的从他的腔子里喷射而出。 而刚才还重重挨了仇畜生鞭子的路人早就被刚飞巨龙吞头那一幕吓得跌坐进水坑里,两只眼睛呆呆的瞪着仇畜生的尸身直直矗立在面前,嘴巴几乎张到了最极限,却像被完全吓傻了一样,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那猩红黏稠又烫人的血泼了他一脸,他才惊惧不已的尖叫出声:“杀···杀···杀人啦!” 那人终于喊出声,几乎连滚带爬的踉跄着夺路而逃。 而那些随同仇公子一路的护卫们,看到这吓人的一幕,也慌乱的四散奔逃,像是生怕受到他半点牵连,被那蓝龙一口咬掉脑袋。 鄞诺抱着温小筠倏然转身,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唰地一下直指重新攀升到天空的那条蓝龙。 或者应该说是白龙。 因为在一口豁掉仇公子头颅之后,那条龙就从头部到身体,迅速变了颜色,变成一条白色的巨龙。 只是此时的鄞诺根本没有心情去管那条龙到底是什么颜色。 他唯一想的就是尽快冲向前去,查验所有人的底牌。无论仇公子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有人被当街杀害,身为兖州府捕头的鄞诺都有责任第一时间上前查看。 虽然那龙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仍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什么真龙现世。 不要说他曾经认识的那些世外高人,就是最新查出来的温香教,都有偷天换日般的障眼法。 “你先躲好,我去看看。”鄞诺松手放开了温小筠,微微躬着身向前走去。 鄞诺这一举动,却让温小筠的心不觉一暖。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鄞诺对她从一开始的冷待敌视,变成现在这一种下意识的保护。 如果是往常,温小筠也一定会拽着鄞诺,跟他一起上前查看。 可是现在她的双手都受了伤,身子也很虚弱,面对那骇人的变色巨龙阵,她不能轻易跟上前去,否则只怕会成为鄞诺的拖累绊脚石。 一时间,除了鄞诺顶着由巨龙飞跃攀升带来的狂风浪雨逆行而上时,所有的人都在四散奔逃。 温小筠则在旁边翻倒的马车后找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角落,躲在之后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鄞诺所有行动。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仇公子死尸近前,飓风一般蹿升到天空的白龙身体忽然猛地一抖,瞬间炸成大团白烟。 察觉到危险的鄞诺第一时间用衣袖捂住口鼻,用剑戳地,顺序蹲下身去。 温小筠也学着鄞诺样子用早就被水打湿的衣袖捂住了口鼻。 只是和鄞诺唯一不同的是,她躲在马车后面高高的仰起头,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天空白龙,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破绽来。 在此之前,温小筠还觉得水车里凭空变成一条蓝色巨龙来,已经是最叫人吃惊惊讶的事情了。 第330章 温小筠只以为凭空变巨龙就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奇迹了,却没想到,比起之的场景,才是真的震撼吓人。 只见那条盘旋在空中的白龙突然狠摆了一下身子,它动作的幅度极大,大到整个身体都随着那下摆动,骤然变成了一团白烟。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的时候,渐渐的散去的白烟中心地带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 鄞诺和温小筠差点被那白衣女子的当场吓住。 只因她不是别人,而是刚才在鲁王府被一众饿狼撕得粉粉碎的博兴女! 见她一手托着仇公子的头颅,俯视着众生冷冷一笑,切齿说道:“我博兴女在此血誓,即刻身死化为厉鬼,永生永世阴附在仇湾身上,叫他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子孙后代辈辈身首异处!” 说完,博兴女倏然转身,蓦地化成片白烟,消散融解于周围大片大片浓郁的烟阵之中。 “怎,怎么可能?”温小筠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鄞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只是这一下,就将已惊得整条街上的百姓再度陷入一波跪拜热潮。 整条街上,只有温小筠和鄞诺清醒一些。 他们两个趟着水,第一时间奔向仇公子断头的地方。 尸身近前,所有的人都跑得干干净净,就连仇公子的同伴,都跑的干干净净。 温小筠跟在鄞诺之后,探头向前望了望。 只见仇公子的尸身已然扎进越来越深的河水里,背部朝上,之前断了脖颈则深深扎进污水坛,叫人看不清断口。 “鄞捕头,发生了这样大的案子,咱们不如请两个人来帮忙如何?”温小筠说着,眼睛就开始环视周围情况。 鄞诺摇摇头,直接选择了否定,“这条街上之前多车相撞本就会招来捕班的兄弟,更何况还有巨龙腾空,这样惊人的异相,怕是连王知府都要给惊动过来,咱们两个先看护好现场。猫耳朵他们应该快到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鄞头儿!温刑房!” 温小筠与鄞诺一起回头,只见猫耳朵正带着大胡子和一队捕快,腰挎着佩刀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大步奔来。 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温小筠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猫耳朵他们后面的一处房顶上。 鄞诺和温小筠目光瞬时一凛。 虽然有些距离,但是他们两个也将那白衣女子认得清清楚楚,正是手拽着仇公子头颅的那个博兴女。 只是那一眼,温小筠在瞬间就肯定了之前那场难以置信的大场面,绝对不是什么真龙现世,神鬼果报。 这一定又是另一个经过精心谋划的惊天骗局。 “你们查验现场!”鄞诺朝着猫耳朵和大胡子吼了一声,便朝着那白衣女子的方向急急追了下去。 温小筠本来不想上前去给鄞诺添麻烦,毕竟凭着她现在的身子,真的追上前去了,也帮不了啥忙。 万一一个不慎,被敌人撸去了当成人质,就麻烦了。 可是就在鄞诺从她身畔经过时,一种奇异的香味忽然直冲鼻窦,勾得她心跳瞬间加速。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跟着鄞诺冲了上去。 听到身后动静的鄞诺不觉回头,没想到一回头竟然就发现了追上来的温小筠。 感情终于开始发展 “你且站在此地,等我回——”鄞诺本想留下温小筠,不想话才说到一半,眼角余光就瞥到几个逆着人群朝这边奔来的男人。 一个个的都盯着他后面的温小筠,目光狠戾,表情凶狠。 鄞头眉头一拧,直觉告诉他,如果把温小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能会非常危险。 但是前方房顶上的白衣博兴女越跑越远,时间紧迫,片刻不能耽误,于是鄞诺一咬牙,二话没说,拉住温小筠的手臂,朝着前方博兴女的方向就急急追了过去。 对于自己即将要迎来何等强度的运动量,温小筠心里非常清楚。 她的本心,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追上鄞诺,和他一起行动。 不是因为她的懈怠偷懒,只是因为这几天她真的是太累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不想跑,她浑身血液却都沸腾着叫嚣着要跟上鄞诺。 温小筠一下一下的踏着鄞诺的足迹前行奔跑,在彼此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喘息声中,她只觉得越跑越热,越跑心情越烦躁,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奔跑路途中燃烧了起来。 与温小筠一样异常燥热难耐的,还有前面的鄞诺。 他自信,只凭前面那白衣博兴女的速度,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她捉住。 即便他受了伤,即便他还带着一个温小筠。 可是前面的巷子越来越窄,他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脚步更是越来越沉重。 终于,当他追进一处幽暗逼仄的死胡同时,白衣博兴女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鄞诺松开了温小筠的手,弯腰扶着灰色的砖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温小筠喘得更厉害,可是与鄞诺不同的是,她是越跑越兴奋。 “那,那个博兴女到底是人还是鬼?”温小筠一手扶着墙,一手按着自己的砰砰直跳的心脏,环视着胡同周围环境,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肯定是人。”鄞诺仰靠着墙壁,望着墙头的方向,抬手狠狠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温小筠看到鄞诺起伏喘息的胸膛,不觉咽了下口水,“是我拖累你了,不然你肯定能抓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鄞诺转头望向温小筠,勾唇一笑,”这次是我的原因,你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不用自责。” 温小筠:··· 此时的她只想甩给鄞诺一堆白眼。 “这是?”忽然巷子前方一个角落引起了鄞诺的注意。 温小筠循声望去,却见那处地方是一户人家门口。 紧闭的窄窄木门斑驳老旧,到处都是木头儿茬儿。 然而就是这些木头茬儿,显露出一处叫人不能忽略的可疑。 一根白色丝线卷曲着被勾在上面。 鄞诺立时走向前去,伸手捏住那根丝线。 “从这根丝线卷曲的程度上看,很像是从人的衣衫上剐下来的。”温小筠不由自主的凑到近前,仔细的分析。 鄞诺打量着那户人家的门口的摆设,点点头说道,“这户人家连大门损坏了都没有重新整理,只看门扇墙壁的样子,就可知里面住的人家不是生活极为拮据的,就是另有内情的故意为之。 第332章 鄞诺和温小筠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谨慎。 她和他都知道,此地若然真的是贼窝,凭着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绝不可贸然闯进。 温小筠无声的点点头,示意鄞诺暂且不要进去。 虽然她现在的精神很亢奋,神智却还算清明。 只凭这一路鄞诺有些踉跄的脚步,就能看出鄞诺的功夫此时已经被大打折扣。 可能是他身上的伤口又崩裂了。 鄞诺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小竹筒,刚要塞进温小筠手中,却又像是感觉哪里不对,拿回来自己朝着天空拧了一下,只见一道细细的银光顿时飞天而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鄞诺眉头立时一皱,“泡水不好使了?” 额上瞬时淌下三道黑线的温小筠嘴角抽了抽。 鄞诺又迅速掏出另外一个粗些的竹筒摇了两下,听到里面哗啦哗啦的声音后才放心交给温小筠。 “你赶紧跑远一些,拉响这只哨箭,猫耳朵和大胡子见了信号,第一时间就会过来,之后再带他们悄悄过来接应我。” 温小筠一听这话就急了,顾不得手上伤口死死抓住鄞诺衣袖,将他拉离那扇老旧的门扇,靠着另一边墙壁,压低声音怒视着他质问道:“鄞诺,你要自己进去吗?你现在的状态你自己没点数吗?不能再冒进冒险了。” 鄞诺侧这头,盯着破旧门扇目光微霎。 “鄞诺!”温小筠狠狠捶了下他的胸口。 鄞诺眉头瞬时一皱,顿了下,才缓缓转过头,望着温小筠,冰冷的目光慢慢消融回暖。 他抬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微笑着说道:“我又不是没长脑子,怎么可能拿自己不当回事?你且去吧,我就在外面盯着,倒是你,出去万事小心。” 温小筠盯着鄞诺的眼睛,不觉咬了咬嘴唇。 鄞诺说的没错,即便再敬业,为工作把命搭上这种亏本事,他也不会做才对。 想通这一层,温小筠这才放心的点头嗯了声,一把拂开鄞诺的大猪蹄子,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她才转过身,一股更加浓郁的甜香气息便扑面而来。 温小筠双眼瞳仁狠狠一缩,她终于意识到这一路的异常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和鄞诺怕是都被人下药了! “鄞···”她下意识回身要去警告鄞诺,眼前世界却忽地闪过大片黑白雪花。 完了,中计了。 脑海中出现这几个字后,温小筠眼前又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小筠!”鄞诺身体素质到底比温小筠强很多,可是面对突然袭来的超大剂量秘药,在转身将温小筠紧紧护进怀里之后,他终于失去了全部意识,肩膀朝下的重重栽倒了下去。 此时一声轻笑的从上方墙头响起。 “嘻嘻~终于叫棋棋找到了他们的弱点呢~” 那笑声很轻,像是风吹过丝绸一般的轻细,又带着一种孩子特有的奶味儿,天真里却带着一种叫不寒而栗的残忍。 随着那笑声,墙头上忽然冒出来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望着下面晕倒的两个人,晶亮的圆眼睛开心的眯起。 “我接到命令是杀,你何必多此一举?”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女声。 “杀掉他们?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羞愤欲死,不是更好玩儿吗?” 那女声嗤然冷笑,“怎么?一会还会有人来?” 稚嫩童声嘻嘻一笑,“这个小破巷子能盛下多少人?小爷我要的可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大场面。到时候只把这两个往台上一扔,他们中了秘药,满脑子都是那事儿,烈火干柴的旁若无人,宽衣解带,丑态百出,啧啧啧~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吖~” 说着小童声音陡然一凛,变得阴鸷狠戾起来,“招惹小爷爷我的代价,就是叫他们生不如死,简单两刀,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旁边女声轻笑了一声,“你这个坏小孩真是坏透了。” “姐姐要是喜欢热闹,就一起看,若是不喜欢,就请先回吧。” “呵呵,”女人的笑声越发尖利,“可惜姐姐两个都不选呢。” 小童声顿时蒙了些许愠气,“怎么,你要坏我的好事?” 女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的狠戾起来,“这两个人的命,我要定了!” 随着女人话音一起出现的,还有后面房顶上的两名蒙面箭客。 他们站在那处房顶阴影里,拉住弓弦缓缓拉满,朝着鄞诺背部的方向,指尖倏地一松,一支笔直的黑漆白羽箭矢便打着旋儿的飞了出去! 第33章 “臭姐姐,抢我的猎物!”眼看那箭噗的一声直挺挺射进鄞诺背部,小童当时就急眼了,双手按着墙头露出了头要上前。 就在这时,斜前方忽然闪过一道银白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中小童露出墙头的臂膀! “呃!”小童痛呼一声,身子骤然失去平衡,悬悬从墙头跌下,隐藏在阴影里的女人和她手下杀手都被这一幕惊住,随即风一般迅速消失。 只剩下左臂中箭,右臂堪堪扒着墙头的小童留在原地。 地上的看似昏迷的鄞诺狠狠皱了下眉,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计了。 但是此时紧迫的情势根本不允许他多想,鄞诺第一时间跃起,拔掉嵌进火浣衣上的箭矢,朝着箭来的方向拔剑疾步而去。 房上小童急急握住肩头箭矢,心中大恼了一句,“中计了。” 再回过头去检查同伴,却发现这帮子白眼狼一个个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在心底狠狠咒骂一声,便要拔出肩头箭矢,想要尽快逃跑。 鄞诺风一般跨出一步,想要飞上墙头追击,双腿却控制不住的一僵,呆滞在原地。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忽然从他身后飞快掠过,直直追向前方。 鄞诺后望一眼,低声递了一句,“白兄,全靠你了。” 那身影半点也没减速,经过鄞诺,只甩下一句,“鹜定竭力”,便径直冲了过去。 鄞诺抬手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自知体力跟不上,只能将希望给予给擦肩而过的白鹜。 这一边鄞诺回头看着躺在地上脸色潮红的温小筠,立刻返身走到她近前,摘下腰间水袋,附身上前扶起她的头,用嘴拔开瓶塞,照准她的脸,兜头罩脸地就是一通儿喷淋。 半昏迷的温小筠正陷在满身的燥热中痛苦难当,头顶突来的冰桶挑战一般的刺激触感叫她登时一激灵,唰地一下就直起了身子,慌乱的睁开眼睛。 鄞诺体贴的帮她抹了一把脸,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我救了你没错,不过你也不要太感动,这对我来说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听了这话的温小筠,不觉愣了下。 尽管脑袋里还是热烘烘的混沌一片,但她还是清晰的感觉,鄞诺真的好欠抽啊! (╯‵□′)╯︵┻━┻ 温小筠揉着越来越疼的太阳穴,哑声问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鄞诺动作轻柔的将温小筠掺起,“说第一个信号筒哑火了,其实是个幌子。第一下,就放出了真的信号,不仅白兄看到会赶过来,猫耳朵他们也会赶过来。我抱住你晕倒,只是因为察觉到他们新下了药粉。就索性假装晕倒引贼现身。” 温小筠扶着额头抬眸望着鄞诺,目光里满是责备,“知道贼人就在旁边,你还敢装死装晕倒?你不怕他们用箭射你,用刀砍你——” 话还没说完,温小筠就觉得心脏猛地一缩,头上的汗瞬间就淌了下来。 鄞诺并没有发现温小筠的异常,继续解释道:“你忘了,我身上又刀枪不进的火浣衣,有我当肉盾,他们一时伤不了你的。而且白兄和猫耳朵的速度肯定不会慢。我有八成的把握,保护你没事。” 温小筠刚想要挖苦一下这个凭实力单身的臭屁家伙,可是才一张口,头就又晕了起来,身子更是没来由的一软,竟然瘫在了鄞诺怀里。 她抬起头,鄞诺下颌坚毅而优美的线条蓦地闯进她的视线。 她的心跳忽然就慌乱了起来,目光贪婪上移,一点点攀上他的唇,他高挺的鼻梁,他那双美丽的眼睛。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的心跳鼓点一般急促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伸上前,捧住了他的脸。 一个诡异的声音在不断冲击着温小筠的大脑,充斥她的血管,更烫灼着她每一寸皮肤。 鄞诺越来越近的气息仿佛魅惑的香水,叫她贪婪的闻嗅。 鄞诺却被温小筠这突然的变化吓了一大跳,直接伸手就捂住了温小筠的嘴。 “你···你要干什么?” 鄞诺死命捂着温小筠,一时吓得整个人都颤了两颤。 可是颤完之后,他竟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发生可怕的变化。 一种致命的燥热瞬间席卷他的全身,再低头去看温小筠,却发现她迷离的目光那样勾人。 他的皮肤好白,又好润,美得就像是一个女人 不,应该说,此时的温小筠,比天下所有的女人都要美。 想到这里,鄞诺立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第334章 一种类似于五雷轰顶的感觉瞬间降临到鄞诺身上。 他此时才惊觉,自己竟然中了迷药。 事实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棋如意,对鄞诺的身手和能力,做了十分充分的预估。 棋如意知道,和没有半点武功的温小筠不同,鄞诺不仅武功高强,触感灵敏,对于一众毒药解药更是很有了解。 如果直接给鄞诺上特殊秘药,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立刻寻求解毒之道。 但是鄞诺也是个十分自大自负的人,如果一开始先给他下些常见的软骨散,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这等程度的软骨散,对于内里极强的人来说,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 只需要用少许内里逼出,就可将软骨散的毒排出。 而鄞诺一旦中了软骨散,立刻会下意识的认定,温小筠中的秘药肯定也和他一样是软骨散。 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麻痹鄞诺的防备心。 直到将鄞诺和温小筠引进死胡同之后,棋如意才掏出压箱底的顶级货,用到了他们的两个身上。 软骨散对于鄞诺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搭配上棋如意的顶级秘药,不多时就会发挥成倍的药效,任他定力再强,内里再深,也会在瞬间晕倒,之后再清醒时就会变成无理智的野兽,任由野兽最原始的欲望牵着走。 再加上当时棋如意与粉姐儿与假装晕倒鄞诺站的有些距离,两人的对话又用内力压制了音量,所以佯装晕倒的鄞诺并没有听清棋如意与粉姐儿聊天的关键内容。 此时瘫坐在温小筠近前,看着她两颊通红的难受扭动,鄞诺忽然就觉得胸口憋闷的慌,喉咙干咳的很。 他伸出手,想要扶起温小筠,却不想才触到她的手臂,他的手就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 温小筠难受的仰起头,瞬间拉过鄞诺。 鄞诺僵直着脊背恐惧的盯着温小筠,只觉得她紧皱着的眉好看,阖闭着的睫毛弯翘可爱,小而直挺的鼻梁精致无比,真是无一处不诱人,无一处不美味。 鄞诺大脑忽然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再也控住不住的冲下去将她紧拥进怀。 可就在鄞诺额上青筋根根突起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的巷子口传来。 瞬间的警惕差点叫鄞诺大脑里绷紧了弦瞬间崩断,他没有任何犹豫,抱着温小筠瞬时翻身而起,一手攀住最近处的墙头,动作迅疾的翻墙进了院子。 落地之后,鄞诺眼角余光瞥见里面院落荒草丛生,房屋窗纸破烂不堪,根本就是个荒宅。 看到这里,鄞诺竟然诡异的松了口气。 他直为这根本不会有人来干扰他们的环境而庆幸。 就在这时,墙外脚步声几乎近在耳旁。 鄞诺立时拥紧温小筠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难以自持的声音忽然从温小筠唇齿间泄露而出。 再加上墙外来回巡视的脚步声,鄞诺神经已经绷直到了最极限,一阵携着枯叶的秋风袭过,鄞诺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 然而他手下的温小筠神智已经失去了所有清明,挣扎又纠缠着,声音不断的从他指缝间泄露而出。 每一声,都叫鄞诺额上青筋直蹦,叫他周身血液逆流狂蹿。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低头封住她所有的声音。 可是却在他封住她的那一瞬, 他仅余一点残理智也随那自焚的动作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想这一下却听到了猫儿朵与大胡子的声音。 “哎?鄞头儿的信号明明就在这附近,怎么半个人都没有?”猫耳朵疑惑的问。 旁边大胡子像是在左右寻找,“鄞头儿他们不会遇到意外,被人算计了吧?” 猫耳朵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我呸你个大个子乌鸦嘴,你没看鄞头信号的级别吗?只是在召唤咱们来帮手,再者说了,咱们鄞头儿那是什么人物?而且还有温刑房呢,怎么可能进入别人的圈套?!这边找不到,再看看另一条街,没准咱们看信号没看准方向。” “好好好,猫耳朵你这么说,俺就放心点了,咱们再去前面找找。” 说着,那阵急促的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 不等那阵脚步声彻底消失,几乎要疯了的鄞诺瞬间崩溃。 他急促呼吸着,双手颤抖着解起面前最难的一道题。 温小筠身上布料比他的火浣布易撕百倍。 可是他的心却像是被油煎了一样的,焦躁疼痛难耐,他只想把温小筠裹挟在自己这团烈焰中,烧得干干净净,片灰不剩 第335章 鄞诺就像是陷进了两难境地的囚徒,一面希望立刻有场泼天的冷雨将他兜头浇醒,一面希望时间就此永恒,可以与眼前可人儿永远陷在一体。 不知是不是苍天真的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喊,就在他的手终于要触到战略至高地时,一场冷雨猛地兜头而下! 鄞诺骤然一激灵,怒瞪着突然出现在前方的人,睚眦欲裂。 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则是追击棋如意而去的白鹜。 他看着趴伏在地上的鄞诺充血暴突的可哦啊双眼,不觉攥紧了手中木棍。 鄞诺呲着牙,涎水自嘴角淌下,血红的目光凶恶宛如野兽。 纵是看惯了各种真实野兽的白鹜,都不觉被现在的鄞诺吓了一跳。 于是白鹜毫不犹豫的挥起棒子,照准鄞诺脖颈上的穴位狠狠就是一棍! 只听得碰的一下巨响,棍子折了。 白鹜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震得发麻的虎口,一时无语。 鄞诺被这阴狠的一下直接激怒,眼球上的血丝更加粗重,骤然直起身子挥着双手就要扑上去 白鹜万万没想到,鄞诺会在受了这么大剂量的迷药后,还能保持超强的战斗力。 难道,难道棋如意那秘药对鄞诺来说根本就是催强药?! 白鹜瞥了眼他下面的温小筠,再不迟疑,一把摘下腰间佩剑,狠狠挥起,就要朝着鄞诺的脖颈穴位再次攻去! 白鹜的长剑虽然看起来修长纤细,剑鞘却是用实打实的精钢制成,又硬又重,对于鄞诺的脖颈子来说,绝对称得上是钢棍一条。 白鹜就不信了,任凭鄞诺内功再硬,硬的过木棍,这次还能硬得过钢棍不行? 可就在白鹜卯足了劲发了狠的要再给鄞诺一棍时,又发生了一件更意外的事情。 只见野兽发怒一般的鄞诺在猛地直起身子后,忽然两眼一翻白,又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高举着“钢棍”的白鹜怔愣的眨了眨眼睛,一秒之后才反映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赶紧收回长剑,上前一把推开鄞诺,解救出下面的温小筠。 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超强药力,此时的温小筠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只是脸颊异常的红,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 虽然昏迷着,她的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身体仍在焦躁的扭动着。 看着她身上几乎被扯烂的几块大布条,白鹜眉头瞬时一皱,脱下身上白袍罩在她身上,才动作轻缓的将她扶了起来。 昏昏沉沉的温小筠一直陷在头疼欲裂的难捱煎熬中,模糊中,她忽然触到了一丝冰凉的触感。 那是白鹜的手。 清凉丝滑,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片香气。 温小筠像是沙漠里渴极了的人嘴边忽然多了一捧清凉的泉水,立时亢奋起来。 她双手胡乱的攀,攀上了白鹜的脸,攀上了白鹜的脖颈。 白鹜脸色一红,下意识闪躲。 对于女性,无论是心还是身,他一时间还没法接受。 他只能笨拙的圈住温小筠,禁锢住她的手臂,微有些颤抖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捏住她的下巴强行给温小筠灌了下去。 像是觉得药很苦,紧闭双眼的温小筠用力挣扎了一下,才渐渐失去所有知觉,真正的晕了过去。 看着终于乖下来的温小筠,白鹜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才将温小筠打横抱起,又朝着远处房顶的方向打了一声呼哨,这才踢开荒宅院门,走上秦奇刚刚赶来的一架马车。 经过秦奇时,白鹜挑眉使了个眼色,秦奇立刻领会了白鹜的意思,他帮衬着白鹜带着温小筠走上马车后,从白鹜手中接过另外一个小瓷瓶后,就转身走进荒宅,走到院子里后秦奇搀扶起鄞诺,用不出鞘的匕首撬开他的嘴,强行灌了解药,这才屏息凝气将他扛在肩上,送到了马车上。 这一次,由秦奇亲自赶车送温小筠与鄞诺回衙门。 马车里的白鹜看看躺在软塌上的温小筠,又看了看躺在地板上的鄞诺,觉得他们两个脸颊上燥热的红晕尽皆消退,这才抹了把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虽然比这些直接百倍千倍的场面,白鹜都见惯不惯,但是那些男女在他眼里,全是没有面孔的陌生人。 这一次,却是他真正开始正式的同伴,朋友。 他多少都会觉得有些尴尬不自然。 白鹜抬手掩唇干咳了一声,决定先照顾温小筠,无视鄞诺。 不想白鹜才刚略略直起身子,地上的鄞诺却发出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第336章 “呃···”躺在车厢地板上的鄞诺揉着自己的脖颈挣扎的坐起身,一抬眼,却看到了在对面坐着的白鹜,不觉疑惑出声“白,白兄?” 说着,马车像是压到了什么东西,忽然狠狠的咯噔震动了一下。 这一晃,叫鄞诺立时清醒了不少,他抬眼环视思维,“这,这难道是在马车上?” 白鹜瞥了一眼鄞诺脖颈上紫红一片的淤青,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望向一旁的温小筠,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对鄞诺的回答。 鄞诺顺着白鹜的目光望去,却一眼看到仍在昏迷的温小筠,大脑里立时一阵电光火石。 他虽然不记得白鹜是什么时候出现,自己又是怎么躺在了马车上的,可是对于之前与温小筠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记得是清清楚楚。 才回想起其中一两个画面,鄞诺顿时就觉得不能呼吸,天灵盖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粉碎破裂得渣都不剩。 虽然他还记得自己被下药的事情,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竟然会对面前的温小筠下手。 更可况温小筠还是他的表弟。 一想到表弟两个字,鄞诺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表弟两个字,分明向他提醒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温小筠是个男的,并且还曾是他在这个世界最讨厌的人。 自己怎么能下得去口,又下得去手啊?! 一时间鄞诺惊恐的瞪着温小筠,抬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脖领子,直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这叫他要如何向父母双亲交代,又如何向自己那还不知在那里打酱油的未来妻子交代啊?! 像是察觉的鄞诺究竟想到了什么,白鹜急急摆手,打断了鄞诺的胡思乱想,“鄞兄别多想,小筠她很好,在关键时刻白鹜幸运赶到,情急之下,一棍子打晕了你。你和小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都没做。” 忽然听到白鹜这一句,鄞诺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他整个人顿时感觉更不好了。 就在这时,躺在窄榻上的温小筠忽然皱着眉轻呼了一声,白鹜立时转过身,一手搭在温小筠额头上,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满脸关切,“筠卿?” 温小筠睫毛轻颤了一下,才幽幽转醒,她费力的眨了眨了眼睛,终于看清坐在身旁的人,才嘶哑着嗓音有气无力的问道:“白,白兄?” 白鹜急忙摘下腰间水囊,然后抱扶着温小筠的肩将她扶了起来,递上水囊,温柔说道,“筠卿莫急,先喝点水。” 不知道为何,看着白鹜周到又温柔的照顾温小筠,鄞诺就觉得胸口气闷的不行。 他很想立刻站起来,代替白鹜照顾温小筠,可是一想到之前那些火辣到不行的场景,鄞诺的心又慌乱过成一团,半点上前的勇气都没有了。 尽管白鹜已经给他讲了事情的最终结果,但是在鄞诺看来,不应该发生的接触,一点不少的都发生了。 这叫他再面对温小筠时,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如止水。 温小筠却早已渴的不行,干涸的嘴唇一碰到甘甜清凉的白水,恨不能一把夺过,痛痛快快喝一场。 “筠卿慢些,你现在身子还虚,喝的太猛也不好。”白鹜劝慰着说道。 可是听到这一句,温小筠却僵在了当场。 她木然的放下水壶,茫然的环视周围情景,目光终于触到前方地板上的鄞诺,脸颊立时通红一片。 虽然她那时的大脑早已混沌一片,对很多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但是对于鄞诺,她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白,白兄?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和他——”温小筠越问越觉得可怕,终于停了问题。 “小筠你千万别多想!” “筠卿你千万别多想!” 谁知这一开口,鄞诺和白鹜却赶到一块了。 白鹜和鄞诺不觉对视一眼,而后都有些嫌弃的别过脸,继续向温小筠解释着。 “在关键时刻白鹜幸运赶到,情急之下,一棍子打晕了他。你和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都没做。” “在关键时刻白兄及时赶到,急切之下,他一棍子打晕了我,我和你什么越轨的事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不想这一次,鄞诺和白鹜竟然又赶到一个点解释。 再次对视一眼时,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慢慢的厌恶。 温小筠:···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白鹜低头轻咳了一声后,果断转移了话题,有些歉疚的说道:“有件事,白鹜还要向筠卿和鄞兄表达下歉意。白鹜辜负了二位对鹜的期待。” 第337章 听到白鹜的话,温小筠和鄞诺都有些意外,鄞诺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坐在了白鹜和温小筠的对面,“白兄,咱们既然都是兄弟了,发生啥事都不怕,你有什么事,直接跟小筠和我说就行。” 温小筠倚靠着车厢壁坐直了些,点头应和着鄞诺的话说道:“是呢,白兄有事直接和我们说就行,咱们兄弟哪里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白鹜脸上歉疚之意却更深了一成,凝眉望着温小筠,抬手将盖在她身上的外套往上拉了拉,“棋如意都已被白鹜的箭矢射中,不曾想,白鹜还是将他追丢了。” 听到这里,鄞诺两条眉毛都惊讶的拧在了一起,“追丢了?怎么可能?白兄,凭着你的身手,就是棋如意没受伤,都绝对跑不过你的。更何况他还中了白兄一箭,按理说,他不可能从白兄手里跑得掉。” 温小筠关切的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温香教又来了什么难缠的人物?” 白鹜摇摇头,“没有其他任何人,自始至终,只有鹜与棋如意两个。” 温小筠不觉皱起眉,“那就是棋如意又耍了什么花招,变了什么戏法?” 白鹜叹了口气,转眸看了鄞诺一眼,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开口。 可是这样一来,对温小筠和鄞诺好奇心无疑于一种难熬的酷刑。 “白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鄞诺抓心挠肝的问。 白鹜抬头看了看鄞诺,又看了看温小筠,酝酿了一下,才终于开口,“棋如意说他给你们两个下了杜家秘药,如果不能及时解救,药效入骨,你们两个就废了。” 温小筠和鄞诺一开始还有些没有听懂,两个人茫然的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两个就像是忽然被雷劈了一样,突然明白了白鹜的话。 温小筠赶紧低下头,脸颊却已通红一片,不过她突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的抬头望向白鹜,“不对啊,白兄,我和鄞诺像是被人吹了什么秘药他没错,可是我们一直是站在大街上的,又不是什么密闭的狭窄空间,空中吹来的那点量,撑死了会叫我们意识涣散些,怎么可能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鄞诺讶异挑眉,瞥了温小筠一眼。 不曾想温小筠对毒药药性也有这么精辟的了解。 对于温小筠的问题,白鹜不仅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一样,反而还向她投去了一抹赞赏的目光。 “筠卿所言甚是,当时鹜也只当那个棋如意是故意夸大,所为不过是分白鹜的神,给他创造多一点的逃跑机会。 可是到了后来,鹜听他的话,才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个棋如意相当狡猾,他先是叫一直站在筠卿和鄞兄近前的一个眼线投洒些迷魂药。 其目的不过是减慢筠卿和鄞兄的感知能力。不曾想棋如意却告诉鹜,筠卿和鄞捕头先中了迷魂药没错,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当时满是脏水的大街上。 接近筠卿和鄞兄的那个贼人不仅带了秘药,还带了两条特别的小蛇。” 第338章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两条蛇?” 鄞诺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立刻附身拉起裤腿,左边小腿上赫然出现了一片绛紫色的淤青。 鄞诺皱眉仔细检查,淤青中央位置有两个小孔,分明就是蛇牙印记。 温小筠看到鄞诺腿上的伤口,瞬间觉得自己的腿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着急忙慌的就去拉自己的裤腿,她从小就最怕蛇青蛙什么的两栖动物,更何况蛇毒本身就是特别可怕的,一想到自己可能也中了蛇毒,温小筠身上血液简直都要凝固了。 “?”白鹜一眼看到温小筠竟然直接拉起裤腿,毫无顾忌的在鄞诺面前露出皓白纤细的脚踝,立刻急了,连忙拉住盖在她身上的外套遮挡住鄞诺目光,“筠卿,你身子还虚弱,着凉就不好了。” 温小筠的注意力却全部都在自己的脚踝之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肤质比鄞诺更细腻更利于毒素扩散的关系,温小筠觉得自己腿上的淤青面积,比鄞诺大很多。 同样惊讶的还有对面的鄞诺。 他的角度看不到她内里一面的淤青,只看到细滑白皙的皮肤,血液里残存的半点秘药,差点将他直接点燃。 他本能的想要冲向前,薅住白鹜的脖领,将他狠狠仍出车厢。 可就在他双手紧攥成拳之后,他突然又记起,温小筠根本就是个男的。 而这辆车里的三个人,都是如假包换的老爷们儿,别说路个脚踝了,就是光着膀子勾肩搭背的吃火锅,都是正常的。 这个想法就像一盆冰水般,将鄞诺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他有些难堪的抬起头,虚攥成拳掩唇轻咳了一下。 妄图通过移开视线,来冷下血液中的燥热。 白鹜眼角余光瞥过鄞诺一眼,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再度转回话题,“棋如意说筠卿与鄞兄嗅到的香味,药效并不大,只是起到转移目光的作用。最致命的就是那两条蛇,那蛇不是寻常的蛇,毒性与之前二位嗅到的秘药一结合,便会成为药性特别强劲的秘药。” 温小筠听到这里越发的疑惑起来,“专门对付我们的秘药?可是我们也是偶遇那里的,他怎么能够提前预知我们的路线?” 鄞诺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在街上我是闻到香味了,可是我敢肯定,那些香味只是些不入流的迷药,风一吹就散了,根本起不了什么用。而且一直到追到荒宅前,我都能确定除了一开始的迷药香粉,我没有中其他任何秘药。” 白鹜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不急不忙的解释着,“当时的棋如意也混在街上,在看到筠卿的第一眼,他就生了报复的心。 他知道鄞兄武功超群,内力深厚,怕一开始叫鄞兄戒备,就先甩出一条小蛇,顺着水流咬了筠卿一口。 筠卿的双脚因为街上冷水与迷药的作用,并没有察觉药蛇的攻击。 而鄞兄则是在追击的半路上被小蛇咬中的。 棋如意把整个过程说给了鹜,还说他的药蛇是特别炮制的,药性极强,如果不及时化解,就会重伤中毒者,甚至就此残疾。 鹜起初是不愿被他牵着走的,可是听所有细节都很真切,一时间便乱了心神。不想被那棋如意抓住机会逃跑了。 白鹜当时想追,可是又不愿拿筠卿的安危却赌博,就返身回来急急叫秦奇寻来我的一位老师,也是制药高人,急急讲了药蛇的事,想要把他老人家请来帮衬着解读的事。只是老师他老人家并不愿意现身,只给了白鹜两瓶药。白鹜没办法,只能拼命一试。” 听到这里,温小筠都惊了。 她顺着白鹜的话,终于回想起一些之前的事。 她不由得抓起白鹜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瞥了一眼里面。 看着那些破烂的布条条,不用白鹜再讲什么,温小筠都能想象得到,她和鄞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雷勾地火事。 看到温小筠的动作,鄞诺的脸瞬间比煮熟的虾子还红。 白鹜见状连忙安抚着说道:“筠卿不要害怕,鹜赶到时,鄞兄还有些理智,趁着事态没有真正严重起来,鹜就把鄞兄打晕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 说着白鹜又帮着将温小筠身上外套改的更严实些了。” 温小筠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要感慨一句这就好,眼角余光就瞥到了鄞诺那张又阴沉,又黑沉的脸。 不过当看到他脖子后面那大片红肿的皮肤时,她又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第339章,争锋吃醋(一更) 不过那一点点笑容才刚冒头,就被赶紧收起。 怎么说鄞诺都是被揍了,她这样明显的幸灾乐祸总归是不厚道的。 于是温小筠别过了头,用力眨了眨眼,差点被心里的笑憋出内伤。 察觉到温小筠那一闪而过的笑意,鄞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尴尬之下,鄞诺忽的一下挺直身子,站起就要往外走,不想脑袋却砰的一声,直接撞上了车厢顶板。 “呃,”他捂住差点给磕碎的天灵盖,转身就想车厢门口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撇下一句话,“我先去找件衣服给你换。” 温小筠眨眨眼睛反应了一下,忙不迭的转头追着补充一句,“可不可以要布料细一点的,不要太重的颜色的那种?” “事真多。”鄞诺没好气的说,头也不回的直接跳下了马车。 看着鄞诺气哄哄的背影,白鹜不觉笑了笑,随后也跟着站起身,转头对温小筠轻声说道:“筠卿,鹜去帮着鄞兄看看,你在马车上安心休息,秦奇就在外面。” 温小筠点点头,“辛苦白兄了。” 白鹜好看的凤眸微弯,没再多说便下了马车。 温小筠知道,暂时把她当成女性的白鹜不好意思在她衣衫不整的情况下,单独与她共处密室。 看到车厢帘子再度闭合,温小筠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衣服,决定闭目养神睡一会。 虽然白鹜说她与鄞诺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她的身上还是跟要散架了一样又酸又疼。 没办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都亏没了,又拿啥去奋斗? 难得有白鹜帮她创造出这样一个安全的空隙,她一定要充分利用起来。 她有预感,之前的冲天飞龙,将会给她带来一段更加凶险叵测的经历。 躺平身体的温小筠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阖闭双眼,迅速切换到熟睡模式。 而在马车之外,鄞诺已经走进一家布行。 布行的老板恰巧是他的朋友,看到鄞诺在摆放布匹的柜台间左右寻找,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呦,鄞捕头,真是稀客稀客。” 鄞诺抬头拱手一礼,“渤哥,辛苦帮忙找一套成衣,个子比我矮一头,瘦两圈,要最好的棉,浅灰色便于行动,不扎眼的。” 布行老板眼角鱼尾纹都笑在了一起,“别说,还这样的成衣刚好有一套。”他回头招呼了下伙计,伙计很快拿了一叠成衣过来。 布行老板接过衣服递到鄞诺面前,笑着解释道:“这套衣服虽然是浅灰色,但是压底有暗纹,绣工,花色,滚边都是最细的工,行价三两银子的,鄞头给个成本,一两银子就行。”说到这里,布行老板又“会不会贵了些?” 鄞诺看见那绣了竹林图的灰色袍子,双眼顿时一亮,接过来后又是摸布料,又是看肩膀、袖口、裤腿部位。 布料柔软舒适,关键部位做工精湛,简练利于活动,最合适不过。 “这件最合适,谢了,渤哥。”鄞诺想都没想,直接掏出一块碎银放进布行老板手中,抱起衣服就往外走。 布行老板随手一颠,就知道那块银子足有二两多,连忙追出去,“鄞头儿,用不了这么多!” 可是就一眨眼的功夫,门口连鄞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旁边小二看到不觉凑上前,笑着看着那块碎银说,“鄞头儿真是个好人,知道掌柜的您每次都给成本价,每次都多给钱。” 布行老板笑着摇头,将碎银子放进袖兜,“可不是,人家官差都白拿,咱们鄞头儿从来都多给。” 说话间,门口又走进来一位客人。布行老板又热情的迎了过去。 “店家,”那客人直接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微笑着问道:“有素色的织金妆花缎成衣吗?” 布行老板和店小二看着那五十两纹银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而此时的鄞诺又走到了旁边一家点心铺,抱着成衣包裹开心的给温小筠选点心。 之前的尴尬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一想到温小筠一会就要穿上他精心挑选的衣服,他的心情就莫名的好。 在打包了几份精致的点心后,鄞诺收获满满的走回到街角马车旁。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鄞诺不觉一愣,“白,白兄?” 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一袭白衣的白鹜。 鄞诺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白鹜,不是说要给温小筠买衣服吗?这才一转眼的功夫,白鹜怎么先给他自己换了一件。 而且还是极品布料的织金花妆缎的奢华成衣? ------题外话------ 菌菌努力三更,第二更在11:30左右哦 第340章,争锋吃醋(二) 白鹜看了眼鄞诺手中的油纸包,不觉弯眸一笑,“这是点心吗?还是鄞兄想得周到,筠卿身子虚弱,是应该吃点东西。” 鄞诺嘴角抽了抽,“白兄这是?” 白鹜抬步上前,向马车方向走去,“鹜看筠卿对衣服有点要求,便想着多买一件给筠卿挑选。” 鄞诺皱眉就要抢前一步给温小筠送衣服,不想白鹜嘴上礼貌有加,动作却比兔子都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上了马车。 鄞诺刚要跟着上车,不想旁边秦奇忽然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鄞捕头,也许温书吏正在换衣,您还是稍后再上去。” 一听这话,鄞诺差点直接炸火,刚要拂开秦奇的手,白鹜却又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鄞兄稍等,等到筠卿换完衣服,再去送点心也不迟。” “白兄倒是体贴。”鄞诺冷笑了一声。 正说话间,马车车帘一阵晃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鄞诺不觉抬眼望去,却见一身淡蓝色织金花妆缎的温小筠正弯腰走出。 鄞诺只觉得眼睛都要被惊掉。 白鹜与温小筠穿的衣服款式布料竟然都是一样的。 就冲这织金妆花缎,鄞诺就能看出白鹜花了不少钱,怕是几十倍于自己。 最令他气愤,也是最令他无语的事,穿着那身衣服的温小筠竟然英俊无比,怎么看,怎么好看。 对比而下,自己抱在怀里的那身简直就是一堆土疙瘩。 于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鄞诺竟然咽回了即将脱口的话。 白鹜看到温小筠要下车,理解上前托住她的手腕,扶着她下来马车,“筠卿小心。” 温小筠嘿嘿一笑,“没事,睡一会,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可是当她看到白鹜身上那件和自己一样的衣服时,不觉怔了一下。 这,这,这两件怎么那么像情侣装? 不过她很快将这个奇怪的想法赶了出去,至少还有颜色不一样嘛。 温小筠又看到一旁的鄞诺,赶紧转移话题,“鄞兄,咱们接下来回哪去?还是要再去案发现场搜寻线索吧。” 鄞诺上前一步,把装着点心的油纸包递进温小筠怀里,点点头,“现在王知府和我爹也应该到现场了,咱们正好先去和他们汇合。” 白鹜抬头看了看发生凶案街道的方向,凝眉说道,“要是大人们都赶到了,咱们坐马车直接恐怕不太好。” 鄞诺却不以为的直接上了车,头也不回的说道:“没事,跟那条街还有些距离呢,咱们先上车吃点东西,等到近些了再步行过去。” 温小筠征询的看了眼白鹜。 白鹜抬手按了按温小筠的肩,“鄞兄说的是,咱们先上车,筠卿正好吃点东西缓一缓。” 温小筠弯眸一笑,“好,白兄这一路也很辛苦,咱们一起歇歇。” 说着,温小筠又在白鹜的搀扶下重新上了车。 车厢里,温小筠本来还想再跟鄞诺复盘下之前看到的所有事情,却见他不知道生了什么气似的,怀抱双臂气鼓鼓的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看着他打开放在温小筠座位上的小点心,温小筠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车上还有一个白鹜,温小筠一边吃着一边将所见所闻给白鹜完整的讲了一遍。 “竟然有如此耸人听闻之事?”白鹜一面疑惑着,一面摘下腰间水囊递给温小筠,“这一次的飞龙换人头案子,比起前面几起案子里棋如意巾门的手段还要复杂高深不少,看来这次是给咱们出了一道难度更大的题了。 温小筠一口一口的吃着点心,不觉目光幽幽。 ------题外话------ 还说三更,再次打脸,~~~~(&amp;gt;_&amp;lt;)~~~~,今天就两更啦 第341章 气煞我也! 正在神思游荡间,鄞诺忽然开口,打断了温小筠和白鹜的谈话。 “快到了。” 说完鄞诺转身就先下了马车。 温小筠这才收回思绪,起身也要跟着鄞诺一起下车,可是一回头,却见白鹜根本没动。 温小筠脚步一滞,目有疑惑,“白兄?” 白鹜仍是没有起身,抬眸望住她,目色中隐有歉意,“筠卿,从今日起,鹜便不能露面了,刑房小吏虽小,却是鹜真切向往的一个身份。可若要得持久,人前场合,鹜便不能多现身。” 温小筠目光微霎。 她明白,凭着白鹜的相貌,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视觉的焦点。 而他的身份又不容许他过多的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尽量避开人多的场合,对于他来说是十分必要的。 想到这点,温小筠抿唇点了点头,“好,人前的活,白兄尽管交给我和鄞诺。” 白鹜眸中郁色瞬时融化,漾开一层温柔又清浅的笑意,“好。” 温小筠再没停顿,转身就下了马车。 才踩到地面,鞋底便被濡湿了。 温小筠抬眼一看,这条街上的水虽然没有事发地多,却也在地面薄薄的积了一层。 “隔壁街已经被封了,大人们应该已经到了,”鄞诺说着将包裹挎在肩膀上,上前搀扶住温小筠,“一会干起活来,怕又顾不到你手上的伤,我现在帮你把药换了吧。” 一旁秦奇听到,立刻从马车后面拿过来一个干净铜盆和一囊清水。 鄞诺转眸一笑,“有劳了。” 说着他倒了清水先洗了手,又捏起水囊,流动着给温小筠清理了伤口。 温小筠看着鄞诺神奇的从怀里掏出各种绷带、药瓶、擦手的干净毛巾,小小的眼睛里瞬时闪出大大的疑惑。 这不就是人形小叮当吗? 其中最让人惊讶的就是,即便是装了这么多东西,鄞诺的外观没有任何臃肿之感。 身材依旧维持着穿衣显瘦,脱下有又的完美状态。 这个家伙的身材也太能打了吧? 没等温小筠这边回过神儿来,鄞诺就利落的包扎完毕,“好了。” 说完他才注意到白鹜没有下车,他疑惑的望着车帘,“白兄呢?” “那边人太多,因着白兄的身份,还是露面好一些。”温小筠一面说着,一面举着两只手,尝试着活动手指,满意的笑了。 鄞诺包扎的技术实在是非常高明,不松不紧,不妨碍活动,又完美的保护了患处,完美得简直能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了。 鄞诺抿唇点点头,“也对,那咱们先走。” 说着他将替换下的绷带和脏了的毛巾收好,朝秦奇拱手揖了一礼,就拉着温小筠朝着事发地大步而去。 才拐过一个弯,就走回了事发地的街道。 与之前的噪杂混乱相比,现在的街道冷清多了。 街道两端都有持刀捕快把守,街道两侧一些衙役正用扫把努力把水扫进两侧并不深的水渠中,街道中央混乱的车马都被清掉,只剩下一圈身着官服的人在左右查看。 虽然大水基本都已经被疏通干净,但是湿漉漉的地面还是叫官吏们在行走间不自觉的撩起袍子。 鄞诺一眼看到父亲鄞乾化,赶紧松开温小筠扶着腰间佩刀大步走了过去。 鄞乾化蹲在众人中央,正打量着趴伏在地上的尸体,皱眉不语。 而站在他旁边的王知府则一眼就看到了赶回来的鄞诺和温小筠。 他立时板正了身子,双手背后,摆出知府大人的威仪,等待鄞诺和温小筠上前回话。 事实上,杀人凶案的现场,又鄞乾化这个主管官员勘察就行。 可是这几次案子不是牵连甚广,就是对治安环境有着极大的破坏。 就比如这次的飞龙现世换头案,不仅死了一个人,更差点淹了大片店铺人家。 本来他好不容易可以按时放衙,可以仔细把玩最新收房的妾室,不想就在正要入港的关键时刻,一骑快马急报就冲进了他家府邸,急报闹市街区发生混乱,店铺行人被淹,更吓人的是,其中腾起一条巨大飞龙,在众目睽睽之下咬下了一个路人的脑袋。 死个把人没关系,那是鄞乾化的正差,但是涉及到兖州府众多百姓和房屋,再加上大逆不道的真龙现世,就叫王知府不得停下所有动作,流着眼泪下床穿衣。 当时的王知府真是气得差点吐血,他上任这么些年,从没有过这么仓皇忙碌的时候。 气得他直接掀翻了床上小桌板,黑着脸的就换上了官服,继续爆肝加班。 第342章 鄞诺,我瞧不起你! 这边鄞诺快步走到王知府与鄞乾化近前,俯身行了一礼,恭敬说道:“知府大人,推官大人,属下鄞诺协同刑房书吏温小筠追查归来。” 温小筠也学着鄞诺样子,恭敬的揖手行礼。 王知府立时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拘泥于虚礼了。本官听说鄞捕头和温书吏亲眼目睹了整个凶案的发生,后面又追击贼人而去,如今归来,鄞捕头可是查出什么线索来了?” 鄞诺抬眼瞥了下鄞乾化一眼,低头答道:“回大人的话,属下的确看到可疑人员,急忙追击而去,可是半路中了圈套,没有跟上。” 王知府眉头顿时一皱,“还有你鄞捕头追不上的贼?” 这时鄞乾化忽然站起身,拂了拂袖子,抬头望向鄞诺,“你们目睹了整个案子的发生,可知死者的头是什么时候被换成狼头的?” 听到这句,温小筠与鄞诺立时一惊。 “狼,狼头?”温小筠疑惑上前,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大跳,顿时后退两步。 鄞诺从后面扶住她的臂膀,才上前查验,脸色也在同一时间煞白一片。 那具趴伏在地的无头尸体竟然长出了一个灰色的长毛狼头,狼头侧趴在地,猩红的舌头,尖利的獠牙,暴突欲裂的竖瞳兽眼,都叫人看了浑身发寒。 “怎么可能是狼头,”鄞诺将温小筠护在自己身后,难以置信的问道:“我们亲眼看到这具尸体被人削掉了脑袋,根本就没有什么狼头。” 王知府只觉得一个头疼成了两个大,他一手拎着袍子,一手揉着太阳穴,绝望说道:“可是一个人的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狼头?” 鄞乾化抬头环视周围场景,沉声分析道:“下官已经派人在街道周围仔细排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王知府重重叹了口气,望着鄞乾化商量着说道:“不如把尸体尽快带回衙门,先仔细查验一番,后面的事再慢慢从长计议。” 温小筠一听到这里,立时有些急了,“现场难道不用再保护保护了吗?” 王知府背过身,尽量和尸体站得远一些,“即便有什么线索,也都被这场大水都冲走了。再者说,这条街上百姓也要修补房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封街?先回衙门要紧。” 鄞乾化又看了周围环境一眼,“发生车祸的破损车辆不宜搬动,且先就地搭棚封存,以备日后继续查验,王大人,您看如何?” 王知府又看了看那堆基本是一堆废柴的车马,掩住鼻子,点了点头,“就按鄞大人说的。” 说完他便转身先行离开。 于是衙门差役们便忙碌的收拾尸体,又按照鄞乾化的吩咐,将那些破损车辆就地围住,封存了起来。 只有温小筠还恋恋不舍的所有张望巡看,像是要把街上所有景观都印刻进脑子里。 “温小筠,”帮衬着衙役们做完所有事情的鄞诺牵来一匹马,走到温小筠近前,“你在看什么?” 温小筠怔了一下,像是被鄞诺这句话叫回了魂一般。 捋了捋思绪后,她才恍然回眸,若有所思的识破,“在看所有可能。” “?”鄞诺疑惑的皱起眉,不过对于温小筠的能力,他还是很信任的,不再多问,上前托扶着她的手臂腰肢,将她送上了马。 因为温小筠的手攥不了缰绳,所以鄞诺自然而然的也跟着上了马。 可是上了马后的温小筠,心思仍然在街上每一处细节上,对于坐在她身后,伸手向前将她整个环住的鄞诺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鄞诺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该死的秘药还有什么残留,鄞诺只觉得一接近温小筠,身上肌肉就都僵硬的虬结在一起。 肌肉紧张,他的身体更紧张,每一根血管都像被人狠狠抻直了一般,揪痛难忍。 尤其是温小筠柔软的发髻时不时掠过他的鼻尖,更叫他心痒难耐。 鄞诺狠狠一拧眉,僵硬的别过脖颈,痛苦的深吸了一口。 他攥着缰绳的手指狠狠掐进手心里。 他惊愕的发现,他对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子竟然不可遏制的起了最不该起的玉念。 他真恨不能直接拿头去撞墙。 且不说前面这位,几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表亲,就说前面这货的性别,他就一万个瞧不起自己。 鄞诺! 枉你还自称为万人敌的男子汉,面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书生,都能产生禽兽之念,真叫人恶心,真叫人鄙视! 想到这里,鄞诺甩手就想下马,赶紧离开这水深火热的鬼蜮之地。 可是他才松开一边的缰绳,忽的又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呢喃。 鄞诺不觉竖了竖耳朵,却是他身前温小筠的声音。 第343章 “什么?”鄞诺不觉贴近温小筠,疑惑的问。 温小筠的状态仍然全在案情中,她恍然回头,想要最后再看周围街道一眼,不想这一回头,她的唇竟划过他的鼻尖。 柔软温润的触感立时灼断了他颅内最后一根理智弦,叫他的大脑嗡的一声空白一片,身体也跟着僵硬石化,脆弱得仿佛轻轻捅一下就会粉碎成一地渣渣。 可是大脑全马力开启的温小筠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点的碰触。 事实上,温小筠距离鄞诺的鼻尖当时还有一毫米的距离,在全力记忆的温小筠这里,一毫米的距离与一米的距离没有任何区别,根本就没碰到,就是没感觉。 而同样是着一毫米,在浑身燥热的鄞诺这里,就是最极致的亲密。 “这条街,倒还真是繁华,有好几座高楼。”温小筠皱眉环视着周遭环境,自言自语的说。 可是这一句话,听在鄞诺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天嘞! 原来人家温小筠一直都在认真的思考破案的事,而他一个立志做天下第一神捕的七尺男儿,却在这有的没的想一大堆。 这样一对比,鄞诺只觉得自己又龌龊,又无耻,又臭不要脸。 瞧瞧人家温小筠,虽然瘦弱了些,但是认真钻研的劲头儿,那才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样子。 身上所有的躁动燥火也都跟着强烈的自责灭得干干净净。 他赶紧坐直身子,别过头干咳了一声,顺着温小筠的话题附和着说道:“这条老街很多楼阁都有几百年的年岁了,几百年来一直繁华。所以前面知府大人才说不好彻底封街。” 温小筠不觉又多看了那几幢挨着的高楼,“原来如此。” 这时猫耳朵的声音忽然响起,直接打断了温小筠的思绪,“鄞头儿,温书吏,大人们都走了,推官大人刚才还催你们来的,咱们也快点回去吧。” 温小筠这才算是从思绪里完全剥离出来。 她转过头来哦了一声,“好,我们这就回去。” 鄞诺狠狠咬了下嘴唇,强逼着自己回到正常的工作节奏里。 “对了,猫耳朵,”他端坐在马上望着猫耳朵,“你们依着信号去寻我们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猫耳朵挠着头有些愧疚的答道:“哥儿几个看到信号就冲了过去,可是到了发出信号的那片儿地方,既没有找到鄞头儿和温书吏,也没发现什么可疑。后来半路碰到白刑房,白刑房说他已经接应到鄞头儿您,叫我们几个安心回来继续把守凶案现场···” 鄞诺知道,猫耳朵这是怕他自己无能,平白误了事。 事实上,鄞诺巴不得他们几个捕快什么都没有发现。 要是叫别人知道他不仅在光天化日之下扑倒了一个大男人,还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他鄞诺真是没脸在这世上走了。 “没事,白刑房的确接应到了我们,虽然也没有抓到贼人,但到底没发生什么意外。”说着他挥手扬鞭,便带着温小筠一起策马前行。 猫耳朵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快步走到自己的马匹近前,跟留在街上看守证物现场的大胡子打了个招呼,也跟着鄞诺温小筠一起回了衙门。 回到衙门马房院门前,温小筠按着马鞍翻身就要下马,不想这一按正碰到了伤口上。 疼得她嘶地一声吸了口气。 鄞诺眉头瞬时一皱,大长腿一抬,动作利落的跃下马,之后主动上前,扬手掐住温小筠的腰,将她抱下了马。 这一次,温小筠终于意识到二人的动作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落地站直后,温小筠不自觉的倒退半步,望着鄞诺有些脸红,“那,那个,谢谢了。” 温小筠脸红的样子落在鄞诺眼中却是异常的可爱柔软。 软得之前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燥火又啪的一声随风复燃。 面对这样的自己,鄞诺恨不能一把掐死。 将马鞭交给上来接马的差役后,他黑沉着脸转身就走,“不用谢,不是因为你家小姨,我才懒得管你的事。” 温小筠:··· 望着鄞诺扶着佩刀大步离开的背影,温小筠狠狠嘁了下鼻子。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欠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要这么直男癌的家伙来当她的男主角。 怀着这种想法,温小筠气哄哄的跟着鄞诺走向司狱司在的停尸房。 每每收入尸体,衙门都要在第一时间验尸记录。 这个时候,王知府与鄞推官都应在验尸房听取仵作的查验结果。 一想到又要看到那具换了狼头的尸体,温小筠的心情就跟着紧张起来。 她有一种预感,这次案子背后,绝不简单。 第344章 果然,进到停尸房后,跟在鄞诺身后的温小筠第一眼就看到了鄞乾化与王知府。 王知府用手绢捂着口鼻,一脸嫌弃的尽量站在最上风向的位置。 而鄞乾化则换了仵作验尸罩衣,带上了油布手套,随着徐仵作一起仔细查验着。 只看王知府的表情,温小筠就知道这次查案,如果不拿出足够的理由,王知府怕是又要给他们破案拆台下绊子。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心中所想,鄞诺上前一步,揖手回道:“知府大人,推官大人,之前在街上属下有句重要的话,不便明说,现在回到衙门,不敢不讲。” 王知府攥着手绢眉头一拧,“可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鄞诺颔首回答:“正是,属下与温刑房虽然一时间没有弄清狼头是怎么换到死者身上的,却知道死者原来的长相和身份。” 听到这里,王知府不觉松了一口气,“知道死者身份再好不过,如此便可以尽快排查凶案来源。” 在一旁仔细验尸的鄞乾化听到这里,也不觉抬起头来,认真的听着鄞诺的分析。 鄞诺不觉侧眸环视了温小筠一眼。 温小筠立刻领会了鄞诺的意思。 她上前一步补充着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与鄞捕头在回衙门的半路上偶遇了死者一行人。因为他们一行人鲜衣怒马,又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就对他们多留了一份心。 路上听到他们那群人说话,现在这位被换了头的死者应该是鲁地巡抚,仇大人家的公子。” 说完,温小筠悄然回望了一眼旁边鄞诺,不觉会心一笑。 他们都知道,他们伪装成白鹜仆从认识仇公子的事,绝对不能外泄,否则将会给白鹜带来杀身之祸。 而鄞诺之所以把话头儿转给温小筠,是因为他虽然知道不能说真相,但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将事情说的圆满没有破绽。 尤其是在他父亲鄞乾化的面前,鄞诺总觉得一不留神,自己父亲就会抓住他嘴里的漏洞穷追猛打。 而温小筠就不一样了。 这个厚脸皮的小机灵鬼儿,一定会将瞎话编的足够圆满真实。 事实上,温小筠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让鄞诺失望。 不过屋子的另一面,王知府的心情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温小筠这话语气虽然很平常,听进王知府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以至于他手里的手绢都被吓的跌倒了地上。 “什,什么?”王知府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温小筠和鄞诺,哭的心都有,“你们说什么?” 鲁地巡抚绝对是鲁地权利最大,官职最高的官员。 他的儿子竟死在了自己的地界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自己的官生即将走到尽头。 他又转过身,惊愕的望着停尸床上的狼首尸体,颤抖的抬起手指住尸体,“这,这个竟然是仇巡抚家的公子?” 温小筠颔首回道:“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说辞,是真是假,属下一时间也不能辨别。只是除了在出事前他们自己的谈话内容,案发时,随着白龙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女人形象。悬浮在半空中,托着仇公子的人头,狠狠的说是要找仇公子寻仇,但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秘,属下们还尚不知,还需要进一步的多方面排查。” 鄞诺也跟着补充说了一句话,“如果真的是仇巡抚家的公子,属下感觉此事绝不简单,一定要彻查才行,不然无论如何都没法给巡抚大人一个交代。” 王大人后脊背的汗都淌了下来。 他内心真的绝望了,这些个命案怎么会一个比一个吓人要命啊~ 鄞诺看着脸色惨白的王知府,又上前盯了一句,“知府大人,这个案子,温刑房与属下虽然还有很多没有参透,但是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就在凶案现场,属下们看到温香教的影子。” 王知府急急抬头,“看见谁了?” “看到温香教的棋如意,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简单路过,而是参加进案子的布局之中。” 这话一出,王知府的脸色瞬间阴沉一片,他端正身子,面含愠怒的瞪着鄞诺,“棋如意已经被烧死,这时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可能是棋如意?” 检查尸体的鄞乾化缓缓站起身,俯看着换了头的尸体,皱眉思量着说道:“温香教一项诡计多端,又擅长易容之术,鸠琅都还有一个替身可换,装神弄鬼的扮成棋如意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知府捋着胡子点头着附和道:“鄞大人言之有理。” 鄞乾化又望向鄞诺,“总之,无论棋如意是真是假,你们都要顺着彻查。” 第345章 鄞诺与温小筠朝着王知府与鄞乾化齐齐躬身揖手,“属下领命,属下一定竭力。” 王知府皱着眉点点头,“巡抚衙门距离咱们兖州府不过两日路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巡抚衙门那边定然会苛责凶案发生之处官府。一旦来了咱们兖州府,一定会急查凶案真相。不过一天半天的,本官豁出去,还能给你们争取些。所以你们必须要在三日内查明案件真相,以备上峰来时,可以有个交代。” 说着王知府抬眼望了下温小筠,又不放心的盯了一句,“当然,你们两个的能力,本官信得过。只是这案子不比往常,三天内一定要破案,本官想跟你们留句实话,到底有没有把握?”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搐,心头不由得一苦。 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案子一个比一个复杂,破案时间一个比一个紧,真的是半分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人。 “宿主大人,”云南十号的声音再度在脑电波中响起,“您一定要加油,加油,冲冲冲哦!云南十号非常看好您哦~” 温小筠:··· 她刚想要抄起意念的平底锅,把这个讨人嫌的时空系统,能拍多远就给拍出去多远。不想云南十号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连连求饶着说道,“宿主大人莫生气,莫生气,云南十号这次来可是带了任务讲解的呢。” 温小筠掂着平底锅冷笑一声,“什么讲解?如果又是必须要接受任务,压根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啥的,你就可以圆润的退下了。” 云南十号急忙解释道:“宿主大人宿主大人,这次是干货,是绝对的奖励干货,只要您接下这次任务,您的时空外套就可以免除一个月的还款与贷款利息。一个月内,保证会有各种高科技先进伪装才帮助您隐藏女性身份。” 温小筠眉梢微微一挑。 这次的案情,她本来就是必须要接下的,所以这次的系统奖励基本等于白送。 既然是白给的东西,那就不要白不要。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好的,宿主大人。” 打发走云南十号后,温小筠心里的沮丧基本也就散干净了。 她轻咳了一声,直起身,目光掠过王知府,直直望向后面的鄞乾化。 “回大人的话,在回府衙之前,属下曾对凶案发生所在的街道仔细观察过,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也可以说对飞龙现世的幕后机关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话一出,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惊。 即便是一直与温小筠形影不离的鄞诺听了都十分错愕。 如果不是在飞龙杀人后突然看到了白衣女子一路飞逃,如果不是再一次被棋如意设计,鄞诺也很难相信,那样逼真惊奇的飞龙后面,根本就是有人在操控。 只是稍作回想,鄞诺就能估算出这次杀人凶案的作案手法会有多复杂。 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未必能查清楚这背后底细。 可是温小筠竟然在此刻就看出了案情大概方向,又怎么能不让他错愕? 一听温小筠的话,王知府目色中顿时腾起兴奋的光亮。 其实光看凶案现场的惨状,他就知道这个案子会非常复杂,三天内绝难破案。 但是老话儿说的好,取乎其上,得其中;取乎其中,得其下。 左右巡抚衙门的人三天之内肯定会赶来问责,不如就把压力全堆给手下这几个能破案的干将,把他们逼得越狠,自己对案情掌握的线索就越多。 到时候面对上面的人,自己也能多多表现。 搞不好,自己不仅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巡抚大人责怪,还会在他老人家面前多得一些表现机会。 仇公子死在自己管辖地界内,对于别人肯定全是祸事,可是对于他老王来说,也许就是个机会。 要不说他能爬到知府之位呢,没点过人之处,也混不到今天。 “温书吏,本官完全相信你们,要是有了破案的计划和方向,现在就赶紧去办案吧。千万别耽误了时限。” 温小筠恭敬躬身,“属下得令,”她又抬起头,望着王知府目光郑重,“只是属下还需要一些特别的权限,以便行动时方便。” 王知府重重点头,“只要你们需要的,只管说,本官定然全力支持。” 这时彻底脱了验尸罩衫和油布手套的鄞乾化缓步走到近前,望着王知府,沉声说道:“王大人,莫急,此案关系重大,且疑障重重。行事必须有些成算。” 第346章 鄞乾化继续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事前的推算与准备,还是要周全一些的好。 温书吏既然说有了大体方向,与其闷头直接去查,不如现在衙门讲个大概方向,大家也都帮着把把关,再去实践也不晚。” 温小筠上前一步急急附和道:“推官大人的话正说在属下心坎里。 属下虽然破过几个案子,但是这次这么大的干系,还是谨慎一些好。 有知府大人您与推官大人把关,属下心里也会有底些。” “好好好,”王知府迫不及待的催促道,“温书吏有话快快讲来。”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样,才说道:“属下是有个查案的大概方向,而这个方向就在案发现场街道两边。” 鄞诺微皱眉头,“你是说凶犯与本地商户有勾连?” 听到这里王大人顿时回想起温小筠当时关于封锁街道的建议。 他这时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一时大意竟然没有封锁街道。 温小筠继续说道:“到底有没有勾连,现在还不敢说。还需要我把现场所有细节都还原一下。” “如何还原?”王知府急不可耐的追问,“是要现在再回到现场去吗?” 温小筠摇摇头,“不用回到现场,就在这里还原。” 后面鄞乾化也跟着皱起了眉,“温书吏要怎么还原?” 温小筠面色从容,“属下当时就在现场,所有过程,与现场布局,和各色人物都在属下脑中。属下可以把那些场面全部展现出来。” 王知府急切的抓心挠肝,“温书吏此话怎讲?” 温小筠躬身揖礼,恭敬答道:“请为属下备下几张白纸,越大越好,几只白描勾边小狼毫。” 王大人立刻挥手,对一旁衙役急急命令道:“快,按照温书吏的要求,赶紧去库房取回来。” 一旁的猫耳朵匆匆应了一声,便带着几个衙役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不多时,猫耳朵又带着那几个衙役抱着将近有一人高的纸卷和笔墨纸砚进来,随之一起进屋的还有一条两米多长的大画案。 温小筠一看到笔墨纸砚,周身血液都跟着兴奋起来。 之前她的生活中,每天都离不开各种绘图工具,电子虚拟的,传统实体的,每天不知道要画多少。 可是自大进入这个位面空间,她就再也没有时间静下心好好画一画。 这一次,正好活动下她的大脑与双手。 虽然现在只有毛笔供她使用,但是对于国画白描基础硬到不能再硬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事。 她执起笔,蘸了蘸墨,便闭上了眼睛,从大脑中调出案发之前到结束所有画面。 鄞诺看着温小筠认真的样子,也不觉跟着屏住了呼吸。 时间这么仓促,她应该是要简单画一些示意图,来圈出哪里有可疑的地方吧。 鄞诺还在猜测,温小筠双目倏然睁开,闪着晶亮的光芒,弯下腰迅速下笔。 这一次,温小筠想的是要最大限度还原现场。 就像是现代的照相技术那样,尽可能真实的还原现场。 所以她选择了白描结合素描的画法。 其实真实的素描速写,应该用铅笔才最好。 可是现在并没有质量足够的铅,再加上时间紧迫,她只好用最小号的勾边儿小狼毫。 万幸的是,画画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如自在,在适应了几笔后,她迅速找到了感觉。 她先在第一张纸上画上水车和货车相撞时的街道全景。 先有两边街道店铺画起,细致到每一家店铺的招牌,她都回想得清清楚楚。 有的店铺台阶上有人,那是店里客人和掌柜的听到撞车的响动走出来看热闹。 有的店铺台阶下有赶路的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所有的人都驻足朝着事故现场观望着。 温小筠手中狼毫行走如龙,毛笔尖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纤细的黑线。 黑线时密时稀,将那些行人的衣着,形貌,一一勾勒而出。 每一处细节都十分真实,甚至连行人背没背包裹,小孩儿手里有没有糖人儿都描绘的清清楚楚。 画完建筑和行人之后,温小筠皱着眉又绕到了桌子另一端,画出两队相撞的车马,哪些人被撞倒了,哪些人栽在水里,哪些人又在水里挣扎,都画得清清楚楚。 她这边屏息凝气,调动起所有力气灌注在手里毛笔中,一时间物我两忘。却把屋子里其他人都给看傻了。 王知府和一向定力非常的鄞乾化都惊异的走下主位,来到温小筠近前仔细观摩那副巨作。 鄞诺双目更是睁得大大的。 第347章 一旁猫耳朵更是指着画作惊讶出声,“俺滴个乖乖老天爷啊,这个场面简直就是活的!看看那些街道店铺,一个个全部都有招牌招子,就连每家不同的招子形状,温书吏都画得丝毫不差吖。” 说到这里,猫耳朵盯着温小筠忍不住的向前几步问道:“温书吏,您真是才刚来咱们兖州府不久吗?俺咋看着您就跟从小长在咱们兖州府似的啊。” 由于曾经做过一流的飞贼,猫耳朵对兖州府最繁华的街道可谓是如数家珍。 谁家的招牌,谁家的门面,谁家的老板,他都特别记忆过。 可是如今一看温小筠这幅画,猫耳朵才发现,自己有的地方记忆得不太准。 而他这个水平,已经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了。 普通人也许会认得自己长走街道的各个店铺,可若连招牌的字体与招子形状都要丝毫不差的默背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然而他的问题根本没有得到及时回答。 这一边的温小筠绘画的动作还没结束, 她又用更加简练的笔触在另外几张纸上作画。 不同的是,这一次温小筠现在纸上画上了横平竖直的很多线段。然后才在有不同线段隔断的出来的小空间里画画。 温小筠越画,眉头皱着的更紧。 这一次,她选择用漫画分镜的方法让整个凶案活动起来。 换成人话就是,她把凶案化成了一部短篇漫画。 以她和鄞诺的视角,将看到的所有细节全部如实的还原出来。 考虑到这个屋子里的都是些古代人,分镜不宜太碎太散,她的分格方法也比较古早,类似于父与子风格。 只是人物和街道背景,突然惊现的飞龙,都用写实素描的逼真展示手法。 鄞诺的目光就像是黏在温小筠的笔尖上,随着她笔走龙蛇飞快移动。 虽然早就知道温小筠是丹青圣手,可是现在看了这几幅几乎真人还原的画作,他还是惊愕的张开了嘴巴。 温小筠这一次的画,与他之前看过的所有流派都不一样。 其他任何一种绘画流派都讲究写意,很有些神似形不似的味道。 可是温小筠画的,分明就是神似形也似。 鄞诺震惊得双手都攥成了拳头。 不对,不是相似,这些画的画面与现实世界里的原型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她画的房屋街道高低错路,阴影层叠,每一处细节都极为逼真。 只是一张普通的白纸,却像是被温小筠开辟出一个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一般,叫人们看了,甚至会产生那些建筑全都站起来,直挺挺的立在纸上。 而她画的人物更是前所未有的逼真,其中很多人,鄞诺都有印象,无论相貌身高还是穿着装扮,都与鄞诺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甚至远比他记忆的更全面,更真实。 鄞诺不觉抬眼望了下温小筠。 她的眼睛很亮,她的表情很严肃,她的动作迅捷又优雅,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完全沉浸在画作之中,到了物我两忘的地步。 鄞诺既惊讶她那奇异的罕见画工,更赞叹她那几乎装下世间万物所有细节的强悍脑力。 直到现在,鄞诺对她才算真正叹服,心服口服,墙都不扶就扶她。 即便那个凤鸣第一天才少年的名号,放在她身上,都不足以映衬出她所有的实力。 这一边,鄞诺被温小筠的画作深深震撼,那一边,屋子里所有人都已经完全看傻。 即便是对一向对温竹筠的实力很有了解的鄞乾化,看到温小筠接连几张画作,也有些发傻。 除却第一张总图的逼真,更叫他难以相信的后面那些格子画。 那哪里是什么画,根本就是把现实发生的所有形象全部还原了一遍。 那样吓人的水,那样漂亮的龙。 鄞乾化从来不知,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小狼毫,在温小筠这里竟然就成了画龙点睛的创世神椽。 “天哪,”一旁王知府忍不住的惊呼,“这样神奇的画作,本官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难以置信的伸手触摸,看着指尖上的还没有全干的墨迹,他这才真切的相信,那只是一张平面的白纸,根本没有什么立体的建筑。 他有急急走到那些格子画近前,虽然之前早就听手下人大概讲了案子的发生经过与一并细节,可毕竟是传过一手的,对于凶案的过程,王知府其实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太了解。 可是看着这一格格分明实在活动的图画,他竟然就对整个过程了解得清清楚楚了。 第348章 温小筠最后一笔忽然向上猛地一挑,这幅作品才算真的完结。 她将毛笔搁在笔山上,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又疾步走到第一张总图之前,撸起袖子,抬手指着案发前,发生车祸的地方,沉声分析道: “这里就是整个凶案发生的核心地点。 造成整个道路瘫痪的原因在这里; 发大水的起始点在这里; 变出飞龙的地方更是这里; 而仇公子被斩下头颅的地方也是这里。 这么多的巧合堆叠在一起,就绝对不是巧合。这个地点很可能就是飞龙换头案的机关埋伏所在。” 屋中众人听了温小筠铿锵有力的话语,都不觉双眼一亮。 王知府迫不及待的接住话茬,继续说道:“那你们就去那一点去探查,一定能查出什么端倪来。” 温小筠的目色却暗了几分,她转头又看向自己画作,思量着说道:“那一点正处于大街中央,如果很容易就能查出来,那实在是枉费了那么大的场面。 所以属下推断,去那个地方查实,应该也查不出什么来。” 王知府的脑袋差点变成了两个大,“一会又说这一点重要,一会又说那点肯定没破绽,那又该如何是好啊?难不成真是什么飞龙现世?” 温小筠摇了摇头,“大人说笑了,这个案子并不是什么真的飞龙现世,冤魂索命,那么能制造出这么多猛烈效果的,背后肯定有不少机关设置。 要想制造出巨大的飞龙与冲天的水柱,所需要的机关设置,一定也是非常大型的。 再结合方才属下对凶案核心地点的猜测,属下觉得,那些大型机械很可能就隐藏在关键地点的周围。并且距离还不会多远。” 听到这里,鄞诺也忍不住走上前,抬手指着画上飞龙的两旁,沉声说了一句,“温书吏的意思就是,在这点两旁建筑里,一定会藏有大型机械机关?” 温小筠点点头,“没错。” 鄞诺不觉捏起下巴,“这条街道两旁的店铺都是老字号,每一家店我都认识,应该不会有肯花这么大的成本却杀一个重要人物的可疑人呐。” 王知府看了旁边鄞乾化一眼,鄞乾化表情依旧严肃,眼睛死死的盯在温小筠的画作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王知府皱了皱眉,忽然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似的,抬头望向温小筠,说道:“说到这里,本官倒是也有一点见解。” 屋子里的人把目光齐齐转向王知府。 温小筠也抬头望向王知府,疑惑问道:“请大人示下。” 王知府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了两声,表情颇为得意,“之前钱流案结案的文案,本官仔细的看了几遍,对于温书吏关于钱流现象根本就是贼人障眼法的论断,甚是认同。 反观这次的飞龙换头案,场面更加庞大,机关更加复杂,是否也只是一招声东击西的障眼法“ 而既然是障眼法,咱们是否就可以像钱流案一样,把障眼疑云先拨到一边,专一找到其中要害的关键,集中力量调查?” 温小筠微微一笑,抬手指着画作中那条奋力腾跃上空的飞龙, “知府大人说的不错,这次的飞龙就是一个更大的障眼法。” 听到温小筠干脆的肯定,王知府脸上不觉露出的自得的笑容,“那诸君避开障眼法,直接查杀人的手法,这般一查案,是不是就可以大幅缩短时间?” 不想温小筠却忽然皱起了眉头,坚定说道:“还是要从飞龙障眼法处查起。这次与钱流案虽然一样是障眼法,但规模却比钱流案大上十倍不止。 这么大规模的机关设计,一定会有更大的漏洞与破绽。 而贼人用这么大的障眼法来杀人,为的就是掩饰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段。 如果此时从杀人手法入手,恐怕会事倍功半。 反观那吓人的飞龙障眼法,规模越大,破绽越大,从飞龙破绽入手,也许可以更快的将案子查清。” 听到这里,王知府的脸色顿时黑沉一片。 鄞诺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不觉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上个案子,他们竭尽全力,差点搭上性命才把棋如意的案子查清。 可就是面前这尊笑面虎王知府,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可见在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凶犯,是他和温小筠最大的对手。 而在府衙之内,慈祥温和的王知府,才是他和温小筠破案的更大阻碍。 想到这里鄞诺的目光不觉更冷了两分。 第349章 王知府的阻力,这事不能深想。一深想就太吓人了。 要知道即便是江湖上的江洋大盗,也不会轻易刺杀衙门官差。而且还是几次三番的大手笔。 若是再把高官阻拦破案这事串联到一起,便太可怕了。 虽然他猜测的可能太过分,但是任何阻碍他鄞诺破案的对手,他都要在心里提防起来。 只是现在的鄞诺只有一件事比较没把握,那就是他的这点小动作,温小筠到底能不能看懂。 事实证明,鄞诺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只是一声轻咳,温小筠就已经完全领会了鄞诺意思。 只从几次接触中,温小筠就能够看出,王知府虽然表面上看着和善,实际上极为好面子,而且为人贪婪。 最要命的,县官不如现管,王知府又是州府衙门里最大的领导,她不能就这样没心没肺的直接去打王知府的脸。 于是她又撤后半步,朝着王知府恭敬的行了礼,“不过这次飞龙换头案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任谁都没有把握轻易下论断。实际操作时,属下也会结合知府大人的指示,多方比对查证的。” 听到这里,王知府不觉抬手捋了捋胡子,仰头爽朗一笑,“温书吏,本官一直最欣赏你查案时的直爽。本官提意见,也是为了查案,其中若有不当之处,你们不会有任和顾虑,只管查案就好。” “是,属下得令。” “属下得令。” 温小筠与鄞诺见好就收的齐齐躬身回礼。 两人在低头的间隙,还不忘侧眸对视一笑。 王知府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破案要紧,不要整那么许多虚礼了。温书吏赶紧说说,你还有什么破案的想法?” 温小筠抿了抿唇。 王知府虽然曾经阻挠过她和鄞诺追查棋如意的事,但是此次案子死的人可是巡抚公子。 越早破案,越有利于王知府向上面交差,所以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再给自己和鄞诺使什么绊子。 想到这里,温小筠决定将自己的破案思路如实说出。 “这个案子里,规模最大的部分,就是飞龙,水浪和冲天水柱,”她再度走回画作旁,一边指点着上面图案,一边认真的分析道: “飞龙的难度最大,暂且避过。 咱们先看看这些水浪和冲天水柱,这些现象表面看着惊奇无比,事实上,都是可以用机械人为制造出来的。” 听到这里,精通各种奇门遁甲,兵器机械的鄞诺接过话茬说道:“没错,那水柱喷出来的形状,我看的清清楚楚,表面上看是冲天水柱,其实就是个大号的喷泉。 而喷泉,就是机械可以制造出来的。” 王知府不觉点点头,喷泉这项景观他最熟悉不过。兖州鲁王的鲁王府后花园就一个巨大的喷泉,看着好看极了。 鄞诺的分析还在继续,“而大多制作喷泉的方法,都是从上面向管子里砸水,利用水流的冲劲儿,使之从低处喷溅出来,所以形成喷泉。”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抬头向鄞头投去了一抹赞叹的目光。 别说,这个鄞诺懂得还真是不少,这下子,可帮她省下不少普及古代知识的时间了。 虽然话说,对于这种古代小众知识,她知道的也不多。很容易就能踩到这个社会常识的雷点。 鄞诺的话还在继续,“可是造水浪的机关,我一时还没有听说过。” 温小筠眨了眨眼,却并没有生气。 造浪游乐园是现代才有的产物所以身为古代人的鄞诺没有听过也很正常。 不过鄞诺虽然没听过,身为现代人的自己可是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 再加上温小筠曾经为了画好一部古代作品,而对一些简易的机关器械特别研究过,所以她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造浪机,”温小筠接过鄞诺的话,直接揭晓了答案,“我曾在一本关于机械兵器的古书上看到过这个机子的设置。” 王知府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设置?” 温小筠在大脑中仔细回想着其中关节。 造浪机一般分为机械动力和电能动力。 古代没有电的,那就只能是机械动力。 而能应用到古代的造浪机,制作原理是类似风扇旋转的那种摇摆式造浪机。 拿定主意的温小筠终于开口说道: “水柱巨浪的机关很可能是两中机关结合,一个是喷泉设置,一个是造浪机。 那本古书上写的造浪机,应用的是摇摆式造浪机。 简单来说,就是用活动轴将造浪板串联起来,转动机械轴,从而使造浪板如风扇一样旋转起来。 再通过调节速度和力量来设置人工海浪的幅度和时间。” 第350章 要把温小筠捧上神坛(一更) 说到这里,温小筠又看向鄞诺,“不过虽然有两种机关,咱们也可以一个一个查找搜寻。” 鄞诺走到第一幅画作前,表情严肃的在街道两旁来回搜寻。 忽然他双眼一亮,快速指点着其中几处较高的建筑,“适合这条老街地势环境的喷泉机关,只可能隐身在凶案核心点两旁一丈地内的小楼中。 其中包括这座卖金银首饰的李记老字号;刚刚盘手不足半年的新店森记布行;在兖州已经开了二十二年的第一青楼菱藕香;开了十三年的兖州第一酒庄聚贤楼。” 听到这里,王知府的眉头深深拧起,几乎拧成了一个铁疙瘩,“这些店家全都是兖州府数得着的字号,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家大业大的。 其中很多人脉都很广,有的甚至是京城高官的亲眷。就比如这家新开半年的森记布行的掌柜,是京城司礼监太监的干儿子。 再比如李记金店的掌柜,姐姐是京城高官的妾室。 虽然没有宁家首富的名头,可是哪一家也差不了多少。 他们任何一家都没必要跟鲁地巡抚家过不去,甚至要花费这么许多的人力物力去埋伏这么一场惊天换头案啊?” 屋子里其他人听到王知府这话,都不觉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有鄞诺和鄞乾化不动声色的将视线投向了温小筠。 虽然他们也很认同王知府的说法,甚至连王知府不方便直接讲的内情都想到了。 王知府故意绕过不讲的那家菱藕香,它不仅仅兖州府第一青楼,更是与兖州府官府内很多官员勾连最深的青楼。 不但是兖州府的势力,菱藕香的人脉网早就贯通了整个鲁地,不仅有牵连到其他一些州府衙门,就是巡抚衙门里的一些高官也与菱藕香有关联。 这还只是菱藕香在白道的关系,黑道上面的关系更加骇人。 就是兖州府地下势利最大的一家赌坊销金窟,都在里面有干股。 不过虽然知道的如此全面,鄞氏父子两个还是都有推翻王知府论断的方法,不过此时最需要的还是温小筠本人的表现。 温小筠虽然已经在州府衙门里打出些名头了,但到底立足不久。要想温小筠在仕途上每一步都走的足够稳,她还需要更出色一些,更闪亮一些。 成为衙门里不可缺少,无人能替换的那一个。 温小筠并没有注意到鄞家父子不约而同的对自己的期望,她凝视着画作上那几家店铺,沉声说道:“知府大人说的不错,表面上,这几家根本没有动机犯案。可是倒退回之前的钱流案,那个与案子没有任何关系的首富宁家,不是也参与到了棋如意越狱的行动中了? 虽然宁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事实上就是做了帮助了贼人的事。” 王知府低头捻着胡子,“可是那些机关器械应该会很大个儿,无论放到哪里,都应该很显眼吧。胁从者不可能不知道。” 温小筠抬起头,直视着王知府的眼睛,“那些器械应该会很醒目,但是在没组装起来的时候,不会有人能认出那些是干什么的。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他们这几家店铺目前是最有嫌疑的怀疑对象。怎么样也都要上前去排查一番,所以属下需要咱们衙门的搜查公文文书,以便行事。” 听到这里,王知府的脸色顿时黑沉一片,他避开了温小筠的目光,为难的说道:“这···这个···这几家店铺大都囤积着很多贵重货品。最重要的是,从表面上看,这几家店铺都跟这次的凶案八竿子打不着似的。咱们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怕是不好···” 旁边鄞乾化终于再度开口,“那便先去简单探查,只要发现些端倪,就可以下搜查令。事急从权,毕竟发生了重大凶案,州府衙门这点威严还是拿得出来的。” 听到这里,鄞诺眸色微亮。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事实果然如此。 其实街上发生凶案,衙门若是对周围建筑怀疑,完全可以正常下令去搜寻线索。 可是王知府偏偏在这里打了磕巴,并不是他多么体恤百姓,在乎官声。只是因为那几个富户的势力一个一个大,王知府根本不想去得罪人,所以才会犹豫。 现在自己父亲发声搜查,王知府到时就可以将得罪人的帽子全都扣在父亲头上。 这一点,父亲也是看得很清,却丝毫不在意,只在关键时刻,为了查案可以顺利开展担下所有责任。 ------题外话------ 菌菌努力三更,二更三更将在11:30左右发布,如果只发布了二更,就是菌菌吐血也没能达成目标,被打脸了哈~~~~(>_<)~~~~ 毕竟咱们书名就叫打脸,打脸菌菌( ̄ε(# ̄)☆╰╮( ̄▽ ̄///)也情有可原对不对噻? 心虚跑走,嘤嘤嘤~~o(>_<)o ~~ 第351章 想到这里,鄞诺不觉看了一眼自己父亲。 他原来只觉得父亲只是一味死板,不知变通。虽然认真,但是很多思想都很守旧,没有新意。 如今再看,才发现自己父亲虽然严肃刻板,实际上却很知道变通。 既正直勇敢,敢于担当责任,又知道变通与人心,在这个世道,尤其是官场里,其实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听到鄞乾化的话,温小筠又上前补充了一句,“这样复杂的情况,暗访的收效可能会更好一些。” 王知府点点头,“那就先这么办,温书吏与鄞捕头暂且隐藏身份暗访。既然初步的计划都有了,事不宜迟,辛苦诸位即刻行动起来吧。” 温小筠与鄞诺朝着王知府与鄞乾化齐齐躬身揖礼,“属下得令。” 王知府像是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追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叫本官给忘了。” 温小筠抬起头,目色中微有疑惑,“如有吩咐,大人只管指派。” 王知府心虚的看了一眼鄞乾化,有些气虚的向前走了两步,“鉴于这几次的案子都涉及江湖黑道,案情错综复杂不说。背后的势力,作案的手笔还一次比一次大。为了你们查案方便,以后白刑房会更多的从事暗中行事,他可能还会掩饰身份,进入一些邪道打探消息。 当然为了他的安全,衙门这里暂时就不挂他的值。实际上,他还是帮衬温书吏查案的刑房胥吏。其中诸多不便,还需温书吏与鄞捕头多担待。” 温小筠嘴角不觉抽了抽。 虽然不用想,她都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却还是被王知府的脑洞惊着了一下。 显然,王知府即便不知道白鹜就是四郡王,也知道他是王爷身边的红人。 对于白鹜先前提出的要进入州府衙门任职,他自然全力协作。 而现在白鹜为了身份安全,只能暂时退居二线。这个要求转到王知府这里,愣是叫他扯出这么一个类似现代隐身在黑道的卧底理由。 不得不多,这个王知府还真是个人才。 不过表面上,温小筠与鄞诺没有表现出任何意见,恭敬的接受了这个命令,两个人便带着捕班一众捕快急匆匆的走出了堂室。 就在他们来到马房领马的时候,提着袍子一角的鄞乾化忽然朝着他们快步走来。 鄞诺拽着缰绳的手立时一顿,拽着马向前迎了两步,“卑职见过推官大人,推官大人可是还有什么任务要交代?” 鄞乾化表情严肃的走过鄞诺,最后停在了温小筠面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温书吏,你这次与鄞捕头只管去查,只要查出一点证据来,本官这边就会申请搜查文书。” 温小筠望着鄞乾化。 面前的这位叔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可是她就是觉得心头跟着一暖。 “推官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小心查案。” 鄞乾化这才点点头,又冷冷瞥了一旁的鄞诺一眼,“鄞捕头,温书吏不会武,他的安全就全权交给你了。若他伤了半根汗毛,本官饶不了你!” 鄞诺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越看越觉得温小筠才是鄞家亲生的孩子呢? “大人放心,”温小筠微笑着劝慰,“小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鄞乾化这次啊满意的点点头,“放手去查吧。” “叔父放心。”温小筠揖别了鄞乾化,拽住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上了马。 看着温小筠紧紧攥起的手,鄞诺脸色顿时阴沉了几个八度。 这个家伙明明手上还要逞强的单独骑马,真是不懂事。 辞别了鄞乾化后,鄞诺先是带着温小筠和一众兄弟去了猫耳朵家。 除了温小筠以外,所有的人都换了便服。 “耳朵兄,虽然目前最大的嫌疑是菱藕香,但是其他几处也不能不查。还辛苦耳朵兄带着兄弟们平均分一下人手,每一处都去打探下消息。” 猫耳朵瞥了一旁鄞诺一眼,只见他无声的点了点头,这才开心的一口应道:“还是温刑房想得周全。您放心吧,乔装打扮,探听消息,这些都是我们擅长的。一定给您带回确切的消息来。” 温小筠微微点头,有些感动的笑了笑,“如此就辛苦众兄弟了。” 旁边鄞诺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时间不等人,任务都交代给你们了,记着,活儿一定要干的漂亮。” 一向爱嘚瑟的猫耳朵立时拱手行了一礼,“您就瞧好吧!” 第352章 你是不是常去那种地方? 鄞诺忍不住笑了一声,抬腿照着猫耳朵的屁股就是一脚,“赶紧干活去。” 猫耳朵笑嘻嘻的揖手行了礼,又朝着屋子角落里摆放的一个木箱子挤了挤眼,“鄞头儿,兄弟们查的地方都还好说,您这边带着温刑房去虎狼窝,可不能不做点准备。猫耳朵相信凭着您和温刑房一目十行的本事,肯定能快快学会,融汇贯通哦~” 说着他不等鄞诺再次对他施展兖州无情脚,就一溜烟儿地带着众兄弟们先行跑掉干活去了。 鄞诺望着猫耳朵欠揍的背影,不觉轻笑了一声,“哼,一个个的都每个正形儿。” 温小筠对猫耳朵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她转网着鄞诺,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耳朵兄说的准备是啥呀?我可以去看看吗?” 说着温小筠的脚就向那个箱子挪了几步,鄞诺却被温小筠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直接伸手拽住温小筠,扳过她的肩膀,“不可!” 温小筠疑惑回头,“为什么不可?” 原本鄞诺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当他的目光与温小筠对上时,他的嘴角却弯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先跟你说一说这个青楼要怎么个逛法。” 温小筠瞪着眼睛又鄞诺仔细打量的一遍,“逛青楼还讲究什么方法?难道不是进门花钱找个姑娘,然后喝喝小酒,东拉西扯,旁敲侧击的套套话吗?” 鄞诺看着温小筠那天真的模样,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他抬手照着温小筠的鼻梁用力的刮了一下,“哎呦我的大少爷,连这点见识都没有,我说就您这样还是京城出来的人物呢?” 温小筠没好气的拍飞了鄞诺不老实的手,正要凶他不要碰撞自己高挺的鼻梁,却忽然意识到他这句话隐藏的含义。 温小筠看着鄞诺忽然目光闪了几闪,表情立刻变得八卦起来,凑到鄞诺近前,抬手拍着他的“呦~听您这话口儿,青楼瓦舍什么的您肯定没少去呗?” 说着她眼底的贼光越来越黄,眯细了眼睛坏笑道,“莫不是表哥你的第一次都撂在里面了吧?” 鄞诺嘴角笑容瞬间一滞。 他只感觉一道黄色天雷忽然劈空而下,直直劈中了自己的脑袋。 “扯淡!”他恼羞成怒的一把推开温小筠,慌忙转过身,快步走向墙角半人高的旧木箱。可是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的耳根和脖颈还是把他的慌张彻底出卖。 他俯下身,伸手打开箱子盖,强装镇定的说道:“你表哥我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吗?再说我要是敢做半点有辱鄞家名声的事,你那个老古板叔父还不得拔了我的皮?” 这还是温小筠第一次看到鄞诺如此失态,她的嘴角不觉俏皮的弯了起来,“那你说青楼该怎么逛?如果喝喝小酒,东拉西扯,旁敲侧击的套套话不行,难不成还要再拉拉小手,捏捏揉揉?” 温小筠真是越说越兴奋。 只从鄞诺这外强中干的样子,她就猜得出他目前还是纯男一枚。 叫他以前欺负她,现在正是她温小筠反向欺负,找他报仇的大好时机! 反正她现在也是男儿身,开车当当老司机不会有任何违和之处。 “你!”听到温小筠轻佻的话语,鄞诺手下动作一滞,转头瞪着温小筠,“我就说你以前那个清凛倨傲的浊世佳公子形象,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吧?现在可算是把心里的浑话荤茬子都说出来了?” “呃···”温小筠顿时语塞。 玩套路玩脱了,开车把人设开翻了,说的就是她! 更悲催的是,云南十号那机械不带感情的声音又及时响起,“宿主大人,您刚才一番梦如虎的操作对维持本尊身份不被发现的任务产生了负面影响。 玷污了温竹筠同学时空系统将对您进行一次随机惩罚。” 温小筠:··· 可是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她的心脏就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唔——”温小筠死死抓住自己的前襟痛苦的弯下了腰。 鄞诺听到动静回过头,一开始还以为温小筠在跟他开玩笑,可是她那从额头上滚落的大颗汗珠却在提醒他,事情并不简单。 “你怎么了?”鄞诺立刻放下箱子盖,起身朝着温小筠奔来。 他一手扶住她的背,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捏住她的脉搏。 当他触到温小筠紊乱异常的脉搏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鄞诺眉头紧紧皱起,顺手就要将温小筠放平在地上,“小筠,你千万撑住——” 第353章 我和筠卿在一起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门门扇忽然被人敲响,随之一起响起的还有猫耳朵妻子柔柔的声音,“鄞捕头,温刑房,有个白衣服的男子在门口说想要见您二位,妾身防备着别是什么坏人,就没让他进来,他就递来一张纸条,说是你们的朋友。” 鄞诺急忙抬起头,刚要对外喊话,门扇就被人从外推开。 “鄞,鄞捕头?”猫耳朵妻子刚要抬步走进屋,却被眼前惊人的一幕给吓到了。 只见鄞诺将温小筠揽在怀里,一手执着着她的手腕,一手托着他的后背,正以一种诡异的奇怪姿势纠缠在堂屋里。 猫耳朵妻子下意识的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撤步,同时还把门紧紧带上。 看到猫耳朵妻子被吓住的样子,鄞诺顿时感觉更加凌乱了。 可是他现在没空去跟外面的人解释,温小筠的状况危急无比。 那样紊乱的心跳,一个不慎怕就会有性命之忧。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想办法解救怀中的温小筠。 于是他急急回头,于是他突然发现原本在怀里的人儿突然不见了。 突然到他抱托着姿势还一点没变。 这时温小筠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几步远的地方响起,“白衣服的公子?难道是白兄?” 看着温小筠健康又茁壮的样子,鄞诺额上滑下好几根粗壮的黑线。 像是感知到鄞诺的目光,温小筠极其自然的笑了笑,“表哥别担心,这都是老毛病了,犯起来虽然吓人,但是一会儿就过去。” 鄞诺:··· 他顿时感觉浑身都不好了。 而自知理亏的温小筠嘿嘿一笑,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推开门扇后,一脸难以置信的毛氏仍呆呆站在门前,两只眼睛惊惧的睁大,仿佛刚才看到的是什么能杀人于无形的洪水猛兽。 “嫂嫂,”温小筠温柔一笑,“我来看看那张纸条。” “啊?”毛妻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中纸条递给温小筠,“就,就是这个。” 说完,毛妻非常自觉的站到一边,再不敢向屋子里看半眼。 里面的鄞诺茫然看着自己仍旧保持托付姿势的双手,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实在不敢相信,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温小筠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那一瞬温小筠展示出来的轻功功力,绝对不在他之下。 只是还没等他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温小筠就带着白鹜走回了房间。 目送着温小筠和白衣男子走进屋,毛妻赶紧帮他们三个关上了门。 外面的世界好像很复杂,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不要多看,不要多想的好。 “鄞兄,”白鹜走进屋后,朝着鄞诺拱手揖了一礼,“因着白鹜的私事,耽搁了与筠卿与鄞兄一起查案的进度,白鹜在这里先沛哥不是了。” 鄞诺这才缓过神儿来,暂且不去深想温小筠莫测的本领。他转过身朝着白鹜揖手回了礼,爽朗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了,见外的话,白兄就不要说了。” 白鹜直起身,望向温小筠表情变得凝肃起来,“衙门的事,鹜都听说。所以现在筠卿是要与鄞兄去菱藕香打探消息么?” 不等鄞诺回答,温小筠就率先应了声,“没错,刚才表哥还要教给我些逛青楼的知识呢。” 看着温小筠天真纯净的样子,白鹜忍不住的唇角微扬,“筠卿从没去过那种地方,提前做些准备总不会错。” 不知道为什么,鄞诺看着白鹜与温小筠旁若无人的对望而笑,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脸色沉了沉,终于上前一步,尽量自然的将话题转移走,“那些可疑的建筑中,就菱藕香人员最杂,距离凶案核心点也最近。所以由我和温小筠亲自去查。” 温小筠点点头,补充了一句“白兄,保险起见,其他几家店铺我们也派了人去一一查探。” 听到这里,白鹜脸上表情忽然一变,他有些担心的望向鄞诺,“鄞兄,鹜还记得在销金窟时,你就认识很多人。你在兖州当了这么几年捕头,那些青楼赌馆对你肯定很了解。 在发生了吓人的凶案后,你专门带人上门去询问,任谁看了都会怀疑自己被官府盯上了。万一这其中有贼人,怕会要坏事呢。” 鄞诺又转身朝着墙角木箱走去,不以为的说道“认识我的人虽然很多,但是我没怎么去过青楼那些地方。比起其他道上的行当,青楼里的人,对我最陌生。而且我这边多少伪装下,再伪装成温小筠的仆从跟进去,不会有事的。” 第354章 说着鄞诺又回过头,打量着温小筠和白鹜那双生子一样的华服,目光幽幽的说,“刚巧温小筠这身淡蓝锦服造价不菲,一看就是个贵公子的样儿。再加上他那俊秀的小脸蛋儿,怎么也会很吸引注意的。至于我这个跟在他后面的仆从,不会有人太在意的。” 白鹜走到屋内方桌前,撩起衣摆附身坐下,“不妥不妥,王知府传话儿过来,这案子就只有三天时间。 根本容不得咱们冒险拖时间。 菱藕香若是与此案无关,还无所谓,若是真与此案有关,对于鄞兄你的形象定然会异常警惕。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鄞诺从木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裹,然后站起身,转头看向白鹜,“所以呢?” 白鹜表情坦然,“所以鄞兄,这次行动,你要在暗,明面上有我和筠卿在一起就好。” 鄞诺嘴角微微抽搐。 其实细想之下,对与白鹜的建议,他还是赞同的. 可就是听着那句“我和筠卿在一起”,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不过公务在前,也不容他多想。 他咬着后槽牙笑了笑,“也好,现在有白兄陪着温小筠,自然比我去冒险合适。” 说着,他走上前拍了拍温小筠的肩膀,话虽然是回应白鹜的,眼睛却是盯在温小筠脸上,“只是有一点,白兄说的不太恰当。” 看着鄞诺的动作,白鹜不觉皱起了眉头,“何处不恰当?” 鄞诺这才转过脸直视白鹜,似笑非笑的说道:“白兄与我们温小筠不用在一起,只是协同查案就行了。” 察觉到鄞诺和白鹜之前的气氛又要跑偏,温小筠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奈上前拨乱反正,“那表哥你嫩呢?你会在菱藕香外面吗?” 鄞诺点点头,“菱藕香对面就是布行,布行房顶构造别致,有处可以藏身的角落,我就在那里,万一你们需要帮助,我还能及时出手。” 说着鄞诺便把手中包裹递到温小筠手中,“我看白兄也没怎么进过青楼的样子,没有我在前面趟路,你们两个还是要事前做些准备。” 对于猫耳朵说的这件装备,温小筠早就好奇的不得了了。 此时看到鄞诺终于把它交给自己,连忙拆开包裹仔细关瞧。 可是却没有想到,打开包裹后,里面装的却是一本书。 “《青楼韵语》?”温小筠念着封面上的书名,疑惑的抬起头望着鄞诺。 鄞诺意味深长笑了笑,“正是。书本知识除了那些圣贤书,还有一种流行于市井百姓之家,为寻常百姓提供各种经验的书。 这种书记载的常识知识,上可达天文地理,人纪四夷,庙堂官制。下可达法律乡规,民生百态、医卜相筮,琴棋书画,柴米油盐,凡事无所不备。 而这里面的具体类别又可以门相称。 如天文门,日用门,翰札门等等。 而在那些烦乱的门中,关于青楼瓦舍的书籍,则称为风月门。 风月门里的书籍,记载了青楼里面各种规矩习俗不说,还有很多姿势技巧,陷阱种类,隐秘药术等等。 就比如,青楼干的事情虽然也与妓寮瓦舍差不多,其中却又有着很多不同。 瓦舍妓寮基本全是卖笑,而青楼由于多接待文人墨客,专一衍生出一个卖情的行当。 里面女子虽然也是娼妓籍,却骄矜尊贵如富家小姐,又没有富家小姐的古板规矩。 只有她们看中的恩客,才有机会与她们相聊相处。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都可以与选中的恩客畅谈阔论。 她们一般还被青楼老鸨安排有独立的居处。里面的老鸨龟公,都以妈妈,假母,或是兄弟姐妹相称。 如得了那些女子眼的恩客居住在那些装潢别致富贵,又清幽舒适的居所内,舒服的比在自家还自在。 甚至根本就把那些别院当成了自己更亲的家,为之一掷千金也毫不手软。 而小筠你和白兄去了青楼,最好能找到一两个卖情的姬妓。她们只晓得更多,也最有可能是跟飞龙换头案的贼人有关联的人群。” 听到这里,温小筠几乎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在她印象里,古代的青楼都是一群妖冶妇人半倚门框甩着手绢,热情而暧昧的张罗着“大爷快来呀~”,“大爷过来玩儿吖~”的画面。 向鄞诺讲的这种女妓与恩客平等互选的情景,还是第一次听说。 到了这里,她才算多少明白了些金瓶梅里那些阔绰公子哥住在女妓院中,情切热络的称呼老鸨龟公们,仿佛一家人的情景。 第355章 温小筠看了看旁边的白鹜,只见他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温小筠瞬间明白,白鹜虽然被迫在鲁王府里去见种种龌龊之事,对于外面的青楼妓馆,还是一次也没有去过的。 温小筠又想起了云南十号给她的背景介绍,白鹜虽然英俊绝伦,对于女人却半点不感兴趣。 甚至已经严重到了厌恶的程度。 再加上他私下里的洁癖,怎么可能回到外面去接触那些背景复杂的女子? 想到这里,温小筠双手不觉攥了攥拳头。 她怎么就忘了,洁净如白鹜,若是到了青楼那样复杂的环境中,肯定会处处不自在,处处难受。 可是这样,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接替了鄞诺。 若不是为了心中理想,他一定不会这样。 温小筠不禁在心里暗暗许诺,之后他们进了菱藕香,她一定会走在前面,替白鹜挡住那些不舒服的东西。 鄞诺的讲解还在继续,“而将风月门种种细节记录的最详尽最出彩的就是《僄经》(你懂得,僄应该是女字旁)。 不过《僄经》虽然详尽,但是用于粗鄙,文笔直白下作。后来就又有好事的文人特别改写了一本《青楼韵语》。 也就是这本,里面有各种把戏玩法,更有很有出自青楼的文章词曲。 你们两个进入菱藕香时,温小筠袖子里就可以拿着这本《青楼韵语》。 温小筠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直接拿着攻克人家的书籍上门,不会被人揍吗?” 鄞诺轻笑一声,环保双臂,上下打量着他们量,“一看你们两个这个干干净净的样子,就不是常出入青楼的。 这样子去问话,不容易问出什么来。不如索性就扮演成两个对青楼韵语好奇的富家公子,因为好奇去青楼尝鲜儿,还可信些。” 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对视一眼,忽然调皮一笑,“公子,您来我们菱藕香,是买笑还是买情啊?” 言毕,三个人忍不住的一起笑出了声。 准备就绪后,鄞诺带着温小筠与白鹜辞别了毛妻,三人两马一路来到了菱藕香前面一条街。 在即将要拐弯的地方,鄞诺便从温小筠马上跃下,再给温小筠和白鹜使了个眼色后,便退撤两步,一个纵身便攀越到后面墙头,迅速消失在温小筠的视线里。 温小筠运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白鹜,唇角微弯,“白兄,咱们开始吧。” “好。”白鹜望着温小筠,眸色清浅而温柔。 言毕,两人一甩马鞭,便朝着菱藕香的方向走去。 到了菱藕香那雕梁画栋的漂亮大门前,两个人各自下马。 侍立在门口的龟公一看有两名气度不凡的华服贵公子来到,立时转身给老鸨报信去了。 也就一转眼的功夫,便从菱藕香里面走出一位粉衣女子。 她三十上下的年纪,鹅蛋脸,身材婀娜,面容姣好,若不是眼尾处有些细细的鱼尾纹,就是说她只有二十出头也有人相信。 “不知贵客临门,五娘又是远迎。还请贵客担待,莫怪五娘招待不周的罪过。”那自称为五娘的老鸨弯着两只盈盈笑眼,热络的迎来。 温小筠眉梢微动,这青楼与她原本想象的果然不同,很会见人下菜碟。 温小筠相信,若是此时走进两个粗鲁的暴发户,这位五娘的笑声肯定会变成爽朗直率型的。 面对五娘的招呼,白鹜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温小筠知道白鹜已经厌恶起这里的环境了。 她赶紧一撩衣摆,朝着菱藕香宽阔的台阶大步走了上去,“五娘客气了,我们兄弟就是来玩玩,就不用辛苦您多招呼。” 五娘走上前,笑得更加温柔,“公子说的哪里话?来咱们菱藕香,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照顾呢?”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不觉撇过温小筠手里那本《青楼韵语》。 五娘立刻又改了口风,笑着自嘲道:“看五姐我这两瞎眼,两位公子气度如此不凡,来咱们这儿自然是要做雅事的。这边请。”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在感慨,青楼的老鸨就是眼毒,只是一眼,就判断出了他们的目的。 在五娘的指引下,温小筠和白鹜抬步走进了气派非凡的菱藕香。 走进一楼堂室,温小筠只觉眼前一亮,比起外面雕梁画栋的典雅奢华,里面的布置更是别有洞天。 第356章 温小筠面上笑盈盈的跟着五娘走在前面,新奇的左右环看。 一楼大厅很大,但是左边和右边的风格劝完全不一样。 左边那边宽敞明亮,有大块的红布舞台,也有环形排列的餐桌座椅,台上赤足舞姬身材婀娜,白皙的双脚地毯上踩着音乐的节拍,轻盈飞旋,薄纱衣裙翩飞轻扬,美得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 而舞台下笑声阵阵,有人坐拥着两个美女在跟自己同伴做游戏的;有筷子上夹着肉块,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女子若隐若现的吃酒谈天的,还有拉着美姬的手进入边上包房进一步细聊的。 再放眼看向右边,只见大厅中线部位几根粗壮的雕花柱排成一道隐性的隔断区域。 然后从柱子纵深的横线上忽然堆起一层层的台阶。 大有现代社会大平层半梯阶的假二层的感觉。 抬眼向上望去,比起左边,那边的装潢摆设清雅许多。 里面多是一个个独立的半开放空间,里面帷幔重重,隐约可见到其中人影,却并不容易看清全貌。 五娘没有多问,微笑着直接把温小筠和白鹜带上了右边错层。 走在起间,温小筠才发现那些被帷幔隔出来的厅室,功能各有不同。 有女子在主位执笔写字,旁边恩客一脸笑模样的帮着磨墨的,又两个男人对弈,旁边美姬帮着落子的,甚至在其中一间最大的隔断空间的墙面上,还挂着一面大棋盘对弈的。 下面是两个男子在口述棋子坐标,挨着墙面的美姬则帮着唱子,落子。 而台下还坐着十几桌观战的恩客。 “不知琴棋书画,两位公子可有什么特别中意的?”五娘一面伸手撩开粉纱帷幔,一面回头望着温小筠微笑。 白鹜却抢先一步接过话茬,“要干净点又特别好玩入眼的。” 说着白鹜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举在五娘面前。 五娘一看那银子足足有十两树木,脸上笑容益发灿烂。 从一开五娘就自信看出这两个公子哥身家一定很厚。 而且还应该是初次来青楼。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比如被《青楼韵语》之类的书勾起兴趣了。 总之对于他们这种初进贵公子来说,钱什么一般都不会放在心里,出手也自然会大方很多。 想到这里,五娘伸手接过银子,弯着盈盈笑眼,甜甜声的回道:“五娘明白了,放心,一定会叫公子您满意。” 说着她便调转了方向,朝着棋室去更里面的雅戏区走去。 看着五娘在前专心带路的背影,温小筠不觉与白鹜对视而笑。 白鹜刚才说的就是《青楼韵语》里面的套路。 要干净的,就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高等艺伎;好玩有趣的,说的是要艺伎里前三名魁首了。 幸好他们讲《青楼韵语》草草看过几眼的,不然真的要一个人面对自己就是人精一样的,实在抗不过去。 两个人正有趣的回想着刚才的画面,耳畔却又响起了一阵嚣张的叫骂声。 五娘刚要跟温小筠介绍前面的情况,也不觉被旁边的声音吓了一跳。 正巧她们刚刚走到那段隔断近前,温小筠便好奇的循着声音侧身透过帷幔的间隙往里面看。 却见其中摆着一张能容纳6——8人的圆桌,旁边坐着六个衣着华丽,却颜色俗气的青年男人。 在圆桌前面,端坐着一位容貌清秀的琴姬。 她手中执着一副琵琶,正拨唱着一首婉约又动听的曲子。 那六个人却全然没有欣赏的意思,反而用筷子敲着杯碗盘碟,嘻嘻哈哈的喝着倒彩。 、 其中一个胖子更是走向前,胖胖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儿,浮浪的笑着伸出又黑又胖的大手,非要捏着那个女子的下巴,“弹那劳什子的东西干啥,快给爷爷们来陪酒~” 他身后的浮浪公子哥儿们笑得一个比一个猥琐。 琴姬手中琵琶戛然而止,她有些厌恶的别了别头,避开那胖男人的咸猪手,“客官,奴家想着您大约是弄错了,要美姬陪酒,该去左边才对。奴家是菱藕香的琴姬,不卖笑,不卖身。” 说着那琴姬抱起琵琶就要离开。 不想女子脸上嫌恶的表情却在瞬间把胖男人激怒,他一手猛地薅住琴姬衣领,一手狠狠一挥手,照着琴姬娇嫩的脸蛋就是一个大巴掌。 “不要脸的骚货,爷爷给你脸那是瞧得起你,都是出来卖浪蹄子,卖什么清高!” 看到这里,温小筠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第357章 不过温小筠没有行动,而是站在原地,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暗暗向里关瞧。 白鹜知道,温小筠这是又动了恻隐之心。 虽然他并不完全赞成对菱藕香的娼妓轻易产生怜悯之情,但还是十分配合的站在了她的身后,任由她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旁边五娘很快注意到了帷幔里不同寻常的动静,随后也发现了温小筠与白鹜的停步。 她赶紧转身走到温小筠近前,弯着腰小声的陪着笑的说道:“叫两位公子见笑了,这边五娘会马上处理,还请两位公子先去二楼雅间稍等片刻。五娘这就为您二位请来二楼最美的姑娘。” 温小筠冷着脸,摆了摆手,“不必,我看这个姑娘就很好,我们排个队,就等她了。” 五娘看了看隔间里面有些混乱的情况,有些为难的说道:“不是五娘要驳公子您的面子,实在是后面还有预定这位琴娘的恩客,这队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排不上呢。” 听到这句话,白鹜倏然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抬手举到五娘面前,“诚意,我们有。” 五娘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银锭,不觉眨了眨眼。 刚才是十两,现在又是十两,还没见到姑娘呢,这就拿出了二十两,若是一会儿跟姑娘谈起来,那银子更是少不了的。 不过面上,多少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既如此,又赶上这房客人不动礼,那五娘就去里面替公子知会一下。” 温小筠点点头,“有劳五娘。” 五娘摆手指向前面通往二层的楼梯,微笑着答道:“公子哪里话,这都是五娘该做的,两位公子暂且先上二楼梧桐月房间,上面有婢女引路。五娘安顿好这一房,就带着桐儿姑娘过来。” 说着五娘一转身,撩开纱幔就进了隔间。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一笑,随后往边上走了走,却没有离开,只是寻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向里观望。 说话间的功夫,里面的情况又变了一些。 里面的胖男人一手捏着桐儿姑娘的下巴,一手使劲的拍着她娇嫩的脸蛋,目光猥琐的笑道:“你这个小浪蹄子,装什么贞洁烈妇?爷爷们进了窑子,裤子都拖了,小表子你就给爷爷们看这个?” 桐儿一侧脸颊已然被扇得又红又肿,可是怀里的琵琶却仍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拼命的别过头,挣扎的解释道:“妾身不陪酒,妾身是不卖笑的琴姬。” “呦~”胖男人弯腰探前着脖子凑近桐儿的脸蛋,“爷爷我可不信,陪酒不能陪,笑模样儿没有一个,除了弹琴,你们这菱藕香就没破过你的身子,叫你些身段儿~” 后面的同伴看见这一幕,起哄似的笑声更大了。 刚刚走进屋子的五娘一看这景象,立时变了个人似的,掏出怀里手绢,摇曳着纤细的腰肢就笑着迎了上去。 “呦~王公子,瞧瞧这是个怎么话儿说的?咱们家桐儿姑娘怎地就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门外的温小筠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慨这五娘真是千人千面。 明明刚才接待她和白鹜时,还显得不卑不亢,进退有据的温雅模样。 这会对上了纯流氓一样的胖男人,立刻就变了方式,终于变得与温小筠脑子里那些影视作品中俗不可耐的老鸨们有些像了。 这就是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听到五娘的声音,胖男人这才直起腰,转头望着五娘,阴沉着脸的责备道:“五娘,这就是你们菱藕香调教好的姑娘?连笑都不会,你们到底是怎么调教的?” 五娘抬起手绢掩唇一笑,“哎呀!王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菱藕香和北地的青楼都不大一样。 咱们菱藕香一直走的都是金陵十二楼的特色,姑娘有笑的,也有情的。而这位桐儿姑娘就是有情的那一款。虽然不会赔笑卖身,却是个出口成章的小才女呢。” 说着五娘又娉娉婷婷的走到胖男人近前,双手捧住他的胖胳膊,甜甜的笑着说道:“五娘这就让桐儿为您作诗一首,权当解闷儿了~” 胖男人知道,这个五娘毕竟是这里管事儿的,不能上来就打脸,索性先后退半步,坐回摆着美酒美食的长桌前,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他抬袖一抹嘴,没耐心的用酒杯敲着桌面,“行,你五娘的面子,我得给,”说着他双眼一斜,摆着谱儿的横道:“可要是没让爷爷我解闷,今个老子就非得要在这儿办了那个小浪蹄子!” 第358章 五娘一路小碎步的走到胖男人近前,娇嗔似的轻轻推了推他那肥厚又有些驼背的肩膀,“王公子您就瞧好儿罢。公子们还可以出些题目,叫咱们桐儿姑娘应景儿的作。” 听到这里,门外的温小筠不觉睁了睁眼睛。 看来这菱藕香的确够独特,楼中姑娘都各自有些绝活儿。 胖男人对什么诗词歌赋可谓是一概不通,听到舞娘的话,身子一仰,重重靠在椅背儿上,侧眼看了自己同伴一眼,“哥哥弟弟们,该着你们亮本事了。” 他身后的同伴虽然都与他臭味相投,可是其中不乏有几个趋炎附势的酸文人。 即便是自己的诗才不咋好,那还是背诵了不少名人诗篇的。 其中一个人捏起一根筷子,煞有介事的摇着头,敲击着薄胎瓷的酒杯,矫揉造作的吟诵道:“我出一句,梨花院落溶溶月。” 旁边就有人接口道:“舞低杨柳楼心月~” 又有人站起身,摆着诗人独有的pose高声吟道:“金陵犬吠梧桐月,”说完他抬手指着桐儿姑娘的鼻尖,乜斜着眼睛轻薄的笑道:“你这个小娼妓,敢接否?” 听完众人题目,五娘又望着桐儿姑娘,嗔怒似的教训道:“桐儿,赶紧给诸位大爷们助助兴。” 桐儿用手背碰了碰被打红的脸,却不敢有半分不快的表情。 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坐直了身子,转头望向屋子另一侧的窗子,窗子外面种了很多梨树。 菱藕香专门请来侍弄花草最厉害的园丁调整了梨树的花期。 按理说,这样的深秋时节,梨子都应该结的很大了。 可是院子那一树一树的梨花开放的还是十分烂漫纯净的。 此时的天色也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轮弯月模模糊糊的升到了天际。 桐儿姑娘眉色微凝,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朱唇轻启,宛如天籁一般圆润的声音便打着旋儿似的从她唇齿间倾泻而出。 “梨花院落光如雪,犬吠梧桐夜,佳人杨柳楼,舞罢银蟾灭,者春月,者夏月,者秋月,总不如俺寻常一样窗前月。” 后来女子作诗,打翻酒盏,胖子说母狗。今个儿爷爷就是要叫你陪酒。 温小筠瞥见五娘在对人偷偷使眼色,又看到楼上人的动作,心里有了些许成算。 我听了半天,这琴姬做半天诗,都不如公子你随口吟诵的,既然她接不下来,不如让小可对上一对如何? 胖子看到温小筠,刚要眼前一亮,刚觉得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位蓝衣少年,分明就是个小美人假扮的。 他听说这间菱藕香向来都有各种新鲜罕见的花样儿把戏,没想到这次还有扮装的小美人儿~ 这个套路可比佯装清纯的琴娘新鲜够刺激多了~ 胖男人看着温小筠刚要眼馋的搓搓手,一转眼却就看到了更加耀眼的白鹜。 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只看到白鹜一眼,他就把刚才的蓝衣假少年忘得干干净净。 真可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一位白衣男子虽然个子实在是高了些,但只是那一张脸,就是刚才的琴娘和现在的蓝衣少年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跟这一位比起来,刚才的蓝衣男人就是个纯粹的男人,再没有半点女人的可能。 除了胖男人,屋里面其他色中恶鬼的想法也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从来没在妓院看见过这样的绝色。几乎要淌下口水了。 此时的温小筠:··· 虽然听不到那屋子流氓的心里话,但只从他们看自己又看向白鹜的眼神,她就读懂了他们心中所想。 虽然她也为白鹜的美貌自豪,但是分分钟被对比秒杀下去的感觉,也实在有些不对劲儿。 她轻咳了下,冷笑着说道:“这位公子,你的对子,在下倒是能对上。” “好,好呀,要玩儿就一起来吖~”胖男人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白鹜,从脸到身材,甚至连他修长好看的手都没放过。 馋得他连连咽了好几下口水。 温小筠勉强忍住上前抽他几个大嘴巴子的冲动,不动声色的走到白鹜面前,尽量挡住别人那龌龊又恶心的视线。 她微微扬起下巴,蔑视着众人,一字一句的重重说道:“在座皆公猴。” 胖男人一听这话,立刻得意的仰头笑了起来,“哈哈,你这个小倌嘴巴倒是挺甜,我们这些爷爷的富贵可不比那些公爵伯爵差多少。” 温小筠冷笑着环抱双臂,冷冷的盯着胖男人笑。 胖男人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们,却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第359章 一对比,温小筠就是个彻底的男人 起初有门口拉垂下来帷幔遮挡,胖男人一时间还看不清在外面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他还以为是菱藕香里的管事,刚皱起眉要骂呵回去,就见从飘飞的粉色纱幔间护腕走出来一个白净又漂亮的蓝衣少年。 温小筠阔步走进隔间,看着地上被踩得蜷缩成一团的桐儿姑娘,眉心略略皱起。 她抬起手,摸了摸了眉梢,却忽然笑了,“诸位,打扰你们雅兴了。在线本是路过,正听到公子们听曲儿作词,一时技痒难耐,就失礼进来了。诸位莫怪。” 本来五娘也被温小筠那一声呵给吓住了,她还以为是这两个初进菱藕香的棒槌不知事,一时正义感作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刚要上前劝解,却见温小筠忽然变了标题和话题,不知道他究竟要如何,一时竟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隔间那些流氓们。 这个小白脸驴唇不对马嘴的,这说的是哪跟哪呐? “五娘,”胖男人扭着粗厚的脖子瞪住五娘,“这也是你们菱藕香的人?” 五娘嘴角干笑了一下,“王,王公子误会了,这两位确实是刚来的客人。” 说着,温小筠不等他们再继续交谈,瞬间接过话茬,拱着手朝着胖男人行了一礼,“王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听得这琴姬做半天诗,都不如公子你随口吟诵的那句简洁有力却又精湛精辟。只是最常见的几个字,连顺一起,正应此时此景。正如剑术,最高明的剑术,其实不是那些花里胡哨的样子活儿,而是实打实的气力胸襟。正所谓,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天下便莫能比其剑。” 事实上,对于温小筠这一通儿胡侃,胖男人不是完全听得懂的。 但是他总算听懂了一点,就是无论这个小白脸子之前藏着什么祸心,都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怂了。 想到这里,胖男人就莫名开心了起来。 心情一好,就有心思仔细打量这位小白脸的长相和外貌了。 不想这么一打量,胖男人的眼睛竟不觉一亮。 他忽然觉得,出现在眼前的这位蓝衣少年,脸蛋小巧,五官精致,唇红齿白,再加上她那瘦弱纤细的小身板儿,分明就是个小美人假扮的。 他听说这间菱藕香向来都有各种新鲜罕见的花样儿把戏,没想到这次还有扮装的小美人儿~ 这个套路可比佯装清纯的琴娘新鲜够刺激多了~ 胖男人看着温小筠刚要眼馋的搓搓手,一转眼却又看到从后面帷幔中又走出一个白衣男子。 笼罩在那白衣男子身上的绝美光环,差点叫他这个饿中色鬼直接喷了鼻血。 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只看到白鹜一眼,他就把刚才的蓝衣假少年忘得干干净净。 真可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一位白衣男子虽然个子实在是高了些,但只是那一张脸,就是刚才的琴娘和现在的蓝衣少年加起来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跟这一位比起来,刚才的蓝衣男人就是个纯粹的男人,再没有半点女人的可能。 除了胖男人,屋里面其他色中恶鬼的想法也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从来没在妓院看见过这样的绝色。几乎要淌下口水了。 此时的温小筠:··· 虽然听不到那屋子流氓的心里话,但只从他们看自己又看向白鹜的眼神,她就读懂了他们心中所想。 虽然她也为白鹜的美貌自豪,但是分分钟被对比秒杀下去的感觉,也实在有些不对劲儿。 她轻咳了下,冷笑着说道:“王公子,为了表达在下对你的仰慕之情,这琴姬对不出来的的对子,可否让在下一试啊?” 胖男人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白鹜,从脸到身材,甚至连他修长好看的手都没放过。馋得他连连咽了好几下口水。 他抬脚放开了躺在地上的琴姬桐儿,搓着手一脸贪婪的就向白鹜走来,迫不及待的应道:“好,好呀,要玩儿就一起来吖~” 温小筠勉强忍住上前抽他几个大嘴巴子的冲动,不动声色的走到白鹜面前,尽量挡住别人那龌龊又恶心的视线。 她微微扬起下巴,蔑视着众人,一字一句的重重说道:“在座皆公猴。” 胖男人一听这话,立刻得意的仰头笑了起来,“哈哈,你这个小倌嘴巴倒是挺甜,我们这些爷爷的富贵可不比那些公爵伯爵差多少。” 温小筠冷笑着环抱双臂,冷冷的盯着胖男人笑。 胖男人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们,却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第360章 其中一个与胖男人相好的瘦高个儿男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提着衣服下摆,一溜儿小碎步的走到胖男人近前,趴伏在他的耳朵边,小声的提醒道:“王兄,你听错了,这个公猴,不是公侯伯子男的公候,而是母狗对公猴的公猴,这小贼分明是在骂咱们是一群不懂人事的野猴子!” 胖男人一听这话,两条粗短的眉毛立时竖了起来,一把推开自己同伴,伸手就朝着温小筠的脖领子袭来,“你个臭不要脸的小淫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你爷爷我这儿满嘴喷粪的放那淫贱的狗臭屁 !看爷爷我今儿直接办了你,干的你十天八天都下不了炕!” 温小筠瞬间皱紧眉头,抢先一步,抬腿瞄准那胖子下面要害器官,噗呲的一下就是狠狠一脚。 而后她瞬时一个侧身,就从胖男人的魔爪下逃脱了出来。 即便不会古代武功,单身独居女子防身术,她还能不会吗? 胖子不防温小筠竟然会来这么阴损的一招,痛苦的躺在地上打滚。 温小筠扬起头,双臂环抱在胸前,爽朗的大笑了两声,之后狠狠的啐了一口,对着趴伏在地上惨嚎的胖男人,凶恶无比的冷笑道:“给小爷爷闭上你的臭嘴!小爷爷的便宜,也是你这牲口能占的?再者说,都说这菱藕香极有规矩,又岂容你在这放肆?我要是你,就捂住脸面赶紧回家,实在丢不起这人!” 后面他的同伴一看自己人被门口小白脸欺负了,纷纷站起身抄桌子籀板凳的就向温小筠冲来。 一个距离最近的龇着牙瞪着眼的抄起一把椅子朝着温小筠额头狠狠砸来。 白鹜眼底寒光一闪,一手拽着温小筠退后一步,一脚高高踢起,不过眨眼的功夫,第二个人也被人踢飞。 第三个人一看这情景更怒了,转而朝着白鹜就扑过来。 这一次,没再用白鹜出手,温小筠猛地侧过身,蹿到那人斜对面,趁着他挥拳攻向白鹜的间隙,梅开二度的对准他下面最要害部位又是一脚。 只听得又一声凄厉的惨嚎破空而起,这位爷也跌倒了胖子的跟前,捂着要害部位浑身抽搐。 这鬼畜的一击,使得后面攻击的人都跟着停顿下来。 怔愣片刻后,剩下的几个人对视一眼,他们有的是没有任何功夫的暴发户,有的是趋炎附势的无耻小人,倒也有一个身上有点三脚猫功夫。 但是无论是谁,他们都看不出白鹜刚才那一击之下,会有多么深厚的功力。 他们只看到温小筠那毫无章法,就是狠的流氓章法。 这一次,他们决定一起上。 而且目标就定为那个高一些白衣服的。 他虽然高一些,但是长得实在太漂亮,甚至比女人还漂亮。 这样的人,肯定比招招阴损,断人子孙的凶狠蓝衣小白脸儿好对付。 眼看那几个挥着家伙式儿一股脑的全朝自己扑过来了,白鹜眼底寒光一闪,不过一个旋身,就用一击无影脚,踢飞了所有人。 而且由于对他们的厌恶,白鹜脚下还特别加了功力,只这一脚,就够他们疼的了。 相比之下,刚才被温小筠踢中要害的胖男人倒成了受伤最轻的人。 胖男人打了几圈滚后,终于缓过来一点。随后就躺在地上,挣扎着四肢,翻了个的王八一般,在地上疯狂的叫嚷着“打人啦,还有没有人管?大爷花钱是来享乐的,却没想到搁这遇到黑店啦!” 本来刚才的混乱与冲突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这会儿这个王胖子一叫嚷,几乎整栋楼的人头开始探着脖子关注这一边了。 处在视线汇集地的中心位置的温小筠与白鹜却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因为他们知道,出来主持乱局的人,已经出现了。 果然,一个清凉的女声忽然自人群中响起,朝着事发地急急而来,“我看是谁敢说我这菱藕香是黑店啊?” 那声音气势迫人,叫人听了都不自觉的回头去看。 却见从大厅的另一边的楼梯上,忽然走下来一个华服女子。 头上梳着唐妆的堕马髻,身上薄纱衣裙也是唐式风格,香肩半露,抹胸性感。 她脸上并没有化多么浓重的妆,但就是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尤其是她右眼角下那一点美人泪痣,更显得成熟妩媚,可爱动人。 她每一步,身姿都摇曳的恰到好处,多一点做作,少一点又会不够韵味,只叫在场几乎所有的男性都错不开眼睛。 温小筠望着对面那位美丽的夫人,不觉皱了皱眉,看来菱藕香真正的话事人登场了。 第361章 五娘抬头看到那名唐风女子,立时恭敬的微微弯着身子,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快步应了上前,“菱香姐,五娘没能应承好客人们,自求责罚。”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位菱香姐吸引时,温小筠不动声色的将白鹜往后推了推。 叫他的脸尽量隐藏在帷幔之中。 虽然四郡王戴着面具,叫外面的人都认不出。 但是白鹜的脸实在美的太扎眼了。 她还是怕万一曝光太多,会给白鹜招来什么祸端。 察觉到温小筠的良苦用心,看着足足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她,用单薄的身躯为自己遮风挡雨,白鹜不觉心头一暖。 他悄然伸出手,拉了拉温小筠的手,示意她,自己一直都在。 温小筠准确的领会了白鹜的意思,更明白了他始终会保护自己的决心 周围人群里,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这菱藕香传说中的老板娘。 一时间都好奇的伸长脖子张望。 只不过人们虽然不自觉的围了上去,但是菱香姐身上自带的强大气场却叫他们又情不自禁的站后半步,为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让开了一条路。 关于菱香姐的传说,挑事人胖男人也是听过一二的。 他起初根本不拿这些传言当回事,可是此时真的见了菱香姐那双目光锐利的漂亮眼睛,身上气势还是不自觉的矮了半分。 “我,我们兄弟几个出来吃酒,酒没吃成也就罢了,竟然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胖男人一开始竟然有些打结巴,直到最后才算找回些胆量,梗着肥厚的脖子,憋红了脸的叫嚷着,“叫我们兄弟离开也行,可是人不能白打,喝酒听曲儿的钱不仅要还给咱们,还要赔偿咱们的医药钱,不然我们明天就去告官,直接封了你们这家黑店!” 站在他近前的瘦杆狼儿秀才历来都是狐假虎威的主儿。 如今听到肥老虎发了狠话,他赶紧上前帮腔,“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咱们王公子是谁吗?他老人家可是知府大人的亲侄子,要是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告到州府衙门里,封了你们菱藕香那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儿!” 围观人听了这句这才明白这胖子为什么敢在菱藕香大闹了。 早就听说前阵子,从外地来了一个王公子,就是兖州知府王大人的侄子。 王大人没有子嗣,原本是要过继一个子嗣的,所以这个亲侄子在外人眼里,就相当于知府公子了。 这位王公子,行为乖张,性情暴戾,最是一个不能惹的人物,对兖州很多事情又不甚了解,所以没少给王知府惹下事端。 后面草稿,有不通顺,半个小时后统一修改 温小筠冷笑着上前,菱藕香这些隔间,并不是完全封闭,左右邻间都听得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先不说我们正因为急于一睹桐儿姑娘的风采,一直就在门外等着,就是请左右两边的朋友出来,也知道这位桐儿姑娘全程都在努力配合你们,就连五娘都是破了规矩的叫强压着桐儿姑娘侍候几位。 可是你们不仅不知足,更加得寸进尺,桐儿姑娘根本没有半点怠慢之处。 咱们再把话说回来,就是诸位跟我与自家哥哥的纠纷,也全是这位王公子最先出手的。 我们菱藕香从来不是普通青楼能够比拟的,有专门卖笑的姑娘,你们不选,偏生为难我们走情的姑娘,这分明是不把我们菱藕香的规矩当回事。 进了菱藕香,却要踩菱藕香的规矩,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深厚的后台。 又说“李大人是吗?正好,前阵子李夫人要寻找的远房亲戚,叫什么杏儿姑娘。也是巧了,妾身竟与她是同乡,本来妾身担心我们身份卑贱,不好轻易与夫人联系,今儿个竟然在这遇到李公子了,妾身正好将这些消息转给王公子您呢,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府上。” 一听到杏儿两个字,胖男人脸色都白了。 这个香香姐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听得懂。 杏儿根本不是他娘的远房亲戚,是前一阵子,人贩子向他兜售的小婢女。 他一听那个杏儿只有十二岁,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一向喜欢熟透了水蜜桃,对于还没长开的生瓜蛋子,没有啥感觉。 没滋没味的不说,还禁不起折腾,寡淡极了。 可是架不住人贩子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他就看了一眼。 没想到,就只是那一眼,他就看上了那个杏儿。 杏儿虽然只有十二岁却长得极漂亮,水嫩鲜亮的就像挂着露珠儿,金黄色的小熟杏儿。 可到底年纪太小,一天都没撑过去,就折了。 按照惯例,裹张席子埋到乱坟岗就行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当仆人将卷着的草席抬到乱葬岗时,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362 “我说王公子,您刚才言之凿凿的说这位桐儿姑娘怠慢于你,还说我们欺负你。恐怕您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吧?”温小筠微笑着说道。 反正她是奉了王知府本人的特令,专门出来查案的,她有自信,有上面巡抚家公子断头案的压力顶着,王知府一定不会责怪她无意中打了胖侄子的事。 王公子一听,刚才那个踢了他的小白脸竟然还有胆量叫板,眉毛登时就竖起来了。 他抬手指着温小筠的鼻尖,恨恨叫骂道:“你以为你会得的着好?敢殴打本公子,本公子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小筠挑眉耸了耸肩,十分无辜的摊了摊手,“这事就是闹到衙门,也没什么好怕的,我不信素来有青天大老爷名头的知府王大人会不顾证据,知法犯法,以公徇私,包庇亲属。毕竟能进这菱藕香的人,都不是寻常人物,保不齐就有能传话到京城言官那里的高人,在盯着地方到底会不会有鱼肉百姓,贪赃枉法的官员。所以在下劝王公子,说话还是不要太随心,万一真叫人误会咱们的青天大老爷王知府,就遭了。” 一听这话,王公子和他身旁朋友的脸色顿时都绿了。 凤鸣朝言官的力量,从来是最不可小觑的。 每一名言官,每一年都有着弹劾的硬性指标,要是完不成弹劾人数,还会受到罚奉等处罚。 而自己这么一直说,恐怕真的会给王知府带来什么祸端。 看到他们的表情,温小筠心里不觉得意一笑。 对于我爸是李刚这种情况,网络舆论曝光,最为致命。 她这里虽然是古代,但是也有近似于网络舆论的势力存在。 及时搬出舆论压力制人,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温小筠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况且这里的隔间都是相通的,所隔不过一些帷幔,王公子隔间发生的事,两旁的人可都是能听得见呢。不仅我们兄弟二人可以为桐儿姑娘作证,她并没有怠慢于王公子,倒是王公子这一边,一直在欺负人家小姑娘。” 周围人的身份也确如温小筠所说,在兖州府都是非富即贵的,对于王知府家这个侄子,并没有多看得上。 之前没有人带头,碍于王知府的官威,一时不愿意插话。 此时难得看到有人对呛这个土包子,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美德好习惯,很多人都跟着温小筠的话点了点头。 王公子一看周围这架势,脸色立刻更加难看了。 而后面的菱香姐一眼看到胖男人的气焰变低,立时抓住机会施展诛心一招。 她轻移莲步,徐徐走上前,微笑着说道:“还有一事,王公子可能不知,桐儿并不是普通的乐户贱籍。 虽然因为祖上犯了罪,家族女眷被罚进教坊司,可是她家进的可是京城教坊司。 因为那一手好琵琶,桐儿姑娘小小年纪就在教坊司有了官阶。 这样级别的乐户琴姬,就是房里出现了杀人凶犯,官府都不会牵连桐儿姑娘半分。她的身份,本来就是不赔笑的。 而我们菱藕香从来不是普通青楼能够比拟的,有专门卖笑的姑娘,你们不选,偏生为难我们走情的姑娘,这分明是不把我们菱藕香的规矩当回事呢。” “这,这怎么···”王公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他旁边的狗头军师瘦秀才见状赶紧附在胖男人耳边,小声耳语,“王公子,咱们凤鸣朝乐户贱籍里,的确有这么一个级别,这次可能是真的要触霉头了,不如咱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公子一把推开。 事实上王公子此时也有些害怕了,可是多年来的嚣张跋扈,叫他现在就认怂后退,实在拉不下来这个脸,丢不起这个人。 菱香姐眼中寒光一闪,祭出了最后一招杀手锏,“对了,一提起王大人,妾身正好想起来一件事,前阵子王夫人派出人,要寻找的远房亲戚,叫什么杏儿姑娘。也是巧了,妾身竟与她是同乡,本来妾身担心我们身份卑贱,不好轻易与夫人联系,今儿个竟然在这遇到王公子了,妾身正好将这些消息转给王公子您呢,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府上。” 一听到杏儿两个字,胖男人脸色都白了。 这个菱香姐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听得懂。 杏儿根本不是他娘的远房亲戚,是前一阵子,人贩子向他兜售的小婢女。 他一听那个杏儿只有十二岁,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一向喜欢熟透了水蜜桃,对于还没长开的生瓜蛋子,没有啥感觉。 没滋没味的不说,还禁不起折腾,寡淡极了。 可是架不住人贩子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他就看了一眼。 没想到,就只是那一眼,他就看上了那个杏儿。 杏儿虽然只有十二岁却长得极漂亮,水嫩鲜亮的就像挂着露珠儿,金黄色的小熟杏儿。 可到底年纪太小,一天都没撑过去,就折了。 按照惯例,裹张席子埋到乱坟岗就行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当仆人将卷着的草席抬到乱葬岗时,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第363章 发生了侍女尸体不翼而飞的怪事以后,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后面胖男人也没咋放在心上。 一个婢女而已,他都买下来了,又都死透了,还能再出什么事。 可是万万想不到的事,还就是准准的发生了。 以至于他每每想到那日的举动,他就后悔不已。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怪事发生以后的第十天,他忽然接到了一封神秘的勒索信。 信上说,有人已经掌握了胖男人草菅人命的所有证据,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杏儿原是京城一位官员家被拐走的女儿,这件事一旦捅出去,将会给他们王家带来灭顶之灾。 胖男人当时差点被直接气炸肺,他这一定是被那个贩卖婢女的人贩子给算计了。 气急之下,他发动起了能发动的所有力量,几乎搜遍了兖州府。 可叫他郁闷的是,任凭他花多少钱,都再没找到那个人贩子。 更叫他疑惑的是,在收到第一封要挟信后,神秘人那边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这件事,显然根本不是一般的勒索陷害,寄信的神秘人根本没要任何钱财,只是留了一段话:此事他们可以替王家保密,只是在未来某一时刻,需要他们王家时,他们王家必须全力协助。不然就连他的新爸爸,王知府的官位都会不保。 而事实上,在那封信后,神秘人也就真的没有再联系过。 时间稍微一长,胖男人心里就存了侥幸,觉得这个事也许没有什么。 可是直到现在在菱香姐嘴里再次听到杏儿两个字,胖男人忽然意识到,这个事情的可怕之处。 胖男人呆呆的看着菱香姐,一时间越看越害怕,大滴大滴的汗水自他额头渗出滚落。 他旁边的瘦杆狼儿秀才一眼看到胖男人的表情,立时明白事情怕是不好了。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杏儿的内情,对于菱香姐的话,完全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但是他很了解胖男人,能叫他瞬间认怂的事,一定是一把抓住他的要害了。 作为胖男人肚子里最善解人意的蛔虫,瘦干狼儿秀才立刻上前打起了圆场。 “哎呀,我们王公子只是喝多了两杯酒,菱香姐,您千万别生气。都说和气生财,进门的都是客骂。菱香姐只看在方才我们几个喝高了说的糊涂话的份上,该给的银子一点都没少给,就别叫这事儿往心里去呐。” 听到瘦干狼儿秀才的话,胖男人赶紧就坡下驴,“是,是呀,菱香姐别生气,这桐儿姑娘的事,弟弟们知道错了。但凡吃两粒花生米,我们也不会醉成这个样子。您放心,桐儿姑娘的的医药费,我们包了。” 一听到这里,瘦干狼儿不觉有些害怕。 能叫王胖子主动赔钱息事的事,一定不简单。 只是他又觉得一旦他们主动说赔偿的事,一定还会被人忽悠砍宰。 于是瘦干狼儿秀才不得不暗中拉了拉胖男人的袖子。 心虚到不行的胖男人,还以为瘦秀才这是提醒自己要再大方一点,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两位公子今晚在菱藕香所有的花销,本公子都包了。” 一听这话,瘦干狼差点没直接吐血。可是任凭他一万个不在意,现在这个关头也不能拿出来打自家人的面子。 听到胖男人诚意满满的话,菱香姐转过头,微笑着望着温小筠,“不知二位可愿接受王公子这番好意?” 温小筠抬手摸了摸眉毛,豪爽大气的摆摆手,“好说好说,对菱藕香来说,进门的都是客,对我们来说,多个朋友就是缘分。既然王公子盛情,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菱香姐笑着点点头,“公子大度,来这边请,菱香亲自作陪。” 菱香姐这话一出,全场望向温小筠和白鹜的目光立时变得艳羡起来。 都说这位菱香姐最是神秘,从来只接待最为显贵的客人,寻常招待,根本看不到她的影子。不仅拥有绝色容颜,身上各种功夫更是世所罕见。 天下男人只要试过一次,就再难忘掉。 有多少人曾重金要求一会,都没能如愿。 而现在,这两个小白脸子竟然就因为一次打架,招得了美人青睐眷顾,真是叫人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第364章 越看她越喜欢 趁着这个空档,胖男人带着同伴转头就想离开菱藕香,如果可以趁人不备迅速逃走,应该就能逃掉方才应下的一大堆烂账。 可是不想才走出一步,前方就忽然出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 胖男人下意识的还想发火,一抬头却看到了五娘那美丽又精致的小脸蛋。 胖男人眼角余光瞥了瞥旁边菱香姐,勉强忍住怒意,笑着打了声招呼,“五娘呐” 五娘施了个万福,笑盈盈的说道:“王公子,要打赏银,请随五娘这边来。” 胖男人咬着后槽牙狠狠一笑,“好,好,我正想这事呢。” 说完之后,胖男人回头最后瞪了温小筠一眼,才带着一众同伴离去。 对于胖男人恶意的目光,温小筠并没有放在心里。 面前最需要她解决的问题是菱香姐忽然的邀约。 望着菱香姐眼角那颗诱人的美人痣,温小筠只能回敬一个礼貌不失有些尴尬的微笑。 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个情场老手,自己与白鹜这个青楼处女游的清纯人设一定要坚挺不移的立住,不能叫她看出破绽来。 “可是宿主大人,您这本来就是真正的青楼处女游啊~”云南十号实在忍不住的弱弱搭了句腔。 话才刚出口,就被温小筠一个脑电波平底锅给拍飞成夜空中最闪亮的一颗星。 之后温小筠若无其事的掩唇轻咳了一声,大脑迅速运转,寻找最优解。 这个时候,就显得来之前看过一本青楼攻略秘籍是多么重要了。 那本《青楼韵语》中有一部分是最新编纂上去的,针对的就是整个鲁地最有名的几家青楼。 而兖州府入选的,就是这间菱藕香。 其中对于菱香姐也是着重有描写。 所以温小筠很清楚,菱香姐的邀约对于她和白鹜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样一位被称为女中诸葛的狠角色,要想在她嘴里套出什么秘密隐情,怕是很难。 转目间,温小筠又看到了一旁抱着琵琶的琴姬桐儿,她的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她朝着菱香姐拱了拱手,坦率一笑,“菱香姐,能得到您的青睐,真是在下的福气。只是这还是我和兄长第一次进入这方雅地,也就是听了外面的传言,说这里的琴姬琴艺天下一绝,才想着进来一探究竟的。 我们兄弟并没有太多的奢望,说来也是缘分,刚好就碰到了桐儿姑娘。” 菱香姐斜斜一挑眉,掩唇轻笑,“看来菱香的魅力并不如外界传闻那么有用呢。” 温小筠急忙拱手揖礼解释,“菱香姐姐千万别多想。小生之所以尤其看中桐儿姑娘,是因为一件事。” 说着温小筠直起身,转目望向桐儿,目光益发问头,“在之前争执中,小生发现,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桐儿姑娘都一直紧紧的护着怀中琵琶,片刻也不曾松手。一直到她被踹中心口,疼得几乎晕过去,手中琵琶才被迫松开。 只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桐儿姑娘是个真正的爱乐,懂乐之人。 小生就很好奇,无论如何,都要静下心,好好品一品桐儿姑娘的琵琶与词曲。” 菱香姐抬袖掩唇爽朗一笑,“看来公子不仅怜香惜玉,更是个知乐爱乐的人。如此,菱香便不多耽误二位赏乐了。” 其实这样,正趁了菱香的已。 之前她的邀约只是客套客套,为的就是在众人面前周全菱藕香的形象。 虽然这两个少年一个比一个俊俏,她却没有半点心情接待。 如此各退一步,真是再好不过了。 楼里其他客人眼巴巴的看着那两个傻小子就这样放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幸灾乐祸的,有替他们惋惜的。 不过到了这一步,能吃的瓜也就算吃完了。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又转身朝着一众围观者拱手施了书生礼,朗声说道:“之前争端,搅了诸君的雅兴了。后面辩理是,也仰仗诸君的仗义相助。今日诸君的酒水钱,全都算在小可的身上!” 说着温小筠从旁边桌上拿起一只全新的酒杯,自有旁边美姬给斟上美酒。 温小筠高高的举起,环对众人敬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日小可与诸君共尽兴!” 整个大厅的看客们没想到,只是看个热闹,竟然还有此等好事,年轻一些的全都端起杯子站起身来,岁数大一些的也都举起酒杯,齐齐朝着温小筠的方向敬酒回礼。 温小筠仰头一饮而尽,手中酒杯一翻,笑对众人。 人们都朝温小筠这边笑着道谢,角落里白鹜的目光更是从来没有离过温小筠。 他的目光里有欣赏,有赞叹。 他只觉除了是个女人,温小筠身上真的再没有半处缺点。 第365章 白鹜的心好痛 看着温小筠的大手笔,菱香姐不由得又从新打量了一眼面前这年轻人。 其实她和五娘第一眼,都认定了这个蓝衫小书生,分明就是个女孩子。 可是后面却越看越奇怪,在打斗间隙,她们特别仔细的看了她的身形与喉结。 就在她飞出一腿,外衫衣摆飞起的时候,她们却又看到了明显的男性特征(云南十号特别奖励的仿生衣褶凸起,里面其实是空的)。 等到距离近了的时候,又在她喉间看到了明显的喉结(云南十号体贴的给打了阴影,造成视觉错觉)。 按理说,她们青楼的管事人都是阅女无数的老江湖,可是却全在温小筠这里翻了车,便不觉都对她多看了几眼。 不过温小筠和白鹜的准备实在是很周全,除了温小筠疑似女性的地方有些叫人怀疑外,其他再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那个王公子虽然惹人嫌,却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 即便再高端,再别致,她们菱藕香都还是座青楼而已。 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那进门的就是客。 现在麻烦解除,菱香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实在无暇在这里多耽误时间。 于是在重新安排仆从送这两位俊秀公子与桐儿去往内院房好好招待后,菱香姐告了刺,再次退回了二楼房间内。 这一边,在仆人的带领下,温小筠与白鹜在桐儿的陪伴下从一层大厅的侧门走进一方摆设精美又别致的庭院。 温小筠一边走着,一边和白鹜感慨,“都说这菱藕香不比寻常青楼,如今一看竟美的跟仙境一般。哥哥你看,明明都是深秋时节了,这院子还开着不少只有春天才会开的花呢。” 白鹜也左右的看着,点点头轻声说道:“这院子大片留白,既有假山菖蒲,又有小溪流水,便是咱们走的这条小路,用的都是雨花石铺就,这般手笔眼光,的确不是凡品。” 桐儿姑娘不觉掩唇轻笑,“这些景观可都是出自名家手笔呢。莫说这些花草,前面那小片梨树才是这里的招牌呢。清雅脱俗,纷繁落地宛如白雪,便是京城里的显贵,都没有咱们这般有品位呢。” 温小筠微笑着附和,“若是没有亲见,小生肯定会说姑娘托大,如今一见,才知桐儿姑娘这话原是谦虚过了的呢。” 说着温小筠情不自禁的走出雨花石小路,踏着松软的土地,向那片梨花海走去。白鹜微笑着紧随其后。 “哎,客官,咱们这片林子地刚刚翻过,不太好进去看。”旁边仆人急忙上前要制止。 桐儿对温小筠与白鹜的第一印象本来就很好,只要样子长得好,三观都能跟着五官走。更何况他们两个还曾仗义出手搭救于她。 于是抱着琵琶的桐儿摆手制止了仆人的话,“无妨的,桐儿与公子们也就看看花,说两句就出来。” 说完桐儿也跟着走了过去。 前面的温小筠站在一棵梨树下,不觉伸手接住一朵飘旋而落梨花,目色惊叹。 桐儿笑着上前,“别处都是梨子,只有咱们这是真真切切的梨花呢。” 温小筠捏住梨花转身望向桐儿姑娘,眉梢微挑,笑得风流又隽雅,“可是花再没,都没有小生眼前的美人美。” 说着,温小筠抬手就将那朵梨花簪在桐儿鬓边。 桐儿却笑着后撤一步,“公子说笑了,梨花虽美,簪在发间却是太白了,总是不吉利呢。” 温小筠却是一点也不恼,回手将那朵花摊开摆在桐儿姑娘近前,温柔的说道:“姑娘看看,这是什么花?” 等到看清温小筠手中那朵花,桐儿的双目不觉惊讶的睁大,“竟是海棠花?” 温小筠再度抬手,将那朵红润肥厚的海棠花小心别在了桐儿姑娘的鬓角,“海棠花娇,人却又比花娇呢。” 桐儿姑娘的脸蓦地就红了,羞赧的别过头,眼底闪动着盈盈的光彩,“桐儿原想着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呢,不想也这般油腔滑调。 这样流畅的骚操作,竟把一旁的白鹜直接看傻眼了。 白鹜自信,比起娇弱的温小筠,自己才更像个男人才对。 可是全程那个青楼女人竟然半眼也没看过他,全程目光都在他的温小筠身上。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不好。 应该说,看着他家温小筠这样堂而皇之的和别的女人调情,白鹜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却见温小筠明眸微弯,眸底蕴动着粲然的柔光,又帮桐儿姑娘将之前因为被人刁难儿散落的发丝一一捋顺,白鹜就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的痛。 第366章 这般温柔明媚,又风趣正直的少年,立在这般浪漫的洁白花雨中,怎么能不叫人怦然心动。 温小筠动作益发温柔,她感慨般的轻叹了一句,“这样好的姑娘,实在是委屈了。” 听到这一句,桐儿姑娘双目瞳仁微霎,饶是她生来就在乐户之家,看惯了各种风月浪子,面对温小筠这般温柔相待,她的心,还是微微触动。 桐儿姑娘低下头,略略后退半步,面色微红的说,“叫客官见笑了,桐儿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稍后就来为两位公子献技。” 温小筠的笑容依旧温柔,“好,我们等你。” 桐儿姑娘兰花指轻点前方,“那间梨花苑就是桐儿的琴房,两位公子先且移步,桐儿稍后就来。” 说完她抱着琵琶脚步轻快的走向另外一面的房间。 旁边仆人上前摆手指向前方,“两位客官这边请。” 温小筠与白鹜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菱藕仆抬步重新走回了雨花石小路。 进入后面小院客房后,菱藕仆又端上来两盘点心,为温小筠二人斟了茶水,才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温小筠一面捻着点心,一面观瞧着屋子里的摆设。 这件客房很大,由一扇屏风隔断,里面有贵妃榻,化妆台,台上有铜镜。外面是待客间,方桌,条案,文房四宝,古筝琵琶,一应俱全。 看到门扇彻底关闭后,温小筠赶紧从座位上站起身,凑近白鹜近前小声的说,“白兄,我方才踩梨树那片的土地,觉得很大一片都松软。应该是刚施工不久的。白兄,你的感觉更灵敏一些,有没有觉得松软的土地里有那种类似管子的构造?” 白鹜皱眉思量了片刻,“看到筠卿脚下动作,鹜也尝试着踩了踩。里面应该有管道之类的构造,埋得并不深。而且按照方向推断,是通向花楼方向的。” 温小筠双眼瞬间一亮,“那我在这里周旋问话,白兄你能不能出去弄清花楼里管道的准确方位。只要能够类似喷泉机械,咱们就示意外面鄞诺,叫他想办法在外面弄出些破绽,这样衙门就有了像样的理由可以来搜查。” 白鹜点点头,“我轻功还好,应该可以避过菱藕香的耳目去检查。” 温小筠伸手就去解白鹜的外衣,“那白兄赶紧换身衣服,你这个相貌再穿白衣太扎眼了。” 白鹜的脸腾地一红,不自觉的退后半步,声音也变得有点结巴,“好···好吧。”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迅速脱掉外衣。 里面是件灰色的中衣,也和外衣款式一样。 温小筠根本没有意识到白鹜的羞涩,时间紧迫,她快速走到化妆台,拿出里面的胭脂水粉大概给白鹜大体化了下。 又用眉笔在白鹜鼻子下花了些胡子茬,打暗了肤色,最后还把他漂亮的眼尾画的下垂了;额。 白鹜任由温小筠在脸上涂涂抹抹着,忽然有些担心,“可是现在咱们联系不了鄞诺,怎么通知他呢?” 温小筠皱了皱眉。 是呀,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手机,卧底活动进行起来可真是不方便啊。 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裤兜的位置。 可是古代裤子和现在裤子又不一样,哪里又会有什么手机? 温小筠刚要自嘲的笑一下自己,不想却在腰间摸到了一件原本没有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却是一件绣着鸳鸯戏水的宝蓝色的荷包。 温小筠疑惑打开,却在里面看到了一张纸条。 “筠卿?”白鹜看到荷包,还以为说温小筠提前装了什么东西,好奇上前一看,眉头瞬时皱了起来。 之间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注意言行。 诺。” 字迹很潦草,很明显是仓促间写就。 温小筠眼睛瞬间一亮,她惊喜的望着白鹜,很小声的说:“这个荷包不是我的,鄞诺一定是担心咱们,曾经混进过菱藕香,他还趁着人不备,悄悄挂了个香囊给我。 温小筠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赶紧到旁边打开了窗子,视线放远到对面房屋的房顶,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鄞诺就在躲在对面。 温小筠脸上立时现出笑容,转身写了一张字条,递给白鹜,“白兄,帮着扔给鄞诺。” 白鹜立时从袖中取出一枚暗器,将纸条插在上面,走到窗前,照准鄞诺的方向随手一甩,带着温小筠的消息,瞬息之间就飞到了鄞诺面前。 那一边鄞诺抬手一截,刀刃锋利的小匕首就稳稳的停在了他两指之间。 第367章 看着他们两个一个甩,一个接,每个人的动作都流畅又迅速,简直帅到不行,温小筠忍不住朝着窗外的鄞诺,用手比了个心,还俏皮的眨了下眼,才微笑着关上门,转身兴奋对白鹜说,“就靠你们了。” 白鹜虽然看不懂温小筠刚才的动作,却觉得那该是一种称赞。 于是他也对着温小筠抬手比了心,“有我,万事放心。”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疾步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一脸花痴的温小筠呆呆站在原地。 她这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绝世美男,在线温柔比心。 温小筠这边才用手绢把手上的化妆品擦干净,那一边房间的门扇就被人轻轻扣响。 “进。”温小筠将手绢急忙塞进怀里,这才整了整衣衫,缓步坐到座位上。 门扇吱扭一声被人轻轻推开,抱着琵琶,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桐儿姑娘徐步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久等了,桐儿已准备好。”说着,桐儿不觉抬头,却讶异的疑惑出声,“另一位白衣公子呢?” 温小筠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抬头一笑,“我家兄长如厕去了。”说着她又站起身,朝着窗边一条长形桌案走去,“我看姑娘这屋里布置典雅清幽,真是一处好地方。” 说着她像忽然间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喜出声,“这儿还有笔墨纸砚呢。” 桐儿姑娘走到自己座位上,细软白皙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开始认真的调音。 她抬眼望了一眼窗前修哲清隽的蓝衣公子,眉梢眼角不觉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公子可有题目?” 温小筠索性坐在桌前,展开白纸,执起笔来,抬头望着桐儿姑娘眉眼微弯,“寻常题目,一定难不住姑娘这般妙人儿,不如咱们来点新鲜的。” 桐儿讶异抬眉,“怎样的新鲜法?” “一问一答,在下问一句,便随手画上几笔。之后再由姑娘弹唱着答一段,在下便搁笔倾听。一共十八句,曲终,在下的画也画好了。不知这个法子,姑娘可愿意?” 桐儿有些惊讶的看着温小筠手中毛笔,不觉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公子提问的时间肯定很短,这样又如何能将画像画好?” “画像?”温小筠有些不解。 桐儿低头掩唇一笑,“怎么?公子难道不愿意为桐儿画张像么?” 温小筠恍然一笑,“小可求之不得。”说着又有点为难的挠了挠头,“只是姑娘天人之姿,时间太短,怕是描摹不到姑娘一二神韵。 桐儿低头重新抚琴,水润的红唇微弯,“那公子便在桐儿回答时画罢。” 温小筠调皮的笑了笑,“姑娘若是心疼小可,可要答得多一些,久一些。” 桐儿笑而不语,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一串清脆的音符涟漪一般从她指尖荡漾开来,如山间清泉一般透澈明爽,教人听了,只觉身与心,都跟着一起轻盈透明了起来。 欣赏着那仿佛仙界才有的美乐,温小筠情不自禁的随着轻轻阖闭双目。 恍惚间,她竟有了一种浸身于清泉中的错觉。 洗尽了满身灰尘,也洗尽了心间烦恼。就连一直处于高压中的大脑思维也跟着清晰明朗了起来。 她不觉由衷的感慨,这一位桐儿姑娘果然是位琵琶高手。 难怪人家姑娘虽然出身乐户,却有不卖笑的资本。 温小筠略作思忖,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桐儿朱唇轻启,美妙的歌声攀随着琴音悠扬而起,“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花栏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随着桐儿的乐声,温小筠笔锋流转,一笔一笔描摹着美人姿态。 她笔尖一顿,抬手指着窗外景色,又笑着问,“本该榈庭多落叶,如何又有这梨花溶溶月?” 桐儿笑容清浅,指尖轻揉慢挑,乐声不顿,“道骨仙风凛不群,清秋采药到江村。自言家住云南北,知是遗尘几世孙?颠倒乾坤修改器,百花顺从女帝命。” 刚要继续画画的温小筠听到这里,不觉眉头一皱。 桐儿姑娘这分明是在说有一个世外高人现身在菱藕香,为菱藕香修改了梨树的花期,就像曾经的白花顺从武则天的命令,在寒冬开花一样。 一听到这个世外高人的形象,温小筠就不觉想起前面几个案子中,那个隐藏在所有凶手背后的神秘人。 第368章 温小筠不觉心头一沉。 先是指点宁府管家布下元宝小妖精的藏银骗局; 后又一步步引导杜莺儿走进死亡惨局; 现在更直接制作了飞龙换头案的机关设置,这个隐藏在所有案子背后的神秘高人,虽然不断变换着外貌身份,却一直没有改变高深的科学知识与神乎其神一般的魔术技法。 “云南十号,”温小筠皱起眉,在脑电波中召唤时空系统,“古代的科技水平,能够造出这些机关陷阱来吗?” “回答宿主大人,”云南十号及时回答道,“古代的科技水平其实并不像现代人想象的那样低下。尤其是被统治阶级称为奇技淫巧的各种机械机关的制作,很多层面的技术,即使是现代科技社会也难以达到。 所以之前发生的所有障眼法机关,都是这里的人真实水平能够达到的。” 温小筠无声的点点头。 这样,她就能排除其他现代人穿越到这里的可能性。 略略收拾心神,温小筠低下头执起笔,又继续问起问题。 “姑娘可知那梨树几时栽?如雨梨花又何时开?” 桐儿姑娘抬眼望了望温小筠,盈盈浅笑,眼神妩媚,指尖下曲调一转,又道: “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 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 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正在认真作画的温小筠不觉眉梢微跳。 听这话,梨花机关应该是盛夏时节所布,距离现在,怎么都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她没猜错,那么神秘人的局真是大的可怕。 他竟然能提前两三个月就预知仇公子的行程与所有作为。 再想想那名博兴女明明是前几日才在王府遇害,神秘人不仅能提前预知仇公子的动向,更能预知仇公子身边一连串人际关系。 想到这里,温小筠后脊背瞬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已经露出水面,拥有各种顶级人才的温香教还不是最可怕的。 就在这时,一个柔柔的声音忽然响在温小筠的耳畔,竟把温小筠吓了一哆嗦。 “公子?”看到温小筠停笔的动作,还以画作已好的桐儿抱着琵琶好奇的走上前,好奇的望着桌上画作。 “啊?”温小筠蓦地抬头,飘飞的思绪瞬间拉回,“哦,桐儿姑娘。”她脸上赶紧显出温柔的笑容,将毛笔顺势搁在笔架上,拿起桌上画纸,又对比了下眼前美娇娘,满意的点点头,“桐儿姑娘看看,可满意否?” 只见画上帷幔飘飘摇摇,清风温柔又浪漫。 一名女子端坐于飘飞的纱帐之中,宛若仙境灵女。 她怀抱着琵琶,低眸浅笑,浅揉慢弹。动作传神又逼真。 尤其是女子的眼神与指尖动作,宛如富有生命一般。 桐儿甚至有种顺着画中人的指法挑动手指,继续弹下去的冲动。 桐儿姑娘眼底现出讶异的光,抬手捂住了嘴唇惊讶的说道:“天呐!这画真是太美了,公子怕不是哪里的丹青圣手吧?” 温小筠微微一笑,将画作重新铺陈在桌面上,“若不是桐儿姑娘这么美,小生也画不出这般惹人怜爱的人儿。” 她说着,抬手就去触摸别在桐儿鬓角的那朵海棠花。 “原想着,桐儿姑娘换了衣服,就会卸下这朵花儿呢。” 桐儿的脸更加红了,不由得低了下去,“前面才说公子甜言蜜语,这会儿就能腻死人呢,再不知公子给旁人画像时,也这般嘴甜。” 温小筠勾唇坏坏一笑,“哪有别人,为女子画像,小生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呢。” 说话的同时,她还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给古代美女画像,这必须是第一次。” 想完,她的话风忽然一转,“对了,这般美丽的海棠花,也该是春日才有的,现在晚秋时节,竟然也能见到,真是罕见。那个能调花期的高人,小生也是真的很想见一见呢。” 桐儿姑娘不疑有他,掩唇一笑,“这有何难?帮着咱们菱藕香寻来高人的朋友,正好是桐儿认识的,公子若是也想调庭院花期,大可也去请来呢。” 温小筠双眼瞬时一亮,“那人是谁?” 第369章 听到销金窟三个字,温小筠心头倏然一惊。 销金窟不就是之前她和白鹜与鄞诺一起去探听消息的那个超大号赌坊吗? 据说只要是江湖上的消息,无论是多难的,都能在那里能探听得到。 甚至就连温香教外围坛口的位置这样机密的消息,都能从那里打听出来。 这样神通广大的一个地下机构要是和温香教沆瀣一气,后果无疑会非常严重。 温小筠放下画作,转身望住桐儿姑娘,刚要再仔细问一问。 却忽然听得门外猛地响起了一片燥杂之声。 其中有女子的尖叫声,也有客人不满的呵斥。 桐儿姑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温小筠也是一愣。 她转头向窗外张望,在分辨是不是白鹜已经给了鄞诺证据,从而叫鄞诺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来一一搜查。 仔细听了两耳朵后,温小筠很肯定的确认了外面带着衙役进来搜查的就是鄞诺。 “我出去瞧瞧。”说着温小筠就要走向门口。 没想到却被桐儿姑娘一把拽住胳膊拦住了。 桐儿姑娘上前一步急切的说道:“凭借着菱藕香的权势,还从来没有哪一家官府能不打招呼就直接带兵来闯的。现在突然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公子快从暗门走。菱藕香怎么说都是处青楼,若是被官府的人堵在里面,传出去一定会有损公子的名声。” 温小筠望着桐儿姑娘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桐儿还以为她没有听懂,又急急的补充了一句,“虽然咱们菱藕香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是防备的习惯一直没有扔下,凡是进了雅间的客人,一旦遇到官府追查,都可以先从暗门离开。” 温小筠犹豫的顿了一下,她本想亮出身份,去前面接应鄞诺和白鹜,可是面对桐儿姑娘急切的样子时,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撕破脸皮了。 而且出于本能,她也想去看一看呢个神秘的角落到底长什么样。 桐儿姑娘看温小筠还有点发愣,也来不及解释什么,直接拽着她的胳膊,走向里间暗门。 所谓暗门,就是一副隐藏在里面墙上的古画。 桐儿姑娘动作迅速的摘下古画,推开暗门,才转身对温小筠急急说道:“公子这边走,可通向邻居一个普通人家。出去后,就安全了。” 温小筠一面弯腰往密道走去,一面继续追问着,“对了桐儿姑娘,那个改花期的高人,你可曾见过?” 桐儿姑娘一边帮温小筠撩着衣摆,一面急急回答,“那个高人,桐儿并没有看到过。其实这些话,桐儿都不应该往外说的,只当是与公子唱和几句。” 温小筠心头一凉。 只凭着桐儿的微表情她就能判定在这个问题上,桐儿没有说谎。 再联想到菱藕香的规矩,温小筠忽然觉得,要想在明面上挖菱藕香的口供,怕是再不会挖到什么了。 后面温小筠一直躬着身子,一路小跑的从暗道中快速逃出。 一口气跑出来的时候,温小筠才发现,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人家。 这边暗门也是隐藏在墙面上,从暗道中钻出的温小筠一抬眼就看到了大堆的干柴和烧火做饭的灶台。 明显这一间是厨房了。 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温小筠提着袍子谨慎的左右探看着,终于确定没有其他危险了,才快步从厨房跑出,直奔前面院门。 一口气跑到街面上时,一双手却无声无息的攀上了她的后脖颈。 虽然没能及时看到,但是求生的警惕还是叫温小筠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就在她抬手捂住后脖颈想要避开后面那阵冷风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筠卿。” 温小筠瞬间放弃抵抗。 因为她知道,身后之人正是白鹜。 虽然在原来的世界设定里,白鹜是个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但是在现在这个世界里,温小筠绝对的信任的白鹜。 因为她早已把他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筠卿,这边来。”白鹜说着,拽托着温小筠的胳膊,便把她提了起来,随后将她拉进自己所在的马车。 车帘一垂下后,温小筠急急转身,“白兄,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出来?” 白鹜抬手帮温小筠捋着杂乱的头发,微笑着说道:“纯属巧合,之前白鹜顺着管道爬到花楼第四楼,在墙角隐蔽处,发现了两大根粗壮的金属管道。 于是白鹜直接将挡板的一角用暗器击碎,一直蹲守在人家墙头的鄞诺立刻反应过来,急急拿着推官大人补给他一张搜查令,二话没说的就带着一众手下冲进了菱藕香。 第370章 白鹜说着,脸上又显出些许惋惜之色,”只是可惜,我的身份不能太过招摇,所以把情况大概讲给了鄞兄之后,就只能趁着人少时先退出来,坐进马车等候里面的消息。却是不想竟然看到筠卿从隔壁出来,这才把筠卿带上马车。” 说着白鹜抬手帮温小筠拂去衣衫上的大片灰土,关切的问道:“筠卿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温小筠这才恍然,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到底是白兄,动作竟然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破机关的方法。” 说着,温小筠便把自己从桐儿那里打探出来的消息和菱藕香地道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她不觉皱起眉来,抬手拉起窗帘一角,望着对面菱藕香,神情凝肃,“这个菱藕香很不简单,现在又牵连到了销金窟,我总有预感,这些案子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更大的阴谋,是咱们目前还没有察觉到的。不知道鄞兄这次排查会不会遇到麻烦” 看着温小筠认真严肃的样子,白鹜手上动作越发温柔,微笑着宽慰道:“筠卿勿忧,鄞兄是兖州第一捕头,黑白两道都很混得开,我相信他的能力。” 温小筠的眉心这才舒缓了些,望着白鹜浅浅一笑,“也对,我也该相信鄞诺。这些事对他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才对。” 这时,车门方向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凶横的声音,“谁说没难度” 温小筠惊讶转头,就看到车帘被人猛地一把撩开。 来人正是皱着眉,黑着脸,一脑门官司的鄞诺。 鄞诺却没有再多说,直接跳上马车,气冲冲的坐到温小筠身边,特别隔开了白鹜为她整理衣衫的手。 “难道是菱藕香那边还是不让查”温小筠着急的探前身子。 白鹜摘下腰间水壶递给温小筠,“筠卿莫急,凭着鄞兄的本事,一个菱藕香而已,定然不敢造次。” 鄞诺看到水壶,想都没想的就接了过去,大口大口的咕咚咚喝了起来。 完事一抹嘴,递还给白鹜说了声,“白兄,多谢了。” 白鹜: 他的脸色瞬间一寒,根本没搭鄞诺的话。他看着那被外人用过的水壶,脸色一时间有些难看。 鄞诺却像完全没有注意到白鹜阴沉的脸色,转头对温小筠继续解释,“菱藕香的菱香姐一看到搜查公文倒是配合的很,立刻叫所有姑娘都集中到后面的后院,腾出整个花楼叫我们搜查其中到底有无可疑机关。 之后我就按照白兄指引的,带人从花园开始顺着梨花树往上摸排,机关倒是全找到了,可是菱香姐说那只是叫花园里的花反季开花的机关,并不能喷泉,也不能造浪。 我带着人前后左右仔细的看了看,都不能找到其他的操作方法可以喷泉造浪。 现在推官大人也来了,可是也不能证明这些机关与换头凶案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温小筠皱眉想了一下,又问:“那反季节开花的机关正常怎么操作,你问了吗” 鄞诺从腰间摘下随身水囊,递给温小筠,说道,“她说只看到布置机关的高人曾经跳进其中一个冷水管里面去操作。可是具体怎么操作,她们在外面根本看不到。猫耳朵一听要跳下去操作,顿时就起了兴趣,第一个跳下去检查,可是上来之后,他说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就更别提什么机关开关了。” 经过大半天的折腾,温小筠倒真是有些口渴了。她接过鄞诺的水壶,一面拧开瓶塞,一面思量着说道:“没办法证实那个机关有喷泉造浪功能,就定不了菱藕香的嫌疑,定不了菱藕香的嫌疑,是不是就不能从销金窟抓人回来审问了” “销金窟”鄞诺疑惑的望住温小筠,“这里面还有销金窟的事” 温小筠喝了一口水之后,抹了把嘴唇,“我跟菱藕香里的姑娘那打听出来的,说那机关是专门从从销金窟那里请的世外高人。” 白鹜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水袋放在地上,接口说道:“销金窟毕竟是个打听消息的地方,没准这一次也只是在那所谓的高人与菱藕香之间搭桥引线而已。” 鄞诺皱眉点点头,“白兄说的不错,不过这其中关系到底怎样,仍然需要进一步的查探。” 温小筠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鄞诺的衣袖,急切说道:“那我这就去帮你们看看那个机关,尽早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喷泉造浪机才行。” 鄞诺眉梢微挑,“也罢,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探查,应该能发现些什么。” 第371章 哥哥我带你出去吖! 听到温小筠的话,白鹜不觉伸手攥住了温小筠另一只手臂,沉声说道:“筠卿,鹜水性也尚可,不如这一次由鹜和筠卿一起下水探查。鄞兄最近前胸后背的可没少受伤见血,他这个身子怕是不能沾水。” 鄞诺嘴角一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动声色的搭住白鹜拉住温小筠的手,不动痕迹的拽开,“白兄,你忘了?鄞诺身上有火浣衣,把伤口处绑死了,轻易沾不到水。倒是白兄你,身份实在特殊。之前扮装暗访还没什么。可要现在在烟花之地跟官府之人明目张胆的混在一起,这危险可就大了。这一次还是我和温小筠去当马前卒吧。” 说完鄞诺躬起身,走向车门,撩开车帘一个纵身就跳下了马车。 温小筠回头望了一眼白鹜,温暖一笑,“白兄,这一次鄞诺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放心吧,小筠水性很好,还有那么多衙门的人,不会有事的。” 一想到温小筠和鄞诺同时下水,白鹜就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虽然白鹜对身为女孩的温小筠没有什么别的感情,可就是见不得她的便宜可能叫鄞诺占了去。 “无妨,这次我再伪装得深一些,一定叫外人看不出破绽。”说着白鹜就要先下马车,可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秦奇恭敬的声音: “公子,家中有事,急需公子回府一趟。” 听到这里,白鹜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不想白鹜这黑脸的动作看在温小筠眼中,却十分亲切有温度。 叫她忍不住的噗嗤笑了一声。 白鹜不觉疑惑的望了温小筠一眼。 温小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掩住唇边的笑,解释道:“白兄别多想,小筠就是看白兄从来都是一副清清淡淡,喜怒不形于色高深的模样。不想今天的冰山脸孔竟然破天荒有了明显的变化,就替白兄你很开心。” 白鹜眉梢微动,抬手指住自己,“冰,冰山脸?” 温小筠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她抬手点住白鹜的眉头,“年轻人,正是春光大好的年纪,总是老气横秋、愁眉不展的,多辛苦呐。等这案子查完了,哥哥一定给你配点好药,身子爽利了,再带你出去好好玩一玩~” 说完温小筠黑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俏皮的眨了眨,转身就出了车厢跳下车去。 只留下白鹜一个人有些呆愣的停在车厢里。 顿了一会,外面秦奇才又恭敬的递话儿进来,“公子,家中事情紧急,属下这就带您回府如何?” 听到这句,白鹜嘴角刚刚有些融化松动的弧度顿时又敛消得无影无踪。 “嗯。”他冷冷回道,再度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隐藏在车厢之中。 秦奇立刻上马,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快速驾驶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马车彻底离开菱藕香之前,车厢窗帘一角忽然被人撩起,露出一抹温柔的目光,直直追上台阶那抹倩影。 白鹜倚着窗台,静静的望着温小筠略有些单薄瘦弱的背影,眸底波光缱绻荡漾,自言自语似的轻声“明明小小一只,还要当我的哥哥,口气倒是不小呢···” 随着一阵辚辚车辙声,马车终于驶离了菱藕香,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另一边,温小筠随鄞诺在一次踏进菱藕香的大门。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装潢精美气派的菱藕香大厅空空荡荡,除了一些持刀侍立,表情严肃的衙役们,再没有任何姑娘恩客。 “这次查案的动静真是不小啊。”温小筠环视着周围环境,看到其中一桌茶杯中的清茗甚至还腾着热气,便忍不住的感叹。 鄞诺拉住温小筠的手臂,带她急急走向后面一处楼梯,“倒也不全是咱们衙门的命令,那个菱香姐一看到搜查文书,配合得就跟衙门自家人似的,驱散了所有客人不说,更叫花楼里所有姑娘侍仆都进入后院,全面配合咱们搜查。” 温小筠不觉嘟了嘟嘴,“虽然我只跟菱香姐接触一面,也能看出她很不简单。我总觉得,因为咱们这一行是有搜查令,她才会这般配合,若是没有搜查令,她一定不会配合。” 鄞诺瞥了温小筠一笑,唇角微弯,“你这感觉倒是挺准。” 说着他转目向前方,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别处青楼的姑娘都是普通接客的姑娘,可是这菱藕香的姑娘,很多都是在教坊司有品衔的高阶乐籍,不止如此,她手上还有很多重要的人脉,如果没有搜查令,衙役进门搜查,那是想都别想。” 温小筠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欺负桐儿的胖男人。 第372章 胖男人敢在菱藕香那样凶横,背景肯定也不简单。而菱香姐只问了一句话,不仅把他轻易打发,更能叫他心甘情愿的花钱平事,由此可见菱香姐手段之高。 “那照这样说,能办下来一张针对菱藕香的搜查令,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温小筠皱着眉分析着,“换而言之,能办下搜查令下来,就代表事情严重到一定程度,所以菱香姐才会索性卖个人情,全力配合调查,以求示弱自保。”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抬手弹了温小筠的额头一下,“行啊,揣度人心揣度得这么准,不愧是从京城官场下来的人。” 不想这一句,却叫温小筠瞬间想起一件事。 温竹筠的家人就是在京城被人杀害殆尽的,自己虽然不是真正的温家人,却必须要背负起温竹筠全部的人生任务。 早日查明温家被害真相,替温竹筠家族报仇昭雪,也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可是在这里她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往上爬,真不知道要爬多久,她才能爬到那个注定是权利与阴谋的漩涡中心。 看到温小筠的表情罕见的严肃起来,鄞诺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即便现在的温小筠表现的和以前温竹筠有多少不一样,他终究都是温竹筠。 提到京城,一定会触及到有关温家惨案的记忆。 鄞诺一时间自责起来,拉着她胳膊的手不觉握住了她的手,“抱歉,我,我有些口无遮拦了。” 只是他带着她的脚步却没有停,顿了一会,他才抬起头,再度开口,声低沉却又坚定异常,“别担心,我以前只是讨厌你,对姨父和姨母,我从来都是敬重的。他们的事,我定然会与你一道查清。” 温小筠讶异抬头。 她忽然发现,她和鄞诺不知在什么时候,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默契。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了一个粗厚的声音。 “鄞头儿,您可回来了,推官大人正在上面等你呢。” 温小筠抬头一看,那人正是胡子拉碴的大胡子。 大胡子看到鄞诺后面的温小筠,开心的咧开嘴打招呼,“温刑房,您能来真是太好了。今儿个猫耳朵可惨了,整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却啥也没查出来,他刚才还说呢,要是您在这里一准能查出些干货来。” 鄞诺没好气的翻了大胡子一个白眼,大步走过漏楼梯,上去之后,一伸手就把大胡子扒拉到一边儿去了,“怎么?没有温刑房,我这个鄞捕头就查不出东西来了?” 大胡子呲着大黄板牙嘿嘿一笑,“这不鄞头儿您都去找温刑房来了吗?那还不是跟咱兄弟想的是一样的?”说完大胡子抱着头,转身就跑到上面一层去了。 鄞诺瞪着大胡子的背影狠狠的嘁了下鼻子,“看来我平日里对他们是太好了,一个个的都没个规矩。” 说着他拉住温小筠的手越发紧了,步伐也越发快了。 温小筠也重新收拾了精神,全部脑力都回到了案子之中。 她并不是个真正的天才,对于很多机械设置,化学反应也不过就是高中大学外加创作时必须要查证的那些基础知识。 如今忽然要找到这样一个复杂机关的启动装置,真的是压力山大。 走到人群近前时,温小筠看到当中一个官员的背影。 他正在检查一处被拆的不成样子的墙壁,墙墙壁是正中间,则是两个粗大的管道。 每一个管道都有两米左右宽的样子。 看清情况,温小筠立刻上前,揖手行礼道:“推官大人。” 鄞乾化听到声音头都没回一下,两眼仍死盯着前面的管子,指着左边一个沉声说道:“你们回来的正好。刚才毛尔德下去,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没发现。本官就想着索性破了这两根管道,放掉所有存水再仔细检查。 这里的管事人听了,却急急来报了个消息,说是制造此机关的人说过,这两个管道必须定时加水,一旦缺水,或是从外部破坏,里面结构都会跟着自毁,这个机关就会废掉再不能启动。 所以现在拆也不能拆,还是只能下水查探情况。”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向前一步,“大人,这里的管事人可有亲眼看过机关制造者下水开启开关。” 鄞乾化点点头,“不仅她看过,就连建造这个机关的工匠都看过。” 旁边大胡子忙不迭的补充着说道:“大人已经传来了修造的工匠,证实了这个说法。那个什么机关高人只带人组合了机关关键部分,其他部分工程都是那些普通工匠做的。” 温小筠在心里不觉又给鄞乾化点了一次赞。 鄞乾化不仅思虑周全,行动力更是一流,她和鄞诺不过在外就简单聊了两句,里面竟然连木匠都找到了,效率那绝对是杠杠滴。 第373章 温小筠和鄞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推官大人,那暂且由属下与鄞捕头一同下水探查吧。属下对于什么机关虽然不算精通,多少也了解一些。看看能否查出什么。” 鄞乾化转头看着温小筠,眉头微皱。 本心上,他不想温小筠干一些太冒风险的事。 筠儿毕竟身子娇弱,不必鄞诺皮糙肉厚的可以随便摔打。 可是劝阻的话刚到嘴边,又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家筠儿处境已经不比以往。 筠儿必须一步步往高走,直到足够高,能与南北镇抚司连带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叫板的高度才行。 踏上这一条崎岖的路,就注定了九死一生,百折不回。 因着这些,他便不能太护着她。 该她经历历练的事,越多才越好。 “好,你二人速去速回,若有危险,万不可迟疑,要及时抽身回来。” 温小筠和鄞诺朝着揖手行礼,“领命!” 猫耳朵见状,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石块,呈在温小筠面前,“温刑房,这是咱们鄞头儿刚才给俺的。有了这夜明珠的原石,在水底下也能看清东西。” 温小筠惊讶的睁了睁眼,从猫耳朵手中接过石头仔细观瞧,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后世的可以发光的一种宝石,名字叫做萤石。 想不到鄞诺这厮身上就跟小叮当一样,什么宝贝都有。 “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点本事傍身?”鄞诺说着,将温小筠手中萤石一把抢走,“走吧,入水我再给你。” 说着鄞诺就走到猫耳朵近前,在他和大胡子的帮助下,开始换衣服,还特别用布条扎进身上伤口。 温小筠抬步走到那个斜侧开的井口旁,探头下望。 井水幽黑深邃,根本望不到底。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她开始想念现代科技了。 要是有个潜水镜,潜水氧气瓶,现在绝对会舒服很多。 不过她的水性不错,只要不时的出来换气,应该没问题。 鄞诺准备好后,温小筠也脱了外面蓝色锦袍,露出干练的灰色衣服,与鄞诺相继跳入水中。 身体浸没于水中后,冰寒的水刺得温小筠浑身一激灵,只叫她冷得弓起了身。鄞诺看到在水底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手中萤石珠递进她的手中,之后一个翻身,便如人鱼一般朝下面扎了下去。 第一遍,四壁都是光滑的,果然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憋气不过,只好上游破水换气。 在这种逼仄的空间里,下游相对容易,上游就有些费力。就在温小筠奋力上游时,一直大手忽然托住了她的后背,用力将她往上推。 这一下温小筠就像是搭上了顺风车一样。 随着泼剌一声水响,两个人都破出了水面。 猫耳朵急急趴上前问道,“鄞头儿,温刑房,可有发现什么机关?” 温小筠一手攀着井壁,一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没,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这一句话可教屋里众人都瞬间泄了气。 鄞乾化提着袖子走上前,皱眉望着水面,“筠儿,若这机关就是喷泉造浪机,肯定有通向街道的部分,非则如此,不能造浪不能喷泉。若是顺着管道把整个机关都拆出来,只要找到联通到街上的部分,也可断出此处嫌疑,进一步排查。” 说话间,温小筠仔细想了一下当时发生的情况,“大人,案发当时,属下与鄞捕头就在现场,属下清楚的记得,水浪和大片流水都是从水车里流出。 而菱藕香当初埋设反季花草机关,定然是在院落内部,在每日都人口密集的街市下挖到街道底下,难度会很大。 最重要是在案子发生后,街道除了水,没有任何水孔或是破损的痕迹。所以属下猜测,这个机关联通的应该是街道两旁的泄水槽。 关键时刻还需要哪些运水的马车作掩护,从水槽中连接机关管道,最终组合成一个完备的喷泉造浪机。” 说着温小筠转头望向一旁大胡子,急急问道:“胡捕快,看守和整理街上水车残骸时,有没有发现类似齿轮或是其他机械之类的碎片残渣?” 胡捕快抓着脑袋回想一瞬,立刻点头,“温书吏这么一提醒,俺还真想起来,是有不少奇怪的机械,不只有木制的,还有一些铜铁的金属装置。当时俺还纳闷,这几辆的马车的装置也是太好了吧。” 鄞诺忽然看到扒着井壁的温小筠身体有些失衡,立刻上前托住她的后背。 第374章 温小筠只觉身子跟着一晃,回头过去,却发现鄞诺距离自己异常的近。 她的脸颊忽然一红。 私下里,接受鄞诺的帮助,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陌生男人在水中捱得这样近,总是叫人感觉不太舒服。不觉往旁边挪了挪。 鄞诺却是怕温小筠吃力,坚持不懈的又离她近了些,同时托举她的手更加用力。 这一幕落在鬼心思最多的猫耳朵眼睛里,顿时察觉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味。 不过他很快摇摇头,把这感觉当做胡思乱想给甩掉了。 他家鄞头儿照顾体弱表弟的行为非常合理,至于温刑房的那点羞怯之意,一定是他们文人习惯的娇贵矜持。不像他们捕房这班大老粗们来的坦荡。 又抬头望住鄞乾化,“如果只有通向水渠的出水口,是不是就不能将这机关作为证据查封?” 鄞乾化皱着眉,有些为难的点点头,“水渠的功能就是排水,定不了罪。” 温小筠双眼倏地一亮,往上伸了伸脖子,“大人,要是通向水渠的水流量比整个水渠的容量还要大呢?” 温小筠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众人。 凤鸣朝街道两旁排水的水渠不过也就一尺来宽,两尺来深,根本容不下这么粗大的两个水管的水容量。 鄞诺也跟着兴奋起来,“这样的水量,排起水来根本就是一场灾难。一定能定为罪证!” 旁边一脸是水的猫耳朵赶紧凑上前,“对了,大人,刚才后院的菱香姐特别传过话来,。她说还想起建机关的高人说过,这设置机关精巧复杂,要是这自己没有足够的水,或是被人强行拆除,就会整个自毁,所以一定要好生照看,不要发生意外。等到明年春天,他专门派人过来下水关闭。 那个菱香姐说怕咱们查案不小心触动机关,伤了人命,所以赶紧传话过来。” 听到这里,温小筠皱起眉,低头又看了看幽深的水底,思量着说道:“那也没事,目前看冷水井里面没有什么要命的齿轮机关,我们可以从里面先看看管道的走向,只要能确认通向街面水渠的入口足够大,也一样能证明。” 鄞诺这次却按住了温小筠的肩膀,沉着脸色说道:“还是我下去探查,底下太深,水又冷,你这小身板吃不住。” 旁边猫耳朵也忍不住的凑上前,“鄞头儿,温刑房,这次有方向了,还是叫俺去查吧。俺水性好,一准能查到。” 温小筠想了想,虽然她水性不错,但毕竟没有武功,比不上鄞诺和猫耳朵。 一味逞强下去没准就会害人害己。 鄞乾化也跟着点了点头,“筠儿,你已经查过一次了,剩下的就叫毛尔德与鄞诺去吧,他们身子到底结实一些。” 鄞乾化话还没有说完,鄞诺就将温小筠大力托举出水面。 身体瞬间失重,温小筠双手双脚本能的挣扎了一下。 可不想就是这一下,竟然叫一块井壁瞬间翻转。 温小筠双目倏地睁大,挣扎的呼喊还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像被巨大的漩涡攫住了一般,闪电一般被急流吞噬! 鄞诺一眼看到,原本托住她后背的手瞬势一收,就把她整个抱在怀里,与她一起消失在水流之中。 “筠儿,鄞诺!”鄞乾化登时就红了眼,前扑着就要去拉水里的两个人。 大胡子看到立刻扑了上去,死死抱住鄞乾化,“大人,您根本就不会水,万万不可犯险!” 而一旁的猫耳朵眼见着自家鄞头遇险,早在第一时间跳下井,大头朝下的直直扎了进水中。 可是他竭力的向下潜得很深,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水面就像是静止了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猫耳朵这下真急了,用尽毕生潜水闭气的功夫,不断鱼跃下挺,可是直到他下探的手一直触水底,都没有再发现鄞诺和温小筠的踪影。 猫耳朵的眼泪瞬间掺进冰冷的井水中。 鄞头···温刑房···你们一定要没事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触底的那块机关木板之下,鄞诺正紧抱着温小筠飞快的下坠。 木板那面,吸力巨大的漩涡仍在作威作福。吸得温小筠与鄞诺陷入流沙一般的无尽下沉。 在飞速的旋转中,鄞诺尽力张开双臂,将温小筠紧紧护在怀里。 与此同时,他双脚不住的尝试蹬踩,想要在一个又一个紧急的弯道中找到可以立足的点。 他知道,平静的井水突然出现有强大吸力的漩涡,一定是下方出现了类似水车转轮机关。 如果他们真的被吸到机关尽头,定会命丧当场。 这一点温小筠也非常清楚,只是她想到的机关更加吓人,更加致命,也更加凶残—— 水下螺旋桨! 第375章 如果更不幸,赶上那螺旋桨的材质与现代一样是金属的,那么她和鄞诺很可能在瞬间就成为一堆包子馅。 不过,这样恐怖的事情,还不足叫她流泪。 她的眼泪在鄞诺的后背遭受到第一次撞击时,就被震了出来。 她知道,鄞诺早已遭受过重创的身体,根本再经不住这种剧烈撞击。 即便是没受过伤,这种程度的撞击也是人类血肉之躯经受不住的。 可是鄞诺却为了保护她,生生承受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撞击,温小筠都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连通大脑血管,都被震出了重影。 可是每一次撞击,鄞诺拥住温小筠的怀抱都没有松懈过半分。 每一次撞击,鄞诺总是能精准的旋转身体,用自己脊背直面最强的伤害。 尽管一路飞旋下沉,温小筠还是能闻到水中的血腥气。 她热泪飞旋,牙关紧咬。 不能这样下去! 她一定要冷静。 不能就这样叫鄞诺被撞死。 不能就这样托着鄞诺一起被绞成肉馅。 她逼迫自己的大脑高速运转。 她知道,鄞诺一直在努力攀找周边可以叫他们停下来的任何东西。 那么她就要帮他更快的找到破局的节点。 她迅速回想之前每一个细节。 菱藕香虽然是座楼,但也就是四层楼的高度。 而且他们找到那段金属竖井,是一通到底的,没有任何弯道曲线。 可是她和鄞诺已然经过了很多弯道,飞落到现在,身子其实有斜平的感觉。 所以他们现在肯定进入了地下环节。 她很肯定,他们现在冲向的方向,并不是仇公子断头的那条街。那段距离太短,早就被他们的速度秒过。 那不是冲向街道,又是冲向哪里呢? 想到这里温小筠眼睛瞬间一亮。 不是冲向喷水地,那就一定是冲向水源地。 毕竟这么两个大水井,只靠人工提桶打水,可以说是远远不够的。 那么哪里又是距离菱藕香最近的水源地? 温小筠一下子就想到了桐儿姑娘叫她走的那处暗道。 按照现在的吸力估测,水源地不会太近,可是也不会太遥远。 那么有没有可能像是菱藕香暗道一样,水源地就在邻居几处建筑物中呢? 比如几户之外的某个水池荷塘。 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也许存在的一个水池荷塘,温小筠迅速断定出来,一会他们的身体幅度将会越来越平。 而事实也正如温小筠猜测的那般,他们开始进入一个幅度更小的弯道。 温小筠死死的抱着鄞诺,满是水流的环境她张不开口,就用力量示意鄞诺。 而鄞诺也在第一时间明白温小筠的意思。 他两条腿瞬时叉开,用力蹬住弯道两壁,一手勒紧了温小筠,一手顺出袖中匕首短刀,狠狠扎向管道壁。 尽管希望非常渺茫,他还是要吐血拼最后一把。 因为他从来不会服输,从来不会绝望。 他定会保护住他的温小筠。 不叫她白白送掉性命。 湍急的水流随着他的动作,震开了一大圈愤怒的波动。 而在水井上游,那片机关木板之上,再也撑不住的猫耳朵只能无奈的上游浮水。 随着哗啦一片水响,他破水而出。 “猫耳朵,鄞头儿人呢?!”上面才劝住鄞乾化的大胡子红着眼睛急急质问。 猫耳朵扶着井壁,想要回答,可更咽的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 鄞乾化看到猫耳朵的反应,身子登时一晃。 脸上再没有半点血色。 “不···不可能···”鄞乾化难以置信的喃喃说道。 大颗大颗的汗珠自他额头淌下,“筠儿明明都要上来···不可能就这么没了···” 说到这里,鄞乾化身子猛地一震,他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急急往前扑了过去,伸手指着温小筠之前待过的位置,嘶声裂肺的吼道:“快,检查那里,有没有机关?!” 听到鄞乾化的命令,猫耳朵刚要飞出九天外的魂瞬间归位。 他不管不顾的转过身,朝着温小筠之前靠过的地方狠狠敲击。 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之间那块方板瞬间翻动,随之而来的还有整个竖井壁微弱的颤抖声。 猫耳朵本能的往水下看,连带着上面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往下看。 时间一时竟像是静止住。 可是没过多久,猫耳朵就觉着脚下一片混乱,紧接着身子骤然一轻,整个人就如弹弓上绷紧弦的子弹般,瞬间弹飞了出去! 事实的真相是,就在鄞诺好不容易卡停在管道里时,温小筠就再也憋不住起的呛了一大口水。 第376章 稳住她,在生死之间 温小筠实在撑不住了。 在深深的井水下,闭气到这会儿,已然是她体能的极限。 耳旁水流飞旋的声音轰隆隆宛如巨雷一般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大片大片的气泡自她嘴角鼻子破裂而出。 鄞诺到底是在野外生存过三年的男人,状况比温小筠还算强很多。 他勉强还能睁开眼睛,闭气功夫与体力也还能坚持一小会。 他一面死死抱住温小筠,一面竭力撑住井壁保持站定的姿势,一面逼着自己的大脑快速运转。 现在流水速度虽然减慢了些许,但还是很快。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他们根本游不到上边。 强行打破两边墙壁也不现实。 现在的他只要有半点松懈,就会带着温小筠一起被冲到下面的机关里成为一堆生肉陷。 想到这里,鄞诺的心忽然一定。 既然掉下去很可能有危险,那就派出一队先锋军,替他扫掉前方敌人埋伏。 想到既要做到,这个想法一出现,鄞诺就将袖子里所有暗器匕首一股脑甩出。 暗器们不受控制的打了个跟头,瞬间被流水吞噬。 鄞诺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只看这一瞬之后究竟会有什么动静。 可是那一边的动静还没等来,上面却发生了更大的异动。 鄞诺清楚的感觉水流在刹那停止了一瞬,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计策发挥了效力,可是下一秒,温小筠便气竭力竭的吐出大片水泡。 鄞诺心头一惊。 温小筠要是在此时呛水,一定撑不住机关被破,她必死无疑。 混乱中,鄞诺根本没工夫细想,一低头就噙住了她的唇,在呛水的前一瞬止住了她紊乱的呼吸。 这几乎是鄞诺本能的反应。 他再没有别的选择。 尽管鄞诺一向都觉得什么礼节纲常,在生与死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可在触到温小筠的那一霎那,他的身子还是僵住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侵占他的大脑,叫周围冰冷的流水都跟着燥热了起来。 一时间,他拥住温小筠的手也不觉变了姿势,忘情的收紧,再不想松开。 挣扎在生与死的间隙中,他的理智终于濒临崩溃。 然而就在天塌地陷、万物沦丧的同一瞬, 他们的头发衣服却都反方向的急速飞曳起来。 他失了立足的点,身体跟着一起飞旋起来。 可是他却半分分辨的力气也无,双手竭力抱紧,气息与她的紧紧交缠,越发越发渴求,越发贪婪。 只听得碰的一声巨响,他与她竟然破出水面,飞跃而出! 他猛地松开口,深深一大口呼吸着最新鲜的空气。 可是不等那些空气进入肺部,抱着她的他便嘭地一声重重撞在了地上。 呃——呼!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温小筠也在鄞诺的怀中本能的张开嘴,大口呼吸起来。 她感觉方才是真的见到死神了。 只差一点点,她就被活活憋死,再也缓不过气来。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模糊的记得,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她的双手一直死死掐着死神的背部,甚至不惜把指甲狠狠嵌进他的脊背,也要跟死神争抢那最后一点点空气。 哪怕那死神凶恶无比,丑陋无比,她也要把他口里的空气全部夺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上到岸上的。 她猛烈的呼吸,又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才算清醒了一点点。 她撑着柔软的“地面”,茫然抬起头。 冰冷的水滴顺着眉梢眼角缓缓淌下,她茫然的环视四周,却看到了一张更比一张惊讶的脸。 第377章 鄞诺无地自容 “筠儿?”鄞乾化眼见着猫耳朵忽然被水流冲出来,眼见着一个冲天的水柱冲出井口,又眼见着在大片水花中,重重落地的温小筠和鄞诺,什么都顾不得,瞬间挣脱大胡子,踩着满地的水朝着温小筠和鄞诺冲去。 温小筠看到叔父焦急的样子,也挣扎的站起身,朝着鄞乾化摆摆手,“叔,叔父,筠儿没事···” 听到温小筠的话,鄞诺也狼狈的爬起来,“父,父亲,我也没事···” “哎呦~俺有事~”一声哀嚎突然从鄞诺身下响起。 温小筠鄞诺齐齐回头,才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飞出井口后,她压在了鄞诺的身上,而鄞诺又将猫耳朵压在了下面。 这一下,猫耳朵被压的差点吐血。 显然鄞诺也被长时间憋气和水流的旋转给弄得晕头转向。 一时间根本没发现猫耳朵被自己压在了下面。 鄞诺立刻直起身,又伸手鄞赶紧掺起猫耳朵,半是心疼半是埋怨的说道:“你怎么又下水了?万一里面全是机关,跟进去也是白白送死。” 猫耳朵嘴角淌着丝丝血迹,喘着粗气勉强牵动嘴角,朝着鄞诺嘿嘿一笑,“咱们鄞头儿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死?俺跟着您下去,肯定也沾光有福气。” 鄞诺笑着骂了一声,“就你嘴硬,赶紧回去治伤,”他又望向大胡子,“大胡子,先带猫耳朵去看大夫抓点药。” 大胡子不由分说的上前接过猫耳朵,“鄞头儿您就放心吧,猫耳朵只管交给俺。” 猫耳朵还有些不甘心,“鄞头儿,这点小伤算啥,俺猫耳朵还能跟着您干。” “干什么?”鄞诺立时板起脸来,“后面很多事还要靠你去办呢,有伤不治,回头耽误事你能负责吗?去!麻溜儿的给我治伤去,早一天养好伤,早一天回来。” 旁边大胡子听完,根本不给猫耳朵再啰嗦的机会,搀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架出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鄞乾化上前拉住温小筠的胳膊,上下左右的仔细查看着。 温小筠忙笑着安慰道:“叔父放心,小筠没事的。” 说着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鄞诺,“鄞诺,你还好吗?在水底那么照顾我,我可有拖累你受伤?” 突然对上温小筠的目光,鄞诺的大脑忽然就停顿了一下。 他瞬间记起在水下时,她的味道。 他不自觉的抿了抿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怪异而又柔软的触感。 他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也正是这半步,叫他的意识瞬间清醒起来。 他急急错开了视线。 他忽然就不能再正视温小筠,不能再正视他自己。 他竟然不顾温小筠男子的身份,外加表弟的关系,对她不可遏制的产生了感觉。 这种想法,只叫他唾弃他自己。 太污秽,太肮脏了。 于是在一种又羞愤又耻辱又内疚的复杂情绪下,他对温小筠做出了一个又不屑又轻蔑的表情。 他冷冷的瞥了一眼温小筠,不屑的说道:“有事,表面上看你挺瘦,哪成想在水里你比猪都沉。差一点,老子就被你拖下去见阎王了。” 温小筠:··· 一股怒气顿时冲上温小筠的头顶。 此时的温小筠只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她怎么就忘了,鄞诺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智商时常掉线的二货! 即便当时他产生了救自己的想法,也肯定是碍于鄞叔父与皇甫小姨的面子,不得已而为的行为。 第378章,温小筠就是个牲口! 眼看着温小筠黑了脸,鄞诺的心里又开始有点发虚。 无论怎么样,自己在水里都主动怼上了她的嘴,万一她被自己骂生气了,把这事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自己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成一地臭鸡蛋? 一想到这里,鄞诺更加心虚起来。 然而还没等来温小筠的反应,他倒先等来一计勺头杀! “呃···”鄞诺立即捂着头倒退了两步。 这一下攻击又准又干脆,还带着一种特别的熟悉亲切感。 不用说,凶手一定是他老爹无疑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鄞乾化黑着脸上前一步,冷眼怒视着自己儿子,“温刑房不会武功,也敢于下水查案,已是十分难得。你们一同下水,本就是要相互保护。枉你还顶着什么万人敌的名头,连一个小小书生都保护不了,还敢妄自尊大?!” “我——”鄞诺下意识要辩解,可是看着自己父亲那张铁一般坚硬的黑脸,气势顿时矮下去三分。 “推官大人,”温小筠赶紧上前打圆场,“都是属下在水里犯了一些错,真的是拖了鄞捕头的后腿。鄞捕头这般说,完全是提点属下。毕竟性命攸关,长了经验教训,以后才可以更好更周全的查案。” 听到这里,鄞诺的脸不觉一红。 事实上,在水底下,温小筠并没有拖他的后腿,反而还在关键时刻给了他关键的提醒。 即便水下,她根本没法发出声音,但是她手上动作的真实意思,他真的有在瞬间领悟到。 可是面对自己刚才无理的发作,温小筠不仅没有生气,更替他抗下了父亲的责难。 想到这里,鄞诺不自觉的低头,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唇。 或许温小筠被之前自己的水下一幕感动了。 想到这里,鄞诺的心情竟然莫名愉悦起来。 不过鄞诺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他赶紧放下手,别过身,重新看向湿漉漉的井口,佯装找寻什么线索。 鄞乾化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又望向温小筠,语声温和的问道:“温刑房,方才在井下可还有什么发现?” 温小筠立刻严肃起来,切换到回忆画面,将所有过程全部回忆了一遍,思量着说道:“推官大人,属下想问一下,属下与鄞捕头从井里被抽出来,是不是因为大人您发现了什么机关?” 鄞乾化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到温小筠手中,回答道:“不错,一开始,本官也失了分寸,后来想到你在掉下漩涡之前曾经误拍过一块井壁,就叫毛尔德尝试着又拍了下。” 听到这里,鄞诺也瞬间摒掉了所有杂念,转过神,认真分析案子细节。 温小筠接过手帕,皱了皱眉,“大人,在触动那块井壁之前,毛捕快是不是先下到井底去追我们?” 鄞乾化点点头,“不错,你们二人被漩涡吸走后,猫耳朵就跳进去,一直扎到井底。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温小筠忍不住的打了个响指,“那就对了!我知道这个冷水井的机关到底是什么了。” 鄞诺也跟着双眼一亮,他一步走上前,从温小筠手中拿走手绢,胡乱的给她擦着脸,“你是说冷水井的井底和上面那块井壁合起来才是真正的开启机关?” 温小筠双眼一亮,鄞诺和她真的很默契了。 “这个机关,有防备外人的陷阱。井底的底板,显然是活动的。应该是先跳进井底,触动底板,而后出井再触动井口位置的井壁板。外人不知道的话,误触机关,就会被漩涡瞬间抽走,同时井底板再次闭合。” 鄞乾化眉心一拧,有些急切的问道:“那井下的流向,你们二人可探知清楚了?” 温小筠点点头,“属下与鄞捕头一共通过了五次弯道。 一次的坡度比一次小。在第二次弯道转弯处时,属下明显感觉那里坡度有点异常。按照此处与案发街道的距离推算,第二个弯道的岔路口很可能就在那里。后面就经过了几个弯道,凭着属下的直觉,猜测大约在菱藕香东南方两里地的距离左右。 属下估计,那里应该有池塘或是河流之类的水源地。” 听到这里,鄞诺不觉睁眼重新又打量了一下温小筠。 这个家伙真的是人吗? 这个家伙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在那么危险的时刻,不仅能把所有细节记下来,更能清晰区别,事后一滴不漏的全部回想起来。 他险些都要怀疑,他和温小筠掉进的是不是同一口井。 而且最牲口的是,温小筠在水下明明与他鄞诺发生了那么激烈又羞耻的事,她竟然半点影响都没有。 全部心力仍然都在案件细节上。 这个家伙简直可怕到了不是人的地步。 ------题外话------ 云南十号:鄞诺大人的感慨“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成一地臭鸡蛋?”其实原本是想说成毁于一旦的,只是他实在是太崩溃了,说成了臭鸡蛋,(*^__^*)嘻嘻…… 第379章 又是销金窟! 鄞乾化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儿子的胡思乱想,他听着温小筠的分析,却是越听越疑惑,“如果地板和井壁上方连起来是造浪喷泉机械的开关,那为何这次街上没有出现任何流水不仅如此,毛尔德开动开关后,水流更是倒抽上岸,反灌了菱藕香。有这么大的危险,按照常理来说,菱藕香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大人说的不错,这座花楼可是菱藕香的招牌。里面接待不是富豪就是显贵,一旦大水倒灌,给菱藕香带来的将是灭顶之灾。” 说着温小筠不自觉的捏起下巴,凝眉思索,“所以应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我们没有弄对上面井壁和下面底板的开启方法,开启了陷阱机关。 第二种则是在我们掉进去的时候,意外破坏了某一处影响水浪与喷泉的关键机关。致使后面发生了水流倒灌的意外情况。” 温小筠的分析条理清晰,节奏明快,叫一旁的鄞诺听得很受刺激。 比起之前因为龌蹉的心思而惭愧,现在的他更因自己的懈怠而懊丧。 即使经过那么多意外打击,温小筠仍然能一眼看出其中要害。 而他这个自诩早晚要超过她的未来神捕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走神,真的是要丢人丢到爪哇国去。 所以鄞诺很快收拾了心神,朝着鄞乾化揖手施了一礼,跟着一起分析道:“温刑房这点说的不错。这个机关不大可能会反灌菱藕香,而且在水下马上就要冲出水道前,属下还做了一件事,用以破坏下面可能存在的机关。” 温小筠立时抬起头来望着鄞诺。 她虽然在关键点时提醒过鄞诺,却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反应。 水流太急了,她根本睁不开眼。 鄞诺继续说道:“属下把袖子里所有暗器都甩到了水下。用以试探前路自救。 可是水流反转着抽出来时,属下并没有看到那些匕首暗器跟着一起冲出来。 所以属下猜测,很可能是那些暗器改变了机关的走向。” 温小筠默契十足的最后补充道:“大人,属下推测,第二处弯道那里,很可能就是江水流引向街道的岔口。而后面的水源则是蓄水池。 现在只要分两队人马,一队人马去挖出水口,只要能确认水流量远大于寻常排水措施,就可以定菱藕香这套机械的嫌疑。 而后面蓄水池若是属于其他人,那么那户人家也会有很大的嫌疑。所以第二队人马,需要将那户人家迅速控制住。” 听到这里,鄞乾化半点犹豫都没有,抬手就将温小筠的建议分配了下去。 “尔等按照温刑房的布置分成两队人马,速去查案。” 旁边一众捕快齐齐躬身领命。 有了温小筠和鄞诺在水下的发现,捕快再动起手来,便十分直接迅速。 不一会就有消息传来。 先是检查街道边的管道的那队人马回来禀告: “启禀大人,属下们在街上水渠很快找到连接口处,倒着往回挖,确认其中排水口足足有三四尺宽,是别人家排水口的十倍不止。” 听到这个消息,鄞乾化冷冷一摆手,对旁边衙役命令道,“将菱藕香话事人,菱香锁拿回衙。” 听到这里,温小筠眉梢一跳。 按照正常程序来说,菱香姐肯定是有作案嫌疑,要彻查到底的。 可是王知府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再按照常规逻辑就不够用了。 温小筠这边正皱着眉,第二队人马也回来了传信人。 “回禀大人,”一个带刀捕快疾步走上楼梯直奔鄞乾化,“属下按照温刑房的指引,果然在一条街后找到了水源,那也是菱藕香的产业,里面是男风馆。” 鄞乾化冷笑了一声,“如此正好,将菱藕香暂且封闭,将话事人与相关人员全部带回衙门。” “大人,”温小筠急急上前接了一句话,“属下在探听消息时,还探听出一个关键信息。 这个信息很可能会洗掉菱藕香的嫌疑,从而引出真正的嫌疑人。 且由于此案审查时间紧迫,所以属下想申请就在此地审讯菱香姐,一旦口供与属下之前所查重叠,属下即刻就去另一处嫌疑地查访。 那时大人再将菱藕香话事人带回衙门继续细细盘问。” 鄞乾化略略一顿,“那个更大的嫌疑又是何人” 温小筠抬起头,直视着鄞乾化目光坚定,几乎一字一句的重重答道:“销金窟。” 鄞乾化听了眉头瞬时一皱。 他转头看了旁边鄞诺一眼,却见鄞诺也是面有惊色。 第380章 思量片刻,鄞乾化果断同意了温小筠的建议,“如此也好,那便先将将那菱香女带到这里问话。” 温小筠又上前补充了一句,“大人,属下之前来菱藕香打探消息,用的假身份。又因为一点意外,不得已跟菱香姐打了照面。以免节外生枝,一会审问时,属下暂且退到后面。” 鄞乾化点点头,“后面有间堆放杂物的房间,之前检查,里面并无异状,你且去那里避一避。” 温小筠拱手揖礼,“是,大人。”说完她便直起身子,走向杂物间。 谁知她刚走两步,鄞乾化又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住了她,“且慢。” 温小筠赶紧停步,转身回头,“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鄞乾化转身对随行衙役说了两句,那衙役便快步走出了房间。 鄞乾化这才对温小筠解释道:“之前鄞诺带来一包衣服,说是帮筠儿你买的衣服。正好趁着问话菱香女的功夫,筠儿你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 说着鄞乾化又望向旁边鄞诺,“鄞诺,外面轿子里正好还有你母亲给我新送来的一身换洗衣服。一会儿你和筠儿一起在里面换下。不要耽误之后查案。”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的大脑顿时当机停摆。 而一旁的鄞诺脸色更是在瞬间通红一片。 温小筠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呆滞的望着身边鄞诺,只觉得天都快要踏了。 虽说她和鄞诺之前也睡过一张床,甚至前后脚,四舍五入的也算是一起上过厕所,可是现在共在一间小小储物间换衣服,还是接受不了。 可是这边温小筠有些呆滞的目光,落在对面鄞诺眼中,却全然成了另一幅模样。 鄞诺只觉得温小筠那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实在可爱的紧。 再看她圆润的小脸蛋,白皙水润的柔嫩皮肤,新鲜得就像是还带着露水气儿的粉色甜甜桃子。 真是比女人还要清纯可爱,于是鄞诺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比起鄞诺的失神怔愣,温小筠这边的效率可是要高得多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温小筠就在脑海里召唤出了云南十号。 “云南十号,这次的时空外套到底靠不靠谱?不会又半截把我给卖了吧?” 云南十号赶紧恭敬的接过话茬,“宿主大人,您放心,虽然时空外头只能使用一些物理方法来掩饰您性别的真相。但是现在已经是奖励的特别加强版,一定不会叫别人抓到您的把柄。”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心情才总算平复了些许。 管他什么化学方法,物理方法,只要能管用,就是好方法。 两个人正在各自胡思乱想间,之前走掉的衙役又带着两个包裹快步走进了房间。 得到鄞乾化的许可后,那衙役便把两个包裹都递给了鄞诺。 这一下,鄞诺才总算有些回过神儿来。 在意识到自己竟然饥渴到把温小筠错认为是女人,他就恨不能扇自己两耳刮子。 他抱过衣服,阴沉着脸气哄哄的转头就走向那间杂物间。 都说这菱藕香最能迷乱人心智,他一定是被下了什么药,才会有这种龌龊的心思。 对于鄞诺莫名其妙的行为,温小筠无奈了翻了翻白眼,朝着那名衙役拱手道了声谢,便也转过身,跟着鄞诺湿哒哒的脚步,走向那间杂物间。 他们这一边刚走进屋,关上小木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子轻快的声音。 “推官大人,可是您这边检查碰到什么难题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大人只管开口,菱香这一边一定会全力配合。” 温小筠眉梢一顿。 没想到这个菱香姐之前表现的那么清高睿智,这会儿见到了推官大人,就恨不能躺在地上,抱住推官大人的大腿,当一个腿部挂件。 殷勤热情的不行。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支棱起耳朵,好奇的想要知道比冰山还冷的鄞叔父到底会如何处理。 事实上,鄞乾化处理的方法,十分快捷省事,“大胆泼妇!人命关天,岂容尔等再次儿戏?” 菱香姐一项是最有眼力见儿的,见鄞乾化忽然这么强硬起来,也不愿意上前送人头。 “大,大人就是青天大老爷,大人饶命~” 鄞乾化冷笑了一声,“经过查证,你家楼上这两口深井,根本不是为了反季节开花,而是为了一场凶案谋杀而特别设置的。” 菱香姐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了起来,“大人这话说得怕是有失偏颇吧?这菱藕香在兖州府不知开了多少年,怎么会危害衙门的机关出现?这其中一定有诈。” 第381章,第一次感觉鄞诺像男主 听到鄞乾化这一句质问,菱香姐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慌乱的扑跪在地上,急急辩解,“冤枉啊,大人!咱们菱藕香那可是兖州府的老店了,别说在咱们兖州,就是放眼整个鲁地,生意红火都是第一份的,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费那劳什子力气去做杀人的缺德事?” 鄞乾化抬眼又看了下那两个水井,语声越发阴沉,冰寒迫人得叫人根本不敢直视,“只为了一点花草,也值得用这么大的水量?这么多的水,莫说你一个小小后花园,便是整条街,怕是都淹的过吧?” 听到这里,跪在地上的菱香姐更加惶恐的不敢抬头,“大人明鉴啊,小妇人只是知道有人可以改变时令花卉的花期,并不知道这改变花期的机关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这两个水井,真的是小妇人请高人来专门调解花期的,别说秋日开春花。调教好了,就是冬天都能开出一片万紫千红的盛景。 小妇人希图的不过就是个新鲜独一份的风景,用来当做招揽各地富商巨贾的噱头。 小妇人只是听制作机关的高人说,造这机关,一定不要怕花钱,也不要怕费事。所以就只知道多多掏钱,多多给人家工期,其余的小妇人是一概不懂也一概不知啊。” 温小筠在里面听着听着,忽然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看了鄞诺一眼,向前两步凑到鄞诺近前,尽量压低着音量的说着,“我刚刚才和这个菱香姐打过交道,她城府极为深沉,且冷静睿智,一看就是经过大风浪的。叔父这才问了一句话,不太可能就把她吓成这样。” 随着温小筠突然凑近的动作,一种掺杂着奇异香气的湿潮气味忽然就冲了鄞诺满鼻。 鄞诺眉梢倏然一颤,感觉就像喝了什么烈酒似的有些上头,血液里刚刚平复的躁动也跟着气势汹汹的波澜再起。 鄞诺只觉得身上汗毛一根接着一根竖立,身子一下就僵了。 对鄞诺身上异常表现浑然未觉的温小筠还在一步步逼近着,斜眼瞄着门缝外面的情景,认真的分析着,“我感觉这个菱香姐现在这样慌张,很可能是在掩饰着什么更重要的事。” 鄞诺梗着脖子,屏住呼吸恐惧的倒退两步,一开口,声音吓人的沙哑,“也,也可能是她们菱藕香在案子面前习惯性的示弱自保。像菱香姐这种级别的话事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都是基本功。” 听到这里,温小筠捏住下巴,皱眉思量着说道:“倒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许我真的想多了吧。” 鄞诺眼睁睁的看着一滴饱满而晶莹的水珠自温小筠白皙嫩滑的脸颊倏然滑落,不觉咽了下口水,动作僵硬的将包裹往温小筠手里一塞,“赶紧换衣服,问完了话,咱们就出去了。” 说完他低下头,动作仓促的去解自己那个包袱。 这一次,却轮到温小筠不自然了。 这个储物间十分狭小,左右都是堆积在一起的各种工具杂物,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什么东西。 温小筠甚至能想象到万一碰错东西,里面将会发生的噼里啪啦的混乱声响。 所以她要换衣服的话,根本没有什么避开鄞诺空间。 而眼前的鄞诺已经动作快速的解开包裹放在脚下,接下来又直起身子,一颗颗解开纽扣。 温小筠的脸都绿了。 她和鄞诺是浑身都湿透了的那种,要换衣服,肯定要里外都换个彻底。 所以鄞诺这货不是想在她眼前办完这一切吧? 还没等温小筠想完,鄞诺已然将被井水浸得沉甸甸的上衣放到了地上。 紧接着又去处理湿了的裤子靴子。 看着眼前叫直人热血喷张的画面,温小筠不觉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鄞诺的身材真的是没的说,健硕却不彪悍,肌肉线条饱满却又不过分虬结,在纤瘦与健美的边界线上疯狂跳跃。 那个倒三角~那个紧实的八块腹肌~真真叫人看着惊叹不已。 真的是怎样一个美字了得啊~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 她终于在鄞诺的身上找到了一点点漫画男主应有的气质。 像是感受到了温小筠那点不自在的情绪,鄞诺忽然抬起头,望着温小筠,弯眸一笑,“你也快点换,估计外面问话问的差不多了。” 经这么一提醒,温小筠才猛然回过神,再支棱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才意识到鄞诺说的不错。 外面的推官大人已经审问到修机关的人了。 菱香姐正在一五一十的讲述整个经过。 不出温小筠所料,菱香姐讲的与之前的桐儿姑娘说的一模一样。 都是销金窟介绍的高人。 温小筠不觉抿了抿唇,这下就彻底证实了桐儿的证言,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搜销金窟了。 “嘿,”鄞诺看到温小筠忽然发呆,忍不住的挥手在温小筠眼前摆了摆。 温小筠这才收回了游走的神思,转目到了鄞诺身上。 不想这一眼,竟吓得她差点没尖叫出声! ------题外话------ 鄞诺内心:淡定,淡定,对面又不是女的,一定不要想歪,一定不能露怯,你就把对面的温小筠想象成糙汉大胡子,鸡贼猫耳朵~他们都一样,都一样~ 云南十号:神捕大人,您流鼻血了~ 第382章 不要扒我马甲! 就在发出尖叫的前一秒,温小筠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别过头把视线转移。 毕竟都是男人,闭眼睛什么的动作就显得太小气造作了。 看到温小筠“厌恶”的表情,鄞诺脸色顿时一黑。 之前那点不能为外人道也的旖旎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鄞诺忽然就感觉被温小筠蔑视了。 他知道他有点瘦,不似虎将军那般彪悍健硕,但是就这副有点单薄的小身板,不也救了温小筠很多次吗? 她凭什么看不起他瘦小? 于是鄞诺面无表情的换上干净的新衣服,一手系着前襟扣子,一手轻轻戳了温小筠肩膀一下,示意她时间紧迫,赶紧换衣服。 这一下温小筠脸部肌肉都跟着抽搐起来了,要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和鄞诺面对面的换衣服,简直就要她的命一样啊。 且不说男女有别,就说万一女子身份叫鄞诺看破,她可就算是违背了时空系统给她的人设任务,严重的话,她可就再也回不到现代现实社会了啦。 现在的温小筠,万分企盼还能有一个体贴又君子的白鹜,来帮她引开面前这个棘手的鄞诺。 不过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这次的杂物间根本就没有窗户不说,外面还都站满了人,即便白鹜此时真的来到,也不会有办法进来解救于她。 这个时候,温小筠不禁又想起这次穿越任务的名字——“自己救活自己,不求人,嘿,就是不求人!》 不过这样一沮丧,她忽然又想起云南十号对她最新的一个承诺。 承诺将用最严密的物理手段帮她掩饰女儿身的真相。 想到这里,温小筠就镇定了许多。 她的这个时空系统虽然很讨人嫌,但是关键时刻,应该还是靠谱的。 于是温小筠尝试的拽了拽前襟往里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虽然招数有些老套,但是真的非常管用。 里面并不是之前那件灰色的明制时空外袍,而是一件类似束身功能的紧身皮质小马甲。 将该遮住,不该遮住的地方统统包裹了起来,叫人根本看不出任何性别特征。 温小筠这才有些回过味儿来,怪不得这阵子她时不时觉得有些憋闷呢,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只看那马甲包裹的紧实程度,她就有些担心,不会对她的身体发育有什么负面作用吧? 毕竟这种违背正常生长发育的马甲,很容易给女性造成一些不可逆转的严重身体伤害。 温小筠重重的拧了拧眉,她在努力的说服自己。 云南十号也说过,这个所谓的身份福利,只有一个月的期限,只是短期佩戴,之后再好生休养,应该能把伤害值降到最低。 最终她还是艰难的说服了自己。毕竟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只要能帮她完成人设任务,就是再憋闷的马甲,也是好马甲。 这样想着,她便不在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动作迅速的开始更换衣服。 由于鄞诺和她基本就是近距离的直面相对,所以温小筠更换衣物的风景,一点不落的全部映在了鄞诺眼底。 他已经换完了衣服,连靴子里的水基本都倒干净了。 此时索性就抱起双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温小筠又到底能多强壮,多有料。 她解开水哒哒的外袍了,挑眉看着眼前风景,鄞诺不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果不其然,只从外表看,就能知道温小筠这厮是个单薄瘦小的小鸡子儿。 就这二两肉,也敢轻视他鄞诺,鄞捕头? 真是自不量力! 可是再看下去,他忽然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温小筠竟然贴身穿了一件牛皮软甲,把上身包裹着严严实实。下面也有软甲短裤,关键位置,还做了仿真褶皱。 温小筠嘴角狠狠一抽。 enenenen~ 好吧,物理仿真,做的的确挺真~ 鄞诺盯着那套莫名其妙的皮马甲皮短裤,眉头狠狠一皱,伸手就去扒那件皮马甲。 温小筠立时警惕的护住衣角,抬头恶狠狠的瞪着毛手毛脚的鄞诺,压低音量怒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鄞诺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里面都湿透了,一会换了衣服,也会被里面弄湿。你还是全换了吧。” 温小筠朝着鄞诺狠狠嘁了下鼻子,“只许你有宝贝火浣衣,就不许我有避水软甲衫?我这马甲早就干透了,保暖护身,作用大去了,坚决不能脱!” 第383章 听到这里,鄞诺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用手捻了捻那诡异的马甲,果然已经干透了。 鄞诺也没再说什么,无所谓的撇撇嘴,耸耸肩,无声示意温小筠,随你的便吧,你想咋穿就咋穿,动作快点! 虽然听不到鄞诺真正的心声,但是鄞诺身上那种欠揍的气质,她还是准确的接收到了。 温小筠在甩给他一个白眼的同时,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不过虽然没有了身份穿帮的担心,但是对鄞诺那货嘚瑟的模样,温小筠心里还是气得不行。 鄞诺那货大约是在嘲笑她又矮又瘦,半点难点男人样都没有。 温小筠侧过身,一面快速换衣服,一面狠狠瞪了鄞诺一眼。 哼!看你温爸爸以后再多赚点时空装备,以后一定要整得比你高比你壮,强大得把你吓成小绵羊!!! 等到这边换完衣服,外面的审问也已经结束。 温小筠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鄞推官问完了话,便叫人先把菱香姐带回衙门,暂时看押起来。直到能够确认菱藕香与杀人机关真正没有关联,才能放出来。 菱香姐对这一点并没有争执什么,她甚至还主动提出一些具体配合的事项。 温小筠透过门缝看到菱香姐低低的跪伏在地,战战兢兢的献策道:“大人,您对小妇人所有的决断,小妇人都心甘情愿的接受。只是有一点,小妇人和菱藕香,的的确确是清白的。我们与那被龙叼去头颅的男人,真的半点关联都没有。更不会提前花费大半年的功夫,费钱又费力的专门整个机关去对付他。 为了便于衙门查案,小妇人愿意去衙门走这一遭。也为了自证菱藕香的清白,小妇人还愿意叫菱藕香在这阵子暂且歇业。楼中所有人员都暂留在楼中,以待官府随时传唤调查。 菱藕香上下,里外,也可以对查案的差官们全部开放。” 鄞乾化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待到案情水落石出时,若然你们菱藕香确属无辜,官府定会有所嘉奖。”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回头疑惑的望向鄞诺,“青楼也能受官府嘉奖?” 鄞诺抬手照着温小筠的额头就是一个脑瓜崩,“土包子,菱藕香虽然在外人眼里是青楼,却从没有以卖身为明面主业。人家主要的业务基本跟琴馆差不多,是处风雅风流之地。” 温小筠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来菱藕香这里面的猫腻真是不少。” 看见温小筠对自己的训斥这般接受,鄞诺的心情莫名的好了很多。 他俯下身,紧贴着温小筠的位置,看向门缝,“不过凭着我对菱藕香的了解,她们直接杀人的嫌疑的确不大。” 温小筠侧眸瞥了鄞诺一眼,“那销金窟呢?你应该也很了解吧?” 鄞诺不觉皱了下眉,“按照我对销金窟的了解,他们买凶杀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温小筠顿了一下,才思量着说道:“查案,还是要拿证据说话。到底有没有关系,咱们差一圈就明白了。” 说话的功夫儿,菱香姐已经被两个捕快带下去了。 负手而立的鄞乾化望着面前两个水井口,凝眉沉思了片刻,才朝着杂物间的方向挥挥手,“你们都出来吧。” 温小筠立刻推开门,整了整刚刚穿好的新衣服,朝着鄞乾化的方向走了过去。 鄞诺则将地上两套湿漉漉的衣服包裹好,之后才拎起来走出屋子。 鄞乾化没有回头,沉声问道:“温刑房,所谓夺天之功的花期错季,真有可能实现吗?” 听到这句,鄞诺也好奇的望向温小筠。 温小筠揖手行了一礼,才礼敬回道:“回大人的话,属下在菱藕香后花园的确看到了这个季节不应该有的梨花,海棠花等一些反季节植物花卉,显然这一套机关机械,是能够改变花期的。” 鄞诺忍不住的感慨道:“别的不说,就这一项本事,就够惊人的了。要知道,无论真假,古往今来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只有武周女皇一人。怪不得菱藕香那么多达官显贵,就是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菱藕香。” 鄞乾化瞪了鄞诺一眼,又看向温小筠,“这次案子涉及鲁地巡抚衙门,所有环节都必须弄清楚。菱藕香的反季花开机关到底是怎么个运作法,也要极力弄明白。三天内破解这机关,温刑房可有成算?” 温小筠沉下脸色,抬步走向前,仔细的打量着水井机关。 第384章 好事又被白鹜搅了 花卉错季在现代根本就算个问题。 各种大棚暖棚技术就能够轻松解决。 不过这个问题若是放在菱藕香这里,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菱藕香的后花园虽然在也被几栋建筑物包围着,但是顶部是完全露天的。 里面的温度和外面比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和温室大棚和暖房明显不一样。 那么还有其他什么方法可以改变花期吗? 温小筠竭力在脑海中搜索各种现代知识。 她之前倒是看过一期介绍洛阳牡丹的纪录片。 上面记录了一段洛阳牡丹养花人带着极品的牡丹品种,于某一个冬天,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的将花从洛阳全部运到广州。 并用特殊的技术,控制花期,使那几百盆牡丹在展期内齐齐绽放。 此时的温小筠只恨之前读书太少,不求甚解,那么好的一个纪录片,只是看了个热闹,就全给忘干净了。 但凡当时细点心,现在也不会这样无助。 不过温小筠还是快速拿定了主意,没有把握的事,就不勉强着蛮干。 养花的技术,历史上古已有之,既然她自己一时间靠不上了,不如请来一些养花的专业人士来把控。 于是她痛快的跟鄞乾化交了底,“大人,养花种草什么的,属下懂得不多。如果可能,还是找来个侍弄花草的高人来帮着看一看,更靠谱些。” 鄞诺不觉有些意外。 要知道以前的温竹筠除了琴棋书画,最爱的就是侍弄花草,听母亲说,温竹筠养花育草的本事可大了去了,甚至能媲美皇宫里的花匠。 所以她现在这么说,根本就是敷衍着睁眼说瞎话。 不过鄞诺很快又找到了合理一些的解释,毕竟那个机关十分复杂,也许温小筠一时也不能勘破其中奥秘,才说些谦辞给自己找退路。 鄞乾化面色微沉,“也好,暂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温小筠抿了抿唇,忽然发现一件事,虽然她对养花种草不太懂,但是查案破案已经有了些经验。 也可以试试运用推理的方法倒推回。 “大人,”她又开口说道,“虽然花草方面,属下不太懂,但还知道些能影响花期的因素。 能够影响花期的因素主要有植物获得的水份养份多少,温度高低,日晒时间长短,根系埋入深浅这四中。 显然这里的两个水井,跟水份和温度有关。 而且整个花园没有看到什么洒水的装置,再联想到属下与鄞捕头在水下所见那些水路分支。所以属下想,控制温度的热水与普通的水份供给的机关,很可能设置在地下。 再由这条推延,那些植物的根系埋入深度应该也有相应的机关设置。 大人不妨从这几个方面查验证实改变花期的手段方法。” 听到这里,鄞乾化望着温小筠的目光不觉多了几抹赞叹,“这几条本官会尽快着派人手查实。时间紧迫,尔等速去查证销金窟一线事宜。”他沉声的吩咐。 鄞诺与温小筠默契对视一眼,齐齐躬身揖礼,齐声道:“属下领命。” 说完两个人转身快步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当他们走出菱藕香大门时,鄞诺偷偷瞥了温小筠的手一眼,假装不经意间的问了一句,“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本来是要好好养的,没成想,一天都没得闲。要是严重了,你随时和我说。” 鄞诺不提还好,这样一提,温小筠顿时觉得手上灼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她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勉强扯动嘴角,“没,没大事,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生么。” 鄞诺敏锐的注意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立时拽住她的胳膊往街道左边走去。 门口早有替他们两个牵马过来的捕快一眼看见,赶紧上前招手,“鄞头儿,温刑房,你们的马在这边呐。” 鄞诺头也不回的说,“这趟任务,不适合骑马,辛苦兄弟了。” 还没等温小筠回过神儿来,鄞诺就把温小筠拉到了旁边一家车马行前。 温小筠这才醒悟,鄞诺这是要带她坐车。 然而就在鄞诺抬步要走上车马行的台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鄞兄,筠卿,这边。” 鄞诺的脸色顿时一黑,不用说,那位白老兄又掐时掐点的来了。 他动作僵硬的转过脖子,果然,还是熟悉的马车,熟悉的单手挑车帘的姿势,熟悉的漂亮脸蛋。 正是白鹜本人无疑。 温小筠却惊喜的转头,“白兄?你那边的事忙完了吗?” 白鹜抿唇一笑,微微点着头,“筠卿勿忧,这次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他又回头望了下菱藕香的防线,“你们事都查完了么?这是要单独雇马车去查案?” 第385章 她还是在意我的~ 温小筠彻底转过身,望着白鹜开心的点点头,“对,我和鄞兄正要出发呢。” 看着温小筠开心的样子,白鹜眼底笑容益发温柔,“那正好,二位便上白鹜的车,咱们三人一同去查访。” 温小筠立刻甩开鄞诺的手,脚步轻快的朝着马车走去,“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兄弟三人合力,一定可断千金。” 还没等鄞诺说话,那边温小筠就在白鹜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两个人眉眼弯弯的有说有笑,完全把他给忘到爪哇国去。 鄞诺的心情更加阴沉了。 他这才发现,白鹜虽然嘴上有捎上他鄞诺几句,但是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到他身上过。 再抬眼看看坐在车厢前面的秦奇,也是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的。 不说热情打招呼吧,根本就连个礼貌的眼神都没有。 鄞诺只觉得自己的处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尴尬起来。 不过虽然没人主动邀请他,他还是跟着上了马车。 毕竟是查案的公差,容不得他怠慢半分。 进入车厢后,鄞诺就发现温小筠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坐在白鹜对面,兴奋聒噪如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把之前所有的事都给白鹜讲了一遍。 鄞诺冷眼看着前面互动得十分热烈的两个人,坐在温小筠这一边,仰靠着车厢壁,没好气的闭起眼睛,修养精神起来。 马车随着道路的起伏微微晃动着。 鄞诺胸腔里的不快也跟着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温小筠和白鹜那边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一些,鄞诺这才直了直身子,抬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斜眼瞥着温小筠,不耐烦的往她面前一递,“喏,你的药,不能停。” 温小筠:··· 她正跟白鹜讲案子讲的兴起,刚想就水下的情况问一下鄞诺,叫他帮着补充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又突然黑脸,还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欠揍到不行的话。 温小筠也没好气的把脸色沉了下去,“我谢谢你啊~可惜我没生病,神捕大人您要是泡水着凉了,您先吃。” 看到温小筠的注意力终于又聚集到了自己身上,鄞诺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起来。 他正要继续调侃傻憨憨的温小筠,不想手上药瓶轻飘飘地一下就被人突然抢走。 鄞诺登时就生气了,瞪着眼就要跟那人理论,不想却对上了一张平静而从容的脸。 原来是白鹜临时起身,从对面坐到了他与温小筠之间。 白鹜轻轻掂着手中药瓶,轻描淡写的扫了鄞诺一眼,“多谢鄞兄。” 说完他又转头望向温小筠,十足耐心的说道:“筠卿,这是治烧伤的药,本来白鹜也为筠卿寻来一些,不想几番对比之下,还是鄞兄的药更好一些。”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干净的小包裹,又摘下了腰间水壶,“正好鹜这边有现成的绷带、清水,趁着还没到销金窟,重新上药包扎下。” 鄞诺:··· 仅在一瞬间,他就被气得差点鼻孔冒烟,他真有种要把这马车全部拆掉的冲动。 要知道还在杂物间时,他就想着旧衣服里还有治烧伤的药,才特别收拾了旧衣服取出来。 而且这阵子为了方便随时给温小筠上药,他还特别换了密封更好的药瓶,为了就是以防各种突发情况。 更何况他自己也是前胸后背一堆伤,对自己的伤口和药物,他都没有这么上心。 没想到十分的准备,到了这里,竟然让白鹜空手套白狼的全抢走,一分也没给自己留。 这让他如何不气恼?如何不愤恨? 这一边鄞诺压制着汹汹的怒气,暗涛汹涌;那一边,上药二人组的风格却是一派安详,岁月静好。 白鹜准备好一切之后,就要去执温小筠的手,为她清理伤口,涂抹药物。 温小筠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拿过白鹜为她浸湿的干净布块,自己清理起伤口来,“没,没事的,白兄你不要老是把我当成小女孩啥的。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小伤没啥大不了的。” 说完,温小筠还不忘呵呵的傻笑两声。 她在加深白鹜对她是个女孩的印象。 既然这个阶段的白鹜误以为温竹筠是个女孩,那就继续下去吧。 这样对女性严重排斥的白鹜应该不会对温竹筠动真情。 虽然温小筠也很喜欢白鹜,但却一点也不想和他发展感情线。 她知道,身为原男主的白鹜,与温竹筠的暗黑风格虐恋剧情线一定十分坚强。 要是太过接近,没准就会刺激这条感情线快速发展。 第386章 再者说,白鹜那美丽的凤眸,白皙的皮肤,优美的脖颈线条,粉润诱人的唇, 更加上他那修长纤白,线条有力又不失优美的双手,温柔又细致的为自己一点点清理伤口,涂抹药水,对温小筠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这场面就如同自己的本命爱豆忽然从屏幕里走下来,温柔的笑着对自己伸出手,说他一样爱自己。 温小筠觉得只要再多看几眼,自己就要被白鹜的美貌彻底收伏。 不行! 她一定不能被这些美色迷惑。 她只想谈一场正常健康的恋爱,坚决不要沉沦在虐恋里迷失自我。 即便杀伤力再强的美色,也休想叫她放弃原则。 于是她果断出手,高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大旗,自己的伤自己上药。 鄞诺看到白鹜厚颜无耻抢占先机的行为,本来想要上前跟他杠一杠。没成想温小筠主动拒绝了白鹜的亲密行为。 刚才还气得不行的鄞诺,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看来之前警告温小筠的那些话,她全都听进去了。 再看看她现在果断拒绝白鹜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在意坐在最角落的自己。 现在想想,也是他自己太多心,人家白鹜错过那么多案情细节,温小筠上来先给他解说下前情,再正常不过。 最重要的是,温小筠虽然一直在和白鹜讲情况,她的心却还是有注意自己的。 想到这里,鄞诺心情十分大好。 对于温小筠的拒绝,白鹜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坦然一笑,“好,筠卿有需要帮忙的,再随时唤鹜。” 温小筠小心的擦着药水,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望向鄞诺,“对了,鄞诺,销金窟跟菱藕香的联系很深吗?” 突然听到温小筠叫自己,鄞诺立时坐直了身子,双手抱臂,皱着眉思量着说道:“这两家虽然在明面上没什么联系,但是会有很多业务往来。 销金窟不是一般的赌坊,可以说比一般的赌坊金贵很多,也高雅很多。菱藕香也是一样,无论是美感,还是琴师艺伎的水平,都不是寻常青楼能够相比的。” 听到这里,白鹜也忍不住的跟着一起分析起来,“一个妓馆,一个赌坊,两个行当,都是最下作的行当。要想在这两个行当里独树一帜,并不容易。想来这两家一定有着过人的手段。” 鄞诺点点头,“不错,这两个之所以能夺得两个行业的头把交椅,全赖他们搜索来的各种消息情报。 其中很多都涉及官员秘闻。有的可以叫人心甘情愿的和他们合作。有的则是能直接拿捏住那些官员,叫他们任凭摆布。” 温小筠一手扯着绷带,又用牙齿扥着绷带另一端,将手上伤口包扎系好后,才沉吟着说道:“一个小小的菱藕香都那么厉害了,按理说销金窟的势力应该更强才对。 能叫他们插手进这桩凶案,背后一定不会简单。” 白鹜与鄞诺不觉对视一眼,温小筠这个猜测,是非常有道理的。 三人正在分析着案件的各种可能,车外忽然传来秦奇的声音,“公子,销金窟已经到了。” 白鹜轻轻嗯了一声,又望向温小筠,“筠卿,你才下过水,不如现在车上休息下,鹜与鄞兄先下去打探下情况。” 这一次对于白鹜的提议,鄞诺也罕见的同意了。 温小筠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就不想下车,最好能盖着被子躺下眯一觉。 可是她不能。 既然她放弃了和白鹜的感情线,在事业线这边就要加紧时间,争取超额完成任务。用来应付时空系统苛刻的检验。 “没事哒,白兄,怎么说小筠都是个男子汉,这一点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这次案件十分棘手,时限又短,所以还是咱们三个一起上,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睡觉。” 白鹜望着温小筠坚定的样子,不觉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也罢,鹜就知道只要一有案子,筠卿便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等不得。” 说着他伸出手,就要扶着温小筠下马车。 鄞诺眉梢狠狠一抽。 这个白鹜还真不浪费任何机会献殷勤啊。 不过破案最重要,鄞诺没就暂时没理会温小筠和白鹜,率先跳下马车。 可是还没等他落地站稳,眼前景象就吓得他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察觉到鄞诺的反常,后面的白鹜与温小筠也跟着警惕起来。 温小筠的心也不觉跟着一沉,销金窟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第387章 出现在三人面前,并不是之前那个装修考究的销金窟,而是黑乎乎的一栋劫后建筑。 门楣窗框的木头几乎被烧焦了,上边的漆皮一块块的脱落,就连大门上面牌匾都被烧了一半,歪歪斜斜耷拉在门框上方。 被烧的变了形的大门上还挂着一把大锁,将里面空间封印了一般的紧紧锁住。 “怎,怎么会?”鄞诺难以置信的上前两步,他与这里的郝掌柜有多年的交情,从来都以为这销金窟就是兖州城的一部分,会长长久久的繁荣下去。 却没成想,只是几天功夫,销金窟就几乎平地消失了。 看到这番景象,温小筠赶紧走到鄞诺近前,伸手拦住他,“鄞诺,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咱们还不知道。你和销金窟那么熟,万一附近有销金窟的敌人,怕就危险了。我和白兄到底是个生脸,左右都没什么危险。不如你先回马车,暗中观察。我和白兄这就去探探路,没有危险的话,你再出来跟我们汇合。” 白鹜点点头,附和着的说道:“筠卿考虑的甚是周详。” 他又转向鄞诺,“鄞兄放心,有白鹜在,一定不会叫筠卿遇到危险。” 其实鄞诺心里是一万个不同意,但是公务在前,他也只能妥协。 温小筠看鄞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着说道:“车上一样能看到这里的情况,放心,有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叫你。” 说完温小筠便和白鹜一起朝着销金窟方向走去。 鄞诺皱了皱眉,终是转过身抬步走向秦奇的马车。 那一边,温小筠和白鹜走到销金窟的大门前,温小筠先伸手拽了拽那把结实的大锁。 打算试试大锁的结实程度,不想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粗粝的怒喝,“住手!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一嗓子差点没把温小筠吓出一趔趄,白鹜眼疾手快,迅速扶住温小筠。 随后两人一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却看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八尺壮汉,面色黝黑,断眉阴沟鼻,目色凶恶的就像是要张嘴吃人。 他们穿着一件灰色仆人装,像是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身上衣服不仅全是灰迹黑印,衣角袖口还破破烂烂的。 温小筠一愣,不觉与白鹜对视一眼,脸上现出些许笑容,上前朝着那壮汉一拱手,礼貌回答:“敢问这位兄台,您又是哪里人?” 白鹜不觉抬眼望了一眼温小筠。 温小筠应急反应,的确很出色。 那壮汉没想到竟会被人反问,不由得了结巴了一下,“俺?俺是替新主人看宅子的。” 一听这句话,温小筠顿时笑眼弯弯,重新打量着那名壮汉,“新主人?那兄台的旧主人又是谁?难不成就是这销金窟原来的主人,郝掌柜?” 壮汉一时记得脸都憋红了,“你,你管得着吗?!这宅子抵给新主人了,就是别人的产业了,你们休想进去再去抢东西!” 温小筠笑着摆摆手,“这位兄台,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来抢什么东西的。” 说着她转头望向马车那边的鄞诺。 不想鄞诺早就走到了她的近前。 鄞诺走到壮汉面前,抬手打了个招呼,“小小,他们两个是我的朋友,这次来是要找老郝问点事。” 温小筠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向是非常强大,可是此时还是被眼前一幕给惊住了。 眼前这位壮汉身高八尺,满身肌肉,皮肤黝黑,断眉怒目,还长着一下巴粗狂的络腮胡,哪里小小了? 这名字放在这位兄台身上,无异于是给金刚安上了芭比的名字。 旁边白鹜听到这个名字,也有惊讶。 鄞诺却没有太注意两个同伴的反应,他抬眼望向前方销金窟破败的建筑,不觉皱起眉,“怎么?销金窟出事了?” 那名被称作小小的壮汉一看到鄞诺,眼眶登时就红了起来,眼泪也在里面打转转儿。 “鄞头~”小小一把拽住鄞诺的胳膊,抬手用袖子抹着眼泪,声音都跟着有些颤抖,“咱们销金窟是遭人算计了啊。” 鄞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回握住小小的手,“小小,别急,咱们先找个地儿,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小小猛地的一抬手,鼻涕眼泪一把抹掉,拉着鄞诺的胳膊就往销金窟里面带,“不用去别地,里面就能说话。” “好。”鄞诺顺着小小的力量抬步迈上台阶。 温小筠和白鹜紧随其后。 踩踏着台阶上漆黑的灰烬和烧焦木屑,温小筠的心情一点点沉重。 第388章 看来事情的发展远比温小筠想象的还要复杂。 走进屋子,关上门之后,小小又拽着鄞诺往里面走。 鄞诺脚步却顿住了,他环视着屋里环境,一时静默下来。 进了屋子,才发现销金窟遭遇的火灾,火势应该不大。 外面乍一眼虽然烧得乌漆嘛黑的,但是仔细看的话,窗框和门框都没有大损坏, 再加上销金窟这种赌坊最注重隐秘性,所以窗框都是死板没有窗纸的。 这样受到的破坏更小一些。 再看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赌桌,什么椅子都不见了,地面还被人简单的扫过,除了一点细细的灰,什么都没有,更显得没收到什么大破坏似的。” “鄞头儿?”小小疑惑的拽了拽鄞诺,“外面没地方坐,咱们去里屋吧。” 鄞诺与温小筠对视了一眼,才又转向小小,“这火,是你们自己放的吧?” 小小一愣,随即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还得是咱们鄞头儿,就是火眼金睛。”说着他又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哀哀的叹了口气,“自从咱们销金窟遭了难,这处门脸儿就算是遭人惦记上了。债主们一个个疯了似的冲进来抢东西,别说那些瓶瓶罐罐值些钱的东西,就是里面桌椅板凳都叫人搬腾空了。咱们郝掌柜也是没招了,索性直接把所有东西都搬出去,叫人家想怎么搬就怎么搬。可还是有人不满意,非要把这楼里的楼梯扶手啊,屏风隔断也拆走。 郝掌柜当时气得不行,就给俺使了个眼色,叫俺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门口那块儿给烧了。 这楼一烧起来,就啥也没有了,那些个债主又急急回抢前面的物件家具,也才算消停。” 鄞诺的眉头越皱越紧,“凭着老郝在江湖的地位,也敢有人如此造次?” 小小粗糙的大手搓了搓额头,“鄞头儿您跟小进里边去,小的给您仔细讲讲。” 白鹜也要跟上去,一回头,却发现温小筠蹲下身子,手捻着地上灰尘表情凝重。 “筠卿?”白鹜疑惑上前。 温小筠这才回过神儿来,抬头朝着白鹜弯眉一笑,“没什么,咱们走吧。”说着她拂去手上灰尘,站起身跟着白鹜一起走向鄞诺的方向。 白鹜看她手指上还有些许灰尘,很自然的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递到温小筠手上。 温小筠接过手帕,抬头望着白鹜笑出了一口小白牙,“谢榭白兄。” 白鹜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筠卿不用跟鹜这般客气的。” 温小筠眉梢轻颤,不过前面的鄞诺和小小已经开始讲起销金窟的遭遇,她便不能再多分神,快步走进里屋,选了挨着门口的位子坐下。 白鹜坐在温小筠身边,鄞诺和小小则坐在了主位。 小小紧紧抓着鄞诺的手臂,急切的讲述, “要说这祸事,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一场赌局讲起。 鄞诺目色一凛?“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搞掉销金窟,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小小重重叹了口气,“要不说都是事赶事,赶上了呢。半个月前的那场赌局,其实俺们掌柜和俺们兄弟都没咋放在眼里。 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会严重到把郝掌柜几个月前的买卖都牵连上,一下捅了马蜂窝,什么事都一股脑的砸下来。才算把咱们销金窟砸趴了。” 鄞诺点点头,“这就难怪了,我说只是一件事,断然撂不倒销金窟。”说着他抬起头来,又接着问,“那场赌局,可是外乡人来挑事儿找茬的?” 小小惊讶的睁了睁眼睛,“鄞头儿您怎么猜着的?” 鄞诺站起身,走向窗子,那边窗台上摆放着几盆文竹盆景,只是应该许久没有人照顾,叶子全都黄了。 他伸手捻了捻枯黄的叶针,思量着说道:“凭着销金窟的名头,别说咱们兖州府根本没有敢上这里来挑事的,就是十里八乡的别处州府,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这句话像是说进了小小的心坎里,他有些激动的站起身,望着鄞诺重重说道:“鄞头儿您说的不错,这次来挑事的不是咱们附近的人,而是从泉城巡抚衙门下来的大人物。” 一听到巡抚衙门四个字,鄞诺、温小筠、白鹜都是一惊。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死于白龙之口的仇公子! 温小筠忍不住的接过话茬,急急问道,“兄台,你说的那个大人物,可是一个带着很多手下的年轻公子,姓仇?” 第389章 一场骗局 听到温小筠的描述,壮汉小小连连点头,瞪圆了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对对,就是那个姓仇的小囚囊子!” 温小筠与鄞诺、白鹜不觉对视一眼。 鄞诺会意的点点头,抬步走到小小近前,按住他的肩膀,叫他坐下,“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越细越好。” 小小咽了下口水,又嗽了下嗓子,认真的讲述起来。 所有的事情,都因为半个月前的一场赌局,一个人。 起初,销金窟没有人将那件事当回事,只当做平常日子里一场平常局。 那天下午,销金窟里的人还不算太多,只有玩牌九,猜骰盅的桌子周围有些人。 小小既是销金窟的打手,又是销金窟的眼睛。 所谓赌坊的眼睛,都是经过特别训练,专一监督赌坊内有没有出老千耍诈的情况。 他们眼力特别毒,感觉也特别敏锐,是赌坊最重要的一道安全保障。不然但凡来了千术中的高手,赌坊就会有血亏的风险。 当天下午,小小就站在骰盅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巡视着每一个客人的情况。 小小记得特别清楚,就在一局骰子即将开盅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十分嚣张的大笑。 小小转过头,就看到几个锦衣公子有说有笑的走进销金窟。 最中间的一个年轻公子面容白净,头戴白玉冠,身着绛红色锦袍,脚踩宝蓝色蜀绣滚金边靴,手中摇着一把侍女图扇面的湘妃竹扇。 小小当时就两眼放光了。 凤鸣朝的规矩特别严,百姓就只能穿本色的布衣,都是些麻色浅灰色之类的,所以平民也被称为白衣,或是布衣。 要是搁在太祖皇帝时,哪怕再有钱的富贾巨商,若是轻易穿了红色和滚金边这样的等级的衣服,轻则仗打受刑,重则直接下狱被问个谋逆不轨的罪过。 不过现在距离太祖皇帝时,已经过去了二百多年,很多规矩都名存实亡。 商贾的社会地位也比那时高出很多。 在这个时代,只要足够有钱,就能攀上相应高度的权贵。 财力,被人极大的重视。 很多富商巨贾,为了彰显自己不凡的身份,往往都会越级穿衣。 反倒是一些合阶级的高官,平日里不愿意穿级别太高的颜色。 因为凤鸣朝的言官都是有年度任务的。完不成年度弹劾人数,自己就要下课。 所以高官们为了避免自己成众矢之的,表面上很多行为,都愿意低调一些。 这些知识,都是郝掌柜平常交给自己心腹手下们的必备常识。 为的就是识人认人。 所以眼前这位穿着绛红色衣服的年轻公子,刚刚一进大门,就被整个销金窟的人认定为了外地的富商傻狍子。 穿着这一套衣服招摇过市,不好好做局坑他一把,都对不起祖师爷。 于是就在锦衣公子踏进销金窟之后,销金窟里所有的明显暗线都迅速做出了相应调整。 先是一个伪装成客人的眼睛,拿起骰盅桌上的钱袋,走向对面的牌九桌。 而站在二楼的郝掌柜则有意无意的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那个眼睛长得白白胖胖的,细弯眉,小笑眼儿,笑起来亲和力十足,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主儿,“来来来!爷爷今天手气正旺,看看谁有胆量和爷爷推两圈?” 他这边话音刚落,本就坐在牌九桌前的一个瘦高个冷笑着接了一句,“死胖子,几天没见,气势见长啊,来呀,小爷陪陪你。” 胖男人呵呵笑了一声,手上噼里啪啦的推着牌,“瘦干狼,看爷爷今个儿不赢的你哭着叫爷爷,我就不姓王。” 说话间,又有两个打牌的客人笑嘻嘻的坐在两旁,一场牌九就此拉开帷幕。 不同于下场做局的人,小小一直站在人群中,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情况。 只见那群锦衣公子先是看了看牌九那边的动静,随后目光很快就被另一边摇着骰盅的美艳妖姬吸引。 “仇公子,您瞧瞧,”红衣公子旁边的一个跟班似的小胡子男人用折扇指着半肩衣的骰娘,嘿嘿的笑道,“小弟之前是怎么跟您说来的?咱们兖州府地界,最好的赌坊可就是这销金窟了。 这儿的排场不仅大,那更是够味,够给劲儿。” 仇公子顺着小胡子猥琐的声音,抬眼将那性感骰娘上下看了个遍,才摇着折扇,慢悠悠的往前走,“不错,这个销金窟倒是有些个新鲜玩意儿。” 旁边几个纨绔公子不觉相视一笑,随即也大摇大摆的跟了上去。 第390章 那骰娘两节皓腕左右摇动,动作流畅优美,手中白色骰盅飘忽如影,飞闪似电,直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仇公子眯缝着眼,贪婪的目光不时瞥过骰娘最诱人的部位。 对于仇公子不怀好意的窥视,骰娘表现得十分自然,甚至还顺着动作的幅度,递过去一个诱人的媚眼。 各种各样的美女仇公子也算见过不少,可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衣衫半退的美艳骰娘,他还是第一次见。 凤鸣朝推崇程朱理学,对女子的约束比起前朝,不知要严格多少倍。 寻常赌坊即便有些骰娘,也没有销金窟这样绝色又大胆的,实在是叫仇公子看得心痒痒。 只听得啪地一声,骰娘手中白色骰盅瞬间落在桌上,随即她倏然抬眸,目带挑衅的环视着众人,红唇微勾,妩媚一笑,“官人们,猜大还是猜小,请下注。” 当她的目光扫过仇公子时,还故意添了一下嘴唇。 围看的男人们立时被这勾人的动作撩到了,哄笑着上前纷纷投注。 仇公子也有些兴奋起来,手中折扇啪地一收,上前就要跟着一起下注。 看到白猪就要下场,一楼所有的“眼睛”和二楼的郝掌柜都不觉松了一口气。 能被骰娘一个眼神就勾到的白猪,一会下起手来,应该就会很容易。 于是隐藏在人群的一众“眼睛”全都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名仇公子的动作。 只见他抬手朝着旁边一个蓝衣同伴比划了一下,那同伴就掏出一袋银子放到了他手上。 仇公子满意的掂了掂钱袋子,上前一步走到押桌前,张嘴就要说话。 可就在那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他身边另一个黑衣同伴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 仇公子不觉一愣,黑衣人赶紧俯到他的近前,细细耳语两句。 桌子里面的骰娘及时观察到了这一个细节,又柔声的补充了一句,“各位官人,再不下注,就要开盅了呢。” 可是这一次的诱导,对于仇公子来说,再也没有起半点作用。 他站在黑衣人近前,甩手又打开了折扇,看热闹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骰娘眉心微皱,却又很快调整了表情,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到一样的继续着流程。 白皙的小手瞬间揭开骰盅盖子,露出里面点数。 随着她的动作,押桌周围顿时热闹燥杂起来。 有押中了的兴奋欢呼,也有自认倒霉的唉声叹气。 骰娘拿起木棍小耙子,将押桌上的银子按照输赢依次退给赢家们。 之后便又继续开始下一轮。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她端起骰盅,一只大手就抢先一步的死死压住了她的手。 骰娘皱眉抬头,就看到仇公子那张笑容猥琐的脸。 “哎~小美人,先别急,”仇公子坏笑着说道,“官人我看你们这销金窟的骰子不错,先叫官人们瞅瞅到底是什么做的。” 看到他这异常的举动,旁边的保镖们立刻怒气冲冲的走了上去。 骰娘一眼看到,赶紧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第391章 叫板销金窟 仇公子身边黑衣人一看有保镖上前,立刻伸手挡在仇公子前面,怒视着来人恶声吼道:“我们仇大少能来你们这儿,可是你们求也求不来的好事。现在我们仇大少来了兴致,要押几把,你们销金窟难道还要赶人不行?” 那人说着,抬眼瞥了眼二楼方向,冷笑着说道,“难道这就是你们兖州第一赌坊做派?” 一个小管事见状立刻躬身上前,笑着打圆场,“瞅瞅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几位爷千万别动气,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小管事转身给了几个保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后,这才又转向仇公子,满脸堆着笑的赔着不是,“这位大少,一旦开局,咱们这儿的骰子骰盅除了骰娘,那是谁都不能碰的。不过您应该是第一次来,可能不大懂咱们这儿的规矩。这次知道了就好啦。” 说着小管事上前就要从他手中拿回自家的骰子。 仇公子不屑的冷哼一声,不仅没有配合小管家的动作,反倒抬手将骰子举了起来,“本公子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场面没见过?赌坊的把戏也是见惯了的。” 说着仇公子给旁边黑衣人时刻个眼色,黑衣人立刻上前,冷声说道:“实话说,什么拿磁石给骰子加机关的,什么头重脚轻有猫腻的,要是不提前检查下,又怎么能叫我们大少放心在你们这下大价钱玩?” 仇公子呵呵冷笑着将之前的钱袋子扔在桌上,哗啦一声散出很多金锭,金灿灿明晃晃的一片立时叫周围不觉发出一阵惊呼。 那些全部都是官制二十两一锭的金子,二十两金子相当于二百两银子,在看那钱袋整锭的金子足有五六块,还有若干细碎的金叶子金瓜子儿,粗粗一算,这一个钱袋子就有一千多两。 要知道平常农户人家七八口人一整年的总花销也就二十两银子左右。这一千两银子,绝对是笔巨款。 来销金窟玩,有钱的客人自是看过不少,但大赌局,从来都是在包间单起的,外面散客很少看到。 所以从这时开始,大厅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定在了仇大少一伙人的身上。 仇公子乜斜着眼睛环视了周遭一圈,对众人艳羡的目光非常享受。 他又拿起扇子,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面,微扬着下巴,笑容益发轻佻,“要想叫本少爷在这扔钱,玩开了,就要叫本少爷放心。” 小管事看着仇公子嚣张的样子,不觉紧紧攥下了拳头。 他正要继续周旋解释时,后面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声,“这位官人真是好大的手笔,真叫奴家看得眼红呢~” 众人闻声回头,却见是骰桌后面的骰娘半倚着桌子,媚眼如丝的望着仇公子。 骰娘又轻笑了一声,“只是奴家愿意为官人破例,咱们销金窟却不会给奴家破例。不过官人大可放心,莫说千两本钱,就是咱们那些万两本钱的官人们,来了咱们这销金窟,也都是会一万个放心的。可是话又说回来,咱们销金窟这里一旦开局,就不能叫官人们再碰骰子,为的就是不叫任何人有机会能在上面做手脚。 当然了,官人是第一次来,不懂咱们的规矩也是正常。现在官人拿了骰子也就拿了。奴家再拿一副新的来就是了。” 说着骰娘拍拍手,后面就有小厮端着托盘快步走上前,托盘里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一个雪白的骰子。 骰娘抬手,嫩葱段儿一般的手指轻轻捻起其中一个骰子,朝着众人展示着,“熟悉的官人们都知道咱们销金窟从来都是最干净的,不动任何手脚。既然今天这位官人有疑惑,那便叫奴家再讲解一番。” 说着,她将那些骰子一粒粒摆放在面前的骰桌上,“咱们的骰子,都是用上好的象牙打磨而成,众人皆知,象牙保养不好,最易裂,最易变黄。如果在象牙里面加什么磁石机关,经不住几日,其中裂痕就会越来越明显,根本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这时仇公子身边黑衣人忽然接了一句,“在下不才,对象牙正好有些研究。小娘子若说其中没有机关,不妨一粒粒的在桌面上滚一滚。” 骰娘红唇微弯,“这个自是可以,官人稍等。”说完,她捻起骰子,动作熟练的依次在桌上滚了遍。 做完之后,她又抬起头,朝着仇公子柔柔的抛了个媚眼,“官人,除了这个,奴家还能为您做更多的事呢。” 第392章 骰娘小手又一扬,在仇公子面前摊开,“您不妨把之前几个骰子先还给奴家。” 这一声声官人、奴家的,甜软柔糯,再配上骰娘波光流转的美眸,勾人心肝的鲜艳红唇,直教人觉得得骨头都要跟着一起酥了。 仇公子咧着嘴嘿嘿的浮浪一笑,顺从的将骰子放进骰娘手中后,还不忘用力的揉一把她的小手。 骰娘半撒着娇的抽回手,然后将那些骰子摆在仇公子面前,一个个的摞起。 “官人请稍退半步。”骰娘说着,另一只手从发髻上抽出一根簪子。 在场的人一时间都没弄明白骰娘的意思,正在呆愣中,只见骰娘单手一挥,簪钗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白光,直直劈向那摞骰子。 众人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却见那骰子塔被一劈两半,一般哗啦啦洒落在桌面上,另一半却还整整齐齐的立在桌面上,露出半面光洁平整的象牙断面。 整个屋子都随着这个动作静了半秒,随后一个赌客忍不住的大声叫好起来,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的跟着掌声雷动。 听到小小讲到这里时,鄞诺与白鹜不觉对视了一眼。 单是劈骰子塔并不难,他和白鹜这样等级的武者都能做到。 可是要用簪钗那么尖细的小刀,还要保证半截骰子塔平稳不塌,他和白鹜就没自信能做到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出言打断小小的讲述,他们都知道,故事的关键情节就要开始了。 继续回归到小小的讲述中,骰娘劈完骰子塔只有,又动作迅速的将白色骰盅完全拆散成几个组件,一件件拿起来,旋转着向众人展示各个方面。 “官人,您可要看仔细了,骰盅也没有任何机关呢~”她咬唇一笑,目光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仇公子眼见着骰子塔洁白而整齐的断面,又看着骰娘将骰盅重新组装完好,不觉抬手拍起掌来,“呵呵,不错,不错,兖州第一的销金窟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话,他从桌面上捡起一片金叶子撇到骰娘面前,飘了个调戏的媚眼过去,“小妖精,这是爷赏你的,开始摇盅,少爷我等不及了。” 骰娘捻起那片金叶子,放进半斜的衣襟里,微微躬身娇嗔一笑,“谢官人。” 话音还没落,那支刚刚组装好的骰盅就飞进了骰娘手中,在空中笔走龙蛇,划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弧线。 与之一起而来的是骰子飞速敲击骰盅发出的清脆声响。 “定!”骰娘猛地喊了一嗓,骰盅也随之稳稳落在桌面上,骰娘倏然抬头,望着仇公子眼底闪动着诱人的光彩,“请下注。” 这一次,面对骰娘勾人的身段,诱人的眼眸,仇公子没有再分神,他直接拿起一块金锭,抛给旁边黑衣同伴,“下注。” 黑衣人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把金锭放在了大的一边。 随后其他人也各自下注,押大押小不一而足。 骰娘看着大字区那块金锭,眉梢不觉颤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果断开了骰盅。 因为有了金锭大户的参加,在场所有的人都起了好奇心,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骰盅之下的骰子到底是几点。 “四,六,六!”一个也押了大的赌客不觉惊喜的叫出了声。 仇公子又摇起折扇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 骰娘用银耙将赢家的赌金一一分好,推给各个赢家。 仇公子又撇过去一个金叶子,“今个儿开门红,好兆头,爷有赏!快快,再来!” 骰娘收了金叶子,又开始第二轮摇盅。 这一次仇公子身边的黑衣人选择两锭金元宝押大,幸运的是,这一轮依然押中。 这一次,小小连同后面假意推牌九的胖子和瘦干狼儿都开始在意起来。 销金窟不同于别处赌坊,来的赌客财力都很雄厚,自然胃口也比别处大,口味更比外面叼。 所以除了客人们相互的押钱,为了提高每一局的赌金基数,销金窟都会按照整个池子里的赌金数额贴补较高比例的池水银。 这个仇公子出手两次已经是六十两黄金,相当于六百两白银,在赌池里这么一翻翻,就已经转了销金窟相当多的池水银。 不过只是一两把,还动不了销金窟的镇池尺。 所谓镇池尺,就是桌面上控制赌局走向的一道安全线。 而骰子池里的这把镇池尺,不是别人,正是骰娘本人! 骰子和骰盅虽然没有机关,但是骰娘本人高超的技术,就是机关。 第393章 骰娘内力深厚,如果偏生有哪个人运气就是邪门的好,骰娘会在关键时发动内力,在揭开骰盅的一瞬间,震动其中几个骰子,改变局势。 再一次端起骰盅之前,骰娘瞥了一眼仇公子身旁的黑衣人。 骰娘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黑衣人怕是没那么好对付。 果然第三局,仇公子这一面又赢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仇公子直接押上了五锭金元宝。 这一下,一楼大厅算是彻底轰动了。连赢三场,净赚上千两银子,绝对是众人从来没有看过的大场面。 有机灵的,第二局就开始跟风押注,即便迟钝一点的,也在第三局跟风押上了。 所以对于销金窟来说,三局净损失了将近两千两。 看着笑得越来越嚣张的仇公子与越来越兴奋的其他赌客,骰娘额上的汗都滴下来了。 连赢三盘,并不少见。 但是每一盘都自信满满的押注超大额全赢的情况绝对不多见。 骰娘再次摇起骰盅时,暗暗咽了下口水。 她已经在调整气息,积存内力,以备之后仇公子一伙再次押中时,调整骰子。 只凭这几次的观察,就能看出仇公子身边的黑衣人一定是赌场高手。 每一次骰盅落地时,他都会侧过身,支起耳廓,仔细分辨骰子相互撞击的声音。 骰娘这时才明白,仇公子一开始非要检验骰子并不是怀疑销金窟做假,而是找机会让黑衣人熟悉 每一个骰子,每一个角度的撞击声音,从而在骰盅每一次的落地时,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最终的点数。 想明白之后,骰娘身上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只听一遍,就可以把骰子的声音彻底分清,对方的功力实在是可怕的吓人。 更重要的是,她要想在这种高手耳朵下做手脚,很容易被识破。 因为对方的实力,绝不在她之下。 可是骰娘又必须出手,因为再叫他们赢下去,销金窟的损失就太大了。 于是第四次,骰娘几乎调动起身上每一分肌肉,爆发出所有力量,将骰盅摇快的不能再快。 这也是多加一重干扰。 众人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却觉得骰娘的骰盅摇得更漂亮,更出彩了。 动作浮动也跟着大了起来,甚至那斜斜而过一半衣襟都要挡不住里面无尽的春光了。 众人目光贪婪的注视着骰娘,眼珠一错不错,不觉又是一片激烈的叫好。 “定!”经过一番激烈的摇摆,骰娘再次定住骰盅。 她有些微喘的看着仇公子,粲然一笑,“官人,请下注。” 黑衣人又是一个侧身,用耳朵仔细分辨了一下,果断出手押大。 骰娘心下一寒。 她也一直在听着骰盅内的动静。 那些骰子她都是听过无数遍的,即便声音再乱,她也能分辨其中点数。 只是可惜的是,这一次黑衣人又猜对了。 骰娘暗暗一咬牙,看来此番必须要祭出镇池尺了。 于是就在开盅的前一瞬,骰娘暗暗催动内力,接着开盖的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骰子的方向。 当她听到骰子轻轻转动的微小声音时,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开——”可是还没等她将一个开字说完,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直直降到湖底。 紧接而来的是众人越发疯狂的欢呼声。 骰娘急急低头查看,却看那些骰子点数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还齐齐变成了六点! 不可能! 骰娘两只眼睛惊惧的睁大。 即便没有推成功,那些点数也应该是五五六,怎么可能会是三个六? 忽然间,骰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那名黑衣男人。 却见男人也在盯着自己歪勾着嘴角,不怀好意的笑。而他的一只手,正稳稳的按在桌面上。 骰娘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她彻底明白了,就在她发力的后一瞬,黑衣男人瞬间发力,运用掌力余震,改变了点数。 若是他发力早一分,就会被骰娘改变;若是他发力晚一分,骰盅就会完全揭开,叫他借不到力。 可是他不仅准准的抓到了这个时机,更将骰子改为三个六点。 这般恐怖的实力,根本是她一个小小骰娘不能企及的。 二楼的郝掌柜立刻注意到这一情况,紧急给楼下的眼睛递信号。 他们的局还没拉开做成,怕是就要人反吃了。 这帮子公子哥们,身边肯定有高人,一定要尽快反制住他们,及时把损失拉回来! 郝掌柜急,楼下的小小更急。 他本就是一楼“眼睛”的头,如今竟然叫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真是要把脸面都丢尽了。 第394章 小小顿时黑沉下脸来,这一次他必须要出手。 可是对手段位太高,任何手脚动作,都可能背对方发现。 一旦发生那种情况,销金窟就会名声扫地,在行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出手的方法一定要巧妙,叫任何人看不出来才行。 在赢了关键一局后,大厅里顿时一片欢呼之声! 发展到这一局,能下注的赌客都跟着仇公子下注了,结果几乎赢了一个满堂彩,这叫众人如何不兴奋? 赢家们几乎上前抢钱一样,将分到自己的那一份收益快速收好。 仇公子本人则更为兴奋,他摇着折扇,看着手下将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的收起,得意拍着黑衣人的肩膀,大声的笑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黑衣人脸上表情也越发得意,他朝着仇公子拱手回了礼,“在下一定不会叫大少失望,更好玩的还在后面呢。” 说完黑衣人转向收银子的手下,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次全压。” 他这话一出,现场的赌客们直接愣了。 刚才一把就已经够大了,现在等于就要在刚才的基础上翻倍。 而且凭着他们百发百中的本事,这一盘的赢面也非常大。所以跟随者一定也不少。 销金窟在赌池里放钱的规矩,这里的赌客都懂。 也就是说,这一盘如果仇公子赢了,销金窟一定会血亏。这样的情景,可以说是好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有的赌客都决定出手跟庄。 骰娘看到仇公子手下直接推出了所有银子,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只是这一招,就可以将她彻底打败。 可是明面上,骰娘也不能露出任何端倪。只能按部就班的摇骰子,做动作。 这一次,屋子里的人们都不觉屏住了呼吸,不敢发生任何声音,只是静静的盯着骰娘手中骰盅看。 就连两旁别的项目的客人,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别着头静静的关注这边的进展。 于是偌大的销金窟,往日噪杂混乱的大厅竟然只剩下骰子撞击骰盅清脆的声音。 小小知道,自己这次必须出手了。 可是隐藏在人群中的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他万分焦急,一筹莫展之时,旁边桌上一件东西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定!”随着骰娘尖细的声音传来,骰盅终于落在了桌面上。 骰娘单手一扬,环视众人微笑着说道:“官人们,请下注。” 像是早就得到了黑衣人的指引,仇公子手中折扇啪地一合,重重说道:“押大,本少爷这次还压大!” 场面一时间躁动起来,所有的人都跟着押大。 而骰娘的心口紧紧一缩,眼底瞬间划过一抹惊恐又绝望的神色。 又叫黑衣人猜对了,这一次的点数,就是三个六。 骰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便可能性很低,她也要在开骰盅的一瞬间,赢过黑衣人,顺利改变骰子的点数。 “开——盅——” 骰娘拉长尾音,骤然抬手,猛地解开骰盅盖。 然而就在黑衣人放在桌面上的手同时发力时,一个清脆的响声蓦地在众人身后炸开! 正在聚气凝神,瞪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骰盅看的赌客们差点没被这突来的一声吓死,不约而同的打了个激灵,纷纷回头查看。 原来是一个客人不小心将桌上茶壶碰到了地上。 刚才的声音,就是茶壶摔碎的声音。 骰娘额上的汗滴倏然滑落,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瞬间释放! 她早就与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培养出了极高的默契,这一下对别人是惊吓,对于她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她在瞬间几乎调动起全部的力气,猛地灌注在自己手臂上,再次出手发力震动骰盅! 骰娘这一下力气虽然发的狠,却十分熟练,手法娴熟得出神入化,旁人就是一直都盯着,也发现不了半点可疑。 事实上,大部分人虽然都有回头查看,却仍有不少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骰娘手中的骰盅上。 那些都是下了血本的跟着黑衣人押注的人,现在的骰盅就是他们的命。 仇公子被惊得回头查看,黑衣人却是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盯在骰盅下,一动也没动。 但是从他额头上却滑下一颗豆大的汗珠。 因为他明白,就在杯子碎的那一霎那,自己的手跟着颤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桌子那一端的骰娘却没有任何分神,抬手揭开骰盅盖子,望着黑衣人微微一笑,目色中满是挑衅。 而她手下骰子的点数,正好与黑衣人押注大小相反。 只听得啪嗒一声,仇公子手上折扇瞬间落地。 仇公子望着桌上骰子,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怎,怎么可能?” 第395章 “这一局,官人押错了。”骰娘微笑着拿起银耙子,一面拉拢着桌上的赌金,一面娇滴滴的说道。 仇公子的脸色顿时铁青一片,他抬手重重一拍桌面,“且慢!” 骰娘手上动作不觉一顿,抬眼望着仇公子,疑惑的问道:“官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仇公子气得脸上肌肉都在颤抖,他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凶恶的挤出几个字,“把爷爷的金子放下,你们销金窟竟然敢在爷爷眼皮子底下出老千,是打量着爷爷脾气好,不会砸了你们那块破招牌吗?” 仇公子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一变,凝重冰冷的就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听到仇公子这样说,骰娘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她怒视着仇公子,冷冷笑道:“官人,凡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敢在咱们销金窟信口开河,官人可要想清楚后果。” 仇公子半分不肯示弱,他按照桌面,探前着身子,挑衅般的仰头笑道:“小婊子,你当爷爷我是吓大的?搁这扯大话,就不怕一会老子叫你下不了床?”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其他赌客都跟着打了寒噤。 倒不是他们被仇公子吓住了。 下住他们的是这里是销金窟,已经好几年没有人敢在销金窟放狠话了。 仇公子自我感觉却依旧十分良好,他眯细了眼睛,瞥望着骰娘前襟,冷哼着嗤笑一声,“爷爷我今儿带来的可是鲁地赌场第一高手,听声辨骰,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前面几盘都没有事,却在最关键的一局被你们摔碎的的茶壶搅了,一定是你们接机做了手脚,出了老千,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男声忽然从众人头顶炸响,“是谁敢说我们销金窟出老千啊?” 在场赌客回头一看,却见一个手上捻着佛珠的紫衫中年人忽然从楼下走下来。 只见那人五官清秀,气质文雅敦厚,身形脚步却十分有气势。他嘴角微微翘起,含着一抹若有若无浅笑,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场。 除了仇公子一行,在场的赌客都不觉后退了半步。 忽然出现的这个人,他们再认识不过,正是销金窟的主人郝掌柜。 这个郝掌柜,在道上据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最早的销金窟,其实只是一家无名的小赌坊,正是在他的手里,不过用了十几年的功夫,就将那个籍籍无名的小赌坊,打造成了兖州府第一销金窟。 发展到今天,销金窟不仅涉及赌坊生意,更兼职各种资深消息买卖,培养不输于扬州瘦马的各种优质女子等等跨度极大的厚利润产业。 近几年,根本没有人刚在销金窟出老千或是动手脚。 因为人们都知道销金窟养了大批水平极高的“眼睛”。 有了这些“眼睛”,什么出千耍诈,甚至是小偷小摸都无所遁形。 那些曾经敢在销金窟偷东西的小贼,被抓到,当场就被砍掉手指。 而敢在销金窟出千的人,都会被直接挑断手筋。 别人家剁小手指,为了的是做事留一线,江湖好相见。 但是销金窟却是一次性就把事情做绝,叫那些赶来捣乱的再无生路可走,凭借着的就是销金窟广大而细密的消息网。 要想跟销金窟拼命,报复销金窟,先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活过这个月。 因为只要销金窟想,他就总能查到你所有的软肋与致命信息。再加上敢和销金窟叫板的人,都不是好人圈里混的正人君子。凭借着销金窟的实力,查出他们点黑点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从郝掌柜接手销金窟以来,还没有任何一个敢与销金窟作对的人活过一个月。 而另一方面,郝掌柜又是极为讲规矩,讲道义的人。做事极为敞亮,办事很给面子,在他的地界玩,只要不违反他的规矩,就能享受到意想不到的特别服务。 即便你最后输的倾家荡产,也不会迁怒于他。 而那位什么仇大少,一眼就是从外地来的土包子,之前在销金窟赢钱也许有些本事,但是敢堂而皇之的叫板销金窟出诈使老千,真是耗子舔猫鼻梁骨,找死活不到天亮。 这样想着,赌客们不觉又离仇大少一群人站远了些。 仇公子却没有能及时的注意到这一点。 他在泉城一向是横惯了的。 要知道泉城可是巡抚衙门所在的地界,是整个鲁地官府权利最大的地方。 巡抚就是凤鸣一朝地方最大的官职,绝对的封疆大吏,只手可遮天的土皇帝! 第396章 从来都只有他仇任毅欺负别人,处处拔得头筹的时候,就没有他吃憋受屈的时候。 他又怎么忍受今天突然在销金窟这里被狠狠打脸? 而且在他爆发之前,黑衣人还赶紧贴近他的耳朵,说销金窟出千耍诈了。 这一下更叫他气不打一出来。 欺负到他仇任毅,仇大公子的头上,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更何况他旁边的黑衣可是他花费重金,层层选拔,几次考验过的赌场高手。 不仅有着一身的好功夫,耳力眼力更是惊人。而且对赌局对手的出牌猜测推论也奇准无比。 只要他听过的骰子,就从来没有猜错过。 如今直到了最后关键的一局,销金窟突然反败为胜,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想到这里,他不觉越来越气愤,敢在他这个巡抚公子眼前出诈使老千,真是活腻味了! “你又是谁?爷爷在这儿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仇任毅乜斜着眼睛,轻蔑的望向楼梯上的人。 郝掌柜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撩开长衫下摆,大步走下楼梯,低头呵呵一笑,“在下不才,正是这销金窟的掌柜。” 仇任毅挑眉将郝掌柜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哼,算你还算有眼力见,今儿个你们这里的骰娘出老千使诈,你要是替爷爷出了这口气,今个儿爷爷就绕你们一回。” 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郝掌柜仰头大笑了起来,“哎呀呀,真是新鲜。郝某人已经有几年没听过这般荒唐的话了呢。” 仇任毅给左右随从使了个眼色,左右人等立刻将他紧密的护在了中间。 这些打手和黑衣人一样,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各种高手。 有他们在,别说一个赌坊的招牌,就是十个赌坊,他们也能大模大样的统统砸了,然后还能全身而退。 有了一众高手的保护,仇任毅的气焰顿时更加嚣张了。 他转身抬手,猛地一把就将骰子桌掀了。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周围的人顿时尖叫着躲开。那名骰娘一把抄起骰盅也及时跳闪躲避。 只是奇怪的是,即便地上洒满了银子,也没有一个人敢趁乱哄抢。 郝掌柜的脸色顿时阴沉到极致。 他手中佛珠一顿,瞪向仇公子的目光霎时凶恶如鹰隼一般,“仇公子,你这般举动意欲何为?” 仇公子叉着腰嘁着鼻子笑道,“刚才也就跟你们客套客套,爷爷我知道那个小婊子耍千使诈,就是你们这个什么销金窟耍千使诈!这般坑骗人的赌坊,爷爷今儿我就要砸碎了他!” 郝掌柜用力攥了一下佛珠,顿了一会之后脸上竟然现出些许笑容。 “仇公子,捉贼要赃捉奸要双,今个要是我们销金窟出千,莫说您这千两本金,就是翻翻到了十倍,我们销金窟也赔得起。不仅如此,耍骰子的骰娘两条胳膊也算送给您了。” 这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赌客们都是一惊。 销金窟出千被人抓住的情况,肯定不会发生。 郝掌柜这话的真正意思是,到时候那个大少爷拿不出证据,就会反过来砍他两条胳膊,并且要他十倍赔偿! 第397章 仇任毅却没听出这一层意思,还以为对方是被自己满袋子金元宝的气势给吓住,直接认怂了。 这样,他便更加看不起这销金窟了。 说什么兖州府第一赌坊,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对方就先认怂了。根本就是第一怂房! 仇任毅不觉越想越暗爽,环视着周遭一众赌客,心中不觉发出阵阵冷笑。 说到底,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根本没什么见识。 想到这里,仇任毅不由得举起扇子,目中无人的轻摇了起来,“呵呵,没想到你们销金窟,倒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知道自己出了千,就想着用钱来息事宁人。得了,本少爷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说着,他摇着扇子,环视左右,“毕竟是小地方的小买卖,只要你们诚意够,本少爷就大人有大量,不多追究你们了。” 一旁的赌客们听到仇任毅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尤其是那句小地方,基本上是要把人得罪光了。都忍不住的在心里冷哼着嘲笑。 只等一会看他们吃瘪的热闹。 听着仇任毅越来越离谱的昏话,郝掌柜直接给气笑了,他双眼瞬时眯细,射出阴冷的光,语声也变得异常严厉起来,“可但凡几位拿不出什么靠谱的证据,平白冤枉了我们销金窟。刚才说的惩罚,可就要一件不落的全部返回到你们身上!” 仇任毅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好,今儿个小爷就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说着他又歪头看了黑衣人一眼,打开折扇遮住脸,小声的问道:“大师,您可有胜算?”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雄赳赳的昂起头,“大少放心,在下有十足的证据能说明对方出千!他们绝对跑不了。再凭着咱们的身手,一定叫这帮子土包子吃不了兜着走。” 仇任毅满意的点点头,“那可要给本少爷玩得漂亮点。” 黑衣人抬手一揖,“您就擎好吧!” 仇任毅得意的笑出了声,兴趣满满的又摇起扇子来。 在泉城时,他虽然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但是有他家老子压着,始终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总觉得不够痛快,这次按照高人的指引,出来玩乐一番,带足了钱,又带足了高手,怎么也要痛快到底。 这时郝掌柜又礼貌性的高高抬手,揖了一礼,“只是在对峙开始之前,小可先要请教个尊驾台甫。也好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对证!” 仇任毅脸上倏然一黑。 他当然愿意报出自己的名号。 巡抚大人就是封疆大吏,一地最高权柄的执掌人。 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 而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太子一个,要是能说出来,肯定能把这帮乡巴佬直接吓尿了。 可是他家老头在乎官名在乎的紧,因为正是要回归朝廷的关键时期,为了的是进中枢。所以他不好直接打着自己父亲的名号,不过高人有给他出谋划策,叫他打着鲁地都指挥使的名头行事。 反正都指挥使和他爹很熟,更是他的干爹,一样姓仇。 亲爹的[ fo]名号是名号,干爹的名号一样也是名号。 放着干爹不坑,谁会傻到去坑自家亲爹? 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身份道具,使出来绝对震撼人心。 想到这里,仇任毅直接从腰上摘下一块令牌,得意满满的指向郝掌柜,“这牌子你可认得啊?” 周围吃瓜赌客不觉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探前仔细观瞧。 有一个人惊讶的睁大的眼睛,忍不住的惊呼道:“天哪,都指挥使麾下令牌?” 随着这一声惊叹,周围顿时混乱噪杂起来。 怪不得这个外乡人敢在兖州府第一地头蛇的地界上耍横,感情人家背后有着那么大的靠山! 对于众人或是惊愕或是赞叹,或是艳羡的目光,仇任毅越发的得意自满起来。 干爹家的干哥哥也在都指挥使司任职,高人还假作了干哥哥的指事令牌。 凭着都指挥使家和长公子巨大的名声,仇任毅相信,这帮子人肯定能一下子就认清他的身份! 郝掌柜心中冷笑一声,那块令牌分明就是假的,眼前这个大少爷根本就是个假冒的。 他故意不明说自己的身份,只是拿出假令牌虚张声势,误导的把人往那身份上引,分明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不过对于这样的假身份,他也无意戳破。 既然对方不明说,那么他就只当做根本看不懂。 等到对方狗急跳墙时确定的说了自己的假身份,他再直接押他们去报官。 第398章 拿定主意后,郝掌柜环抱双臂,轻蔑的望着仇公子一行人,“抱歉,请恕在下孤陋寡闻,这样的牌子根本不认识。劳烦公子将身份明白告知。” 仇任毅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嗤笑,收起牌子故弄玄虚的说道:“哎呀,要不说你们是小地方的人呢,就是没见识。本公子到底身份尊贵,其实你说让报就报的?旁的人都认出来了,有空你跟客人们去打听吧。” 郝掌柜面无表情的回道:“既然你们不肯亮出真正的身份,那就不能怪旁人无礼。今天来到我销金窟,就要按照销金窟的规矩走。若是不讲出个子丑寅卯,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走出我这销金窟!” “好啊,我们一定叫你们认罚认的心服口服!”仇任毅身边黑衣人毫不示弱的挺身而出,“在这之前,在下倒是想叫这位骰娘配合做一件事。” 骰娘轻蔑的挑了挑尖细的眉梢,抬手半掩着唇,似笑非笑的说道:“官人怕是弄错了一件事,咱们这销金窟,是赌坊的销金窟,可不是青楼妓院的销金窟。 小女子更不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妓女,随着官人们要什么说什么。小女子只是个骰娘,没法子由着官人您说什么,就是是什么。” “骰娘!”郝掌柜摆手拦住了骰娘接来来的话,又转向仇任毅,不仅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有些和颜悦色的样子。 他耐心的问,“不知仇公子要我们的骰娘做什么事?又是否与此次事件有关?” 仇任毅笑得更加猖狂,用扇子一点旁边黑衣人。 黑衣人上前一步,继续说道,“掌柜的放心,我们绝对不为难这位骰娘,叫她出来,也是为了贵宝地能够自证清白。” 郝掌柜呵呵笑了两声,侧头给骰娘使了个眼色,“人正不怕影子斜,骰娘,你且配合下,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花样儿来。” 骰娘躬身施了个万福,“是。” 黑衣人这才继续说道“可否请娘子抬起双手,朝着众人展示一二?” 骰娘虽有疑惑,却也配合着抬起手,展示给众人看。 人们不约而同的瞧望着,只见骰娘皓腕白皙,手指修长,线条柔软,除了掌心下有一点茧子,几乎完美无缺。 其中一个暴脾气的赌客直接怒了,“为了避嫌,人家娘子一边没有袖子,一边袖子都没到手肘,根本藏不了东西。我说你们几个外乡人,揪着一个小娘子可劲的欺负,莫不是觉得我们兖州没有人?!” 黑衣人不慌不慌的微微一笑,“这位兄台莫急,请听在下诉说原委。” 说着他环视众人,扬声道:“不知道诸位好不好奇,之前几场赌局,我们是如何做到把把押准的?”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提起兴致,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他接下来的说辞。 黑衣人转身从骰桌上拿起几个骰子把玩起来,“实不相瞒在下这双耳朵,经过特别训练,最擅长听声辨声。只要在下听过一次,便能记得清清楚楚。之前骰娘演示滚骰子,在下便留心记着了,所以后面才能够把把押中。” 暴脾气的那个赌客不相信的切了一声,“说的倒是挺厉害,老子怎的就那么不相信呢!” 黑衣人却并不生气,将骰子随便扔给桌子旁几个人,“不信,大家伙不妨试试。” 暴脾气赌客不耐烦的抢过一个骰子,“试试就试试!” 他又叫人用袖子帮他挡住前面的视线,才把骰子往桌子上一扔。 那骰子翻了几个滚,最终晃晃悠悠停在了一个鲜艳的红色圆点上。 黑衣人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望着暴脾气赌客自信说道:“一点。” 众人登时一片哗然。 其他几个拿着骰子的赌客不信邪的也试了几次,全被黑衣人猜中。 这下众人都有些傻眼了。 黑衣人忽然转向骰娘方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手心下那点老茧指给众人看,语气咄咄逼人,“所以只要赌坊不出千,凭借着我的本事,一定会赢到最后。可是偏偏就在最关键的一局,我这边失手了。” 黑衣人偏头望向骰娘,目光越发阴狠, “难道就那么巧,偏生在紧要关节,我的耳朵就出错了?呵呵,当然不是,秘密就在这骰娘手心下的茧子上,大家看看,这个位置的茧子,可是不容易长呢,非得要经常大力挫动某种东西,才能留下。” 听到这里,骰娘目光倏然一颤,略有些心虚的拽了拽自己的手。 第399章 黑衣人索性直接甩开骰娘的手,捡起桌上的骰子,放在骰子盅底盘上摆出了三个六的点数。 “如此这般,点数已经摆好,按说揭不揭不解开盖子,根本不会再影响点数。” 为了验证他说的话,他特别拿起骰盅在上面盖了几下。 暴脾气赌客不耐烦的说,“我们又不是小屁孩儿,这点道理还能不懂?” 黑衣人挑眉一笑,再一次的揭开了盖子,“那这样再看下呢。” 暴脾气赌客刚想骂人,张开的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不单单是他,在场的其他赌客也跟着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骰盅底盘上的骰子竟然齐齐变成了三个一点?! 对于众人惊讶的表情,黑衣人非常享受。 他举起盅盖,比量着自己左手心偏下的位置,“答案就在这里,只要在揭开骰盅盖前一瞬,用力按一下,内功深厚者便可以改变骰子的方向。 而且为了避免盅盖太滑而产生失误,骰盅盖中上部会有一圈稍微毛糙的地方。久而久之,手心下方就会积累成一层茧子。” 众人愣愣的听着,突然那暴脾气的赌客猛地抄起旁边桌上一只茶杯,狠狠的贯在地上,“去他妈的!怪不得老子天天长在这销金窟里,就没发过财。原来这里也是一处贼窝!” 其他赌客再看向郝掌柜的目光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仇任毅听到这里,手中扇子摇得更加起劲儿了。 过瘾,解气,解恨! 一旁的骰娘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而站在角落里的小小也为自家掌柜捏了一把汗。 这些行业的内幕其实不算出千,只凭谁的本事大,功夫强。 就像黑衣人可以用内力震动桌面,改变骰子。都是不可言说的行内规矩。 可如果把这些话拿到明面上与他对峙,叫那些赌客们听了,只会惊恐害怕。 因为不管动用什么手段,只要人为能控制局面,就是不折不扣的做假出老千! 届时销金窟的名声势必会一落千丈,遭人唾弃。 小小这个时候才察觉出黑衣人的阴险之处。 他此招一出,销金窟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真是进退两难。 想到这里,小小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 他担心的望向自家掌柜,只等着掌柜的究竟怎么破局。 面对场面局势的直转之下,郝掌柜却是不慌不忙,他甚至抬手鼓了两下掌,笑盈盈的说道,“高,实在是高,郝某人今天真是开了眼。” 仇公子嘁着鼻子斜斜瞥了他一眼,“那是,没有那金刚钻,爷爷我也不会揽这瓷器活儿。” 郝掌柜目光倏然一凛,“所以仇公子你是专门带着骗术高手,来我们销金窟砸场子的?” 说着他抬手猛地一挥,朝着身后打手们命令道:“来呀,把这几个江湖骗子全部拿下,本掌柜要亲自揭穿他们的骗术!” 仇公子登时有些慌了神,指着扇子有些怯的大喊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几个扑上来的壮汉猛地擒住了手臂。 而站在他前面的那些高手保镖们早就瘫倒在地。 仇公子惊恐的睁大眼睛,这才发现那些高手的脖颈上竟然都多了一根坠着尾穗的银针。 他恍然抬头,才发现二楼围栏前竟然占了一圈打手样的人。 而他们手里擎着的银针,和那些保镖脖子上的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仇公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小破地儿的小破庙,怕是也不简单。 郝掌柜微笑着走上前,仇公子的黑衣人手下也跟着瘫倒在地。 他俯下身,捡起黑衣人的胳膊,从黑衣人袖子中摸出一把骰子,扔在了骰桌上。 “呦,果然是个江湖高手,道具竟然带着这般齐全。” 一众赌客都被销金窟刚才闪电般的凌厉手段吓得一激灵。 有的甚至想转身就走,什么出千,什么骗局,今天全须全影的走出这销金窟才是真的。 然而后面看到郝掌柜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什么东西,他们又跟着好奇起来。 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一大把全是骰子。 有黑色的檀木的,有白色的象牙的,有黄色的牛骨的,甚至还有黄铜的。 林林总总竟有十几颗。 郝掌柜又在黑衣人袖里摸了摸,又摸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深灰色金属快。 “连这玩意儿都有,道行不浅嘛。”郝掌柜笑容益发阴寒。 他随手一抛,将那块金属也扔在了桌上。 可就在金属块落在桌面上时,奇迹忽然发生了, 第400章 所有的骰子瞬间飞起,噹地一声,死死的黏在了金属块上。 郝掌柜扔下黑衣人的袖子,拂了拂手上的灰,俯视着地上黑衣人,冷冷说道:“骰盅之所以有一圈粗粝的地方,是因为咱们销金窟的骰娘甩骰盅的花样多,速度又快,全是光溜溜的很容易脱手。 她手上的茧子,是因为常年快速晃动骰盅而留下的。 这天下哪有什么隔盅动骰子,又能不叫别人发现的手法?能进咱们销金窟,那一个不是各种高手? 众目睽睽之下,骰娘一个小女人,哪里就有那种本领了? 分明是这个黑衣贼先是通过找茬捣乱,趁着骰娘不备,将咱们销金窟的象牙骰子换成了他们的夹了磁石的骰子。 另一边,他再伙同自己的同伴,走到骰娘近前,运用磁石改变骰子点数。从而完成这一系列的出千行为。 至于最后一盘,则是我们看出了他的把戏,叫人专门在他们调动磁石时打碎茶盏,吓得他们做错动作所致。” 说到这里,郝掌柜缓步走到仇公子近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目光凶恶而狰狞,“仇公子,说说吧,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早在手下保镖全都瘫地的时候,仇公子心里就已经怂了。又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一时吓得后槽牙都在打颤。 可是三十多年的嚣张经历又不允许他轻易服软。 仇任毅只能梗着脖子,憋红脸的扯着嗓子号嗓道:“爷爷怎么知道?想坑你爷爷,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是什么德行!今个儿你要敢动爷爷一根汗毛,鲁地都指挥使就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郝掌柜嗤笑了一声,环视着众人,玩笑般的说道:“鲁地都指挥使?这个名头倒真是吓人呢。” 突然他转过脸来,朝着仇公子的脸巴子猛地就是一个大巴掌! 仇任毅白胖的脸上顿时印上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你个王八犊子,真当老子瞎吗?你刚才拿的是分明就是都指挥使麾下指挥佥事的令牌。咱们鲁地一共有四个指挥佥事,而其中姓仇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都指挥使仇大人家的大公子。不巧的是,那位仇大公子,在下正好见过。” 郝掌柜抬眼上下打量着仇任毅,笑容越发狰狞,“比起人家正主儿,您可就显得白多了,也矮很多,眉毛也比人家细,半点人家的风采都没有,也想在我们销金窟招摇撞骗?!” 仇任毅双目瞳仁骤然一缩,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这个小屁地方也有认识仇佥事的人。 旁边暴脾气赌客也跟着起哄,“傻眼了吧?黑货!咱们郝掌柜认识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搁咱们兖州府的地界假冒皇差,你就是作死!” 仇任毅立时有些结巴,“这,这其实是我干大哥的···我···我是咱们巡抚大人家的公子···”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大巴掌便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次,他直接被抽翻在地,被抽得天旋地转,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郝掌柜单手一扬,朝着打手们使了个眼色。 小小和其他几个眼睛则撤步后退,他们在赌场里一定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绝对不能暴露在客人面前。 所以后面的事不能再参与了。 讲到这里,小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温小筠却正听到兴头上,见小小停止了讲述,急忙追问道:“小小大哥,后来呢?后来郝掌柜的怎么处置那个仇公子的?” 小小捏了捏嗓子,轻咳了一声,继续讲道:“郝掌柜按照规矩,把那帮子人拖到后堂里,先是把所有昏死的黑货捆了,然后泼冷水叫醒,连并着那个仇公子一顿胖揍。 至于那个出老千的同行,郝掌柜直接砍了他一条胳膊。” 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眼前好像就是那血淋漓的残忍现场。 鄞诺看了,照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个爆栗子,“砍条胳膊而已,瞅瞅你脸都吓白了。你不是从小就抱着各种骨头睡觉的吗?这会儿怎么没出息,跟个娘们儿似的。” 温小筠:··· 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也不想参加任何验尸的工作~ “鄞兄,”看着鄞诺痞里痞气的模样,白鹜不觉沉下脸来,他一手将温小筠拉到自己近前,“筠卿哪里是害怕,筠卿定是在思量案情。也许下一刻,他就发现什么破绽。你莫要打扰他。” 鄞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跟这两个家伙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温小筠却突然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壮汉小小,“小小大哥,我倒是真的发现了一个破绽,就在你们之间。” 第401章 小人局与君子局 小小一脸懵的望着温小筠,“敢问官爷,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 听到温小筠这么快就下了论断,白鹜和鄞诺也吃了一惊。 白鹜刚才为温小筠开解的话,纯粹是觉得鄞诺对温小筠动手动脚的行为太碍眼,才出面转移话题的。 却没想到,真的就让他一语言中。 他知道温竹筠破案的本领特别强,可是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强到这般地步。 这一次,鄞诺的感受倒是和白鹜是一模一样。 他做捕快这么多年,自信还是有些独到的办案经验的。 不想这个故事听下来一遍,他还在捋里面的过程,温小筠竟然已经找出破绽来了? 不过此时的温小筠,对那两个大男人想法全然没留意,她的全部思绪都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事实上,她之所以能发现其中破绽,不是因为她推理能力有多强,纯粹是因为她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论者。 古代,每个行业都对自己的行业秘闻极尽保护。 尤其是赌博出千这种根本见不了光的行当。 越神秘,越高超,越不可思议,他们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强。 白鹜和鄞诺虽然都是古代里天才少年,但若比起对这个广阔世界的见识见闻,比起谦虚好学,兴趣庞杂的温小筠来说,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听到骰娘与黑衣人那神乎其技的隔空对决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事的实际操作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只要用心去找,世界顶级魔术大师的魔术都能找到破绽,古代这些行业秘术,必定也有自己的揭秘方法。 温小筠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住小小,“小小大哥,在说这些破绽前,能不能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小:“官爷请讲。” “第一个,”温小筠皱着眉,思量着问道,“骰娘徒手控制骰子的本领真的那么强吗?真的只是徒手,没有借用其他任何工具?” 小小不假思索的回道:“咱们销金窟的骰娘,不光相貌是一等一的,控制骰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 咱们郝掌柜就是相中了她这一身本领,才花了大价钱,特别从外地将她挖来。” 温小筠眉梢微动,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黑衣人和骰娘的各种较量细节,可是那骰娘后来讲给销金窟的兄弟们的?” 小小重重点头,“没错,后来掌柜的有问各种细节。俺刚才讲的话,很多都是骰娘讲给俺们听的。不过虽然是她讲的,整个过程就在俺们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发生,骰娘所讲所说和俺们当时的猜想也是一模一样。” 白鹜疑惑的望向温小筠,“怎么?筠卿是怀疑那骰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温小筠抿唇一笑,“的确,不过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佐证,”她又转向小小,“第三个问题,黑衣人袖子里的各种磁力骰子是不是郝掌柜栽赃嫁祸,趁着搜查的空档,使用障眼法,先放进去的?” 小小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这个···” 鄞诺没好气的勺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你们销金窟还想不想搞明白到底是被何人算计?有一说一,老子又不是外人。” 小小迟疑的望了一眼鄞诺,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低头承认道:“没错,那就是咱们郝掌柜的障眼法。 原本骰桌上的骰子是没问题的。俺们掌柜从黑衣人袖子里掏出来的骰子,其实是从他袖子里顺出来的。 早在那个仇大少连赢三盘时,俺们掌柜的就准备上了栽赃的道具。 除了各种骰子道具,牌九,麻将什么的机关道具也是一应俱全。就为防备着有人来捣乱,咱们可以见机行事。” “所以你们是在没有真凭实据情况下,生生断了人家一条胳膊?”温小筠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她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攥紧了。 在她看来,什么兖州府第一信用赌坊,其实不讲起信用来,比旁人还要凶残百倍。 鄞诺一抬头,就看到温小筠紧皱的表情。 他想也没想的抬手拍拍温小筠的肩膀,“这点子招数就把你吓到了?搁在别的赌坊里,这种手段只是纯防守而已。就是防备着外面来人捣乱,被动自保的招式。 这种不主动害人的,叫做君子局。你是没见过那些主动骗人坑人,一步步把人带上不归路的。那种小人局才是真正的恶劣凶残。 君子局就把你吓成这样,要是随便讲两个小人局给你听,还不得把你的魂儿给吓飞了?” 第402章 白鹜见鄞诺又开始刁难温小筠,面色平静的欠了欠身,动作极其自然的将鄞诺的手从温小筠肩上拿下来,“筠卿并不是怕,她只是为那些断了手臂的人有些不值,毕竟罪本不至于如此。” 鄞诺环抱双臂耸耸肩,“的确,寻常赌坊碰到老千,都只会砍小指,为的就是不伤及根本。只有这销金窟可以强横到彻底断人生路。” 一旁小小听了这话,立时板起脸来,不忿的一拍桌面,“咱们销金窟是横,可那也是因为咱们销金窟的盘子比别处的大。 别处的赌坊哪里肯大笔金银的往池子里添?还有咱们店里那些金主官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既然咱们销金窟能够砸大价钱挣出这么大的排面,对那些敢在销金窟出千的碎催,怎么就没底气重重整治?” 温小筠心中一动,她刚才险些犯了一个大错误。 由着主观情绪掺杂在查案之中,不仅会把主要矛盾放跑,更差点破坏掉证人对他们的信任感。 她不觉咬了咬唇,重新收拾好情绪,附和着小小的话点头,“的确,赌坊是个复杂生意,不这样做,便不能叫那些金主们放心。销金窟也就不会有这样大的名气。” “对嘛!”小小激动的又敲了下桌面,“这话才算是对路喽。” 温小筠又问道:“对了,小小大哥,那骰子的机关是什么人所做?” 小小咧着嘴,自豪的笑道:“那当然是咱们销金窟自己的人。不是俺吹,赌行里面的门道儿,就没有比俺们销金窟更清楚的了。每一类型的老千道具,都是咱们销金窟里面专业最强的人做。骰子的机关,自然也是俺们的骰娘所做。尽管只是道具,却做的比真的出千更真,更精细呢。” 鄞诺侧过头望向温小筠,“这几个问题和破绽又有什么关系?” 温小筠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沉着,“第一,所有的过程都是骰娘讲述。 比如她是如何通过内里改变骰子,和对方是如何通过内力震动桌面翻盘。 只是,这里有一个很大的矛盾。 骰娘在开盅前一瞬通过手法改变骰子的点数,这是有可能的。 可是对方黑衣人远站在桌子另一面,他不仅要巧妙的控制内力,不被别人发现。 更要看准时机,在骰娘改变点数之后的那一点细微的时间内再次改变点数。 黑衣人动作的操作难度比起骰娘的可就大多了。 要知道骰娘掀开骰盅的动作本就非常迅速,她改变点数的动作本来就是在开盅之前最后一瞬。理论上,根本没有黑衣人任何做手脚的机会。” 鄞诺恍然大悟,兴奋的打了个响指,“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听到这段时,还尝试着用手震动桌面。当时倒是肯定了内力深厚者可以通过震动桌面可以改变点数的事。却独独忘了这其中的时间限制。” 温小筠笑着说道:“因为你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能不能震动骰子上。人都会将关注点放在自己擅长并且感兴趣的地方。” 白鹜微笑着点点头,“筠卿见识果然独到,鹜也和鄞兄犯了一样的错误。” 温小筠嘿嘿的笑了两声,“白兄过奖啦,其实你和鄞兄都只是一时被内力功法什么的吸引住了。过后再一捋,你们都会发现其中的不合理。小筠只是因为不会武功,误打误撞的反应比你们快一点点。” 听到这里,小小的脸色却是惨白一片,他目光呆滞的盯着满是灰尘的桌面,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这···这···这怎么可能?骰娘来咱们销金窟也有三年了,一直都是掌柜的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她怎么可能会背叛咱们销金窟?” 温小筠抿唇呼了一口气,“小小大哥,目前的还只是小筠的猜测。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如果再碰到什么证据,也没准会把这里的推论全部推翻。 问题的关键,在于尽快的找到这位骰娘,小小大哥可知道她的下落?” 小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从销金窟被人挤兑着关了,郝掌柜就将私藏的一些钱偷摸着给俺们几个头头分了。 俺当初是死活不要的,俺从啥也不是的小瘪三,能成为名动一时的销金窟眼睛,全赖郝掌柜的帮衬。 没有他,别说现在新盘下来的大院子,外锅那一片土地,就是媳妇俺都讨不来。 可是拗不过掌柜的,俺就想那就帮掌柜的收着,只当帮他存些钱。” 第403章 最高明的连环套 小小继续说道:“其他几个兄弟,包括那个骰娘,不比俺在兖州城扎了根。他们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今天钱全造了,明天吃糠咽菜也认了的主儿。收了钱后就全做了鸟兽散。 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俺也说不清楚。” 听到这里,温小筠和鄞诺、白鹜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失望。 那些赌油子肯定一个比一个人精,如果骰娘真的和仇公子背后的人有串通,一定会躲到旁人根本找不到的地方,而他们只有三天时间,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女子出来,谈何容易? 鄞诺又问道:“小小,你知道郝掌柜当初是从哪里挖来的骰娘吗?” 温小筠双眼瞬时一亮,鄞诺这个问题十分老道。 他毕竟是查案多年的真捕头,比起她这个间歇性睿智的假天才来说,真的是强很多。 她转目望向小小,期待着他的答案。 小小挠了挠头,思量着回答:“这个掌柜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温小筠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鄞诺却不气馁,他循序渐进的耐心引导,“那骰娘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比如说喜欢吃什么,对什么有特别的忌讳,再不然又对什么东西特别有兴趣?” 小小突然直起身子,骤然开窍了一般的说道:“对了,骰娘腰间常年佩戴着一块凤凰蛋,以前姑娘看着好玩要上手摸,她当时就变脸,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鄞诺目光瞬时一凛,“凤凰蛋?可是泉城独有的还魂石?” 小小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那个俺就不知道了,只是听着它老哗啦啦的响,看着挺新鲜,后来还是掌柜的说那玩意儿是凤凰蛋。” 鄞诺点点头,又问道:“小小,别的你还知道什么吗?” 小小的眼睛眨得大大的,又认真的想了片刻,才茫然的摇摇头,“旁的俺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温小筠又补充问了一句,“对了小小大哥,那个仇大少被胖揍了一顿,是怎么出的销金窟?” 小小立时答道,“这个俺记得清楚,那个仇大少被打的很惨,眼泪鼻涕一大堆还不忘发狠话,说‘今个儿只要不打死他,以后一定要叫销金窟血债血偿!’不过这种人,俺们见过的也不少,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还是他那些手下一瘸一拐的把他抬出去了。 本来黑衣人也是他们一起的,不过那个冒牌大少爷很生他的气,根本没理会晕死过去的黑衣人。 黑衣人被泼醒后,自己挣扎着单走了。” 温小筠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断了一条胳膊却单走了?” “后来俺们掌柜的说,虽然他断定了仇大少是假冒的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但是凭着他看人的眼光,到了后来已经疑心他不是一般的骗子。” 鄞诺注意到这句话背后复杂的含义,进一步的追问道:“郝掌柜当时是怎么说的?” “俺们掌柜当时就说,‘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竟然走到了这个地步。’当时俺还给掌柜的宽心呢,只要那冒牌货身上的金子银子是真的就行了。金子是真的,就啥问题没有。” 听到这里,温小筠、鄞诺、白鹜三人脸上都出现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温小筠补充了一句,“事实上,拿着假令牌的仇大少,却是巡抚家的真公子。” 小小悔恨的一拍大腿,“这个事儿,谁又能想得到?你说怎么就那么巧,俺们郝掌柜就和指挥佥事打过交道,却独独没见过巡抚家的混账儿子。” 白鹜疑惑的问道:“凭着销金窟的能力,即便对方是巡抚公子,也不会把郝掌柜逼到倾家荡产的地步吧?” 小小说着,眼眶都有些犯潮,痛心疾首的捶着胸口,“本来是这个话儿,谁想到事赶事,全凑在一起了。 那个当口,正是俺们掌柜铁了心的要在泉城盘下一大片产业的关键时候。 早就说好了的,俺们掌柜要在第二天敢去泉州结尾款,改地契房契。于是第二天,俺就陪着掌柜的去了泉城。 可是没想到一切手续刚刚落停,就被巡抚衙门封了所有产业。 巡抚衙门说出卖产业的人背后其实是个刚刚被贬的官儿,朝廷下令查抄所有家产。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再卖出去。 俺们掌柜的当时差点直接摔地上,俺直接就给吓哭了。 要知道那一大片产业不仅押上了掌柜的全部家当,更拉了很多债。本来俺们都想着跟着掌柜赚大钱,真的变成人上人,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坑成了底儿掉呐。” 第404章 鄞诺脸色阴沉一片,他抬头追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去追泉城的卖家?” 小小的眉毛瞬时竖了起来,“肯定得追!要是能叫俺们追上,看看不折磨死他!”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有些泄气,“只是可惜,任凭俺们怎么派出人手,怎么打探消息,都没能找到那孙子的踪迹。” 小小真是越说越气,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说话,“那个该千刀小囚囊,就跟鬼似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按理说咱们销金窟的消息网,素来是最厉害的。 可是这一次连找一个人都找不着,真他姥姥的邪性了。” 温小筠忍不住的问道:“当初是怎么联系到那卖家的?这么大的交易,销金窟不可能不提前打探人家的底吧?” 小小脸上的愤恨略略收回,解释着说道:“这个消息最早是咱们一个眼线兄弟偶然间得到的。有人说是泉城忽然有人要出让大批产业,那兄弟就急急回来报给掌柜的。 掌柜当时并没放特别在心上,只是随口叫人多核实几圈里面的内部消息。就暂时先放下了。 没成想这一核实不要紧,一核实还真的查捞出一条大鱼。 那片产业其实是泉城某个从京城退下来的大官的。但是当官不能直接做买卖,他就假借妹夫的名义,各种敛财,这一搞,就是几十年。 又加上那妹夫特别擅长做生意,不光能将高官每年的贪污的钱财分配的特别好,还将整个产业越做越大。 但是去年,那个妹夫忽然病死了,高官家里又全是混吃等死的废物,这样一笔超级大的产业个在他们手上,竟做成了累赘。 又加上从朝廷上忽然传下来一些消息,什么阉党什么清流两派干起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高官卷进去了。要对大官下手的消息都递到锦衣卫那去了。那个大官没办法,只想能先行一步逃离鲁地,躲过这一场杀身之祸。情急之下,大官被逼着也只能把那些产业在短期贱卖脱手。 查到这里,俺们掌柜的才算真正起了兴致。 要知道那片产业不仅包括多到吓人的万亩良田,更有泉城各种顶级店铺。 什么布行、当铺,还有几家客栈酒楼。更有着几艘大船,运作着一条海路一条内河航线。别说掌柜的动心了,就是俺这个大老粗听了都眼馋的紧呢。 不过俺们掌柜到底还是谨慎小心的。 他还又特别打听了上面的消息,得以证实锦衣卫的密令根本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下发出的,并没有什么正经的诏书撑腰。也查清楚那些产业里没有坏账烂账的糟污事。所以他这才肯放心,敢对那片产业起心动念。” 听到这里,鄞诺沉下了脸色,“能骗过销金窟情报网,不简单呐。只是这么大的盘子,交接时肯定不止一个人吧?怎么就会在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小搭在桌面上是手瞬间紧攥成拳,“大官家里跟俺们交易的是个管家。就他一个人。事情出了后,俺们兄弟急急去追,不想不仅管家,就是之前拜见过的大官整家子都消失不见了。家里空空荡荡的,啥都没落下,就跟一家子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温小筠沉吟着说道,“那这个局还真是埋的够深够吓人。” 她又抬头问道:“后来呢?郝掌柜和大哥你直接回来咱们兖州府了?” 小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讲道:“找不到卖家,又被泉城衙门摆了一道,俺当时就差点被直接气死。 不过掌柜到底是掌柜的,掌柜的说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回到销金窟,要调动更多的高手眼线,尽快打通各种关系,挽回损失才行。 那俺就跟着掌柜往回赶,可是没成想一回来,才发现销金窟和周边县城的所有赌坊几乎都在一夜之间被查封。 这一下俺是真的哭了,外面一堆烂事没搞下来,老窝却被人家给端了,这还叫人怎么活啊。” 鄞诺皱眉说道:“销金窟的势力早就遍布兖州府各处衙门,如果是正常查封禁赌,销金窟一定会提前得到消息,谨慎规避。 能在瞬间将销金窟几处赌坊一举查封的,肯定不止正常流程的官府作为。” 小小含着眼泪的望住鄞诺,声音都有些更咽,“真让鄞头儿你说着了!掌柜的一看被查封,赶紧揪来旁边伙计问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伙计说,他们也是才知道,这次查抄赌坊,是鲁地最高级别的巡抚衙门直接出的手。他们越过知府衙门,跳了几级,没有任何招呼的就对咱们下了死手,黑手。咱们赌场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提前收到,这才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第405章 温小筠不觉感慨道:“巡抚衙门的动作也太快了,距离仇公子被打的事,总共也没过去几天。两地又距离那么远,竟然就能一边截掉销金窟的大买卖,另一边又对兖州府这边下死手。” 白鹜轻轻抿了抿唇,思量着说道,“这般雷霆手段,倒像是早就盯上了销金窟,而非销金窟巧合之下得罪了仇家人所致。” 小小点头急急附和,“可不是,可不是。后来郝掌柜说,这一次一定是被人算计了,不过即便账面上的钱都被人扣住了,他还有本事翻身。俺问有俺帮得上忙的不? 掌柜的只叫俺一定守住这销金窟,还要骗外面那些想对销金窟图谋不轨的债主们相信,及时没被查封,这座楼也已经抵押给新的老板了,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守住销金窟?”一旁白鹜轻声的疑惑着。” 小小急忙跟着补充,“掌柜的现在被巡抚衙门通缉,轻易不能露面,逮到机会还要赶紧出城去呢。 他老人家说,外面还有一个销金窟的消息暗网,目前没有被官府查抄。 即便赌坊的生意都黄了,只要有暗网在,也能东山再起。” 温小筠不觉皱起了眉,“那郝掌柜只管寻机出城就行了,何必又特别交代要看好这销金窟?这里不是应该已经被官府查封了吗?按理说那些债主应该不敢再打这里的主意才对。” 小小烦躁的抓了抓脸,“那些俺就不清楚了,俺只知道,掌柜吩咐俺干啥,俺就干啥。掌柜的不说为什么,俺也不会多嘴。” 鄞诺又补充了一句,“小小你还有别的知道的吗?” 小小眨了眨眼,回忆着说道:“掌柜的原本说前天晚上要回来销金窟这里拿行李在找机会出城的。叫俺晚上警醒着些,只等他回来,帮他一块收拾。可是前天晚上,俺就猫在这里面等了整整一宿,也没等到掌柜的回来。 第二天家里来人急着来说娃娃突然发烧说胡话,叫俺赶紧回去,俺就只好先回去。 等把娃娃的事忙完了,俺就赶紧回来这边盯着,可是直到现在,掌柜的人影儿都没有看见。” 说到这里,小小急切的拽住鄞诺的袖子,“鄞头儿,您说俺家掌柜的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俺一个人孤零零的戳在这里,啥也不知道,啥也帮不上,真个快把人急死。” 鄞诺安抚的拍了拍小小的手背,“郝掌柜从来都是最机警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放心吧,他现在不能现身,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会帮着销金窟查明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出黑手。” 温小筠又问道:“对了,小小大哥,你和郝掌柜要在哪个屋子里收拾行李?收拾什么行李,你知道吗?” 小小抬眼环视了一下屋子的摆设,表情复杂的说道,“掌柜的和俺说好了,就是这间屋子。可是要收拾什么,俺就不知道了。俺只知道掌柜的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温小筠顺着小小的目光也四下望了起来,最终视线挺在了墙角枯萎发黄的盆景上。他的目光一点点深沉起来,“那这个屋子,你后来有单独收拾吗?” 小小摇摇头,“自从这楼被封,俺每次偷着进来时都特别小心,什么东西都敢乱碰,更别提收拾屋子了。” 温小筠若有所思的眯细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在一夜之间,兖州府第一赌坊就被人整得了个倾家荡产,这背后的黑幕简直深不可测。 鄞诺抬手拍了拍小小的肩膀,“还有其他能想起来的吗?” 小小摇摇头,“再没有了。” “那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如果想到什么了,你就直接去推官府,寻我父亲。” 小小看了看温小筠,又看了看白鹜,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鄞诺看出他的顾虑,宽慰着说道:“这是我亲表弟,那是我结拜的干哥哥,放心吧。郝掌柜也是我的兄弟,我们一定会帮他。” 送走了依依不舍离开的小小,鄞诺拉着温小筠的手,又重新回到销金窟里。 白鹜却没有第一时间跟进,温小筠疑惑回头,却看到白鹜招来秦齐,低低吩咐了几声后,才转身跟了过来。 等到关好门扇,温小筠才甩开鄞诺的手,走到白鹜近前,好奇的问道:“白兄,刚才你安排给秦齐任务了?” 白鹜抬手拂去温小筠肩上的灰,语声温和,“嗯,鹜叫秦齐藏好马车后就找个隐蔽的地方,帮着放哨,以防有什么贼人。” 第406章 温小筠有些讶异,随即莞尔一笑,“还是白兄你想的周到。” 听到鄞诺和温小筠根本不顾他的感受,打哑谜一般的话,鄞诺的脸色顿时黑了两个色号。 他偏过头,冷冷瞥了温小筠一眼,“白兄到底聪慧,只看我和小筠的动作,就能明白我们想要做什么。” 白鹜侧眸一笑,视线掠过鄞诺,最终也停在了温小筠的脸上,“鄞兄过奖,你的想法,鹜实在是看不透的。鹜只是看出筠卿想在此地彻查。” “嘿嘿,白兄和小筠是挚交好友嘛,自然心有灵犀不点都通。”温小筠莫名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的挠挠头。 这两个蓝孩子是怎么回事?彼此间说话,目光却总是盯在她的身上,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吧。 听到这里,鄞诺的脸彻底沉成了锅底黑,他转身走到温小筠近前,抬手照着她的脑瓜门儿就是一个狠狠的爆栗子! “混话!身无彩凤双飞翼,白兄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汗,谁要跟你这个小不点,瘦干狼儿比翼双飞?自己脑子不够用,还要连累白兄跟着你丢人,要不要脸?” 温小筠早就对鄞诺弹脑门的行为痛恨至极。 现在看鄞诺恬不知耻的又来这一套,气哼哼的瞬间跳后避过他那要命的一击。 同时,温小筠还不忘用力踩出一脚,趁着鄞诺全部精力都在攻击自己头部时,狠狠偷袭他的脚面。 只是鄞诺到底是练家子,眼见温小筠反应灵敏,立刻闪身撤步,避开了温小筠的攻击。 白鹜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只要两个碰一起,怎么就跟小孩子一样?” 温小筠紧急收回脚步,身体有些微晃的否认三联道:“是他先动手,是他先挑衅,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的错。” 鄞诺:··· 白鹜忍不住的掩唇一笑。 看眼鄞诺脸色已经黑的没法看了,温小筠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鄞诺,我有个事正要问问你。” 鄞诺转过身,朝着里屋走出,满不在乎的撇下一句话,“什么事?” 看着鄞诺嘚瑟又欠揍的样子,温小筠恨不能立刻揪住他的脖领子,把他痛揍一顿。 “是关于案情的。”温小筠也跟着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问出了声,“这个小小的话,可信度有几成?” 鄞诺本来都要打开门帘子走进去了,听到温小筠这个问题,脚步倏然一顿。 顿了一下,他才冷冷回答,“凭着我对小小和郝掌柜多年的了解,小小这番话,可信程度还是非常高的。” 温小筠点点头,抬步率先走进里屋。动作自然流畅的就好像鄞诺是专门为她掀门帘子的门童。 “如果小小的证词没有作伪,那么里面这间屋,咱们就要跟着再查一遍。” 白鹜望向温小筠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筠卿你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鄞诺也跟着问道,“你是不是怀疑郝掌柜那些不能拿走财宝就藏在这间房子里?” 温小筠点点头。 鄞诺:“你是怎么确定的?” 温小筠抬步走到花案中间,伸手触碰着小文竹干枯发黄的叶子,“这文竹长几天没人浇水,针叶子就会自然掉落很多,但是这里干干净净,除了一层薄薄的尘土,一点文竹碎叶都没有。这就不仅证明有人回来过,他们还特别清理过现场。” 温小筠继续说道:“事实上我有确切的证明,证明这件事。” 白鹜也走到花架前,端详着花架上那两盆文竹,疑惑问道,“哪几个?” “我有三个猜测,”“温小筠自信回答第一,这座销金窟里,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第二,郝掌柜现在恐怕已经被人抓起来了。 第三,陷害销金窟的人的确是泉城的巡抚家没错,但是在巡抚家背后,还隐藏一股更为复杂可怕的势力。” 鄞诺思索着接道,“第一条,我很认同,能让郝掌柜冒着被人抓到的风险,夤夜回来亲自取的,一定不会是普通行李。” 。 说着鄞诺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把地上尘土,仔细捻了捻,“凭着郝掌柜和小小的关系,他若回来,定会叫露面现身,应该也会叫他帮忙。而郝掌柜要找的东西,一定不容易带走,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 即使这里已经被人查封,凭着他的身手,偷偷潜入其中拿点东西走,一点难度都没有。 白鹜疑惑的问道:“有没有可能回来的是别人,他知道郝掌柜要找的东西在哪里,捡了小小不在的空隙前来偷东西?” 第407章就是比你大(一) 鄞诺摇摇头,“这种可能很小,郝掌柜向来是人精中的人精。小小与他有生死之交,对这些东西都不清楚,对家更不会知道在哪里。不过从飞龙杀人,再到水塔机关与泉城陷阱来看,郝掌柜这是掉进了一个相当复杂的” 温小筠走进里屋,一点点检查着四围摆设,“ 筠卿又如何能一口断定郝掌柜被人劫持,而不是被灭口呢?” 温小筠看向鄞诺,目光平静,“我想这一点,鄞诺你该会知道。” 鄞诺环视着四围摆设,思量着说道:“这个屋子太干净,干净的都有些假了。像是专门不叫人看出破绽,才特别布置还原的。 如果挟持郝掌柜的人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因为郝掌柜没用就杀了他,绝不会再费心做这些多余的小事。 所以那些人很可能没有完全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注意,这里是没有完全找到。 我猜想他们应该找到了部分,如果一点没找到,他们不会有心情收拾屋子。 相反,如果找到了,也不会再有什么顾忌,而特别收拾屋子。 再者说,凭我对郝掌柜的了解,他若是被人胁迫,一定不会再将看守在这里的小小暴露,平白再多搭上一条命。 我想小小那晚没有等到郝掌柜,应是郝掌柜在暗中故意错开时间,只等小小离开,他才带人来找东西。” 温小筠抬眼看了鄞诺一眼,满眼都是老母亲的欣慰,她欠起脚,伸手朝着鄞诺的脑门就是一个脆生的脑瓜崩,“分析的不错,不枉我这么多天对你的教导。进步这么大,距离兖州第一神捕的目标越来越近啦!” 鄞诺又好气又好笑的拂掉她的手,“小屁孩儿,也敢在你家哥哥面前充大?不怕挨揍吗?” 白鹜掩唇轻咳了一声,“筠卿是说,有人绑架了郝掌柜,却还很听他的话,甚至在郝掌柜的吩咐下重新收拾了房间么?” 温小筠瞬间切换回推理思维,脸上笑容瞬间收敛。 她点点头,朝着白鹜说道:“刚才是站在郝掌柜的角度,分析问题。 要想搞清楚绑架者的目的,也要从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 咱们设想,绑架郝掌柜的人,就想从郝掌柜手里拿走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几次逼迫下,郝掌柜终于说出了一个地点,也就是这里的销金窟。 但是绑架者应该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等着接应郝掌柜的壮汉小小。 之后郝掌柜叫他们避开小小,他们竟然真的避开了。 如果他们确定小小是郝掌柜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费力避开,完全可以一刀杀了完事。 联系起销金窟已经被官府查封,所以我猜想,郝掌柜很有可能会把小小的身份说成是官府财产的看守者。 郝掌柜大约还会对绑架者讲,如果让这个看守发现他们的行动,也就等于让官府知道了他们的行动。从而会给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增添麻烦。” 白鹜点点头,“筠卿所言,甚是有理。” 温小筠皱了皱眉,又道:“不过有一点,总是叫我还有些想不通。” 鄞诺倏然抬头,“什么?” 温小筠抬手指了指前面花架上的文竹盆景,“对绑架者来说,收拾屋子是为了不叫衙门看守的人发现异常。 可是对于郝掌柜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提出收拾屋子的要求?难道是为了不叫小小发现?可是这不合常理啊,事后不叫小小知道,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啊。 而且文竹干枯以后,每天都会掉很多细密的叶子,而这盆干枯的文竹却在收拾后,再也没有掉过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鹜接口分析道:“要想让枯萎的文竹在之后两天不再落叶,只要端起来用力甩拍几下,把松散的叶子全部拍掉就可以了。” 温小筠双眼刷的一亮,“刚才鄞诺不是说这屋子收拾的太干净了,干净的都有点假了吗?假的地方就在于这文竹的叶子啊。 郝掌柜叫人收拾屋子,并不是不想叫小小发现,他也许是想趁机留下什么重要的线索。” 经温小筠这样一点拨,鄞诺瞬间想起了什么,快步冲到花架前,一把抄起文竹花盆上下查看。 温小筠和白鹜看到也跟了过去。 温小筠盯着那盆文竹目光急切,“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鄞诺上下左右掂量一个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温小筠又把视线转到花架上,忽然指着木质台面低低惊呼了一声,“这是什么?” 第409章 鄞诺将文竹盆景上下左右掂量一个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温小筠又把视线转到花架上,忽然指着木质台面低低惊呼了一声,“这是什么?” 鄞诺立刻放下盆景,低下头仔细观瞧。 白鹜从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打开轻轻吹了两下,橘黄色的小火苗立时摇曳而起。 白鹜伸手递到鄞诺近前,为他照着亮。 由于销金窟里外全被封闭,屋子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很不利与查看细微处的线索。 “多谢。”鄞诺想也不想的接过火折子,这才在桌面上找到一小片划痕。 “看样子像是一个字。”温小筠低着头,接着火光仔细分析。 “应该是个‘泉’字,”说着,鄞诺伸出手仔细摩挲桌面划痕,“没错,就是泉。” 温小筠恍然抬头,正对上白鹜投来的视线。 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说道:“泉城!” 鄞诺直起腰身,皱眉思量着说道:“小筠之前也说那个从泉州来的骰娘应该有问题。现在看来,这泉州,咱们是非去一趟不可了。” 白鹜望着温小筠苦笑着摇摇头,“泉城的巡抚大人正在没命的往咱们这儿赶,咱们却要逆行而上,真是讽刺。” 温小筠正沉浸在找到确凿证据的喜悦之中,听到白鹜的话,顿时感觉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结结实实的浇了个透心凉。 她这才想到这其中的距离问题。 堪比后世令人头疼的两根管子,一根往池子里灌水,一根往外出水的脑残数学题。 说:巡抚大人现在坐着轿子从泉州往兖州赶,他们反之向泉州赶,还要查案,还要再快速的折返回来。 问:最后到底谁先到兖州。 ~~~~(>_<)~~~~ 绝对世纪难题~ 鄞诺一眼看到温小筠复杂而纠结的表情,急急催了一句,“时间紧迫,咱们赶紧再找下郝掌柜藏东西的线索,小筠,一起来帮忙。” 白鹜却撸起两只袖子,走到了鄞诺近前,“筠卿身子弱些,不长体力,还是鹜来帮鄞兄。” 鄞诺斜眼瞥了一眼温小筠,满脸嫌弃,“好吧,她的确是又瘦又小的,办不成什么事。” 温小筠:··· 她嘴角重重抽搐两下,瞬间彪火怒怼鄞诺,“我谢谢你的关心啊!可惜我无论怎么小,都比你大!” 鄞诺一面翻找着,一面哼出一声冷笑,“那晚上咱们比一比啊~” 温小筠同样回给他一声更不屑的冷笑,“不用晚上比,现在就能显出来。” 旁边白鹜差点没被这句话给绊一跟头。 他刚想要帮着温小筠转移下话题,却见温小筠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继续说道:“我的本事就是比你大。 我不仅勘破真相比你早,我推断出来的东西还比你多呢。我还知道,郝掌柜知道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身为最讲义气的好哥们,一定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来查看情况。 小小是个粗汉,不会注意到文竹的线索,怕是其他处的线索,他也注意不到。 因此这个文竹的线索,是专门留给你,鄞诺鄞捕头的。” 鄞诺正在敲着花架旁边地上一块地砖,听到温小筠的猜测,不觉侧眸一笑,“多谢夸奖。” 温小筠:··· 这个人好不要脸~ 鄞诺左右敲击着地面,敲到一处时,动作忽然一顿,随后从靴子里面拔出匕首,沿着砖缝划动着撬了起来。 见此情景,白鹜也拿出虽然的匕首,上前帮着鄞诺一起撬动石砖。 温小筠急急蹲下身,之见随着鄞诺和白鹜手上动作,地上一大块青石砖竟真的被撬直了起来。 温小筠探了探身子,只见那块青石砖下面赫然露出一个大约半米见方的空洞。 “这里可能是装什么的?”温小筠疑惑的问道。 白鹜揭开石砖放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肯定不会是钱财珠宝。销金窟的家底早就被人骗走,后来又分给手下不少,应该没剩什么。而且从菱藕香一系列事情看,这案子也多是有温香教参与,一个菱藕香的水塔机关,就该花了不少钱。 这样大的成本,不会是为财。” 温小筠点点头附和道:“白兄说的没错。更重要的是,这个销金窟若只是一般赌坊,应该不会招来别人这么大的敌意。 在赌坊这重身份的掩饰后,销金窟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身份,那就是黑道消息暗网站。” 白鹜又拿出火折子照着那方偌大的黑洞,附和着说道,“的确,比起现成的银子,能威胁各种人的内幕消息,才更为重要。” 第410章 鄞诺望着地上那个黑漆漆的暗格,忽然俯下身,趴伏在暗格前,翕动着鼻翼闻了闻。 看着鄞诺的动作,温小筠也忍不住的趴向前跟着嗅了嗅。 里面传来一缕若有若无的奇怪气味,很像是纸张受潮发霉混着浓重樟脑丸的气味儿。 鄞诺正在凝眉分辨,不防备温小筠嫩白的笑脸突然凑近,顿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却不想那樟脑丸的味道本就刺鼻,这一下只叫鄞诺吸了满怀,鼻窦一痒,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呛了起来。 温小筠见状,赶紧拉起鄞诺,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气息,“没事吧?” 鄞诺推下温小筠的手,惊惧的往旁边挪了挪。 这般亲近的接触,叫他又回想起深井下那羞耻的一幕。 他捂着口鼻,竭力压制着咳嗽,“我···我没事···” 白鹜不动声色的走到两人中间,用身体将温小筠和鄞诺彻底隔开,又转向鄞诺,只做寻常关心那般温声询问,“鄞兄要不要喝些水?” 鄞诺这口气总算捯换了过来,他最后咳嗽了两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无妨,现在好多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果断转移了话题,“这个暗格果然不是装金银财货的,该是装过很多书籍纸张。” 白鹜转头又看向那个暗格,眉色微凝,“看来这里就该是销金窟掌握的一些机密消息了。” 他又望向温小筠,疑惑的问道,“如果说这里藏着的纸张信息,就是销金窟暗网的各种秘闻消息,么绑架了郝掌柜的人该是已经得手了。那筠卿之前说他们没有完全得到的另一半,又该是什么呢?” 温小筠直起身子,望着黑黢黢的方块小黑洞,捏着下巴思量着的猜测:“这些秘闻消息,肯定是价值连城的。有了这些消息,政商两界,黑道白道都能走的开。还会有什么比这些消息更加金贵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鄞诺忽然打了一个响指,兴奋的接口道,“比消息更金贵的东西就是收集消息的各处暗哨人脉!” 温小筠恍然大悟般的双眼一亮,学着鄞诺样子也打了个响指,“没错,暗网里的消息再金贵,也比不过整个暗网本身更金贵!” 白鹜又有些不解,“可是花盆底下的字示意郝掌柜应该去了泉城。 而销金窟最大的挫折就在泉城。如果他们暗网的核心所在就在泉城,那这个什么消息暗网也太差劲了吧?” 温小筠眉梢微挑,透过白鹜的肩膀,望着鄞诺玩味般的一笑,“这个答案,就在郝掌柜的本领与胆子上。” 鄞诺无奈一笑,一面拿起青石砖,一面解释道,“小筠说的没错,那郝掌柜本来就是个人精中的人精。 他绝对不是胆小怕事,会束手就擒的人。同时,他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爱记仇的人。 泉城是他最大的耻辱之地,疑似叛徒的骰娘也是泉城人,如今更有可能逃回了泉城。 他很有可能会借着交出暗网核心中转站的名义,实际将那帮子绑架犯带到他的复仇之地。” 白鹜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鄞诺已经将地砖铺平恢复了原样。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抬头望着白鹜,“对了白兄,这次咱们只有三天时间,不仅要去泉州查案,兖州府这里的很多证据线索也要归类。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恐怕这一次,咱们三个要分头行事了。” 白鹜眉梢微动,他当然明白鄞诺这厮话里没安好心。 不过他却不在乎,他自有办法对付屋无赖。 白鹜故作出些许惊讶的表情,“鄞诺放心,此行去往泉州,鹜一定会照顾好小筠。鹜府上还有不输赤兔乌骓的宝马,可谓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兖州府的事,就交给鄞兄你了。” 鄞诺瞬间黑脸:··· 他没有想到温雅有礼的白鹜竟然也会这般耍赖厚脸皮。 察觉到他们两个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的温小筠立刻上前帮着打圆场。 “白兄说的对,”温小筠仰头望着鄞诺,一本正经的说道,“留在兖州府那人的任务其实更重,”说着她还抬起手,领导视察下属一般的拍了拍的鄞诺的肩膀,“鄞诺你受累了,这里的销金窟,赌局上出现的几个关键人证,还有之前菱藕香的机关,街上的各种残留证物,每一个都要仔细查验。只等我和白兄回来,再一起核对。” 鄞诺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温小筠打圆场的方式就是毫不保留的支持白鹜,毫不犹豫的痛踩自己吗? 第411章 看着温小筠无情又无耻的无辜表情,鄞诺狠狠咬了下后槽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伸手揽住温小筠的肩膀,转身就朝着门口方向走去,“哎~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这边还真是没有底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粗心,那么多的证据证人收拢归纳,肯定会做的丢三落四的。到时候耽误了大时就不好了。 相比那些,查案,查赌局什么的,我才更在行些。 再者说那个骰娘可不是一般人,骰子摇的出神入化的,我猜想她所在之地,多少都会与赌坊赌局什么的沾点边儿。还是我和小筠去走这一遭吧。” 说着鄞诺又转头望向白鹜,“白兄放心,此行去往泉州,小弟一定会照顾好小筠。更有白兄府上那不输赤兔乌骓的宝马,定能日行千里,遇水渡登山,遇山跨山,一切所遇荆棘坎坷,都能视为平地。兖州府的事,就辛苦白兄你了。” 白鹜:··· 果然,比起无赖与臭不要要脸,还是鄞诺更胜一筹。 眼看着鄞诺竟然这么臭不要脸的欺负白鹜,温小筠瞬间就怒了,她挥手打掉自己肩膀上鄞诺的手,刚要替白鹜说两句话。 却听白鹜回答道:“本来鹜是想陪筠卿走着一遭的,不过鄞兄说的也有道理,赌坊赌局这些的,鹜的确不太懂。” 他又望向温小筠,温柔一笑,“有鄞兄照顾筠卿,鹜自是放心的,只是筠卿手伤未愈,路上一定注意,莫要再受伤了。鹜这次就留在兖州府,静等二位凯旋归来。” 温小筠并不想让鄞诺太抢风头,可是白鹜说的也有道理,她只好接受。 她彻底甩开鄞诺手,朝着白鹜拱手揖礼,“白兄身份特殊,查案时,一定小心身份掩护,莫要叫那帮子人渣发现了。” 白鹜含笑着点点头,“筠卿放心,鹜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三下。 温小筠疑惑的眨眨眼,白鹜弯眉一笑,解释道“鹜在给秦奇消息,叫他传人牵马过来。” “现在就能叫宝马过来?”这一下温小筠更加惊讶了。 “是的,”白鹜走上前,将哨子递进温小筠手中,“骏马多性烈,恐筠卿不适,如果中间马儿耍性子,军情况可吹响这只哨子。马儿听了,便会听话。” 温小筠只觉眼前一亮,一只金晃晃的哨子立时出现在自己手心中。 温小筠惊异抬头,“这个不会是黄金的吧?” 白鹜微微一笑,“鹜也觉得这黄金哨子有些俗了,只是秦奇他们定制时,非要用金子。还请筠卿担待则个。” 温小筠受宠若惊的摆摆手,“白兄哪里的话,小筠一定替白兄好好保管。再回兖州之时,一定完好无损的完璧归赵。” 白鹜却笑得更加温柔了,“筠卿,这马,这哨子,从今天起,都是你的。你我之间,何谈借还?” 这一下可把温小筠吓得不清,先不说这纯金的哨子有多金贵,就是那宝马良驹,就够她喝一壶的。 要知道古代出名的宝马,无一不是天价,绝对的千金难求。折合成现代人民币,动辄就是百万千万的价格。 这般贵重的礼物,一个是无功不受禄,另一个她绝不想跟白鹜把关系走偏,一点点陷进虐恋的深渊。 正所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一定不能无缘无故这样接受。 她急急抬手双手,忙不迭的摆手拒绝,“白兄,小筠当你是亲兄弟,越是亲兄弟,越要明算账。你要老是随手送我这些贵重的东西,以后我可就再也不和你借了。” 白鹜怔了一下,随即体贴的点了点头,“都依筠卿。” 后面的鄞诺绷着额上青筋,咬牙笑道:“好了,时间不等人,咱们回来再聊。”便拉着温小筠快步走出了销金窟。 没想到才一出门,他们就看到秦奇牵来的两匹骏马。 一匹通身血红,火炭一般赤鲜耀眼,半点杂色都没有。修长的脖颈上,鬓毛长长,顺滑飘逸,长一丈有余,从蹄至项,高八尺不止。正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另一匹则通身雪白,身形优雅,每一块肌肉都拥有极美的线条,换足站立间,长长的尾毛轻曳飘甩,比白马王子的白马还要高贵骄矜,真个和唐僧座下白龙马一般仙气飘飘。 温小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两匹马惊艳到。 “这会不会太高调了?”温小筠情不自禁的问。 “不会”不知什么时候,白鹜也已走到温小筠近前,他笑着解释道,“鄞兄,筠卿,你们这次虽是查案,怕是也少不了进赌局。这两匹骏马,正可以做你们假充贵门公子的装备。” 第412章 鄞诺看着秦奇牵来的两匹绝世好马,两眼立时放出光来。 他忍不住的上前,伸手摸着汗血宝马漂亮的鬓毛,感叹般的说道:“还是白兄想得周到,此一程,不仅要假扮公子哥儿,更要星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跑一个来回,这样的神驹宝马,正是最需要的。” 说着他转过头,朝着白鹜竖起大拇指,“白兄放心,小弟一定会照顾好我家筠儿,白兄只等我们的好消息。” 听到“我家筠儿”几个字,白鹜一向春风和煦的脸立时一变。 温小筠也差点被这个称呼恶心到。 她知道,鄞诺虽然对白鹜有了改观,却还是怕自己这个表弟被白鹜的皮相引诱,失了分寸。 然而鄞诺的妖还没有作完,他从秦奇手中接过汗血马的缰绳,一个翻身便上了马。之后驱马走到温小筠近前,附身伸手一捞,拽住温小筠的腰身,便把她提上了马背。 “筠儿手上的伤还没有好,此次行程又很赶,该是骑不了这样的快马,就先和我骑乘一匹吧。” 面对鄞诺挑衅般的话语,白鹜脸上不悦瞬间散开,他上前一步,抬头望着二人,语声温和的说道:“那也带上皎月吧,这次行程极赶,二人共乘一马,没有替换,也会拖慢速度。皎月极有灵性,绛珠在前,它自会跟在后面。两匹间换着来,对人,对马都好。” 鄞诺点点头,握着马鞭朝着白鹜扬手一抱拳,“多谢白兄,小弟们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猛地一扬鞭,便带着温小筠与白马皎月一起奔驰而去。 只留下白鹜身形笔直的站在原地,表情沉肃。 望着两人两马迅速变小的身影,秦奇有些没好气的走到白鹜近前,低头说道,“殿下,温刑房自是没的说。只是那个鄞诺莽夫也太没有礼貌了吧?咱们府上两匹最好的马都叫那个莽夫骑了去,真是叫属下看了气的慌!” 白鹜侧眸瞥了秦奇一眼,却没有生气,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三天要破案,他们肩上重担不小,唯有绛珠皎月可以相助。筠卿是本王看中的人,只要能帮到她就好。” 秦奇还是很不甘心,但是看到白鹜目光虽然温和,却又坚定得不容别人置喙半分,也就将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又恭敬的低下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筷子般粗细的小竹筒,回禀道:“对了,殿下,之前您派给舒桦查的事,又有了新消息。” 白鹜眉梢微动,抬手接过,却并没有打开,转身走向街角马车方向,“走,先回府。” 镜头再转向另一边的兖州城另一端。 鄞诺带着温小筠,驱使着汗血宝马绛珠已经出了城。 两人两马没有任何一秒的耽搁,径直朝着泉城方向急速奔驰。 其实温小筠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跟鄞诺问清楚,可是鄞诺根本没给她半点机会。 再加上这一次鄞诺不断的鞭策着神驹绛珠,一直以最快的极限速度奔驰,颠得温小筠几乎连嘴巴都张不开,就更没有时间去问什么话了。 就这样大约跑了几乎有大半个时辰,鄞诺才终于渐渐放慢速度,在一处繁茂的林地中停了下来。 他有些微喘的说道:“先下来喝点水,吃点干粮,之后还要在天黑之前赶进泉城。” 说完他率先下马,又伸直了胳膊,将温小筠抱托着接下马来。 双脚落地时,温小筠直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阵的往外涌酸水。 鄞诺搀扶着她,叫她暂且坐到草丛间一个裸露的巨石上,自己则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将它们捆在旁边树旁。 温小筠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鄞诺说的没错,这样的速度,她一个马术业余爱搞着根本承受不来。 “来,喝点水,吃点干粮。” 温小筠闻声抬头,却见鄞诺一手拿着干粮袋,一手拿着水壶正递给她,笑得正甜,“秦奇还真是靠谱,不仅准备了干粮,清水,果酒,还给咱们带了一袋子银子。” 温小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过一个水壶,“那是给人家白兄准备的。” 鄞诺附身坐在温小筠旁边,打开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是该谢榭白兄。” 温小筠拽开水壶壶盖,望着前方幽深的密林,疑惑问道:“对了,咱们这是到哪了?”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要到泉城了。”鄞诺用袖子抹了抹嘴。 温小筠小喝了一口水,又问:“咱们这次去找人,可有大体的方向?毕竟泉城那么大,如果没有确切的目的地,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413 鄞诺:“按照之前的推断,郝掌柜很可能将人引到他想复仇的地方。 他想要找谁复仇? 仇公子都死了,肯定不会是仇巡抚家。 他很有可能发现自己与仇公子结仇,本身就是一个套子。 在这个局里,他和仇公子两败俱伤,根本没有赢家。 而真正的赢家,应该就是绑架他的这批人,以及买通骰娘的人。 绑架他的人,他没办法直接报复,对待叛徒,他却有足够的理由。 比如自己消息的中转站就在泉城周围。 自己外出学艺时,就曾去过馒头山,那边也正好有一片地下赌场。 要说服绑架他的人,前往那里收笼情报网,并不难。 所以咱们要去馒头山,最起码有七成的胜算。 当然如果时间充足,有嫌疑的地方,咱们可以慢慢盘查筛选。 可是现在只有三天时间,只能先去嫌疑最大的地方。你该好好祈祷,剩下那三成坏运气,不会被咱们碰到。 温小筠又问道:“此去泉城,单程要多长时间?” 鄞诺咬了一口干粮,思量着说道:“大约不到三百里。 正常马儿正常速度,一个时辰能跑出八十多里。 而白兄这匹汗血,一个时辰怎么也能跑出一百多里。 这样算来,咱们小半天即可到达馒头山。 而巡抚大人从济南赶往兖州,只能坐马车,还要带着护卫马队。咱们可以穿林地跨草从,他们却只能走官路,到达兖州,怎么也要小三天时间。 这样看来,咱们探访查案,最多也就一天半的时间。 看来要动用一些老交情,帮着四散开来的排查各种消息。 温小筠被这满头的数字弄得有点晕,一口馒头没咽对劲儿,差点噎着。 赶紧拿起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咕咚咚咽了几口后,才算顺过气来。 不想这一幕落进鄞诺眼中,气氛却瞬间变了。 温小筠仰起下巴,更显得她的脖颈细长白皙,线条柔美。 直教人的视线忍不住的想要顺着那诱人的线条一直延伸。 鄞诺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周身血液也跟着有些紊乱起来。 也许是干粮太干了,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干热难忍。 而终于把馒头顺下去的温小筠,这才拍着前胸,顺着气的说道:“看来这一行,还真是没你不行呢。” 鄞诺却没有接温小筠的话,突然对上温小筠的目光,他身子立时触电般的一颤,迅速扭过头,心虚的移开视线,“那···那当然。” 可是话才说一半,鄞诺脑子里突然炸开一道小闪电。 他突然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对,温小筠根本就是个男人,可是她怎么就没有喉结?! 鄞诺急急转头,再往温小筠脖子看去,她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姿势,脖子几乎被完全挡住,根本看不出来之前的不对。 “温小筠!”他脸上表情立时严肃起来,“你怎么没喉结?” 温小筠被这一句吓得手上水壶差点滑脱下去。 她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可却强装着镇定,只当鄞诺是在开玩笑,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放屁!你家小爷我就是瘦了点,怎么就没喉结了?” 实际上她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2,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抱着一个笼子,木木呆呆的走在林间小路上。 温小筠第一时间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 那个年轻人目光呆滞,眼神涣散,就是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 而且在这荒山野岭的,他什么行李都没带,衣服也被树叶枝杈刮得破破烂的,仿佛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再没有任何兴趣。 温小筠说那个人感觉有点不对,“感觉要轻生的样子。” 鄞诺看了也很认同温小筠的看法。 鄞诺只说了一句看我的,随即便从怀中摸出了半块碎银,趁着 是不是要寻死的,试一试就知道了。 说着,他就把那块碎银子向前抛去。 温小筠惊讶的睁了睁眼睛。 不得不说,鄞诺这一招还是挺绝的。 只见那块碎银直直的向前飞去,准准的砸在了青年的小腿上。 突来的痛感叫那青年突然一顿,他木木呆呆的低下头,终于看到了滚落在脚旁的碎银子。 他的目光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手上一松,装着鹌鹑的笼子骤然滑脱坠地。 里面鹌鹑惨叫了一声,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可是青年人却像根本没听到一般毫不在意。 他动作迟缓的弯下腰,伸手捡起那块碎银,举在眼前左右打量着查看。 温小筠的眉头深深皱起。 看来她猜的没错,那个年轻人,不正常。 年轻人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呵呵的笑了。 第414章 看到鄞诺瞪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脖子看。 温小筠手上水壶一颤差点滑脱下去。 只在那一瞬,她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云南十号那货到底靠谱不靠谱? 不是说运用最高级的物理手段替她遮掩性别真相吗? 怎么连个喉结阴影都没给她画? 角落里的云南十号怯生生的缩成一团,“宿,宿主大人,云南十号给您画了啊。可是一路骑马,连吹带蹭的,叫您自己给蹭没了。” 温小筠脸色顿时黑到极致,在脑电波中狠狠咆哮,“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本大人补妆!” 而后她略略别过头,转过身子,避开鄞诺的视线。 强装着镇定的做好表情管理,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放屁!你家小爷我就是瘦了点,怎么就没喉结了?!” 鄞诺放下手中水壶,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你把脖子伸出来。” 温小筠皱了皱眉,听到云南十号已经化完妆的提醒,立时有了底气。 她猛地回头,不屑的扬起下巴,将喉结正面展示在鄞诺眼前,“看看看,你可得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看!下次要是再说我娘娘腔,别怪老子跟你不客气!” 鄞诺惊讶挑眉,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小筠脖子上就出现了一个明显的阴影突起? 温小筠没好气的又仰脖子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水。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事实上温小筠可是暗地里抹了一把冷汗。 管他尴尬不尴尬,将这事忽悠过去才算正经。 就在两个人乌眼鸡儿似的大眼小眼四目相对时,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鄞诺率先察觉,一手压住温小筠的脖子,将她从巨石上按下来,一手重重按在腰间佩剑上,半趴伏着身子低头望向左后方。 温小筠被鄞诺突来的动作吓得不清,一时间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由于角度问题,温小筠没法看到来人,只能看到树后面拴住了的两匹骏马。 叫温小筠惊讶的是,像是感知到了主人们动作的含义,两匹骏马也在第一时间卧倒在草丛中,静静的观看着外面情形。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 这马也太通人性了吧? 正在惊讶间,忽听得鄞诺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疑惑。 “嗯?” 随即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也松了些力道。 温小筠这才得以抬起头来,去查看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错落排列的林木之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仔细观瞧一边。确定周围就那一个人。 她又眯细了眼睛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边,很快就确认那人并不是从兖州府追来的杀手。 那是一个穿着褐色粗布长衫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说是年轻人,他泛青的下巴上却布满了参差不齐的胡茬。 眼窝深陷,两眼无神,就像是一连刷了三天夜,浑浑噩噩的从网吧里走出的重度网瘾少年。 身形虽然也算得上颀长俊秀,却微微驼着背,脚步虚浮飘晃,没有一点精气神。 温小筠看到年轻人手中还拎着个竹笼子,顿时直了直脖子,才看清在那竹笼子里关着的是只脖子很短小野鸡。 说是野鸡,感觉又有点不像,脑袋未免太小了些。 “那个是什么鸡?”温小筠凑近鄞诺压低了声音的问道。 “鹌鹑,”鄞诺望着前方,不假思索的回答,“一看就是赌博专用的那种。” 温小筠大大的眼睛顿时浮现出满满的问号。 如果她所记不错的话,除了斗鸡斗蛐蛐,鄞诺之前还给她讲过什么斗蛤蟆,斗老鼠的。 怎么现在又出多一个斗鹌鹑的? 难道古代劳动人们业余生活实在是太匮乏,不得已才把聪明才智开发到各种小动物身上? 温小筠还在思量间,那木木呆呆的年轻人就走到距离温小筠鄞诺大约三十米左右的距离。 不过好在他的路线并没有经过温小筠他们这边,而是斜不悠的横了过去,和他们几乎平行着挑了过去。 忽然间,温小筠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儿。 那个年轻人目光呆滞,眼神涣散,就是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尸走肉一般的游荡在林地间,身上却没有任何包袱行李。 衣服也被树叶枝杈刮得破破烂的,仿佛对这世上的一切,都再没有任何兴趣。 这荒山野岭的,前后很远都没有人家,一路上他该吃什么,喝什么? “不对!”温小筠抬手狠狠攥了下鄞诺的胳膊,目光陡然一寒,“那个人很不对劲。” 第415章 “我早就发现他不对劲儿,”鄞诺瞥了一眼温小筠,抬手拂掉她掐着自己的手,“不过并不想什么伪装的杀手。” “我看也不像,应该就是个普通人。”温小筠的目光全部盯在那人绝望而木然的表情上,“我总感觉他想要寻死。” “寻死?”鄞诺瞥了温小筠一眼,却发现温小筠的脸距离自己异常的近,近到甚至连她那弯翘浓密的睫毛有多少根都能数清楚。 一种仿佛被雷电劈中天灵盖的奇异感觉瞬间来袭,叫他竟不觉打了个激灵。 他心虚的赶紧转过头,略有些结巴的说了一句“看,看我的。 随即他便从怀中摸出了半块碎银,掂在手中,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将之抛飞出去。 温小筠疑惑的看着他手中银子,“你要干啥?” 鄞诺咬着后槽牙,撑着一口气,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是不是要寻死的,试一试就知道。” 说着,他单手用力一甩,就将手中那块碎银子向前抛去。 温小筠惊讶的睁了睁眼睛。 她立刻明白了鄞诺用意。 不得不说,鄞诺这一招还是挺绝的。 只见那块碎银直直的向前飞去,啪地一下,准准的砸在了青年的小腿上。 突来的痛感叫那青年突然一顿,他木木呆呆的低下头,却见杂乱丛生的绿草间,忽然闪过一道银光。 人性本能的好奇,叫他眨了下眼,终于看清,在他脚旁躺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碎银子。 他的目光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手上一松,装着鹌鹑的笼子骤然滑脱坠地。 里面鹌鹑惨叫了一声,凄惨的直直摔在地上,徒劳的在里面挣扎扑腾。 竹笼子竟然被它扑腾着的打了好几个转儿。 可是青年人却像根本没听到一般毫不在意。 他的眼中仿佛只有那块碎银子。 不知顿了多久,他终于动作迟缓的弯下腰,伸手捡起那块碎银,慢慢举在眼前左右打量着查看。 温小筠的眉头深深皱起。 看来她猜的没错,那个年轻人,真的是要寻死。 年轻人举着那块碎银子看着看着,忽然咧开嘴,呵呵的笑了。 可是没笑两声,眼角忽然淌下大颗大颗的泪水。 他仰头大笑,越笑越大声,却又越笑越凄惶。 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笑得满脸都是眼泪。 忽然他的笑声猛地收住,眼底迸射出狠戾的光,狠狠的捏住碎银,朝着前方猛地一甩,狠狠扔了出去。 随着那道闪电般的银光,年轻男人则看准附近最粗壮的一棵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幕后,瞪红了眼睛,猛地拔步,就朝着古树狠狠撞了过去。 “不好!”温小筠急得一下子站起身,“他要寻短见!” 鄞诺的动作更快,早在那人转身对准古树时,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就在那人额头几乎就要触到树干之时,他只觉肩猛地一抻,自己就被人用力拽了回去。 鄞诺扥着那人的胳膊,猛地一回甩,就把那人甩飞了出去。 旁边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温小筠立时顿住黑了脸色。 呃··· 人家寻死没死成,不会反倒死在鄞诺的手上的蛮劲里吧? 事实上,温小筠的担心一点也不夸张。 那年轻人直接脸朝下,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啃泥。 万一地上有个石头石块啥的,恐怕立时就要撞得头破血流。 温小筠立刻冲上前去,抓着年轻人的胳膊,将他从草地里扶了起来。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那年轻人显然被撞的不轻,满脸都是泥土草屑,鼻子都被磕得淌下血来。 温小筠忙不迭帮他擦掉脸上的泥土,将他扶在自己之前坐的那块巨石上。 “兄台,你要不要先喝点水?”温小筠不放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鄞诺看着温小筠担心的样子,心里不觉有些别扭。 他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温小筠的肩膀,“让我来。” 说着鄞诺走到年轻人的近前,抓住他的手腕,替他号了号脉,“还好,应该是这阵子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身体才有些虚弱,安心将养半月,就会恢复。”说着鄞诺放下那人的手,从地上包裹里拿出水壶和一点吃的,递到男子面前,“对了,兄台,还未请教台甫?” 年轻人木呆呆的抬起头,望着鄞诺的目光。还有些涣散。 温小筠温声说道:“兄台,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和我们说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迈不过去的砍儿啊。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忽然顿了一下,随即两只眼睛便朴素扑簌扑簌的淌下大片泪水。 第416章 狐妖的金钗 那年轻人抬眼瞥了温小筠一眼,忽然捂住脸,呜呜的哭泣起来。 “我···我···是个没脸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鄞诺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顿一下,有他来问话。 温小筠十分配合接过鄞诺手中水壶干粮,退后半步,静等鄞诺出招。 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这个时代的民俗习惯,几乎完全不懂。 而鄞诺却正好相反,他既然能一眼认出那鹌鹑是专门用来赌博的,也一定能找到开解那人的方法。 “兄台,”鄞诺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男子肩膀,“你是不是倾尽了家财,也没能够上赌场的资格,进去捞回本钱?” 哭泣的男子肩膀顿时一僵,猛地抬起头,朦胧的泪眼有些惊恐的望住鄞诺,“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小筠好奇的眨了眨眼,她发现鄞诺没有菜那男子赌输了,或者其他被骗的方式,而是非常肯定的说男子连赌场的门都没能进去。 这不禁让温小筠对鄞诺的推理方式愈加的好奇起来。 鄞诺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竹笼子,不觉嗤然一笑,“若是供人宰杀吃食的鹌鹑,断然用不上做工这般精致的竹笼。 那竹笼形状别致,竹篾又宽又软,边缘极少毛茬,比一般的鸡笼鸭笼跟能保护里面禽鸟的羽毛爪子。是斗鹌鹑的人专用的家伙式儿。 所以我一眼就看出,兄台该是个赌斗鹌鹑的人。 后来再一细看,就看到那鹌鹑毛羽完整,尖掾上面半点伤痕磨痕都没有,爪子皮也很完整。 并没有什么大争斗的痕迹。 要知道一旦花钱斗起鹌鹑来,里面就没有怂货,即便被别的鹌鹑斗赢了,也总要给对方挂点彩儿。 所以我才能确定你应该还没进过斗鹌鹑的赌场。 为什么没进成呢? 这个本来不好猜着的,只是恰巧在下也曾斗过鹌鹑,知道些其中的门道。 野生鹌鹑并不如蛐蛐蝈蝈什么的那么好抓。 要抓到其中能斗起来的,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一般都是有专门的贩子专一捕捉饲养,凑出一定数量了,在整批整批的卖给想要斗鹌鹑的人。 可是这其中也有很多猫腻、骗局。 所以便在刚才猜测着试探了兄台一下,不想竟然真的被在下猜中。” 男子望着鄞诺的目光越发惊讶。 他没想到,竟然只是一眼的功夫,鄞诺就能推断出这么许多信息。 温小筠也被鄞诺这次的表现惊了一下。 不过她并不是多惊讶鄞诺的聪明。 他毕竟当了几年捕头,要是这种程度的推理能力都没有,也太滖了。 她惊讶的是,斗鹌鹑就已经够新鲜的了,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那么新奇又复杂的规矩讲法。 看到男子情绪已经被自己调动起来,鄞诺趁热打铁的又加了一句,“在下复姓皇甫,单名一个涟字,字音译,刚巧也是骰桌上没出息的痴鬼。素来就爱些斗鸡走犬,巧格蛤蟆,耍个耗子,比个鹌鹑什么的,如今巧遇兄台,也算是有缘。兄台若是碰到什么难处,不妨跟小弟讲一讲。即便是帮不上什么忙,也能纾解纾解心中郁结,也没准真能帮上兄台一些。” 男子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再度捂住脸,哑声说道:“我是真的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鄞诺耐心的一点点诱导:“兄台哪里人氏?小弟看兄台服饰装扮,似乎不是泉城人。” 男人哀哀的叹了一口气,“在下王成,平原郡人。” “家里堂尊可好?” 男子放下手,抬眼哀哀的望着前方,“家中父母都不在了,只有拙荆一人与王某为伴。” 鄞诺:”那怎的想到来咱这泉城斗鹌鹑?” 听到这里,温小筠眉梢瞬间一动。 按理说他们身上还有重案要查,旁的事情即便要出手,也不会这般详细。 但是鄞诺不仅详细的问了,还几次点到了斗鹌鹑赌博的事。 要知道他们此次来,就是为了寻找赌博高手,销金窟骰娘的踪迹。 而现在就在追查的路线上碰到了有关于赌博的消息,便不会叫他轻易错过。 想到这里,温小筠顿时更加提起精神,仔细观察着鄞诺诱导人口供的节奏与方法,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对于温小筠脑子里复杂的想法,王成是半点都没察觉。 他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消沉低落。 只是鄞诺的话,恰巧句句都说在了他的心上,倒叫他真的生出一种找人倾诉的冲动。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前一阵子,我在庄里一处打谷场歇凉,不想竟然捡到了一支狐妖的金钗。” 温小筠顿时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他说什么?狐狸还有金钗? 第417章 鄞诺也被这个说法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的问道:“狐妖的金钗?王兄如何就能肯定那金钗是狐妖的?莫非那狐妖在王兄面前现了原形?” 王成苦笑着摇了摇头,刚想回答,却不想嘶哑的嗓子已经干渴到了极限。 才一张口,声音就噎堵在了喉咙里。 温小筠急忙递上水壶,“别着急,王兄你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王成接过水壶,拔开瓶塞,仰头咕咚咚的几乎喝了大半壶水。 最后用袖子抹了把嘴,这才轻咳着调整了下声线,哑声继续说道:“是这样的,一开始我捡到金钗时,根本不知道谁是主人。 但是仔细一看,却在上面发现了“仪宾府制”的字样。 王某当时就有些傻了。 因为王某的祖父曾当过衡王府仪宾,家里传下来的很多首饰器具,都有这样的字样儿。 不过心有疑惑,虽然我们王家也没落了,传到我这辈儿是,家穷得几乎都揭不开锅了,却也不能得不义之财。 况且那金钗一看就是贵重之物,它的主人得知它不见了,一定会很着急。 又想着其中会不会和我家有什么渊源,所以王某就没有,坐在了拾到金钗的原地,等待着会不会有人回来找。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还就真的等到了失主,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王某很高兴,能够帮到失主。之后与婆婆攀谈起来,婆婆竟然说那金钗是她过世丈夫的遗物。 王某当时奇怪,就说了祖父与这字样的关系,没想到那老婆婆竟然直接说出了我家祖父的名讳,并说她多年前,曾与祖父结缘。后来只因生而为狐,不能久居人所,才与我家祖父分别。 说到这里时,王某人当时就想起来家族里的一段传闻。 相传我家祖父年轻时的确曾经有过一个狐妻,只是后来要继续修行,不得已才离开了王家。 后来我们一老一少又 谈论了很多王家祖上的事,那名老婆婆竟然全部对的上。 所以王某不再有任何怀疑,便要带着婆婆回家相聚。 不想一回家,婆婆看到王府的断壁残垣,破败院落便伤心的抹起眼泪来。 还说昔日的王仪宾府,也算是气派荣耀,不想几十年过去,王家后人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 王某虽然有些羞愧,但是婆婆是祖父的妻子,也就是我们的长辈,在问知婆婆也是居无定所后,王某就约婆婆一同居住,好多少献些孝道。 不想婆婆却说王某与妻子自己都不能有顿饱饭,又如何能供养于她? 她也实在不忍看祖父后代这般凄惶,就给王某出了个点子。 婆婆先是拿出二十两银子,说是年轻时祖父所赠珠钗首饰无数,只因她是狐妻,并不怎么需要这些金石之物,便只是随手捡了两件。 一直收藏到今天,如今到了王家后人需要的时候,正好物归原主。 王某人本来不想要婆婆的积蓄,却被婆婆后面一段话打动。 婆婆说,要想重新光耀王家门楣,总要有本钱去干点事。 正好婆婆知道有一桩生意正有赚头,便叫王某人拿着本钱,去做生意。”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仅好奇的接话道:“狐仙指点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肯定会很赚钱吧?” 王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兄弟这话说得不错,破皮指点的生意,的确是能赚大钱的。 在婆婆的指点下,王某人将二十两银子全都买成了葛布,星夜赶往京城去贩卖。” 婆婆说,从平原郡到京城,大约六七天的路程,叫我一定不要懈怠偷懒,一定要在七天之内到达京城,届时所进葛布就能卖个大价钱。” 一听到可是,温小筠顿时知道,事情一定会按照相反的方向发展。 她不觉与鄞诺对视了一眼,鄞诺朝她微微点点头,示意他的想法与她完全一样。 无论狐妻是否真实,这般诡异的事情,他们也一定要摸清事委缘由。 又听王成继续讲道:“可是走到第五天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道路几乎完全阻绝。 没办法,王某只能停下脚步,暂且住店歇息。可是没想到这么一歇息,身上就开始犯懒了。 毕竟那五天几乎星夜兼程,一点休息都没有。等到第二天雨停了,又见路上完全是积水,一点也不好走,就又生了惰意,想着再歇一天,等到路上的水排得差不多了,好走了,再继续赶路。” 说到这里,王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低下头,双手懊恼的抓住头发,“可是万万没想到,就是这迟到的两天,几乎要了我的命啊!” 第418章 温小筠好奇问道:“就两天而已,难道就会错过生意风口?” 鄞诺皱眉瞥了温小筠一眼,温小筠这才发现“风口这个词,古代并没有。 王成和鄞诺应该是听不懂的。 于是温小筠赶紧又解释了一句,“就是做生意的最好时机?” 王成这才听明白,丧气的低下了头,“可不是,到了京城,我们才听说两天前有个王爷急用葛布,但是由于新开运路,货源一时不能及时到达京城,所以葛布价格就猛涨了好几倍。 可就是那两天的功夫,运路通顺了,因为下雨耽误的商人们一股脑的涌进京城。最要命的是,那位王爷很快买完了自己需要的,就不再收购。 只是两天的功夫,葛布就由供不应求变成了没人买的积压货。 王某人当时悔恨至极,恨当初没有勤快一些,听了老婆婆的话,早点进京。 当时很多人商人都把手中的葛布贱卖了回去。 王某人却总是不甘心,因为一旦贱卖,王某人不仅挣不到钱,还要将成本折损一半。这还不加上车马旅费,衣食住行。” 说到这里,王成不觉痛苦的揪起自己的头发。 温小筠和鄞诺对视一眼,后面的故事发展,他们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鄞诺再度开口,引导着说道:“那后来呢?怎么会和斗鹌鹑的赌局又联系到一块?” 王成松了手,语气低沉的说:“后来撑了几天,葛布价格越来越低,王某人住店的那位掌柜的也劝我早点出手,不然后面的价格,还会一直跌下去。 王某一听这话,就吓住了。可是没办法,还是只能贱卖了。 最后二十两的成本,就堪堪收回八两银子。 结了车马住店吃食的费用,就还剩下五两银子。 可是没想到一个不慎,就是这五两银子也叫人在客店偷了去。” 温小筠忍不住的抿了下唇。 正所谓屋漏更遭连夜雨,这位王成兄的运气真是背到家了。 怎么衰神他老人家也爱可着一只羊薅羊毛呢? 又听王成继续说道:“王成本来想要报官,可是连写状纸的钱都没有了。好在住店的掌柜为人很是仗义,他退出一半的房费来,要供王某回乡。 王成一开始也不愿意放过偷东西的那些贼人。 但是又一想,正所谓有官府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就又打消了告官的选择。一路回乡。 可是回乡路上,却是越想越觉得无脸见家人。 回到鲁地之后,恰巧听到说泉城这里有斗鹌鹑的,光是能赢一次,就几乎有几两银子进账。而且就在馒头山附近,还有名震整个鲁地的骰娘子专门组的大赌局。” 一听到骰娘子,温小筠和鄞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鄞诺看了温小筠一眼,温小筠同样回过去一个表情。 他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销金窟已经被人一锅端了,郝掌柜也被人抓了,如果骰娘真的是内鬼,现在即便亮出名号来,也不会有人追究。 于是王某人最后又把手中几两银子换成鹌鹑。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刚刚买到手的鹌鹑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问题。 第一天先是有一个鹌鹑无怨无顾的死了,后面竟然发展到机会全部的鹌鹑基本都要死光了。。们相继死去的情况。还说了泉城周边有大赌局,据说是有人专门收上好的鹌鹑,即便入不了大人的法眼,只要能赢上几场,回本也是好的。可是不成想鹌鹑都快死没了。这下还把婆婆一生积蓄搭进去了,叫我怎么有脸活下去啊? 说着男子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鄞诺按住他的肩,别怕,我有办法。 男子恍然抬头,哭得一塌糊涂的肿眼泡死死的盯着鄞诺,“兄台有何良策?” 鄞诺直起身子,转脸望向滚落在草丛间的鹌鹑笼子。 那么多鹌鹑都死了,只剩下这一只,一般只有两种可能。病死,或是被这只活的给斗死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未必不是件好事。 多少斗鹌鹑的老手,把了多少年鹌鹑,都遇不上一只真正狠戾的好鹌鹑。这本就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听到鄞诺的话,男子顿时精神了些,他急急抹掉脸上眼泪和鼻涕,一把拽住鄞诺衣袖,满脸恳切,“若是兄台能帮着小弟把好这鹌鹑,只要到了家里给的本钱,其余能赚多少,小弟都愿意双手奉送。” 鄞诺十分豪爽的一摆手,“哎?兄台哪里话?都在江湖上行走,几十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真能把这鹌鹑把出来,小弟绝对的分文不取。” 王成的目光立时有些疑惑起来,“不要银子?那,那兄台要什么呢?” 鄞诺用眼光点了一下软竹笼中的鹌鹑,“小弟就只要那只鹌鹑。” 温小筠眉梢 鄞诺讲述了鹌鹑怎么调教后,又问了王成大赌局的关键信息。 左右都走到这步了,王兄你可愿信我,这只鹌鹑先交给我帮你调教调教。 第419章 鄞诺十分豪爽的一摆手,“哎?兄台哪里话?都在江湖上行走,几十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真能把这鹌鹑把出来,小弟绝对的分文不取。” 王成的目光立时有些疑惑起来,“不要银子?那,那兄台要什么呢?” 鄞诺用眼光点了一下软竹笼中的鹌鹑,“小弟就只要那只鹌鹑。” 温小筠眉梢 鄞诺讲述了鹌鹑怎么调教后,又问了王成大赌局的关键信息。 左右都走到这步了,王兄你可愿信我,这只鹌鹑先交给我帮你调教调教。 王成:在下这条命都是兄台救下的,一只鹌鹑而已,又有什么信不过的? 鄞诺点点头,单手提着鹌鹑就开始训斗起来,他先是在林中找了一棵柳树,寻了发青的柳枝砍了一小条。 而后转出圆筒形的树皮,又用小刀削了几个孔,便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温小筠好奇的探头望了望,柳枝能做哨子,她是知道的。 柳枝哨子的声音,她小时候也是听过的。 可是鄞诺吹出来的声音却全然不同。 温小筠再看看旁边王成,也是一脸茫然。 感觉比温小筠知道的东西还少。 温小筠不觉抹了把汗,就这样啥也不懂的也想去赌场挣回几十两银子,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温小筠又望向鄞诺,只是不知鄞诺在赌局上本领究竟如何。 不过鄞诺那个家伙虽然有些自大,但是办起事情来还是很靠谱的。 他既然敢接下这活,应该就有自己的成算。 想到这里,温小筠又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自己和鄞诺都在销金窟露过面,尤其是鄞诺,根本就是销金窟的老熟人,若此次举办大赌局真是那个骰娘子,就这样前去,肯定要被人认出来。 “对了,”温小筠转头望向王成,“此次毕竟是王大哥你的鹌鹑,你的赌局,我们虽然可以帮你,但是不太好跟你一起露面,届时我们稍作些伪装,王兄你也不要惊讶。 王成不疑有他,痛快的点点头,“兄台和皇甫兄如何方便就如何来,王成不会干扰的。” 温小筠微笑着点点头,“多谢王兄。” 两个时辰后。提着鹌鹑笼子的王成终于来到传说中的赌坊门前。 说是赌坊,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搭建而成的巨大帐篷, 成养的那只鹑子很勇健,常常大胜而归。店主得知后很高兴,他送钱给王成作赌本,让他的鹑继续与别人的`鹑斗。结果,王成的鹑三战三胜。这样过了半年多,王成积攒了二十多两银子。此时,王成的心里觉得宽慰多了,他已把鹑子当作性命一样贵重。有个大亲王好斗鹑,每逢上元节,总是让老百姓带着鹑子到府中斗。这一年的上元节快到了。店主对王成说:“你发大财的机会来了,只是不知你的运气怎么样。“店主便把大亲王与百姓斗鹑的故事讲给王成听,并带着王成前去亲王府。他嘱咐王成:“斗败了,你自认倒霉就是了;如果万幸赢了,亲王必定要买你的鹑子,你先不要答应,如果他强迫你,你就看我的眼色行事,我点头后你才能答应。“王成说:“那好。“ 到了亲王府,只见许多斗鹑人站在台阶下。一会儿,亲王出来了。他的随从招呼说:“愿意斗鹑的上来。“马上有个人拿着鹑子上前,王爷说放鹑子,那个人也放了鹑子。两只鹑略斗了几下,那人的鹑子便败下阵来。王爷开怀大笑。过了一会儿,已有好几个人的鹑子都被亲王的鹑子斗败了。店主对王成说:“该我们上了。“两人一同上殿。王爷看了看王成的鹑子说:“满眼杀气,是个善斗的,不可轻敌。“他命令随从放“铁嘴“鹑来斗。只几个回合,“铁嘴“鹑即大败。又换了几只良鹑,同样被斗败了。亲王急忙命令取宫中的玉鹑来斗。那玉鹑长得一身白毛,神态不凡。王成胆怯,跪着请求停斗,他说:“大王的鹑子,是神物,若伤了我的鹑子,就砸了我的饭碗。“亲王笑着说:“放鹑子。如果你的鹑子斗死了,我会重赏你的。“王成这才再放出鹑子。玉鹑见王成的鹑出笼,径直奔过去。当玉鹑刚冲将过来,王鹑像怒鸡伏身待战。玉鹑狠啄时,王鹑像鹤一样腾飞反击。两鹑或进或退,或攻或守,相持近一个时辰也没分出胜负。但后来,玉鹑渐渐松懈,而王鹑则越斗越怒、越急。不一会儿,玉鹑身上的毛像雪花般掉落,垂着翅膀逃走了。 第420章 和普通帐篷不一样的是,它的形状是方方正正的,规格还特别大,很像是后世现代那种商品展销会的临时展点。 此时的温小筠已经伪装成一个拥有着古铜色皮肤的书童,为王成牵着马,挎着包裹。 当他们走到帐篷近前时,已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原因无他,只是那匹膘肥体壮,毛色鲜亮的汗血宝马。 再加上王成本来长相也很不错,现在又稍微注意了点衣装,配上那匹骏马,竟然也很有几分贵族之气。 一看到周围人群艳羡的目光,温小筠顿时又想起了白鹜。 这还只是一匹汗血绛珠呢,若是叫他们再看到白马寂月,嘴巴怕是就更合不上了。 由此可见,白鹜对她真的是什么都舍得。 这般真心的对她好,真教她的感情也跟着复杂起来。 那般出尘的美人儿,这般细腻的心思,阔绰的出手,难怪原定的主角温竹筠会被他攻陷拿下。 这种情况,怕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呦,这不是王公子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温小筠和王成齐齐回头查看,却见一个头戴方巾,手里搓着两个核桃的中年男人正笑嘻嘻的朝着他们走来。 那人先是抬眼瞥了下温小筠身后的绛珠,脸上笑容益发浓厚,“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昨个儿王公子还为一堆死掉的鹌鹑落魄的不行,今个儿竟然就转运,既多了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又多了一匹价值连城的千里马。真真叫人眼热的不行呐。” 温小筠略略贴近王成低声问道:“这人不会是卖给你鹌鹑的客店老板吧?” 王成惊异的睁了睁眼,“兄台如何得知?” 温小筠笑了一下,“王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儿,能认识的人太有限了。能对王兄鹌鹑情况了如指掌,又说几乎天天见的,除了那位客店掌柜,又能有谁?” 王成这才恍然,“的确如此。”说着他转身就要和那店掌柜打招呼,不想却被温小筠抢先一步打断。 温小筠向前一步,挡在王成前面,一手拽着缰绳,一手虚虚行了一礼,“想来这位就是我家公子口中说的好心掌柜的。小的是从老家赶来,与我家公子汇合的书童。我家老夫人见我家公子多日没回,料定葛布一行必然生变,才小的来接应公子回家的。这些日子,承蒙掌柜的照拂,小的在这里先行道谢了。” 那掌柜的脸色略微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大咧咧的仰头一笑,“我说怎么一天之间就能有如此大的变化呢。原来竟真是公子家狐夫人变化的手段。” 听到这里,温小筠实在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这个最老实的王成,应该是比较没主见那些人。随便什么人,一点点话就能把他的老底儿都套去。 这个掌柜的自然是听了其中的故事,现在又疑心她是狐狸派出来装样子,摆排场的。 掌柜的目光礽贪集中在温小筠身后的绛珠身上。 “不过之前忘了跟王公子说,这里的斗场,不比别处。可是咱们泉城第一骰娘子为贵人选凤首鹌鹑专门设的场子。”客店掌柜的抬手指了指站在斗场门口的两个护卫,故作亲近的说,“要想进这里,就要五两银子的押钱或者是出了名的鹌鹑,还得要熟客引荐。” 温小筠听到骰娘子三个字,眉梢顿时一动。 第421章 “还要押金和引荐人?”听了客店掌柜的话,王成一脸不解,“之前买鹌鹑时,怎么没听您说过这些事?” 客店掌柜一脸无奈,“本想着等您把鹌鹑练出来,再跟您说的。那么多鹌鹑,总能挑出一两只厉害的不是?没想到您的鹌鹑几乎全死了,没了鹌鹑,再跟您说这些,不是在您伤口上撒盐嘛。” 他说着,目光又扫过旁边的温小筠,“没成想,您家里仙人竟是真的,又给您送来这么大的助力。既然都走到这儿眼巴前了,小的自然要来提醒一下王公子嘛。” “这···”王成迟疑的看了一下温小筠。 温小筠上前一步,直视着客店老板洒然一笑,“有劳店老板惦记,之前我家公子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帮衬的,所以对您多有叨扰。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今个儿有小的侍候在王公子近前,暂且就不麻烦您啦,若是实在有不懂的,回头小的再去请教您。” 客店老板脸色微变,勉强维持着脸上笑容,“那就好,那小的就耽搁二位了。” 说着客店老板转身就走。 王成一时有些着急,“兄台,人家老板不是说要有引荐才能进去吗?现在他走了,咱们要怎么进去?” 温小筠沉下脸来,表情严肃的盯住王成,“王兄,你从京城回来,是从哪里听到赌鹌鹑能赚钱的消息的?” 王成忽然一噎,追看着客店老板的背影,回忆着说道:“回到咱们鲁地地界后,小弟又雇了辆马车,是闲聊间车夫告诉我的。后来我就说也想去试试,那车夫就把我拉到泉城,进了他家客店。车夫说他家捉来的鹌鹑就很厉害,叫我只管在他家买。” 温小筠:··· 她越看这王成越像朽木了怎么办? 这样什么自保心都没有的傻公子,能从京城活着回来,都是不同意。 温小筠抬手掩唇干咳了一声,果断换了话题,“好吧,咱们先去问问那些门卫,看看怎么才能进。” 王成脑子还在上一个话题里,温小筠话题一个急转弯,他差点没跟上来,只能傻傻的点点头,“好,好吧。” 温小筠牵着绛珠,转身就走。 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进展的异常顺利。 温小筠本来还想问那门卫,进赌斗场,要不要什么引荐或是押金之类的。 没想到门卫一看到她身后的汗血宝马,脸上立马堆出笑来,“押金引荐什么,都是为了证明客官的实力,不然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进来凑分子,岂不污了贵人的眼?不过客官,您们就不一样了,这样金贵的宝马都能停在咱们马房,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到他们的话,温小筠倒是很有些不放心了。 这匹马的贵重她自然清楚,只是那是白鹜的马,万一布下这个赌局的人手脚不干净,偷了她的绛珠,回头她还怎么有脸去见白鹜啊。 像是察觉到她的迟疑与担心,远处忽然响起了两下哨响。 混在周围一片鹌鹑的叫声里并不明显,可是听进温小筠耳朵里,却异常明显。 那是她和鄞诺约定的特别声音,连续四个音符连在一起,就是后世一步当红动画电影(哪吒魔童降世)主题曲的前奏。 那rap的旋律,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一耳朵就能听出来,当做暗号刚刚好。 而这个暗号的意思就是,“万事无忧,继续进行。” 温小筠便知到了鄞诺的意思。 于是她不在迟滞,将鞍绳大方的交到一个门卫手中。 有鄞诺帮忙盯着,绛珠就不会出事。 王成则还沉浸在轻松进门的感慨之中。 “兄台,连押金都免了,你的本事真大。” 温小筠脚步顿了一下,故意走在王成身后,微笑着说道,“打起精神来,后面才是真阵仗呢。” 王成环视着周围环境,一手摸了摸腰后面的竹笼子,认真的点点头,“好嘞,那咱们现在就找地方斗鹌鹑吗?” 温小筠环顾左右,“不着急,先弄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再说。” 于是两个人便在堆堆儿人群里穿梭。 里面的环境也和后世的服装展销会很像。 横平竖直的,棋盘一般的分成了很多小区域。 每一个单元小区域都摆放着一圈马扎,供周围的人观战用。 马扎中央是一小块空地,供鹌鹑们缠斗厮杀,每一块小空地的下方还有一个半米长,一寸宽左右的小方桌,上面铺着一块白色绸布,绸布中间画着一条黑线,两旁写着东西二字,显然是供人押注放银子用的。 第422章 最奇的是,在每一个赌注押桌前,都跪着一名衣着单薄的美艳妇人。 虽不如骰娘在销金窟那半袖薄衫来得刺激,身上唐风薄纱抹胸的制式,也足够叫人看得血脉喷张。 尤其别人用俯视的角度去看时,更是叫人冲动得恨不能喷鼻血。 饶是已经看过王府豹房那样大场面的温小筠,看到这些身材丰满,相貌一个比一个妖娆的女郎们,小心脏也忍不住的跟着砰砰直跳。 王成直接看傻了眼,只不过经过几处方桌,他就已经看得老脸通红,低着头,尴尬的挠着头发不敢太直视人家了。 “天哪,”他瞥望着温小筠小声惊呼,“就只是斗个鹌鹑,也不要这么大的阵仗吧?” 温小筠深呼了几口气,慢慢平复着心情,“君子无杂念,看到什么就都不会生邪念,任凭他们排场怎么大,咱们只看鹌鹑,就没问题。” 王成尴尬的咽了下口水,苦笑着说道:“到底还是兄台道行高,小弟真是由衷敬佩。” “要老夫看来,你腰里这只鹌鹑,道行才是真的高。” 一个苍老的男声忽然出现二人身后。 温小筠和王成疑惑回头,却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苍白的头发,苍白的胡须,脸上满是皱纹,笑呵呵的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叫人看了觉得很是和善亲切。 王成率先躬身揖礼,“老伯夸赞,王某实在是惭愧,只有这一只无名的也鹌鹑,实在是入不了高人的法眼。” 温小筠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将身形隐藏在王成身后。 赌场的猫腻实在太多了,谁也不能保证,这个老头不是赌场自己勾人下场赌博的饵。 白发老者摇着折扇呵呵笑道,“年轻人,你这鹌鹑是瘦小了一些不假,可却是斗鹌鹑中的鹏首。只要调教得当,除了最顶级的凤首,其他级别鹌鹑都能都灭掉。” 王成惊讶的睁大双眼,“老伯此言当真?” 温小筠无奈的擦了擦汗。 都寻死过一次了,王成怎么还敢这样轻信于人? 不过还不等温小筠这边反对,老者就合起了折扇,指着前面一小堆人群微笑着说道:“公子如果不信,大可比较一番,又何苦在老夫身上求证呢?” 温小筠顺着老者指向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坐在最正中马扎上,表情激动的客店老板。 王成也看到了那个人,立时兴奋的转头望向温小筠,“那店家到底没有骗我,店主人不仅对外出手可以参赛的鹌鹑,他自己也有参赛。” 温小筠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题就出在他自己也参赛上面。 谁人都知道斗鹌鹑奖励丰厚,长期豢养调教鹌鹑的经历,也必然会叫他练就一副看鹌鹑,挑选鹌鹑的好眼力。肯定能看出哪些鹌鹑厉害,哪些鹌鹑很普通。 试问,最后会来参赛斗鹌鹑的人,谁又舍得把最厉害的卖掉?来给自己徒增对手?” 经过温小筠这么一番开解,王成顿时开了窍一般的了解到事情到底有哪里不对。 旁边老者笑着催促,“公子既然进来了这赌局,早晚都是下场,不如现在就下手一试。” 温小筠看着那客店掌柜一连赢了三个人,顿时也来了兴致。 “公子,不如小的就去帮您看下,”温小筠说道,“总归都要有第一把。” 第423章 鹏首鹌鹑 王成见温小筠想要去斗鹌鹑,便从腰带上解下鹌鹑笼子,递了过去,“好。” 温小筠接过鹌鹑,转身就朝着客店掌柜所在的那堆人走去。 客店掌柜正收拢骰娘递来的赌资,笑得合不拢嘴,一眼看到拎着笼子的温小筠,立时抬眼朝她身后望去,果然看到了傻傻站立的王成。 再看回温小筠手上鹌鹑,正是自己卖给王成那批鹌鹑里的一只,又瘦又小,毛色杂乱,跟自己的体态雄壮的常胜将军比起来,简直就像只瘦弱的小鸡子儿。 当初他卖给王成的那群鹌鹑,都是又瘦又胆小的处理货,根本没有能拿出手的。 本来连进赌场的资格都挣不到的,现在居然想要跟他精心调教的常胜将军比斗,真是瘌蛤蟆跳油锅,自寻死路。 客店掌柜嘴角弯起一抹不屑的轻笑,“王公子,狐小哥儿,这不会是要和小的斗鹌鹑吧?” 温小筠拨开两旁人等,盯着客店掌柜的鹌鹑,两眼放出兴奋的光,“对呀,对呀,第一次斗鹌鹑,还要掌柜的多多担待。” 说着她将鹌鹑放到押金桌旁,等着骰娘开笼取鹌鹑。 骰娘一看那笼子里又瘦又小的鹌鹑,不觉皱了皱眉,“参加赌斗,还需官人拿出五两银子的本金。” 一听五两银子,王成立时吓得双腿一软,上前拉住温小筠的袖子,“兄,兄台,咱们要不然再看看?” 旁边老者笑着收起折扇,从袖中掏出五两银子递了上去,“看在这鹏首的份上,押金老朽替这两位公子出了。” 温小筠和王成望着那两块碎银子,心中顿生疑窦。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骗局吧? 像是看出二人疑惑,老者啪地一下打开折扇,笑呵呵的摇动着,“公子们不必多想,这一局,鹏首必然会取胜,只是一会儿赢了,二位要连本带利还给老朽十两银子。” 温小筠眉梢一挑,“那我们要是输了呢?” 老者哈哈一笑,“老朽一定不会看错,当然,为了免去二位公子心中疑惑,老朽愿意先行声名,若是输了,五两银子老朽也不要了。自己眼拙,怪不了别人。” 说着老者不等温小筠和王成反应,单手一扬,手中银子瞬间飞到负责接收押金的骰娘手上。 骰娘的动作更快,挥手一接又一甩,五两银子便平铺在长桌上。 随即又动作熟练的打开鹌鹑笼子,放出了他们的鹌鹑。 两旁围观的看客一看那缩着脖子,怯生生的小鹌鹑,立时哄然而笑。 “俺滴个老天爷,俺还以为白胡子老头说的鹏首鹌鹑到底有多厉害呢,原来就是一只胆小的小鸡子儿。这五两银子,不就是给人白送吗?” 又有人说:“我说小个子,你们识货不?人家槐掌柜的可是名动泉城的常胜将军,就你们这小鸡子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要是你们非斗不行,还不如跟俺的鹌鹑斗一斗嘞。” 槐掌柜没好气的嗔怪道:去去去,俺还当你是帮人家说话,闹半天你是想抢俺这五两银子嘞!” 周围人立刻哄堂大笑。 无一例外,人们都以为槐掌柜此战必胜无疑,跟着纷纷下注。槐掌柜出手更为阔绰,直接将自己连本带利刚赢来的全部赌注都押回了桌面。 听着周围人的插科打诨,温小筠的斗志却越来越强烈。 她抬手拍了下桌面,“斗个鹌鹑,哪那么多废话。一会儿哭得指不定是谁呢!毕竟不是谁的鹌鹑都能叫旁人心甘情愿的掏出五两银子来支持。” 槐掌柜目色陡然一狠,“那就看看到底谁会输喽,反正五两银子,不要白不——”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那只刚被放进斗场的小鹌鹑便如闪电一般直直袭向那只仰首挺胸的“常胜将军”! 等到槐掌柜最后一个“要”字吐出来的时候,他的常胜将军已经被啄瞎了一只眼睛,痛苦的在原地扑腾尖叫。 槐掌柜惨叫一声,立时扑了上去。 他家常胜将军可是重金收回来的,光是驯养,就耗费了人很多精力。 如今一下子就被啄废了,疼得他差点直接喷出一口老血。 最后他脸色惨白冲进斗场,一把护住自己的鹌鹑,失态的哭嚎起来。 这一边的温小筠其实也被吓到了。 她想过王成的鹌鹑也许会很厉害,却没想到竟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不仅速度奇快,出手还极狠。 甚至完全推翻了鹌鹑在她脑子里的固有温顺印象。 旁边的人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呆愣在原地,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第424章 全场就只有白发老者一人面色如常。 他摇着折扇,笑呵呵的走上前,从骰娘手中接过清点好的十四两银子,拿出自己的十两,将剩下的递到王成手中,“老朽早就说过,公子你的鹌鹑大不凡。” 王成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手上银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温小筠将鹏首鹌鹑收回笼子,直起身走出斗场,朝着白发老头竖起了大拇哥,“老伯,你的眼睛真是厉害。” 白发老者笑得更加得意,“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在白发老者的指点下,后面几场温小筠对战的都是场子里各种厉害的鹌鹑种子选手。 由于温小筠这只鹏首鹌鹑的傲人战绩,其他赌客再与他们赌斗时,都多长了一个心眼。 他们不等鹏首鹌鹑上杀招时,就急急冲进斗场一把捞出自己的鹌鹑,叫它们不至于瘦太多的致命伤。 温小筠起初还有些不解,以为他们想要耍赖中断干扰比赛的进程。 不过最后,对于押金和赌金都,他们是如数交付给了他们,并没有半分反悔。 后来经过白头发老者解释,她和王成才算明白其中的门道。 “即使再厉害的鹌鹑,一旦被对方打中头,即便没有受什么重伤,也会一直恐惧上场,从此以后,再也参加不了赌斗。所以有些爱惜鹌鹑的主人,总会尽力避免自家的鹌鹑被人废掉。” 一直斗到帐篷中公认最厉害的一直鹌鹑面前,王成的气势才稍稍回落一点。 对方的鹌鹑,被称为整座大厅里最有机会称为凤种的所在。 温小筠不觉又看了白发老者一眼,却见他依旧笑呵呵的,摇着纸扇,不急不忙的说“此战亦会胜利。” 有了老者的定心丸,温小筠和王成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赌斗,并没有像前几场那么顺利。 温小筠的鹌鹑几次与对手使出杀招,都被对方完美错过。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一起吊了起来。 这样的鹌鹑,基本都是被人直接炖了,当一顿肉食,只不过这人举动更加无情残忍些罢了。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即便她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的,对于面前那男人过河就拆桥,一没利用价值,就翻脸无情的举动还是厌恶到不行。 一直斗到帐篷中公认最厉害的一直鹌鹑面前,王成的气势才稍稍回落一点。对方的鹌鹑,被称为整座大厅里最有机会称为凤种的所在。 温小筠不觉又看了白发老者一眼,却见他依旧笑呵呵的,摇着纸扇,不急不忙的说“此战亦会胜利。” 有了老者的定心丸,温小筠和王成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赌斗,并没有像前几场那么顺利。 温小筠的鹌鹑几次与对手使出杀招,都被对方完美错过。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一起吊了起来。 这样的鹌鹑,基本都是被人直接炖了,当一顿肉食,只不过这人举动更加无情残忍些罢了。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即便她不是什么动物保护协会的,对于面前那男人过河就拆桥,一没利用价值,就翻脸无情的举动还是厌恶到不行。 第425章 眼看着对面赌输了男子血腥而残忍的宰杀了自己的鹌鹑,王成吓得仓皇的躲到了温小筠身后。 白发老者见了,目色平静的伸出手,又将王成从温小筠身边拎了过来。 温小筠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面前血腥的场面上。 她冷眼瞥了一眼那个输了的男人,忽的发出了一声冷笑,“可惜啊,又是可笑。” 对面男人本来就急红了眼睛,如今又听得她出言挖苦,顿时就有些急眼了,抬手指着温小筠的鼻尖,恶狠狠的咆哮道:“即便你赢了,也没有资格干涉本大爷杀谁,打谁你在事逼儿哄哄的小心本大爷下一个要打死的就是你” 左右两边人看到这一触即发的关键情形,立刻上前拽住了那男人劝架,“大少,消消气。” 王成看着左右围上来的凶恶目光,越发胆小,最后索性直接抱住了白发老者的胳膊。怯怯的退后几步,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面对那男人的厉声威胁,温小筠却全然不惧,她昂首向前,“叫在下觉得可惜的并不是公子你。在下只是觉得自己可惜而已。” 那男人不屑的上下打量了温小筠一眼,狰狞的笑了,“没想到你还挺怂的嘛,这么快就给爷爷跪下了” 温小筠无所谓的耸肩一笑,“在下可惜的是,如果公子你的那只鹌鹑没有死,在下愿意用一百两将其买下来。”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那男人也是一愣,随即轻蔑的嗤笑一声,“你说这话是糊弄鬼呢吧只要斗鹌鹑的人都知道,即便再厉害的鹌鹑,叫别的鹌鹑正面啄伤了,胆子也就破了,再也上不了斗场。一百两银子买一只废物鹌鹑,你是想炖出什么裘货儿来一起吃了吗” 听着男人嚣张的笑声,左右围观的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温小筠目色却是越发的自信。 她拎起自己的鹌鹑笼,将里面的鹌鹑展示给众人看,“都说能斗的好鹌鹑,可遇不可求。有多少好把式,抓了无数的鹌鹑,调教了无数,也碰不上一只极品的。 就更不要说咱们再赌斗场看到的这些普通鹌鹑了。 可笑人们却是用这些普通鹌鹑的习性,去猜测推演好鹌鹑的脾性。 难得一见的极品鹌鹑,也许会瘦小,也许会难看一些,但是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刚烈。 它们偶尔有输掉一局,但只要养鹌鹑的人细心教导,后面也会变得越来越厉害。” 说着温小筠抬手指向人群里的客店掌柜,“认识我家公子的人都知道,他曾在这位掌柜手中买下一匹又弱又残的鹌鹑。而我们这只鹏首,也正是其中之一,一开始它表现的也很普通,甚至斗输过,不过回去经过高人好一番调教后,便又重新捡起勇气,越多越勇,越多越厉害。 而就在刚才,在下看到我家几乎已经进入全盛状态的鹏首竟然也被公子的鹌鹑压制住了开头。 这样厉害的鹌鹑,只要经过一番好调教,一定能成为真正的凤种,甚至是最后的凤首。” 说着温小筠望着斗场那只血淋漓的鹌鹑,目色越发凝重,“只是可惜,到底晚了一步,就叫这么一只好苗子这样错过了。” 说完,她从刚刚收入的赌资中拿出一小块碎银子,抛给了那名艳丽妩媚的骰娘,“劳烦姑娘,派人把这只未成的凤种好生埋葬起来吧。也许在下与自家公子可以多少得些善缘,未来能够寻到一只真正的凤首鹌鹑。” 这番话一说完,周围的人都被深深的震慑到。 这样想来,那刚才直接砍杀了男人真是倒霉催的,最少最少也损失了上百两银子。 而那个男人连并着最初的客店掌柜,都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变了脸色。 听到这里,他们后悔得恨不能上前捧起那只死乌鸦,想尽一切办法将它救活。 而此时,一切的始作俑者,温小筠却带着自己的鹌鹑笼子,走到了下一个摊位前。 撇去那些六亲不认的赌徒们不说,温小筠就只想尽快找到靠谱的方法,去找出骰娘子的隐身之所。 王成对于温小筠说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屁颠屁颠儿的跟在后面只等坐收渔翁之利。 白发老者则亦是一如既往的跟在二人身后。 “这位公子请留步。”正当三个人大咧咧往前走时,一个甜甜糯糯的轻柔声音忽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这一声不要紧,一下子就把王成吓得了一趔趄。 温小筠提着笼子倏然转头,“骰,骰娘子” 第426章 只见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梳着一绾慵懒的堕马髻,柳眉弯弯,翠深如黛,朱唇鲜艳,皮肤饱满白皙,柔润得就像是刚剥了皮儿的鸡蛋。 她身着一身粉色薄翼蝉纱,美妙的曲线若隐若现,实在叫人看得两眼发直,肝火大盛。 温小筠目色略略一变,眼前人虽然变了装束,却还是叫她一眼认出,就是销金窟曾经的骰娘子。 温小筠虽然认出骰娘来,骰娘子却没有认出温小筠,她朝着温小筠与王成的微微躬身,盈盈一拜,微笑着说道“两位官人慢行,有位贵人想要见识下官人们的鹏首。还请官人们随小妇人这边来。” 听到贵人召见,王成不由得有些紧张。 温小筠心中自是一百二个乐意,只是面上仍淡淡的质疑道“什么贵人?倒是好大的排场,说叫人去,别人就要过去吗?” 骰娘子却也不恼,颔首一笑,“能得到贵人召见,实在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情。若然二位拒绝,小妇人也不会强求呢。” 说着骰娘子转身就要走,温小筠忙摆摆手,“哎?等一下,既然是难得的缘分,那我们就见一见吧。” 骰娘子转身移步,“官人们,请这边来。”说完骰娘子便朝着南边的方向径直走去。 温小筠、王成与白发老者也都跟了上去。 随着骰娘子走出大棚,一行人来到后面一栋三层小楼的建筑前。 骰娘子提起薄纱群,迈步上了台阶。 后面三人一面跟着,一面环视着左右情况。 直到骰娘子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偌大的堂室之中。 堂室的正中央,悬挂了一面细密的桃木隔断帘。 骰娘子走向前去,恭恭敬敬的在旁边侍立左右。 “几位官人,小妇人请你们此番前来,是要与我家贵人的凤首鹌鹑比试一番。” 一听凤首鹌鹑,王成当时就有些急了。 他拽着温小筠的胳膊,迟疑的说道“刚才咱们家小鹌鹑斗了那么多场,一定很累了。而且人家贵人身份一看就不同寻常,现在好不容易把鹌鹑调教出来了,万一碰上强敌,被废了就太可惜了。” 看到王成这边迟疑起来,贵人所在的纱帘忽然晃动了一下。 骰娘立时附身过去,恭敬的听取里面人的意见。 片刻之后,骰娘子才转身望向王成,红唇微微勾起,轻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我家贵人说了,若是此战公子的鹏首战败,也会有五十两银的重金赏赐。” 一听到五十两银子,王成眼中瞬间放出光来。 之前他已经积攒了好几十两银子,再加上这五十两,已经一百多两了。 这些数目,比他最初贩卖葛布时预估的最好收益还要多。 有了这些钱,他回去不仅能向婆婆交差,更可以把王家重新翻整,再置些地,弄点产业。王家也就算真的翻身了。 可是现在鹌鹑的主人毕竟已经不是他,王成转头望向温小筠,目光里充满恳求与期寄。 温小筠也有点迟疑,毕竟他们的鹌鹑已经连斗数场。而且对方的鹌鹑实力肯定也很强劲,万一被啄瞎整残,就太可惜了。 这时白发老者上前一步劝解着说道“公子不必忧心,这鹏首素来是越战越勇的,一路厮杀搏斗上来,气势正强,只要一路岐山而行,断不会失败。” 温小筠看了眼笼中的鹌鹑,抿了抿嘴唇,最终下了决心,“也罢,老先生的话一直都应验了,没道理就这次不准,我们应战了。” 骰娘抬手掩唇,妩媚一笑,“既然官人们允准,那这场局便开始吧。” “且慢,”温小筠却又上前一步,挥手打断了骰娘子的安排,“在比试之前,在下有些话,实在是忍不住的想要说出来。” 骰娘子柳眉微挑,“有什么话,公子但讲无妨。” 温小筠环视着整间屋室,思量着说道“与其说是一些话,到不如说是一些意见。” 王成和白发老者听到这话,也跟着有些好奇起来。 “方才在外面帐篷里跟别人赌斗鹌鹑时,在下看到了很多骰娘。 诚然,那些美艳的骰娘为整个赌斗场增色不少,但是却有一点遗憾,那便是不合时宜。” 骰娘子一听到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审美被挑战,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她咬牙一笑,反问道,“呵呵,小妇人倒是要听听究竟有哪里不合时宜?” 温小筠看在眼里,却选择继续说下去,“骰娘美艳,勾人心魄不假,可未免太精致文气。” 。 第427章 骰娘子脸上的微表情,尽数落到温小筠眼底。 温小筠便知对方上套了,低头一笑,继续说道:“骰娘美艳,能叫那些赌客们个个神魂颠倒不假,可是到底太阴柔了一些,容易分散人们对鹌鹑的下注热情。 要知道,今个儿贵人和骰娘子的大盘,可是用来斗鹌鹑的。 不是推牌九,也不是掷骰子摆麻将。 在牌九、骰子、麻将之类的牌局上,赌客们一晃神,就会判断错误。一旦判断失误,自己就要往外输钱。 可是这一招放在这斗鹌鹑上面,不仅不会灵验好使,反而还会误事。 斗鹌鹑是什么?是斗鸡走狗盘蛐蛐一类的玩儿斗场。 这样的斗场,要的就是粗狂热闹,里三成外三层的围满了旁观的人群,叫好起哄架秧子,越是粗俗越是热闹。越热闹,下起注来也就越疯狂。 可是现在每个区域,骰娘子您都安放了一个勾人心魂的小美人儿。叫那些客人们分了神,怕是连下注都要耽误了。” 骰娘子脸色愈发阴沉。 她才意识到,在销金窟待久了,行为做派竟然都在不知不觉中受了它很深的影响。 她只以为排场越大,出手越阔绰,招式越新颖,就越能体现自己的品味格调。 不想却忘了给赌场赌局分类。 不是赌场都叫做销金窟。 帷幔里面的贵人听了温小筠的建议也不觉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个小小仆僮竟然也会有拥有如此见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骰娘子凑到近前。 骰娘子立时凑身上前,恭敬听话。 片刻之后,骰娘子才直起身子,眼角余光瞥了温小筠一眼,抬手掩唇轻笑着说道:“竟没有想到公子还有这般才华,小妇人实在是自愧弗如。小妇人在此多谢公子赐教。 正巧,咱们贵人也说是坐得有些累了,就依得公子的建议,此番比试,搬到前面大厅去比。” 温小筠与王成对视一眼,立刻躬身表示歉意,“哎呀呀,这个儿话是怎么说的?在下只是看到贵宝地的赌场有些漏洞,特别提醒一下而已。事实上,咱们这次的赌斗蛐蛐,并不涉及到什么押注下注。咱们在这儿比斗就行,贵人千万莫急。” 这时从层层的帘幕之后,忽然发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呵呵,无妨,本王倒是很喜欢看老百姓围着鹌鹑一起呐喊助威的样子,就这么定了。” 听到“本王”两个字,温小筠眉梢忽的一跳。 这儿怎么还有一个王爷?鲁王不应该是在兖州府吗? 这样想着,她不觉侧头望了白发老者一眼。 白发老者却仍淡然自若的摇着折扇,温小筠的心顿时放下大半。 听到贵人几乎自报了家门,骰娘子也没有多做表示。她提起裙角,快步走到门前,对着外面的护卫命令即刻收拾前面临时搭建的赌斗点。清走所有骰娘,贵人要去那里斗鹌鹑。 护卫躬身拿了命令,便迅速行动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护卫就回来复命,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贵人亲临。 “王公子,还要请你们移步前厅,贵人稍后就来。” 说着就有人上前引领着鄞诺温小筠走出房事。 王成并不知道这其中隐藏的深意,他只是知道温小筠的话对于他来就是圣旨。总之跟着她的命令走,就一定不会犯错。 等他们重新回到赌斗大棚后,眼前情景已是彻底变了样。 骰娘们不见了,中间一大块区域的小位置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重新围画成一大片空旷区域。 棚内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会忽然看到王成带着他的小跟班回来了,立时忍不住的上前,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别人的质询,温小筠只是摆摆手,并没有回答。 “还是由小妇人来为大家一一揭晓答案吧。”说话间,骰娘子带着一队人,缓步走进大厅,“这个最大的赌斗场,是专门为贵人准备的。只为了和这位王成王公子切磋技艺,赌斗几场。” 众人听到这句话,热闹的几乎要沸腾起来。这边骰娘子刚说完话,后面便有衣着鲜艳的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走进了大厅。 温小筠双目瞳孔再次地震,对面男人长相富态,在眉心处还有一点天生的小痣,叫人看着十分亲近和善,又很接地气儿。 有眼力见儿赌客当时就认出了那中年男子是谁,忍不住的惊呼出声,齐刷刷跪倒一年,“见过王爷。草民拜见王爷。” 第428章 那种年王爷摆摆手,笑眼弯弯的说道:“今儿个没有王爷,只有一个玩儿主。诸位自便,不必拘泥。” 很多人慌乱的就要下拜,听了这话,一时间又迟疑起来。左左右右的相互看看,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应该面对这位身份尊贵的王爷。 不过骰娘子很快打消了人们的疑惑,一面安排着王爷坐上座,一面张罗着空地前的小仆们准备斗鹌鹑的事。 这一次,温小筠不再有任何犹豫,从笼子里取出自己的鹌鹑——鹏首。 那鹏首刚一得到自由,便兴奋的在空地上扑扇着翅膀飞了好几圈。 那王爷仔细看了两眼,顿时点头称赞,“眼中有怒脉,果然是只凶猛善斗的鸟。”他又望向骰娘子,笑呵呵的说道,“骰娘子,这场赌斗全由你来主持,只是一定不要轻敌呐。” 骰娘子双手叠在身侧,款款施了一个万福,“王爷放心,小妇人一定稳妥着来。” 说是稳妥,实际上骰娘子做的比温小筠想象的还要稳妥。 骰娘子先是命令王府仆人放出一只叫做铁嘴的鹌鹑来对阵。 温小筠眼看着那两只鹌鹑腾跃闪躲,便知铁嘴的功力,比之前那只差点成凤种的鹌鹑还弱一点。 果不其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铁嘴鹌鹑便败下阵来。 后面骰[嘀嗒 ]娘子又选了两只鹌鹑,一只比一只厉害,可是却全都没有逃过鹏首的利爪。 围观的人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惊叹,那只鹏首难道真的如白发老头说的一样,几乎能够打遍天下无敌手? 中年王爷却看得脸色越来阴暗。 三只鹌鹑都不冠首的对手,实在叫他愤懑。 “骰娘子,上玉鹑。”他靠坐在椅背上,冷冷说道。 这一声玉鹑不说还不要紧,一说立时引起整个场面一阵骚动。 那可是传说中的玉鹑,寻常人根本难得一见。 事实上,等到玉鹑真的在众人眼前亮相时,的确称得上是卓尔不凡。 只见那玉鹑周身素白,羽色纯净,没有半点杂色。姿态也比寻常鹌鹑优雅许多,昂首前视,神骏不凡。 王成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天哪,这哪里是什么鹌鹑,分明就是一只神物!” 温小筠又看了看自家鹌鹑,杂毛拉茬,浑身都是棕褐色,还有很多难看的黑色斑点,身小脖子短,完全一副正宗的鹌鹑样。 这么一对比,泉州王爷的玉鹑的确是个神物。 看到众人惊讶的表情,泉州王爷很是满意,他笑着说道:“王生,莫怕,只管叫它们两只斗。本王还是那句话,你的鹌鹑一旦失败被废,本王也会重重补偿你。” 温小筠不觉回头看了眼白发老者,只见他肯定的点点头,这才咽了下口水,放自家鹌鹑继续战斗。 而这一场战斗,果然异常精彩。 玉鹑在发现斗场的鹏首后,瞬时伏身,怒鸡一般警惕瞪视着鹏首。 鹏首则也停止了脚步,伏身警惕防守。 突然,只听得一声尖锐戾叫,玉鹑猛地张开翅膀,朝着鹏首恶狠狠的飞扑过来。 鹏首没有半分惧色,几乎在同时间煽动翅膀,探头前攻,仙鹤啄蛇一般,直击对方眼球。 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然而鹏首与玉鹑的争斗还在继续。 两只鹌鹑,一白一黑,不断的在空中来回飞腾跳跃,上下挣扎,互相攻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玉鹑体力不支,鹏首便彻底压了上去,顿时白羽漫天飞舞,玉鹑哀嚎不已,连连撤退。 到此时,泉城王爷脸上表情已经阴沉得不行。 王成则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却一眼看到王爷的黑脸,顿时又将即将脱口的欢呼生生压了回去。 骰娘子眼见玉鹑就要被鹏首彻底打废,赶紧叫人上前从鹏首嘴下救出了玉鹑。 场面气氛一时间竟尴尬起来。 要是往常,众人早就兴奋的叫起好来,可是现在是王爷他老人家的玉鹑被废,就是瞎子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跟着瞎起哄比较好。 温小筠瞥了王成一眼,迅速拉着他的袖子朝着王爷躬身行礼,“王爷息怒,小民的鹌鹑不知道分寸,伤了王爷的玉鹑···” 泉城王爷又看了眼空场里的鹏首鹌鹑,顿了一会后,才仰头大笑出声,“哎呀呀,本王早就说过,今日本王不是王爷,就只是个顽主。既然出来玩斗,就有输赢,你们又何罪之有?” 听得王爷松口,王成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跪下磕头,“小民多谢王爷宽容。” 泉城王爷眉梢忽然一挑,似笑非笑的说,“现在就且说说吧,你们这只鹌鹑,多少钱才肯卖?二百两如何?” 第429章 听到泉城王爷的话,在场的人都怔了一下。 二百两的确很多,但是对于这样一只几乎打遍泉城无敌手的鹏首鹌鹑来说,二百两就很少了。 今天这个王生不过小试牛刀,就已经收获了百两银子不止,之后每天出来斗一斗,随便都能有几两银子的进账。 二百两对鹏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谈论出声。 他们泉城这位王爷别看表面面善,一旦发起火来,那手段可是相当阴狠。 反正那王成也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外乡傻狍子,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正巴不得看他吃亏上当瘪犊子呢。 王成这边的心情与众人却是大不一样。 整整二百两啊! 在听到这个数额后,他两眼顿时就放出晶亮的光来。 他以前怎么也想不到,市价一只怎么也超不过半吊钱的鹌鹑,总共没有几两肉,搁在这赌斗场上竟然就能卖到二百两银子。 他还害怕万一自己鹌鹑被人斗废了,就变得啥也不是了。没想到就在这关口,竟然有人愿意出二百两银子跟他买。 一想到从此再不用再担惊受怕的过富裕日子,王成整个身子都跟着有些飘起来。 他的嘴唇激动的颤了几颤,答应的话刚要到嘴边,却又别旁边温小筠冰冷的目光给打了回去。 王成的心登时一哆嗦。 他差点忘了,那只鹏首鹌鹑早就送给了皇甫少侠他们两个。 现在他可没有任何资格去出卖鹌鹑。 他嘴唇嗫嚅一下,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温小筠微微扬起下巴,朝着泉城王爷抬手一揖,爽朗的笑道:“多谢王爷厚爱,只是草民实在不敢不识好歹的顺杆爬,真的就拿了王爷您这二百两银子。另外一方面,把这鹌鹑实在是费了我家主人不少心血。 如今终于有些所成,我家主人还指着它时不时的出去斗一斗,挣些每日的吃食花销出来,供养家中祖母妻儿。还请王爷容谅则个,恕小的们不能从命。” 泉城王爷双目微眯,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样吧,只要你们肯把鹌鹑卖给本王。本王一定会重重赏赐,保你们王家成为中上富户。” 温小筠与王成对视一眼,知道这个王爷是打定了主意要买下鹏首鹌鹑。 王成睁大无辜的眼睛,闪动着期寄的光芒,只想温小筠把价格再提提,就松口把鹌鹑卖了。 哪怕他们三七分成都没有问题。 温小筠却似对王成满眼的期寄全然无视。 她缓缓转过头,为难的看了看怀里的鹌鹑,“王,王爷,不是小的们不想卖,而是这只鹌鹑的的确确就像我们的命一样重要。” 王爷扶着椅子略略换了个姿势,乜斜着眼睛,将温小筠重新又打量了一遍,“不如你们说个价格,本王看看如何。” “一千两!”温小筠倏然抬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王成立时吓得一哆嗦,一把扶住旁边白发老者,险些直接栽下去。 一千两,他这辈子都没想过那么多的钱,这么漫天胡要价,不得被人家王爷打死啊? 在场赌客听了当时一片哗然。 人们虽然认为二百两低了,可是一下子到千两,也实在是太离谱了。 “外乡的棒槌就是不知事,给他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有人讥笑的嘲讽。 “可不是,什么鹌鹑就值得一千两了?依俺看,二百两都是王爷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有人紧跟着火上浇油。 上座位的王爷与骰娘子脸色也都在瞬间黑到了极致。 骰娘子愤然一甩衣袖,怒声斥道:“你们是看我们王爷面善心软,就要这般犯上吗?也不看看这是哪儿,真得了一千两,你们有没有命走出去!” 温小筠立刻拉着王成的袖子,诚惶诚恐的跪拜下去,“王爷息怒,小的们并非要无礼,只是有了这鹌鹑,几年之内小的们就能给家里积累出千两银子的产业。小的们是真的不能卖这鹌鹑啊。既然王爷和骰娘子不愿买,那小的们就先行告退,刚才赢了玉鹌鹑的银子只当是为小的刚才的失礼赔罪。” 说着温小筠抄起鹌鹑笼,将最后一笔赢了银子推到前面,拉起王成转身快步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里面的人还陷在刚才的气氛之中,再加上温小筠的动作实在是太快,还没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他们竟然就已经跑出了赌斗大棚。 等到骰娘子反应过来,扬手就要叫人时。 留下的那个白发老者却摇着折扇,笑着上前,“王爷勿扰,骰娘子莫急,老朽知道该要到哪里去找他们。” 第430 骰娘子柳眉一皱,怀疑的目光在老者身上冷冷打量,“你知道?” 泉城王爷与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这句,都不自觉的将目光转到了白发老者的身上。 老者笑呵呵的摇着折扇,容色淡然,眸底颜色幽深莫测。 ··· 另一面温小筠拉着王成急急走到门口后,随手给了门外护卫一块小碎银,护卫立刻殷勤的叫人牵来了她的宝马。 温小筠点头致了谢后,便带着王成快步离开了赌斗大棚。 二人路上特别绕了一段道,出了闹市街区,走上一片小山,七拐八拐的直到走进一处密林角落,温小筠才翻身下了马。左右来回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人尾随,她才拽了拽缰绳,示意王成下马。 “咱们就先到这儿吧。王兄看看,能不能从这走回市区,回去你住的那间客店?” 王成动作慌张的下了马,脚下一个打滑,赶紧扶住骏马马鞍,才算没有摔倒。 他才稳住平衡,就亟不可待的抓住了温小筠的胳膊,“王某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去卖鹌鹑,可是还是想请小兄弟,发发善心。帮着把这鹌鹑卖了,哪怕王某人只能分走一百两也愿意。” 温小筠眉心微皱,王成生怕她不同意,拽着她的袖子就给温小筠跪下了,“虽然鹌鹑已经送给了皇甫少侠,可是小弟真的需要那些银子,小弟不奢求几百两银子,只要分给小弟一百两银子就行,这样王成就能重振王家门楣,叫家中老祖母和妻儿过上些富裕的生活。剩下的都归两位少侠,哪怕少侠们卖的价钱再高,王某人也绝不多想。” 温小筠看着地上王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附身搀扶起王成,“现在的问题,不是不想卖,而是不能卖。” 王成一脸茫然,攥着温小筠衣袖的手却收得越来越紧,“如何就不能卖了?” “那个王爷不是什么普通人,一旦卖给他,怕是要给你王家带来杀身之祸。” “啊?!”王成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这,这话又从何说起?” 温小筠用力将王成掺起,却不小心牵动了手上的烧伤,疼得嘶地一声吸了口冷气。 “原因有二,那赌斗场上的人,大多数不是善类。表面上虽然碍着骰娘子和王爷的规矩,愿赌服输,可实际上早就恨你恨的牙痒痒。尤其是当着咱们面直接砍杀鹌鹑的那个赌客。在你与王爷斗鹌鹑的过程中,一直怒视着你,期间还不时吩咐旁边人在安排什么。虽说有可能是我多想了,但假若你真的带着大几百两银子从赌斗场出来,半路上怕是就要遭遇灭顶之灾。” “啊?”王成听到这里,头上汗都下来了。 温小筠又说道:“第二,这个鹌鹑我们只帮你调教了半天。其中还有很多不稳定的地方。万一老王爷到手一看,鹏首鹌鹑又变回了普通鹌鹑的样子,怕是会将你追回,拿回银子不说,更会治你一个欺上的死罪。” 听到这里,王成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他两只眼睛呆呆木木的转了下,“那还好没卖,没卖出去···” 温小筠又放缓了语气,微笑着拍了拍的他的肩,“不过这些并不妨碍我们再分你六百两银子。” 王成脚下一颤,重重跌坐在地上,“什,什么?” 温小筠转身整理马鞍,语声轻松的说道,“你且踏实下心,先回去,安生待在客店里。只是要注意一点,要叫旁人知道鹌鹑被我拿走了,还要跟掌柜的说不再续房租,明天就要离开泉城,回到老家去。” 王成对温小筠这番话十分不解,可是她的语气坚定决绝,半分争辩的余地都不给他。 “不要多想,只按照我说的做,保准你最后能再带着六百两银子平安回乡。”温小筠说完拽住缰绳,一个翻身就上了马。 她腰间别着鹏首鹌鹑笼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留下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王成呆坐在原地。 另一边,温小筠一面抬头望着树林上方飞散的鸟儿,一面驱马奔驰。 这块树林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地界。 但是她心里却很是有底,一点也不担心迷路走丢。 奔了不知多久,绛珠终于带着温小筠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处隐蔽山洞前。 温小筠坐在马上,拽着缰绳左右左右环看着周围环境。 两旁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前面有一块天然巨石板铺成的平台,平台后面,就是一处深邃黝黑的山洞。 这时一个熟悉的笑声忽然从身后响起,“这里都能找到,不愧是凤鸣朝第一天才少年。” 第431章 端坐在马背上的温小筠侧眸瞥了来人一眼,轻笑出声,“您都提醒的那么明显了,我若是还没发现,岂不是太对不住您这一番苦心了?” 那人也跟着笑出了声,缓步走到温小筠近前,手中羽扇轻轻摇动,“这次算你机灵。” 温小筠一个翻身下了马,牵着缰绳转身直面那人。 那人正是之前在赌斗场指点过她和王成的白须白发的老者。 温小筠转头往山洞里好奇的瞥了一眼,“老大爷,您把我的白马皎月藏到哪里去了?” 老者手中折扇倏然一收,没有回答温小筠,反问道:“你何时发现真相的?” 温小筠转过头,抬眼上下打量着老者一身装扮,捏着下巴,颇有些玩味般的说道:“您老须发皆白,可是腰板却挺得笔直,身高体型跟以前半点没变,第一眼,我就认出大半来。 当时我就想到了你隐藏身份的可能。 之前白龙案追击可疑人,就追出了温香教插手其中的证据。 白龙换头案的风格手法又与之前几起装神弄鬼的案子几乎如出一辙。 再加上在销金窟找到的那些证据,基本可以确定藏在暗处,挟持了郝掌柜的人,同样也是温香教的人。 根据咱们的推论,可以猜出他们很可能郝掌柜的指引,已经先一步到了泉城。甚至很有可能就隐藏骰娘子周围。 最最重要的是,咱们两个明显被温香教下了追杀令。这次突然闯到他们面前,若是不把伪装做的严密点,不就主动伸长了脖子,上前送死吗? 所以我才会伪装成王家小厮。而你在办完要办的事情后,也一定乔装打扮会进入赌斗场来接应我。 想到这里时,我低头看了下你脚下的鞋子,瞬间就识破了你的伪装。” 说着温小筠还朝着白发鄞诺的鞋子眨了眼。 白发鄞诺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视线下望,果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旧鞋。 鄞诺:··· 他没想到竟然会犯这样简单又致命的错误。 温小筠继续分析着,语调愈发的轻快,每一个字都被清清楚楚印上了两个字——得意。 “伪装嘛,衣服装扮肯定会换,但是鞋子一般都不会换。尤其是对你这种身上,靴子里藏着很多机关和药物的人。” 说着温小筠还特别撇了撇嘴,一副万物尽在我掌握之中的得意气派。 白发鄞诺:··· 这家伙难道是公鸡精转世吗? 动不动就骄傲翘尾巴,真是叫人不爽。 鄞诺没好气的揭下贴在脸上的褶皱伪装,“说起来,还是我自己大意了,也算不得你的本事。” 温小筠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前面的难度的确不止一提,后面的就不一样啦。 我不仅一眼就看穿了你的身份,更一眼看穿了你调教那支鹌鹑的真正方法。还识破了你给我的各种暗示,所以才能一路循着你的踪迹,跟着你来到这里。就凭这些,就能叫你心服口服的拜我为师。” 鄞诺将脸上褶皱贴小心折好,又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将伪装贴全部装了进去。 他低着头干着活,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想当我老师,你脸倒真是不小,都快赶上衙门门口的石狮子了。” 温小筠看到鄞诺脸上沾了好几块黏不拉叽的胶水,顿时强迫症大作。 她好心的拿出手绢,走上前,忍不住的抬手帮他一点点擦拭,“那我就把其中过程说说,好叫你服的心服口服,墙都不扶,就服我。” 刚刚经过一阵快速的骑行,温小筠身上已满是汗水。突然的接近,便将她身上一种特殊的气味狠狠掼向鄞诺的面门。 那奇异的气息,似香非香,带着一种诱人的味道,直冲鄞诺鼻窦。 鄞诺双目瞳仁骤然一缩,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 他又想起了在井下死死纠缠的一幕。 身上血液腾地一下倏然倒灌,直冲头顶。 看到鄞诺脸红了,温小筠还以为是自己用的力气太大给他搓红了。 她瞬时高兴起来,能找到一个堂皇的机会来蹂躏鄞诺,实在太不容易了。 她必须要要加大手劲呐,直接给他搓秃噜皮了才开心呢~ 不过事情不好做的太明显,于是温小筠果断开讲。 “还记得之前调教鹌鹑时,你做了个树皮小哨子。很明显,你要模仿什么声音,来控制鹏首鹌鹑的行为。 给你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给鹌鹑养成什么重要的习惯。 所以你能采用的,就只有外力。 后来在赌斗场认出你,我就在心里研究,这大秋天的,天气早就凉了,根本不用扇扇子。再者说,你伪装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风流公子,就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干嘛非要摇把折扇呢?” 第432章 温小筠越擦鄞诺的脸,越上瘾越嗨皮,再用力一点,嘿嘿,就当是打他的脸,偿还他最早对她的欺凌了! 不过嘴上她却没有透漏半分真实想法,而是继续不急不忙的分析着,“左右想着扇子的真正用途,我就时不时的瞥你一眼,忽然发现每当王成的鹌鹑赌斗时,你都会用折扇遮住嘴巴。 于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折扇就是你隐藏勺子的道具。 每到关键时刻,你都会吹一点特别的声音。不是用来干扰别人的鹌鹑,就是来刺激王成的鹌鹑。 也是这样,我才不敢把鹌鹑直接卖给王爷,万一人家买回去转手一试,鹏首鹌鹑瞬间就废了,他一定不会放过王成。” 听到这里,鄞诺眉梢微动,温小筠的细致观察,已经把他从刚才的身体混乱中拉了回去。 他很想一下子就把温小筠的手从自己脸上打掉。 可是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他竟然诡异的有些不舍得。 于是他只能尽量后移,屏住呼吸的抵抗那阵越来越近,越来越要命的独特气味。 “算···算你仔细···”他徒劳的侧过脸,本想的想要避开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在他身上的温小筠。 经过一阵大力的“拉手摧花”,温小筠后撤半步,看着鄞诺干净却通红的一片的脸,满意的勾了勾嘴唇,。 “ 事实上,我不仅参透了哨子的伪装,更收到了你给我的信号。本来王成是要在王爷的单间里赌斗的。 可是那里人少鹌鹑少,只要你一吹哨,一定会露馅。 所以在跟我谏言时,你特别提了一嘴‘只要沿着岐山走’。这句话当不当正不正,看样子似乎没有任何联系,但是我却听出你话里隐藏的两个字,‘凤鸣’! 正所谓凤鸣岐山嘛。所以后来我才会用尽全力去劝说王爷带着鹌鹑去大厅里赌斗。因为那里鹌鹑实在是太多了,只要你能够调动其他鹌鹑给你打掩护,就不会有人发现你在后面偷偷吹黑哨。所以不要夸我仔细,夸我聪明,来,男子汉说话直接点。” 鄞诺瞬间黑脸:··· 这下好了,刚才那诡异又舒适的气氛就这样被温小筠的无耻成功打破。 他有些没好气的侧过身,朝着山洞方向打了一个呼哨。 里面立时响起了一阵踢踏的马蹄声。 温小筠转头望过去,双眼顿时一亮,“你把皎月藏在这里了?” 鄞诺嘴角抽了抽,“本来是要骑马的,但是进了人家的地界,不好太扎眼。谁让你家白鹜哥哥非要送你这么贵重马的?” 皎月看到温小筠身后的绛珠,立时兴奋的打了个响鼻,脚步轻快的走到绛珠近前。 温小筠也开心的伸手去抚皎月的鬓毛。 就是这么一侧头的功夫,鄞诺便看到了温小筠脖颈处露出来的一点点白色皮肤。 他这才意识到,温小筠竟然在脸上糊了那么厚的一层深色脂粉。 他极其自然的抬起,抢走温小筠手中的手帕,转而帮她抹去脸上深色的粉尘,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那你又是如何寻到踪迹,找到这里的?” 温小筠眉头一皱,这货分明是假借着替她卸妆的机会,报复性的虐待她的脸。 她心底顿时腾起强烈的胜负欲。挥手就去薅鄞诺的白胡子,咬牙切齿的分析道:“我之所以敢带着王成率先跑出来,就是觉得你一定会给我们断后。 不过你虽然会断后,却一定不会在他们面前待太久。骰娘子与你应该很熟,待的越久,越容易叫人看出破绽。而我这边又人生地不熟的,咱们也没有提前计划太多。为了我的安全,你也一定会尽快找我来汇合的。” 听到这里,鄞诺的手不觉一顿,看向温小筠的眸子立时深沉几分,“你觉得我会这么重视你吗?你又是我的什么人,对我又有什么重要。” 温小筠不服气的仰起脸,直视着鄞诺的目光,一字一句,笃定的说道,“不要嘴硬了,你就是很在意我!” 鄞诺只感觉自己忽然耳鸣了一下,心跳也蓦地漏跳了一拍。 温小筠自信满满的仰头说道:“我不仅是你最重要的表弟,更是小姨和叔父最疼爱的外甥和侄子。无论从哪边来讲,你都一定会保我安全。更何况除了这些,我还是你破案的好兄弟,就看你对弟兄们那样讲义气,就知道你对我也不会差。” 鄞诺:····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胀了一下,周身刚刚燃烧起来的小火苗就这样被温小筠兜头泼了一大盆带着冰碴的冷水。 第433章 面红耳赤 看着温小筠自大又懵懂的样子,鄞诺之前燃烧在心里的小火苗立刻转为腾腾的怒火。 恼恨之下,他将温小筠的脸一把推开,“不擦了,你脸太大。” 温小筠:··· 可不可以现在就把这欠揍的货弄死?! 鄞诺却不管温小筠气不气,直接转过身,摘下白胡子和白头套,彻底还原了本来的面貌。 放好假胡子假白发伪装后,他又回过头,朝着白马皎月打了声呼哨。皎月便离开正与它亲昵的绛珠,转而跟着鄞诺重新又走回山洞。 温小筠连忙牵着绛珠也跟在后面,“对了,我是一路跟着飞鸟的踪迹才追着你来到这里的,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鄞诺脚步一顿,冷眼瞥了瞥她,这里曾是一处杀人的道家名地,我和师父云游时,恰好来过此处。 温小筠重又打量了那山洞一眼,“杀人的道家名地?难道有什么典故?” 鄞诺转过头,不再看她,牵着马继续往里走,“等到晚上消停了,我再给你讲。” “哦。”温小筠不疑有他,乖巧的跟了进去。 一进去,才发现那个山洞并不是简单的山洞。 走到里面三米远左右的地方,头顶上竟然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山洞。 温小筠眨了眨眼,“上面这个山洞一点光也不透,是中途拐了弯,还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并没有通道最上面啊。” 鄞诺从怀里拿出火折子,随手点燃洞壁上几盏蜡烛,“晚上一块给你讲,现在咱们先抓紧时间休息下,一会儿我还出去跟着骰娘子他们呢。” 说着鄞诺将皎月拴在里面一根凸起的天然的石柱上后,便抬手开始解前襟的衣服。 温小筠也学着他的样子把绛珠拴好,而后从马鞍上摘下水壶和干粮袋,又看到天孔洞穴下方正好有一方白玉台面,便走过去坐下,准备补充体力。 她先是喝了一口水,抹了把嘴后,才继续分析道:“对了,那个王爷你知道多少?鲁地难道不应该就只有一个鲁王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 鄞诺脱了外衣,小心叠好,放在一边,“那个不是鲁王,是凤鸣朝几代皇帝之后加封在泉城的一个德王。可没有鲁王一脉那么深厚的传承。” 温小筠放下水囊,打开干粮袋,咬了口干粮,嘴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看那个德王好像很依仗骰娘子似的,所以我觉得后面德王要买王成的鹌鹑,一定会派她前往。” 鄞诺又脱了中衣,点点头,十分认可的说道:“这点咱们两个倒是挺有默契的。我在后面单独给德王出了招,叫他们晚上时到客栈去找王成。看那德王的意思,肯定会派骰娘子去帮他谈这件事。 所以我这边换完行套,等天一黑,就去客栈守株待兔。” “你是觉得绑架郝掌柜的人今晚就会对骰娘子动手吗?”温小筠猛地一抬头,却看到鄞诺已经将外面衣服全部脱掉,只剩下一条亵裤。 他正面对着她,昏黄的烛光给他身上虬劲有力的肌肉线条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更显得他身材傲人,阳光健美。 温小筠木然的张了下嘴,脸瞬间就红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慌忙低下头,狠狠咬下一大口干粮,机械而快速的咀嚼起来。 好在山洞里的光线不算太明亮,她的脸红才不算太显眼,鄞诺也并没有太多想。 他抬步走到皎月近前,拿下来一个包裹,取出一件全新的衣服,回答道:“我之前特别试探过,骰娘子身边护卫极严,又加上这两天一直在给德王办事,周围往来人等实在太繁杂。别说我,就是温香教那帮人要想对骰娘子出手,怕是也不容易。 而今晚咱们给她创造的这次出行任务,就是个难得的机会。 提德王跟一个市井小民买鹌鹑,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正常情况下。骰娘子应该不敢太张扬。” 听着鄞诺的分析,温小筠这才算把之前的尴尬忘掉了大半。 她赶紧喝了一口水,把嘴里的东西都强咽了下去,急急追问道:“那你为啥不一直跟着骰娘子,万一在去客栈的半路上,骰娘子就被那群人找上了呢?一旦他们把骰娘子掳去了,叫人找不到踪影,咱们这趟泉城行不就白跑了吗?” 听到这句,刚刚披上中衣还没系怀的鄞诺不觉皱了皱眉。 他抬步走到温小筠面前,俯下身照着她的脑瓜门儿挥手就是一个爆栗子。 第434章 鄞诺没好气的埋怨道:“你真当我是铁人了?不用休息,不用吃饭,不用上茅厕?这一路上我一直追击不曾停不说,还要在极短的时间找来各种伪装道具,提前试探各种势力,再不找空子休息休息,怕是贼还没抓到,自己就要先被熬死。” 温小筠刚想怒骂鄞诺一次次弹她脑瓜门儿的无耻行径,可是听到他这番诉苦,却又心软下来。 她抬手将鄞诺的手从自己额头上胡噜下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之前看你总是一副钢筋铁骨,啥意外都不怕的样子,就真的忘了你也是个肉体凡胎的正常人。” 鄞诺嘴角抽了抽,这话怎么越听越别扭? 不过看在温小筠认错的速度非常快,很有自觉的样子,鄞诺也不好再埋怨她。 他直起身子,一面系着衣服的绳带,一面坐到温小筠旁边的位置上。 “算了,不跟你斗嘴了。说正事,我观察过德王指派给骰娘子的那几个帮手。只凭那几个人的身份和身手,如果我是温香教的,我一定不会在骰娘子去往客栈的路上动手。 而骰娘子一旦买到了鹌鹑,那些帮手一定会去和德王复命。 那时路上只剩下骰娘子和她的两个心腹,再下手就容易多了。” 温小筠拿起地上水囊,向鄞诺递了过去,“我就说嘛,如果不是早有成算,你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骰娘子。” 鄞诺接过水囊,手指却不小心的覆在她的手上。 温小筠皮肤皙滑娇嫩的触感叫鄞诺动作忽然僵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温小筠的目光渐渐认真凝重起来,“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倒也不错。你的确是我在意的人,在没确认你足够安全时,我是不能叫你一个人在这泉城胡乱游荡。” 温小筠抬头凝视着鄞诺,却不防从他嘴里竟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暧昧感觉十足的话,呼吸都要停滞了。 像是意识到了温小筠的不自然,鄞诺有些心虚的别过头,“谁让你是我的表弟,是我父母最疼爱的侄子和外甥,又是陪我一同查案的重要同僚呢。现下不在意你,又能在意谁?” 听到这里,温小筠方才的不自然才消退了很多。 她抬起手,大咧咧的拍了拍鄞诺的肩膀,“真孺子可教也,知道保护我就很好。” 说着,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鄞诺,咱们这些猜测都是基于骰娘子不是温香教的人,这个理论推测而出的。而那个骰娘子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那就是她本身就是温香教的一员。 毕竟她很可能曾帮助过死者仇大少身边的人一起欺骗销金窟。” 鄞诺从温小筠手里拿过干粮袋,就着温小筠刚刚吃过的那一块,直接咬下。 他一面咀嚼着,一面思量着的说道:“的确,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仇大少身边的赌博高手过去明显就是要挑动仇大少与销金窟的仇怨。他及时不是温香教的人,也会是温香教重金请来的人。甘愿为温香教搭上一条胳膊的人,绝对不简单。 这样看下来,肯配合那个高人出千的骰娘子很可能也是温香教的人,里应外合做下这么大的一盘局,专门来套郝掌柜。当然也可能同样是被重金收买。” 温小筠转脸望着鄞诺,认真的问道:“可是你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安排,所以你并不觉得骰娘子是温香教的人,只可能是被重金收买下来而已?” 鄞诺咽了干粮,又喝了一口水,“没错,可以这么说。骰娘子已经是销金窟里的老资历。 她知道很多连小小都不知道的内情。若她真是温香教的人,即便不知道消息网所有的真相,也会知道一些大概的方位和人选。 而绑架了郝掌柜的那伙人对于销金窟的消息网,显然知之甚少。最起码,小小这个销金窟的内部眼线,他们一定能够认出来。可事实上,他们显然不知道也不认识。” 温小筠仰头看着上面黑黢黢的洞口,不觉叹了口气,“如果绑架郝掌柜的人,就是温香教。他们这次又是受了郝掌柜的蛊惑,来找骰娘子,这就又与之前她被收买的事情矛盾了。” 鄞诺拿着干粮袋的手一顿,“除非收买骰娘子的人并不是温香教的人,而是出千高手或是仇公子那边的人。” 温小筠兴奋的打了个响指,“这样就说的通了。温香教并不怎么知道骰娘子的底细,所以才会被郝掌柜误导!” 鄞诺点点头,又看向温小筠,“为了后面活动方便,我也给你准备了套新衣服,你先赶紧换上。” 呃··· 温小筠瞬时一僵,刚才的兴奋当然无存。 难道就要这么当着鄞诺的面换衣服? 之前在船行隐蔽地方也来过这么一出,现在竟然又来? 他是不是对看她换衣服有什么执念啊? 第435章 不过这一次,温小筠却很快找到了当着鄞诺换衣服的解决办法。 倒不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好点子,而是鄞诺这次并没有任何盯着温小筠看的意思。 他将衣服包裹递给温小筠后,便又拿来之前脱下的外衣,平铺在宽大的白玉台面上。 然后直接躺了上去,背过身子,直接睡了起来。 看着鄞诺的身子微微蜷曲着,沉沉睡去的样子,温小筠的嘴角不觉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个家伙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这边还有很多要问他的事情呢,他倒是轻松,啥也不管,直接睡了过去。 不过总归是有利于自己换衣服的,温小筠也就不再多想,迅速解开包裹,换好了衣服。 这一次鄞诺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窄腿窄袖收腰的黑色胡服。 穿上后既贴身又轻便,十分便于运动。 最后温小筠还在包袱皮儿里发现了一块黑色的方巾,很像是蒙面的。 温小筠拿起那块方巾在脸上比量的下,又俯身左右看看,真是越看越满意。 这套衣服,蒙上面巾就是刺客,摘下面巾,就是衣着利落的粗使仆人。十分便于隐藏伪装。 看完衣服,她十分兴奋的走到鄞诺面前,想跟他谈谈接下来的具体安排。 可是真走到他对面,才发现他早已睡熟。 温小筠下意识的噤了声,生怕吵醒他。 她这才想起鄞诺之前诉苦埋怨说过的话。 这一阵子,他不仅外伤内伤受了一大堆,更连正常的休息吃饭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此时看着他沉沉睡去的安静睡容,温小筠才发现,这一阵子,几乎都是鄞诺在保护她。 不顾危险,不计成本的保护她。 温小筠的心不自觉的微微一颤,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顿时袭上心头。 她不觉附身蹲下来,双手支在白玉台上托着腮,静静的望着鄞诺的睡容出神。 他的皮肤虽然不比白鹜白,却很细腻紧致。 他的鼻梁坚硬高挺,叫温小筠见了,实在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顺一顺。 他眼睛的形状也很好看,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灯光的映照下,晕染出一小片圆弧形的阴影。 显得宁静而美好。 温小筠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失神。 她第一次发现,鄞诺安静下来的时候,没有了那些轻蔑不屑的欠揍表情,竟然会这么好看。 甚至不比白鹜差多少。 白鹜的美,令人迷醉,叫人莫名心碎、心疼。 仿佛一件传世的薄胎青瓷,名贵异常,却也脆弱异常。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而鄞诺的美,是一种更刚毅的美,带着阳光的味道,叫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文小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一时不察,竟然有些痴了。 痴到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触一触他的脸颊,更进一步的感知他的温度。 可就在她的手指真正触动他细腻的皮肤时,一种奇异的触电感立时狠狠扎住了她。 吓得她闪电般的抽回手,惊恐起身。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甚至变态。 她狠狠的摇摇头,想要把刚才可怕的想法全都甩出去。 就在这时,鄞诺忽然长呼了口气,眉心微皱的侧过身,换了另一个舒适些的姿势继续睡去。 温小筠被这动静吓得立时捂住了嘴巴,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看到鄞诺只是换了个姿势,仍然睡得跟死猪一样沉,她才敢放下忐忑的心。 她长长呼了一口,安慰自己似的顺顺前胸。 还好还好,没叫鄞诺发现,要不然就丢大人了。 她惊魂未定的站起身,转而坐在白玉台面上,又扭头看了鄞诺一眼。 他依旧睡得很沉,但是从他那紧锁的眉头上就能看出,他睡得并不轻松。 温小筠有些心疼的抿了抿嘴。 鄞诺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她转过头,又看了下周围环境,最后抬头看了看上方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不觉打了个寒颤。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野外山洞里睡觉,应该还是有不安全的地方吧。 毕竟温香教的人很可能就在周围。 这样想着,温小筠顿时有了主意。 虽然她也很困很累,但是为了两个人的全权,她也不能跟着一起睡去。 她要帮他站好这班岗,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守护他入眠。 这样想着,她瞬时挺直了后背,满目警惕的环视四周。 不过这个活儿并不轻松,再加上连日来的奔波较量,没用三十秒的功夫,温小筠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了。 眼皮越来越沉,她的意识也越来越迷糊。 终于随着一下重重的磕头,温小筠瞬间清醒! 第436章 有些慌乱的温小筠赶紧回头,不放心的转头看看鄞诺,见他睡得依然很沉,这才放了点心。 温小筠揉了揉疲乏的眼皮,想着这样打瞌睡可不行。 忽然她灵机一动,立刻在脑电波里召唤出 自己专属的援兵,“我需要整本的《洗冤集录》提神,看在我破案搞事业这么尽职尽责的份上,就提供一点便利吧。我要人声朗诵版,一遍原文,一遍白话翻译版。” 时空系统:··· “宿主大人,您是把我当成智能电子有声书软件了吗?还一遍原文,一遍白话翻译版。人家联通现代时空信号下载图书资源,不要钱的吗?” 温小筠抬手掩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那是你的事,一遍白话文翻译版,是要能尽快了解其中意思。一遍古代原文版,是要叫我能尽快熟悉古代人破案的思维和语言习惯。 又要人家自学破案成才,又不给人家参考教材,真当人家是工具人吗?” “呃···” 云南十号沉默片刻后,任命的选择了自己掏钱先垫上音频的费用,“宿主大人,这次只当是对您特别的奖励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温小筠用力甩甩头,总算清醒了些。 “赶紧播放吧,时间有限,我要抓紧一切细碎时间夯实基本功。” 于是云南十号便在脑电波中选了白鹜的声音为温小筠讲解。 “音频的声音特别为宿主大人您转换过,这个算是送一再送一的超值大礼包哦~” 温小筠翻了翻白眼。 别以为她猜不到云南十号的小心思,就是要她多跟男主相处,早早完成感情主线任务。 她才不会上当呢。 送上门的优惠要享用,没有承诺过事,她才不会负责呢。 于是在全注全译白话文加古文版本的《洗冤集录》讲解中,温小筠终于熬过了精神最困倦的时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白玉台上的鄞诺终于幽幽醒来。 他抬手揉着惺忪的睡眼,模糊的看到温小筠正背对着他坐着,抬头看天的正在碎碎念什么。 “你在说什么?”他坐起身,好奇的问。 “啊?”温小筠恍然回头,下意识的回答,“我在跟读《洗冤集录》啊。” 鄞诺站起身,转动着臂膀,瞥望着温小筠,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些刑狱推断典籍,你不是在七岁之前就已经倒背如流了吗?” 温小筠没好气的回瞪了鄞诺一眼,“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温故而知新,理论结合实践,常温故,常知新。” 鄞诺不置可否的耸肩一笑。 他转头又看了看骏马绛珠和皎月。 “接下来的跟踪活动,只适合骑一匹马去。皎月通体雪白,夜里看实在是太显眼。你我便共乘那匹绛珠吧。” 温小筠不疑有它,站起身来扫了扫衣摆褶皱,痛快答应,“好。” 鄞诺牵过绛珠,走到温小筠近前,握住她的手臂就要将她往马背上送,“你还坐在前面,我在后护着你。” 温小筠却按住了鄞诺的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的打断了鄞诺计划,“我实在太困了,再坐在你前面,怕是不安全。这次我坐你后面吧,把你的后背借我枕一枕,趁着赶路的这点空,我赶紧闭眼眯一会儿。” 听到温小筠要趴自己的背,鄞诺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不想这个表情落在温小筠眼里却变成了满满的嫌弃。 温小筠朝着鄞诺狠狠嘁了下鼻子,“不会吧?刚才我都大公无私,极具奉献精神的帮你把风,让你睡觉。这会儿连一个后背,你都不舍得给我靠,你也太小气了吧?” 鄞诺脸色微变,一种又心虚又恼恨的复杂情绪立时袭上心头。 他赶紧转过头,有些仓皇的避开温小筠的视线,恨恨的说道:“哪有男人像你这么嘴碎的?赶紧上马。” 可是说完,他又有些后悔。 跟温小筠的气氛好不容易正常了些,又被他的坏脾气给搅乱了。 但是话已经说出,他又抹不开面子再往回找补,只能硬着头皮先行上了马。 温小筠狠狠瞪了鄞诺一眼,撅着个嘴的抓住鄞诺胳膊,也上了马。 她刚才竟然还觉得鄞诺帅,甚至和白鹜一样帅,真是让猪油蒙了心,眼瞎到姥姥家。 这货就不能给他好脸儿! 莫名其妙,喜怒无常! “对了”温小筠没好气的问,“鹏首鹌鹑怎么办?它受你哨子的刺激才能爆发出那么吓人的能力,如果真的卖给了泉城德王,不会把王成给坑害了吧?” 第437章 鄞诺侧眸扫了一眼温小筠,“若是旁人经手,定会给王成招祸。” “那是,”温小筠在马上坐稳后,伸手环住鄞诺腰部,轻笑着调侃,“旁的人,怎么能跟咱们家诺表哥相提并论?只要有诺表哥在后面运筹帷幄,指点安排,王成肯定不会得罪于泉城德王。” 明知道温小筠这话就是夸张的讽刺,鄞诺却还是听得很开心,很受用。 他拽紧缰绳,驱马走出山洞,侧头瞥了身后的温小筠一眼,不觉勾唇轻笑,“那是,也不看看你家诺表哥是什么人?” 温小筠翻了个白眼,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正话反说着挖苦道:“咱们诺表哥可是万人难敌,兄弟遍布三教九流的兖州第一帅捕头!既然这么帅,还不赶紧把你的对策说出来听听?” 这边林地树林茂密,不是还有险峻的陡坡隐藏其中,所以鄞诺驱马的速度并不快。 他拉着缰绳,一面控制着骏马左右避闪着树木,一面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对于王成的鹌鹑,我说的也不全是假话。王成买的一堆鹌鹑之所以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原因的确是那只鹌鹑太凶猛。一只只的都被那只斗死啄瞎。 说他有鹏首的资格,一点也不过分。 唯一不足的就是王成把鹌鹑的方法实在太外行了。白白浪费了很多调教的时间。 以至于今天参与赌斗时,还要靠哨音激发怒意和潜力。 可如果叫德王买去,能叫他手上那些把鹌鹑的高手好好调教一番,不出半月,那只鹌鹑就一定能真正展现出鹏首的实力来。” 温小筠双眼一亮,兴奋的点点头,“如此说来,我就有办法帮王成解围了。” 说着,她又似想到了什么事一般,表情忽然间严肃起来,“其实德王能真的把那鹌鹑买走,对于王成来说,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赌博赌斗这种事,极易腐蚀人心。如果王成手上长期持有鹏首,肯定会忍不住的长期赌斗。 真所谓十赌九骗,一点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怕是连卖媳妇的事都能被逼着做出来。 如今趁着王成还没有形成赌瘾,就把鹏首鹌鹑及时卖掉,才是一件幸事。 王成能得到最需要的金钱,而爱好赌斗,身边又有高人指导的德王,也能如愿得到真正的良种鹏首鹌鹑。 对德王来说,对王成来说,甚至是对那只鹌鹑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鄞诺望着前方月影下婆娑的树影,不觉点点头认同的说道:“的确,王成若能就此金盆洗手,再不赌博,才是一件真正的幸事。” 温小筠又抬头疑惑问道:“对了鄞诺,之前王成讲的那个狐妻故事,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世上肯定没有什么真的妖魔仙灵,可是那个能未卜先知的老狐狸,又怎么解释?” 鄞诺笑了笑,“王成祖上当官的事情,的确是真实的。 他祖上王柬之的事,我也听说过不少。年轻时可是位一等一风流俊美的人物。 因为他的俊美,曾经招来很多贵妇名媛的爱慕。其中就有一位奇女子,也倾心于他。相对的,王柬之也被女子的聪慧与美貌收复,两人在王柬之任职期间,曾经有过一段精彩异常的传奇经历。 不想那女子身份极为特殊,原是名白莲余孽,接近王柬之的根本目的,是要收集情报刺杀高官。 王柬之的洞察里也很惊人,及时发现女子的意图,并用三寸不烂之舌连并着一颗真心,说服了女子。叫她放弃了暗杀任务,并将她从 要是真的碰到绑架郝掌柜的人咱们该怎么办? 就咱们两个人,硬拼肯定不行吧 怎么?你这个凤鸣朝第一天才也没主意了吗? 温小筠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不无委屈的说道:“揣度人心,果断作出最明智的决策,都是极耗体力的好不好?您刚才睡得踏实,我为了给你把风放哨,可是一会眼睛都没敢闭呢。 鄞诺心中不觉一暖,“好吧,这次就让我动动脑子。” “不用,”温小筠骄傲的打断,“不给你亮两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即使我现在困得不行,也能想出来该如何应对。诺表哥不如帮小筠把把关,看看这对策水平到底如何?” 鄞诺唇角笑容益发明显,“好,你说。” 温小筠皱起眉,敛去笑容,认真的分析,“绑架郝掌柜的人,能力与势力都很强大。他们既然拖到现在还没有杀掉郝掌柜,就证明郝掌柜身上有对于他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 第438章 如果这次绑架者能带着郝掌柜一起行动,咱们就趁骰娘子与绑架者两股势力火拼的间隙,救出郝掌柜。 这样白龙换头案的真相能够查出,也可以反手牵制住那群绑架者。走在他们的前面,抓住这次行动的主动权。 若是绑架者这次行动没有带郝掌柜,咱们就一直隐藏暗处,小心跟踪。绑架者控制住骰娘子后,一定会带她去找郝掌柜。 因为郝掌柜不顾被挟持的风险,也要来找骰娘子,对于骰娘子一定会看重。 无论是纯粹的复仇,还是想也弄清白龙案的所有真相,对于骰娘子,郝掌柜都势在必得。 咱们先一路跟踪着,一旦发现郝掌柜的身影,就在骰娘子身上制造点混乱。届时再趁机救出郝掌柜。” 说到这里,温小筠的脸色不觉沉了下来,她皱着眉思量着说道:“如果是第一种,趁乱出手,对于鄞诺你来说,应该不难。但如果是第二种,难度就要提高十倍不止了···” 说着她抬起头,望着鄞诺背影,不无担心的说,“鄞诺,你的身体还禁得住那么大强度的考验吗?对方应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有胜算,更何况你现在还受了那么多伤。” 听到温小筠真的在为自己担心,鄞诺的心情如含苞许久的花儿,瞬间绽放。 他微扬起下巴,用力的一甩缰绳,脸上的笑容,自信而骄傲,“方才不是还夸我是万人难敌的兖州第一美男子吗?这点小事,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暗暗观瞧,且看表哥给你展示展示,什么叫做真正的万人难敌。” 温小筠唇角微弯,“嗯,我信你,毕竟旁边还有我这个智多星,小军师嘛。” 将心中担忧全部解决后,温小筠所有的精气神儿也在瞬间逃跑得干干净净。 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在去往客店的路上,鄞诺和温小筠果然看到了骰娘子一行人。 骰娘子坐的是辆小马车。 马车帷幕重重,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不过鄞诺和温小筠还是从左右护卫的侍从那里认出了骰娘子的身份。 原因很简单,跟在马车前后骑着马的侍从里有王爷的侍卫,也有骰娘子身边的保镖。 鄞诺和温小筠都蒙上了面纱,驱使着绛珠,小心的跟踪在后面。 终于到了客店门前,眼看着在两旁侍从的搀扶下,骰娘子小心的下了马车,鄞诺赶紧转身拍了拍温小筠,“小筠,该你行动了。” 温小筠茫然抬头,在看到不远处客店门口的情景后,迅速 如果这次绑架者能带着郝掌柜一起行动,咱们就趁骰娘子与绑架者两股势力火拼的间隙,救出郝掌柜。 这样白龙换头案的真相能够查出,也可以反手牵制住那群绑架者。走在他们的前面,抓住这次行动的主动权。 若是绑架者这次行动没有带郝掌柜,咱们就一直隐藏暗处,小心跟踪。绑架者控制住骰娘子后,一定会带她去找郝掌柜。 后面防盗内容,十分之替换 因为郝掌柜不顾被挟持的风险,也要来找骰娘子,对于骰娘子一定会看重。 无论是纯粹的复仇,还是想也弄清白龙案的所有真相,对于骰娘子,郝掌柜都势在必得。 咱们先一路跟踪着,一旦发现郝掌柜的身影,就在骰娘子身上制造点混乱。届时再趁机救出郝掌柜。” 说到这里,温小筠的脸色不觉沉了下来,她皱着眉思量着说道:“如果是第一种,趁乱出手,对于鄞诺你来说,应该不难。但如果是第二种,难度就要提高十倍不止了···” 说着她抬起头,望着鄞诺背影,不无担心的说,“鄞诺,你的身体还禁得住那么大强度的考验吗?对方应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全力以赴,都未必能有胜算,更何况你现在还受了那么多伤。” 听到温小筠真的在为自己担心,鄞诺的心情如含苞许久的花儿,瞬间绽放。 他微扬起下巴,用力的一甩缰绳,脸上的笑容,自信而骄傲,“方才不是还夸我是万人难敌的兖州第一美男子吗?这点小事,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暗暗观瞧,且看表哥给你展示展示,什么叫做真正的万人难敌。” 温小筠唇角微弯,“嗯,我信你,毕竟旁边还有我这个智多星,小军师嘛。” 将心中担忧全部解决后,温小筠所有的精气神儿也在瞬间逃跑得干干净净。 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在去往客店的路上,鄞诺和温小筠果然看到了骰娘子一行人。 骰娘子坐的是辆小马车。 马车帷幕重重,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不过鄞诺和温小筠还是从左右护卫的侍从那里认出了骰娘子的身份。 原因很简单,跟在马车前后骑着马的侍从里有王爷的侍卫,也有骰娘子身边的保镖。 鄞诺和温小筠都蒙上了面纱,驱使着绛珠,小心的跟踪在后面。 终于到了客店门前,眼看着在两旁侍从的搀扶下,骰娘子小心的下了马车,鄞诺赶紧转身拍了拍温小筠,“小筠,该你行动了。” 温小筠茫然抬头,在看到不远处客店门口的情景后,迅速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第439章 “你是在关心我吗?”,鄞诺眼角瞬时绽开一道细细的鱼尾纹,“还是信不过我的本事?” 温小筠环着他腰身的手顿时松开了些许,“大哥,你怎么就听不出来,我这分明是在关心我自己好不好?毕竟我啥武功也不会,要是您根本就撑不住,到时候最倒霉的那一个人,绝对是我。” 察觉到温小筠放松的动作,鄞诺眉头又是一皱,“夜黑林深,路有不平,小心摔下马。” 说着,他双腿故意狠夹了下马腹,绛珠生气的撂了后蹄,使得温小筠整个人都跟着晃了一下。 “哎?你个幼稚鬼!”温小筠重新抱紧了鄞诺,没好气的责备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 鄞诺微扬起下巴,用力的一甩缰绳,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你在说什么?没有证据的事,你可别胡说哦。” 温小筠都快要被鄞诺这无赖的样子给气笑了,“怎么?我就是证据。” 鄞诺展齿轻笑,“好了,我承认,是我不对。咱们现在可以聊点正事了吗?” 温小筠用力嘁了下鼻子,“无耻君有话,但讲无妨。” 虽然被骂,鄞诺的心情却异常的好。 “方才你不是担心我打不过他们吗?可你不要忘了,万人难敌的兖州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也是你封给我的。区区几个小喽啰,我鄞诺根本不放在眼里。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暗暗观瞧,且看表哥给你展示展示,什么叫做真正的万人难敌。” 温小筠唇角微弯,“嗯,我信你,毕竟无耻君旁边还有我这个无敌智多星,聪明小军师嘛。” 说着,她目光忽的一闪,前方沉沉的夜色中,忽然出现点点幽绿色的微光。 她抬手拍了拍鄞诺的背,有些兴奋的说道:“除了无耻君你的功夫,咱们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可以依仗。” 鄞诺疑惑回头,“什么?” ···· 一刻钟之后。 绛珠带着鄞诺和温小筠二人,终于来到了客店附近。 早在白天温小筠带着王成去参加赌斗大会时,鄞诺进程采买伪装道具时,就把这家客店与周围环境摸排了一遍。 再加上赌斗大会所在的位置方向推测,鄞诺很容易的就推算出骰娘子来取鹌鹑的路线。 事实上,他推算得相当准确。 就在半路上,鄞诺和温小筠就看到了骰娘子一行人。 那是由一架小马车,六匹护卫骏马组成的小队伍。 小马车前方后面四个角都挂上了照明的灯笼。 前面还有两个举着火把的骑士。 马车帷幕重重,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不出意外的话,骰娘子应该是坐在马车里面的。 之所以能够将他们一眼认出,完全在于鄞诺对左右护卫的侍从记忆。。跟在马车前后骑着马的侍从里有王爷的侍卫,也有骰娘子身边的保镖。 这一点温小筠还是很佩服鄞诺的。 他也只跟他们打了一个照面,在这样光线昏暗的动态情况下,竟然将他们一眼认出,这眼力绝对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马队在安静的街道中穿梭的动作越来慢,鄞诺这边的行动也越来越轻。 终于到了客店门前,眼看着在两旁侍从的搀扶下,骰娘子小心的下了马车,鄞诺赶紧转身拍了拍温小筠,“该你行动了。” 说完,鄞诺拿出蒙面的黑色方巾,抬手系上挡住口鼻。 温小筠拽扶着鄞诺的胳膊小心下马,之后等到骰娘子一行尽数走进客栈,她才摆直了身子,堂而皇之的走了过去。 另一面,客店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忽然听到前面响起一片沉沉的脚步声,立时警觉抬头。 却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正站在面前,目光冷冷的俯视着他。 客店掌柜顿时一愣,“骰,骰娘子?” 那女子红唇微勾,抬手扔过来一块碎银,“王成何在?” 第440章 客店掌柜的一抬头,就看到了容妆绝美的骰娘子。 他赶紧站起身,殷勤的招呼道:“骰娘子可是要找那个在赌斗大会上力压群鹑的王公子?” 骰娘子抬手拢了拢大氅,面色淡淡的,没有说半句话。 客店掌柜自然知道骰娘子的厉害,也不再废话,十分痛快站起身,将骰娘子连并着一种护卫引向二层楼梯,恭恭敬敬的陪着笑,道:“王公子就在二层甲子号房间,几位请随我来。 站在门口阴影处的温小筠趁机赶紧跑到另外一个角落,一步步的接近众人。 骰娘子冷冷的扫了眼客店掌柜,“你就不必跟上去了。” 说完就带着几个手下走上了二楼。 温小筠微微皱眉,客店老板没有跟着上去,那她又该怎么偷偷上去? 总不能这个时候再去找鄞诺吧。 不过万幸的是,等到骰娘子带着几个手下大步走上二楼后,客店掌柜的也偷偷摸摸的站起来,依旧跟了上去。 温小筠不觉勾唇一笑,等到客店掌柜的完全走上楼梯后,自己才跟着蹑手蹑脚的走上去。 上楼之前,她还不忘从柜台上拿两张纸。 上了二层后,温小筠抬眼就看到客店掌柜趴伏在二层甲子号房的门口,支棱着耳朵听着动静。 这一次,温小筠不再伪装。 她先是从怀中掏出从鄞诺那里拿来的一个火折子,随即点燃白纸,晃手扔向一楼,随即赶紧躲到走廊一边的角落里。 她的动作十分迅速,火光纸片飞下去之前,就隐没的身形。 客店掌柜正全神贯注的偷听着,忽然感觉眼角滑过一道火光,紧紧回头,就看到一个小火团从二层飞下一楼。 掌柜的立时一脸惊骇的转身冲下楼,直直奔着火光而去。 眼见客店掌柜离开了二楼,温小筠这才抬步走向王成房间。 走到门口时,只听得王成在里面怯生的解释道:“骰,骰娘子,那只鹏首鹌鹑真的不在我这里。” 骰娘子冷冷一笑,“喲,没想到王公子还是个这样谨慎的人?就是想要拒绝,也不必拿出这么拙劣的借口吧?难不成我们还会直抢不行?” 温小筠听到这里,立刻抬手敲了敲门,“公子,小的带鹏首鹌鹑回来了。” 王成正被逼的没办法,听到门外声音,立刻露出笑来,急急说了一声,“小哥,快快进来。” 温小筠拿出遮脸的黑巾,系在脸上,这才拎着鹏首鹌鹑推门进了屋。 虽然之前在销金窟现身时,她穿的是女装。骰娘子不一定认得出她来,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温小筠还是觉得直接遮住脸孔比较好。 众人看到温小筠的样子,顿时提起警惕来,大手纷纷按在腰间匕首上。 骰娘子也吃了一惊,随即冷笑着说道:“这不是白天里带着主人四处赌斗的小仆人吗?怎么现在连脸都不给看了?” 温小筠淡然一笑,揖手行礼,“不慢各位,在下乃是狐家人,一到入夜,黑色的面皮就会脱落,同时脸上长出一层绒绒的短毛来,为了不吓到别人,晚上这般时,都会遮面示人。” 说着温小筠又直起身,“只是不知骰娘子夤夜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比如,还想买下我们公子这只鹌鹑?” 骰娘子笑望着王成,“小妇人看着王公子白日里很有想出手的意思,便想在王公子离开泉城时,再来问一问,一面王公子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日后后悔。毕竟王爷的爱好,最是多变的。昨天喜欢鹌鹑,就舍得花上百两银子随便买一只顺眼的。可若是明天喜欢了蛐蛐,昨日的鹌鹑也就变得和曾经的葛布一样,一钱不名了。” 王成一听到葛布,立刻回忆起之前惨痛的经历。 他有些着急的望着温小筠,似乎想对她说,我想卖,这种鹌鹑就让我卖了吧。 温小筠却是一笑,“骰娘子真是手眼通天,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事,都能了解的如此清楚。” “这算不了什么,”骰娘子得意一笑,“王公子不妨也给德王爷出个价吧。若是相差太远,我们也好回去向主人交差。” 王成求助般的望向温小筠,却见她昂首挺胸,底气十足的随口说了一个数字,“一千两。” 这话一出,骰娘子还没做反应,王成就差点先晕了过去。 骰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可笑的事一样,抬手掩唇,讥讽轻笑,“一千两?阁下白日里骑的那批骏马,怕也就是千两之价吧?一个小小鹌鹑,也想卖一千两,莫不是疯了吗?!” 第441章 温小筠看着笼子里正在打盹的鹏首鹌鹑,不觉勾唇一笑,“今日一天,鹏首鹌鹑就为我家主人挣到了上百两银子。 后面家里吃穿用度又紧张了,随时可以请出鹏首鹌鹑去赌斗赢钱。这可是能够长期供给我们王家吃穿用度的宝贝。一千两,又算得了什么呢?” 骰娘子面色越来越寒,她转目望了那鹌鹑一眼,咬牙笑道:“既然是买卖,就总有相谈的余地。一只鹌鹑,又不是什么长寿的物件儿,哪里就真当得上铁饭碗了?总归我们王爷是个贪玩儿的孩子心性,暂时就看上这只了。这样吧,妾身将白日的价格翻上一番,四百两银子,总是够诚意了吧?” 温小筠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们可以减一百两。” 骰娘子愤然一甩袍袖,“天下又有谁会花九百两银子去买一只鹌鹑?” 说着她带人转身就要走。 王成唯恐即将到手的买卖就这样飞了,慌忙上前挽留,“骰娘子留步,价格还好谈。” 骰娘子随即停步,却没有转回头来,“六百两,多一两,我们都做不了主。即便明日王公子就要离开泉城,也是没办法的事。” 王成为难的看了温小筠一眼,心里实在怕错过良机,遂自作主张的说道:“六百两,实在是太低了。王某人本是没法子卖的。但是王爷都把做到这个份上了,王某一介布衣,委实惶恐的很。没办法,王某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也只能让给王爷了。”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沉,“公子,六百两实在太低了。” 骰娘子却直接忽略了温小筠,转身朝向王成,“公子到底是公子,宅心仁厚,妾身这就为公子称银。” 温小筠愤恨的一跺脚,气哄哄的转过身,不再去看他们。 实际上,温小筠是在不动痕迹的接近门扇位置。 她刚才的小把戏,根本拖不住客店掌柜多大一会儿,现在他也应该处理完毕,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骰娘子叫人拿出银子放在桌上轻点时,温小筠看到了纸扇门窗的一角忽然破了一个洞。 紧接着露出一只目光狡黠的眼睛。 温小筠眉头倏然皱起。 客店掌柜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前面的表现。 这样总算还给王成留了一条生路。 那一边骰娘子交接了银子后,便叫人拎起鹌鹑笼子要走。 温小筠再向门口望去,那只阴险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 应该客店掌柜是怕被人发现,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抓到这一点空档,温小筠赶紧上前一步,望着那笼鹌鹑,颇有些不舍的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小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这鹏首鹌鹑不是俗物,有两句忠告要与娘子说。” 骰娘子微微一笑,“小哥请讲。” “今日一战,鹏首鹌鹑连退数敌,本就有所消耗,后面又见了那世间难得一见的玉鹑神物。 几番缠斗下,难免损了精气。如果不加以休息,后面势必会有意外出现。所以小的恳请骰娘子能跟王爷为这鹏首鹌鹑说两句好话,能够容它休养十天半月的,再与人争斗。” 骰娘子勾唇一笑,“好,妾身自会向王爷谏言。你们也不必放不下,王爷那有最好的调教师,这十天半个月的,不仅会叫它好好休养,更会精细调教。到了王爷手中,才会真正发挥鹏首该有的本事呢。” 说完骰娘子便带着手下们推门而出。 温小筠相送她们到门口后,赶紧拴好了门。 再转过身去,却见王成已经拿了两个包袱,依照他之前承诺的,正给温小筠和自己分着银子。 温小筠没好气的皱了下眉,两步走到桌子近前,一口气吹熄了烛火。 王成吓了一跳,刚要说话,却被温小筠一把捂住了嘴。 “小点声!”温小筠压低声音的警告。 王成身子一震,却又听温小筠急急说道:“这些银子都是你的,我们一两也不要。” 感觉王成应该不会再莽撞,温小筠这才松开手,“但是你后面要完全按照我教的来。” 王成更了一下,茫然无措的小声问道:“恩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要你现在就离开客店,另外找到距离城门最近的客店住。” 王成转眼看了下黑乎乎的房子,“可是天色这么晚了,出去怕是不方便吧。” 温小筠狠狠一皱眉,恨不得揪住王成的耳朵,一巴掌扇醒他。她压低声音急急分析,“你忘了在京城时,是如何丢了随身银两的?” 第442章 王成依然是懵懵懂懂的,“不是被小贼偷了吗?” 温小筠瞪圆了眼睛,怒道“无论小偷是谁,丢钱的场地是在客店。 你可还记得后来讲给你鹌鹑能赌斗的人是谁? 是那客店帮你雇的车夫。 后来又是谁卖给了一批弱鹌鹑的? 是那车夫又给你介绍的这家店家。 那买了鹌鹑后,发生了什么事?几十只鹌鹑几乎都死了。即便鹏首再厉害,其他的那些鹌鹑也太次一些吧?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仅凭这一连串的关联,他们也也有洗不掉的嫌疑。与其说是一连串的关联,这更像是连串的圈套! 只要能叫他们看上的肥肉,这样一环一环的叫他们盘剥到底,最后怕是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更何况现在你身上多出了几百两银子。现在还不赶紧走,留着叫人图财害命啊? 要知道人家客店图财害命,那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 就是那整个的尸体,处理起来就很麻烦。 省事一点,直接毁掉面部,脱掉衣服扔进河里当做饿殍浮尸。 讲究一点的,把人身上所有筋肉都割下来,骨头剁碎喂狗,人肉混成包子馅,卖给周边百姓当早点吃!” 听到这里,王成差点没吐了。 他脸色苍白的转身走向床边,就要收拾起散落在外的衣物,“那咱们快走吧。我王成不过二十多岁的岁数,还没跟媳妇亲热几年,也没能重新光耀王家门楣呢。不能死,这钱更不能丢。” 温小筠一把攥住王成手腕,“也不能这样就走了,你在泉城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更叫很多人看着眼红。现在就这样带着几百两银子,怕是还没走出泉城,就要叫人生吞活剥。 你得按照我的计策来。” 王成抬头看着黑夜中,温小筠那双晶亮的眼睛,疑惑的问,“什么计策?” 谈到六百两后王成急于求成,骰娘子叫人称了6百两银子。 温小筠看着那沉甸甸的银子,便有些担心。 温小筠嘱咐了鹌鹑的方法。 2,之后赶紧叫王成带着银子走。 自己穿着王成的衣服,装了一袋子杂物,却叫王成跳窗走。 在柜台上结了账后,温小筠便快步离开了。 她原本不应该去管王成,追击骰娘子才应该是正事。 但是眼见王成可能再度陷入危险之中,而且这一次可能更严重,甚至是要了他的性命。 温小筠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穿着王成的衣服,她就走出了客店。 眼角余光瞥见的,果然有人跟踪的影子。 走到前面一个十字路口时,温小筠果断选择了直行。 鄞诺假冒成白发老道士时,特别打听过赌斗场的安排。 得知一旦买回鹌鹑,骰娘子就会先回赌斗场。那只鹏首鹌鹑则有王府侍卫带回去。 而骰娘子的回去的路线,就是温小筠现在走的这一条。 郝掌柜的目标是骰娘子,鄞诺就会在这一条路线上。 一面疾步走着,温小筠一面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甩掉后面的尾巴。 不过眨眼之间,温小筠就有了主意,虽然有些冒险,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下定决心后,温小筠猛地跨前一步,朝着前方大步奔跑起来。 后面的“尾巴”一眼情况不妙,立时现出狰狞的本色,朝着温小筠直直追了过去。 温小筠吓得一把扔掉手中包裹,猛地一转身,便完美隐藏在一旁岔路的阴影之中。 在后面尾随温小筠的人,正有偷听王成的客店掌柜的。 他眼看着“这个王成”从包袱里拿出银子来,下意识就认定六百两的银子全在包袱里。 眼见着包袱忽然飞出,他猛地蹿上前,饿狼扑食一般就飞抱了出去。 他身后还跟着在赌斗场因输给王成,直接砍杀自己鹌鹑的人。 那之后,他一直盯着王成的一举一动。 他一开始,并没有盯上王成的钱。 他盯上的是王成的鹏首鹌鹑。 为此他特别找到王成所住的客店,本打算伺机而动。 不想王成回到客店时,身上根本没带那个鹌鹑笼。 他当时就想冲进王成房间,逼他说出鹌鹑的下落。 可是听了客店掌柜提醒,他又勉强按下了心中不快。 客店掌柜说的对,王成身边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侍从。 ··· 既然鹌鹑没有了,银子也是好的。 所以在客店掌柜一下扑住包裹后,他带着手下也急急扑了上去。 “别急!”客店掌柜一把挥开赌客伸来的手,紧抱着包裹就要站起来。 “你还想独吞咋地?!”赌客脸上横肉瞬间崩了起来,他掏出火折子,急急点燃照亮,就又奔着客店老板怀里的包裹而去。 客店掌柜又打掉了赌客的手,凶恶的吼了一句,“叫你们别急。” 说着他借着火光急急打开了包裹。 可是里面竟是一堆黑乎乎的碎砖烂瓦块,哪里又有半块银锭。 “妈的,被耍了!”客店掌柜一把扔掉包袱,转身就向温小筠消失的方向急急追去。 旁边赌客看了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收了火折子,带着两个手下,也掉头急急追了上去。 才奔进那个小胡同,就看到前方逼仄的巷子里,隐约站着一个人。 客店掌柜顿时停了步子,抬手朝身后两个打手比了个手势。 两个打手立刻掏出别在腰后的尖刀,谨慎挪步,一点点接近那个人影。 可是走到近前,才发现哪里有什么人影? 那分明是一件挂在墙头的袍子,被夜风吹动着晃来晃去。 而此时的温小筠,早已奔出了好几条街道。 假包裹和急匆匆脱下来的外套,已经给她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 第443章 他们原本想等着王成的小跟班带着鹏首鹌鹑回来了,再给他们来个一锅烩,全包圆了。 为了方便监视王成,赌客带着两名打手,暂时住在了王成旁边。 没想到没等来小跟班,倒是等来了骰娘子。客店掌柜中途被温小筠调离了二楼,而他们由于角度问题,也不知道那个小跟班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王成屋子。 后来他们贴着墙,支棱起耳朵,竭力偷听骰娘子与王成的整个交易过程。 叫他们意外的是,鹏首鹌鹑好像又回到了王成手上。 只是由于毕竟隔着一堵墙,只能听到大概的交易过程。 并不知道屋子里又多了一个温小筠。 后面回到二楼的客店掌柜亲眼目睹了骰娘子与王成交割六百两银子的画面。全部注意力都被那银灿灿的现银吸引,也没有注意到后面王成的屋子,其实已经有了两个人。 他们只知道,凭着自己这三脚猫的本事,偷偷搞几个房客还行,一旦真对上了骰娘子这般背景深,实力硬的狠角色,半点胜算都没有。 所以他们不敢抢被骰娘子拿走的鹌鹑,只能把目标定在身上带着几百两银子的王成。 那么大一堆现银,他们绝对能叫王成活着带出泉城。 好不容易等着骰娘子带着人离开,客店掌柜的和黑心赌客就在商量如何趁夜对王成和小根本下手。 没想到得了银子的王成竟然连夜离开。 这一下两队人马都有些急了。 在看到低着头的王成从包袱里随手掏出块碎银结了住店钱,就走出了客店大门。 两伙人没有任何迟疑的就抄起了家伙儿,跟了上去。 一直追到“王成”吓的扔了包裹,客店掌柜和黑心赌客便一起扑了上去! 客店掌柜到底离的近一些,一把扑住包裹后,就抱紧了不撒手。 黑心赌客急眼了的去抢,“你他们还要吃独食咋的?!” “别急!”客店掌柜一把挥开赌客伸来的手,紧抱着包裹就要站起来。 “快给老子看看,到底是不是银子!”赌客脸上横肉瞬间崩了起来,他掏出火折子,急急点燃照亮,就又伸手去抢客店老板怀里包裹。 客店掌柜又打掉了赌客的手,凶恶的吼了一句,“叫你们别急。” 说着他借着火光急急打开了包裹。 可是里面竟是一堆黑乎乎的碎砖烂瓦块,哪里又有半块银锭。 “妈的,被耍了!”客店掌柜一把扔掉包袱,转身就向温小筠消失的方向急急追去。 旁边赌客看了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收了火折子,带着两个手下,也掉头急急追了上去。 才奔进那个小胡同,就看到前方逼仄的巷子里,隐约站着一个人。 客店掌柜顿时停了步子,抬手朝身后两个打手比了个手势。 两个打手立刻掏出别在腰后的尖刀,谨慎挪步,一点点接近那个人影。 可是走到近前,才发现哪里有什么人影? 那分明是一件挂在墙头的袍子,被夜风吹动着晃来晃去。 而此时的温小筠,早已奔出了好几条街道。 假包裹和急匆匆脱下来的外套,已经给她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客店掌柜凶狠的挥起几刀,王成的外套立刻被砍的稀巴烂。 赌客狠狠一跺脚,指着前面两条岔路,挫着后槽牙的叫骂,“他一个穷皮书生活废物,还能跑得力多远?咱们兵分两路,一定能给他追上!” 而此时的温小筠已经跑到了几条街道之外。 假包裹和王成外套已经为她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可是她的情况依旧不乐观。 因为她悲催的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混乱之下的她有些慌不择路,至此已经迷路。 虽然之前鄞诺已经把自己趟出来的几条重要路线,都教给了她。 可是这里毕竟是完全陌生的城市。 她跑得太快,错开了几条街后,就有点转向着,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温小筠一面快步奔跑着,一面抬头寻找天上的星宿。 她一定要尽快找到正确的方向,去和鄞诺汇合。 鄞诺现在正在跟踪骰娘子一行人,静静等着挟持郝掌柜的人现身。 他应该不知道王成这边突发的险情。 更不应该知道多管闲事的她已经被人追上了。 温小筠没有其他办法,她什么武功都不会,只能寄望早早遇到鄞诺。 只要有鄞诺在,这些臭流氓就是再多上十个,她都不怕! 就在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原地断气儿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温小筠脚步顿时一僵。 第444章 温小筠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尽管只跟绛珠皎月相处了一两天,但是此时她就是能够清楚的分辨出,那个马蹄声,就是绛珠的。 于是温小筠想也没想的掏出白鹜给的哨子,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 而那绛珠便瞬间奔到了她所在的街道前方。 温小筠二话不说,快步向前,一个翻身就上了马。 这一次有了骏马的加持,温小筠的动作可谓是快很多了。 既然绛珠在附近,温小筠想鄞诺也一定就在附近。 无论怎样,她应该与鄞诺尽快汇合。 或是人一倒霉,喝口冷水都能塞牙。就在温小筠急急冲出街道想要见到鄞诺之时,却在前面路口处看到了一片黄色的光线。 温小筠急急勒马而停,对面人马也在第一时间停了下来。 即便是想掉头就走,温小筠也已在对方面前完全现身了。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沉,对面是一架小型马车。 马车两旁跟着两名骑士。 她竟然跟目标人物骰娘子的人撞了个正面! 对面骑士显然被突然出现拦住他们去路的温小筠吓了一跳,纷纷抽出藏在腰带里的软剑,唰唰几道寒光飞闪,一下子指住了温小筠。 这时马车里面的骰娘子也感觉到了不对,隔着车帘,沉声问道:“发生何事?” 其中一个骑手用剑摘下车角一直灯笼,朝着温小筠一笔画,忽然惊道:“王成家的仆从?” 温小筠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扔了王成的大衣,露出黑色本衣,再加上之前在屋子里时,她就蒙着面,所以一看这相同的装扮,他们一下子就把温小筠认了出来。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搐。 这下子麻烦了,她多事去救王成,却把自己这一边鄞诺尾随骰娘子的计划彻底打乱。 同样惊愕异常的,还有一直在墙头房檐暗暗跟踪骰娘子的鄞诺。 他眼看着王爷的几个手下带着鹏首鹌鹑辞别了骰娘子,眼看着骰娘子就要走到能够被人伏击的最佳地段。 猜测着挟持好掌柜的人如果真的会对骰娘子出手,一定会选择此时此刻出手。 他都已经找好一处视线极佳又很隐蔽的角落,就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却没有想到温小筠突然从天而降,彻底打乱了骰娘子这一边的节奏。 鄞诺记得直起身子,双拳紧攥着急急看向温小筠。 他现在什么都没法想了,什么计划都不如温小筠的性命重要。 他一定要在挟持者对骰娘子出手之前,想办法先把温小筠救回来再说。 然而还没等他身子真正站起来。就在骰娘子的马车上方天空,忽然落下来四条白布。 鄞诺顿时一惊。 他的眉毛狠狠皱起。 竟然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刚才才盼挟持者别出现,转眼就如鬼魅一般的出来了。 骰娘子的两个护卫都被那瀑布一般随风垂下的白绫绸缎吓到了。 然而忽然就发生了一幕更吓人的情景!着从上面顺下来四个黑衣人。 吓人的是,四个黑衣人都长着兽脸。 骰娘子两个护卫只被那狰狞的兽鬼脸吓得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再也待不住的骰娘子啪地一下打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了车厢灯笼旁的兽鬼面人。 她立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拽着车帘的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然而骰娘子到底是跟过郝掌柜见过大世面的人。 在身子吓得后倾了半寸后,终于逼着自己咬着后槽牙冷静下一点。 她怒而朝着手下们喊,“这个世道哪有什么鬼魅妖精,全抄起家伙式来,不要怕!” 有这两声,两个护卫才算缓过来一口气。 骰娘子又望着其中一个兽鬼脸,撑着一口气冷笑道:“不知几位英雄在此拦住小女子车架,意欲何为啊?” 其中一个长的跟狼脸无异的鬼兽脸上前一步,扯着殷红的舌头冷冷发出一声嘶哑的兽声。 声音未落,骰娘的两个手下身子顿时一歪,各自头颅喷泉一般的斜飞而出! “啊!”骰娘惊得尖叫一声,脸色惨白的就要倒进车厢。 狼脸鬼兽大手一挥,就扼住了骰娘子的脖颈。 这时候四个兽面人齐齐转向温小筠。 温小筠顿时一惊,额上冷汗蹭地一下就下来了。 温小筠下意识的举起双手,扯动着僵硬的嘴角,尴尬的笑了笑,“我不是他们一起的,其实我是你们一起的。” 狼脸兽鬼幽绿色的眸子立时一闪。 温小筠硬着头皮眦着牙,哈哈笑了两声,“一起也不准确,应该说,我是你们的同类。” 第445章 听到温小筠的话,四个兽面鬼不觉一愣,他们不觉相互对视一眼,领头的狼面鬼随即嗤然一笑。 显然对温小筠的话并不相信。 温小筠虽然心下虽然慌得不行,表面上却比狗都稳。 她姿态悠闲的抬起头,从额上抹下,微扬着下巴冷笑着说道:“倒是险些叫我看走眼了,你们不是我的同类,乃是人类假扮的。” 狼面人怒呲了下尖利的獠牙,照着温小筠的面门狠狠甩出一道暗器。 只从她之前的行为举止,气息调度,就能判断出她并不会武功。 凭着她的身手,断然躲不过自己这凌厉的一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只听得嘡地一声脆响,温小筠手都没出,那道暗器就从正面被击飞了出去! 四个兽面人立时警惕起来。 拦截住狼面人暗器的明显也是一件暗器,而且就是从那假装是真鬼怪的黑衣人正面发出的。 但是他们分明看得清清楚楚,对面的黑衣男子双手动都没动? 他们四个不觉站到一起,朝着四围方向急急搜寻,却是半点破绽都没发现。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 他们当然发现不了其中端倪。 因为鄞诺早在他们四个解决骰娘子的护卫时,就悄悄跃到了她与绛珠身后。 用她的气息隐藏住自己的气息,好可以更好的保护她。 刚才就是鄞诺在暗器飞来的关键时刻,从温小筠身侧甩出一道暗器,准准击飞突来的暗器。 只是刚才那一下,就足够称得上是高手过招! 不过虽然两边都是高手,温小筠在心里还是认为鄞诺更高一层。 心中虽然这样想,表面上她抹脸故弄玄虚的动作还再继续。 她用抹了一把脸,顺势扯下遮面的黑色面巾。 可是黑色面巾取下后,她整张脸反而消失不见了。 狼面鬼突然看到这意外的情况,不觉惊讶的后退了半步。 其他同伴感知到狼面人的惊讶,也将视线全部集中到了温小筠的身上。 却惊讶的发现她的脸连同她整个身体一起正在消失不见。 甚至连她身下那匹骏马也跟着慢慢消失了。 狼兽面人顿时一惊,手中飞出一道冰寒银光,只朝着温小筠面门位置袭来。 可是那些暗器却直直穿过温小筠原本的地方,半点碍滞都没有的直穿了过去! 他们想不到刚才那一人一马竟然原地失踪,什么都没剩。 四个兽人登时怒急,他们本就是幻术中高手的高手,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小水沟里翻船,叫别人用幻术诳了他们。 越是找不到温小筠的破绽,他们就越是气急,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四围甩出一大片暗器。 但是无一例外,全部落空。 四个兽面人越发没底,开始互相对望,似乎在征询着他们首领的意见。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是不管刚才的意外,直接带着骰娘子离开,还是再继续跟幻术黑衣人缠斗到底。 事实上,此时的温小筠、鄞诺连并着骏马绛珠正趴伏在原位置的地面上,摒着呼吸一动不动。 方才的奇幻魔术,正是她和鄞诺极佳默契的产物。 温小筠一开始抹掉面巾,只是想用备用墨囊里的墨抹黑脸面吓吓人。 当时她几乎要被吓傻了,可是又不能呆呆站着不动,等着对方来砍她的头。 于是危机之下,她只好死马当活马医随便甩出一点障眼法。 比如对方带着面具,她也给自己整张黑面具。 然而就在她仓促的实行这个拙劣的把戏时,鄞诺却默契和她打了一个配合战。 就在温小筠抹黑脸面的同时,鄞诺从身上取出黑色的包袱皮,跨出一步走到前面,从下到上的遮住绛珠和温小筠。 于此同时,他还狠狠按了一下绛珠的前胸。 万幸的是,绛珠的确是万中无一的灵性骏马,不仅顺着鄞诺的力道缓缓趴伏了下去,还控制了任何声响动静。连带着温小筠一起跪伏在了黑布之下。 而对方射出的那一堆暗器,绝大多数都擦着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即便有少数钉向地下方向,也被鄞诺用自己的后背挡了下来。 全都钉在了软猬火浣衣之外。 只是这个计划只是抵挡一时,根本扛不住接下来的检查。 鄞诺用身体挡压着温小筠,大脑飞快运转。 原本的计划已经已经被温小筠的意外打乱,不能再用。 剩下的,就只能是以保护温小筠为唯一要务。 鄞诺支棱起耳朵,静静听着后面兽鬼人的动静,在揣测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可是没想到,由于长时间保持着按压的动作,叫骏马绛珠再难忍耐下去,难以控制的打了响鼻。 这一下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分外清楚,鄞诺眉头瞬时一皱,要坏! 第446章 这一次,鄞诺不能再等,他倏然直起身子,抄起身下的温小筠,先是狠踹了绛珠一脚,叫它瞬间腾起冲向左边,自己则抱着温小筠朝着右边小巷冲了过去! 马儿响鼻时,后面四个兽面鬼就已发现事情不对。 等到他们回头查看时,就看到两道黑影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奔跃而去! 狼面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右面!那边才是人!” 紧接着他便带着两个人朝着鄞诺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们一直循着鄞诺的脚步与呼吸声紧随其后。 温小筠紧紧环着鄞诺的腰,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 对方虽然只来了三个人,但是功夫显然不在受伤的鄞诺之下。 只看他们出手的凶狠程度,就知道他们必定要灭自己和鄞诺的口。 这可怎么办?忽然之间,温小筠想起了之前的经历,她一手挣扎着掏出之前在野外收集到的一点腐尸包。 为了防止磷火在身上自燃,她还特别用荷叶糊了泥土封存。 原本是想着当做可以装神弄鬼的道具,现在必须要施展出来了。 于是借着鄞诺一个飞跃的势,她猛地甩手,就将其中一个磷火包掷向追来的人。 “这边!”而后她拽了下鄞诺,示意他调转方,朝着王成客店的方向急急奔去。 后面追兵忽然感觉又什么东西带着呼呼的风声就朝着自己面门直直砸来。 他下意识挥剑前劈,不想一道幽兰的火光忽然绽开在锋刃两侧! 贼人大骇,立时挥舞着长剑灭火,不想这一乱挥,蓝光却越来越盛! “那是鬼火,不能动!” 一个黑衣人眼见同伴被鬼火纠缠得不得脱身,连忙急急喊道。 就在这个当口,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声厉呵,“呔,小杂种哪里跑?!” 三个黑衣人不觉一愣,转头望去,却见下方街道里突然出现了三个扬着匕首的莽汉。 那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谋财害命惯了客店掌柜。 他们本来正眉头苍蝇似的左右乱寻找,忽然看到前面街道墙头出现了一点光亮,想也没想的就冲了过去。 没想到刚一冲到近前,就看到墙上立着三个黑衣人。 最可怕的是那些人的脸全部是人脸,而是各种长着血盆大口的各种兽脸。 更准确的说,是鬼脸! “妈吖!”一个客店伙计吓得差点尿裤子,往后趔趄着直接一个屁墩儿摔在了地上。 他也顾不得屁股几乎要被摔成八瓣的疼,连滚带爬的就往后跑,“鬼呀!” 他这一嗓子,顿时将剩下两个同伴一下子叫醒,慌忙跟着一起跑。 狼脸人眼角寒光一闪,瞬间跃到客栈掌柜的身后,手中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两弧线,客店掌柜的脖颈立时喷射出大片血柱,头颅也跟着飞了出去。 另外两个伙计余光瞥到这血腥一幕,立时哭嚎得妈妈都不认识了。 他们拼命逃跑,却不妨头颅一个接着一个飞出。 这一幕只把闻声而来的黑心赌客吓得不清。 他本来还害怕客店掌柜先抓到王成,将他身上几百两银子全独吞了。 正奔走在街道之中,急的焦头烂额。 凤鸣朝自建立起夜晚有着严格的宵禁,只是二百多年下来,管理上松了许多。 可以叫他们贿赂当差的衙役跟巡逻的兵丁们错开时间走。 现在距离兵丁出巡,大约还有一个时辰,若是不能及时将人找到拿下,后面再办起来就麻烦了。 所以一听到前面有动静,他们就急急跑来争强银子。 不想这一眼就撞到了最血腥的一幕 赌客两个手下吓得立时瘫在了地上。 脸色惨白的赌客自己却还留有最后一点理智,趔趄着倒退两步后,赶紧隐藏在墙角阴影里,蹲进墙边沟渠里紧紧蜷缩着身子,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随后两下恐怖的响声就炸开在他身后。 赌客惊恐的睁大眼睛,双手齐齐按住口鼻,一下声音也不敢发。 他知道那是利刃快速切割皮肉的声音。 粗重的血丝因为惊恐一根根攀上他的眼球,他一分也不敢移动。 忽然,两个黑乎乎的圆球湿哒哒的滚到了脚边。 他两只眼球机械转动,却看到惨白的月影下,两个狰狞可怖的人头正朝他缓慢的滚过来。 赌客两只眼球几乎要爆出眼眶,而阴影之外,一双黑色靴影倏然踏进,脚步声沉重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轻巧。 赌客捂住口鼻的手深深掐进脸颊。 他只觉得那恐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似乎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对着他张开恐怖的血盆大口! 第447章 忽然,那脚步声停了下来。 赌客后背僵硬的抵着墙面,他几乎恐惧到了极点,恐惧得浑身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抑制不住的打颤。 可是他又生怕牙齿撞在一起的声音被外面那兽面鬼听了去,两只手死死掐住下巴,尽量掐住所有可能发生的声音。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那只黑靴子轻轻踢了下几乎与他近在咫尺的人头。 人头忽悠悠翻转了一下,最后将脖颈处的横切面转到了赌客眼前。 那一幕血腥又凶残,只叫赌客浑身触电般的抖动了一下。 随即他身子一挺,便翻着白眼,靠着墙角不动了。 他竟活活把自己掐晕了过去。 外面黑影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碾过青石砖上黏腻的鲜血,转而离开。 这所有的一幕都被藏在对面房顶阴影里的温小筠与鄞诺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温小筠第一次被吓得浑身颤抖。 即便已经看过更加可怕的尸体,即便已经在王府看过野兽撕咬活人的残忍场面,眼睁睁的看着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几个大活人,就如砍瓜切菜一般的被兽面人剁了个干净,还是吓得她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紧缩了起来。 鄞诺抬手将她按进阴影之中,低声说,“你且屏息闭眼,我去去就回。” 温小筠的手不受控制的抓住鄞诺的手。 对方三个人,逃还有生机,鄞诺一人回去,定然凶多吉少。 她不能放他走。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心中所想,鄞诺重重按住温小筠的手,低头贴在她耳畔,轻声道:“这些杀手出手即杀招,今夜他们不死,就是咱们死。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叫你受伤分毫。” 说着他大力按下她的手,掉头纵身一跃,苍鹰振翅一般飞下房顶,瞬间消失在温小筠的视线之中。 温小筠双手紧紧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滚落。 亲眼目睹了那些人横死的画面,温小筠才了解鄞诺带着她一次次从杀手手下死里逃生的真正难度。 其实每一次,鄞诺都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拼。 而自己只能躲在他的羽翼下,拖着他,拽着他,叫他拼尽性命保护着。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下方突然响起一片兵器碰撞的铿然之声。 每一下都刺耳尖锐,震得温小筠浑身的骨头都在跟着响。 她紧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祈求鄞诺能够平安归来。 不是为了她自己能活命,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下方金属碰撞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繁乱。 忽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温小筠的心也跟着停了半拍。 难道厮杀已经结束? 她恍然抬起头,想要探头去看,却又怕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小筠,”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随即一只手轻轻按住了温小筠的肩头。 温小筠只觉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是鄞诺! 感知到温小筠身体的僵硬,鄞诺抬手抹了下唇边血迹,逞强一笑,“你不会以为死的是我吧?放心,他们虽然强,到底只有三个人,你家哥哥我万人敌的名号,可不是白来——”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个突来的拥抱生生截断。 终于意识到平安归来的是鄞诺,温小筠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抓住鄞诺的手,猛地的站起,转身一把就将鄞诺紧紧拥在了怀里。 “对不起···” 温小筠将头深深埋进鄞诺怀里,紧紧的拥抱着他,只感觉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对他讲,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鄞诺身子忽然一僵,刹那怔愣之后,才感觉到温小筠对他满满的在意与担心。 他唇角不觉扬起,伸出手,完完全全将温小筠拥进自己的怀里。 “万事有我在,莫怕。”他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就像在呵护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 之前的血腥与凶险,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三个兽面人的功夫十分了得,他拖着受了重伤的身体,以一敌三,只差一点,就要命丧当场。 如果不是软猬火浣衣,现在的他恐怕已经迈过了奈何桥,前去探望阎王爷了。 也正是因为那件软猬火浣衣,才得以叫他用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不要命的杀招,将三个人一剑击毙。 此时站在最高的房顶上,轻柔的夜风缓缓抚过他的脸,浅淡的月光慢慢点亮他的眼,她真切的体温紧紧贴着他,依偎着他,鄞诺忽然觉得,活着真好。 温小筠却忽然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她倏然直起身,伸手探向鄞诺脖颈和脸颊。 不想指尖触感却叫她一时间又惊又惧! 第448章 月光下,温小筠展开双手,上面黏腻着漆黑一片。 原来鄞诺的脖颈,脸上全都被鲜血浸透了。 温小筠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没从房顶直接跌下去, 她一时间慌了,她分不清那是鄞诺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看到温小筠的反应,鄞诺不在乎的一笑,气息却粗重的吓人。 他垂下头,下巴重重搁在温小筠肩膀,微喘着气的说,“全是别人的血,我只是破了点皮···”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整个身子虚弱的晃了晃,便彻底瘫伏在了温小筠的肩上。 “鄞诺?”温小筠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她慌乱的张开双臂,笨拙背托着鄞诺,“鄞诺?你不要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鄞诺却再也没能回答她。 温小筠慌乱惧怕得满脸泪水,她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一面用尽力气,努力撑扶着鄞诺和自己不从房顶掉下去,一面竭力回望房下情景。 只见下面街上除了之前死的几个人,又多了三具残缺的尸体,她这才敢放下点力气,小心的抱扶着鄞诺,一点点从房顶出溜下去。 可是就要滑下房檐的时候,几乎已经躺倒在房瓦上的温小筠却再也找不到方法将鄞诺安全的放下去。 紧急时刻,温小筠突然想起了白鹜对她说过的话。 绛珠与皎月都是世间罕见极通人性的宝马良驹。 她抱住鄞诺一只手臂的手立刻小心挪出来一点,用指尖挑住胸前绳子,扬起来一点,好用嘴巴够着咬住。 之后她用牙齿捯了几下绳子,终于够到白鹜送给他的哨子,用尽全身力气,瞬间吹响了哨子。 不过片刻,温小筠就听到一阵踢踏的马蹄声,踏着夜风疾驰而来。 温小筠眼角又涌出一大波泪水。 这一次却是感动的。 绛珠哪里是什么宝马良驹,它分明就是天神下凡,神物一样的存在。 很快,绛珠便奔到了房檐下方。 它不过仰头扫了温小筠和鄞诺一眼,便体贴的横了身子,好叫温小筠可以将鄞诺放到它的背上。 温小筠费劲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将鄞诺平稳的放到了马背上。 她自己则踩踏着绛珠,跳到了地上。 发展到这里,温小筠已经冷静下来些了。 她用袖子抹了把额上的汗和脸颊上的泪,转而又去看那些兽面鬼们。 下面的情景,惨烈得已经远超过温小筠的承受范围。 有个兽面鬼,整条胳膊被斩断。 有一个头颅被削掉一半,还有一个心脏上插着一把匕首。 之前温小筠已经见识过了这三个人功夫的高超。 可仍然被鄞诺削成这个样子,便可知之前战况的惨烈。 温小筠想,他们已经死了,而还有一个兽面人,掳走了骰娘子,这会儿恐怕已经跑得很远了。 而他们究竟会带骰娘子去哪里,她和鄞诺还不知道。 当务之急,就是检查那些人的尸身,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线索。 温小筠急急跑过去,忍着喉咙间一波更比一波刺激的呕吐的冲动,颤抖着伸出手,向尸身比较完整的那人腰间摸去。 只看他们几个之前的武术动作,温小筠便猜想那里即便没有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令牌,也会有一些暗器兵刃。 可是没等她颤抖的指尖触到那人腰带,那尸身便砰的一声着起火来。 灼人的火焰吓得温小筠一下跌坐在地上。 这一下可真是摔惨了她,只把她的眼泪都蹲了出来。 也是这刺人的疼痛,一下子叫她的大脑清醒起来。 这个自燃,和鸠琅同伙被逼到绝境时突然腾起的自燃,是一模一样的。 显然,他们的确来自于同一组织,温香教。 想到这里,温小筠立刻转身去看那具被鄞诺砍掉头的尸体,那一具还没自燃。 她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先是伸手接近尸身,那具尸体果然也跟着燃烧起来。 可是那个带了兽首面具的头颅并没有烧起来。 温小筠立刻扯下衣摆前襟,猛地扑上前,将那头颅裹了抱在怀里。 最后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狠狠掷向第三具兽首人的尸体。 断了胳膊的尸体和不远处那支残臂果然一触即燃。 印证了心中猜想后,怀抱着兽面人头的温小筠立刻站起身,朝着绛珠跑去。 已经陷入晕厥的鄞诺正横趴在马背上。 温小筠怕一会马儿跑起来的时候,鄞诺会太受点拨,身上伤口再度挣裂开来,自己上了马后,就先把兽面人头绑在马鞍上,而后又扶起鄞诺的身子。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的想法,绛珠竟然十分配合的半跪下来,好叫温小筠得以操作。 她也上了马,却是坐到了鄞诺前面,而后用腰带将鄞诺与自己绑在一起,还特别拽出他两条袖子,斜斜扎在自己身上,好叫鄞诺即便昏迷,也能在自己身后维持着直立的安全姿势。 做好一切准备,温小筠抬手将满脸泪痕胡乱抹了下,才吸了吸鼻子,微微探前身子,抚摸着绛珠柔软温暖的耳朵,更咽着嘱咐道,“绛珠啊绛珠,我知道你是人间最聪明的好马。我和鄞诺的命就教给你了,带我们去寻泉城的衙门好不好?” 她知道,现在就只有衙门才能给鄞诺迅速治伤,并且可以协助他们继续查案。 “不要去衙门···”身后鄞诺忽然虚弱的发了声,“时间急迫,再去衙门,贼人就抓不···” 温小筠立时直起身子,语声凶狠的低呵道:“你必须要治伤,什么狗屁案子,都没有你的性命重要!” 鄞诺的头沉沉压在温小筠肩上,声音断断续续,“皎月鞍辔里有对症的伤药,别的大夫还没有那些药好用···带我回···” 一句话没说完,鄞诺便又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温小筠用力的咬了下舌头,才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只到了她该如何选择的时候。 她又该如何是好? 第449章 “鄞诺,”温小筠侧头看了眼彻底昏迷过去的鄞诺,“这一次,我就相信你。只是你要给我记着,一定给我好好的。如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是你死了,我也要给拉回来痛揍一顿!” 说着温小筠猛地甩动缰绳,带着鄞诺策马前行。 她的目的地,就是皎月此时所在的山林洞窟。 剩下的路,几乎都是绛珠帮温小筠找到的。 它先是离开小镇,进入到原来的山林之中。 山林里黑漆漆的一片,到处都是张狂黑色枝杈横加阻拦,空中还回荡着夜枭恐怖的桀桀笑声。 可是温小筠一点也不怕,因为鄞诺就在她身后,而且他们还有一匹灵气十足的宝马良驹。 她不断低着头躲避着迎面而来的树枝,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 这里的距离那个半山腰那个古怪的山洞也就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了。 可就在温小筠即将要舒口气,安心的放慢节奏时,前方密林中处忽然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温小筠立刻警觉起来,同时放慢了绛珠的脚步,尽量隐藏到一棵粗壮的老树后面。 不想那白影却越来越近,随之一起而来的还有一阵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紧接着温小筠座下绛珠忽然打起了响鼻,有了反应? 温小筠瞬间想到另一匹马。 她急急探出头去,果然看到朝着她奔来的一匹白色骏马。 果然是皎月。 终于到了近前,皎月却咬住温小筠的衣服,要将她拉到别处去。 温小筠伸手摸着皎月的鼻子,不觉皱起眉头来,皎月和绛珠都是极通人性的灵兽,它这样向自己示警一定有它的原因。 温小筠倏然扭头,看向山洞方向。 难道那个洞口被人占据了? 这个想法立时吓得温小筠打了个激灵。 如果只是普通路人还好,若是什么流窜的贼人就麻烦了。 像是要验证温小筠的猜测,那处山洞果然燃起了忽闪忽闪的火光。 真的有人点起了篝火。 温小筠立时一惊,再没有半分怀疑,调转马头,依从着皎月的指引快速离开。 鄞诺重伤昏迷,一点意外都承担不起,她现在必须要另找一块安全的地方。 都说老马识图,绛珠和皎月虽然不是什么老马,但是极有灵性,而温小筠自己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基本等于盲人。现在她只有听从皎月引领这一个选择而已。 现在温小筠唯一庆幸的就是,白鹜借给她的这两匹宝马,真的是太救命了。 跟着皎月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温小筠来到了一条平坦的开阔地。 中间有一条小溪,在夜色的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小溪距离林地之间,有片砂石地。 温小筠左右看看,这里地势很好,没有什么突然发水或是泥石流的可能。 而且干净的溪水正可以帮鄞诺清理伤口。 温小筠解开身上绳子,先扶住晕厥过去的鄞诺,之后下了马,又将鄞诺小心的扶下来。 还好绛珠帮着跪伏在地上,帮温小筠省了很多力。 之后她将外套脱了铺陈在砂石地上,才扶着鄞诺躺了下来。 温小筠站起身,伸手摸了摸绛珠鬓毛,“今夜多亏你们了。” 像是感应到了温小筠的心情,绛珠还配合着打了个响鼻。 随即踢踏踢踏的走到鄞诺旁边,屈膝俯卧了下来,帮他遮住一面的冷风。 而皎月则配合的窝在了鄞诺另一边,头冲着绛珠,两匹马竟然自觉组成了一个角形避风港,将鄞诺和温小筠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看着那两匹灵性十足的骏马,温小筠感动都快要哭了。 不过她又很快振作起来,鄞诺为了她出生入死,几次毫不犹豫的挡在前面,为她消除掉所有威胁,这一次,她也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照顾他。 温小筠抬手用力拍了自己两下脸,努力在大脑中搜寻各种野外生存的基础知识。 火! 对,温小筠突然就有了灵感,她需要先升起一堆火来。 既能取暖又能在野外规避野兽。 “绛珠,皎月,保护好鄞诺,我这就去捡点木柴回来。” 温小筠说着就要往树林方向跑。 皎月却在第一时间站起身来,转头跟上温小筠。 温小筠刚想说照顾鄞诺要紧,回头却看到绛珠正在给她打着响鼻,好像在说,“鄞诺这边有我一个人就够了,白鹜大人叫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小筠大人您,所以皎月必须跟着您。” 虽然没有直接的语言交流,温小筠的心还是跟着一暖。 她没再磨蹭带着皎月就像树林走去。 果然有了皎月的帮助,温小筠的心就踏实多了。 毕竟黝黑深邃的树林里还晃荡着很多绿幽幽的小亮点。 那些明显是个各色野兽在暗中观察温小筠这边的动静。 而皎月则一直警告着似的打着响鼻,还不时愤怒的刨着蹄子。 它在保护她,警告林中各种不速之客。 第450章 温小筠很快捡完柴火,便带着皎月回到鄞诺近前,架起一堆篝火,用火折子引燃。 之后她又按照鄞诺之前交代的,从皎月鞍辔上找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各种的瓶瓶罐罐。 万幸的是上面都贴着纸条,简单写了止血,祛瘀、内伤,伤寒等功能名称。可以叫温小筠按照需要给鄞诺上药。 将瓶瓶罐罐摆在鄞诺旁边,温小筠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拿到河边浸湿后,就开始一层层的解开鄞诺衣衫,为他全面的检查身体。 借助着篝火橘黄色的光,温小筠一边为他擦拭着身上血迹,一边检查他的伤口分布。 所幸由于软猬火浣衣的保护,重要部位都没有什么伤口,就是淤青的地方有些多。 反而是他脖子上,有很多细密的伤口,温小筠屏住呼吸,小心的擦拭着,生怕将已经开始凝固闭合的伤口再度蹭开。 他的脖颈上左右交错着竟然有十几道可怕的伤口。 那些细长的伤口若是再深些许,登时就能叫鄞诺血溅五步。 很难想象,当时的鄞诺到底经历了怎样凶险的场景。 温小筠很小心的擦着那些血迹,可是还是会有伤口再度出血的情况。 温小筠只恨自己太懒了,提取过一次酒精后,后面就没有再做,万一鄞诺感染或是破伤风就麻烦了。 她忽然想到了那瓶止血的药,慌忙拿来,拽开瓶盖,将里面药粉一点点洒在他脖间伤口上。 万幸的是,鄞诺的药一向很好用。 洒满药粉后,脖子上那些细密的伤口就慢慢的止血了。 温小筠又赶紧拿来绷带,动作轻柔的帮鄞诺包扎好。一通猛如虎的操作后,温小筠心满意足的给鄞诺脖子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大功告成之后,温小筠满期的掸了掸手上的药粉,注视着鄞诺修长脖颈上礼服领结一般的白色蝴蝶结,满意的笑了笑。 鄞诺闭上眼睛的时候,真的很帅,火光为他英俊的脸庞勾勒出一道温暖的弧度,更加显得他的五官立体而精致。 搞定完脖颈,现在温小筠开始为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注视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温小筠拿起了那瓶写着内伤祛瘀的小瓶子。 拔开塞子后,温小筠就闻到了一种跌打损伤膏特有的辛辣气味。倒出来一看,也是和跌打损伤膏很类似的膏状液体。 温小筠眉毛挑挑,这个肯定是要擦在淤青处轻轻揉抹开的药。 她再度将手洗干净,就将药膏倒在手心上,之后轻轻按在鄞诺充满弹性的皮肤上,为他涂抹药膏。 一开始还都很正常,可是后面越揉,温小筠越发现鄞诺的手感还真是q弹细腻,韧性十足。 果然不亏是常年练武之人。 温小筠是从腹肌开始涂药的,涂到前胸时,她特别放轻的力道,因为她怕一不小心给他内伤的地方再度造成伤害。 就在温小筠以一种跪伏的姿势待在鄞诺近前,身体伏得极低时,鄞诺长长的睫毛忽然轻颤了一下,旋即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他只感觉到晕眩,又眨了几次眼睛,他才终于调准双眼的焦距。 可是这一下,他忽然就看清了几乎伏在自己身上的温小筠。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抿唇咽了两下口水,才艰难的说出了第一句话: “温···温小筠···你在做什么?” 温小筠动作随即一僵,猛地抬头,才看到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看的鄞诺。 她吓得立刻直起腰,展示着两只手上的残留的药膏,咧开嘴嘿嘿一笑,“给你上药啊。” 鄞诺皱眉看了看她竖起来摊开的双手,这才闻到了浓郁的药膏味道。 他眼珠又转了转,看着温小筠与他那极其亲密的距离,脸颊不觉间变红了。 他微微侧过头,躲避开温小筠的视线,有点心虚的侧过了头。 温小筠又拿起旁边绷带,认真的问,“身上要不要也包扎下?” 鄞诺这才觉出脖子的僵硬,他不觉抬头摸了摸,终于发现了脖子上的蝴蝶结,“这个是?” 温小筠嘿嘿一笑,“温氏密不外传的独门包扎绝技。” 鄞诺:··· 他挣扎着坐起身,“身上没有见血,就不用包扎了。” “好吧。”温小筠说着,上前帮着扶了一把。 鄞诺艰难的坐起身,立刻一层层的系好衣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大男人,怎的就总是有些被人调戏了错觉。 为了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统统赶走,鄞诺抬眼环看周围环境,“这里又是何处?怎么不在山洞?” 第451章 温小筠站起身,走到河边去洗手,“本来是要回去山洞的,不想半路上就碰到了跑出来的皎月。 它遇到咱们,就一直咬着我的衣服,叫我掉头,好像后面有什么危险似的。后来我偷偷去看,才知道被别人给占了。我当时就想着,即便是普通的赶路人,咱们也不宜出面和他们打交道。毕竟你伤的太重了,我不想叫旁人打扰我给你上药。” 鄞诺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这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赶路的行人?” 鄞诺这样一说,温小筠顿时怔了一下。 之前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保护鄞诺身上,根本没有多想,此时才发其中的诡异之处。 却不说这深更半夜的,根本不会有什么行人路过,就是在今晚这个当口,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我去探探。”鄞诺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就要站起身去牵马。 可是他才直了一下身子,立刻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温小筠赶紧跑回来,搀扶着鄞诺胳膊,叫他可以倚靠着自己放松些许,“你别着急,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鄞诺转头看向旁边的瓶瓶罐罐,从其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拧开盖子倒出十几粒红豆大小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温小筠赶紧拿过水囊递到他面前,“喝点水顺一下。” 鄞诺喝了水,放下水囊,看着眼前篝火,不觉长呼了口气。 他又闭上眼睛,养了一会神,之后才再度睁开眼睛,哑声说道:“这伤药不比寻常,是我家师父特别调配的。有软猬火浣衣保护,我没受什么重伤,休息小半个时辰,就能正常运功了。” 温小筠看着他唇边挂着的水珠儿,忍不住的抬起手,用衣袖小心的为他擦了擦嘴,”不着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打铁还需自身硬。不把身子养好了,什么都干不成。” 听着温小筠又开始拽一些陌生的词汇,鄞诺忍不住的笑了。 他抬眼,静静的凝视着一脸关切的温小筠,也忍不住的伸出手,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儿,“我命硬,不怕。” 温小筠眼看鄞诺又开始自大起来,嘁着鼻子,调笑的挖苦道:“命硬,脖子却不硬,上面那些伤口分明差点就要被人斩首一样的。” 鄞诺微微一笑,“我是故意的,他们几个人专门使用一种细丝暗器。由于以一敌三,我之前又受了伤,并没有十足的胜算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于是我就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将脖子亮出来,叫他们误以为可以一举枭我的首。就在他们的精力全部被我亮出来的脖子吸引时,我瞬间祭出杀招,砍瓜切菜一般的结果了他们几个。 后面防盗内容,十分钟更改 人生的际遇,有时就是那么神奇。 我把你当做宿敌,你却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我便更加恨你,想要超过你,把你踩在脚底。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发现,我要的并非是面子,只是你。 虎将军已经三十岁了,却还没有娶妻。 这可难坏了一众亲信手下。 兄弟们想破了脑袋,凑出了各种方案办法,想要逼迫自家主帅尽快为他们娶一个主母回来,却都已失败告终。 虽然他们的将军是孤儿出身,并没有什么父母高堂需要子嗣孝顺奉养。但是毕竟身居高位,想要拉拢虎将军的达官贵人实在太多了。 一会儿是某将军谈及自家妹妹姝丽无双,才貌双全。 一会又是某大人似在无意中言及自家千金,聪慧温婉,容妆绝美。 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数名妩媚歌姬送到虎将军床帏之内,排着队的叫他享用。 几个亲信见了,都羡慕的不行。 不过他们也知道,那些美女来历都不简单,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种势力的拉拢。 他们刚想去劝谏自家将军,美色虽好,却也不能多沉迷。 不想他们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对于那些女子,虎将军看都没看一眼,就叫人直接原路退回。 对于那些明里暗里的提亲,他更是拒绝的干脆。 只说有高人给他算过,四十三岁之前如果娶妻,就会遇到大灾祸,再活不过一年。 这下可好,兄弟根本不用再费心替他们将军甄别哪些美女可以收,哪派势力下的姑娘可以娶。 所有势力都叫他们将军一股脑的得罪了干净。 这一下,该是他们的功劳,被人按下不表,不该是他们的责任,却要冤大头的承受。 而他们的虎将军却像是不在意一般,武照练,马找跑。 兄弟们就想着,哪怕他们将军跟别人家定了亲事,这方面也不至于再得罪人了。 可是只要一提到娶亲,定亲,素来都跟他们以兄弟之道相处的虎将军就会立刻翻脸。 连句敷衍的借口都没有,就直接把他们轰了过去。 经过几番较量缠斗,兄弟们对于给自家将军找个女人这件事,也算是彻底死心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几乎要怀疑自家将军根本就是不喜欢女人的时候,那位将军偏偏就被一个女人迷住了。 等到他们一个个的都伸长了脖子,凑向前瞧望时,才发现那个女人不是什么世家千金,也不是什么美艳歌姬,却是一名要命的宫女! 兄弟们立时吓得三魂出窍! 那宫女虽然不是皇宫里侍候皇帝老儿的,却也是身份特殊,根本不容人亵渎半分的存在。 她是被当地衙门挑选出来专门护送祥瑞进京的宫女,也叫贡女。 纯洁的处子之身,象征着对上天降下祥瑞的敬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容人染指的女人,却在见到虎将军的当天,就被请进了虎将军的营帐之中,婉转承欢去了。 兄弟们都被吓的不行。 要知道这一趟 ? 第452章 看到温小筠傻乎乎的向自己道歉,鄞诺忍着笑的说道:“以后对我好一点,哥哥保准叫你不会吃亏。” 温小筠听到这句,翻着白眼撇撇嘴。 这个家伙还是那么爱嘚瑟。 真是平白浪费自己一片好心。 “对了,”鄞诺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枕着温小筠的大腿,转头看了温小筠一眼,“反正我这儿等着药起效还有点时间,咱们正好趁着这个功夫把事情捋一捋。” “正好吃点东西,这会儿我才觉出饿了,都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温小筠点点头,扶着鄞诺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扶起来,靠到后面跪地而卧的绛珠背上。 直起身的鄞诺望着温小筠,不自觉的抿了下唇。 这样这一起来,他才发现,他在她的怀里根本没躺够。 那样安详静谧的感觉,叫他感觉很舒服。 温小筠并没有发现鄞诺的小心思。她站起身,从皎月鞍辔上面拿下干粮袋,又折返回到鄞诺身边。 拿出一块白馍馍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块,直接啃咬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吧。” 鄞诺接过白馍馍咬了一口,又抬眼问道:“我砍杀了那三个人后,你可有上前去检查?” 温小筠三两口就把白馍馍吃干净了,听到鄞诺的话,她两个鼓囊着食物的腮帮子正嚼得起劲。 她连忙点点头,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才算把干粮顺下去了,“我上前检查了,可是刚一碰他们,他们的尸身就着起火来,根本近前不得。” 鄞诺皱起眉,若有所思的说道:“温香教的老把戏。” 温小筠拍拍双手站起身,“着火的机关应该在他们身上,你砍下来的头颅和手臂就没有着火,于是我就把它们抱过来了。” 说着她转身走向绛珠另一面,俯下身,拆下自己绑在它鞍辔上的包裹,一只手远远的拎着,又回到鄞诺身旁,“你快检查下,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什么靠谱的证据?” 听到温小筠的话,鄞诺顿觉她刚才的狼吞虎咽十分有先见之名。 不然一会拿出人头来,怕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于是他学着温小筠之前的样子,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干粮喝完水,便撸起袖子接过人头包袱。 他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里面一个染满鲜血,诡异可怖的鬼脸便出现在温小筠和鄞诺面前。 温小筠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往后坐了坐。 鄞诺伸手在鬼头两侧摸了下,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兽面面具的衔接处。 他薅住面具一角,略微用力就叫鬼面兽人头露出了本来的容貌。 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只是由于他死前的疼痛,所以他的表情很扭曲,眼睛凶恶的瞪着,嘁着鼻子咧着嘴。 只一眼就能叫见者做很长时间的噩梦。 鄞诺却丝毫没有受到干扰,他先是检查了下那颗头颅的长发,又找到他嘴里的某种东西。 “帮我拿根木棍,”鄞诺皱着眉仔细的看了死者的嘴巴,“我需要撬开他的嘴巴。” 第453章 鄞诺在他牙齿里找到一颗毒牙,取出来用油纸包好,最后又叫温小筠拿来一个白色的布袋,是专门盛放证物的袋子。 之后鄞诺又在皮面具的皮毛中,发现了一片麟甲。 鄞诺表情登时一变。 温小筠好奇的凑上前,“那是什么?” 鄞诺抬眼看着温小筠,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咱们这里距离山洞有多远? 温小筠皱眉回忆了一下,“一刻钟左右的路程吧。” 鄞诺抬手指着前方篝火,急急命令道:“马上灭掉篝火。” 温小筠虽然不明白鄞诺的用意,却还是听话的站起身,拆散火堆,又用土盖灭踩灭。 之后她才摸着黑,摸索的回到了鄞诺身边,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鄞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会儿着急也没什么用,等我从头给你讲一遍缘由吧。” 温小筠小心的绕开人头的位置,坐到鄞诺另一边,“好,我听着。” 鄞诺抬头望着夜空中淡黄的弯月,目光幽幽,“咱们之前待过的那个山洞,曾是一处选仙场。”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选仙场?难道那里是什么道家名胜古迹?古代有高人得道成仙吗?” 鄞诺嗤然一笑,“不仅没有成为什么名胜古迹,对于修道之人,更是成为了一处大凶之地。我之所以知道那里,是因为跟着师父云游时,师父为了给我以警示,特别到此处讲述其缘由。” “大凶之地?”黑夜里,温小筠的眼睛忽闪忽闪,“难道这里是什么阴谋杀场?我以前也听到过一些类似的事。 说以前有一座寺庙,里面藏的都是各种强盗匪徒。他们伪装成出家人的样子,暗地里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寺庙就会出现一个坐化的高僧。实际上是他们会定期清理一些寺庙原来的主人。坐上高台之前,就已经被强盗们杀死,坐化不过是他们清除异己和招揽香客的一个手段。” 鄞诺一面包裹着兽面人的人头,一面说道,“你说的也是一种情况,只是此地选仙场,和你说的那种还有不同。” 温小筠:“什么不同?” 鄞诺将人头包裹系好递给温小筠,“你先把这个绑回到鞍辔上,一定绑结实了,路上不能叫人发觉。” 温小筠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接过人头包裹,转身就又系在了绛珠的鞍辔上。 还好绛珠就卧在他们身后,并没有费多少力气。 鄞诺继续讲道:“不同的是,你讲的例子,是人为凶杀案。而这里的选仙场,修炼的都是真正的修行者,人与人之间充满信任,并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温小筠越发的好奇,“没有凶杀案?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鄞诺:“那一处山洞背面,就是一处悬崖峭壁,洞中有一直通天际的洞窟。” 温小筠点点头,“我注意到了,就是白玉台正上方的那个天孔洞。不过看上去黑漆漆,一点也不像通到外面的样子。” 鄞诺微微一笑,“这里的直通天际,不是说直通到外面,而是直通修仙之境。” 温小筠追问,“就是说上天宫之类的?” 鄞诺:“也可以这么说。大概几百年前,这处洞窟的旁边,还有一个道观,里面住满了各种修仙练道的修行者。每年的中元日,他们都会推举出最贤能,本领也是最大的那一个来此盘道飞升。 那个白玉坛就是他们搬来放在通天孔下面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外面举行飞升仪式。每个人都要沐浴斋戒,身着华服,各持法器在外焚香祷祝。 这个仪式一共要持续七天,最后一天,众人推荐出辟谷七日,且德望最高的一个人,身着白衣,孤身一人站在白玉台上。 而其他人则站在洞外,掺袂遥望里面情景。 不多时,就见洞口内突然喷涌出五色祥云,自通天孔洞徐徐而下,一直下沉到白云台上盘旋缠绕。 此时那被选出来的高人就会阖闭双目,双手合十。 就在他开口要吟诵经文时,他整个人骤然升腾,借着五色祥云飘然而上。至此,修仙飞升,大功告成。 而洞外面的其他修仙者则艳羡不已,望着山洞方向,揖手做礼,是以送别同门,并为自己祈福。 这个习俗也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有一年,又一高人升仙之前,忽然来了一个故交好友。 那名好友也是位大贤大智的高人,得知友人即将飞升,知道此生再不可相见,特别来送别,可是却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位友人的来访,曾经名动一时的选仙场,瞬间变成了大凶的不祥之地。” 第454章 选仙场 温小筠越听越好奇,“那个朋友难不成早就参破了其中的玄机?” 鄞诺笑笑没有回答,继续讲了下去,“那个朋友只是做了一件事,在高人升仙之前,送给他一个特别的香囊。” 温小筠:“有多特别?” “比正常的香囊大上三四倍的样子,”鄞诺说道,“如果是别人送的东西,别说那么笨重的香囊,恐怕便是一根银针,高人都不会带到选仙场去。毕竟对于那些即将得道成仙的人来说,人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凡尘俗物。可是唯独那个笨重又很丑的香囊,高人不仅欣然接受,更主动绑在了腰带上,想要一起带到天上去。因为那是他与知己好友的相互寄托。 最后,他也真的带着那袋香囊腾云驾雾而去。 而他的知己好友一直坐在洞外,不吃不喝的受了三天。 高道的弟子们敬畏他,每天也都要到选仙场外来看顾那名高人。 直到洞中传来一阵若有如无的腥臭气息,那高人才哇的一口喷出大口鲜血晕厥过去。 弟子们都被吓得不清,连忙上前送上汤水食物。 他们还以为那位高人是不舍得挚交好友,心中思虑成疾才会痛心至此。 却没想到那高人醒过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持剑冲进选仙场。 弟子们都吓坏了,因为那处选仙场是他们那一派最神圣的禁地,外人若是想要闯进,都会被当场诛杀。 他们虽然碍于师父的情面,没有直接亮出刀剑来,却也拼了命的拽住高人的双臂。 心力交瘁的高人使出毕生修为,才将功夫高强的后辈们全部打趴在地。 紧接着,他提着长剑,一个纵身就冲上了通天孔。等到道门中其他长辈闻讯而来的时候,一条已经腐烂的巨蟒轰地一声从通天孔中坠落。众人见状全都吓得脸色惨白。 紧接着冲进洞口的高人也跳了下来。 他举着长剑拼命的砍杀着早已死透的巨蟒,终于在莽腹中挖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 高人见状立刻伏地大哭。 他早有怀疑选仙场,可是朋友却一直用生命维护选仙场的神圣。他也不能强行闯进人家圣地。 直到这一年,终于轮到高道登选仙场升天,朋友便抱着万一的希望急急赶来。 高道的知己友人,本来就熟识各种动物的生活习性。 他一开始只是担心选仙场周围会有蟒蛇出没,便想着在最后关头,送给友人一些雄黄防身。 其实凭着高道的身手,真打起来,再厉害的蟒蛇野兽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高道修仙心切,最后关头放下了所有防备,忐忑又诚挚的迎接所有出现的诡异情况。半点反抗挣扎的念头都没有,最终才会导致身死与蛇腹之中。” 听着这样恐怖的故事,温小筠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她哀哀的叹了一口气,“原来所谓的五色祥云不过是巨蟒嘴里吞吐出的毒气,用来吸引好奇的猎物,心甘情愿的站立于蛇口之下。” 鄞诺抬头看着前方黑暗幽邃的树林,也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正是如此,在通天孔中部,还有一处横向的蛇卧。巨蟒平日里就栖息其中。后来高道的同门上去了,在里面看到了很多骸骨。 自此,选仙场彻底成为罗刹地狱,被他们那一派人当做整门最大的耻辱秘闻。选仙场着一处地方,连并着曾经痴妄愚蠢的经历,被严密的封存起来。不允许外流一丝一毫。” 温小筠又急急追问道:“那位送朋友雄黄的高人呢?” 鄞诺顿了一会,才幽幽的回答,“他因为自责,在埋葬了友人之后,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从此江湖上再无他的音讯。无论是他的家人,还是他的友人,没有一个人再见过他。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高道的同门怕这样丢脸的事情会因为高人外传出去,便趁着他伤心大恸的时候,对他出了死手。” 温小筠嫌恶的摇摇头,“就这种人品,这种修行,还望向飞升为仙?真是天大的讽刺。真是可惜了那两位高人前辈了。” 鄞诺望着温小筠,不觉一笑,“此时我倒是又想起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了。人心最是虚妄,人心最是无常。你说的很对。” 温小筠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鄞诺所指。 她随手捡起一根草棍,轻轻的拨弄着面前的杂草,不无感慨的说道:“人眼所见,未必是真相。而真相也只是冰山一角,人心永远潜伏在水面之下,沉寂深邃,明灭莫测。” 第455章 鄞诺看到温小筠的情绪有些低落,微笑着又转移了话题,“人心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心永远是热的,暖的,这就足够了。” 温小筠恍然抬头,隔着月光纱影,望着微笑着的鄞诺。 她的嘴角也终于显出些许笑意,“嗯,我的心永远温暖,你的心永远火热。管他什么魑魅魍魉,阴谋诡计,只要你和我,还有白兄三剑合璧,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平不了的冤!” 她又说,“说回正经的,你之所以给我讲这个故事,是因为在兽面鬼的人头上发现了选仙场的蛛丝马迹了吗?” 鄞诺点点头,“我在他面具后蓬松的毛发间,找到了一片蛇麟碎块。” “碎块?”温小筠不解。 鄞诺脸上笑容益发得意,“在你和王成准备的时候,我可干了不少事。其中之一便是选择了选仙场作为暂时的藏身地。 不过那处选仙场毕竟荒废了太久了,之前的看守门派也早就做了猢狲散,寻不到半点踪影。我怕还有什么其他的人或动物会光顾那里,为了安全,我特别上去通天孔中找来很多蛇麟砸碎了,布置在洞口洞中。 只要别人不知道的进来了,就会沾染一些碎片,从而打乱我原本布置的图形。” 温小筠听的双眼一亮,忍不住的又抬手推了鄞诺一把,“行啊,你这个家伙之前根本没有这么细心。这才跟我出来历练一个月不到,就进步这么快,叔父小姨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鄞诺一把拂开温小筠的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用你教,这些我也想得到。” 温小筠满不在乎的继续说道:“那现在又该是什么情况?” 鄞诺沉声分析,“绑架了郝掌柜的人,应该也看中了选仙场,计划把骰娘子拐带了后就先押到那里,跟郝掌柜一起审问。 温小筠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 之前现身去掳骰娘子的人,一共有四个,三个追着咱们,另外一个应该押解着骰娘子先回到山洞里,跟看守着郝掌柜的人汇合。 那么绑架郝掌柜一行人,至少应该有五个。 鄞诺目光灼灼的补充道:“至少六个,他们这次对郝掌柜筹谋已久,肯定十分了解郝掌柜的本领。 他不仅赚钱一流,身上还带着功夫,虽然算不上一顶一的高手,却也比得过七八成的人了。 只从那几个绑架者展现出来的高超身手,就能看出,他们对郝掌柜十分防备。 温小筠恍然点头,“想不到郝掌柜还是文武双全的人才,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鄞诺:“的确,凡是能在一个行当里拔得头筹的人物,都自有其过人之处。” 温小筠又往鄞诺近前凑了凑,“那加上绑架了骰娘子的人,咱们要面对的对手,至少有三个以上。你身上的上都快成补丁了,一层摞一层的。可不敢再拿生命开玩笑,用自己当诱饵去吊他们。” 鄞诺忍不住的抬手弹了一下温小筠的脑门,笑容里尽是宠溺的味道:“放心吧,我还得留着命来保护你呢。我死不了。” 温小筠没好气的一把拂掉鄞诺手,“刚才还撬过死者的头,没洗手就碰我,真不讲究!” “又不是小姑娘,哪来的那么多穷讲究?”鄞诺后仰了身子,靠坐在绛珠背上,不屑的嗤笑。 温小筠狠狠剜了鄞诺一眼,“叔父查验起尸体来,各方面的清洁工作,做的比我还细呢。你这岂不是在变着法儿的骂叔父他老人家?” 鄞诺顿时语塞,脸色瞬间黑沉一片。 温小筠十分大气的见好就收,瞬间转过话茬,“那咱们又该怎么去抢回郝掌柜和骰娘子呢?” 鄞诺一挑眼皮,“你口气倒是不小,一开口就要把两个人都抢回来。” 温小筠略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那是,这就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把他们一锅都包圆喽。” 鄞诺皱眉思量片刻,“你别说,咱们还没准真能干成。” 温小筠拿起一旁水壶,举到鄞诺面前,“现在,把你刚才整过尸体的手洗洗吧。” 半个时辰后, 半山腰的选仙场山洞中,燃着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 三个个用黑色布巾蒙着面的男人正坐在火堆前烧烤着野鸡野兔。 鄞诺猜测的果然不错,绑架郝掌柜的人,一共有六个。 四个出击绑架骰娘子,回来了一个。 山洞里原本看守着郝掌柜的人,还有两个。 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洞壁角落里,堆着两个黑色大口袋。 口袋头尾都扎的很紧,看得出那两个黑袋里装的都是人。 第456章 而此时的温小筠已经趴伏在草地之中,静静的看着前面山洞里面的人。 她不会武功,怕走的太近,会被对方听到动静。因着对方都是一顶一的高手,鄞诺还临时教了她一点呼吸吐纳的方法。可以叫她的气息隐藏在林木间树叶的沙沙声中。 除此之外,鄞诺还指给了她哪些土地踩上去声音很自然的小常识。 所以此时的温小筠才得以走回到山洞对面的位置,用以接应孤身犯险的鄞诺。 温小筠趴伏在草丛之中,静静的监视着山洞里面的场景,静静的猜想,此时的鄞诺到底做到哪一步了。 就在温小筠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面山洞里的人身上时,一只黑乎乎的大手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温小筠只觉得全身汗毛都惊惧的竖了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起来,前面估算的那些黑衣人全都围坐在山洞篝火前,而另一些鬼面人,又都被鄞诺杀掉了。 所以此时能忽然出现在她身旁的,只有鄞诺一个人。 温小筠所估不错,来人正是做完准备工作的鄞诺。 感觉到温小筠与自己的默契,鄞诺不觉会心一笑。 现在的计划,其实也正来源于两个人的默契。 之前在河边时,听到温小筠的要求,靠着绛珠的鄞诺皱着眉的分析,“凭着那三个人的身手,近距离偷袭肯定没戏。” 温小筠捏着下巴思索着说,“近距离不行,那咱们就试试远距离进攻。” 忽然她双眼一亮,“咱们可以利用通天孔啊,晚上他们点篝火,多数会选择在通天孔下面,那几乎就是一个天然的烟囱,正适合他们烧火做饭。鄞诺你轻功那么好,完全可以从通天孔外面的入口悄悄接近他们。趁着他们不备,先往山洞里撒点迷药啥的,叫他们一个个昏沉沉,战斗力势必会大幅下降。” 鄞诺抬头又给了温小筠一个脑瓜崩,“你真当秘药是什么神仙药啊?先不说我身上就没带那么下三滥的药,就说那个通天孔距离地面也有距离,撒到下面,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一次可把温小筠弹得不轻,她立时怒了,直起身子,摸着黑的前探过去就要还给他一个更硬的脑瓜崩儿。 “我这不是开启大脑风暴,看看有什么方法会好使嘛。刚说完,我自己不仅想到了迷药的药效限制,我还想到了天然烟囱热气上涌,而迷药又那么轻,不随着热气上去反噬了你就不错了。” 鄞诺刚想挖苦温小筠又拽“头脑风暴”这种没人懂的词,下一秒整个人却都僵硬石化在当场。 只因为在黑夜的干扰下,温小筠骤然起身的偷袭竟然错估了一点距离,狠狠弹出的指尖只扫到了鄞诺的头发,紧接着随着扑空的失衡,温小筠整个人彻底砸到了鄞诺的身上。 鄞诺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双手前挡,一下子就掐住了温小筠的腰身。 而温小筠的额头则狠狠磕在了鄞诺的鼻梁上。 还没等暧昧的气氛将这两个小学鸡抓住,尴尬而酸痛的触感就彻底占领了至高地。 鄞诺:“呃···” 温小筠“唔···” 之前有一次,温小筠被磕得眼泪都蹿出来了,她捂着额头,委屈巴巴的瞬间转移话题,“总之,我刚才就是抛砖引玉。至少咱们可以利用通天孔的这条思路。” 鄞诺举着她的腰,将她放到旁边坐下,自己则揉着酸疼无比的鼻梁,附和着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出来个办法。” 温小筠兴奋的转过脸,望着鄞诺眨巴着星星一样亮的眼睛,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457章 鄞诺站起身,从皎月鞍辔旁的包裹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温小筠也好奇的站起身,走到前面伸长了脖子去看,“这是什么东西?” 鄞诺掂着那个油纸包,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这个是去毒药,若是就着凉水喝下去,就会上体下泻。如果用加热的方法吃,则会重度腹泻。” 温小筠双眼倏然睁大,“这个比迷药可好使多了。” 于是鄞诺便带着一包泻药,先行回到选仙场上面的通天孔内。 温小筠则踩着点儿的一步步接近选仙场。 视线再度且回到选仙场外的温小筠身上。 终于等回来了鄞诺,温小筠便和他一起趴伏在草丛间,坐等里面三个人药效发作。 鄞诺说过,这样霸道的泻药,只要肚子开始疼,就会泄到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即便是功夫再强的高手,遇到这份泻药,也会没脾气。 此时的山洞里,三个贼人在篝火上架起了一口锅,倒了水,又将之前收拾干净的野味直接放进锅里。 其中坐在里面,正对着洞口的一个小个子贼人一面拿起烧火棍,拨弄着锅下的柴火,一面焦急的望向洞外,“豺狼他们三个怎么还没回来?” 坐在他左手边个子高一些的蒙面人拿着勺子扒拉着锅里的食物,不以为的嗤笑一声,“没准是这次碰到什么高手了,我当时看到那个蹿出去的人影,只从他跑出去的那几步,就能看得出来,对方是个练家子。单凭一份轻功就不在咱们之下。” “得了吧!”右边胖一点的黑衣人讥笑着打断了同伴的话,“咱们兽面鬼什么时候失手过?就是轻功再好,也是小毛贼一个。能敌得过豺狼他们三个?要知道他们三个出道以来,就没折过。要是一个人,还可能被人干了,可他们那是三个,有凶猛的豺狼阵护体,绝对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说完这句,三个人一起嘿嘿的笑了。 外面草丛里的温小筠听到这里,不觉侧眸又望了一眼鄞诺。 他在身受重伤情况下,依然快速的破了兽面人无敌的阵法,万人敌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 洞里面的贼人正说笑着,坐在右边,胖一点的那个黑衣人忽然捂着肚子站起身来,嘴里还纳闷的嘀咕着,“妈的,俺这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不成?肚子一阵阵的疼得不行。” 旁边两个同伴打趣的说道:“未必是吃坏了,也可能是吃撑了,哈哈。” “扯淡!”胖男人一面拉了拉裤腰带,一面没好气的说道,“不管啦,老子先去痛快痛快,豺狼他们三个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俺先去撒泡尿,再回来吃东西。” 胖男人说着,就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后面两个人笑着打趣,“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吧。叫你养那么一身肥肉,迟早祸害了你。” 胖男人满不在乎的大步走出山洞,竟径直着朝着温小筠这边走来。 温小筠惊惧的睁了睁眼睛。 不会这么赶巧吧? 她和鄞诺是想等着三个人一起药效发作再动手。 但是现在看来,那三个人的体质显然不一样。 可若是此时就被胖男人发现,后面两个药效还没发作的一起冲上来,她和鄞诺还是会很危险呐。 可是胖男人并没有感知到危险的来临。 他晃悠着胖硕的身子,走到距离温小筠两米远的地方,就开始解开裤腰带。 温小筠的脸腾地就红了。 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啊! 我才不想看这样限制级的画面啊! 鄞诺登时急了,上去一剑就捅死了那个人。 温小筠知道,后面还有两个高手的药效没有发作,此时若是留了这人活口,后面死的一定会是她和鄞诺。 可即便鄞诺的动作已经足够迅速,发出的声音还是叫里面两个瞬间警惕起来。 “什么人?!”那两人齐齐拔出腰间佩剑,疾步走出山洞查看。 温小筠和鄞诺这边唯一的优势就是黑。 尤其是那两个人刚从火光通明的鄞诺登时急了,上去一剑就捅死了那个人。 温小筠知道,后面还有两个高手的药效没有发作,此时若是留了这人活口,后面死的一定会是她和鄞诺。 可即便鄞诺的动作已经足够迅速,发出的声音还是叫里面两个瞬间警惕起来。 “什么人?!”那两人齐齐拔出腰间佩剑,疾步走出山洞查看。 温小筠和鄞诺这边唯一的优势就是黑。 尤其是那两个人刚从火光通明的环境中出来呃 第458章 鄞诺怒视着那两个人,持着带血的长剑就要冲杀上去。 紧急关头,温小筠一把拽住鄞诺。 虽然现在敌人从三个变成了两个,但是对方药效还没发作,对于刚才还晕倒过的鄞诺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鄞诺前去送死,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拖延一点时间才行。 温小筠将大脑运转的速度推升至最极限,终于在眨眼之间想出了对策。 她一手拽住鄞诺,一手从怀里拽出一个包裹,唰地一下,猛地朝面前甩开。 包裹瞬时被甩成一大块布条,随着布条的伸展,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也随之一起被甩出去。 选仙场内两名贼人被那诡异的动静立时吓得一愣。 原来站在篝火通明的山洞里,一时间根本看不到对面树林深处的情景。 他们只是听到了异常的动静,习惯性警惕起来。 可就在他们要冲出山洞,前去检查情况的时候,两道幽蓝色的鬼火突然自林木间飞出。 就像有两只鬼接着阴冷的夜风疏忽飞过。 他们不觉倒退了半步,个子矮一些的那个黑衣人举着剑,又试探的叫了一声,“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亮出真身来给爷们儿看看!” 听到对方警惕的语气改为试探,鄞诺立时明白了温小筠的用意。 他缓缓蹲下身子,无声的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温小筠的身体却站的笔直,她拿捏着嗓音,放出后世鬼魅电影里雌雄莫辨的黑山老妖式声音,“本尊乃是这一方山神青鬼,奈尔尔等贱物愚蠢无知,竟敢将秽物排泄在本尊驾前。今夜,本尊就叫尔等自尝因果,自受报应!” 鄞诺听了这一句,眉梢立时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先不说温小筠那突然改变的嗓音有多么难听,就说她那匪夷所思的想法就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 估计这个世间也就只有她能想得这般出来假冒山神的方法。 温小筠则在心里暗暗的抹了把汗。 她这也是走投无路的紧急办法了。 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之前路过坟地时特别搜集来的磷火暗器,和她那不输专业声优的变声功力。 要知道她这个全职漫画家平常最爱参加的就是各种动漫展了。 换装cosplay和给各种动画配音,都是她最爱的爱好。 没想到今夜,竟然也发挥出了一点小实力。 果然那句俗语说的一点不错,身价百万不如一技傍身。 不过她这番假招子不能维持多久的功力,所以 两个黑衣人听了这个说辞,却直接笑出了声。 小个子的笑声尤为嚣张,他扬着下巴,嗤笑着讽刺道:“咱们爷们儿行走江湖,从来都只有装神弄鬼吓唬别人的时候,没想到今儿个竟然碰上个这么不长眼,净拿咱们玩剩下的招术来糊弄人呐~” 他旁边的黑衣人也跟着笑着说道:“鲁班面前班门弄斧,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着那人一个跃身,手执长剑就朝着前方直直冲杀了过去! 可是叫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击却扑了个空。 黑衣人不甘心的左右劈砍矮树草丛,竟然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他后背汗毛立时竖了起来。 不可能,刚才的声音明明就是从这儿传来的。他刚才甚至都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而自己的耳力非常强悍,如果对方移动离开,他不可能半点声音也听不到。 就在他心里有些惊惧的时候,后面小个子黑衣人也飞奔到了近前。 “如何?”他疑惑问道。 小个子黑衣人大力劈开左右草丛,“乖乖,刚才那个小贼明明就站在这里的。怎么半点声音都没有的就消失了?” 后面黑衣人正要再问,脚下忽然一软,就像是踩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他倏然一惊,下意识的弹跳开来。 小个子黑衣人也发现了地上的异物,他急急用剑去扫,却被同伴一把按住手臂。 “等一下,我看这人像是老虎。”同伴急急说道。 小个子黑衣人也有些疑惑,他试探着上前,用脚尖踢了踢。 那里躺着的果然是一个人。 小个子赶紧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用力吹着,之后探手向前徐晃着映照了一下。 地上躺的果然是他们那名叫做老虎的同伴。 两个黑衣人正在惊惧间,他们的腹部忽然都痛了起来。 小个子黑衣人疼得立刻弯了腰,手捂着肚子,惨叫了一声,“不好,咱们怕是被下药了!” 而另一个黑衣人痛得把长剑戳在地上充当拐杖,腹腔之内绞肠的酸痛叫他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第459章 而此时的鄞诺与温小筠就趴伏在尸体后面一点点的地方。 假如那两个黑衣的剑锋再向前多扫一寸,就能触到鄞诺的背。 眼看两个黑衣人都几乎在瞬间丧失了战斗力,鄞诺一个挺身,便从草丛中突然暴起,手中长剑瞬时左劈右砍,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两个黑衣人就各自挨了重重的一剑。 “啊!”两个人惨叫一声,便齐齐瘫倒在林地间。 鄞诺紧步上前,欲各自再补两剑,哪怕是直接他们的手,也要将他们的战斗力彻底消灭。 其实凭着鄞诺的剑法,刚才他完全可以一剑一封喉,瞬间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但是破案要紧,鄞诺还想顺着他们这条线,真正找出温香教犯罪的铁证,从而把那个隐藏在阴暗黑影里的邪恶组织彻底揪出来。 所以他能留活口,必须留活口。 眼见浅淡的月影中,鄞诺干净利落的结束了战斗,并且还分别断了黑衣人们的战斗力,温小筠这才从后面的草丛中站起身来。 她一面拍拂着衣服上的草屑,一面急急转头,朝着选仙场的山洞跑去。 温小筠刚才的鬼扯,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趁着两个黑衣人被她的鬼话分散了注意力,鄞诺就反拽着温小筠小心的趴伏下身子,躲藏在之前被封喉了的那个黑衣人尸身后面。 对方功夫很高,如果轻易移动,一定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叫他们瞬间追来痛下杀手。 所以鄞诺选择几乎原地不动,借着尸体的掩护,趴伏在后面草丛里,完成刚才那个瞬间消失的神奇戏法。 现在鄞诺已经搞定了所有黑衣人,她就要在第一时间去确认山洞中那两个麻袋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郝掌柜和骰娘子。 “你···你们到底是谁····”被废掉一条手臂的黑衣人躺在草丛中,惊恐的睁大双眼,死死盯着站在他身前的鄞诺。 鄞诺抬手也晃出一个火折子,另一手执着长剑就去剥黑衣人围在脸上的面巾,“都到了这个地步,连我也认不出来了么?” 鄞诺这话,更多的还是试探。 他在试探之前追杀自己与温小筠的人,与这拨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地上的小个子黑衣人凝视着鄞诺,目光忽的一颤,“你,你是那个找死的捕头??”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黑布就被鄞诺一把挑开。 鄞诺举着火折子微微前探,看到的却是一张平平无奇陌生的脸。 另一个黑衣人已经被鄞诺捅得满身是血,挣扎着在地上痛苦嚎叫。 小个子斜眼瞥了自己同伴一眼,又转过眼珠望着鄞诺阴狠一笑,“你留我们活命是想要找到什么线索吧?哼,恐怕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 鄞诺眉头瞬间一皱,却不防备那个明明已经被挑断手筋的黑衣人还能猛地抬腿,狠狠踹向一旁嚎叫打滚的同伴。 几乎只在一霎那的功夫,小个子黑衣就与自己的同伴一起葬身于凭空腾起的火苗之中。 惨叫的那个叫得更加凄厉,几乎站了起来,拼命拍打着身上火苗,绝望的挣扎。 而那个小个子却忍着身上的疼痛,一个打滚,就扑到了被鄞诺一剑封了吼的那具尸体上。 不过转眼的功夫,三名黑衣人便都陷身于烈火之中。 那个挣扎着叫喊的黑衣人也没撑过一弹指的功夫,野兽般的嚎叫了一声,便直挺挺地栽倒在草地里。 鄞诺瞬间就想到鸠琅同伴在衙门里突然自燃的画面,那火绝不是普通的火! 想到这里,鄞诺触电一般的跳后很远,以免被那濒死的黑衣人突然报复。 另一边刚要跑进山洞口的温小筠只觉得后面忽然红亮一片。 她急急停步,转身后望,就见鄞诺面前腾起了大片火焰。 温小筠唯恐鄞诺中了诡计,什么也不想的掉头就往鄞诺那边跑。 “能不能灭火?”她急急跑会鄞诺近前,上气不接下气问。 刺目的红亮火焰瞬间映亮了鄞诺沉肃的侧脸,他凝视着几乎要烧成一片的火堆,立刻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他一把扯下外面的黑色夜行衣,又将里面的软猬火浣衣脱了下来,一个一个的去盖那些着起火来的人。 这里不比扑了石砖的大街,这里是草木繁盛的山林,尤其还是树叶杂草尽皆干枯的深秋时节,但凡一个控制不住,整片山林就可能燃起滔天大火。 软猬火浣衣一下下的盖在那些燃烧起来的尸体上,火势很快熄灭。 但是那三个人已经死透了。 鄞诺重重的叹了一口,这次的任务终究失败了。 第460章 鄞诺叹了口气,“原本我手下留了余地,并没有下杀招,结果还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看着鄞诺挫败的样子,温小筠不觉有些心疼,她上前拍了拍鄞诺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这些都是死士,他们不死,就会弄死咱们,虽然可惜了他们身上的线索,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鄞诺点点头,拾起软猬火浣衣,抖了抖上面的灰土,折吧折吧就要放进怀里。 温小筠见了一把抢下来,“我说你这个人,盖过死尸也不处理下就往怀里搁,多脏啊。回头我给你洗洗再穿。” 说着温小筠拽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用力的吹了两下。 绛珠与皎月立时闪电般的飞奔而来。 温小筠叫停了两匹马,把那软猬火浣衣放在了绛珠鞍辔旁的包裹里,又摘下水壶,倒换着的给自己洗了手。 最后又看了鄞诺一眼,示意他也洗一下。 鄞诺对这种琐碎事本就特别不耐烦,嫌弃的瞪了温小筠一眼,“哪来的那么多穷讲究?你们京城的文人都是这般麻烦吗?半点男人的豪爽没有,倒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还娇贵事多。怪不得你们个子都不高,心胸都不大,都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把性子磨没了。” 说完他冷哼了一声,抬步就向山洞方向走去。 拿着水壶的温小筠气得鼻子差点歪了,她猛地抬头,怒视着鄞诺离开的背影,“你说谁不高不大呢?哥哥我怒起来,高的能踩死你,大的能下死你!” 她狠狠的说完,将水壶放回到绛珠身上,气哄哄的也跟了上去。 鄞诺忽然停住了步子,恍然回眸,乜斜着眼睛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温小筠,“大的能吓死我?就你这幅小身板儿?” 不知道为什么,被鄞诺用这种欠揍的眼神儿一大量,温小筠顿时觉得自己被更加过分的羞辱了。 气急败坏之下,她直接伸手对鄞诺比了一个中指。 可惜的是,夜黑风高,鄞诺根本没看到她那个诡异的手势。 鄞诺嘴角微微一弯,转过头又继续走向山洞。 终于走到那个曾经号称是选仙场的山洞中后,鄞诺径直走向角落,选择了其中一个比较宽大些的黑布口袋。 解开袋子口收紧的绳子后,鄞诺将黑布口袋往下扒开,露出了一个歪靠着岩壁,虚弱的晕厥过去的中年男人。 温小筠本想去一同去接旁边那个小一点的黑口袋,可是忽然想到这里别再有什么机关。 于是乖乖的收了手,转而站到鄞诺身后,先静看一轮事情走向先。 那个昏迷的男人,正是郝掌柜。 他的嘴巴鼓鼓囊囊的,还被填进很多破布。 鄞诺蹲下身,抬手就把郝掌柜嘴里面的布条抽了出来。 “郝掌柜?郝掌柜,醒一醒?”鄞诺轻轻拍着郝掌柜的脸颊,好声好气的探问着。 鄞诺一边拍着,一边还忍不住的继续问道:“郝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带他们来泉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像是被捆了太久,郝掌柜倚靠着山洞壁,有气无力的缓缓睁开眼。 等到看清面前人竟然是鄞诺的时候,他立刻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眼眶也在一瞬间湿润起来,“鄞,鄞捕头?” “是我,”鄞诺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动作利落的将郝掌柜身上的绳索斩断,他表情严肃的问道,“我来救你了。郝掌柜,这次出现在泉城可是你自救的计谋?” 郝掌柜喉咙艰难的更了一下,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一时间却又没有足够的体力开口。 温小筠看着郝掌柜干涸开裂的嘴唇,立刻转头去找水。 她没就近选择黑衣人遗落在火堆旁的水壶,以防万一,她还是跑到山洞外,从绛珠鞍辔上取下自己的水壶。 再跑回进山洞,她举着水壶急忙递给鄞诺,“先叫郝掌柜润润嗓子再说。” “好,”鄞诺点点头,接过水壶,拔开壶盖,将水送到了郝掌柜嘴边,“郝掌柜,喝点水。” 身子很有些疲乏的郝掌柜挣扎的直了直身子,仰起头配合着鄞诺的动作就要喝水。 他是真的渴了。 她没就近选择黑衣人遗落在火堆旁的水壶,以防万一,她还是跑到山洞外,从绛珠鞍辔上取下自己的水壶。再跑回进山洞,她举着水壶急忙递给鄞诺,“先叫郝掌柜润润嗓子再说。” “好,”鄞诺点点头,接过水壶,拔开壶盖,将水送到了郝掌柜嘴边,“郝掌柜,喝点水。” 身子很有些疲乏的郝掌柜挣扎的直了直身子,仰起头配合着鄞诺的动作就要喝水。 他是真的渴了。 第461章 眼见这突然的变故,鄞诺瞬间怒急。他唯恐近前的温小筠受到波及,第一时间用力将她推开。 紧接着他劈手就要去解身上火浣衣,可是却扑了个空。 他这才惊觉火浣衣刚才已经被温小筠收到了绛珠身上。 可是此处除了火浣衣,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灭火。 鄞诺几乎是原地飞起一般的冲出洞口,直冲到绛珠近前,一把拽下温小筠刚刚收起来的软猬火浣衣,又急急返回山洞,瞬间抖开,照准飞满身是火的郝掌柜,用力铺盖了下去。 跌坐在地的温小筠一看这情景就急了。 她和鄞诺都知道,只是用火浣衣盖住郝掌柜,并不能及时救下他的命。 所以鄞诺是想用自己的身体,隔着一层火浣衣死死抱住郝掌柜,带着他一起在地上打滚。 他要用最快的方法,灭掉郝掌柜身上的火,不惜一切代价,要从死神手中抢回郝掌柜的命。 可是那火焰的凶猛程度,即便有一层火浣衣隔着,也会将人烫得不轻。 到最后,鄞诺能不能救下郝掌柜还是个未知数,他自己却会再受一层更重的烧伤烫伤是肯定的。 温小筠几乎想也没想的就冲到鄞诺近前,原地蹦了起来,双臂猛地向前一捞,死死抱住他的腰身,拼命的往后拖拽。 她声嘶力竭的叫喊,“鄞诺!你给我停下!我知道你讲义气,你不能眼见着自己的兄弟在你面前活活烧死,可是你这样除了把自己也搭上去,什么事情都改变不了!” 鄞诺眼见着满身是火的郝掌柜在火浣衣之下痛苦的哭嚎拼命的挣扎,眼睛瞬间通红一片。他攥住温小筠的手,死命的挣脱,“放开!” 平常根本不是鄞诺对手的温小筠此时却奇迹般的迸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任凭鄞诺铁钳一般用力的大手如何掰开,她都铁了心的缠死了直接拼出所有的气力,更加紧迫的抱住鄞诺的背,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鄞诺!你能不能给我清醒点?!你这样最后没救下郝掌柜,反倒把自己搭上去了!你就只对自己兄弟负责,却忘了对你付出最多的父母亲了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小姨要怎么活下去啊?!表姐已经不在了,难道你就忍心看小姨和叔父他们两位老人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吗?” 喊完,温小筠还怕鄞诺想不开,用出更大的力量来挣开他,她便急急的张开嘴,死死咬住鄞诺胳膊,再不给他挣开的任何机会。 此时的鄞诺根本感觉不到疼。 他忽然顿了一下,温小筠那句鄞纤纤,一下子戳中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感知到鄞诺终于被自己劝动,温小筠这才撒开嘴,放开了鄞诺,迅速脱下自己外衣,冲到郝掌柜近前,拼命的帮郝掌柜拍打着身上火焰。 怔愣了一霎之后,鄞诺也跟着反应过来,他也冲到前面,夺过温小筠手中衣服,再次将她往远处推去。 他生怕温小筠再度被火所伤。 她的双手若是再烫伤一次,损伤的皮肤就再也恢复不了了。 可是即便他拼劲全力,最后也没有救下郝掌柜。 当火势终于被火浣衣盖没时,鄞诺上前揭开火浣衣,郝掌柜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表情狰狞的气绝身亡了。 眼看着郝掌柜惨烈的死状,鄞诺双腿没来由的一软,噗通一下,绝望的跪在了郝掌柜面前。 他双手死死攥着火浣衣,看着地上的郝掌柜,紧咬着牙关,再也抑制不住的淌下了两行泪水。 看着鄞诺微微颤动的嘴唇,温小筠一时间也伤感的不能自已。 一路走来,她认识了鄞诺那么多亲近的兄弟,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但凡是跟鄞诺走得近的兄弟,跟他几乎都有一段深厚的渊源。 不是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就是他对人家有过救命之恩。 “鄞诺,”温小筠上前按住鄞诺的肩膀,尽量转移话题,想要帮他尽快走出痛苦的情绪,“那边还有一个黑布袋,装的应该就是骰娘子。现如今,她应该是咱们唯一的线索。 为了抓住那些歹毒的幕后黑手,咱们现在应该更加专注的破案才对。就是为了你惨死去的朋友,也要寻到真正的真相出来。” 听到这句,鄞诺身子顿时一僵。 他茫然的抬起头,木然转目,也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袋子。 温小筠也转头望着那个平静到有些异常的黑布袋,目光沉沉的说道,“只是还有一件事,叫我非常担心。按理说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骰娘子怎么也应该有点动作反应的,可是直到现在,她连姿势都没变,所以我有点担心里面的骰娘子早就被人灭了口。” 第462章 “这个倒不会,他们要杀骰娘子的话,在街上马车里就杀了。凭着那几个兽面鬼的身手,真的想杀骰娘子,都不用现出真身,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这事儿给办了。既然他们大费周章的把人搬来这里,就一定不会要她的性命。很可能是为了路上搬运方便,索性将骰娘子打晕。” 鄞诺说着,忽然又想起之前郝掌柜喝水突然自燃的事,他皱起眉,忧心忡忡的说道,“语气担心她的性命,我更担心她身上的机关,万一也像郝掌柜那样莫名其妙就烧起来,咱们这一趟所有的努力就都白忙了。” 温小筠重新走到郝掌柜的尸身近前,凝肃着表情认真分析道:“之前怎么烧起来的,鄞诺你还记得吗?” 鄞诺凝眉思索片刻,解释道:“我喂给郝掌柜水喝,忽然他嘴唇上就着起火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机关?” 温小筠伸出手,捻了捻郝掌柜尸身上的灰迹,思量着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其中的细节了。 郝掌柜好像渴了很久的样子,你一给他水壶,他就迫不及打的喝了起来。同时还淌下很多水滴。不少把他衣服前襟都给打湿了。紧接着,从他衣服前襟就冒出一股白烟,紧接着就有火苗从他怀里窜出来,直接烧了他的嘴唇。” 鄞诺转头望住温小筠,目光里满是惊异,“你是说机关就在他的前襟里?” 温小筠点点头,“不错,接触到水能够发热冒白烟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生石灰。而且除了生石灰,我猜里面还会有一些燃点非常低的东西,生石灰接触到水后散发出大量的热,而那剧烈的热量瞬间将燃物点燃。” 说着温小筠手指碾动着郝掌柜衣服燃烧后的残渣,抬起来,凑到鼻尖嗅了嗅,“这衣服也应该是提前浸了油的,一旦燃烧起来,整个人瞬间就会被火舌吞噬。” 这些知识,在后世只是简单的化学常识,但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能猜得出。 不过也由于温小筠分析的过于认真,一个不妨,她竟然说出好几个后世的专有名词。 好在此时的鄞诺满脑子都是为朋友复仇这些事,并没有特别注意到温小筠的口误。 他跟着温小筠的思绪顺着问道:“那可有破解机关的方法?” 温小筠,“应该有,这套机关不仅仅是在前身儿放点东西那么简单。还要穿上浸了油的衣服。 而刚才那个兽面人从跑回来时,到现在总共也没用去多长时间。 因此我猜想第一次,也就是这次,鬼面人们根本来得及给骰娘子身上设机关。” 鄞诺略略松了一口气,上前就要去帮那人解开黑色布袋子。没想到温小筠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说道:“那也不可轻举妄动,万一我的推断是假的,也挺麻烦的。” 温小筠回头一笑,“放心吧,我心里有谱。”说着她小心翼翼的解开黑色布袋。 展露在温小筠与鄞诺面前,的确就是之前跟德王混到一块去的鲁王爷,骰娘子的脸。 与郝掌柜一样的是,她好像也晕厥过去了。 温小筠抬手轻轻拍了拍骰娘子的脸蛋,问柔的问道:“娘子?娘子?” 骰娘子长长的弯曲睫毛忽的一颤,长长呼了一口气后,幽幽转醒。 温小筠心里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 “娘子,为了安全,你先把身上衣服全换一下。”温小筠伸手搀扶着骰娘子,帮着她尝试的站起来。 一听到换衣服,骰娘子和鄞诺脸上表情都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唯独温小筠全然没发觉,她站起身,动作利落的脱下外面黑色长衫,就要叫骰娘子替换着穿上。 看到骰娘子看着温小筠,一脸惊吓的样子,鄞诺不得已开口帮忙解释,“这次的贼人很会用机关,你的衣服很可能已经被他们做了手脚。刚才我们和郝掌柜就是不防备这一招,引起大火,白白葬送了郝掌柜的性命。 骰娘子顺着鄞诺的目光向旁边看去,立时看到了郝掌柜烧的不成样子的尸体。 她啊地一声吓得不轻,瞬间蜷缩了身子,挪动着尽量距离郝掌柜远一些。 像是被骰娘子这个动作给伤到,鄞诺无声的转过身,去到外面绛珠身边,取下一个包袱皮,又走回山洞,将黑色的包袱皮布抖开了,俯身小心的铺盖在郝掌柜身上。 最后,他凝望着布下的人形轮廓,狠狠攥了攥拳头,在心里暗暗立下复仇的誓言,才终于站起了身。 “你若不想也成为一具焦尸,最好按照我们的话做。”说着他从温小筠手中拿过她刚脱下的外衣,扔到骰娘子身上,就一把拉住温小筠的手,转身朝着洞口外面大步走去。 第463章 骰娘子很快换完衣服,温小筠侧着头,背对着的喊了一声,“娘子,衣服可换好了?” 说着,她还不自觉的侧过头,好奇的往里面看着。看看泳池到底有没有变干净。 鄞诺发现温小筠这一动作,两头眉毛立刻紧紧拧在一块。 他没好气的伸出手,将温小筠的头狠狠扭回来,“你个小不正经的,姑娘换衣服也敢偷看,小心母亲知道了,直接打断你的腿。 温小筠吓得吐了吐舌头,险些要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男儿身。 鄞诺背对着问道:“骰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骰娘子一面:“妾身是半路被人掳来的的,只看到几个长着狼头的妖怪突然从天而降,就把妾身掳来了,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小筠沉下脸来,“那你看到自家掌柜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有什么要说的? 骰娘子转眼怯生生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句尸体,惊恐万分的蜷了蜷身子。 “这,这个妾身也不知道啊,妾身刚刚醒过来,就看到掌柜的竟然被烧死了。掌柜应该是早就逃离鲁地了才对啊,怎么又出现在咱们泉城了?妾身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温小筠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虽然骰娘子说的都是真话,但她总觉得骰娘子的表情无辜的刻意了些。 于是温小筠故意冷笑了一声,“那我问你,在致使销金窟遭受灭顶之灾的那次赌局上,你罕见的失手,几次输给对方,可是与人串通好了的里应外合,一起算计销金窟所致?” 突然听到这样直接的质问,骰娘子目光立时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做出委屈又惊吓的样子,急急辩解道:“不是的,那一次是妾身真的技不如人,意外栽了跟头。妾身并不是故意的,更没有要加害郝掌柜和销金窟的念头啊!” 温小筠目光犀利的直视着骰娘子的眼睛,“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真的不认识仇公子他们?还是说你倒是先认出了鄞捕头,怕他为了销金窟报复你才不敢说真话?” 随着温小筠的话,骰娘子急急抬头,目光飞快的掠过鄞诺,急急辩解道,“妾身虽然认识鄞捕头,但却是真的不认识那个黑衣人。” 温小筠嘴角微扬,语气坚定无比,“不,你说谎。你不仅出卖了销金窟,更与那个黑衣人是多年旧相识!” 旁边鄞诺听到这里不觉皱起了眉。 虽然之前温小筠就做过骰娘子与人里应外合,一起坑销金窟的推论,但却没有说过骰娘子与那黑衣人是旧识的事情。 现在竟然能这样肯定,应该是骰娘子刚才的话露了什么破绽,叫温小筠瞧了去,从而叫她可以有信心诈她一诈。 骰娘子像是被温小筠一下点中心事,骤然抬头,难以置信的望着温小筠。 温小筠的笑容变得更加冷峻,“你以为鄞捕头为什么会出现在泉城?要知道身为巡抚公子的仇任毅在兖州府被当街刺杀,若无确凿的铁证,兖州捕头是绝不可能放下手中凶案,转去外地查案的。若然不想叫你与你的他背上设局刺杀的罪名,就把销金窟的事如实交代出来。否则要杀你的就不单单是那几只兽面鬼了。” 一提到那几只兽面鬼,骰娘子的脸色就变得惨白一片。 她惊惧不已的看了看洞外漆黑的山林,目光开始犹豫。 鄞诺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暗处的兽面鬼虽然可怕,我鄞诺却更可怕,你该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 鄞诺的语气阴寒又冰冷,叫旁边的温小筠听着都不觉跟着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发现,鄞诺还有许多面,她根本没有触及到。 对于朋友兄弟,鄞诺无疑是最讲义气的。可真面对起敌人对手来,他怕是也会残忍得叫人不忍相看。 被鄞诺的话吓到的还有之前一直无辜又委屈的骰娘子。 听到鄞诺的威胁,骰娘子拽住衣摆的手骤然收紧。 鄞诺的狠戾与阴毒,她早就见识过。虽然他心胸还算宽大,很少记恨别人,可一旦真正记恨上某人,对其施展的手段都凶狠残忍到他们这种老江湖看了都胆寒。 不然郝掌柜这种人精似的骗术高手,也不会对他拜服得这般死心塌地。 骰娘子的脸色变了几变,除了鄞诺的威胁,现在更出多了一堆手段更加凶残的兽面鬼,无论是进是退,她就进入了两难境地。 在心中衡量再三,骰娘子终于无望的闭上了眼睛。 鄞诺手段虽然狠戾,但到底还是有原则底线的,也许现在她与他安全的选择,就是被官府控制起来。 拿定了主意后,她抬起头,望着温小筠,表情凝重的说道:“官爷的问题,妾身可以回答。官爷以后查案但凡能用到妾身的地方,妾身可倾力相助。只是妾身有一点要求,还请二位官爷应允。” 鄞诺站起身,俯视着骰娘子冷冷说道:“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温小筠看了一眼鄞诺,他们两个都知道,他们对于骰娘子这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拿捏的底牌。 他们的招术无非是打心理战的诈。 诈得骰娘子自己心虚胆怯起来,他们才有胜算。 可是这个火候一定不能劲儿大了,若是叫对方破罐破摔的彻底放弃希望,案子的线索也就基本上算是彻底断了。 因此温小筠在于鄞诺目光短暂交汇后,迅速做出决定,“只要你将事情如实交代,我自会想办法保你周全。” 鄞诺环抱着双臂,咬牙一笑,“可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我便会叫你后悔自己曾经被生下来这件事。” 骰娘子坐直了身子,望着表情凝重而沉肃,“官爷放心,妾身但凡又半句假话,定然不得好死。” 她又看向温小筠,“刚才官爷问的不错,妾身与那黑衣人本是旧识。那场赌局,起先也是我们二人联手制造而成。 为的就是帮助他向郝掌柜复仇。”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进入销金窟这几年,你该不会就是为了复仇,才隐藏在销金窟的吧?” 骰娘子苦笑着摇摇头,“这事说来,也是讽刺。其实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很久,妾身都不清楚妾身郎君与郝掌柜之间的恩怨,妾身只以为碰到了一个好东家,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为后半生挣出一份可以依托的产业来。” 鄞诺补充着问了一句,“你的郎君?那个黑衣人?既然你已有丈夫,为何还会孤身一人,背井离乡的去我们兖州府某生机?” 骰娘子低下了头,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珠,“因为之前我一直以为妾身丈夫身死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再次见到了我相公。” “死了?”温小筠敏感察觉到其中不同寻常的字眼,“他死了多久,是意外还是事故?” 鄞诺也支棱起耳朵,耐心的等待骰娘子的讲述。 仇任毅的手上还有很多命案,得罪的人实在太多。 而那个黑衣人如果也是被仇公子坑害过的人,其中必然有问题。 后来骰娘子交代了事情的缘由 那个赌博高手是骰娘子的情人,田七郎。 田七郎原来是一个猎户,后来有一个朋友受高人指点,说田七郎是个最重义气的人。 几次三番的想要结交田七郎。 田七郎的母亲都拒绝了,说是无事献殷勤,大不怀好意。 不想那朋友并不放弃,还是假借各种理由结交田七郎。 先是向田七郎高价买狼皮。田七郎收了钱,回到家一看,那些狼皮由于保存不利,受潮虫蛀,皮毛掉秃的不成样子。 田七郎一看就急了,羞愧得不能自已。 那位朋友却说他想买些皮子做靴,正好不要毛,就全给抱走了。 田七郎心里过意不去,就更加发奋的上山猎狼。 不想越要猎什么,就越猎不到。 后来勉强打到一匹小狼,合伙开了一家赌场,后来被一伙高人出千给砸了场子。不仅赔了很多钱,还反咬出当地那个赌坊出千的事。 第464章 鄞诺这样想着,不觉看了温小筠一眼。 她也正望着自己,目光交汇间,鄞诺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她与自己都想到了温香教。 而这次行动里,几个带着野兽面具的杀手尽皆毙命自焚,那一条线索几乎就算断了。 现在听骰娘子的话,那个黑衣人与仇任毅根本不是一条心,那他极可能是半路投了温香教。 如此这般,之前几乎又要断了线索的温香教,很可能在骰娘子和黑衣人这里重新找到机会。 想到这里,温小筠便开始引导着骰娘子将前情因果说的更仔细一些。 “娘子,请把你家相公和仇衙内之间的过往,详细讲一下。” 骰娘子倚靠着洞壁,略略抬起头,目光幽幽的望向山洞外漆黑一片的山林,似乎又看到了几年前的过往情景。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语声沉沉,“那日跟随仇任毅出现在销金窟的赌博高手,正是妾身的相公,田七郎。 相公他原本是个猎户,家中有一老母,有一病妻。家境虽然贫寒,但是有把子好力气,为人更是讲义气,但凡答应别人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镇上还住着一个商人子,叫做武承修家财万贯不说,更爱结交江湖人士。 后来不知道从哪碰到的一个高人,受他指点,说田七郎是个最重义气的人。那武承修就是结交便了天下人,也不及结交田七郎一个。 梦醒之后,阔家公子武承修还就真的把梦境当真了,几次三番的想要结交田七郎。又是借机会上他家求住一晚,又是送银子用布匹的。 没想到都被田七郎的母亲给阻拦了。说是她只有田七郎一个儿子,不想叫他侍奉旁的贵客。”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又望了鄞诺一眼,鄞诺已经坐到了对面,正在整理清洁一些暗器兵刃。 他头也不抬的说道:“田母一眼就识破了武承修的用意,当真不是凡人也。” 温小筠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虽然家境清贫,却不为外财心动,那位老人家眼光真是太独到了。而且还很有傲骨,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骰娘子赞同的回道,“能养出田七郎那么一个正直,只认死理的儿子来,田家老妇人功不可没。” 温小筠又好奇的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田七郎去找母亲理论,想要尽力说服母亲。可是最后却被自己母亲给说服。 田老太太不急不恼的解释道:“虽然只看了武承修一面,但是我却在他脸看到了晦气文理。 一般情况下,不出一年,必有大灾祸。 古人说,受人知遇之恩,要为人分忧。 富人报答用财,贫人报答要搏命。 无缘无故的得到人家,最不吉利,恐怕是要你以死相报。 听带这里,田七郎顿觉母亲看问题果然胡同周到全面。 而这话最终穿到武承修耳朵里,武承修不仅没有生气,对于田七郎反而更加信任看中。 后面还有事没事的就去他家做客,拜访。” 第465章 田七郎 武承修想,如果没有什么正当理由,田七郎应该是不会跟他来往的。 所以他就开始寻找各种理由去寻田七郎。 比如跟田七郎买一些兽皮之类的狩猎所得,支付给田七郎的价格却远远高于市价。 田七郎则羞愧于自己手头上皮货不是不值钱的普通货,就是皮毛受潮又被虫蛀的低劣货,便下了决心,要打一只老虎,风风光光的报偿武承修的恩情。 虽然过程并不顺利,但是田七郎终于是猎到了一只老虎,送给了武承修。 这一下,武承修便对田七郎更好了。 后来田七郎的妻子病重去世,武承修出钱出力,帮着田七郎大办了丧事。 这一来一往下,田七郎再难推辞武承修的好意,便于之交往起来。 武承修经常约请田七郎不说,还送给他很多布料财货。 这一次,田母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便叫家里孩子送还贵重的新衣服,递过话,不叫贵人再勾引自家的孩子,大不坏怀好意。 因着老人家真的动了怒,武承修也不好再上前多给田七郎找麻烦。 没想到过了半年后,武承修忽然听到别人说 田七郎因为打猎跟别人发生械斗,惹了人命官司,进了监牢。 武承修确认了消息后,连忙托人使银子,又打通了很多关节,终于将田七郎救了出来。 得知儿子被武承修救了之后,田母脸上却没有出现半分喜色。 她对出了狱的田七郎讲,以前母亲可以帮他推阻武承修的应承。但是从今天起,田七郎的命就是武承修救下的了,不再是老母亲能够保护的,从今日起,她将日日为武公子祈祷祈福,只要武公子平安顺遂,她的儿子田七郎才能平安。 田母还告诉儿子,这事出了,不用跟武公子说谢。 小恩言谢,大恩不言谢。 田七郎记在心里。 于是后面几次应约到武家赴会时,田七郎对于救命之恩,没谈及半个字。 所有的人都责怪田七郎不识好歹,不知感恩。 只有武承修一个人不以为意,反而还称赞田七郎忠厚朴实。因为田七郎妻子病逝,武承修还要为田七郎另谋一门婚事。 就在人们都在想哪家女儿会被看中时,武承修却从自家赌坊里寻了一名骰娘子出来。 人们都觉得武承修表面上虽然不挑田七郎的理,但心里应该也是有所芥蒂的。不然不也不会拿一个妓女样的人指给他。 不想田七郎对于这个决定却感激异常。 只因为武承修竟为田七郎考虑到如此细致的地步。 原来那名骰娘子曾是田七郎同村邻居,两人也有过两小无猜的一段美好时光。只是后来由于女孩父亲嗜赌成性,不仅败光了家产,更将妻女都输了过去。 赌鬼妻子被卖给了窑子,小女孩由于年纪太小,又因着容色绝丽,便被留在了赌坊掌柜身边,当了个小丫鬟。 只是那小丫鬟对各种赌局很有天赋,无论是掷骰子,推牌九,还是其他,都学得极快。不仅在算牌记牌听骰子方面极为擅长,更有一副好眼力,什么出千作弊的老千,即便动作再快,都很难逃过她的眼睛。 赌坊掌柜本想养个暖床丫鬟,不想却养出了一双好眼睛。 便专门放在了赌坊里,当做眼睛镇场子。” 说到这里,骰娘子抬头望着温小筠涩然一笑,“官爷猜的不错,那名骰娘子正是妾身。妾身所在的赌坊也正是武家的赌坊。 也不知道那武承修从何处打听来的消息,竟然连妾身小时候与田七郎的一点点旧缘都打听出来了。并且还不惜损失赌坊一名镇场大将,来与田七郎结交。” 温小筠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所以田七郎赌博的功夫都是从娘子这里学来的?” 骰娘子唇角微勾,目光再度遥遥的放得很远,“婚后妾身常与七郎掷骰子玩耍,七郎为了给我解闷儿,逗我开心,便也跟着一起学。不过跟我在一起时,他的看牌听音的功夫虽然也学得很不多,但却远远不到现在的地步。” 鄞诺思量着说道:“你们夫妻后面也离散了好几年,会不会是他在这期间勤学苦练,才使得出千的赌术大幅度进步的?” 骰娘子咬了咬唇,思量了片刻,才摇摇头说道:“千术除了手熟外,还有很多复杂的记关技巧,没有高人点拨,很难能达到现在这般水准。” 鄞诺侧头看了温小筠一眼,发展到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肯定,收拢了田七郎的人,就是温香教。 第466章 温小筠的心情则更为复杂。 高人,高人,这两字她听到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宁府管家绑架宁府小少爷是受高人指点的,元娘兖州连环杀人案也是受过高人影响的,现在田七郎这里,也同样发现了所谓高人的存在。 如果这些所谓的高人背后都是温香教在推波助澜,那么温香教布下这么大一盘棋,其真实目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又是什么样的惊天目的,才能配得上这般庞大的布局? 温小筠顿时觉得越想越可怕。 “之后呢?”鄞诺继续问道,“你与田七郎有情人终成眷属后,生活不应该很美满吗?怎么又流落到兖州府销金窟去的?” 骰娘子哀哀的叹了一口气,“都说世事无常,世事有时候,的确无常的吓人。 事情的缘由,还要从我家七郎与武承修的关系说起。 有一次七郎与武承修夜谈得非常起劲,两个人就暂时住在一起。 就在走到木床近前时,田七郎腰间佩剑忽然低鸣起来。 武承修疑惑去问。 田七郎就讲了那佩剑的来历。 那配剑原来是田家祖传的宝贝,斩奸除恶,杀人无数。穿到后世,便有了非常厉害的一项本领。那就是但凡遇到了奸邪小人,宝剑就是震颤长鸣,直欲击杀恶人而后快。 武承修立刻说这屋子前面睡的都是贴身侍候的仆从。 田七郎招来一看,贴身侍候在外屋的人一共有四个。 其中一个长相艳丽,目光闪烁的小男侍叫人看着十分的不舒服。 田七郎用宝剑凑近了一试,异常的响动果然就是因那人而起。 摒退了四人后,田七郎讲出测试的结果,劝武承修将那名小男侍送走吧。 不想武承修却是贪恋小男侍的容色,不舍得将他逐出。 后来有一日,武承修外出,那个小男侍竟然趁人不备,调戏主母,更要强逼主母就范,好在以后可以受他要挟。 万幸的是主母宁死不从,高声呼救,叫来了其他家丁。 等武承修回到家后,知道这件事,便想起了田七郎曾经的忠告,不敢再拖延,立刻将那个小男侍赶出了家门。 不想那个小男侍竟然也有些手段,前脚被武承修赶走。却搭上了巡抚家公子仇任毅。 那个小男侍先是凭借着自己的容色和如簧的巧舌在仇任毅得到的宠爱,后面面前夸耀武承修妻子如何,又说他家土地是一块风水宝地。 他家祖父就是买进了那块风水宝地之后,家族才一直兴旺。仇任毅一开始没当回事,可是后来据说京城某位大官痴迷于字画收集,恰巧的是,武承修家就有一副正当口的名画。 为了那副名画,仇任毅终于打起了武承修的主意。 不想武家因为那是武家的传家宝,坚决不肯售卖。 这一次,他使出那个小男侍,通过作伪证栽赃陷害的方法,勾结地方县令,将武承修判了一个杀人罪。 整个过程中,武家上上下下都在打点,而武家那些狐朋狗友们生怕牵连到自己,一个个的都多得远远的。 本来武家想着,平常武承修对田七郎那么好,而田七郎又是个很讲义气的老实人。这一次肯定会为武承修出些力的。 可是叫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田七郎整家人都不知去处了。一问邻居,才知道田家在武承修被判了死罪后便举家搬迁了。 武家的人与一些知情人,一听到这个消息,无不跳着脚的指着田家大骂。 不过妾身却知道,这正是妾身夫君必死的决心。他先是将妾身与老母亲安顿在乡下地方,之后便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县城。 后来诬陷武承修的小男侍突然就死了,紧接着被仇任毅买通了的县官大人更是被人刺杀在回家的路上。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刺客的样子,就是妾身的夫君,田七郎。 七郎杀了县令后,也没想着逃,直接自刎在刺杀当场。 这事出了后,吓坏了当地很多人。 而此时的武家也完全想开,将那副家传墨宝连并着很多小宝物,统统都献给了仇公子。 后面又打点了很多关节,武承修才算改判的罪状,从监狱里出来,被无罪释放。” 温小筠表情严肃的问,“县官大人死的时候,在场的那些目击者也能证明田七郎真的死去了吗?” 这个问题对七小时来说 而此时的武家也完全想开,将那副家传墨宝连并着很多小宝物,统统都献给了仇公子。后面又打点了很多关节,武承修才算改判的罪状,从监狱里出来,被无罪释放。” 温小筠表情严肃的问,“县官大人死的时候,在场的那些目击者也能证明田七郎真的死去了吗?” 这个问题对七小时来说 第467章 能为他死,就能为了他活下去,哪怕再艰难 骰娘子继续说道“但是叫妾身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上个月初八的时候,七郎忽然出现在客人之中。 看到他的那一眼,妾身吓得手里骰盅差点飞出去。 略略稳定了心神后,妾身又怕眼花看错,再度抬头寻找,就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我家七郎。”说到这里,骰娘子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温小筠疑惑问道“你确认就是田七郎本人,而不是其他长得相似的人吗?抑或是易容模仿?” 鄞诺皱着眉点点头,“骰娘子,你在这一行,应该也看过很多道上的高人,通过化妆模仿改变人相貌的手段,应该也知道不少。当街杀害一县之长的刺客,即便自刎了断了,县衙也会将刺客尸体带回去仔细查验。如果真的当街自刎,县衙又确认过,断无诈死生还之理。” 骰娘子目光坚定的望住两人,“妾身绝不会认错。因为当时在赌坊里,七郎就偷偷给我塞了个纸条,上面字迹就是七郎的没有错,写着让我当晚得空在一家客栈跟他见面。 到了晚上,妾身找了个说辞离开了住所,前去纸条所写的客栈。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急急拨开他后面头发,在他后颈之上,找到了一颗红色的小痣,又仔细看了他的双手。上面老茧和弓弦勒出的旧伤痕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妾身这才敢相信七郎他真的回来了。”说到这里,骰娘子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鄞诺的面色却清冷依旧,“他这次回来找你,怕不只是为了夫妻团聚吧?” 骰娘子略略怔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拭了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鄞捕头猜得不错,七郎来找妾身,除了夫妻相见,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妾身先是问他到底怎样又活过来的,七郎没有细说。他只是说在关键时刻被一位世外高人施展法术给救下了。 妾身又问他既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活着,为什么不来寻我。这么多年,就叫我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在外受委屈···”说着,骰娘子的情绪再度崩溃,她捂着脸颤声哭泣,“妾身还骂他,这么多年活着,却不来找我。他到底知不知道,家中老婆母去了后,我一度也活不下去了。就想跟着他,追着他,在黄泉路上也做个伴儿。 死了做个伴儿,也好过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好···” 骰娘子说得动了情,捂着脸已经泣不成声。 说得温小筠的眼眶也忍不住的湿了。 她起初对骰娘子的话还有些半信半疑。 但是骰娘子现在有些凌乱的思路,正符合她压抑多年的感情经历。 只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她虽然与田七郎再度重逢了,见面倾诉的机会并不多。 以至于在这里不小心打开心扉后,一时就有些收不住了。 不过骰娘子毕竟不是一般女子,伤心过后,又缓缓扬起头来,强咬着牙关坚强起来, “可是我不能死,七郎与原来的妻子还有一个孩子,如果我只顾自己轻松,寻了死,那孩子便连半点活路都没有了。于是我便卖了我自己,将他寄养在一家信得过的人家里。月月给他送信送钱过去。 他是七郎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妾身敢为七郎死,就敢为七郎活···” 温小筠从袖中锦帕,递到骰娘子面前,动情的安慰道“无论怎样,如今总算能与你的七郎团聚,活着总是好的。” 骰娘子接过锦帕,再度失态的捂住双眼。又缓了一会,她才擦干了泪水,恢复了些容色,转而望着鄞诺再度开口,“鄞头儿之前问妾身,七郎这次来寻我,到底还有什么目的。妾身现在才算想明白,七郎或许,已经不是以前的七郎了。” 鄞诺目光微寒,“此话怎讲?” “若是以前的七郎,一定会想尽办法将我带离销金窟,再去与孩子团聚。但是现在妾身才想明白,七郎这次出现,就是为了扳倒销金窟。我们娘俩的事,甚至都叫他放在了后面。 一开始面对妾身的质问,他只回答说,高人虽然救了他的命,却施了太多法力。毕竟扭转一个将死之人的阳寿,会给他带来致命的反噬。几年之内,七郎都不能离开他,在人间现身。”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眉不觉又皱了一下。 事情发展到这里,终于又现出温香教那股叫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了。 恐怕事情的关键,也就在这些世人难以解释的诡异情节中。 。 第468章 在温小筠看来,什么法力,什么逆天改命,她可不信。再联想到温香教一向假托神鬼的伎俩,就可知田七郎这件事,一定也是场魔幻骗局。 不过她却没有打断骰娘子的思绪。 诱导证人或是嫌犯供述相关案情细节,最忌讳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叫停。 一旦叫停,假若是谎言的,就会叫说谎者重新理清思绪。假若是真话的,也会叫如实陈述的当事人从大起大伏的情绪中冷静懈怠下去。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提审者来说,都是极坏的事。 温小筠不动声色的听着,不动声色的瞥了旁边的鄞诺一眼。 鄞诺朝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显然,他们两个人想的事情是完全一样子的。 骰娘子并没有发现温小筠与鄞诺的目光交汇,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当时妾身听了七郎的话,便急急问他,是不是现在出来找我,就不会再损那位高人的功力了?是不是现在起就能带着我们娘俩远走高飞,去过以前平静的好日子了? 可是七郎却摇了摇头,他说:‘这次下山,是要帮师父平一桩孽障的。销金窟的掌柜私底下做了很多谋财害命的事不说,他手下的消息网都已经打探到师父山下了。为了就是找到师父,可以逼迫师父施展出法力帮他们做一些人神不容的恶事。若是以前,对付他们那些眼睛,师父轻松就能做到。 但是师父因为被我身上的忠义信义打动,耗费了大半修为,为我逆天改命。再应付这些人中奸贼,便心力不从了。 所以他只好主动出手,叫我们师兄弟几个寻找一个契机,直接搅乱销金窟总赌坊,叫他们出千设骗局的事大白于天下。 销金窟一乱,他们一时半会儿的就不会再来找师傅的麻烦。 后来依照一位师兄的指引,我就以出千高手的身份来到了仇公子身边,帮他赢遍各大赌坊。最后一站,就是销金窟这里。 只是我们师兄弟几个都知道,销金窟是最难对付的。里面高人众多。 本来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些年,在师兄的教导下,我各种赌局的千术几乎一日千里的进步。我自信这偌大鲁地,除了遇上娘子你,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师兄说,掌管销金窟一众眼睛的头目,就是娘子你。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真是又惊又喜又难过。 惊喜的是,咱们夫妻终于还能再见。难过的是,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不为师父铲除所有祸患,七郎就不能与娘子团聚。 妾身当时就急了,抓住他的衣襟狠狠质问他,不是为了这个的恩情卖命,就是为了那个的恩情赴死。他又有没有想过,我与孩子,一样对他有情要偿,有债要讨。如今活着,却不能团聚,不是比以为他死了还要残忍吗? 七郎只是流泪,只是跪下来给我们娘俩赔不是,却就是不能松口放下一切,只带我和孩子远走高飞。 妾身骂也骂他了,打也打他了。可是打他,骂他又有什么用?最终还只是能够依从他的主意办事。” 说着,骰娘子缓缓抬起眼,哀伤的望了一眼躺在旁边的郝掌柜,眼角不觉又涌出泪来。 “郝掌柜对妾身虽然不薄,但是在七郎与自己面前,妾身也只能选择背叛郝掌柜。毕竟这些年,妾身为销金窟挣得银钱,也多少能抵过些郝掌柜的恩情。 在七郎和郝掌柜之间,妾身只能选择七郎。毕竟七郎他说,帮着师父平了销金窟的事端后,他也就算是偿还了些恩情,可以放下一切带着妾身和孩子,另寻一处山林,他在外打猎,我在家料理家事。重新过上我们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 于是在仇任毅带人找人砸销金窟的场子时,我便里应外合的与七郎演了一出戏。 但是我没想到,七郎最后能失手,我那边也由于郝掌柜的监视,不得已只能收了花招。 跟着郝掌柜这些年,我深知他的手段。如果叫他明白看出我就是那个叛徒,他一定不会叫我活着走出销金窟。 后来事情的发展,更是超出了我的预计。 我知道,郝掌柜已经看出仇任毅真正的身份,但是他竟然还是卸了七郎的胳膊。 见到销金窟的人把七郎架出去,我当时就疯了。我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前去拦人。可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我却被人用石子击晕,再没能去阻拦。 第469章 后来清醒了,我也不敢露出半分异常。好在那之后郝掌柜就遇到一桩更比一桩大的打击。也无心来揣摩事发当时妾身的表现了。 不过销金窟遭遇的打击,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真是万万没想到,郝掌柜铺了十几年心血的庞大产业,仅在一月之中就被人坑得血本无归。 郝掌柜在走投无路之前,遣散了我们一众心腹。 当时我就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背叛的事,终于没人再会追究。 于是收了遣散的银子后,妾身就急急奔回泉城馒头山老家。” 温小筠皱眉问了一句,“那郝掌柜跟菱藕香的关系你知道吗?他可曾针对仇任毅有什么报复计划?” 骰娘子皱眉思量了一会,才回答着说道:“妾身也算得上是郝掌柜的心腹了,不过他为人极其小心谨慎。这样严重的事情,他并没有跟我们透露。 不过妾身毕竟是贴身跟了他好几年的人。知道凭着他的个性,如果自己就要被整死了,一定不会放过整自己的仇人。 即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一定也会找那人报仇。 至于他和菱藕香的关系,深了的,妾身也不知道。妾身只是知道一年之前,郝掌柜曾跟一位高人 结实。那个高人可以在冬月之中,命令百花盛开。后来菱藕香想要整些别处没有的噱头,郝掌柜的就引荐了那名高人过去。” 温小筠,“菱藕香修建冬月开夏花的机关,是什么时候的事?是在你与田七郎相遇之后发生的事情吗?” 骰娘子摇摇头,“修建冬月开夏花的机关,比我们夫妻重逢早了三四个月呢,远在我和七郎重逢之前。” 听到这里,温小筠和鄞诺的脸色都黑沉了起来。 菱藕香的工程是个大工程,没有几个月一定建造不起来。 而销金窟与仇任毅结仇,被他算计,不过是这个月发生的事。 这样看来,菱藕香修建机关并不是因为要针对仇公子设计一场诡计。 排除了这个干扰,那就还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那个机关修建的刚好可以制造白龙凶杀案。郝掌柜正急于复仇间,意外发现这个功能,请高人稍作改造,便急急上场用于杀人砍头的诡计。 第二种则是修建机关的高人根本就是布下这个连环大局的诡计创建人。 他在一开始就算好几个月之后,仇任毅会与郝掌柜结下不世之仇。发展到郝掌柜要复仇的时候,他再居中点播一二,装作上面第一种可能情况,帮助郝掌柜杀掉仇任毅,报仇解恨。 温小筠又与鄞诺对视一眼。 只从他坚定的目光中,温小筠就读懂了他的猜测。 显然他们两个都倾向第二种猜测。 因为这场泼天大局,本来就是在温香教的操控之下渐渐成型的。 鄞诺又问:“后来呢,七郎没有再找过你吗?你为什么会又重操起旧业,傍上那些达官贵人,从新当起骰娘子,摆起赌局害人呢?你的孩子呢?” 第470章 骰娘子苦苦笑了一下,“妾身在泉城这里重操旧业,并非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田七郎。 因为田七郎的胳臂被卸掉,才得以从他那堆师兄弟队伍里离开。而妾身这边回到家乡,便利用之前的人脉,到处打听七郎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有两天,就真的让妾身找到了七郎。将他带泉城,妾身就为他租了个院子,叫他精心养伤。 可是他的伤口总是化脓反复,七郎也时不时的发烧晕厥。 妾身需要赚好多好多的钱,才能给田七郎用最好的药,看最好的大夫。而且除了这一点,我们还要带着孩子一起走。 所以妾身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财,才能摒除万难,尽快的叫德王对妾身产生信任。 之后再度利用其骰娘这一身高超的出千本领, 抓住了这个机会。利用郝掌柜给的遣散费,拉起一摊买卖,赢得了德王的注意。仅在几天之内,就为德王赢来了玉鹌鹑等一系列珍品。 再加上骰娘子早就买通了德王的下属,她的真本事。左右人又一举荐一举荐,终于顺利获得了德王的信任,寻找鹌鹑的事,就全交给她处理。 温小筠急急问道:“田七郎现在就在你身边?” 骰娘子点点头,“在外人眼中,七郎已经是个废人了,再没有别的可利用的。所以才能叫妾身带回来。 说着她又抬起头,直愣愣的盯住温小筠,“只是你们不能去打搅他。他重伤未愈,什么人都不适合见。” 温小筠一眼看出骰娘子的忧虑,“娘子莫怕,我们现在寻到田七郎,对于你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相信之前兽面人的本领,娘子已经见识到。 更可怕的是,郝掌柜竟然也被他们掳来了。 即便郝掌柜现在被人算计了,但他的本领与口才,娘子应该是最清楚的。 连他都挡不过兽面人的挟持,更何况娘子与重伤未愈的田七郎。我们为的只是查案,那些兽面人背后的势力,为的却是各种杀人灭口。 但只要我们抢在前面一步,找到你们,并将你们保护起来,兽面人们便会束手无策。 只要七郎能将案情的真相如实说出,即便他之前有过一些不合法的地方,我们也会从轻处理,将功补过,也是一种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娘子这般聪慧的人一定能衡量得出,哪一种才是最有利的。 鄞诺赞许的望了温小筠一眼,也跟着补充着说道:“现在来说,跟我们走,对我们说实话,对你们来说,将会是收益最大的一方。 骰娘子还是不放心,“可是七郎杀过县令,他只要被官府追回,一定会被判死刑。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跟你们回去。 妾身知道的事情,看在鄞头儿的面子上,妾身都讲了,后面的事,跟妾身与七郎都无关。妾身不想再回兖州府,更不要带着七郎去见官。 假若二位一定要强人所难,妾身也只有以死一搏了。 温小筠:“骰娘子,你错了,当初杀害县令的人,并非是七郎。如今直接设下重重陷阱,欲致郝掌柜与仇任毅与死地的人,同样不是田七郎。 你们只是被人利用的马前卒,如果你们能将所知线索全部告知官府,并且愿意坦诚罪责,有兖州推官鄞大人在,就一定不会冤枉了你们。 相反,你们在其中的立功表现,还会得到嘉奖。“ 骰娘子难以置信望着温小筠,眼底写满了质疑,“这,这怎么可能?” 温小筠微微一笑,“发生的事情虽然过去那么久,其中细节你可还都记得清?如果记得清,你再复述一遍。我便将其中破绽之处讲给你听,你就会清楚,这么多年,你与田七郎,其实都身陷在别人的骗局之中而不自知。 如果我给讲完其中破绽,你还是不肯跟我们回去,我们绝不强求。” 骰娘子双目瞳仁微霎,“我···我们一直都陷在别人的骗局之中?这···这怎么可能?” 温小筠微笑着拍了拍的她的肩,“那你便再从头说一遍,我这就分析给你听。” 听到这里,鄞诺也十分震惊。 他自信刚才骰娘子所说的线索,他都仔细分析一个遍了,怎么就没看出其中有什么显眼的破绽? 这样想着,他不觉又挨近温小筠坐了坐。 支棱起耳朵,仔细分析着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分析。 半个时辰之后,在骰娘子的指引下,温小筠与鄞诺终于来到了馒头山下一个小镇子里。 第471章 天还远远没有亮,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小镇子不像泉城,兖州府那样,有自己的城墙与城门。 夜晚出入没有那么多限制。只要有熟人带领着,避开偶尔巡逻的兵甲,就不会再有其他麻烦。 路上,温小筠与骰娘子共乘一匹马。 虽然骰娘子已经完全被温小筠说服,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叫骰娘子独自在前骑乘着一匹千里马,这是温小筠和鄞诺绝对不能允许的。 但是温小筠也不想见到鄞诺带别的女孩子骑马。 也许是因为受到鄞诺特别的照顾太多,一想到别的女子会与鄞诺共乘一匹马,温小筠就觉得很别扭。 所以这一次,温小筠主动提出,要与骰娘子共乘一匹。 听到这个提议,鄞诺的脸当时就黑了。 但是毕竟破案要紧,即便不同意,鄞诺也不好说什么。 将鄞诺所有脸部表情都收归眼底的温小筠不觉在心里将鄞诺狠狠鄙视了一番。 这个家伙,见到他不能与美女共乘一匹,竟然会有这样强的反应。 看来这个家伙见到美女也是一样会忍不住的受诱惑。 不过好在这个家伙还要些脸面,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与她争抢。 之后在骰娘子的指引下,他们三个人顺利的找到了田七郎。 “我暂时给七郎租了个院子,里面住着请来专门给七郎医治的郎中,郎中身边还有一个药童。负责照顾七郎清醒时的起居与郎中的餐食。” 说着,绛珠和皎月便带着三个人走到一座院子前。 温小筠抬眼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借着朦胧的月色,她也能从高高的院墙,雕工精细的木门看出,在销金窟的几年,给骰娘子真是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这也就难怪她会在回到泉城后,不惜施展出全部手段来挣钱了。 爱情她要,富足舒适的生活,她也不想舍弃。 不想这样的举动,最后却会给她和田七郎招来灭顶之灾。 本来田七郎已经残废,因为失去利用价值,才得以从他背后的组织中逃脱出来。 如果那时骰娘子就带着他隐姓埋名,偷偷治伤,郝掌柜和温香教应该不会全把目光再聚到她和田七郎身上。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骰娘子。 她与田七郎对于背后那张无形的网,并没有察觉。 这种情况下,骰娘子的选择,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毕竟要救治田七郎,也需要一大笔银钱。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长长的叹了口气。 谁活着也都不容易,生活有事就是这样无奈又无常。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情绪的波动,走在漆黑一片的院子里时,鄞诺无声的拉住了温小筠的手。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就要尽可能的与温小筠拉近距离,以防备万一幽深意外出现,他可以第一时间保护她。 对此,温小筠也没有任何想歪。 在这种陌生的地界被鄞诺紧紧握住手,她只觉得安心。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产生了一个微妙的潜意识。 无论多么危险的境地,只要有鄞诺在,她就会安全无忧下去。 好在这一次,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一直随着骰娘子走上卧房门前的台阶,借着屋前悬挂的灯笼,鄞诺才悄然无息的松开了温小筠的手。 骰娘子回头望着温小筠,解释着说道:“因着七郎病情反复的厉害,所以这屋前一直挂着灯笼,好方便一些紧急应对。现在郎中应该已经回房睡了。留在这里陪着七郎守夜的,是那个小药童。他办事很细致,为此妾身还专门多给了他一些照顾人的奖励。” 说着骰娘子抬手敲响房门,“小童,开下门,我有急事要看看七郎。” 过了一会后,屋子里也燃起一小圈光亮。 显然是小童已经起夜。 后面就听他拖着鞋子,脚步快速走出房门的声音。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产生了一个微妙的潜意识。无论多么危险的境地,只要有鄞诺在,她就会安全无忧下去。 好在这一次,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一直随着骰娘子走上卧房门前的台阶,借着屋前悬挂的灯笼,鄞诺才悄然无息的松开了温小筠的手。 骰娘子回头望着温小筠,解释着说道:“因着七郎病情反复的厉害,所以这屋前一直挂着灯笼,好方便一些紧急应对。现在郎中应该已经回房睡了。留在这里陪着七郎守夜的,是那个小药童。他办事很细致,为此妾身还专门多给了他一些照顾人的奖励。” 说着骰娘子抬手敲响房门,“小童,开下门,我有急事要看看七郎。” 过了一会后,屋子里也燃起一小圈光亮。 显然是小童已经起夜。 后面就听他拖着鞋子,脚步快速走出房门的声音。 第472章 随着一阵踢踏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 出来的是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 “田夫人?”他一眼看到骰娘子,不禁疑惑问道,“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您会在别处休息了呢。” 骰娘子微微一笑,“有劳小哥了。”说着就带着鄞诺与温小筠往屋子里走。 这间卧房可分两间,中间由一块透雕的屏风阻碍。 温小筠与鄞诺抬脚迈过门槛,先走进里屋看田七郎。 起初温小筠还担心打扰到田七郎休息,难得的是,今夜的田七郎一直转动着眼球,没有休息。 骰娘子见状立刻上前,伸手捋了捋田七郎额上碎发,“七郎,你可好些了?” 田七郎努力扯动嘴角,勉强一笑,“我好多了,娘子别担心。” 他正要说些夫妻间的体己话,却一眼看到旁边的温小筠与鄞诺,“这两位是?” 骰娘子回身看了温小筠二人一眼,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小药童,“这几日多累小倌了,今夜就由我来陪七郎吧。” 那小药童十分知趣的弓了个身,便带上门出去了。 骰娘子这才俯在丈夫近前,低低耳语着,讲述了事情的来由。 说明来意,田七郎说他和官府没有好说的。 你们请回吧。 温小筠上前一步说道:“官府里的确有贪污枉法的狗官,可是也有一心为民的好官。我相信兖州府鄞推官的名号,您肯定听过。” 听到鄞推官三个字,田七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温小筠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她赶紧趁热打铁“我们所来,只为真相。其中也包括七郎你所不知道的真相。” 听到这句,田七郎脸上又出现不屑的神情,他嗤笑了一声,“我自己的真相,我都清楚。我田七郎做什么事,都是依据我亲眼所见的事实得出的判断。同样。” “所见的,除了真相,还有假象和错觉。很遗憾,在最关键的几件事情上,七郎你依据的都是别人给你设计的假象错觉。” 田七郎冷冷回头,怒视着温小筠,“你知道什么?你又看到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要不是看在鄞推官的面子上,我一个字也懒得和你们说!” 这时骰娘子赶紧俯下身,帮着田七郎顺着胸口,“七郎别动气,这两位官爷虽然是官身,但却不是一般的官差。鄞捕头不仅是鄞推官的儿子,更是妾身在兖州府时结识的老朋友。 他身上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还很讲义气,没影儿的话,从来不会乱说。你就听听他们的话。其中有好几处,妾身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 听到骰娘子的话,田七郎总算冷静了些许。 看到田七郎开始用警惕的目光重新打量着温小筠和鄞诺,“好了,好了,相公,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动怒,要是实在不愿意,妾身就先请两位官爷暂且休息下。” 田七郎目光冷冷的看着温小筠,“夫人放心,为夫不会动气。为夫倒要听听,他们是怎样说动夫人你把他们带来的。” 温小筠与鄞诺相视一眼,随即抬手又朝着田七郎揖了一礼,“田兄,在下说服尊夫人,是因为尊夫人对田兄当年击杀贪官事件的一番描述。” 田七郎眉心微皱,“她是怎样描述的?” “尊夫人说,当年武承修被奸人陷害后,田兄为了给他抱不平,先是杀了奸人小男侍。后又在县衙后街上,单枪匹马的击杀县令。县令倒地之后,街上混乱一片,所有的人都在惊慌逃窜。而就在这个时候,田兄提剑自刎,为自己所为负责。 之后,官府衙役们一哄而上,迅速包围住了你的尸体。经路过的几名猎户辨认,确认那尸体就是你田七郎的。 再后来,你的尸体被悬在城门上近有月余。逃得一死的武承修一开始不敢替你收尸,直到最后几天,才敢叫个不相关的人去替你收尸,好叫你可以入土为安。 可是有一天,你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死,而且还认识了一群得道的高人。 其中就有你的师父。你的师父说是为了叫你还阳,耗费了很多精力。并且告诉你不能下山。 而田兄你本就十分讲义气。武承修当初救过你一次,你都愿意为他杀县官。更何况是这位对你几乎有再造之恩的高人师父。 所以对于师父的话,你言听计从。甚至为了他,你可以舍弃自己的手臂,乃至性命。 田兄,我说的这些,可是你一直以来认为的事实?” 田七郎面色微沉,“不错, 第473章 温小筠继续说道:“田兄你本就十分讲义气。武承修当初救过你一次,你都愿意为他杀县官。更何况是这位对你几乎有再造之恩的高人师父。 所以对于师父的话,你言听计从。甚至为了他,你可以舍弃自己的手臂,乃至性命。田兄,我说的这些,可是你一直以来认为的事实?” 田七郎面色微沉,“不错,这些事不是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亲身经历的。怎么?难道还有假不成?”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田兄,这些事里,起码有三分之一,不是你的亲身经历,而你也没能亲眼见证,只是你的错觉而已。” 田七郎疑惑抬头,“哪些?” 温小筠自信说道:“自刎之后的场面,你肯定是无法亲历的。 那里就存在着第一个重大的破绽。县令被人杀害后,能够确认杀手身份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那几个恰好经过的猎户。 我之前与骰娘子几番确认,知道县衙后街所在的地方,与你们居住的地方相距甚远。 而你们平常进城售卖野货的市场,与县衙后街也相距甚远,也不和你们的路线有任何重合顺路的地方。 除此之外,县衙后街那附近也没有任何青楼酒楼,甚至是赌场之类的地方。 再加上确认刺客尸体身份的猎户,足有四个人。四个都是猎户,去到县衙附近,便也不存在走亲访友的可能。 更要命的是,在县令被长街刺杀后,街上的行人全被吓跑了。跑不掉的也赶紧回到自己店铺里,关好门窗躲起来,以防备还会发生其他危险。 可疑的是,别人都是往外跑,那几个猎户偏偏不怕任何牵连的走向前,还一下子帮着官府认出了你的身份。这种种举动难道不反常吗?” 听到这里,田七郎全身都跟着震动了一下,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惧。 听了温小筠这话,田七郎这才想起来,他家附近根本就没住着几个猎户。 而且那些猎户都是独来独往惯了,从来没有结队进城上街的时候。 鄞诺抬手捏住自己的下巴,皱眉分析着说道:“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是假冒的。” 温小筠抬头望了望鄞诺,沉声分析道,“既然是假冒的,就肯定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他们又会有什么目的呢?” 鄞诺回答:“他们上前就只做了认尸体一件事。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认对尸体,或者是认错尸体。” 温小筠:“如果是认对尸体,他们完全不用假冒身份。但是认错尸体,就很有必要去演这么一出。 再联想到后面田兄复活重生的事情,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假冒身份上前,就是为了认错尸体。换言之,便是将别人的尸体,认作是田七郎的尸体。” 田七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的急急打断,“那县令是我杀的,自刎的人也是我自己,他们怎么可能会认错,或者说,我田七郎就是真的,哪里有什么别人的尸体?” 温小筠并不生气,上前一步耐心的引导着说,“田兄,你杀人的时候,旁边可有什么别的衙役在场?” 田七郎毫不犹豫的答道:“没有,我是观察了好一阵子,才摸清那名县官的习惯。县衙后街不远,有一处院子。里面养着一个娼妇,专供县令取乐。因为路程近,又不想叫家里人知道,所以每月他都有两天,放了衙后不带随从,一个人走去那个院子。我就专挑那个空当下的手。” 温小筠点点头,又问:“那当街杀人之时,街上人是不是都被吓得不清,竞相夺路而逃?” 田七郎:“没错,正常人,谁看了那血腥的场景,都会怕自己被无辜牵连,全都掉头就跑,就是街两旁小店面,也都赶紧逃进店里,关门关窗。” 温小筠:“也就是说,从杀人之后到自刎之前,存在一个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田兄你的空档。” 田七郎略作思忖,“可以这么说。” “冒昧再问一下,”温小筠说,“自刎时,田兄有什么感受?脖子真的被豁开的疼吗?” 说道这里,田七郎脸色立时一变,语声也变得迟疑起来,“当时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手中长剑刚到脖子近前时,就觉得脖颈突然火辣辣的一片,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鄞诺皱眉追问,“火辣辣的?可是喉结部位?” 田七郎越来越迟疑,“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并不是在喉结,而是在脖子侧边,那感觉就像是被什么毒马蜂蛰了一样。” 第474章 说话间,鄞诺从床边拉过一条凳子,摆到温小筠近前,示意她坐下。又转头望向田七郎,沉声说道,“田七郎,在温刑房揭晓最后的推论前,我这里也有一句话,想要问问你。” 田七郎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大人请讲。” “你是否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鬼神佛?” 田七郎眉头微微一跳,一时竟有些梗住了。 侍立在旁的骰娘子忍不住的搭话道:“以前我们是不信的。尤其妾身一直浸在赌坊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实在是见惯了各种奇技淫巧,随便捡出来一样,都能吓死人。 可是在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招式背后,无一不是设计精巧的各种机关。”说着,她又望了床上田七郎一眼,目色复杂,“可是在七郎死而复生后,妾身便开始信鬼神一说了。要不是有那逆天改命本领,怎么可能叫曝尸月余的郎君死而复生?” 听到这里,田七郎望着骰娘子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他干咳了一声,不无感动的说道:“我的心思,与娘子也是一样的。无论是当街杀人,还是挥剑自刎,都是田某人的亲身经历。更何况师父的本领,我这几年多有见证,别的鬼怪不论,但说是得道的世外高人,肯定是有的。” 温小筠附身坐下,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摆,微笑着说道,“也就是说两位之前都不信鬼神,在刺杀县令之后,却又被事实折服,所以相信的。” 骰娘子与田七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正是如此。” 温小筠脸上笑容倏然而敛,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能逆天改命的得道高人,那么他出手救下七郎,又为了什么?” 田七郎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襄助正义,践行人间公道,使好人得好报,恶人遭惩罚。” 温小筠微笑着摇摇头,“如果真的是为了正义和公道,那么武承修被抓之后,那高人就应该使出无人能察觉的本领,叫那县令自己暴毙。抑或着是去惩罚首恶元凶 骰娘子与田七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温小筠脸上笑容倏然而敛,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能逆天改命的得道高人,那么他出手救下七郎,又为了什么?” 田七郎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襄助正义,践行人间公道,使好人得好报,恶人遭惩罚。” 温小筠微笑着摇摇头,“如果真的是为了正义和公道,那么武承修被抓之后,那高人就应该使出无人能察觉的本领,叫那县令自己暴毙。抑或着是去惩罚首恶元凶骰娘子与田七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温小筠脸上笑容倏然而敛,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能逆天改命的得道高人,那么他出手救下七郎,又为了什么?” 田七郎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襄助正义,践行人间公道,使好人得好报,恶人遭惩罚。” 温小筠微笑着摇摇头,“如果真的是为了正义和公道,那么武承修被抓之后,那高人就应该使出无人能察觉的本领,叫那县令自己暴毙。抑或着是去惩罚首恶元凶 第475章 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惊天震地的霹雳一道紧接着一道炸响在阴沉沉的夜空中,将整个世界震得惨白一片。也将屋子里的人,震得心惊胆战。 温小筠执着火折子,借助着时隐时现的雷电光亮,小心的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 橘黄色的火苗倏然而起,飘晃了一下,映亮了她那张满是泥污的脸。 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俯身坐下。 抬头前望,凶狠的雨点噼噼啪啪的冲撞着单薄的窗纸,似乎下一秒就能砸进屋子。 她有些庆幸的想,还好这座宅院的管事人足够善良,收留了她,不然今夜就惨了。 她抬手解开前襟扣子,想要脱下满是淤泥的衣服,换上主人好心为她准备的干净衣服。 就在此时,房门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温小筠又将扣子迅速扣好,站起身,警惕的望着紧闭的房门。 “谁?” 然而外面的人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更大力的撞起门来! 温小筠看着被撞得山响的旧门扇,不由得惊恐的后退半步。 容留她在这里住下的是房主的小徒弟,只能为她寻来一间老旧的杂物房。 门窗年久失修,很不结实。根本承受不住外面人这样凶狠的冲撞。 果然,没有两下,破旧的木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冲进来两个表情凶恶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两步冲到温小筠面前,不由分说的揪住她的脖领,拖死狗一样掉头就往外面拽! “你个畜生!我们好心收留你,你竟然恩将仇报!看老子不把你抽骨扒皮,剁碎了喂狗!” 温小筠现在的身体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身形又单薄瘦弱的不行,根本抵不住那人的力量,脖子被勒得通红,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她拼命的攥住那人铁铸一般的大手,哑声叫喊,“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没出屋,我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一个男人看见温小筠竟然还敢反抗,照着她的脸蛋劈手就是一巴掌,“贼狗攮的臭杂种,怎么就让那个不长眼的小六子带进门?看老子不活剥了你!” 两个人狠狠拖拽着她急急奔过长长的回廊,将她薅进回廊尽头的正屋后,用力往地上一掼,就将她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把温小筠摔得昏天暗地,她感觉肩胛骨都要被撞碎了。 缓了好一阵,她才能稳住呼吸,抬起头审视周围情况。 这应该是一间客厅,地面上铺着木纹漂亮的地板,周围墙壁上悬挂着不少字画。 屋里上方位,摆着几组案几太师椅。正对着温小筠坐定的是个年轻男人。 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一袭白衣素洁胜雪。最抢眼的还要数他的脸。 温小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脸。 头上戴着一顶莲花白玉冠,乌黑的长发被整齐束起,半分乱发也无。穿着一件素色道袍,质地轻盈飘逸,布料上乘,做工精细。手执一柄湘妃竹制成的拂尘,脚下穿着一双纯白色的缎面长靴。令人惊奇的是,外面到处都是脏污的泥水,而他的靴子却没有半点脏污。 当然最令人惊奇的还是他那张美得毫无人性的脸。 肤白如玉,长眉翠深如黛,一双凤眸熠熠明亮。明明是素淡至极的装扮,在他身上却显出一种超凡脱俗的尊贵。 在他后面还侍立着一名藏蓝色武者服饰的中年男子,表情严肃,目光犀利。右手按在腰间,似乎只要旁人擅自接近他家主人半分,他便会抽出隐藏在腰间的兵刃,将对方斩在当场。 温小筠皱了皱眉,暗暗打量着屋中环境。 偌大的厅室,除了面前的白衣男子,藏蓝衣服的武者侍卫,押她进来的两个男人,再没有其他。 难道白衣男子就是这座宅子的主人? 温小筠疑惑的皱起眉。 之前收容她住在这里的小徒弟,分明说他是这家主人的六徒弟。她还以为这里的主人怎么也得四五十岁开外,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年轻。 “主家先生,”温小筠决定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梗着脖子要站起来,朝着白衣男子拱手揖礼,“在下乃一过路行人,承蒙你家小徒弟心善,见大雨将至,在下在山林里又没有住处,才容留在下住下。只是回到家里时夜已经深了,不好再惊扰主家,才没来得及向您通禀。如果在下的借宿给主家添了麻烦,在下在此致歉,可以现在就离开。” 后面揪着温小筠进来的男人一听温小筠要跑,顿时瞪起了眼睛,朝着温小筠后腰抬腿就是一脚,“还想跑?你他妈的想得美!” 这一次温小筠早就有了准备,捂着摔麻了的胳膊闪身一躲,堪堪避开。 “主家,”温小筠狠狠瞪住白衣男子,厉声斥道,“在下只是借住一晚,什么都没做,怎的就要受你们这般无礼对待?” 白衣公子眉心微皱,对那家丁样的男人摆了摆手,“四哥儿,你且冷静下,容我问他两句话。” 叫做四哥儿的男人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还要争辩,“白公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他话才说到一半,旁边同伴就拽了拽他的袖子,朝着他这边摇着头示意不要顶撞。 四哥儿这才勉强咽下剩下的话,气呼呼的站到一边。 温小筠眉梢微微一挑。 她怎么听那白衣男子的话口,并不像这里的主人? 像是看出她心头疑惑,白衣男子缓缓站起身,朝着她洒然揖手还礼,礼貌的开口,“这位兄台,在下也是此地的客。与此处主人,乃是多年棋友。今次来赴约与主家手谈。本来今夜正是家主闭关最后一晚,明日正好与主家切磋一番。”说到这里,白衣公子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起来,“不想还未睡熟,家主就发生了意外。不得已才要把这宅子里所有人都一一请出来。” 温小筠惊讶的睁了睁眼,“意,意外?难不成是发生了凶案?” 白衣公子面带忧色的望了眼左窗的方向,“不错。这座庄园的主人,姓丰,名桑乔,别号落木居士。乃是我凤鸣朝丹青大师,一直隐居在此。庄园里没有别的仆人管家,只有落木居士夫妻二人与六名弟子。 方才带你过来的正是六弟子中的四哥儿与三哥儿。 因着今夜突降暴雨,四哥儿三哥儿怕后院丹青院排水不畅,就去检查,不想却目击了落木居士被人刺杀的情景。如今大哥儿和六哥儿正在照顾被噩耗激得晕死过去的丰夫人。二哥儿和五哥儿已经骑快马前去报官请衙门的人过来。” 听到这里,温小筠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她早就想过自己可能很快就会碰上凶杀案,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听到这里,四哥儿终于忍不下去,他冲向前一把揪住温小筠的脖领,愤怒的大吼道:“少给老子这装蒜!我和老三看得清清楚楚,老师闭关的屋子门窗完好无损,一点**都没有,外人根本进不去。可是老师却是被人用刀刺死的,这个院子里,能够穿墙入室,不受密室干扰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当初我们眼看着你无中生有的从淤泥里钻出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儿。碍于老六的面子,才可怜你叫你住在柴房避雨,不想你却恩将仇报,杀了我家恩师,这般狼心狗肺的腌臜小人,老子恨不能把你生吞活剥,千刀万剐!” 听到这里,温小筠顿觉五雷轰顶。 糟了,没想到她之前随口扯得一个慌,竟在这里成了无底深坑,直要坑死自己不可。 第476章 小筠自己的分析,鄞诺不仅能全部跟得上,更根据他的经历,补充上了更加合理确切的细节。 温小筠看着认真分析的鄞诺,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敬佩感觉。 都说温竹筠是凤鸣第一天才少年,可是在她看来,隐而不发的白鹜与洒脱硬气的鄞诺,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 与温竹筠仅有的不同是,因为身份限制,白鹜不能在人前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而鄞诺则是需要一丢丢点拨。 一旦上了道,鄞诺的进步甚至能超过给他点拨的人。 就比如现在,温小筠觉得鄞诺已经彻底开了窍。她甚至已经有了被赶超的感觉。 到了现在,看着鄞诺有条不紊的耐心分析,温小筠忽然就get到了他的帅气。 他的五官也是生得极好的,比起白鹜那仙上仙的出尘清雅,鄞诺的英俊显得更真实。 乌黑剑眉虬劲有力,斜斜直飞入鬓,却又不过分浓密,即有刚毅的力量感,又有着一种独特的清隽之感。深邃的眼眸,严肃起来,寒光迫人,叫人不敢直视。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十足明璨,叫人觉得天真又阳光。 他的鼻梁也是高挺的,直若悬胆,带着一种武人特有的坚毅刚强。 温小筠讷讷的想,和他在一起的人,大约都踏实极了,也轻松极了。 因为他的心永远像朝阳一样,蓬勃而温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他都会毫无保留的保护他的同伴,他看中的朋友。 似乎只要有他在,黑夜也没那么灰暗了,寒冬也没那么阴冷了。 鄞诺仍在认真的分析着,“销金窟和神秘高人应该是早就盯上了武承修不同方面的价值。而仇任毅突来的刁难,则叫他们两方终于看到了机会。 于是两方势力在不同方面各自跟进武承修的案子,或是推波助澜,或是趁人之危,都对武家的破败贡献了一己之力。 不同的是,郝掌柜暗中收拢的是武承修麾下人才。其中,由于他关注的都是武承修见不得人的产业,所以早早就知道了骰娘子,并不认识武承修在别处结识的田七郎。 后来骰娘子丧夫又失去住所的消息,该是通过骰娘子你在赌坊其他相熟友人那里打探来的。 而神秘高人,暗中侵吞的却是武承修的钱财。能够叫武家心甘情愿把钱交给他们,一定是平日多有往来,才能得到武家足够的信任。 这样,他们或许就在一些明面的场合上见过七郎你。并对你一身的本事,与一旦认定恩主,就愿意为之献出一切的德行十分看重。 要知道这个世上,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甚至是奉出性命也绝不吝惜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更难得的是,除了弯弓射箭,武功骑术,七郎你还是个骰术高手。一旦收复了你,黑白两道的事情,你都能应下,这般的人物,一定是他们急需的。 只是他们由于本身就是玩弄骗术的,并不愿跟武承修麾下一种赌场高人有太多交集,万一叫人看出端倪,就会毁了他们精心布置的长期骗局。 所以他们认识了七郎,并看中了七郎,对于七郎的妻子,出身赌坊骰娘的妻子,并没有太多关注。 这两股势力在当时也许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只是由于没有任何交集与利益相关,便都遵守了道上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各兴其事。 可是几年之后,销金窟的业务越做越大,不再拘泥于赌坊声音,甚至培植出了一个能够在鲁地称王称霸的黑道消息网。 也许就是这样,无形中侵害了神秘高人的利益。或是神秘高人那一支势力开始觊觎销金窟的消息网。 可是正因为销金窟有这样厉害的消息网,若是一般手段,恐怕还没能近到销金窟的身边,就先被销金窟给识破反制了。 所以这一次,神秘高人要借助更高一层势力的力量,出其不意的打压销金窟,借势压住销金窟后,押上所有的力量,再将销金窟彻底打死。 其中去往销金窟砸场子的人,一定要有高超的本领,与不怕死不怕惨的决心。及时被销金窟砍掉整条胳膊,也不会吐露半分实情。 因为非如此,不能叫仇任毅与销金窟结私仇。 而去做这件事的人选,只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那就是七郎你。” 听到这里,七郎与骰娘子已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温小筠将目光从鄞诺脸上移下来,转而望向田七郎与骰娘子。 第477章 温小筠知道,鄞诺撤掉田七郎夫妇心里所有防线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现在改轮到她祭出最后的杀手锏。 “刚才鄞捕头讲的是销金窟与神秘高人隐藏在案子背后的真面目。这更偏向是他们各自的作案动机,而接下来在下要说的是,几年前针对七郎的作案手段。也就是七郎你死而复生的真相。 由于神秘高人的势力一直在明处跟进着武承修冤案,所以他们很清楚当时的武家对七郎你的期待。 因为武承修对你有大恩,你又秉承着小恩言谢,大恩不言谢的行事准则。现在武家摊上大事了,他们自然会期待你这个忠厚仁义的侠义之士的报恩举动。 所以在你去而复返,再度现身杀了小男侍后,他们就盯上了你。 并且能猜出,你一定会向贪赃枉法,冤枉了武承修的官员复仇。可是刺杀朝廷命官是重罪,为了不连累家人,你必然不会逃跑,甚至会为了自己心中的忠义,当街了解自己的性命。 他们或许是一直坐盯住了县令,或是一路都在背后暗中跟踪着你。 你杀小男侍的时候,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应该推断对付那些贪官狗官,你也会采用这种方法。 便叫几个人伪装成平民百姓,一直跟在你附近。 就在你杀了县令引起巨大的轰动之时,他们几个人忽然逆势而动。趁着街上所有的人都惊慌逃窜时,突然朝你甩出暗器。 不会要你的命,却能叫你在瞬间失去意识。要知道在人体所有的血脉中,就数脖颈处的最接近大脑。 他们此举一是要叫你快速晕厥,而是贴合你自刎的特征,先你手中长剑一步刺痛你的脖颈。 这样,在瞬间昏迷时,你还能产生自刎的错觉。 自刎必然会喷溅出大量鲜血,我想那几个伪装者冲上去之后,有人就会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血包,叫鲜血瞬间喷洒一片。 这样即便街上有人看到了你自刎的那一幕,也会认为你是真的死掉了。 之后,便发生了死而复生案子里最重要的一幕,也是最诡异,最神奇的一幕。 他们搬出一具早就准备好了尸体。由于一直追踪着你,他们自然知道你的装束与身份,所以尸体的衣着打扮,早就与你没有差别。 换出那具尸体后,或是把晕厥的你藏在原地附近,或是索性叫人将你带出了案发现场。之后只等你醒来,再与你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可以叫你对他们感恩戴德,对他们死心塌地,愿意为了偿还恩情付出自己所有。” 听到这里,田七郎难以置信的转动着有些僵硬的眼球,目光凄切的望住温小筠,“可是当街用尸体把我换掉,这样离谱的事,怎么可能发生?” 温小筠微微一笑,“七郎,你定然玩骰子,赌局出千可以做到无中生有,有化作无。以此类推,将尸体换成另一具,再把你瞬间变没,也是一种障眼法而已。这几年,神秘高人可以不断助你提高千术,制造赌桌障眼法,焉知他们就不会更多的障眼法?” 第478章 温小筠继续分析道:“调换了尸体后,那几个人便又假装成猎户的样子,在衙门捕快差役们冲出来后,上前指认自刎而死的就是田七郎没错。 街上虽然也有目睹田七郎杀人整个过程的百姓,却也有被吓到转身逃跑的空档。 短暂的空档之后再回来看热闹,面对自刎而死,满头满身都是鲜血的尸体,根本想不到,这其中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又加上田七郎狠绝不要命的名头,以及武承修事件的铺垫,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死的人就是田七郎。” 骰娘子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追问道:“那武承修呢?七郎尸身一直挂在城门上,武承修出狱后,虽然不敢明着认尸收尸,却肯定到城门楼前凭吊七郎,他总不可能认错吧?” 温小筠微微一笑,“武承修肯定认得出田七郎的样子。但是被挂在城门楼上的又会是什么样子?” 鄞诺补充着说道:“自刎而死的人,脖颈处会被豁开一道宽大的口子。咱们衙门里在城门上吊人的习惯是,对于一般的尸体,吊绳圈住脖子,再勒到上面去。 对于自刎或是其他情况导致脖子上有大道伤口断面的,就将他的上身圈起来吊上。 因为长时间曝尸,再碰上什么雨水天,会加快尸体腐化的速度。尸体脖子一旦腐烂断裂,曝尸城门上,就会发生一些想不到的意外。 对于田七郎这种情况,肯定会选择绑起尸体上半身吊上。这样的姿势,再加上脖子上的伤口,会使死尸的头垂得很低,脏污的长发再披散而下,观看的人根本辨不清尸体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温小筠赞许的点点头,“不错,再加上武承修对田七郎义举的感念之情,他根本就不会怀疑上面尸体不是田七郎。 最后,那具尸体被暴尸了足有月余,酷热的天气里,尸体早已腐坏变形。等到武承修雇了一些生面孔去收尸回来的时候,仅凭外表,也是很难分辨他的相貌。 所以这就是一场布局严密的骗局,更是直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进行所有重要环节的魔术戏法。 准确的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理,进一步欺骗了所有的人。” 田七郎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失了神般的喃喃自语道:“这,这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师父是从乱葬岗里带回了我的干尸,逆天改命才救回我的命。” 温小筠放轻了语声,小心的安慰着说道:“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七郎与娘子肯定不会相信干尸改命这样荒唐的事。 这事可怕就可怕在,神秘高人那一队人创造出了一个虚假的事实。在场所有的人都见证了这个事实的诞生,便以为在那事实基础之上发生的一切也是现实。神秘高人的手段果然高明,正所谓当局者迷,他是把现场所有的人,都弄成了当局者。” 骰娘子担心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目光复杂,“七郎,妾身在赌坊那么多年,看惯了各色人等。小官爷说的不错,这种戏法在巾门行当里,实在不算什么。尤其你家师父本来就擅长一些神鬼手段,别说用障眼法将你与另一具尸体对调,就是更不可思议的事,你家师父肯定也能办到。” 田七郎的脸色沉了又沉,似是回想起很多相关的事情。 温小筠看准时机,赶紧趁热打铁的加了一把柴,“七郎,骰娘子,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要与你们二位确认下。” 骰娘子转过脸来,“小官爷请讲,只要是我们只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七郎可曾对师父和那些师兄弟说过娘子的事?他们可知道七郎与娘子私下沟通串联的事情?” 七郎直了直脖子,没有任何停顿的回答道,娘子的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倒不是为了防备谁,只是多年前,自打娘子进入赌场时,就三令五申的交代于我,绝不能在赌坊与她相认,或是表现出任何熟悉的感觉。 赌场人太杂了,一个不留神,就会不知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抓住把柄。进而就可能给家人带来一些难以预料的灾祸。 这么多年下来,我和娘子就养成了在外绝不表露感情的习惯。 而且这次行动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销金窟碰到娘子。虽然在踩点时,看到了娘子,后来也私下相会了,就是习惯性的没有对任何人说。” 骰娘子也跟着附和着说道:“这恐怕还要归功于我前后,两任东家,武承修与郝掌柜。” 第479章 温小筠静静的听着骰娘子的回忆。 骰娘子眉头皱的紧紧的,继续说道:“无论是郝掌柜还是武承修,他们管理下的赌坊,消息都十分的严密。妾身的背景与身份,别说外面的人不知道,就是赌坊内部,除了东家本人,都没有知道的。” 温小筠唇角微勾,自信一笑,“这里正是验证了鄞捕头之前的猜想。神秘高人与销金窟两股势力,都是把武承修被陷害这件事当成了契机,各自选取了一个不同的角度,参与到盘剥武家价值的任务当中。 这两个也会会隐隐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由于江湖上的规矩,互不干扰的各行其是。 实不相瞒,我与鄞捕头一路追到泉城来,是跟踪挟持郝掌柜的神秘力量而来。 那些杀手,功夫一个比一个高强,且脸上都带着兽面具,出场方式比鬼神还要悬乎。这点娘子亲眼见证,最有感触。” 骰娘子现在想起那副画面,仍然还觉得惊魂未定。 她抬手不自觉的捂着胸口,目光惊惧的说道:“小官爷说的不错,即便妾身见惯了各种江湖鬼蜮伎俩,还是被那些人神鬼莫测的身形吓住了。 他们武功高强得根本不像是人,就说是兽面鬼,一点也不离谱。” 听到这里,田七郎挣扎的直起身子,震惊的望着骰娘子,“兽面鬼?可是狼面豺面?” 骰娘子急急点头,眼角都吓出泪水来,“对对,就是豺狼的面孔,跟真的豺狼一模一样,特别吓人。今夜要不是有鄞捕头与小官爷出手搭救,妾身定然活不了。” 她用袖子抹了泪,又小心的搀扶将断了手的田七郎搀扶起来,倚靠着自己,“今夜,妾身真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被套进麻袋立时,妾身还怕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再没人能照拂七郎和孩子了。” 面对妻子的惊惧与后怕,田七郎却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似的,脸色惨白的喃喃自语道:“不,不,这不可能。” 看到田七郎的反应,温小筠与鄞诺不觉对视一眼。 “七郎,你可是认识那些兽面鬼?”鄞诺沉声问道。 田七郎转动着干涩的眼球,呆呆的望向鄞诺,“他们正是我的师兄们。” 温小筠眉梢倏然一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终于画出了一个圆满的闭环。 她兴奋的甚至想打几个响指,只是碍于田七郎与骰娘子的感受终是忍下来了。 她压抑着情绪,尽量放缓语声的说道:“发展到这一步,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事实上,根据兽面人绑架郝掌柜的一些细节,与之前我们掌握到的一些线索结合,我们很怀疑,那些兽面人,正是温香教的教徒。” 骰娘子与田七郎齐齐疑惑出声,“温香教?” 温小筠重重的点点头,“正是,这个温香教,并不是普通教派,他们内部几乎汇集了江湖四大海湖所有的邪门分支。 其中妖门,巾门,风门都已经在兖州府出现。 装神弄鬼,是他们最擅长的。” 鄞诺也跟着点了点头,补充着说道,“现在想来,你们夫妻两人真的是命大,但凡做错一点,你们夫妻两个都断然活不到今日。” 第480章 骰娘子惊魂未定的说道:“鄞捕头,你这话可是在说我们夫妻两个都没有在各自的阵营里,透露出彼此的存在?” 鄞诺点点头,“没错,但凡你们夫妻把彼此的事情告诉给郝掌柜或是神秘高人任何一方,都会找来杀身之祸。” 说着,他的目光又移到田七郎手臂伤口处,目光凝肃,“失去了胳膊的七郎,对于他们来说就失去了价值。或许是七郎忠贞耿直的个性叫他们大意了,他们认为七郎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威胁,便放任你离开他们的阵营,在外自生自灭。其实照此看来,七郎虽然失去了手臂,却也虎口里捡回一条命。” 骰娘子与田七郎脸色越听越白。 分析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的真相都被一一揭晓。 田七郎瞪大着眼睛,一点点回想之前情节,越想越觉得心寒,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师父他老人家德行一向是最高的。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 温小筠目光倏然一凛。 她知道,田七郎越是难以接受,就证明他越是相信。 现在她就要烧上最后一把火,彻底断了田七郎心里的念想。 “七郎,”温小筠上前欠了欠,语重心长的说,“其他一切你都可以不相信。因为那些虽然都是合理的推断,却也只是推断而已。凡事若要定论,必要有证据。 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相信,因为铁证如山。” 田七郎木然望向温小筠,不觉屏住了呼吸,莫名紧张的等着她最后的论断。 一旁的骰娘子也紧张的看向温小筠。 虽然她早已相信了温小筠的推断,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刻,她还是想听一听最有利的证据到底在哪里。 鄞诺则不觉抬手按住了温小筠的肩。 不过不是为了制止,而是鼓励,是赞赏。他大概猜出她的说法。 做到这一步,她不过才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将愚忠且固执的田七郎彻底说服。 他忍不住的为她骄傲,因她自豪。 温小筠没有受任何人的干扰,她迎住田七郎投来的目光,坚定异常的说,“最大证据,就是骰娘子的经历。 兽面人是你的师兄,如果他们真的是什么悲天悯人,会牺牲自己拯救良善的修道之人,他们怎么可能会连番杀戮? 仅在今夜,我们目睹的,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百姓就有七八人。他们不仅杀了,手段还凶狠异常,暗器飞过,那些无辜的人便被砍瓜切菜一般分成数段。 更不要说他们挟持骰娘子的事。如果说郝掌柜混迹江湖多年,缺德的事做的太多,被他们挟持绑架也就罢了。骰娘子一个只会摇骰子的瘦弱女子又关他们什么事? 七郎,你仔细想一想,这般作为可是他们恶行的铁证?” 田七郎只觉得大脑里突然炸起砰的一声,最后一根弦,断了。 “七郎,”骰娘子按住田七郎的肩膀,哀哀的说,“这事是妾身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正像小官爷所说,铁证如山。而且还有比小官爷说的更吓人的事,那些兽面鬼绑架了我后,还在我衣服上洒了一些奇怪的药粉。 一个不小心,妾身整个人就会被烧成一堆焦炭。 销金窟的郝掌柜就是这样烧死在妾身眼前的,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活脱脱给烧死了···” 说到这里,骰娘子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田七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想不到这几年,我一直在为虎作伥,为贼人做了马前卒,却毁了自己和家人。” 温小筠呼了一口气。 她其实想说,即便是对武承修,田七郎的作为也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味儿。 发展到最后一步,与其说田七郎是武承修忠诚的门客,倒不如说成了给他卖命的马仔。 田母的见识真的不是凡人可比,只是可惜,在这个问题上,田七郎注定逃不脱被人收买的命运。 不过这些话,她不能说。 鄞乾化三令五申的警告过她和鄞诺。 破案也好,推理也罢,最忌讳先入为主的带进太多个人感情。 她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替田七郎感慨,而是顺着这股力量,一直把白龙换头案所有的真相都套出来。 她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七郎,刚才鄞捕头说的话,还只是一半。你之所以能保住一条再次回到骰娘子身边,除了他们对你疏忽大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什么理由?”田七郎木然的转动眼球。 第481章 温小筠定定的说,“活着的田七郎虽然不能再给他们效力,却可以在无形中帮他们宣扬起死回生之类的道法。 毕竟在旁人看来,能把一个曾经死透的忠义之人死而复生,根本就是一件能通天的大事。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将会在平民百姓之中造成巨大的轰动,进而为他们招揽回无数年轻的信徒。 毕竟温香教的形式做风,我和鄞捕头大概有些了解。每一个案子,他们都做得玄之又玄。不仅有很多诡异所思的桥段,更有精彩的神鬼现世。 如果说就单纯是想杀一个人,手段应该越简单越隐蔽越好。可是他们温香教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做的十分吸引人眼球。 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鄞诺忍不住的接口说道,“一般来说,花样百出的将凶杀案做得人尽皆知,其目的一般有三种,第一种故弄玄虚的引走众人视线,创造出些鬼神杀人的假象,用来隐藏真正杀手。 第二种,是要警告某些特定的人,比如能读得懂那些花招的人。凶手此举意在告诉对方,我们就在你身边,如果你不按照我们的意思做事,下一个这样死的就是你。或是激怒对方,我就在你眼前嚣张,引得对方气急而上,自投罗网。” 骰娘子听得很是认真,略略前探身子,“那第三种呢?第三种是不是就是七郎这种情况?” 温小筠点点头,“不错,第三种就是故意制造恐慌。用一些牛鬼蛇神的可怕力量,来吓唬当地的平民百姓。而后那些凶手们便会以得道之人的形象出现,只说他们是唯一能够驱邪渡厄的高人,就能轻松赚来大笔的银钱,甚至收拢大批信徒。” 骰娘子转而望了田七郎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好像顾忌着什么的,一时没能说出口。 田七郎眼珠木然的动了下,最终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娘子,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田七郎沉声叹道,“这位小官爷和鄞捕头说的没错,真相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总是看不到罢了。” 骰娘子上前帮田七郎拢了拢被子,有些担心的说,“七郎,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你现在也累了。不如你先睡一会,我替你和小官爷们继续聊。” 田七郎双眼猛地睁开,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不用!我田七郎向来是敢作敢当的男人,既然曾经跟错了人,办错了事,现在就要为之承担。” 骰娘子赶紧上前扶住田七郎的背,急切安慰,“七郎不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田七郎却根本不管妻子的嘱托,直直的望住温小筠,“小官爷,您说吧,接下来有什么要叫田七郎办的,七郎已经竭尽全力去办。哪怕现在就去衙门自首领死,七郎也绝无二话。” 骰娘子听见这话当时就急了,“七郎,你说什么胡话?你这般不拿自己当回事,你可曾想过我和孩子的责任,又要谁来负?” 第482章 看到骰娘子与田七郎生气,温小筠立刻上前帮着说和,“娘子,莫要动气,七郎这次为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和孩子。” 田七郎听着有点傻,温小筠这个猜测,他怎么不知道。 鄞诺有些忍不住的想笑,却还是及时抬手,干咳着掩饰住了。 他知道温小筠会有什么说辞,更知道在骰娘子面前,自己这个兖州第一捕头的身份,才更加信任点。 于是他及时接口道,“没错,七郎娘子,这次七郎帮的人,不是任何人,而是州府衙门。 你放心,七郎诛杀贪官的事,目前没有确切证据。但是后来他被人击晕掉包的事,却可以查出眉目。 这也就说明,七郎师父与其他师兄弟都有刺杀贪官县令的嫌疑。 只要田七郎把这一点对官府讲清楚了,再加上后续的细节文书上的新物证,我鄞诺在此保证,七郎怎么去的,就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 温小筠默契的点点头,“娘子、七郎,你们都放心。若是对官府讲清楚这事,我一定要为你们寻来来七年的荣耀。” 田七郎听着有些激动,又有些难以置信,“荣耀什么的,我也就不奢求了。只要能洗脱罪名,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温小筠笑容益发温柔,“只要七郎你实话实说,什么事都不会有。” “任何事情吗?”骰娘子问。 “任何事情。”温小筠肯定的回答。 “在此之前,我想再问个问题。”温小筠面色沉沉的说。 骰娘子略略躬身,“小官爷请讲。” 温小筠望向七郎,“你们闯去销金库,应该只是一些探路的人,真正实施这次杀人局的人到底是谁?” 田七郎眉心狠狠一皱,“早在我们去销金窟砸场子前,师父就请来了一位高人,潜伏在郝掌柜身边。 他以风水高人自称,手段也十分高明。在郝掌柜的牵线下,帮着菱藕香制造反季花卉的开放。 其实暗地里制作的是一个巨大的杀人机关。 只是具体的机关到底怎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里的机关针对仇任毅。” 温小筠的脸色又沉了沉。 即便她和鄞诺早就猜到温香教这个局布置了好几月的时间,真的听到确切的消息,还是会不自觉的脊背生寒。 温香教的心机与计谋藏得实在太深了。 深到一般的动机思维,都有点解释不了他们。 想到这里,温小筠竟然真的发现了自己推理环节中的一个漏洞。 不过碍于田七郎与骰娘子的情绪, 她转头问向鄞诺,“鄞诺,温香教能提前几个月接近郝掌柜,一样就会提前几个月接近仇任毅。 也就是说,温香教在几个月之前,就预料到郝掌柜会在泉城花一大笔银子买产业。 也预料到仇任毅会在几个月之后游玩到兖州府。这就说明,这几月他们一直在布局。 是他们引导着郝掌柜与仇任毅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的。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483章 温小筠皱着眉说道,“先不管温香教到底有什么目的,目前最重要的是,寻到那名传言能逆天改命,改变花期的高人。他是此案的关键,如果他也是温香教的,没准就能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将温香教从黑暗中,真正拉出来。” 鄞诺点点头,转而望向田七郎,“七郎,你可知道那所谓的‘高人’,现在何处藏身?” 田七郎皱眉想了想,“他的确是我们一起的师兄弟之一。平常不怎么在山里,都是私下游走,挣些钱财。前两天我听说他就在河下游一户富户家里做机关,去那里应该能找到他。” 温小筠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 又听田七郎说道:“我与你们一同坐船去寻他,他和其他师兄弟不同,倒是跟我很相似,也是半路受了师父的恩情,拜他为师,跟师父没有那么亲近,也不太听师兄弟们的话。” 温小筠点点头,“那真是太好了。七郎,如果咱们也寻到他的弱点与真相,他最后还会跟着师父走下去吗?” 田七郎思量着摇摇头,“这点我却不知道。只是知道他脾气比较怪,说服他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对了,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寻他,说不准就能说服他。” 鄞诺直接否定了田七郎这一建议,“不行,七郎,我们还需要带你回兖州做关键的证人。你现在身受重伤,不能太过颠簸,不妨就走从水路走,这样水路比咱们早出发,即便陆地上的行程比咱们慢一点。最后大概齐的也能和你擦肩而过,咱们也一定要盯死了七郎。”。 温小筠也上前说道:“现在就动身吗?” 鄞诺站起身,拍了拍坐褶了衣服,坚定的说道:“现在这个点,我的兄弟们刚好就在河道上。”他又望向骰娘子,“骰娘子,事不宜迟,快快收拾好七郎所有物品,我这就送你们去坐船。” 骰娘子有点担心的站起身来,“我们先回去兖州府主动认罪伏诛吗?” 鄞诺微微一笑,“不用做到那一步,你们拿好这快令牌,只要进了兖州城,交给城门守卫自然有兄弟能带你们去找接应的人。另外,我并不是叫你们去认罪伏诛的,我只是要你们两个做证人。不仅证明别人的冤情,更能证明你们自己的清白。” 田七郎与骰娘子不觉对视了一眼。 鄞诺继续说道:“放心,我们绝不勉强你们,如果中途你们变卦了,随时可以离开。”听到这句,温小筠讶异的看了鄞诺一眼。 他应该是看中了田七郎的人品,才会做出这些决定。 骰娘子终于点了点头,“鄞捕头放心,我们夫妻一定会出堂作证。” “那事不宜迟,现在就走。”鄞诺拉着温小筠的手,就要出去给骰娘子田七郎夫妇一点单独的空间。 没过多久,几个人就准备停当。 鄞诺将田七郎抱上家中马车,之后一行人便急急往河边赶去。 一路上,田七郎详细的跟鄞诺讲了那名高人的住所。 第484章 温小筠和鄞诺骑着马,先行来到河岸边。鄞诺手打凉棚,遥遥的向远方望去,借着浅淡的月光,隐约可见河岸两边树木的轮廓。 平静的河水则在当中反射着月色粼粼的柔光。 温小筠顺着鄞诺望去的方向远远看去,忽的看到墨黑色的河面尽头,有一点孤光莹莹闪亮。 不同于随风泛动的波光,那一点孤光明显很多,也坚定很多。 鄞诺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笑容,抬手打了几声长短不一的响亮呼哨。 温小筠知道,那是鄞诺和自己兄弟们之间的暗语。 果然没有多会,远处的光亮就由一盏变成了两盏,并且越来越近。 直到两条船破开远方的黑暗,真正出现在众人面前,温小筠才认出,为首那条船上站着的正是鄞诺的船夫兄弟。 鄞诺又转头对岸上吹了两下哨子,骰娘子与田七郎的马车才从树林中走出。 鄞诺又转回河面,驱马上前,与那小伙子低语两句,他便上了岸,帮着骰娘子搀扶着田七郎上了船。 “切记,不见猫耳朵或者我家中爹娘,不能交人。”鄞诺郑重的强调着。 小水手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胸脯,“放心吧,鄞头儿,俺带着兄弟们一直在水路跟随你,为的就是帮你把差事干好。这一趟,无论发生什么,兄弟们都会把要送的人送到安全地界儿。” “兄弟,费心了。”鄞诺端坐在马上,朝着年轻水手拱手揖礼。 年轻水手撑起长长的船橹,“这一趟,兄弟俺亲自送,您就瞧好吧。” 话音未落,水手的船便退到了黑暗中,轻易再寻不到轮廓。 鄞诺这才带着温小筠上了旁边另外一条大些的船。说了目的地后,便把绛珠和皎月都拉到甲板上,任其自由发光。 之后他们两个人则在水手兄弟的指引下,躬身走进棚子休息。 “鄞头儿,您赶紧趁着功夫儿眯一觉,那片水路还挺好走的。”水手笑着说道。 温小筠眉头却是狠狠一皱,面前的小棚子,也未免有些太小了。 除了外面一点的两排座椅,与一条长方形餐桌。里面的是使用毛毡子铺,算是床铺。 躺两个人,怕是连翻身都不够。 “鄞诺,你先睡吧,”温小筠十分识趣的说道,附身坐在长椅右侧,“机会难得,皇帝老儿也就您这待遇了。” 鄞诺附身坐到了温小筠的对面,一面倒了杯热水,一面说道,“我不困,你身子弱,你先睡吧。” 这时站在棚外的年轻船夫忽然探进头来,“我说鄞头儿,您和小官爷能不能别像个娘们似的,外面有俺把风呢,您和小官爷踏实谁。。” 鄞诺的脸色顿时黑沉一片,“好了,赶你的船吧。” 说完又瞪了眼温小筠,小声说道,“你赶紧去睡。” 温小筠倒是真的很想睡,但是鄞诺状况恐怕也实在不容乐观。 她打了个大大哈欠,“不然咱两就先一起躺着,只要不故意越界,应该没啥问题。” 鄞诺听到这里,不觉一挑眉,“一起躺?” 第485章 温小筠十分豪气的点点头,“对呀,难得今晚有自己兄弟帮着把风。今晚咱两就一起睡吧,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指不定还会遇到啥呢。” 说着温小筠弯腰就钻进了船篷。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一起睡这句话,鄞诺的心跳就开始提速起来。 他只觉得事情有些说不出的怪,但是表面上也不好显示出来,只好轻咳了一声,强逼着自己板起脸来,嫌弃的冷哼一声,“这里面那么小,谁要跟你一个满身臭汗的糙男人挨那么近?给本大爷换一个美女来同睡还差不多。” 温小筠脚步瞬时一顿,随后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鄞诺,“真有大美女陪睡,还轮得着你?说我是糙汉,你也不照照镜子,咱们两个站一起,十个姑娘,十二个都得选我!” 鄞诺顿时怒了,“除非她们都瞎。”也跟着弯腰钻进船篷。 不过斗嘴归斗嘴,真跟温小筠进入到封闭的狭小环境,他的心还是砰砰的跳个不停。 温小筠半跪着在前搬动被褥枕头,鄞诺一眼看见她纤细的腰肢,脸腾地就红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涌动起的无耻躁动时,立刻羞耻的无地自容。 他惊愕于对着温小筠,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禽兽的想法。又羞又愧之下,他只能变得更加愤怒。 他狠狠背过身,“我身上有内伤,这个地方太小,你睡相又难看,砸到我就不好——”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温小筠就开心的接过了他下半截话茬,“对,砸到你就不好了,这样就砸不到了。” 鄞诺闻声转身,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只不过转眼的功夫,温小筠就把所有被子枕头都垒到了两个人中间。 狭小的船篷空间,硬生生让她给垒出一道墙来。 温小筠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解释着说道:“你说的对,虽然咱两也在一张床上睡过,但是这里太矮太窄,活动空间太有限我怕自己乱踢乱滚,压到你的伤就麻烦了。现在这样咱两连面都看不到,肯定砸不到你。好了,赶紧睡吧。” 说完,温小筠就钻进左侧狭小的空间,抱着双臂,微蜷着身子,闭眼大睡起来。 鄞诺:··· 虽然他也不敢温小筠捱得太近,可是真的把两个人完全堵住隔离开来。他的心又莫名其妙空落落的。 他望着温小筠沉沉睡去的样子,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最终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认命的钻到另一边的小空间里。 起初他是背对着温小筠的方向的,可是听着隔壁静静的呼吸声,他又慢慢的转过身,望着面前那一赌严实的被褥枕头“墙”,一时间哭笑不得。 能够三下五除二的把被褥枕头整得这样服帖,她也真是个人才。 不过这样也好,见不了她的面,却能听到她静静的呼吸,就足够安稳安心了。 这样想着,鄞诺的眼皮也渐渐的沉了。 她睡了,他也睡了,只剩下乌篷外面摇橹的声音,一下一下哗啦哗啦的响着··· 第486章 夜深了,露也浓了。 河水的寒气一波又一波的打在船身上,透过木板间缝隙,一丝一缕的缠上温小筠和鄞诺的身子。 由于为了制造一个避嫌的屏障墙,温小筠将所有被褥都堆在了两人中间。却忘了现在正是深秋时节,没有铺垫阻隔,人根本承受不住夜间的寒气。 温小筠开始只是微微蜷缩着身子,到后来不自觉的抱紧双臂,还是很冷。 睡梦中的她紧紧皱起眉头,伸出一只手,下意识的拆拽起旁边的被褥屏障。 一开始还有些拉不动,她越发的烦躁,直到终于扯下来一大块毯子,她赶紧滚了一圈,将自己包裹在其中,眉头才心满意足的舒缓了些许。 另一边的鄞诺情况也不容乐观。 原本凭着他的身体,抗过这一夜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这些天内伤外伤一大堆,旧伤没好,又多新伤,正是虚弱的时候,深夜江水的寒气一侵,便睡得极不安稳。 只是即便是在睡梦之中,鄞诺的忍耐力都远超于温小筠。 他只是本能的抱住双臂,蜷缩着身子,并没有到处打滚的抢被子。 他好看的剑眉紧紧蹙着,抵抗着身体的不适。 他直觉得一会儿热得不行,一会儿又冷得不行,一会儿头痛欲裂,一会儿又晕沉想吐。 他就像寒江里的一片浮萍,任由风浪卷涌,却无力挣扎。 真的很难受。 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越来越沉重。 船板晃荡的幅度裹挟着他深深的沉没。 越来越困难的呼吸间,鄞诺仿佛又回到了菱藕香那深深的水井底。 没有能够攀扶的地方,没有足够的空气。 有的只是怀中人炙热的体温,还有她唇齿间的甘甜。 梦中的她言笑晏晏,眼眸温柔,红唇莹润。 梦中的她款款情深,极致甜美。她环着他,争着他口中仅余的一点空气,也渡给了他强烈的求生欲。 他依循着梦里的模样,再度伸出手,想要将她再度揽进怀里。 用她驱散心中所有阴寒。 这边冰火两重天间,温小筠那一边又开始折腾起来。 只是一层薄毯裹着,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发冷。 温小筠执着的抽拽着中间其余的被褥,却不想一个错力,被褥全部倒向了鄞诺一边。 睡梦中的鄞诺只觉得天地瞬时一黑,呼吸就 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越来越沉重。船板晃荡的幅度裹挟着他深深的沉没。 越来越困难的呼吸间,鄞诺仿佛又回到了菱藕香那深深的水井底。 没有能够攀扶的地方,没有足够的空气。 有的只是怀中人炙热的体温,还有她唇齿间的甘甜。 梦中的她言笑晏晏,眼眸温柔,红唇莹润。 梦中的她款款情深,极致甜美。她环着他,争着他口中仅余的一点空气,也渡给了他强烈的求生欲。 他依循着梦里的模样,再度伸出手,想要将她再度揽进怀里。 用她驱散心中所有阴寒。 这边冰火两重天间,温小筠那一边又开始折腾起来。 只是一层薄毯裹着,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发冷。 温小筠执着的抽拽着中间其余的被褥,却不想一个错力,被褥全部倒向了鄞诺一边。 睡梦中的鄞诺只觉得天地瞬时一黑,呼吸就 第487章 温小筠的手很凉,肩膀很凉,脸颊也很凉,抱贴着在一起,正好可以抵冲鄞诺那一股昏聩的燥热感。 他只想更多的攫取,更深的沉溺。 可是攫取越多,他的呼吸就越发粗重。 他甚至一度感觉又回到了那口深深的水井底。又一次被温香教设计中了致命的秘药。 他只想她,只想要更多。 昏天暗地,不辨东西,不省人事。 睡梦中的温小筠却感觉越来越窒息。口鼻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身上更像被鬼压住了一样的沉。 她从本能的挣扎渐渐发展成抵死的挣扎。 终于她猛地睁开双眼,终于冲破一切阻碍直直挺起身。不想额头立刻挨了重重一击。 “唔···”她捂着酸痛的额头,只觉得天灵盖差点都要被磕碎了。 缓了好半天她才再次睁开眼,面前却是漆黑一片。 温小筠揉了揉额头,这才意识到她还在船舱之中。 她本能的探出手,摸索着确认她堆起来的那面被褥墙是否还安在。 之前那么憋闷没准是被褥床倒塌把她给压在下面。 可是这么一摸,她才发现被褥墙真的不在了。 她一时有些慌,双手胡乱的在身上拍了几下。却在身上摸到了那些久违的被褥。她这才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她半夜嫌冷自己拆掉墙面,裹在自己身上用了。 可是还没等她放下心来,她又发现了另一个更叫人奇怪的事情。 原本躺在墙那边的鄞诺竟然不翼而飞了。 温小筠急急伸出手,又在鄞诺的位置摸索了几下,竟然真的是空空荡荡的。 温小筠一脸睡意顿时消失了大半。 鄞诺这是又做什么? “鄞诺?”她试探的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却只有自己的回声。 温小筠的手很凉,肩膀很凉,脸颊也很凉,抱贴着在一起,正好可以抵冲鄞诺那一股昏聩的燥热感。 他只想更多的攫取,更深的沉溺。 可是攫取越多,他的呼吸就越发粗重。 他甚至一度感觉又回到了那口深深的水井底。又一次被温香教设计中了致命的秘药。 他只想她,只想要更多。 昏天暗地,不辨东西,不省人事。 睡梦中的温小筠却感觉越来越窒息。口鼻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身上更像被鬼压住了一样的沉。 她从本能的挣扎渐渐发展成抵死的挣扎。 终于她猛地睁开双眼,终于冲破一切阻碍直直挺起身。不想额头立刻挨了重重一击。 “唔···”她捂着酸痛的额头,只觉得天灵盖差点都要被磕碎了。 缓了好半天她才再次睁开眼,面前却是漆黑一片。 温小筠揉了揉额头,这才意识到她还在船舱之中。 她本能的探出手,摸索着确认她堆起来的那面被褥墙是否还安在。 之前那么憋闷没准是被褥床倒塌把她给压在下面了。 可是这么一摸,她才发现被褥墙真的不在了。 她一时有些慌,双手胡乱的在身上拍了几下。却在身上摸到了那些久违的被褥。 第488章 “鄞诺,你怎么不睡觉?”温小筠弯着腰走到鄞诺身边找了块干净的木板坐下。 鄞诺头皮一炸,身上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表面上却仍尽量保持正常的模样,无声无息地往旁边挪了挪,“有···有点热···就出来了···” 听到没有什么意外,温小筠顿时放心很多,她抬手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难以理解的说道:“热?这会儿多冷啊,你还觉得热?” 鄞诺心虚的又挪了挪。 温小筠揉了揉眼睛,望着前方沉沉河面,“虽然你身子结实,功底好,到底受了很多伤,又一直没怎么休息,还是要多睡些才好。” 感知到温小筠近在咫尺的体温,鄞诺感觉自己体内的秘药残留又在隐隐作祟。他只能继续再退后一些,声音都有点发颤,“你回去吧,我再透会气。” 温小筠站起身,本想自己先回去接着睡,脚步却忽然一僵。 她木然转过身,有点担心的看向鄞诺,“哎?我说你别不是发烧了吧?一般发烧都会时冷时热的。”说着温小筠转身又走了回来。探手朝着鄞诺的额头袭来。 鄞诺被这一举动差点吓坏。急急避开温小筠的探究,身子一侧却差点没有掉水里去。 “哎?”温小筠立刻伸出手去薅鄞诺手臂,“小心。” 鄞诺身子一晃,迅速找回了平衡,“我,我没发烧,一会就好了。”说着他急急推开温小筠的手。又立刻坐远了一些。 温小筠看看双手,是真的觉得他有些问题。 “鄞诺,你怎么不睡觉?”温小筠弯着腰走到鄞诺身边找了块干净的木板坐下。 鄞诺头皮一炸,身上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表面上却仍尽量保持正常的模样,无声无息地往旁边挪了挪,“有···有点热···就出来了···” 听到没有什么意外,温小筠顿时放心很多,她抬手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难以理解的说道:“热?这会儿多冷啊,你还觉得热?” 鄞诺心虚的又挪了挪。 温小筠揉了揉眼睛,望着前方沉沉河面,“虽然你身子结实,功底好,到底受了很多伤,又一直没怎么休息,还是要多睡些才好。” 感知到温小筠近在咫尺的体温,鄞诺感觉自己体内的秘药残留又在隐隐作祟。他只能继续再退后一些,声音都有点发颤,“你回去吧,我再透会气。” 温小筠站起身,本想自己先回去接着睡,脚步却忽然一僵。 她木然转过身,有点担心的看向鄞诺,“哎?我说你别不是发烧了吧?一般发烧都会时冷时热的。”说着温小筠转身又走了回来。探手朝着鄞诺的额头袭来。 鄞诺被这一举动差点吓坏。急急避开温小筠的探究,身子一侧却差点没有掉水里去。 “哎?”温小筠立刻伸出手去薅鄞诺手臂,“小心。” 鄞诺身子一晃,迅速找回了平衡,“我,我没发烧,一会就好了。”说着他急急推开温小筠的手。又立刻坐远了一些。 温小筠看看双手,是真的觉得他有些问题。 第489章 鄞诺的手忍不住的攀上了温小筠的脸,他的目光越来越迷离,呼吸越来越炙热,唇越来越近。 温小筠只觉得大脑突然空白一片,顿时当机停摆。与此同时,她的手却在第一时间猛地抬起,膝盖狠狠顶出! 随着温小筠啊的一声尖叫,毫无防备的鄞诺就这样被踹飞了起来,随着船板又一次猛烈的晃动,扑通一声跌进了水里。 仍然保持着推人踹人动作的温小筠瞬间僵住。 她,刚才做了什么? 五分钟之后,温小筠一边讲被子盖在鄞诺身上,一面急急的赔着不是,“鄞诺,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船太晃了。” 鄞诺坐在甲板中间,看着额前碎发淌着一串又一串水珠,生无可恋的面无表情。 这一次他是彻底凉快了,什么火气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你去睡吧,我身上干了再去换你。”他语声平静的说,终于不再躁动,也不再受任何旖思的折磨。 温小筠看着鄞诺一脸六月飞雪的悲催表情,立刻决定不再多事,“好,我这就去睡,我争取睡的快点。快点睡足睡饱,然后快点来换你。” 她尴尬的笑着,然后果断转身,逃也似的就钻回船篷里。 只剩下雕塑一样坐在船头的鄞诺和闻声赶来,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船夫小哥。 船夫小哥是真的被吓到了。 原本他好好的驾驶着小船,可是中途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声音。 与他仅隔了一层乌篷的船舱内突然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声响。 最开始像是有人在翻身打滚,然后又传来一下轻轻的咚声。 船夫小哥一开始没有多想。 里面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尤其是他家鄞头,最是刚直正派的一个人。从来就没招惹过任何女人不说,即便是为了查案混迹于青楼之中,都能全身而退,片花不沾身。 船夫小哥怎么都想不到在自己那狭小的船舱里会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他只以为刚才的动静就是两个大男人睡熟了,不自觉的翻身打滚。 可是接下来的声响,却叫他瞬间身体僵硬,震惊的如遭五雷轰顶。 忽然飘出来的一声轻吟低就像一道惊雷,瞬间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早就娶妻的船夫小哥太明白那个声音连并着后来鄞头一声颤抖的低呼代表着什么。 可是里面的不是一个男人嘛?虽然清秀单薄,女里女气的,但是他很肯定,那个绝对是个男人无疑。 船夫小哥被突然出现的想法深深吓住了。 他们鄞头儿一直不近女色难道是因为? 想到这里,船夫小哥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后来又响起咚的一声响动,船夫小哥吓得生生吞了下口水。 悄悄探头前看,这才发现他家鄞头儿已经坐在了船篷前,双手抓着头发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船夫小哥动作机械的转回眼球,又心虚又僵硬的继续摇起橹来。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会上前跟他家鄞头儿聊两句,可是今夜的气氛却让他连多说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最最吓人的事,还发生在后面。 船舱里的清秀公子也跟着走出船舱,还一个劲儿的劝鄞头儿回去继续睡。 船夫小哥汗都下来了。 今晚的事,他都不知道回头要怎么跟兄弟们说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老话,好像叫做非礼勿听,非礼无视。 于是他只能尽量不去多看的继续摇橹,一点再不敢多想。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好奇心的忍耐力。 越不想让自己偷看,就越想看。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的微微探出身子,想要看看鄞头儿和清秀小公子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没想到一打眼,就看到了清秀小公子附身向下,伸手去抚鄞头儿的脸!(实际上是温小筠想去摸鄞诺额头,确认他到底发烧没有) 那样的亲密亲昵,吓得船夫小哥手里船橹猛地一哆嗦。 船身也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自己这多余的一下,直接叫前面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船夫小哥吓得赶紧缩回了脖子,不想这一下,却叫鄞诺直接顺着温小筠推开的幅度瞬间跌进水里。 “鄞头儿!” 听到落水声的船夫小哥惊叫一声就要下水去救人,不想他家鄞头儿竟然一个猛子自己又爬上了木船。 最后清秀小哥儿给鄞头盖了被子仓皇逃进船舱,外面就剩下他和鄞头儿两个。 船夫小哥怯怯的看了眼船篷的方向,确认清秀小哥已经回去了,他才敢挪动身子,一点点坐到鄞诺近前。 他胆怯的侧眼瞟了鄞头儿一眼,凑近些许,压低声音小心的说着,“鄞头儿,有件事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490章 船夫小哥儿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好心的劝道:“鄞头儿,您有这些奇怪的喜好呢,俺们外人也不能说您有错。只是有一点,鄞推官和皇甫女侠就您这一根独苗儿,传宗接代的大事万不能给耽误了。” 鄞诺只觉得自己脑瓜仁都要炸飞了,他恶狠狠的瞪着船夫小哥儿,“向左转头,能看见什么?” 小哥儿胆怯的缩了缩脖子,依言转头,“水···水面呐···” 鄞诺猛地探手,掐住小哥儿的脖子就往水里按,直到小哥儿的鼻尖差点就触到水面。 “臭小子,你要是敢出去乱说,我就把你也踹下水!”鄞诺恼羞成怒的低吼道。 小哥儿立刻举起双手,可怜巴巴的讨饶道:“鄞头儿,俺不敢啦,俺绝对不会外传,您放心,您放心。” 听到这一句,鄞诺更怒了,眼睛瞪得溜圆,“什么不能外传,根本什么都没有,外传个屁啊。” 小哥儿委屈得都带了哭音儿,“对对,您说的对,您说啥都对,说啥是啥。” 鄞诺这才松开手,重新拢紧毛毯,气呼呼的撅着个嘴,怒瞪着平静的水面不再出声。 船夫小哥儿赶紧捂着脖子,一溜烟儿的跑回船尾乖乖的继续摇橹。 不过最后的时候,他还是伸长脖子的看了他家鄞头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痞痞的坏笑。 他一定不会外传,因为内传就足够了。 鄞头儿过命的兄弟遍布车船店脚牙各个行当。 简单一个内传,就能立马人尽皆知,嘿嘿~ 船夫小哥儿真是越想越兴奋,就为这第一份的爆炸性消息,圈里的弟兄们肯定都能兴奋好几波~ 而另一端裹着毛被独自坐在冷风中反思自我德行节操的鄞诺同志,则陷在了一片深深的痛苦之中。 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些禽兽想法?难道他骨子里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鄞头儿~”不怕死的船夫小哥儿又探头过来,笑嘻嘻的劝解道,“其实您也不必太苛责自己,回头兄弟们给您多介绍几个好姑娘,慢慢的您也就正常了~” 鄞诺愤怒侧眸,从齿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滚犊子!” 船夫小哥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瞬间缩回脖子,乖乖去摇橹了。 鄞诺这才转回头,阴沉着脸继续自我检讨。 这时船夫小哥儿又忍不住的探头补充了一句,“对了鄞头儿,俺还有个高招儿,先把姑娘介绍给人家帅刑房,人家小帅哥有了自己的媳妇儿,就不会招惹您了,您也不会再有机会非分妄想——”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声响亮的水声便骤然炸响。 由于船夫小哥的声音压得极低,前面一堆话,船篷里的温小筠都没听到。可是最后这声水响她就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她立刻撩起帘子,伸头望向外面,“鄞诺?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有人掉进水里?” 鄞诺拿下身上棉被,搭在坐在他原来位置的船夫小哥儿身上,回头朝着温小筠弯眸一笑,“没事没事,刚才船夫小哥儿一不留神踩空掉下水了。我这就换身干净的衣服替他摇橹。你先睡吧。” 说着鄞诺走到前面甲板上从皎月背上包袱里拿出两身衣服,就朝着船舱走来。 一听鄞诺要换衣服,温小筠双目瞳仁立时狠狠一缩。 他换衣服肯定要在船舱里面吖,虽然鄞诺很帅,身材也倍儿好吧,她还是觉得没眼看那么刺激的一幕。 “好吧,你换你的吧。”说完温小筠一转身就又钻回进船舱里最深处的床铺区,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的。 心神已经安定许多的鄞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自顾自的拿了衣服,翻身走回船舱。 一打帘子,他就看到里面隔间躲进被子里的温小筠。怔了片刻,鄞诺走到外间屋桌案前,熄灭了桌上值夜的小油灯,船舱里立时漆黑一片。 之后他才放心的打开包裹,摸黑找出中衣和外套。 他的衣服都是特别定制的,很多就是为了临时换装特别设计的。 所以即便摸黑,他也能找出哪个是正面,哪里是背面。 将干净衣服摆在面前后,鄞诺又用最快的速度把湿掉的衣服全部换掉,又一一穿上。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的心都开始莫名的加快了跳动的节奏,可就是没一个人敢出声。 鄞诺逃命似的飞快换好衣服,又逃也似的钻出了船篷。 外面船夫小哥儿看到鄞诺回去换了衣服,便也跟着说道:“鄞头儿,不然您还是好好睡一觉,俺进去换身衣服就行,摇橹的事还是交给俺。” 一听到船夫小哥儿也要进去换衣服,鄞诺头皮立时就炸了。 他猛地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船夫小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裹着被子呆在这儿,要感妄动,我还给你踢水里去!” 第491章 眼见鄞诺真的生气了,船夫小哥儿立刻乖乖的裹好被子,一动也不敢动。 真是没天理啊~他家鄞头儿以前多照顾兄弟们呐~ 怎么现在一有了心上人,就变得这么狂暴凶恶不讲理了? 想到这里,躲在被子里面的船夫小哥儿忽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难道说他们鄞头儿对那位清秀文气的小官爷真的是动了真情的?! 船夫小哥儿不禁越想越害怕。 比男人还要飒爽很多的皇甫女侠最希望的就是早早抱上亲孙子。这边他们鄞头儿却对一位小官爷动了真情,后面要是叫皇甫女侠知道了,肯定要掀起一场凶残的血雨腥风呐。 哎呀呀~ 船夫小哥儿被这个想法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再想下去一定会被自己给吓死。 赶紧睡觉,赶紧睡觉,睡着了就踏实了。 终于得到了一点安宁的鄞诺这才撸起袖子,捡起船橹,走到后面去划船。 船舱里的温小筠也只好一个人先去睡,不然就辜负了鄞诺舍命陪君子的一番好意。 睡到后半夜,温小筠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钻出船篷去替代鄞诺。 船夫小哥儿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见温小筠出来了,赶紧钻回船篷里去换衣服。 于是后半夜,鄞诺才得以一个人霸占船舱安稳睡觉。而温小筠则坐在外间屋,趴伏在桌案上继续眯着休息。 其实鄞诺是不忍叫温小筠在外面坐着的,只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碌,已经叫他的身体疲惫到极限。 再加上身上的伤口也需要静养恢复,所以他只能选择睡一会。最重要的是,如果温小筠还躺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肯定还会瞬间变成无耻禽兽,想入非非,手脚不老实。 终于熬到后半夜,木船飘飘忽忽的行进着,最终停靠在一片河岸前。 结结实实睡了几个小时的鄞诺终于恢复了些元气,与温小筠一人牵着一匹马下了船。 只是在经过船夫小哥儿,鄞诺特别给他递了个凶恶眼神。无声的警告他,对于船上的事,绝不能对外面讲半个字。 船夫小哥儿不觉打了个寒颤,赔笑着点了点头。 走上河堤之后,鄞诺凶残的目光才真正消失。 对于鄞诺和船夫小哥儿之间的爱恨情仇,走在最前面的温小筠半点也没有察觉。她只是一边回想前面田七郎信件上写的路线,一面调整自己。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走到了天亮。 再抬头远处的天都蓝了,亮了,可是他们想象中的那座宅院还是还是任何出现的希望。 借着刚刚还有些发青的天色,鄞诺抬手指向只是看着前方金黄色的树林,不觉赞叹的点了点头,“这片林子的树叶都黄了。” 温小筠点点头,“真的是好美的衣服画呢。” 剩下的就很方便了,鄞诺和温小筠下船按照田七郎信件里说的,去山中找一个高人。 先是按照田七郎的指引,走进一片密林。 密林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声悠长深邃的兽叫。 温小筠跟在鄞诺后面,警惕的左右查看,“鄞诺,这什么动物的叫声?虽然我没听过,但是咋觉得那么熟悉?” 鄞诺唇角微勾,“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温小筠顿时恍然,“怪不得没听过也觉得熟悉呢,原来是鹿鸣。别说,还真跟诗里形容的有几分像呢。”她又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是鹿群吗?感觉叫唤的有很多只,还挺欢实的呢。” 鄞诺停了步子,侧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挑挑眉,“深秋时节,万物丰收,千兽播种。” 温小筠:? 怔了三秒,温小筠的脸腾地一下通红如进口蛇果。 她脑海中顿时出现了赵忠祥老师那充满磁性的熟悉声音,“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培的季节。” 而梅花鹿的繁殖季节,好像在秋天,正是现在的时节。 “呃···”温小筠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莫名觉得跟鄞诺同学不太合适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的探讨下去,于是干咳一声,果断转移话题,“这片儿那么多野兽,可能有人住吗?七郎的指路信不会指错地儿吧?” “不会,”鄞诺直接否定了温小筠的猜想,抬手遥遥的指向前方,“前面那房子估计就是佘丕的住所。” 温小筠抬头一看,目光穿过层叠的树木,果见前方遥遥的出现了一小片开阔地。而开阔地正中央的位置,矗立着一座小茅屋。 第492章 那茅屋外面围了一圈栅栏篱笆,篱笆外又有一圈树木,与别处的不同,清一色的都是银杏树。 这样的季节,正是银杏树叶颜色最明璨,最纯净的时候。金黄的落叶铺落一地,再衬上头顶湛蓝高远的碧空,洁白轻软的白云,静谧安详宛如一副秋之油画。 温小筠开心的指着前方,“和七郎描述的一模一样,那里就是高人所在的住所。” 鄞诺拍了拍她的肩,“速战速决,还得加急回兖州呢。” “嗯,”温小筠重重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皱起眉来,“这位高人水准不带一点水分,要说服他跟着咱们回兖州自首,怕是难度不小。” 鄞诺望着前方,双目微眯,轻笑出声,“我就不信,这个世上还有你我联手打不败的人。走吧,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温小筠看了一眼鄞诺,也忍不住的笑了,“也对,走吧。” 可是等到他们走到宅院近前时,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最奇怪的是院里面的茅屋门窗大开,房子里面布局装饰都能够清清楚楚。 那茅屋一共就有两个房间,里间靠墙摆了两个书架,书架后是一张简陋的土炕,书架前是一方爬满油污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些缺了口的茶具,和掉了瓷的盘碗。桌子前一把破旧的椅子。 外间屋的摆设则更为简单,正当中摆着一个偌大的铜炉,两边角落各自摆放着一个水缸和一个木箱子。 鄞诺和温小筠只站在院子外,从大敞开的门窗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会儿天才刚亮,人怎么就出去了?”温小筠疑惑的望着鄞诺。 鄞诺环着篱笆栅栏仔细检查着里面的情况,思量着的说,“这里没有洗漱的东西,没准去河边洗漱之类的去了。”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还是去周围找一找?”温小筠左右环看着四周,“门窗都开着,应该一会就会回来吧?” 鄞诺的视线还在屋子里,仔细查看,“他应该不会出去太久。不过我看这房子倒是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温小筠疑惑回头,重新又打量起那间茅屋,“是挺特别的,很符合世外高人的身份。” “不是这个特别,”鄞诺摇摇头,抬手指着门框旁边墙壁,“是门边悬挂的木牌。” 温小筠也看到了那块木牌,“写的什么字?”她眯细了眼睛也没能看清。 “盗。”鄞诺回答。 温小筠皱起眉头,“盗?怎么会有人在门口挂个‘盗’字?” 鄞诺转目看着温小筠,有些讶异,“你在京城没听过盗户的事吗?” 温小筠顿时心虚了一下,“没,没咋听过。” 就在鄞诺要取笑挖苦她的时候,后面树林里忽然出现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鄞诺警惕回头,却见后面树林树叶哗啦哗啦的晃动了起来。 鄞诺一把抓住温小筠的手,低声道,“咱们不知道这的底细,先躲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温小筠也跟着警惕起来,和鄞诺一起牵着马,快步退离了小院子。 直到走进树林里时,鄞诺都没放松警惕,他一直竖起耳朵,小心的听着树林里的响动。 不过这一次却再没有任何异常。 温小筠牵着皎月躲在一棵古树后面,警惕的探头望看着小院子那边。 鄞诺则牵着绛珠背对着温小筠站定,继续寻找刚才那阵怪响的来源。 温小筠这边的小院子没有任何异常,温小筠转头望向鄞诺,刚想要问问他具体情况,不远处一支树枝却猛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准确的来说,闯进温小筠视线的,应该是盘在那树枝上的一条蛇。 温小筠立时被吓了一激灵! 那条蛇大约有一米多长,通体墨绿色,蛇头曲弯着直直怒视着温小筠。 它不时吐出细长的信子,尖细的分叉迅速颤动,看得人头皮一阵阵只发麻。 “鄞,鄞诺,”温小筠声音都变哑了,她小心的拉了拉鄞诺衣袖,带着可怜巴巴的小哭腔无力的求助,“有,有蛇。” 鄞诺闻声立时回过头来,在看到那条草蛇的一瞬间,迅速抽出剑来。 然而没等鄞诺摆出劈砍的架势,将那条墨色的蛇便闪电一般的从树梢上弹跃而起,朝着温小筠的面门直直飞射而来! 温小筠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不料鄞诺的动作却比闪电更快,身子倏然一侧,单手狠狠一挥,手中长剑便将那条蛇一劈两段。 温小筠感觉后背都要湿透了,看着半空中被砍成两节的毒蛇横飞出气,她这才呼了口气。 还好有鄞诺在身边,什么蛇虫虎豹这才能近不了她的身。 “鄞诺,”温小筠刚想要对鄞诺表达出点谢意。 可是紧接着,另一幕更加惊悚的情景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第493章 被鄞诺砍飞的一截蛇身重重撞在一截粗壮的树枝上,细长的躯干打了旋儿的又缠了上去。这边蛇身还在树枝上飘晃,那边密林里就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来! 温小筠眉梢倏然一跳,不用鄞诺主动保护,就率先跳到他的身后,怯怯的躲藏起来。 只因为突然出现的那个人影实在太过可怕。 鄞诺也在第一时间发觉突来的威胁,惕然转目,眉头不觉嫌恶的皱起。 出现的是一个男人,奇丑无比,又奇怪无比,实在是叫人不忍细看。 他的背深深的佝偻着,仿佛脊椎都是弯曲变形的,脖子长长伸出,有些低斜的前探着,站在树梢上的半截蛇身前,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目光贪婪而凶残。 他盯着看着,干裂得撕开几道血印的嘴唇也跟着微微抽动,就像看到了什么价值千金的山珍海味。叫那人忍不住吞下一波又一波的口水。 温小筠双手紧紧攥着鄞诺后背衣服,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吓人的男人。 大约过了三秒的时间,随即瞬间爆发,猿猴般的跃到近前,挥手拽下那半条蛇猛地填进嘴里,囫囵着个儿地就大嚼了起来了。 他吞咽咀嚼的声音清脆铮然,就像熊猫在嚼一根鲜嫩的竹子,脏污的血水沾满两腮,一直淌到脖子上。 温小筠被这一幕吓得趔趄了后撤半步,那人双手捧着生蛇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 鄞诺余光瞥见温小筠苍白的脸色,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才避免了她被吓得直接瘫坐在地。而他手中的剑一直指着前面那人,警惕的盯着他,防备着随时都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不过那男人恶鬼扑食一般凶残贪婪的吃相,也叫鄞诺吓得不轻,直直倒抽一口凉气。不怪温小筠胆小,那男人模样的确够吓人。 狭长的眼睛,瞳仁竟然是竖形的,简直和蛇一模一样,看着就叫人脊背阵阵生寒。他的皮肤又干又黄,很多地方都干裂的起皮儿了,身材矮小瘦弱,背又佝偻的厉害,半蹲在草丛里,满嘴狰狞的蛇血,就像是蛇精幻化出来的蛇妖形象。 鄞诺揽着温小筠缓缓移步后退,无论面前的怪物是人是妖,他都不能叫它太接近温小筠。 温小筠什么功夫都不会,身体也不结实,一旦中招中毒,后果就严重了。 像是察觉到鄞诺他们的动作,那个非人非蛇的怪物突然回头,狭长的双眼警惕的眯成一条线,滴淌着猩红血液的嘴巴凶恶呲着尖利的黄牙。 温小筠却越看那个故事,越觉得僵直着脊背直直往后仰去。 不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鬼神精怪吗?那出现在面前的这个蛇妖又是什么? 鄞诺用力撑托着温小筠的背,叫她能够站定不再后退。 这样僵持的时刻,率先跑掉或是尖叫出声,都可能会激怒面前的怪物。 在探知那怪物功力到底是深是浅前,他和温小筠一定不能主动露出破绽。 不过鄞诺也不想就这样被动下去,他眉头紧紧拧起,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又紧张的局面。 “敢问兄台尊姓台甫?” 听到鄞诺的话,那名蛇眼怪人慢慢的侧了侧头,竖起的瞳仁微微移动,细细的打量着鄞诺和温小筠。 温小筠几乎屏住了呼吸,就怕那个怪物会突然爆发,向他们发动攻击。 在将鄞诺和温小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够后,蛇眼怪人鼻翼忽然翕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阵干哑尖锐的笑声,“莫名闯进我的家里,又问我是谁?真是要把人笑死咯。” 听到这里,鄞诺和温小筠不觉惊讶的皱起了眉。 怎么可能?面前这个啖生蛇如吃小鲜的怪物竟然就是田七郎口中的高人? 到底还是鄞诺心理素质更强一筹,他先是缓缓放下手中剑,望着那人抿唇咽了下口水,终于试探着出声,“前辈就是七郎口中的挚交好友,世外高人,佘丕,佘老先生?” 听到七郎两个字,那面黄肌瘦的蛇眼怪人怔了怔,随即抬手抹了把脸上血污,慢慢站直身子,端详着鄞诺哑声问道,“是七郎指给你们来的?” 第494章 鄞诺和温小筠立刻恭敬揖手行礼,“晚辈见过前辈,我们正是受七郎指引来才来到此处。” 蛇人彻底站起身,温小筠这才惊讶的发现,那个蛇人站直了腰板竟然比她还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他的脸没有变,挺直的身板却也多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比之前佝偻着身子的猥琐模样实在差太多了。 蛇人又看了看手中的信,最后转身走向茅屋,头也不回的撇下一句话,“跟我来吧。” 说完他就踩着厚厚的落叶,走出了树林。 鄞诺和温小筠对视一眼,很快下了决定,跟了上去。 回到屋子里,蛇人走到外间屋箱子前,从箱子里拿出脸盆,打了水洗了脸。 后来又拿出一些瓶瓶罐罐的脂粉,还有假发套假胡子。 走到里屋,站在桌前,拿过一扇铜镜,比量着仔细扑着粉,最后带上假胡子,假白发。一面化着妆,一面拿着七郎的信看。温小筠和鄞诺默默的站在他旁边,静默不语的等他开口。 看完之后,蛇人将书信放在桌上,头也不抬的说:“我就是佘丕,你们要找的人,不过你们的事,我没兴趣,你们走吧。” 温小筠着急的看了眼鄞诺,鄞诺立刻站起身,上前一步说道:“佘前辈,为何拒绝七郎?” 佘丕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套白色的假胡子和假发套,斜斜瞥了鄞诺一眼,“不是拒绝七郎,而是拒绝你们。” 说着他又转过身,把假发套放在桌子上,双手蘸了蘸脸盆里的的水,整理起他原本枯黄又稀疏的头发来。 温小筠也站起身,“可是晚辈们哪里有做的不到的方,叫前辈生气了?” 整理完头发,佘丕拿起假发套小心的带好,冷笑了一声,说道:“并非你们失礼,而是你们想要我的命。明人不做暗事,我做的事,我可以跟你们承认。 挑拨宁府管家绑架小少爷,并且指给他方法,还派人帮他看管小少爷的人是我; 将杜友和闺女的消息透露给鸠琅和元娘状元丈夫知道的人,也是我; 以世外高人身份,分别接近仇任毅和郝掌柜,一边向仇任毅引荐千术高手田七郎,一边向郝掌柜透露能够打造冬日夏景的人,还是我。 总之你们查的那几个大案子,躲在后面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都是我。 可是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我也不会傻到自寻死路去。 我带着这些罪名,跟你们下山回兖州官府投案自首,不是自己找死吗?你们是谁?是我娘吗?我为什么要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们?” 说完佘丕捋了捋银白的假发,此时已经俨然是个仙气飘飘的得道高人的形象了。 温小筠狠狠皱了一下眉。 其实一开始她就很怀疑田七郎为什么要给佘丕写这封信。 即便田七郎跟佘丕有过命的交情,也没理由叫佘丕去送死吧。 可是刚才在院外那一连串意外和佘丕现在的态度与言语,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终于明白了田七郎的用意。 她也知道改如何去说服佘丕,唯一欠缺的,就是一点开启游说工作的药引子。 想到这里,她不觉皱起了眉,仔细的环看着屋里摆设。 田七郎既然那么自信,那这份药引子一定就在明处,只要她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其中端倪。 这边温小筠正在火力全开的四处寻找,那一边的鄞诺却率先开了口,“佘前辈,晚辈绝不敢叫前辈去送死,同样,与前辈有过命交情的前期浪也绝不会加害前辈。 我们都知道,前辈的身份特殊,而且这几个案子里,都没有直接出手。晚辈想,就是给宁府管家,鸠琅,郝掌柜与仇任毅出的那些谋,划的那些策,前辈当时也不是直接言明叫他们照着去发起一桩桩凶案的。 晚辈请前辈下山,不过都是为了叫案情的脉络更加清楚,从而寻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正拿着白胡子往脸上一点点粘的佘丕听到这里,手上动作不觉一僵。 他坐直了身子,抬眼望向鄞诺,“你中间的说的不错。我当时从没给他们讲过要去杀人犯案。只是无意中透露给他们一点独家绝技的信息罢了。 不过你前面和后面那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鄞诺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前辈是在考教晚辈吗?”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自觉的攥了下拳头。鄞诺刚才那话的开头和结尾处,正是她要的引子。 看来她这边想到的,鄞诺全部都想到了,甚至想到的比她还要全面。 她不觉竖起耳朵,侧眸望着鄞诺,仔细听着他的答案。 鄞诺单手背后,洒然抬步,走向门口方向,抬手指着门口的位置,微笑着说道:“前辈乃是赫赫有名的盗户,有了这层身份,只要不犯下强奸杀人的重罪,其余罪名,进了衙门一律免责。” 温小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什么是盗户?竟然这么流弊? 功效作用简直堪比上方宝剑呐。 就在这时,脑电波里再度传来温竹筠平缓的声音,“你没有找到药引子,并不是你的错。而是你对古代风俗习惯不了解。 这里我给你做下解释,以免日后露怯,损了我温珺紫的名声。 盗户,顾名思义,就是将强盗,盗贼之类招安收编重组的户籍。最早是官府收伏了一批手眼通天的江洋大盗。为了便于管理,单独给他们编设了盗户的户籍。因为这些强盗本领十分大,怕他们不安分的脱离官府管束,重操旧业,官府给了他们很多安抚特权。都说刑不上大夫,可这些盗贼也一样享有小罪不罚的优待。 在你们后世奉为经典的《聊斋志异》中,就写有一个关于盗户的故事,有只狐狸精又是偷窃又是犯法,最后被高人联合官府抓住,生死关头,那狐狸精竟然大喊‘我是盗户’,意图免责。一时引为笑谈。 时至今日,能够被官府赋予专门的盗户身份的人,依然是本领几可通天的强人。因此盗户不仅不是耻辱的称呼,反而是身份的体现。”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眨了下眼睛。 原来这个盗户竟然还有这么讲究,真的是太开眼界了。 “温竹筠,那以后像是这种古代特有的风俗民俗知识,你能提前告诉我吗?” 温竹筠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你觉得可能吗?” 温小筠:··· 温竹筠冷冷的说,“你倒是提醒了我,从今天起,要再给你单开一项各种典籍古书的学习任务,就从《洗冤集录》开始。” 温小筠一口老血憋在胸腔,她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又哪里去挤出时间来看书。 她鼓着腮帮子没好气的说,“要是你能随时把我拉进时空缝隙里,在外界时间静止的情况下学习,那还有的谈。” 温竹筠:“那样有违你天才的人设,最忙的人有最多的时间。你自己调整时间吧。另外所需用的古书典籍,我会给你名录,你腾出私房钱自己购买即刻。” 如果不是怕吓到现实世界的鄞诺和佘丕,温小筠这一口老血真的就要直直喷出了。 时间不帮她也就算了,连学习用书籍都要自己买。 我要你这时空系统有何用?!!! 不过温竹筠半点纠缠的机会也没给她。发布完任务后,迅速消失在脑电波里,一点影儿都没留。 温小筠只能无奈的回到现实世界。 这里,佘丕听到鄞诺的说法,忽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呵呵,毕竟是官府的人,这点小伎俩瞒不过你们。”大笑完,他的白胡子也刚刚粘贴好。 他一下一下的捋着胡须,又侧头耸了耸了肩,“不过即便我有盗户身份,跟你们下山又会有什么好处?你们又凭什么能叫我跟你们这样受苦受累的走一遭?” 这一次,挺身而出就是温小筠了。 她向前一步,直视着佘丕,自信满满的昂首说道:“能说服前辈辛苦下山走着一遭的并不是我们两个小辈,而是前辈您自己。” 佘丕不觉皱眉,转目打量着温小筠,捋着雪白的胡须,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怎么就是我自己了?” 温小筠与鄞诺相视而笑,说道:“我想如果是常人,做了这些案子,即便没有直接关联,也绝不会对官府的人轻易承认。 事实上,我们两个人还没问到那里,前辈自己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这样的做的目的,一般来说有两种。 第一种,那些事,前辈根本没有做,故意这样说,是为了混淆案情。或是为了替别人抗罪,或是为了别的目的,故意混淆案情真相。 第二种,那些事情的确是前辈做的,坦率讲出,是因为前辈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做成那些惊天大案,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案子,对前辈来说,绝对是个扬名立万的最好机会。 前辈喜欢刺激,钟爱挑战,就喜欢做那些世人难以企及的事情。用来得到心理的满足。” 佘丕眉梢微挑,“哦?那依你看来,我又是哪一种?” 温小筠目光灼灼,神态越发从容,“前辈刚才在外面明明已经看到我们两个,甚至是在我们两个刚走进这片树林时,前辈就已经发现我们。 但是前辈仍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故意啖生蛇,现兽态,分明就是在享受惊吓别人的乐趣。 这样做,其实很有风险,如果我们二人被吓破了胆,把前辈真的当成了妖怪,全力拼杀,如论如何都会给前辈带来一定的危险。 明明可以选择躲在暗处,更稳妥的监视我们,可是前辈偏偏要逆势而为,迎难而上,这样激进的性格,很像是推论中第二种情况。所以晚辈想,主动下山,把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大白于天下,这般刺激又惊险的事情,一定是前辈自己特别想要做的事。” 佘丕双眼微眯,目光微凛,“故意在你们面前现身,展露所有真容,不是更像第一种情况吗?因为要把没做过的案子背在身上,所以才要用奇怪的姿态故意引你们注意。” 温小筠摇摇头,“我们寻到田七郎,是一件完全意外的事。但凡我们有半点左右,都不会找到他。 最后得到七郎的认可,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而您是七郎引荐出来的人,要想在他之前就得到消息,看破我们的来意,提前做准备,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所以第一种推测,从七郎那里就可以推翻。” 佘丕重重一拍桌案,兴奋的说道:“好样的,什么都叫你们猜中,这才有的玩儿呢。” 温小筠不急不忙的又道:“依照晚辈的推测,这些案子虽然都是前辈在后面助力,但是每一桩,每一件,对于前辈的好处都并不明显。虽然前辈也许只是为名声,为刺激,才去做这么多的事。 但是宁府元宝小妖精案,杜氏钱庄银火龙案,杜莺儿分尸案,巡抚公子被白龙换头案,涉及的加害者与被害人身份各异,经历繁乱复杂。要想把这些忽南忽北,或黑或白的所有人都网罗在一起,前辈还缺少一个选择的起因。 再联想隐藏在每一个案子里的温香教势力,晚辈想,那个起因,连并着家兄刚刚说的最后一条,即所有案子的真正凶手,就是温香教。” 佘丕捋着胡子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果然能找到我这里来的人,都不是凡俗之辈。” 鄞诺也笑了,“前辈可是愿意下山,襄助晚辈破案?” 佘丕捋着胡子的手不觉一顿,抬眼笑望着鄞诺,“你媳妇刚才说的都对,我的确是个爱刺激,爱没事找事的人。” 听到媳妇两个字,鄞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温小筠更是差点没原地摔倒。 他怎么可能看破自己的女儿身?而且她怎么就是鄞诺的媳妇了? 她刚想要解释反驳,鄞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给她使了个眼色。 就像是在对她说,破案要紧,好不容易说动佘丕出山,现在他说啥都对。 千万不能打断他,万一破坏了他的兴致,叫他改变主意可就糟糕了。 温小筠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的接受了鄞诺建议。 毕竟破案最重要。 看着鄞诺和温小筠小夫妻两个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佘丕忍不住的又笑了,他最喜欢逗弄还没成亲的小情侣儿。 毕竟这个世道上,想要找出两个脸皮厚得没成亲,就出来当着人面拉拉扯扯的年轻男女,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不过就这种程度的小新鲜,不足以叫佘丕再多做什么评价。 他的兴趣还是在连环惊天大案上。 他只做没看到鄞诺和温小筠的眉来眼去,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温香教当时找到我,也是摆出这些事情的难度,又用大笔的金钱和激将之法刺激老夫出山的。 不过他们也算失策,那些案子难度之高,实所罕见,就是不给老夫银子,老夫也一定会做!”佘丕越说,眼中光亮越甚,就好像那些事就只是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专一等着他这个天才去破解,“老夫不仅要做,还要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要做成能够掀动整个鲁地的大案,做成天下第一大案!” 温小筠十分乖巧配合的点点头,“前辈说的是,能设计出这样惊天大案的世外高人,尤其是黄白俗物能够收买的?” 佘丕笑眯眯的咧嘴一笑,“当然,又刺激,又能挣大钱的买卖,老夫更喜欢。” 温小筠赶紧见风使舵的附和着说道:“那必须的,不被世俗标准禁锢住的高人,那才是真高人!钱财在手,天下我有,有了钱财,才好做更多的实验,搞出更加精细的设计。前辈您绝对是人间第一清醒,世人皆醉,唯君独醒!” 这一番连环彩虹屁拍得佘丕十分受用。 他附身坐下,笑呵呵的拍着肚皮,十分满足的说道,“哎呀,要不说能找到老夫的人都不是凡人呢,就是有眼光,有见识。” 温小筠看见时机成熟,赶紧顺坡下驴,快步走到佘丕面前的座位,俯身坐下,抬头仰望着佘丕,两眼都是灿烂的小星星:“那是,不瞒前辈,我们和温香教也打过几次交道。就连偷给九转回龙珠,他们教派都要派出妖门、风门、巾门三大门的堂主出手。没想到最后还是输在我表哥手上了,就他们那个本事,别说设下这连环惊天大案,恐怕一个冬日夏景的机关都能把他们给难死。 所以晚辈才在见到前辈之后,打消了您也是温香教教里一员的设想。 要知道整个温香教,不过也才有四大门而已,一个小案子,就派出三大门主,温香教实在太配不上您了。 您看,前面您设计出那么多大案,其实还不是最刺激的事。真正刺激的是,您设计了案子,最后还由您亲自去到衙门,把所有机关真相讲述给红尘凡世。那样才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界第一等,天下第一等!” 佘丕前面听得十分得劲儿,单手敲着桌面,越听越开心。听到后面,笑容微微一滞,挑眉笑望着温小筠:“你这个鬼精灵的丫头片子,鬼心思实在是多的很呐!不过,正合老夫脾气,老夫喜欢。” 温小筠探头向前,满目期待(☆▽☆),“拿前辈是答应晚辈了?” 温小筠可爱十足的样子实在叫佘丕有些忍俊不禁,他环抱双臂,坏笑着一挑眉,“可以答应你们。” 看着温小筠又是连环花式拍马屁,又是装可爱的样子,一旁鄞诺十分无语。 他伸手按住温小筠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后拽了拽,主动接话道:“听前辈的意思,还有些附加条件吗?” 佘丕点点头,抬手摸了摸了自己的眉毛,意味深长的说道:“的确有条件。不过你们也别担心,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要合我胃口就行。” 温小筠板直了身子郑重回答:“前辈有要求,但讲无妨。我们两个一定竭尽全力,为前辈鞠躬,在所不惜。以示我们的诚意。”说着温小筠脸上又显出些厚脸皮的笑容来,“只是晚辈身上有要案在身,不能耽搁多少时间。可否请前辈先和我们下山,答应您的事,两日之后一定去做。” 佘丕皱着眉毛摇摇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不答应我的事,我绝不下山。” 温小筠和鄞诺对视一眼,鄞诺立刻默契的上前说道:“如此,只好请前辈快快讲来,我们两个这就去想办法。” 佘丕这才算满意,“这话要从老夫的身世开始讲起。” 温小筠苦笑了一下,他们越着急,这个佘丕就越折磨人。 佘丕继续说道:“老夫打娘胎里一出来,就长了这副妖怪眼睛。家人怕急了,都以为是被妖孽投胎了。刚生下来没几天,就把老夫送进了寺庙里。 只是寺庙里,也把老夫当妖怪,唯独老夫的师父对我好。不仅使我阅遍万卷书,更教授了我一身的本领。只是好景不长,在我十三岁那年,师父就坐化飞升了。 寺庙里都说是我妨碍了师父的修行,才叫他英年早逝。寺庙里也就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地。一怒之下,我便上了山,打算自己开辟一个住处。没想到却碰到一帮子笨强盗,没费多少功夫,我就成了山大王。可是成山大王后,每日除了打打杀杀,吃吃喝喝,也很无聊。没多久我就开始四处的搜罗奇术奇书,钻研困难的机关。没想到中途我却寻到了一本古书。 古书上说,很久很久之前,这个世界上人神妖曾经共处过。 那个时候的人拥有不死之身,但是每隔几年都要经受一番蜕皮之苦。 人族实在承受不过,就去求神仙,叫神仙免了这永无止境的蜕皮酷刑。 神灵同意了人族的请求,免去了人族蜕皮的磨难,转手加著在了蛇族的身上。但是人族也因此失去了长生的能力。”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说法还真是新鲜。 再转头看向一旁的鄞诺,却见他单手捏着下巴,思量着说道:“晚辈也曾听师父讲过这个说法。” 佘丕抬眉一笑,“你师父也不是凡人。” 温小筠好奇的追问,“那后来呢?这个说法是不是和您吃蛇有关系?” 佘丕点点头说道:“没错,因为老夫天生蛇瞳,所以对蛇的神话传说特别有兴趣。后来又搜罗很多孤本古书,才知道有一种天选之人,若用蛇练功,吃生蛇,再佐之密炼丹药,就可以返祖回到长生的状态。 当然,长生不老,对于老夫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叫老夫欲罢不能的是返祖回到蛇人的状态。 于是老夫就开始啖蛇练功,没想到,第一次吃蛇,不仅没有半分恶心,反而还觉得十分香甜清脆。一吃老夫就上瘾了。也是因此,老夫更加认定了老夫就是天选之人。 因为老夫还特别尝试了别的生物儿,才咬下一口,就觉得腥臭无比,根本难以下咽。” 温小筠皱着眉头思量着说道:“前辈要我们两个去做的,难不成也和这件事有关?” 佘丕笑着点点头,“不过,要不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机灵呢。一点就透。 吃蛇的这些年,老夫的身体皮肤果然越来越像蛇,可是同时,老夫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弱。老夫就想着,可能到了生死蜕变的关键时刻了。为了保证老夫能平安度过这一天劫,老夫需要一件长生的传说傍身。” 温小筠不解的眨了眨眼,“长生的传说?” 佘丕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无论是长生的药,还是长生的说法,或是长生的上古神物,都可。” 温小筠为难的看向鄞诺,如果说其他事情温小筠能帮上忙,古代传说民俗这一部分,她就真的只能仰仗鄞诺了。 鄞诺也是一脸凝重。 “长生的传说,还要在半个时辰内找来,难度实在是不小。前辈,您能够宽容则个?两天之后,我们一定去帮您找。” 佘丕的脸顿时黑沉了下来,望向鄞诺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冰冷阴寒,“不要说两天之后,也不要说下山帮你们去作证,今儿个不给老夫找出长生的传说来,你们两个休想活着离开老夫这扇门!” 第495章 一听佘丕这番威胁,温小筠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说佘前辈,您这样说可就不厚道了,刚才咱们不是聊得很好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您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还跟小娃娃似的,这么任性善变爱变脸?要知道,动不动就威胁别人的人,这种威胁通常都不会有啥效力。要是真想杀人,根本不会提前警示。 您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熊孩子,无法无天的,欠揍。” 说到后面温小筠还特别加重了“欠揍”两个字的读音。 对于温小筠这番胆大包天的话,鄞诺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要知道,对面的佘丕,可是个一顶一的强盗高人,方才温小筠还一直变着花样儿的溜须拍马,这会转过脸来就骂人,正常情况下,对方肯定都会被激怒,从而恼羞成怒的直接开打。 这样想着,鄞诺不觉站到了温小筠的近前。 无论情况怎么变化,他拿温小筠都没有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她的安全,不叫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即便她是挑事的一方,只要有人敢对她出手,他就要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无论对方是谁,有多么强大,他都有这个自信。 佘丕听了温小筠的话果然变了脸,捋着胡须的手也停滞下来。 鄞诺右手不动声色的按在腰间佩剑上,只防备着万一请况。 不想佘丕的反应,偏偏就与正常人呢的不同。 在短暂的黑脸之后,他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小丫头片子,你这分明就是在说老夫是个老小孩儿嘛,小孩儿也挺好,返老还童,说明老夫即便不能长生,再活个百八十年的,也没有问题。” 说着他忽然收敛了笑容,直视着温小筠双眸微眯,冷冷说道:“不过虽然你说的很好,结果还是不会变,不给老夫找出长生的传说来,今日就休想离开此地!” 温小筠呵呵笑了两声。 她刚才的激将法既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拖延。 她吃准了佘丕的性格并不是真的好,也不是真的恶,就是喜欢刺激善变的人,不按常理出牌,往往能收获奇效。 拖延是为了给鄞诺拖出一点准备时间,叫他尽快拿定主意。 退一万步说,如果鄞诺也没有主意,那么她就只能利用现代人的见识,胡编乱造一通,先糊弄着出去,之后再与鄞诺寻找逃脱的方法。 他们时间实在太过紧迫,一旦遇到困难,就要果断放弃,急急返回兖州府。 即便没有佘丕作证,他们还有田七郎和骰娘子,要应付鲁地巡抚,还有一点胜算。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虑了。就在佘丕再度放出狠话后,鄞诺脑中忽然闪过一道莹亮的光。 他忽然就有了主意,只是表面上,他故意咬了咬唇,装作思量片刻的模样,最后才抬头只是佘丕,试探的说道:“长生的传说,家师还真的跟晚辈讲过一些,来前儿的路上,正好遇到一些可能的情景。我想,今天我们还真的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需要一点道具。” 佘丕听到鄞诺的师父,顿时升起强烈的兴趣,凑身上前,急急问道:“你们要什么道具?” 鄞诺:“鹿头,最好里面是空的。” 佘丕皱皱眉,摇摇头说,“我只跟蛇打交道,不打猎,不放牧,没有鹿头。” 温小筠见鄞诺自信的模样,顿时也好奇起来,转身抬头望向鄞诺,“你要鹿头干什么?” 鄞诺耸耸肩,“当面具。” “面具?”温小筠皱了皱眉,“我可以给你画两个,行吗?保证很逼真。”说着她回过头问向佘丕,“前辈,你这儿有硬点的纸张和颜料画笔吗?” 佘丕捋着胡子狐疑的打量着两人,“厚点的纸没有,却有几块做靴子的皮子,还没来得及裁。颜料画笔倒是现成的。” 温小筠兴奋的抬手打了个响指,“这些更好!” 于是没有五分钟,温小筠就大笔挥舞着在硬皮子上画出了两个鹿头像。 一旁的佘丕惊讶得几乎说不话来。 温小筠这种画法极为写实,跟传神胜过传形的墨染的画作截然不同。 旁边的鄞诺却是一脸得意,他环保双臂,颇为自豪的向佘丕夸赞着,“我弟弟不仅擅长破案,更画得一手好丹青。而且他的画作跟着世上所有人都不同,画得又快又传神,最重要的,形象十分逼真,几乎与活物一模一样。晚辈说句不夸张的话,放眼整个凤鸣朝,有他这番手艺的人,绝对没有第二个。” 佘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回的看着温小筠的画作,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你这个小子说的不虚,就你媳妇这两笔功夫,要是称天下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温小筠越画越快,心里也是十分得意。 她的漫画好,国画不错,素描和油画功底更是一顶一的强。 这次施展出后世最擅长的本领,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画出两个超级写实的鹿头,实在是小菜一碟。 等到画完之后,温小筠拿捏起皮子,小心的吹干上面的颜料。 她一边吹,一边说道:“烦劳佘前辈帮着拿来一些针线,还有一些像是鹿角的树枝。” 佘丕兴趣满满的应了一声,站起身,直直走向外面的储物箱,一边走还一边说,“小丫头,你再画个鹿头,咱们三个一起戴,这事儿简直太好玩了,老夫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找长生的传说。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小夫妻,脑子里到底藏了多少好玩的东西。” 温小筠迟疑的望了一眼鄞诺,她并不敢做主答应佘丕,毕竟这活儿主要是鄞诺去干,万一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的传说,只是鄞诺拖延时间的一种说辞,带着佘丕一起去就麻烦了。 不过鄞诺这个说法,显然并不是拖延时间的无奈之举。 听到佘丕的话,鄞诺毫不犹豫的接口说道:“带前辈一起去找倒是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方法,是家师独门绝学,从不外传,如果带了前辈去,一旦得手,咱们三个立马就动身出发,跟我们一起回去兖州府作证。” 佘丕走到储物箱前,头也不回的胡乱翻找着,“没问题,只要你们能做到我要你们办的事,老夫立马儿就和你们走。” 鄞诺这才看向温小筠,“小筠,画吧。” 温小筠二话不说,立刻埋头苦干起来。 有了前面两个的经验,这一次她画的更加顺畅。 画完之后,她将三个鹿头裁剪下来,拿着针线,顺着留出来的立体边缘,小心的缝了起来。 为了节省时间,也因为好玩有趣,佘丕也跟着照样学样的一起缝。 而鄞诺则出去去寻找与鹿角十分形似的树枝。 三管齐下,没用多长时间,温小筠和佘丕就做好了三个鹿头面具。 套在头上,三个人透过圆圆的鹿眼审视着彼此,都开怀的笑了起来。 最后佘丕又找出三件灰色的道袍,披在三个人的身上,就随着鄞诺的引领,齐齐走出屋子。 温小筠心里疑惑,按理说来,鄞诺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块地方,怎么他还能走在前面去代路呢? 不过由于鄞诺特别嘱咐过她和佘丕,路上不许说话,也不许问问题,全程都要听他的安排,绝对不能擅自行动。 所以温小筠只能先把所有的疑问都埋在心里,乖乖听话的跟在后面小心行事。 不过才走了一段路,温小筠就发现了其中的一点端倪。 鄞诺带他们走的并不是别的路,而是她和鄞诺走过来的路。 那片树林,连并着两边风景越走越熟悉。 直到走到她曾经听见鹿鸣的那片地,鄞诺才拉着她的手,转路走向一段全新的小路。 佘丕忍不住的探头小声询问,“前面是鹿池,每年秋天,鹿群都在这边歇脚。” 后面防盗,十分钟替换 虎将军番外 作为虎将军最心腹的近卫,陶涛真的很头秃。 只因为虎将军新看中的一个女人,他愁得直想用头去哐哐撞南墙。 虎将军已经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娶妻。 由于他那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很多人都想将他收归己方势力阵营。 一会儿是某将军谈及自家妹妹姝丽无双,才貌双全。 一会又是某大人似在无意中言及自家千金,聪慧温婉,容妆绝美。 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数名美貌歌姬送到虎将军床帏之内,排着队的叫他享用。 几个亲信见了,都羡慕的不行。 不过陶涛却知道,那些美女来历都不简单,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种势力的拉拢。 他刚想去劝谏自家将军,美色虽好,却也不能多沉迷。不想这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那些女子,虎将军看都没看一眼,就叫人直接原路退回。 这下可好,陶涛根本不用费心替将军甄别哪些美女可以收,哪派势力下的姑娘可以娶。所有势力都叫他们将军一股脑的得罪了干净。 后面,他的将军果然受到了别人的报复打击。 该是他们的功劳,被人按下不表,不该是他们的责任,却要冤大头的承受。 而虎将军却像是不在意一般,武照练,马照跑。 陶涛暗想着,哪怕将军随便定下一门亲事,也不至于会这么得罪人。 可是只要一提到娶亲,素来都跟他们以兄弟之道相处的虎将军就会立刻翻脸。连句敷衍的借口都没有,就直接把他们轰了出去。 经过几番较量缠斗,兄弟们对于给自家将军找个女人这件事,也算是彻底死心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陶涛几乎要怀疑自家将军根本就是不喜欢女人的时候,虎将军偏偏就被一个女人迷住了。 这本来是是件好事,可是陶涛却差点被那女人的身份吓了个半死。 那女人是个宫女,虽然不是皇宫里侍候皇帝老儿的,却也是身份特殊,根本不容人亵渎半分的存在。 她是被当地衙门挑选出来专门护送祥瑞进京的宫女,也叫贡女。 纯洁的处子之身,象征着对上天降下祥瑞的回敬之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容人染指的女人,只叫他们虎将军看了一眼,当夜就被请进了将军营帐。 染指贡女,就是亵渎天意,若是被外人发现,别说那身官服,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女子被发现并不是真的贡女,而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女飞贼。 这下陶涛总算能给自己将军找个充足的借口开脱了。 只说虎将军早就发现了那女子的端倪,几番试探,终于破解了她们的计谋,于千钧一发之际,保住了祥瑞九转回龙珠。 可是这边陶涛才写完上报的文书,那边已经被捕的女飞贼就又出现在了将军营帐之中,还得到了虎将军的手令,顺利逃脱。 陶涛被吓得差点直接吐血。 不过还好九转回龙珠保住了,只要祥瑞在,陶涛就总能想办法替自家将军开脱。 唯一叫他忧心忡忡,不能释怀的是,他家虎将军对那粉嫩得如桃花一般的女飞贼,真的动了情。 最后的追击中,别人看到的是将军拉满的弓弦上瞄准女子的箭。 只有陶涛看到了他凝视着她,深情的眼。 那一刻,陶涛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那万人难敌的虎将军,怕是会折在那女人手中。 ··· 同样苦闷的,还有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虎将军。 逃掉了粉姐儿后,他静坐在营帐之中,执笔书写着汇报文书。 当蘸足了墨水的毛笔尖峰,婉转拖出“妖女”两个字后,虎将军双目瞳仁紧紧缩了一下。 “妖女?”他自嘲般一笑,唇角牵出的却满是苦涩。 他与她初识时,她便说过,她是妖女。 只是他从不曾当真过。 他嘴角微微抽动,想要敛去这点失控的表情,却不想陷进了另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之中。 十二年前的回忆如烟一般恍然出现在眼前。 一草一木,一颦一笑,都那般真切明晰,恍然如昨。 虎将军原来叫做虎仲珊,是个猎户之子。 很小的时候,就展示出惊人的射箭天赋。只要是他看中的,无论一忽而过的飞鸟,还是闪动在林间的野兽,没有能逃脱的。 第496章 温小筠看到那群梅花鹿不仅没有半点晕倒的迹象,整个鹿群反而跟着躁动了起来。 其中一只母鹿忽然原地跳跃了起来,同时仰头朝天发出了一声哀婉的鹿鸣。 那鹿鸣悠长遥远,只听得人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不仅人心,梅花鹿们的鹿心更是听得心旌摇曳,角枝乱颤。 随着那母鹿的叫声,更多的母鹿都仰起了头,发出一声更比一声悠长的哀哀叫声。 温小筠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它们的动静。 突然,她发现了一件极为羞耻的事。 第一只母鹿叫完之后,跟在它最近的一只公鹿再也按耐不住似的蹦到它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扬起前蹄,附在母鹿背上就开始了一场不可描述的激烈运动。 温小筠吓得口水瞬间倒灌,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呛到。 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随着第一对的完美契合,鹿群中其他雄鹿也开始迅速抢占自己的配偶。 整个鹿群几乎都开始繁衍后代,组成了一场大型没眼看的不可描述现场。 温小筠脸色通红一片,即便是附在白鹜身上去参看老鲁王的大型颜色paty,她都没有这般窘迫过。 她不自觉的畏缩了下脖子,转目左右环视。 左边的鄞诺表情十分专注,没有半点羞赧,也没有半点不自然。他的目光不断在在鹿群里逡巡,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特别的东西。 再往右边看出,老盗户佘丕的目光却都定在了鄞诺的身上。 好像比起前方令人血脉喷张的情景,佘丕更关心的是,鄞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是温小筠忽然发现了其中的一点不同。 那就是公鹿的数量明显比母鹿少很多。 在母鹿们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声中,其中一头最强壮的公鹿最是辛苦。 这边才刚拼完命,那边母鹿眨着湿润的圆眼睛一呼唤,便又快速赶赴下一场战斗。 温小筠看得直摇头,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声渣男鹿!呸,不要脸! 鄞诺的看法与温小筠并不同。 甚至可以说他双眼一直来回搜寻着,就是想要找到其中最渣的那一头雄鹿。 很快他就发现那只鹿的踪影,然后又从瓶中倒出剩下的最后一点小药粒。 他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头雄鹿,直到它临幸到第十二只母鹿的时候,他猛地挥手,将仅余的小药粒掷向那只雄鹿。 这一次,鄞诺的动作没有一开始那么小心谨慎,他甚至故意将小药粒扔到雄鹿身上。 现在的雄鹿可能是消耗了太多体力,警戒的防备心也弱了很多。 在感觉到被人偷袭了之后,并没立刻 2,拿到那份草药之后,鄞诺递到佘丕近前。 传说中,每一个鹿群之中,总有一只体力特别强悍的鹿王。而鹿群中母鹿的数量总是大于雄鹿。 每每到了繁衍后代的季节,若是优质的雌鹿数量特别多时,鹿王就会被吸引着左右临幸。 如果雌鹿的质量都很高,鹿王就会在左右奔波中越来越亢奋,最后渐渐失去理智,直到精疲力竭昏死过去。 由于鹿王在鹿群中的地位特别重要,群鹿一定不会坐视鹿王就这样死去。于是鹿群中最优质的那只母鹿便会衔来一支救命的灵药。 只要放在鹿王鼻子前叫它嗅上几下,鹿王就会恢复生命。若是醒后吃了那支灵药,眨眼之间就会恢复所有精气,从新投入耳鬓厮磨的战斗之中,再不倒下。 说来也是凑巧,路过这片树林时,晚辈刚好听到鹿群发春的鸣叫,便知道这群鹿正在相交的关键时刻。 等到接近它们的时候,看到不少公鹿母鹿正在交陪,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只是鹿王的警备心极高,被群雌鹿耗得精气衰竭而亡的可能性太小,要想在极短的时间内,等到百年难得一见的鹿衔草,必须主动帮它们一把。 正好晚辈身上带了各种对付野兽的药,其中一种正可以用在这里,叫母鹿们一个个的失去理智,不断地呼唤着最强壮的那只雄鹿。 而同样吃了药的鹿王听到那些雌鹿的呼喊,再也把持不住,不断的在母鹿中奔波临幸。 一开始晚辈左右寻找的就是鹿群中最厉害的那只鹿王。 见到它之后,晚辈发现这个鹿群的鹿王的确非常彪悍,即便吃了一波专门的秘药,也仍然惜着气力,不敢全部搏上去。 于是晚辈就将最后一点药都用在了它的身上。 果不其然,吃了药后的公鹿更加疯狂。终于卸下所有防备,再不惜力惜命,一门心思的拼出自己全部精气。 直到最后它气竭而倒,鹿群中的鹿后便会采取行动。 说实话,晚辈当时还是有点没底的。因为这些事,都只是师父讲给晚辈听过的一个典故传说,真实情况下,我也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成功。 万幸的是,事情的发展竟然真的按照传说的方向发展。 鹿王晕厥之后,鹿后果然消失了片刻,之后便衔了一株灵药回来。 正所谓仙鹤鹿衔草,都是世间长生的灵丹妙药。 所以属下特别把这一株灵草送给前辈,正好对应前辈说的那句——‘长生的传说’。” 佘丕听了微微一滞,竖形的蛇瞳死死盯住鄞诺手中那株仙草灵药,一时竟然没能做出什么反应。 看到佘丕的反应,杨紫不觉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 鄞诺说的那么多,虽然复杂又精巧,而且有理有据叫人信服,但是那株所谓的仙药灵草,在温小筠眼里看来就是一棵壮阳草而已。 差点就气竭而亡的雄鹿吃了竟然能够重新抖擞精神,站起再次投身于一场比一场更激烈的战斗之中,不是壮阳草又是什么? 而且对于鄞诺身上为什么会装带着大量的摧晴药,温小筠也表示特别不理解。 这些男人平日里想的到底是些个什么东西啊?真是叫人没眼看,又不敢深想。 不过比起这些担心,温小筠最担心的还是面前的佘丕到底会不会相信鄞诺的话。 这样想着,她转过头,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佘丕的反应。 不过事情证明,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犹豫了一小会儿后,佘丕试探的伸出手,接过那株灵草,放在鼻子前仔细的嗅了嗅。 温小筠不觉被他这个迷惑行为吓得后退半步。 天知道,那雄壮彪悍的鹿王在濒死之时,才嗅了两下那株仙草,就立刻生龙活虎的蹦起来,要继续奋斗。 而面前这个身形瘦弱单薄的老男人佘丕在用力的深深嗅了几下之后,又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对于这个担心,鄞诺显然也有着同样的猜测。在将灵草递过去之后,他不动声色的移到温小筠面前,拉着她的手,将她掩护在了身后。 佘丕的全部注意力几乎都被那株仙草吸引,在嗅了几下之后,他竟然伸出舌头,尝试的舔了一下,就在他的味蕾触到仙草的一瞬间,他竖形的蛇瞳瞬间一亮。随即就像碰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传奇美食一般,双手将那仙草用力挼搓成一团,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吞了下去。 由于他才刚过生蛇,而且没有刷牙,所以随着他嘴巴张得无比巨大,一股腥臭酸腐的浓烈气味立时冲进鄞诺和温小筠的鼻窦。 要知道他们两个距离佘丕足足有三步远的距离,温小筠却还是被那股气味呛得鼻头一算,眼泪都要流出来。 将那团仙草三下五除二的吃抹干净后,佘丕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他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挺着腰身斜眼望着鄞诺,笑出了满口的大黄牙,“不错不错,不论是这份传说还是靠谱的。” 后面防盗,十分钟替换 有时他潜在古树后面,静待前方悠闲的麋鹿,抬着蹄子经过。 细碎而明璨的阳光透过层叠的齿边圆叶,闪到他的脸上,他便会静静的抬起头,看风穿过林冠的样子。 风在晃,叶在晃,蓝得醉人的天空也在晃。 他便觉得欢喜。 这一年,虎仲珊十八岁。父母皆故去,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出没于山林间,以打猎为生。 再次潜伏于一株古树之后,终于等到浑然未觉的猎物脚步悠闲的走入射程之内,虎将军却忽然松了紧绷的弓弦,放过了前面林中麋鹿。 只一眼,他就看出那是只怀了胎的母鹿。 不过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可以下山了。 背着弓箭,肩扛着一匹捆好的公狼,虎仲珊脚步轻快的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忽然他脚步一滞,恍然回头,目光穿过错落的林木,直直望向不远处的一处开阔地。 那片开阔地位于半山腰,上面建了一座小小的道观。 道观里只住着两个老道士,平素采药炼丹,极少跟外人往来。 即便是常上山的猎户们,也很少能与他们说上两句话。 叫虎仲珊奇怪的是从道观偏房烟囱里腾起的阵阵白烟。 现在还远不到烧晚饭的时候,他也从没在这个时间见过道观的炊烟。 他一时静住了,看着那缕白烟,扭动着上浮,直到蓝天之上,一点点变淡,竟然有些呆。 他并不想去做些什么,只是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预感那山,那道观,从今天起,会开始变化,变得和往常不再一样了。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存在。 就在虎仲珊呆立在林间时,道观斑驳破败的小木门,忽然吱扭一声,开了。 虎仲珊目光瞬时一滞。 从门中走出来一个女子。 上梳着一个斜斜的堕马髻,发上没有任何簪钗,只用一条柔顺的粉色缎带系着。 身上是质地轻盈的一袭粉蓝衣裙,腰肢柔软,腕间还挎着一个小篮子。 像是要出去采些什么东西。 女孩回手关上门,转身就要向林间走来。 弗一抬头,却看到了林间肩披着狼裘的挺拔少年。 她的脚步瞬时一顿。 虎仲珊却觉得呼吸都在一时间停滞了。 那女孩可长得真好看。 小小的脸蛋儿又圆又白,只比山间最饱满的桃子还要水灵儿。 而最水灵儿的,还要数她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仿佛只要叫她看过一眼的事物,都能跟着生出一片莹泽的光辉。 看到虎仲珊的女孩,却没有他那般失态。她只是平静的移开视线,转身又要往道观方向走。 虎仲珊的目光忽的一凛,动作迅速的举起手上弓箭,从身后箭篓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只听得嗖的一声破风音,箭矢便风一般的掠过林木,朝着女子背影笔直而去。 女子身子顿时一僵,等她反应过来时,旁边一截树枝啪地一声跌在脚下。 女子脸色微变,却见一条通体碧绿的毒蛇正被一支箭矢射穿头部,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徒劳的扭曲抽动。 她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旁边的树木上挂了一条欲要她性命的毒蛇。 而射出这一箭的虎仲珊却又呆傻在了原地。 危机已然解除,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要不要上前询问人家有没有被吓到? 还是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上前拾回自己的弓箭,顺便捡走那条可以泡酒的毒蛇? 短短一瞬间,虎仲珊脑中闪过很多想法,可是能说出口的话,一个字儿也没有。 女子回过头,望着他展颜一笑。 虎仲珊望着她那弯弯的眼眸,唇间露出的一点皓齿,顿觉后脊都僵硬了。 女子挎着篮子转过脸,闪身走回道馆,无声的关上了木门。 虎仲珊顿觉心中空了一块,没着没落的怆然若失。 顿了一会,他才收拾了心情,扛着灰狼抬步走出树林,朝着小道观的方向走去。 走到方才女孩站过的地方,他俯身拾起毒蛇,拔出箭矢,用泥土擦拭干净后,别回箭筒。又将毒蛇串进绑狼的绳索里,才起身要走。 他到底犹豫了一下,最后无声的走到道观门前,将腰里别着的雄黄都挂在了门环上,这才带着一狼一蛇大步离开。 从那天起,虎仲珊再去打猎,总是有意无意的经过那座小道观。 有好几天,虎仲珊都再没见过那名少女。 不过只要能看一眼那不合时宜的炊烟袅袅摇升,他的心就觉得很满。 他也不知少女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中,也不知少女与道观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有想过去问一问 第497章 你和鄞诺就是小情侣,不要骗人了 佘丕三下五除二的将鹿衔草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胡乱一抹嘴,这才满意的笑了。 他抬手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笑眯眯的说道:“哎呀呀,这神仙药草就是不一样啊。吃完了周身通泰,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用不完的精力呐。” 听到这里,温小筠顿时想起了鹿后衔来那株药草原本的用途,不觉默默的又后退了一步。 能叫渣浪到死的鹿王直接焕发人生的第二春,那药叫人吃了,怎么可能会没力气,没精神? 鄞诺一面将温小筠护的更严实,一面微笑着对佘丕说道:“前辈,既然您吃的很受用,吃的很满意,那咱们这就动身去兖州,如何?” 佘丕拂了拂双手上的灰尘和仙草汁水,呵呵笑了一声,而后就痛快的答应了,“好!老夫从来都是个说话讲理,言出必行的人。你们小夫妻两个,也真真是一对妙人,老夫这就跟你们走这一趟。” 听到这一句,温小筠心头巨石终于落地,她转过头兴奋的看着鄞诺,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是幸福的光辉,最后她还用没有意识的攥了下鄞诺的手。 鄞诺表面虽然沉稳,心里其实也是十分开心,尤其是温小筠这一次是主动攥住他的手。 他忽然觉得温小筠的手又细又软,又鲜嫩,手骨也精巧的有些过分,无论从哪一点看来,温小筠都是个女的。 这时站在对面佘丕左看看鄞诺,右看看温小筠,中间再看看他们拉在一起,慢慢攥紧的手,嘴角忍不住的疯狂上扬。 他就喜欢看小年轻儿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样子。 他就喜欢看两个小年轻儿谈请说爱。 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甜美太养眼。 尤其是鄞诺和温小筠这样男帅俏,女美貌的一对儿璧人。看他们浓情蜜蜜的谈情说爱,简直比他自己谈请说爱更叫人兴奋,更加人觉得甜蜜。 不过他心里虽然看得十分开心,面上还是勉强忍住了。 他还要逗逗这对小夫妻呢,不逗逗就不好玩了。 于是佘丕轻咳了一声,板下脸来,挑眉斜眼瞥望着鄞诺和温小筠,后撤半步,环抱着双臂故作嗔怒的嫌弃道:“我说你们小夫妻两个能不能注意点。虽说老夫不拘泥什么俗礼长辈就在你们面前,黏黏糊糊的成何体统啊?!”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么暧昧不雅。她的脸腾地就红了,拉着鄞诺的手也猛地抽了回来,有点慌乱的跟佘丕解释着,“前辈,您误会了,我们两个根本不是夫妻,我的的确确就是个——” “弟弟!”鄞诺立刻接口,他微笑着的拉回温小筠的手,摆在佘丕面前,“前辈,您看我们两个都是男装。那我就是哥哥,他就是弟弟。什么夫妻情侣的,我们可没有承认呢,也不能轻易承认的。晚辈想,佘前辈您见多识广,这种小场面一定不会放在心上。” 在佘丕听来,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承认了他们小夫妻的身份,只是由于在外办事,带着一个女孩不方便,才伪装成哥哥弟弟。 别说,这种小花招,还是挺有情调的。 佘丕立刻会意的点点头,再望向鄞诺和温小筠的目光都变得晶亮起来,“嗯嗯,老夫知道,你们在外伪装一些身份查案,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夫都知道~” 温小筠都要被气哭了,佘丕这个表情分明还是认为她和鄞诺是小夫妻。 不知道为啥,温小筠就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她是不是又被鄞诺暗暗给坑了一把? 这一次她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急急对佘丕解释道:“不是的,佘前辈,在下真的是个男孩子,跟鄞诺真的只是兄弟关系。” 看到温小筠竟然扭捏着矫情起来了,佘丕顿时感觉有些不太高兴。 什么事都要有个度,遮掩一次也就罢了,要是三番两次的总是遮掩,就会叫人开始烦了。 想到这里,佘丕不觉高高的扬起下巴,故意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他嘁着鼻子,环抱着双臂姿态做作的朝温小筠翻了白眼,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头就向前方走去,“得了得了,莫要欺负老夫上了年纪,眼神不济,你们这些小年轻儿借口说辞,老夫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鄞诺一把拉住温小筠,盯住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佘前辈那是什么人物?经过的桥比咱们咱们走的路还多,你就不要再扭捏了。”说着他又转头望向佘丕,“佘前辈,我们有马,您要是没有其他什么要带的,现在就去兖州。” 佘丕一听有马,立刻停下步子,弯腰捶了捶后背,“你们这两个” 后面防盗,十分钟替换 猎鹰不能太肥,太肥不够机敏,不能积极捕猎。 也不能太瘦,太瘦精神头儿不足,体力会拖后腿。 而虎仲珊这一只,毛色鲜亮柔顺,爪尖嘴利,两只眼睛更是琥珀珠子一般,灿亮有神。就在要绑住它时,它还挣扎着反抓了自己两下。 虎仲珊看着手上几道鲜红的血印儿,却没有半点生气。 他虎仲珊的猎鹰,就是要有这种不服输的凶狠劲儿! 他都想好了,回去改如何训熬它。 于是他便想带着苍鹰先去小溪边,清理好手上伤口后,再砸点草药敷上了事。 不想刚走出林地,就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宽阔的小溪中,站着一个拿着鱼叉的少女。 依旧是娇俏可爱的堕马髻,依旧是一袭干净无尘的粉蓝衣裙。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少女挽着袖子,别着裙子,露着双手双腿,微微弯着腰,全神贯注的盯着哗哗流动的水面,眼睛一眨不眨的寻找经过鱼条。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清澈的溪水摇碎了明亮的阳光,将它们映射在少女白皙的皮肤上,晃动着清凉的浮影。 美得仿佛不是人间的景象。 直叫虎仲珊看痴了。 女子的动作却有些笨拙,她终于看到了一条闪动的黑影,举着鱼叉立时狠狠戳去! 可是等到她兴奋的扬起鱼叉时,除了飞溅的水花,什么也没看到。 她立刻皱起了眉,粉粉的嘴唇也跟着没好气的嘟了起来。 看着女孩笨拙得有些可爱的样子,虎仲珊忍不住的笑出声。倒拎在手中的苍鹰瞬时扑棱棱的挣扎起来。 虎仲珊忙去捉苍鹰的头,怕那畜生抓住空档又要啄自己的手。 这一番大动作终于惊到了水中的粉衣少女。 少女举着鱼叉回过头,晶莹的水珠儿自她乌黑的发梢滚落,滑过她的脸颊,没入粉蓝的布料中。 她遥遥的看到了虎仲珊。 上次肩上披着狼裘,这次又提着一只苍鹰,倒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朝着虎仲珊笑,也没有害羞恼怒。 惊鸿一瞥之后,她转而低头,继续专心叉鱼。 虎仲珊才收拾好苍鹰,也没有脸再去看人家姑娘衣衫不整的样子。有些仓皇转身,钻回树林,急急躲开了。 少女又叉了几次,都失败了。 等到她走回岸上时,却发现岸边木桶干净的河水里,游曳着两条肥硕的大鲤鱼。 少女恍然抬头,周围除了寂静的林木,偶尔飞动的鸟雀,什么都没有。 少女笑了笑,拎起水桶,扛着鱼叉,踩上鞋子回家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虎仲珊每天都会上山,而那姑娘似乎每天都会叉鱼。 即便是下雨的日子,她都没有休息过。 虎仲珊一面暗暗的疑惑,一面又欣喜,每天都能遥遥的看上几眼。 其实也没用多久,粉衣少女叉鱼的技巧就完全掌握。 再不用虎仲珊“从中作梗”,女子的水桶也总有会有肥硕的鱼儿。 一日,虎仲珊发现,粉衣女子不在叉鱼,转而去打鸟了。 没有弹弓,只用一颗颗的石子,徒手打鸟。 虎仲珊这次没有再轻易帮忙,因为徒手打鸟的本事,他也不太硬。 于是这一次,他也学着少女的样子,从笨拙生疏,一直练到百发百中。 虎仲珊惊奇的发现,跟着少女的节奏,没用多久,他就掌握了这门技能。 不过没有什么变化的是,他依旧没有和少女说过话。 晚上,虎仲珊回到一个人的家里,和自己那骄傲的苍鹰说了会话,就掂着一块打鸟的鹅卵石回卧房了。 他的家就在山脚下,为了规避一些毒虫毒物,盖成了简易的两层小木楼。 虎仲珊住在二楼,他躺在床上,燃起一支蜡烛,借着烛火看起书来。 书页受潮严重,泛黄的边角都有些卷了。 虎仲珊却看得很自在。 静心幽坐闲无事,他的家就在山脚下,为了规避一些毒虫毒物,盖成了简易的两层小木楼。虎仲珊住在二楼,他躺在床上,燃起一支蜡烛,借着烛火看起书来。 书页受潮严重,泛黄的边角都有些卷了。 虎仲珊却看得很自在。 静心幽坐闲无事, 2,路上又坐上了来时的那艘船,船夫小哥儿特别停在岸边就等着鄞诺和温小筠回来搭乘。 远远的望见了鄞诺,正蹲在船头吃馍馍的船夫小哥儿立刻兴奋的蹦了起来,高高的挥起手朝着鄞诺和温小筠打着招呼,“鄞头儿,温刑房!这边!” 鄞诺看到芦苇荡里忽然蹦出来一个人,立刻勒紧缰绳朝着船夫小哥儿奔去。 等到了木船近前,鄞诺、温小筠、佘丕纷纷下马。鄞诺接过佘手中缰绳,摆手指向木船,礼让着说道:“前辈,您先请。” 听到鄞诺的话,船夫小哥立刻把手中的馍馍塞进怀里,又胡乱的抹了把嘴,上前探身伸手,就要先拉白发白须的佘丕上船。 谁知佘丕却退后了一步,摆着两只手,笑眯眯的说道:“哎呀呀,老夫眼神儿虽然不好,眼力见儿却还是有的。小鄞呐,你媳妇儿毕竟是个女儿家,年纪又小,你该多照顾多照顾她才好。 你先扶你媳妇儿上船,一两匹马,老夫还是牵得动的。” 这话一出,差点把船上的船夫小哥儿吓得直接跌进水里。 他惊愕的瞪大眼睛,满脸懵逼的盯着鄞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才出去不过半天光景,怎么就到处跟人说他们两个大男人是夫妻情侣了? 是他耳朵不好听错了,还是他刚才馍馍吃的太干,噎傻了出现了什么幻觉? 这样想着,他不自觉的干咽了一下,不想却叫嘴里残留的馍馍渣真的噎了一下。 他立刻躬下了身,挥手捶着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 原本温小筠和鄞诺听了佘丕的调侃,也都黑了脸。 温小筠是一直都不喜欢这个说法,尤其还当着别人的面,万一要是外传了出去,以后又叫她这个大男人的脸往哪放,往哪放?! 虽然对于温小筠被误认为是女人这件事,鄞诺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开心。 对于他们两个是夫妻的误会,他的内心深处也忍不住的有些小雀跃,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多了一个船夫小哥儿。 凭着他对船夫小哥儿们的了解,今天他们知道了,整个河道就知道了;后天半个兖州江湖就知道了;大后天整个兖州公门衙役们也就都知道了。 这样下去,他可真要丢人死了。 不行,绝对不能叫误会跟着船夫小哥儿回到兖州城。 这样想着,鄞诺立刻皱起眉,郑重其事的向佘丕解释着说道:“佘前辈,后面那位虽然经常扮女装查案,可的的确确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汉。我和女装的他在外假扮夫妻,完全是我下属猫耳朵出的馊主意。说是这样出去查案走访,才不会引人注意,叫人防备。所以,我们哥俩的关系,跟您看到的其实完全不一样。” 说着他从佘丕手中拿走缰绳,转手交给后面的温小筠,“你负责牵马。”又对佘丕用着不容分说的语气说道,“佘前辈,您是我们这里年纪最大的,晚辈搀着您上船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后面温小筠听了,也跟着一起附和,“鄞诺说得对,佘前辈,您就别客气了,您那么高的身份,晚辈们敬让着您,都是应当应分的。” 她知道,佘丕忽然谦让起来,其实并不是真的要谦让。 他 第498章 听到钱流银火龙的事,佘丕的表情忽然沉肃了下来。轻轻转动着手中茶杯,沉吟着说道:“你们真想知道?” 温小筠与鄞诺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点头应道:“真的的想听,辛苦前辈您讲一下这其中缘由吧。” 佘丕忽然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嗤笑,端起茶杯,悠悠闲闲的小啜了一口,掀起眼皮瞥望着温小筠,竖形的蛇瞳闪着狡黠的光,“老夫答应你们回兖州作证,却没有答应要满足你们私下的好奇心。” 温小筠瞬时皱起眉来,“可是前辈,话不是这样说的。” 佘丕竖起一根手指,在温小筠面前晃了晃,“话不是这样说的,要想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是另外的业务,得加钱。” 温小筠:··· 鄞诺:··· 温小筠顿觉自己所有的话都被佘丕这句噎了回去。 她刚才没听错吧? 佘丕竟然跟她说要加钱? 这个世界隐居在深山老林的世外高人不应该视钱财为粪土吗?怎么张口就是业务,闭口就是加钱? 她是真的怀疑,古代有业务这个词吗? 温小筠转目看了看鄞诺,鄞诺也是一脸的错愕。 显然,佘丕这个节操,实在是低得超出他的想象。 温小筠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关键时刻,还得她这个拥有现代人思维的高手出马。 她调整了一下声线和脸上表情,再抬头望向佘丕时,已经是满脸虚假又真诚的职业笑容。 “佘前辈,您的本事,在咱们鲁地来说绝对是第一流的。其实在晚辈心里,莫说是鲁地,便是放眼咱们整个凤鸣朝,您都是第一流的。” 佘丕抬起手摆在自己眼前,漠然的看了看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高帽子虽然带着舒服,却没法变成真金白银呐。老夫明人不说暗话,八十两银子,这一路保证有问必答,给你们小俩口儿聊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总之就一句话,没银子,没话说。有银子,啥话都好说。” 温小筠直了直身子,端起自己的茶杯,也仿照着佘丕之前的样子,悠悠闲闲的小啜一口,之后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才不急不忙的说道:可是高人前辈,您在晚辈心里的地位虽然很崇高,但实际上,晚辈对您却有知遇之恩。” 佘丕难以置信的一抬眼,“你说啥?老夫这么大的本事,这么大的岁数,还能领你这个小毛丫头的知遇之恩?” 旁边鄞诺听了也满脸不解。 温小筠这没头没尾的说的到底是啥? 温小筠的表情却依旧从容的很。 她淡然一笑,耐心的解释道:“佘前辈,您可记得,您此番去兖州,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着,不等佘丕回答,温小筠的目光陡然一寒,她直视着佘丕,目光里的自信充满摄人的压迫感“您是可是将自己一身本事交于世人知晓。这样传奇的惊天连环大案,全部出自您手下。您是为了亲自去兖州衙门阐明自己所有的设计。 现在的我们不是寻常向您求教的人,我们两个就代表官府,能够见证您的胆气,更能证明您那些无以伦与的超凡设计。这样替您扬名,只在一夜之间,就能叫您名扬天下。我们两个在其中绝对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说到这里,温小筠转目与鄞诺对视一眼,唇角勾出一抹坏坏的笑容, “说句不中听的,佘前辈,该是您给我们两个点辛苦费才对呐。您看看,为了找到您,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交给您,我们两个付的辛苦,不说是跨千山渡万水吧,那也是日夜兼程,百里加急,一路奔驰。这其中更要绞尽脑汁的勘破一重重迷局障雾。说真的,就凭我们两个这份辛苦,收您老八十两银子,那是一点都不贵。” 旁边鄞诺嘴角忍不住的狠狠抽搐了一下。 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原封不动的全喷出来。 佘丕就够无耻不要脸的了,他万万没想到,温小筠竟然还能在佘丕的基础上更胜一筹。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在温竹筠那般高冷骄矜的外表下,竟然还能藏着这样一颗逗比的心? 佘丕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挑眉望了温小筠一眼,怔了一下后,忽然仰头大笑,“有趣有趣,真是有趣,老夫真的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遇到比我脸皮还厚,还要有意思的人呐。” 他笑着将茶杯放在小桌上,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能够遇到你这个小丫头,也算是老夫的福气,老夫就跟你结下这个忘年交,你想知道什么,老夫全都告诉你!” 温小筠笑眼弯弯,“那钱的事~” 佘丕抬手照着温小筠的脑瓜门儿就是一记爆栗子,“小财迷!老夫不收你钱还不行吗?你要是还敢要收老夫的钱,老夫就把你家相公变成银火龙。” “哎哟!”温小筠瞬时捂住受伤的额头,没好气的撇撇嘴,“不给钱就不给钱嘛,干嘛要打我?下次谁再敲我头,我也要把谁变成银火龙!” 鄞诺也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双手扶着大腿坐直了身子,半是嗔怪半是宠溺望着温小筠,微笑着说道:“非是我们想要弹你的脑瓜门儿。你看看,佘前辈只认识你不过一天,都忍不住要弹你,这只能说明,你有时说话太欠了,叫人忍不住的就是想要弹你,小小教训一下你。” 佘丕挥动着手,指点着鄞诺,满意的笑道:“还是小丫头家男人说话靠谱中听。” 对于他们的调侃,温小筠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刚才就是故意要轻松一下气氛的。 好给佘丕一个台阶,叫他老老实实的把那些作案细节全部交代出来。 不想佘丕那个欠揍的嘴,竟然直接把鄞诺说成了她的男人,顿时叫她非常不爽。 她刚要反驳,手上忽然一暖。低头查看,却见鄞诺的手正好按在自己的手背上。 温小筠愤怒的目光倏然上移,却对上了鄞诺那张笑盈盈的脸。 “小筠,不要再任性了,佘前辈好不容易要跟咱们讲讲案子,你就别打扰前辈了。老实坐着,拿出记录文册,开始书记。” 温小筠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鄞诺这分明是在提醒她案情最重要,不要因为自己一人的情绪,影响关键证人的证词。可是她就是莫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被鄞诺这个欠揍的货给欺负了。 不过案情最大,纵使温小筠一百个生气,也只能强压着按下这口气。 于是她也挤出了一个无比虚假的敷衍笑容,一面点头应承着,一面用力甩开鄞诺的手,转而从衣襟夹层里拿出刑房书吏一定会随身携带的文书。 鄞诺若无其事的拂了拂双手,又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根细细的小竹棍,递到温小筠面前,“这是为夫出去办事时,专门叫道上的兄弟给你特别打造的。白面是里面是上好的木炭芯,都削尖了的,可以供你随时记录书写。最适合在外面公干,等回到衙门,你再用笔墨重新誊写一边就好了。” 记吃不记打的温小筠看到手中那根制作精巧竹炭笔,双眼立时一亮。迫不及待的在纸上画写两道,墨色细腻,笔尖顺滑流畅,简直比毛笔好用太多。 “你这个家伙,终于能干点人事出来了。不错不错,回头记得替我跟你兄弟道个谢。” 说着温小筠又抬头望向对面的佘丕,目光闪闪的满是期待之色,“佘前辈,辛苦您开始讲吧。晚辈一定给您记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 后面防盗,十分钟替换 有好几天,虎仲珊都再没见过那名少女。 不过只要能看一眼那不合时宜的炊烟袅袅摇升,他的心就觉得很满。 他也不知少女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中,也不知少女与道观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有想过去问一问。 世间存在的一切,都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也或许,他怕自己只要一深究,那少女便会如她忽然出现一般,忽然消失。 他想着,只要能远远的看她几眼,就很好。 又过了几天,虎仲珊终于再次与粉衣少女相遇。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道观门前,而是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旁。 虎仲珊正擒到一只苍鹰。 他老早就想要训练一只自己的猎鹰。可是一只没能捉住一只称心的。 这日通过布置的陷阱,真就抓住了一只体型匀称的苍鹰。 猎鹰不能太肥,太肥不够机敏,不能积极捕猎。 也不能太瘦,太瘦精神头儿不足,体力会拖后腿。 而虎仲珊这一只,毛色鲜亮柔顺,爪尖嘴利,两只眼睛更是琥珀珠子一般,灿亮有神。就在要绑住它时,它还挣扎着反抓了自己两下。 虎仲珊看着手上几道鲜红的血印儿,却没有半点生气。 他虎仲珊的猎鹰,就是要有这种不服输的凶狠劲儿! 他都想好了,回去改如何训熬它。 于是他便想带着苍鹰先去小溪边,清理好手上伤口后,再砸点草药敷上了事。 不想刚走出林地,就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宽阔的小溪中,站着一个拿着鱼叉的少女。 依旧是娇俏可爱的堕马髻,依旧是一袭干净无尘的粉蓝衣裙。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少女挽着袖子,别着裙子,露着双手双腿,微微弯着腰,全神贯注的盯着哗哗流动的水面,眼睛一眨不眨的寻找经过鱼条。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清澈的溪水摇碎了明亮的阳光,将它们映射在少女白皙的皮肤上,晃动着清凉的浮影。 美得仿佛不是人间的景象。 直叫虎仲珊看痴了。 女子的动作却有些笨拙,她终于看到了一条闪动的黑影,举着鱼叉立时狠狠戳去! 可是等到她兴奋的扬起鱼叉时,除了飞溅的水花,什么也没看到。 她立刻皱起了眉,粉粉的嘴唇也跟着没好气的嘟了起来。 看着女孩笨拙得有些可爱的样子,虎仲珊忍不住的笑出声。倒拎在手中的苍鹰瞬时扑棱棱的挣扎起来。 虎仲珊忙去捉苍鹰的头,怕那畜生抓住空档又要啄自己的手。 这一番大动作终于惊到了水中的粉衣少女。 少女举着鱼叉回过头,晶莹的水珠儿自她乌黑的发梢滚落,滑过她的脸颊,没入粉蓝的布料中。 她遥遥的看到了虎仲珊。 上次肩上披着狼裘,这次又提着一只苍鹰,倒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朝着虎仲珊笑,也没有害羞恼怒。 惊鸿一瞥之后,她转而低头,继续专心叉鱼。 虎仲珊才收拾好苍鹰,也没有脸再去看人家姑娘衣衫不整的样子。有些仓皇转身,钻回树林,急急躲开了。 少女又叉了几次,都失败了。 等到她走回岸上时,却发现岸边木桶干净的河水里,游曳着两条肥硕的大鲤鱼。 少女恍然抬头,周围除了寂静的林木,偶尔飞动的鸟雀,什么都没有。 少女笑了笑,拎起水桶,扛着鱼叉,踩上鞋子回家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虎仲珊每天都会上山,而那姑娘似乎每天都会叉鱼。 即便是下雨的日子,她都没有休息过。 虎仲珊一面暗暗的疑惑,一面又欣喜,每天都能遥遥的看上几眼。 其实也没用多久,粉衣少女叉鱼的技巧就完全掌握。 再不用虎仲珊“从中作梗”,女子的水桶也总有会有肥硕的鱼儿。 一日,虎仲珊发现,粉衣女子不在叉鱼,转而去打鸟了。 没有弹弓,只用一颗颗的石子,徒手打鸟。 虎仲珊这次没有再轻易帮忙,因为徒手打鸟的本事,他也不太硬。 于是这一次,他也学着少女的样子,从笨拙生疏,一直练到百发百中。 虎仲珊惊奇的发现,跟着少女的节奏,没用多久,他就掌握了这门技能。 不过没有什么变化的是,他依旧没有和少女说过话。 晚上,虎仲珊回到一个人的家里,和自己那骄傲的苍鹰说了会话,就掂着一块打鸟的鹅卵石回卧房了。 他的家就在山脚下,为了规避一些毒虫毒物,盖成了简易的两层小木楼。 虎仲珊住在二楼,他躺在床上,燃起一支蜡烛,借着烛火看起书来。 书页受潮严重,泛黄的边角都有些卷了。 虎仲珊却看得很自在。 静心幽坐闲无事, 第500章 佘丕听了温小筠的话,却没有鄞诺那般反应大,相反,他还很开心的笑出了声。 “说得对是你的本事,说不对,是别人没有给你足够的时间去破案,”他捋着胡子,望着温小筠笑眼眯眯,“小丫头,你人不大,口气却不小嘛。不过正合老夫胃口,老夫就喜欢你这盲目自信,没事作死的风格。” 温小筠不以为意的嘿嘿一笑,往后仰了仰身子,表情越发得意嚣张,“人生路漫漫,墨守成规,谦虚谨慎,未免太无趣。我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天才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既然有任性的资本,为何不恣意一把,畅怀行路?” 佘丕仰头大笑,开心的拍着桌子,“好一个恣意妄为!正巧老夫也自诩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不世出天才,你说的话,老夫实在是太赞同了。” 温小筠笑眼弯弯,又望了一眼旁边的鄞诺。 他却正手扶着额头,感觉尴尬又羞耻。 不要脸,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吹起牛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看着鄞诺无奈的样子,温小筠不觉勾唇一笑。 哼哼~ 任你鄞诺再叛逆,在我温小军的面前,也都是个旧社会的老古董。 随便捡点民主自由的新思想出来,都能吓死你! 再者说,人家佘丕佘老爷子和温竹筠本来就是世所罕见的绝顶天才天才。 她跟佘丕说的话都是事实,半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怎么就不能说出来了? 再说她这番不谦虚也不是没脑子的瞎嘚瑟,纯粹是看准佘丕的脾气和喜好,有的放矢的举措而已。 在心里将鄞诺狠狠嘲笑了一番后,温小筠又看回佘丕,郑重其事的嗽了下嗓子,才开始分析着说道:“佘前辈,晚辈就先给您分析一下冬日夏景和白龙当街换头的机关所在。” 佘丕端起茶杯,兴奋的喝了一口,“快快讲来,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小丫头到底当不当得上绝顶天才这四个字?” 温小筠这一次没再露出什么笑容,她凝神静气的缓缓开口,终于开始了一段终极分析。 “先从冬日夏景说起,其实所谓冬日夏景,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比如武周女皇就曾经下令,叫白花在深冬一夜绽放。据说当时除了牡丹,其余百花尽皆绽放。 一时传为神话。后世的人发挥丰富的想象力,将百花冬日绽放,说成是百花仙子们惧怕女皇威仪,才在根本不可能开花的冬日点开百花。而那名抗旨不尊的花中之王,牡丹仙子则因为一身傲骨铮然,才绝不肯向皇威屈服。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鄞诺听到这里,也好奇的抬起头,那段典故他小的时候就当成是趋炎附会之人编纂出来的唬人故事来听的,没想到温小筠现在却要将其全面推翻。 佘丕笑笑问道,“那事实上,百花冬日盛开,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温小筠目光灼灼,“是人为制造的夏日环境,也可以说是模拟出来的夏天。” 鄞诺更加不解,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的问出了声,“夏天还能模拟?” 温小筠点点头,“没错,我虽然年纪不高,但是看过的说却是不少。”说着她又望向佘丕,微微一笑,“这一点与舍老前辈倒是很有默契。 就在我看过的很多孤本典籍之中,就有一本古书,特别讲解了如何能叫夏花在冬日开放,又如何能使人们在冬天吃上各种鲜绿的蔬菜。 上面记载的方法,无非是从三个角度去设计。 第一个条件,是温度。这个其实不难,冬天人在屋里子能烧炉取暖,自然也能给那些植物创造出一个温暖的空间。 咱们回想一下,菱藕香花楼与后面副楼中间,正有一处室内花园。里面温度十分适宜,温暖又舒适,深秋时节该有的寒冷萧瑟那里半点也没有。 再联想到在菱藕香花楼里面找到的两个宽大水管,其中一个存放着的正是要人命的温水。所以我猜测,菱藕香室内花园的温度控制来源,就是那两个粗大的水管。 第二个条件,是日照,即便拥有温暖的屋子,却没有阳光,也不能精准的控制那些花卉植物的花期。 所以当我看到后面花园竟然会有反季节的海棠花,更有其他各种春花夏花时,不自觉的就抬头看了看。 只见那花园上方,并非露天,而是铺设着一层类似透明白水晶搭建而成的房顶。 阳光可以自由穿过,尽情的投射到下面花园里。 不过现在想想,那些造价高昂的透明房顶,除了更好的接受阳光,还有一个更加致命的作用。” 佘丕目光微寒,冷笑着问,“什么作用?” 后面番外防盗,两小时替换 “哥哥,等等我!”一位红衣少女扬鞭抽打着胯下的如电一般的白色骏马,迅疾的驰骋。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像是一阵悦耳的银铃在旷野阵阵回荡。 远处的山缓缓起伏着,连绵着,如黛如画。蓝天上片片流云纯净洁白,下面绿草苍茫一片,随风高高低低的起伏波动着。 那一年,少女刚满十六岁。她正在追逐的是自己的哥哥,狐偃。 少年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在前面肆意奔驰。他火红色的贴身短衣在苍翠的绿色海洋间分外显眼。黑色的裹身长裤束在泛黄的革靴里,利落又干练。 吁地一声,坐下骏马蓦然扬蹄而止,狐偃调转马头,因常年日晒而发红的脸上挤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狐狸般灵动的眼睛里却满是宠溺。 “三妹,不要胡闹了,我这是找哥哥去办正事,没办法带着你玩的!” 红衣女子快步追上了狐偃,扬着微红的小脸,不满的说道:“以前不也都是正事?狐毛哥哥不一样带着我?二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带着我吧!” “姑娘家家的,长这么大了还老是抛头露面的,当心让晋国那个公子诡诸把你抢去做丫鬟!”狐偃虽然故意加重了语气吓唬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她粉红的小脸蛋上满是沁出的汗珠儿还是软下了心肠,一俯身捞起马背上的水壶递了过去。 狐家一共兄妹四人,狐偃行二,下面两个妹妹大狐姬,小狐姬虽都是倾国倾城,性格却大相径庭,面前的大狐姬便是最为淘气活泼的。 大狐姬一把接过水壶漾着秋水一般莹莹的眼睛弯出甜甜的笑意:“诡诸?之前抢过了第一美人,贾国公主做夫人的那个诡诸吗?我才不怕他!大哥武功那么厉害,二哥你又这么聪明,肯定能将我和妹妹藏好。” “三妹,晋国和诡诸的厉害不是你能想象到的,他若真是来了,不仅你和小妹会被抢走,就连咱们的部落怕是都要难逃一劫。”狐偃说着,目光忽然凝重起来。 他直直的盯着小妹狐季子,心思却飘摇到了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隐藏着年幼的狐偃远大的理想和志向。 “哥···哥哥!”狐季子手中的水壶骤然掉落,她明亮的双眼盯着前方忽然出现的异象惊恐不已,语气也惊慌起来。 狐偃立刻转过头,狐狸般惊警的目光在触及到远方骤现的景像时瞬间冻结,周身的汗毛也一根一根的炸立起来 一面旗、两面旗、三面旗,那些火红的旗帜终于接连成片,裹挟着数不清的甲兵,浩浩的战车队阵,如汹涌的潮水般从远处的山坡上席卷而来! “晋国诡诸!”狐偃脑海中轰然闪现出一个名字,一个令所有狄戎部落都闻之胆寒,唯恐避之不及的名字。 那一刻,这个英俊的少年或许能够预判到自己人生的走向从此就会发生巨变,但他却绝不会想到一出精彩绝伦的历史大戏也在此刻悄然拉开了帷幕! 率军奔袭而来的的确是晋国的军队,为首的也的确正是公子诡诸。 晋国虽然属于周朝王室正宗,姬姓。但是由于常年与周边狄戎相互骚扰与攻伐,常年吞并周边小国与各色部落,晋国已然成为了一个半胡风半中原式的边缘国家。 礼仪与制度在晋国远没有野蛮与武力来得重要,以至于晋国君主与公族都已养成了戎狄人抢新娘子的习惯,甚至连王子的名字基本也由是时的战争取得。譬如公子诡诸,诡诸二字就是从曲沃武公当时打败的小国国主诡诸的身上夺来的。 公子诡诸不仅继承了他父亲威猛的身材,刚毅的面容,更继承了他父亲彪悍勇猛的作风与勃勃的野心,当然还有贪婪。 狐偃知道诡诸已经听闻了大小狐姬的美名,也知道他此次来除了抢亲,更是为了这片戎地的大片丰沃土地。 “哥哥,我们快跑吧。”妹妹狐姬面色惨白,拉住缰绳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声音也因恐惧细小而沙哑。 “别怕,听哥哥的!”狐偃冷冷的盯着前方,双脚轻轻一夹,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妹妹前面。语气虽然沉着冷静,但是额上早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对面的军队显然也发现了衣着鲜艳的他们,如果此时后退,无异于引敌追击。 忽然一个奇异的想法划过狐偃的脑海,他猛然抬起右手,团手放在嘴边,接着便是一声响哨尖叫着呼啸而出,划破寂静的空气,尖锐的直入天际! 狐姬被这突然的哨声吓了一跳,还未返过神来就见周遭的丛林里忽然出现了十几骑背着弓箭的年轻男子。 青年们身下骏马各个矫健,听到哨声一个个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速驰来。其中为首的便是她那身高八尺,浓眉赤目,黑壮健硕的大哥,狐毛。 “二弟,我们该怎么办?”到了近前的狐毛早已摘下背后的弓箭,半蹲着身子,一面警戒的盯着敌人,一面小声的问着狐偃。其余青年也依样匍匐马上。 “随我走!”说着,狐偃竟然挺直了身子,高昂着头向众多的敌军走去。 不仅狐姬,就连狐毛身后的青年们也一时呆愣住了。别说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就是多上数千正规骑兵,直面对抗素来狠辣的晋军也是以卵击石,纯粹白给啊! “都跟上!”直到狐毛不容置疑的狠厉声音催促着,众人才迟疑的跟上了狐偃。 就这样行进了半里左右的一处低洼地,狐偃远望而去,前面像是有兵卒在主帅周围跑来跑去。他狡黠的眼睛顿时多了几分自信的神彩,一抬手,他制止了众人行进的步伐。 “下马!”狐偃一个跃身便跳下了马。一旁的大狐姬与其余众人早已经承受不了越发危急的气氛,狐偃话还没说完,几乎是本能的也一同跃下了马。 狐偃一把按住妹妹,连同自己也一同隐身于茂密的草丛间。十几匹马儿也呼啸着四散奔离。 “要不我一箭射死那个领军的?”狐毛已然从身后抽出一支箭羽搭上了弓箭。 “不可!引来对方箭阵,我们就死定了。”狐偃转身一把就按住了哥哥的弓箭,急切说道。 “那就干等着他们射我们?”狐毛有些急了,尽管他潜意识里非常信任弟弟的智慧,但毕竟他们现在只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公子哥。 狐偃凝重的直视着哥哥,沉声说着:“我们聚集此处势单力薄,刚才要是掉头便跑,肯定会被追击!诡诸多智也多疑,见我们不跑,又能随时隐没踪迹必然疑惑咱们知晓了情报在此伏兵截击他。” “可是如今又要怎么办?” “都脱下衣服!”狐偃沉声命令着。 众人还有些迟疑,狐毛便第一个脱了上衣,除了狐姬,其他人也就都跟着纷纷解下上衣。 狐偃舔了舔食指,又将手指竖在面前,待到确定了风向便迅速从怀里取出火石,口中依然不忘命令道:“点火!” 只在须臾间,十几件被点燃的衣服便被狠狠的抛了前方!火舌接着风势迅速舔舐着草地上干燥的草屑与茂盛的草丛接连燃起一片浓烟! 狐偃则带领着众人继续匍匐在上风向的洼地里。直到浓烟滚滚,前方的空气仿佛都被烧的痛苦的扭曲了,狐偃才打起响哨唤回了之前的坐骑。 待到众人都纵身跃上马趁乱逃离时,狐偃才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晋军。 那些晋军却没有半点慌乱,像是被人指挥着,冲出一排兵甲在最前面割断野草,顷刻间就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后面一排则人人高举着一根还没点燃的火把。 第501章 温小筠表情认真的继续分析:“再说回水晶房顶,它不仅能透光,更能折射光。当然,晚辈还没来得及去那房顶实地考察一下。 在这里,晚辈只是单纯猜想,如果猜错,也是没来及考察的原因。” 佘丕双手抱臂,后仰着身子索性靠在船舱壁上,眯细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小筠,“你是怎么猜想的?” 温小筠:“从水中突然惊现一条冲天飞龙,在这之前,巨大的水浪几乎将街上所有的人都冲翻在地。人们自顾不暇的同时,就是幕后之人要寻找的观众注意力空白时机。 在那个间隙,运水车队的人大约会把藏在运水车里的飞龙装置迅速拿出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调试好。” 鄞诺疑惑的皱起眉,转而望向温小筠,“快速调试好?怎么调试?” 温小筠唇角微勾,“那飞龙做工精湛,形制逼真,可无论怎么逼真,都只是件道具罢了。 但就是这样一件道具,竟然能一飞冲天,其中必有机关。先从材料上分析,依照我当时看到的飞龙质感,肯定不会是纸糊的,况且当时到处都是水,真要是纸糊的,早就废了。 第二,也不会是布料的,即便再好的布料,也达不到那样逼真的效果。龙身,龙首,龙须,龙眼,无一处不逼真,无一处不完美。” 听到这里,鄞诺双眼忽的一亮,他突然想到之前温小筠画鹿头面具时的情景。 他赶紧从怀里取出那件叠好的皮面鹿头画面具,放在桌子上,“要说效果逼真,怕是没有比皮子再好的材料了。 小筠你之前只是通过一支画笔,在平面上就能画出立体的鹿头来,相比筹划多年,手下高人无数的温香教更可以做到这一步。” 温小筠微微一笑,“表哥你猜得不错,但还有一点不甚准确。” 鄞诺眉梢微挑,“哪里不准确?” 温小筠拿起桌上鹿皮面具,用双手撑开,展示在鄞诺面前,“皮子的确可以将所需要的东西画的很逼真,但是却有一个致命弱点,相对于那日飞龙的提醒与飞行速度,不能迅速充气放气。 要知道人们的注意力虽然被大水引走了片刻,可是没用多少时间,人们就又能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水车队。要想把皮子龙快速撑起,又发射到空中,时间根本不允许。” 说着,温小筠又转头望向佘丕,“要想在一瞬间造出一条长数十丈,宽度足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飞龙,又几乎在同时将其发射到高高的天空中,唯有一种方法,最为适合,那就是充气。” “充气?”鄞诺不觉皱起眉头,跟着温小筠的视线,一起望向佘丕。 佘丕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容,他沉肃着脸,略略低下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他这番动静,温小筠更加证实了心里的猜测,顿了一下,十足自信地继续说道:“对,就是充气。表哥,你还记得吗?案发之后,咱们带着人将街上所有物证都集中了起来。 其中几辆送水车都几乎被炸成一堆碎木块,但即便是碎块,对于咱们来说,也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就比如,在那堆碎木块里,挑出来一些类似机械碎片的东西。 我想,那些机械大概率就是简易的吹气鼓风机。 不过要想快速的冲满一条巨龙,无论是从材料的薄厚程度,还是对气的封闭程度,普通的皮子都不能达到要求。最好,最理想的材料,应该是肠衣,与皮毛一样,同样来自于动物身上,却比皮毛柔软许多,有弹性许多,更容易充气。 我想,那个吹气的鼓风机除了能把飞龙快速充满,更能利用快速充气时巨大的冲击力,把飞龙直直弹射上天。” 佘丕环抱双臂的手寸寸收紧,一霎不霎的瞪着温小筠咬牙一笑,“如果是弹射上天,那飞龙又怎么会中途转弯,又从天上飞下来,直奔仇任毅头颅而去呢?” 面对佘丕突然的变脸,与阴寒的目光,温小筠半点也不畏怯。 她甚至挑衅似的的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对面的白头发白胡子老头,几乎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因为那是两条龙。” 佘丕目光立时一颤。 旁边鄞诺恍然大悟般的一拍桌子,“是了,当时出现的分明是两条龙,一条白龙一条蓝龙,一条往上飞,一条往下横着飞。但是人们都以为是真龙现世,神龙瞬间变换色彩,由天龙变成杀人的恶龙。 所以才会转换颜色,因此就忽略了那分明就该是两条不同的龙。” 佘丕紧接过话茬,带着一种迫人的气势,急急问向温小筠,“既然有两条龙,那么飞上天空那条龙呢? 反正不是真龙,只是一堆人为的道具,不可能真的飞到了九霄云外吧?” 温小筠毫不示弱的快速回答:“飞到天上的那条龙一直穿到了一片云彩之上,忽然间,云彩消散,发出明亮的光线,飞龙瞬间掉头急急而下。我想关键就在那片飘散的云彩身上。 我想那是飞龙在飞到半空中突然发生了爆炸,里面腾出大片的烟雾。” 佘丕紧追不舍,“怎么爆炸?都飞到天上去了,人还能控制它自行爆炸?这未免太离谱了吧?” 温小筠有条不紊的沉声回答,“不离谱,如果在充气前,白龙身上就装了很多的面粉,瞬间充满气后,里面的面粉就会充满飞扬在整个飞龙体内。 这时候,只需要招一名厉害的神箭手,在飞龙飞到一处合适的位置后,猛地射出一击带着火苗的箭矢或者其他暗器。明火一旦接触充满面粉颗粒和气体的胀满飞龙,瞬间就会发出巨大的爆炸。 我想当时飞散发光的所谓云彩,就是爆炸之后的一种现象。” 鄞诺脸色一变,“面粉也会发生爆炸?” 温小筠耐心的点点头,“之后我再详细给你讲讲这其中的根据和缘由。” 鄞诺乖巧的点点头,“好,我等你。” 温小筠再度望向佘丕,面色温和的微微一笑,“佘前辈,不知道晚辈这些推测,可有什么差误?”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佘丕的脸色就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他瞪着温小筠,艰难的扯动嘴角,拉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即便飞龙在天空上爆炸成齑粉,下面的人看不到,再横飞出另外一条不同颜色的龙,人们也肯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同。而且天空不比地面,除了爆炸时瞬间出现的烟雾光团,再没有其他的遮挡物,另一条龙又如何能在原地与前面衔接,而不被众人发现?” 这个问题,也正是鄞诺想问的。 同样与温小筠经历过整个案情,又跟她一起在现场指挥着一众捕快搜寻线索,可以说温小筠看到的那些证物残骸,他全部都看过。 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在完全假设的情况下推导出答案? 想到这里,鄞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他与温小筠在推理断案方面上实力的巨大差距。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由之前的自豪惊奇,瞬间变成了对自己的恼恨。 他不由得紧紧攥起拳头,一面 温小筠摊平手上,举在面前,为佘丕与鄞诺比划着还原菱藕香的情景。 “如果是正常情况,两条龙交替出现,自然会被人看出破绽。可是布局者不会叫人们看到真相,他们一定会制造出相应的假象来欺骗人们的眼睛。 万幸的是,在案发之后第一时间,晚辈就根据记忆把街上所有的人都画了下来。” 听到这里,佘丕不觉嗤然一笑,“当时街道那么多人,又混乱异常,只不过看过几眼,你就敢称能将所有人都画下来,未免太托大了吧? 的确,老夫承认你画画的功夫一流,而且独树一帜,画风与众不同,但是画画要练的是笔上功夫,将街上所有人都记录下来,要的是脑子里的功夫。只凭几眼,就能将街上数百人名身份不同,年龄各异的路人尽皆记住,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鄞诺顿时沉下脸色,挺身争辩道:“前辈,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就能能做到常人办不到的事。我想说得再说也是枉然,百闻不如一见,说得再多,当时的画,温小筠的确画了。作为另一名目击者,我仔细核对过,却与所见过的没有差误。” 温小筠却不急着辩解,转头问向鄞诺,“表哥,除了抄录文书,你可还有其他纸张?” 佘丕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从怀里掏出一张软皮子,放在温小筠桌前,“用老夫这张。” 温小筠二话没说,接过软皮子,以最快的速度在上面简略画出了白龙换头案案发时街道的情况。 这一次画面采取俯视的上帝视角,街上人物画的虽然简略,但是明显的着装特征都还在。抱着孩子的女人,老人头上的围巾,跌坐在水里小贩身旁散落的货担,都十分清楚。 不过鄞诺却看出了一些与上次明显不同的地方,他忍不住的伸手指着街道两端和几条前后相邻的街道,疑惑问道:“小筠,这些地方并不是案犯现场,更可能不案发现场,为何还要画出来?” 温小筠手中画笔不听,表情专注,头也不抬的回答,“因为要做视线对比。” 鄞诺眉头皱得更深,只听到视线两个字,他忽然就想到刚才温小筠说个的菱藕香花园顶端的水晶房顶。不觉恍然,“你是说水顶房顶的作用?” 温小筠手中炭笔不觉一顿,抬眸望了鄞诺一眼,眼底浮现一抹赞许的柔光,“知筠者,鄞诺也。” 鄞诺正想要继续问,忽然对上温小筠温柔的笑脸,心脏立时紧紧缩了一下,脸颊跟着绯红一片。 佘丕再无心思去调侃人家小夫妻的蜜里调油,直接站起来,探着身子却看那张画。 可是却在看到画作内容的一瞬间,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这,这怎么可能?”他讶然失声。 将重要的几处内容全部画完之后,温小筠呼了一口气,放下炭笔,从袖中拿出一条手绢,轻轻擦拭双手。 抬眼看了下佘丕震惊的表情,温小筠心中成算又多了几分。 她知道,佘丕表面上看着虽然不羁又坦率,对她赞赏有加,实际上却是麻痹她的一种手段。 他在心底里未必真的如他嘴上说的那般对自己看中。 能够策划出一个又一个惊天大案,将无数无辜生命随意卷进自己制造出来的杀人机器里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会对别人轻易打开心扉的良善之辈? 不把他真的激出本来面目,一路上恐怕就会生变。 于是她不失时机的指点着皮子,指点着软皮子上的街道,分析说道:“当时由于时间太紧,我还没有发觉。事后以这种俯视的角度回想一番,我才发现这其中的真相。 能够看到冲天飞龙的人,含括了案发街道和周围几个街道。那里就只是充满面粉的胀气皮龙被机械飞射上天的把戏。可是后来飞龙折返,飞进仇任毅所在街道时,周围街道就看不到这番情景了。所以幕后做局者在杀人关键时刻,需要欺骗的就只是那一条街上的人。 这样视线就被固定在这一条街上。而菱藕香花园上方的水晶房顶,一旦也可被机械移动甚至偏转角度,就能通过光的反射与折射,将街道中一处地方利用强光遮挡起来。那一处地方,应该就是另一条龙出发之处。 但是由于不是真龙,真正接近街上众人时,街上早就埋伏好的贼人同伙就会散发特别香料,迷惑人的神智,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横飞而过的巨龙身上。忽略了趁机接近仇任毅尸体的贼人。那时的仇任毅已经被巨龙嘴里机关砍掉了头颅,他们只要趁着阴影掠过的时候,拿出准备好的兽首,替换上去,之后再带着仇任毅的人头快速离开,就算完成了案件的所有布局。” 听到这里,佘丕额上已然淌下豆大的汗珠。 他目光死死的盯在温小筠的画作上,难以置信的低声自语,“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夫耗费数月心血才设计好的惊天大案,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一个毛丫头轻易破解?” 他喃喃自语,不由自主的摇着头,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瞪着温小筠,眼中迸射出阴狠的寒光,“你一定是温香教的叛徒!” 说着他饿狼扑食一般的就冲向温小筠,枯瘦干扁的手指爪子一般袭向温小筠的喉咙! 鄞诺早就防备着这一招,挥手上前就要去钳佘丕的双手,却不防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佘丕身后,手中寒光一闪,便朝下劈出重重一击! 温小筠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 第502章 听到温小筠疑惑的声音,鄞诺急急回头,却见船舱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 “白兄?”鄞诺疑惑出声。 然而刚才还张牙舞爪,想要对温小筠不利的佘丕身子忽的一晃,紧接着两眼一翻白,便晕趴在了船桌上。 温小筠惊讶的站起身,却忘了船舱的高度,脑袋嘭地一声重重撞在船篷顶上。 “唔···”温小筠赶紧捂住脑袋,疼得眼泪都跟着崩了出来。 门口的白鹜立时上前一步,扶着温小筠的手臂急切询问,“筠卿,可磕坏了?” 温小筠一面揉着头顶位置,一面尬笑这对白鹜摆了摆手,“没事没事,白兄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白鹜从袖中掏出一方素白无瑕的锦帕,递进温小筠手中,又搀扶着她先坐下,“兖州的事,他已经安排妥当,接到秦奇的消息,鲁地巡抚仇大人还有半天就要到兖州府。 我怕你们两个在路上会遇到什么意外,万一来不及,所以前来接应。” 鄞诺一面伸手去探佘丕的颈动脉,一面挑眉斜睨了白鹜一眼,“白兄怎么知道这条船?漫漫水路,多少分支,想要找到这一条船,可是不容易。” 白鹜并没有计较鄞诺冷淡的态度,他一撩长衫衣摆,附身坐在了温小筠身边,唇角带笑,眸光温柔,“水路的兄弟们将田七郎夫妇护送回兖州后,第一时间招去了猫耳朵。因着兹事体大,猫耳朵就回禀了鄞推官。正巧当时我正与鄞推官整理白龙换头案案发现场的各种证物。 于是我便主动请缨,问了你们的路线和船只,前来接应,只叫猫耳朵先去给田七郎夫妇安排落脚地。” 温小筠这才恍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鄞诺的手在佘丕脖颈脉搏处仔细按了按,这才松了一口说道:“只是昏过去了。” 说着他又望向温小筠,征询的问道:“要不要先给他捆起来?白兄毕竟是咱们的人。他的偷袭就是咱们的偷袭。这个佘丕不仅功夫高强,还是个变戏法能手。一旦他醒了,将这笔账计算在咱们两个人上,后果就麻烦了。” 温小筠皱了皱眉,转而望向白鹜,“白兄,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白鹜举起手中暗器,“上次闯风门客栈,从温香教教徒身上摸出来的吹针筒。效力十分强劲,扎进人体内,立时晕厥昏迷。” 温小筠点点头,“那就不用捆人家。佘老前辈毕竟是咱们请来主动去衙门作证自首的。刚才他不过是被我伤到了自尊,一时激动,才有些失态的。我想等他清醒过来后,情绪就会转变。” 鄞诺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希望他醒来之后,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那咱们静等下佘老前辈清醒过来,”温小筠说着,又探头往穿舱外看了看,“对了白兄,你是怎么说服船夫小哥儿放你进来的?” 白鹜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交给温小筠,“筠卿且看下,就明白了。” 第503 温小筠接过那封信,打眼一看,不觉惊讶出声,“他们船行的头头儿竟然都给白兄你特别写了介绍信?” 听到这句,鄞诺两条浓密的剑眉瞬间拧到一块儿,他一把抢过温小筠手里的信,却见上面的确是船行小头头儿对对笔迹,他在上面简略介绍了白鹜的身份,又写着凡是他手下兄弟们,见了白鹜都要极力配合,就向见到他一样。 鄞诺握信的手一紧,愤而抬头怒视着白鹜,“你怎么可能指使得动我的兄弟?” 温小筠一看鄞诺剑拔弩张的样子,就感觉不太妙。她忙站起身,一手拉着一个人的手臂,“咱们都是出来公干的,要是私下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也得等我带着佘老前辈走去投案之后。现在听我的,谁都不许翻脸生气!” 白鹜却根本没有生气,他看到温小筠有些着急的样子,便忍不住的从心坎里疼爱起来。 他握住温小筠搀扶着自己的手,弯眸浅笑,“筠卿莫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白鹜都听你的。” 说着又转鄞诺,好脾气的解释道:“白鹜之所以能得到这封推荐信,完全是白鹜自己求来的。最开始听到毛捕快的话,我当时就来的性质。又通过” 佘丕醒了,怒喝是谁对他动的手? 温小筠笑笑说道,并不是谁对您动的手,是您要对晚辈动手,晚辈的朋友们为了保护晚辈,不得已才伤了前辈。 不过晚辈知道长辈并不是真的要掐晚辈,长辈本来就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如此急赤白脸的突然发难,也是对晚辈应急反应能力的一种考验。 佘丕倚靠着船舱壁,有些狼狈的苦笑一声,“老夫知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明着夸人,实际上是骂我呢。老夫也不怕承认,老夫行走江湖一辈子,就没有输得这样彻底过。尤其还是栽在一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手里。 刚才的确是怒急攻心,一时没压住邪火,失了态叫你们几个小辈看了笑话。 白鹜听到这里,立时明白他进来时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立刻微弯着腰,站起身揖手朝着佘丕行了一礼,“前辈,是方才晚辈唐突了,只看到您欲对筠卿出手,情急之下便下了狠手。晚辈白鹜在这里向您赔不是了,您老若是气不过,愿打愿罚,白鹜都甘心认领。” 听到白鹜的话,斜倚着船舱,双手抱臂的佘丕冷冷掀起眼皮,瞥望白鹜一眼,冷哼着嗤然一笑,“小丫头,老夫没想到,你这个身材单薄的小女孩,竟然还能享上男向的齐人之福,而且质量还这么高。先是嫁了一个英朗俊逸的万人敌,后面还跟着一个比美人还美的温柔情郎哥儿。而且只看他刚才偷袭老夫的那一下,就能看出,他的功夫甚至不在你家相公之下。你这个女子,当得倒是真挺值。” 他这话一出,船舱里三个人顿时都被激成了大红脸。 温小筠眼见佘丕当着白鹜的面,竟然说话更没有把门儿的,简直又气又怒, 第504章 “前辈,您误会了,晚辈就是个不折不扣男人,之前没有跟您太多辩解,是因为案情最重要,怕扯到旁的事上,耽误了跟您捋线索的大事。”说着温小筠抬手指向旁边鄞诺,“这位就只是与晚辈共事的同僚,他是兖州府衙捕班捕头,晚辈是刑房小吏。一起出来查案,再无其他关系。” 看着温小筠决绝又果断的样子,本来也想要站起来解释的鄞诺忽然揪了一下心,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温小筠的话并没有说完,她说着说着,脸上甚至还现出些嫌弃的表情,“为了查案方便,晚辈虽然也常换上女子的装扮,跟鄞捕头扮演假夫妻,但是晚辈确确实实是个男的。只喜欢女人的男人。鄞捕头更是,从来都只喜欢大美女,对晚辈是断断不会生出什么禽兽不如的邪恶念头的。” 说着她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一直憋在心里想要完成的事,轻松的呼了口气,一面俯身坐下一面又开始解释跟白鹜的关系,“至于旁边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我们的关系那就更近啦。人家可是刑房典吏,是晚辈正经八本的直属上官。我们一起出过生,入过死,一起谈过心,一起赏过曲儿,既是刎颈之交,又是知音知己。所以说呢,我们这三个人,就是一起查案的小伙伴,佘前辈您完全是误解了。” 旁边鄞诺听得这段话,却差点没被气得拍案而起。 这么一说,对比白鹜,他对于温小筠来说,简直就是名共事的陌生人。 人家白鹜才跟她是天仙配。 这样想着,鄞诺不觉在心里重重的呸了一口! 我去你们的天仙配,温小筠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大耳贼! 鄞诺斜眼瞪了下温小筠,又冷眼看了看白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呦呵,你和白兄这关系倒是不错嘛。只是我有一事不知,怎的出生入死的苦差事,总带着我上,谈心听取儿的好事就没有我份了?” 温小筠早就不满鄞诺任由佘丕误会他们是夫妻这件事,如今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在这拆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恶狠狠的甩过一个白眼,“您满门心思都是天下大势,人间疾苦。我们又怎么好意思用谈心听曲儿这等俗事去麻烦您?” 鄞诺顿时气结,“你——” 眼见鄞诺和温小筠又要斗起嘴来,白鹜忙拉过温小筠的手,将她从鄞诺身边拉开了些,“筠卿,鄞兄,不过一个误会,说开就好了,无所谓动气。” 对面的佘丕转动着眼珠先是看了看温小筠气死人不偿命的坏坏模样,又看了看鄞诺被气得内伤不清的憋屈愤恨的表情,最后看了看白鹜亲昵的拉着温小筠的动作。不觉脑补了一段十万字的虐情纠缠衙门三角恋,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他摆着手示意两方冷静,“既然你们都说这是误会,老夫也就不多纠缠了,反正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心里都明镜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温小筠听到这句话,心里总有中不祥的预感。 第505章 温小筠轻咳了一下,而后挺直身子望着对面的佘丕,微扬着下巴,自信的说,“佘前辈,如果说白龙换头案的推断,晚辈还有很多证据可以凭借,那么钱流银火龙的案子,晚辈就纯是猜测,没有任何根据。所以前面才要请前辈讲解下其中机关,请教一二。” 佘丕听了温小筠的话,不觉呵呵一笑,“管他有没有什么证据,老夫就是要听你这个小毛丫头到底能看穿多少事。没事,这次放开了胆子,想到哪里就尽管说,想在哪里停就在哪里停。说对了没奖励,说错了也没什么惩罚。” 鄞诺不觉望向温小筠,也跟着佘丕一起劝解道:“温书吏,左右都是要分析的,权且说之,姑且听之,没什么好怕的。拿出你温家儿郎的气派来!” 看着鄞诺难得的为自己打气,温小筠终于沉肃下面容,开始分析,“佘前辈,根据对银库的勘察,我们在地面青石砖下发现了一条暗道。暗道挖掘已久,可最后一层却是杜氏钱庄特别铺就的青石砖,不仅如此,在青石砖下还铺有一层精钢网,为的就是从房顶到地面,从侧墙到门窗,都不给贼人任何可乘之机。 所以你们的地道终于要挖进银库里时,遇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解决问题。 即便你们想用蛮力,冲破凿开那层青石砖,也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杜氏钱庄一向巡逻到位,别说钱库里发出什么大动静了,就是院子里有什么异常的猫叫,都能叫他们警惕起来。 所以蛮力凿开钱库地面青石砖,正常情况下,根本行不通。” 有了之前白龙换头案的分析,听到钱流案这里,佘丕的心态已然放平很多。 不过即便如此,乍一听到温小筠一针见血的分析,佘丕的老心脏还是颤了颤。 只是表面上,他还强硬着装出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倚靠着船舱壁,斜着眼瞄着温小筠,呲着牙呵呵冷笑了一声,“没办法从地洞进去,所以我们就变了戏法,叫银子自己着了火的往外流了出去?” 温小筠弯眉一笑,“佘前辈,您就不要调皮了,故意误导晚辈的思路。晚辈刚才说的是正常情况根本行不通。所以你们没有放弃这个方法,反而迎难而上,创造了一个非正常的情况。 也就是满院子里的景观流水都着起火来,而且里面还都是哗啦作响的各种金银珠宝,铜钱玛瑙。这一下,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被钱流银火龙吸引住了视线,干扰了听力。也就再听不到钱库里面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了。 所以钱流银火龙不仅是个唬人的噱头,更是一招声东击西的障眼法。 晚辈猜测,就在外面一片惨嚎的时候,里面钱库的石砖地板正被人从上下两面大力的砸开。” 白鹜听到这里不觉疑惑皱眉,“上下两面?筠卿是说除了地道里面的,银库里面还有其他贼人?” 鄞诺也疑惑起来,“小筠,你刚才说杜氏钱庄防备严密,连声异常的猫叫都会引起他们的警惕。他们又怎么可能叫人混进他们的银库重地?况且查案时你我都知道,他们对于银库的管理到底有多严格,不仅管家与库管会来回核查,掌柜杜友和更是会亲自查验。这种情况下,他们又怎么可能叫贼人混进去?” 佘丕也跟着架秧子起哄的说,“可不是嘛,正常情况下,杜友和根本不可能叫外人进他的银库,除非那些‘贼人们’各个都是易容高手,可以伪装成杜友和亲信的模样,趁他不备,混进钱庄里。” 温小筠笑了笑,“不用易容术,也没用其他神迹,那些贼人就应该是杜友和亲自抬着放进去的。” 白鹜眸色一亮,经温小筠这么一提醒,他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 越想他越震惊,万没料到贼人竟然能走到这种地步。 鄞诺也在同一时间明白了温小筠的意思,他转头望向温小筠,沉吟着猜测着说,“难道是杜氏钱庄最新收入的那一批珠宝?” 温小筠微笑着点点头,不过目光还是坚定的盯在佘丕身上。 她语声沉沉的说:“后来咱们帮着杜友和几乎抢回了所有珠宝钱财,唯独那几个大箱子的珠宝财货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未免太巧了,什么都齐全,唯独刚刚放进去的银箱子不见了钱。这未免太巧了一些。” 话虽这么说,温小筠心里还是有一些依据的。 她依据的是现代各种科学常识,根据钱流银火龙 后面防盗,明早替换 “花椒叶耷拉枝儿,上头坐个小马妮儿,又会搓麻线儿,又会纳鞋底儿,喜得她娘呱嗒嘴!花椒叶耷拉枝儿······” 宽阔的沂河岸边,有一处草甸子最是茂密繁盛。一群小孩正穿梭在芦苇间,调皮的嬉闹着。 清一色的小个子,清一色的土色棉布衫。 其中有个高些的小姑娘,手中正扬着一个簇新的拨浪鼓,欢快的跑在最前面,不断逗弄着她的小伙伴们。其他孩子梳着的都是可爱的朝天揪儿,只有她带了一个黄色花布头巾。 花巾小姑娘清脆的童谣,乘着沂水的波纹,一声声,传了很远。 远处码头上的人望见了,只以为她们是普通渔家的孩子,毕竟那里虽然距码头远,但总有渔船经过。偶有渔船经过,也只以为她们是附近渔家的孩子,毕竟这是一群孩子。 不觉间,一艘小船忽然自上游经过,停在了这片芦苇地旁。孩子们没有察觉,依旧唱着儿歌,轮换着举着拨浪鼓玩。 “哪里的孩子?去去去!一边玩去!”一个凶横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孩子们不禁被吓了一跳,他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芦苇丛的后面。他粗眉横斜,大眼凶恶,脸颊上还有两条横肉,与那虎背熊腰的壮硕身子搭配起来,简直就像一头黑熊。 花巾小女孩却向前一步,挺着胸脯,举着拨浪鼓,用稚嫩的嗓音大声质问:“这是你家的地吗?我们想在哪玩就在哪玩!” “赶紧滚边去!惹怒了老子,就把你们这些小崽子都扔进河里喂鱼!”壮汉掐着腰骂着,竟被那小女孩用拨浪鼓狠敲了头。 他瞬间大怒,挥起拳头就向小女孩砸去,谁知女孩异常敏捷,一个闪身就钻到了旁边。大汉抬脚就要追,不妨脚下被人一绊,结结实实的吃了个狗吃屎。 他越发气急,爬起身更加拼命,但是奇怪的是,一群孩子逗弄着,闪躲着,就是一个也逮不到。 “大头,干嘛呢?弄这么大动静?”岸边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显然是壮汉的同伙。 “快来!帮我收拾这帮小杂种。”黑衣大汉正叫着,脖颈忽然感到一阵酸痛,跟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他的同伴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头戴花巾的小姑娘,瞬间跃起,冲着大头的脖颈猛然击打。手法利落,动作如风!快得让人都看不清,她那矮小的身体是怎样够到壮汉的脖子! 他亲眼看到壮汉熊一般的身子颤了颤,无声的跌倒在女孩的脚下。他看到女孩缓缓侧过头,狠戾的目光就像是嗜人的狼。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转过身想逃,不料脖颈也被人突袭。摔在地上时,他才看清,身边那个小人虽然顶着朝天髻,脸上却满是皱纹,竟然是一群侏儒。 “公子,船上就他们两个!”小人用苍老的声音回禀着。 花巾小女孩坐在黑衣大汉的肚子上,旋转着拨浪鼓,轻笑着说道:“ 竟然想要换箱子,真是愚蠢,多年的旧物怎么可能不露出破绽。其他东西呢?” “六个箱子倶在,燃毒与收集雾气的工具都齐全。” 女孩将拨浪鼓别在腰上,站起身拍了拍尘土,沉声吩咐道:“箱子沉到水里,毒药埋掉,切记,那是剧毒,不可沾染分毫。这两个人,再下足两个时辰的迷药。” 其余五个小人纷纷跪倒,齐齐颔首领命。 小女孩摘下了黄色的头巾,露出了盘起的高高发髻,看着面前奔流的沂水,眯细了晶亮的圆眼睛,喃喃自语: “接下来,就等那正主儿,杜和出现了!” 夕阳西下,沂水广阔的江面上渐渐生出一层雾气。迷蒙水雾中,只听得见河水流动的声音。忽有一艘褐色小船自薄雾中驶来,在水面上拖出长长的一片水纹,停靠在沂水城的码头上。 先是走下三个挑夫,都是粗布短衣,各挑着两个木箱子。六个木箱虽然破旧,但厚实沉重。上面覆着一层湿棉布,散发着腥气,闻着还有些咸,不知其中装了什么。 第四个人身着棉质长衫,是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花白的头发束在丝质的僕头下,眉头微蹙,看着手上一册文书,嘴里还轻轻嘟囔着些什么。 他叫做杜和,是刘氏钱庄最核心的账房之一。刘氏钱庄是沂水最大的钱庄,明面赚的钱多,暗里上不了台面的进项更多。 此次平了账,杜和正要赶回钱庄交差。他不知道,自打船一靠岸,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被人看在眼里。 对面街上四层阁楼上,有一个男人静静的站在小窗前,正俯视着整个码头,监视着杜和的一举一动。 那人皮肤十分白皙,一双丹凤眼炯然有神。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衫,脚踩一双滚蓝边的素锦长靴。负手而立,手上还不断捻动着一条砗磲佛珠。 一身素白,没有沾染任何泥点水渍。 阁楼里虽然干净,但外面就是码头,湿漉漉的泥土沙石到处都是,路过此地的人根本不可能保持如此干净。 更奇的是他的发,及腰长度,根根雪白,与他年轻的容颜十分不符。 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有老者的笑声响起。 “当家坛主亲临,难得难得。” 白发的年轻坛主微微侧头,瞥着老者粗糙黝黑的手,不免有几分厌恶。 老者显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又故意拍了两下,这才笑着抽回了手。用长辈特有的慈善语气说道:“上次见面,歧儿你还是个小娃娃,如今却成为了当家坛主,比我们两个老头子不知强出多少,后生果然可畏。” 青年缓缓转过身,只见那老者手执拂尘,一身道士打扮,微笑着看着青年。 正是老官坛口的正牌坛主,胡梅林。 “三大坛口,胡叔的老官坛口资历最深,杨叔的卦主坛口机关最巧,当家坛口区区末位,我徐歧又怎敢与前辈们相提并论?”青年的话听起来虽都是恭维,但语气十分冰冷,没有半点诚意。 胡梅林仰头笑道,“谁人不知,当家坛口的作用最是重要,我等一干老头子,心里岂能没数?” 徐歧看着老者,眼中闪出莫测的光,:“胡坛主果然清楚当家坛口的作用么?我还以为您老不知道,所以才会抢了当家坛的生意。” 老者握着拂尘的手不禁微微一颤,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上次的事嘛,特殊了些。教主也下了特令,可能歧儿还不清楚。” 徐歧微微扬起头,冷冷一笑,“特令只限一次,在胡叔叔手下,却成了若干次,实在妙哉!” 攥着拂尘的指节微微泛白,胡梅林面上却仍维持着笑。 徐歧却收回了视线,他脱下白色的外衫,看着肩部那个不存在的手印,嫌恶的撇撇嘴。长衫上瞬间燃起一片蓝色的火苗,火光曳曳,诡异非常。 只在眨眼之间,那长衫便飞成许多飘摇的灰烬,瞬间湮灭。 胡梅林的眉不觉蹙紧。那些灰烬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群飘摇的蝴蝶,蝴蝶越飞越远,把他带到一片黑暗之中。 不觉间意识在涣散,心智在迷乱。 “胡坛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忽然将他唤醒。 他睁开眼,这才察觉自己方才一直站在原地,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三个坛口向来各行其是,这是最后一次破例。”徐歧吹了吹手上的灰烬,不以为意的说道。 胡梅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背后却有冷汗涔涔滴下。他不禁有些后怕,徐歧的幻术竟然已经修到了这个地步,不仅能让人瞬间失去意识,更能操纵人的幻觉。 “歧儿放心。” “好,我信得过您。”徐歧说着,整个人开始变得透明起来,轮廓越来越模糊,最终化作了一团白色轻烟,蓦然而散。 只留下胡梅林看着飞舞的轻烟,目光越来越阴狠。 啪地一声,那拂尘终于断成两半。 第506章 这一次,温小筠无论如何不肯再给白鹜或是鄞诺任何一个人率先解释的机会。 起初她还以为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白鹜会低调内敛很多,万万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王炸。 差点把温小筠炸得粉身碎骨,裂成一地渣渣。 吸取了惨痛的经验教训的温小筠这一次决定把命运的决定权牢牢攥在自己手中。 她一把拉住白鹜的胳膊,笑着向佘丕摆摆手,“佘前辈,您就不要那么调皮了,我们白鹜兄应对的就是您这一招。把您的话都说完,才好让您无话可说。所以他说的都是逗您玩的。”说着温小筠又看向白鹜,笑眼弯弯的问道,“白兄,小筠说的对不对吖?” 像是被温小筠甜甜的笑容感染到,白鹜琥珀色的眸子里也跟着漾开一波温柔笑意,“只要是筠卿说的,都是对的。” 温小筠满意的点点头,就差说一句乖孩子好好夸赞一下白鹜了。 鄞诺的目光却定在温小筠拉着白鹜的手上,脸色控制不住的越来越沉。 但是有佘丕在场,他也不好对温小筠太多管束。他艰难的咽下这一口起,黑着脸转头看向佘丕,“佘前辈,自从我们两个见到您,一直都很有诚意。鄞诺知道您也是个爽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晚辈们请您下山扬名,您也不好太调皮作对。 您说的那些话,也就是我鄞诺心胸宽大,可以不做计较,若是官府里其他的人,怕是就要跟您认真了。” 听到这句,温小筠好悬没笑出声来。 就鄞诺那小心眼儿,还敢说自己心胸大?真是好厚的一张脸皮。 不过总算把局面稳定了下来,温小筠再也不想节外生枝了,张口就是一句急刹车掉头,将话题再度拉回到案子之中。 “好了好了,我的好前辈,好哥哥们,咱们就先不闲聊了,话归正题,说回杜氏钱庄钱流案的问题。 对于偷银子的人来说,想办法叫人潜进银库里面才是真章。 靠易容什么的旁门左道肯定不太行。要知道杜掌柜的钱庄不仅对外防备严密,就是对他们自己也是一样。即便能易容,都不会有留在钱庄的机会。所以他们能用的方法,就是隐藏身形。 而在案发之前,只有,也正有一批箱子,可以叫他们动手脚。” 说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抬眸望向佘丕,“那些装银子的箱子应该能装得下一个人,只是要想瞒过杜友和的眼睛,箱子里至少有两三层都是银钱才对。可是这样一来,箱子的可容空间就被急速压缩了。那样小的的空间,我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装得下活人。” “装得下,”旁边鄞诺忽然接过话茬,“江湖上早就有一种偏门功夫,练的人都是天生的侏儒矮人。他们身形本来就小,更练成了缩骨的功夫。能穿得进比他们身量还要小数倍的婴孩衣服。体重又轻,是藏在银箱里最佳的人选。这一门功夫,本来就多被贼人们用于入室偷盗上,虽然没进‘四大海湖’,与风、巾、火、妖四门的联系也非常密切。所以在这关键时刻,温香教肯定能请来这样一批人。” 佘丕也从之前一女两男的三角恋话题里彻底走了出来。 他抬手捻着胡须,冷笑了一声,“前面你们还说杜友和检查的仔细,怎么一转脸,箱子里藏了人这样的大忌,他都发现不了?” 温小筠呵呵一笑,“这里有两种可能。 第一,的确有人曾经易容成杜氏钱庄的人,或是杜氏钱庄帮助杜友和清理银库的人被收买了。 总之是辅佐杜友和的人去做收库入库的工作。杜友和肯定不会一个个的亲自去数所有银子。他一般都是站在旁边抽查,并且大面上做监工。具体清点工作,则有那名助手完成。 在检查到箱子关键部位时,他故意放水,甚至是帮着一起掩饰。就可以叫那些会锁骨神功的小人们顺利混进银库之中。 第二种可能就是,在杜友和与手下们检查银箱的关键时刻,发生了一些意外。叫他们不得不尽快放下手上清点任务,尽快关闭银库大门。 不过因为箱子里的金银财宝都是真货,而且几层之下都大略检查过。他们万万想不到,在箱子的最底部,竟然还存在着一个薄薄的夹层,而在那些夹层里,就藏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贼人,等到他们关门离开后,好可以一面收拾打包着银库里的金银珠宝,一面找到他们打洞的地方,一点点撬动青石砖板。” 第507章 好为第二天钱流案发生时,与洞里同伙里应外合砸碎精钢细网做准备。” 佘丕一挑眉,“这两种情况,说起来,其实应该算作三种。那么依你的猜测,这三种,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发生的呢?” 温小筠皱眉沉吟一下,而后抬头望向佘丕,语声坚定的说道:“我更看好第三种。杜友和心细如发,如果是发现身边亲近之人,被人易容冒名顶替,估计也不会瞒过他的眼睛。 即便长相可以伪装,干活的习惯也不能伪装。尤其是要在短时间内快速轻点那么多银钱珠宝的大量工作之下。所以易容伪装,实际操作的成功可能并不高。 再来看看第二种,买通杜友和身边人的情况。这一点可操作性也不高。” 说着温小筠转头望向鄞诺,“鄞捕头,鄞推官在杜氏钱庄应该做了大量的统计工作吧?烦劳你说一说关于杜氏钱庄银库管理的一些规定。” 鄞诺点点头,挺直了身子正色回答道:“温刑房说的不错。在鄞推官查问一些关于杜氏银库的细节时,特别问了他们银库的管理制度。 怕的就是万一有什么漏洞,怕叫人钻了空子。 最后查清,杜友和手下有四个人,专门负责清点入库出库财宝。 但是这四个人互相之间并不来往,甚至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那人凤眼炯然,皮肤白皙,身形颀长而瘦削,穿着一袭白色长衫,脚踩滚蓝边的素锦长靴。负手而立,手上还不断捻动着一条砗磲佛珠。 一身素白,没有沾染任何泥点水渍。 阁楼里虽然干净,但外面就是码头,湿漉漉的泥土沙石到处都是,路过此地的人根本不可能保持如此干净。 更奇的是他的发,及腰长度,根根雪白,与他年轻的容颜十分不符。 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继而一阵笑声响起。 “当家坛主亲临,难得难得。” 白发的年轻坛主微微侧头,瞥着老者粗糙黝黑的手,有几分厌恶。 老者显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又故意拍了两下,这才笑着抽回了手。用长辈特有的慈善语气说道:“上次见面,歧儿你还是个小娃娃,如今却成为了当家坛主,比我们两个老头子不知强出多少,后生果然可畏。” 青年缓缓转过身,只见那微笑的老者手执拂尘,一身道士打扮。正是老官坛口的正牌坛主,胡梅林。 “三大坛口,胡叔的老官坛资历最深,杨叔的卦主坛机关最巧,当家坛区区末位,我徐歧又怎敢与前辈们相提并论?”都是恭维之词,语气却十分冰冷,没有半点诚意。 胡梅林仰头笑道,“谁人不知,当家坛的作用最是重要,我等一干老头子,心里岂能没数?” 徐歧看着老者,眼中闪出莫测的光,:“生意都被您抢了,我们这些小辈哪有什么份量?” 老者握着拂尘的手不禁微微一颤,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上次的事嘛,特殊了些。教主也下了特令,可能歧儿还不清楚。” 徐歧微微扬起头,冷冷一笑,“嗯,我是真的不清楚,只限一次的特令是怎么变成不限次的?” 攥着拂尘的指节微微泛白,胡梅林面上却仍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徐歧收回了视线,他脱下白色的外衫,看着肩部那个不存在的手印,嫌恶的撇撇嘴。长衫上瞬间燃起一片蓝色的火苗,火光曳曳,诡异非常。 只在眨眼之间,那长衫便飞成许多飘摇的灰烬,瞬间湮灭。 胡梅林的眉不觉蹙紧。那些灰烬映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群飘摇的蝴蝶,蝴蝶越飞越远,把他带到一片黑暗之中。 不觉间,意识在涣散,心智在迷乱。 黑暗之中,无数被剥了皮,血肉模糊令人作呕的双手,慢慢的从黑暗中伸出,攀上他的腿,他的身体,甚至他的脸。 血手残留着体温的黏腻触感,皮肤被激起的层层栗皮,都是那样真切。他勉强闭上眼,想要驱散身体上的恐惧,皮肤上令人作呕的模糊触感却越来越真切。 “胡坛主。”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忽然将他唤醒。 他睁开眼,这才察觉自己方才一直站在原地,但他清楚的记得,之前宛如地狱的血腥场景,连带着被牵出的,还有尘封的记忆。 “三个坛口向来各行其是,这次交集,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徐歧吹了吹手上的灰烬,不以为意的说道。 胡梅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背后却有冷汗涔涔滴下。他不禁有些后怕,徐歧的幻术就像是一柄利剑,深深插入他的脑海,胡乱翻搅。记忆就像沉渣,混沌泛起,再不知能被他窥探走多少。 “这个自然。”胡梅林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 “嗯,信得过您。”徐歧挑着眉,轻点了下头,随后整个人开始变得透明起来,轮廓越来越模糊,最终化作了一团白色轻烟,蓦然而散。 只留下胡梅林看着飞舞的轻烟,目光越来越阴狠。 啪地一声,那拂尘终于断成两半。 ······ ······ 另边厢,杜和一行人已雇了一辆车,正向着钱庄的方向匆匆奔去。 以往是不坐车的,总是三个挑夫在前扛着货,他步行跟在后面。但是今日的变故特别多,几件事都出了差错,耽误不少时间。 他不由得想起了早上的情景,掌柜瞪着大眼睛,板着大长脸,三令五申的强调,今日是迎财神的交运日,日落后半个时辰之内,必须锁紧银库大门,任谁也不能进入。 杜和心里虽然觉得好笑,更多的还是无奈。他坐在前面,攥着册子,看着车夫的鞭子不断扬起挥下,又扬起又挥下,抽的两旁的风呼呼作响,自己的心也越来越焦急。 当他们跑进钱铺后院大门,经过错落有致的假山,蜿蜒曲折的景观流水,气喘吁吁的来到银库门前时,掌柜刚给两扇铁门搭上锁头,还没插栓。 面对掌柜阴沉的脸色,杜和躬着身赔了好多不是,又急忙递上文册,交接钱物。 箱子被一一打开,掌柜扫了两眼,都是清一色的银锭子,摆的整整齐齐,看高度,应该是摆了四层,每一层都用薄木板隔着。 杜和伸手去掀箱子的隔板,准备查验,却被掌柜摆手制止。“贴上你自己的名号,明天再查,天都黑透了,银库出了什么闪失,谁都担不起。” 又是一阵折腾,箱子们才被抬进银库,最后掌柜重新落了锁,大家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离开时,掌柜的背着手走在前面,仍有些气哼哼。 杜和小心的跟在后面,抬手抹了一把汗,才发现身上早已被汗水打透。正想着回家好好洗个澡,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哗啦哗啦的,像是水流又不像。 他不觉止步查看,身后挑夫没有注意,悬悬将他撞个趔趄。掌柜闻声回头,刚要大骂,就见杜和指着左方,惊惧尖叫:“钱!钱!钱在流!”杜和伸手去掀箱子的隔板,准备查验,却被掌柜摆手制止。“贴上你自己的名号,明天再查,天都黑透了,银库出了什么闪失,谁都担不起。”又是一阵折腾,箱子们才被抬进银库,最后掌柜重新落了锁,大家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离开时,掌柜的背着手走在前面,仍有些气哼哼。 杜和小心的跟在后面,抬手抹了一把汗,才发现身上早已被汗水打透。正想着回家好好洗个澡,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哗啦哗啦的,像是水流又不像。 他不觉止步查看,身后挑夫没有注意,悬悬将他撞个趔趄。掌柜闻声回头,刚要大骂,就见杜和指着左方,惊惧尖叫:“钱!钱!钱在流!” 第508章 凭借现代常识,温小筠知道,所谓的火气,就是现代常见的天然气。而所谓的火井,就是现在的天然气井。 要说古代也有很多先进的地方。就比如这一处天然气井,竟然在魏晋之前的三国时期就已经被发现,并且被应用。 这是温小筠在做古言种田漫画背景专项知识素材查证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当然,现在的这个情景,更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一次完全是出于私下对佘丕的试探,才抛出各种猜测。 而她将杜氏钱庄钱流案中的几次爆炸猜想为天然气爆炸,依据的是现场爆炸之前火焰的颜色。 温小筠记得清楚,在杜氏钱庄发生最大规模的一次爆炸是,她看到了大片淡蓝色的火焰。 根据她这个文科出身的美术特长生的物理化学常识,她大体知道要形成特别颜色的火焰,通常有几种情况,比如磷火,比如特殊金属燃烧,比如天然气等等等。 可是要想用磷制造那样大规模的爆炸,操作难度与对时间的控制难度都太大,可行性很小。 同样,能形成特殊颜色火焰的金属也不容易控制。 唯一可以有效控制,并且能在瞬间造成大规模爆炸的,就是天然气。 只是有一处温小筠还没想通。 古代没有塑料制品,也没有什么密闭性十分好金属灌装容器,要想将天然气运输过来,在这里到底能用什么方法? 白鹜听了温小筠的分析,不觉点点头,“火气的事,白鹜也曾听说过。不仅极易爆炸,更会散出蓝色的火焰。这与杜氏钱庄钱流案记录的案发现场景象,的确很相符。” 佘丕这一次终于坐直了身子,重新又捋起白胡子,嘬着牙花子感叹道:“罢了罢了,老夫是真的的服了,拐棍都不扶就服你这个小丫头。老夫为了设计钱流案来,光是各种实验和设想构思,就用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火井火气这种事,虽然典籍有记载,只要是能称得上是博学多闻的人,都该知道,但他们知道的也仅仅是书上那几行字而已。火气到底该怎么运输,该怎么保存,又该怎么引爆,火焰又是什么颜色,根本无人知晓。 老夫为此尝试了上百次,才最终摸到那神秘火气的脾气。原想着老夫就该是这世间第一人,却没有想到,山外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老夫呕心沥血的各种成果,没想到放在你这儿竟然简单如斯。真是叫老夫彻底服气了。算了,江山带有人才出,老夫也不能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出一代杀一代,掐也掐不完,杀也杀不尽。” 温小筠谦虚的笑了笑,“前辈谬赞,晚辈距离前辈的水平,还差得很远嘞。晚辈能够猜测出来,并不是晚辈厉害,而是前辈将所有研究成果都铺在了晚辈的面前,叫晚辈得以踩在您的肩膀上归纳总结,如此才有了这些猜想。 鄞诺:··· 白鹜:··· 这一次,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汗颜了一下。 温小筠毕竟比他们都要小,即便她脑袋上顶着个凤鸣朝第一天才的头衔,真的拉到近处去比较,他们才觉得自己的自信一次次被击碎得粉粉碎。差一点渣都不剩。 他们都自信是有学问,见识广博的人,可一跟温小筠比起来,就好像自己的脑子到底多铺了一层棉被,总是没有温小筠那新颖的角度,一眼看穿谎言的尖锐程度。 可是经过了这么一圈核算,似乎他们就是佘丕口中说的那种有点见识,却没有眼力见儿的人。 温小筠根本没空去注意别人的评论,已经彻底投入到情景之中,她继续说道:“最关键还有一处。” 鄞诺:···白鹜:··· 这一次,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汗颜了一下。 温小筠毕竟比他们都要小,即便她脑袋上顶着个凤鸣朝第一天才的头衔,真的拉到近处去比较,他们才觉得自己的自信一次次被击碎得粉粉碎。差一点渣都不剩。 他们都自信是有学问,见识广博的人,可一跟温小筠比起来,就好像自己的脑子到底多铺了一层棉被,总是没有温小筠那新颖的角度,一眼看穿谎言的尖锐程度。 可是经过了这么一圈核算,似乎他们就是佘丕口中说的那种有点见识,却没有眼力见儿的人。 温小筠根本没空去注意别人的评论,已经彻底投入到情景之中,她继续说道:“最关键还有一处。” 第509章 佘丕这个问题算是真的问住温小筠了。 她可以根据各种现代科学常识去猜想,去推论。可是她对古代工匠技术与民俗习惯并不是很懂,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于不知道的事,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想法。 于是她下意识的转头望向一旁鄞诺,朝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感觉到温小筠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鄞诺的心情瞬间大好。 鄞诺抬手掩唇轻咳了一下,尽量调整表情,想要掩饰住脸上根本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 温小筠在无助弱小时,第一个向自己求助,只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远比白鹜的高。 终于做好表情管理的鄞诺,这才抬起头来,直视着佘丕自信说道:“旁的我也不懂,我只记得,在杜氏钱庄院墙外的下水管处检查时,由于力气太大,直接轰碎了石砖引发了一波猛烈的爆炸。 不过在拍碎石砖那一瞬,我还是看到了一跟类似竹管的东西。 火气那东西,我还真从我师父那了解过一些。 诸葛孔明时,对于火井的利用其实还很简单粗陋,多用于煮盐。后世很多修道的高人层层精进,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人能够装起那些火气来,制作一些爆炸效果出来。 依据当时我看到的黑竹节,我想他们很可能是先把火气放进一个大的容器里,而后通过竹管之类的管道,一直通到杜氏钱庄地下入水管道中。” 温小筠听了不觉双眼一亮。 原来问题的答案竟然会这么简单。 真是枉费她特别认真的一番揣测。 佘丕捋着胡子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你们小夫妻俩,果然是最默契,最般配的。一个脑力强,一个相貌好、功夫强。最叫人意难平的是,这个小丈夫不仅比小白脸儿强太多,嘴巴里功夫也是出奇的好,叫老夫看得甚是欢喜。” 鄞诺不自觉的抿抿唇,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夫妻、般配这样的字眼,鄞诺的脸上就要笑出花似的笑容。 对于他们活泼有灵动,佘丕表示一点也不在乎。 他略略坐直身子,挑眉望向温小筠,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也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温小筠:“前辈请讲。” 佘丕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把田七郎夫妇也弄回衙门去了,到底考虑过他们夫妻的死活没有?若是最后把罪名都判在了他们身上,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吗?” 温小筠转目望向鄞诺,科学常识她有,可是古代法律明细,她就真的不知道了。只能求助鄞诺。 鄞诺刚要回答,却被白鹜抢了先。 “佘前辈,在下是兖州府衙刑房吏,正可以回答您的问题。” 温小筠听了不觉重重点头,“对呢,我家白兄正管着我,是我们刑房真正的管事人,对于凤鸣律,他一定是非常熟的。” 张口说了个寂寞的鄞诺脸色顿时一黑。 白鹜没有出现时,他越看温小筠越可爱。白鹜一出现,他简直是越看越生气。 白鹜微微一笑,微微抬眸,目光掠过鄞诺的那一霎,原本温煦的笑容忽然生出些许挑衅与讽意。 鄞诺胸口顿时一闷,如果不是还在查案,他一定会给面前这气死人不偿命的两位甩脸子。 看看到底谁怕谁?! 可是现在他不能,现在查案最重要。他不能任性打乱佘丕的节奏。 鄞诺只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憋出内伤了。 对于鄞诺的窝火,白鹜淡然一笑,听外面船夫小哥儿说,鄞诺与温小筠已在这船上度过一夜,只看船舱里休息区的逼仄狭小,白鹜就觉得灼人的怒火抑制不住的往头顶窜。 纵使他修养再好,也禁不住这等场面的刺激。 以至于前面会一时失态,当众说出那般直白粗糙的表白。 不过他并不后悔,对于温小筠,他势在必得。 不要说鄞诺是他的朋友,便是亲兄弟,他也不会退让半分。 人这一生,很多事情都可以礼让。唯独心爱之人,半分不可让。 哪怕事后叫他再多多的补偿鄞诺都可,只是眼前人,心上人,他势在必得,不会有半分转圜余地。 白鹜转向佘丕,容色淡然的为他解说,“田七郎的事,筠卿都已写清楚,呈给了兖州府鄞推官,鄞推官派出在下及时走访当日见证过仇任毅踢馆销金窟的那些人。 经过证实,田七郎的确只是仇任毅手下一名门客。除了帮着他在销金窟里赌了几场,被砍掉一条手臂,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他们既没有参加进郝掌柜对仇任毅的报复计划中,也没有做其他任何加害仇任毅或是其他任何人的事。 请他们夫妻二人回兖州府衙,是去做证人的。提供证言就好,不会有其他能够追究得上的罪名。哪怕是田七郎身上背着的多年前的沉冤旧案,因为与本案无关,也不会有任何罪名。” 第510章 或者生,或者死,只在这一问 听了白鹜的话,佘丕侧了侧身,斜眼望向窗外有着丝缎般滑顺光泽的水面,目光幽幽。 沉吟片刻,他才自语般的喃喃说道:“七郎和骰娘子一路走来很不易,若能甩脱温香教的摆布,从此隐匿于江湖之中,安稳生活,也是好的。” 想到田七郎缺残的手臂,温小筠脸上表情不觉也凝肃下来,“在白龙换头案里,七郎既没有参与杀人,也没有帮凶的嫌疑,不会有事。唯一有风险的地方,就是多年前当街击杀县令的旧案。不过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追查别地旧案的权限。只要就白龙案说白龙案,不节外生枝,七郎就不会有事。” 实际上,温小筠这话只说了一半。 在白龙换头案中,田七郎和佘丕没有实际上的犯罪行为,不会被定罪,却是引出真正凶手温香教的重要人证。 官府那边不会追究,但凭着温香教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的脾气,一定不会放过七郎夫妇与佘丕。 看到温小筠表情凝重下来,佘丕转回视线,瞥望着温小筠挑眉一笑,“小丫头,你可是在担心温香教会在事后报复我们?” 温小筠目光微微一滞,顿了片刻后,随即抬头望向佘丕,目光坚定的说,“前辈,晚辈有个问题,还想请教您一二。” 白鹜与鄞诺听了温小筠的话,都不觉有些惊讶。 佘丕的问题正是此行的要害之处。 他们凭什么能说服佘丕与田七郎夫妇冒着被温香教报复的风险去官府作证? 如果说田七郎那边还好说服一些,那佘丕这里就应该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才对。 因为骰娘子已经遭遇了温香教的灭口追杀。 温香教虽然拿捏住了性格耿直的田七郎,却由于销金窟郝掌柜的人才拉拢计划的从中作梗,没有探知骰娘子就是田七郎的妻子,对待夫妻二人的计划出现了矛盾偏差。田七郎为了保护妻子,有足够的理由跟温香教死磕。 而世外高人佘丕呢? 他没有沾染上任何嫌疑,也没有被温香教威胁逼杀,没有任何理由冒着彻底得罪死了温香教的危险,去兖州府为官府作证才对。 因为之前的经历,鄞诺到底比白鹜多知道一些。 他知道佘丕完全是因为温小筠的激将法,心理战术,才肯下山来作证。 只是忽然间谈到了温香教的报复问题,就代表佘丕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全面权衡利弊。 如果这个问题不能叫他得到满意又令人信服的答案,佘丕很可能会中途变卦,反悔不再去兖州府。 想到这里,鄞诺不觉眉头紧蹙。 田七郎是指证真正凶手温香教的引子,那么这个佘丕就是能够给温香教定罪的最重要一环。 当然有了鸠琅、粉姐儿、棋如意,和抓住的温香教很多徒众,他们也能给温香教定罪。 但是却比走佘丕这条路要多绕出很多弯路。 更何况粉姐儿、棋如意都已经逃脱,变数更加多了好几层。 鄞诺拿着茶杯的手不觉一点点收紧,他转眸望向温小筠,期待着,更担忧着。 期待着温小筠能够再度施展他们温家无敌话术,彻底说服佘丕,叫他打消所有疑虑,安安心心的跟着他们回去兖州府。 担忧着的是,万一温小筠叫佘丕抓住漏洞,产生疑心,佘丕怕是就要出什么幺蛾子,甚至能对他们几个生出杀心来。 于是鄞诺一面竖起耳朵紧张的等待着温小筠的说辞,一面移手悄然按住腰间兵刃,以防不测。 实际上白鹜与鄞诺的担心,也正是此时温小筠的担忧。 但是她不能胆怯,更不能露出半分心虚。 佘丕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癖之人,通常都很善变。 他此时的问题,就是改变心意前的信号。 如果温小筠不能摸清他的心理,不能结结实实的将他说服,后面必反。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温小筠,不要怕,你画过成百上千的人物,为揣度那些身份各异,经历百千的各色人物,学习了那么多心理知识,甚至找过心理学的老师们,研究分析过各种类型的人物性格。 对于此时的佘丕,你也一定能够找到他性格的弱点,而后一击必中。 这样想着温小筠的目光越来越坚定,张口问出了她直觉下最想问的问题。 她知道,这个问题问出后,只能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一击制胜,将佘丕横生出来的疑虑彻底打消,之后再在鄞诺和白鹜两大高手的陪同下,顺利返回兖州府衙去作证。 另一种则是将佘丕瞬间激怒,叫他立时反悔,并对自己这一方恼怒出手! 512 “找到佘前辈您的居所,并且将您说服下山去兖州府衙作证。与找到温香教的老巢,并将他们一举拿下,在他们开启煽动人心,伺机反叛作乱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哪一个的难度更大?”温小筠语声冰冷,字字铿锵,抬眼直直迎住佘丕投来的探究目光,带着一种昂扬的迫人气势。 鄞诺和白鹜听了这话都是一怔。 他们没想到温小筠会采取这样一个危险到不能再危险的激将法。 更没想到温小筠当着佘丕的面,就直接撂下温香教必会叛乱的狠话。 佘丕也被温小筠这尖锐的问题吓得一愣。 他之前的问题,已经完全拿住了几个人的主动权。 顺利的话,就能逼出他们几个人更大的破绽。 但是他没有想到,温小筠根本没有接招,反而还给他甩出一波更猛烈的轰炸。 短暂的怔愣之后,佘丕嘴角不觉弯出一抹兴奋的弧度。 这种感觉可是太好玩,太刺激了,他喜欢。 佘丕不觉环抱双臂,端着姿态抬眼轻蔑的将温小筠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番,“你有自信找到温香教?你又怎知他们此番不是为敛财而是转一造反?” 温小筠耸肩一笑,“我们早就找到了温香教,甚至一举抓住了他们三大门主。妖门粉姐儿、巾门棋如意、风门鸠琅。只剩下一个火门门主,和一个总堂主。 至于他们的目的,我想明眼人都应该能看得出来。如果真的只是想要制造一些神鬼手段吓唬住平民百姓,叫他们交钱买平安,甚至是信教入教,他们随便整点小把戏就足够了。比如什么童子逆水行尸啦,几个人上门算命全部应验,再不然就是什么富户遭受了什么妖孽缠身,他们一一平定。 可是仔细看看,他们现在办的案子又是怎么样的?逼得首富倾家荡产,整得第一钱庄家毁人亡,最后甚至杀到了鲁地巡抚的头上。 每一个案子都精心设计,连串起来,甚至要筹谋数年。且无一不针对官府或是顶级富人。这般绝户的手段,要的根本不是让人心生敬畏,却破财免灾,信教入教。他们根本就是给官府权贵们致命打击。 这样大的风险,这样大的成本,周期这样长的布局谋划,处处针对达官显贵。他们真正的用意,我想再不用多说了吧。” 佘丕越听脸色越阴沉,打量着温小筠的目光也越发阴寒。 对他这番反应温小筠似乎早有预料,她微微扬起下巴,回视着佘丕的目光越发坚定坦荡。 “还请前辈回答,找到前辈您的住所并且说服您下山的难度,比照找到温香教的老巢又如何?” 佘丕捻着白色胡须仰头大笑,“到底是老夫小看你们。能够一举拿下了温香教三门门主,你们几个娃娃的能耐的确够大。 不过也不是老夫吹牛,找到老夫住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田七郎的性子,老夫最清楚,若不是取得了他绝对的信任,他绝不会将老夫的住所讲给你们。 能够成功说服老夫下山自投罗网,自投死路的难度更是不知比抓住温香教那帮子小贼要难上多少倍。” 温小筠脸上冰雪也渐渐消融,漾出一抹浅淡而自信的微笑。 她微微探身向前,继续说道:“佘前辈之前问,面对温香教可能的报复,我们该如何应对。晚辈想说的是,只要前辈与七郎夫妇能够指认温香教,兖州府衙一定能将温香教揪出来绳之以法。 晚辈愿以性命担保,无论遭遇什么阻拦,晚辈都会辅佐兖州推官鄞大人将温香教一案彻查到底,并将其一网打尽。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日后温香教必然会成为鲁地大患,危及无数无辜百姓。” 听到这里,鄞诺也坐直了身子,朝着佘丕郑重说道:“前辈,别的我不敢说,唯独家父的能力与操守,鄞诺最有自信。” 佘丕单手敲着桌面,沉吟着说道,“兖州鄞推官的声名,的确是鲁地一宝。” 鄞诺进一步劝说,“对于温香教,家父筹谋已久,也隐忍已久,为的就是一击必中。” 听到这里,白鹜已经将温小筠与鄞诺说服佘丕的节奏尽数摸清楚。 他默不作声的端坐其位,静静看着佘丕脸上所有表情。 他知道,温小筠这一番话下来,佘丕的戒心与担忧已经基本消除。 想到这里,他不觉转眸望了眼温小筠。 筠卿果然不愧是他白鹜看中的人,机敏聪慧,超然不俗,千峰翠色望尽,唯卿如冰胜玉。 他默默的望着,放在桌下的手悄然伸出,无声的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他刚才的表白,她半点也没有当真。 觉得此时若不真正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就会被旁边的鄞诺抢去。 第512章 然而就在白鹜的手即将要触到温小筠的手背时,他的身子猛地向前晃了一下。紧接着,白鹜整个人都从座位上飞贯飞起。 白鹜毕竟是习武之人,任何突发的冲击状况,他依据本能的反应就能轻松化解。 不过这一次,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却没能发挥作用,不是这次情况太突然,也不是他的功夫退化了。 是他旁边的温小筠直直朝着前方的佘丕冲了出去。 白鹜这才惊觉,整个船舱竟在瞬间颠倒飞旋了起来! 再顾不得迎面飞来的一应茶壶茶杯,白鹜一手撑住桌面迅速调转身子,一手竭力前探想要去捞温小筠。 不想就在他的指尖要触到温小筠的手臂时,一个人却比他动作更快,更猛。 温小筠的手臂就这样与白鹜指尖交错而过。 白鹜还想再去抢,不想已然失去了最佳时机。 随着冰冷的河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身上,白鹜这才发现,船舱顶棚部分已经消失。 而他们则连着剩下的船身一起跌进水中。 这一下,可把白鹜砸得不轻。 由于之前的注意力全在温小筠身上,他完全没顾得上那些朝着自己砸过来的茶杯茶壶。 其中灌着大半壶茶水的茶壶,更是狠狠磕在了他的额头上。 呃··· 白鹜痛得一凝眉,四肢随着一松劲儿,瞬间灌下大片腥臭的河水。沉没在水中,再没了踪影。 另一边,站在船舱外的船夫小哥一句示警的叫喊还没脱口,大片的鲜血就漫过了他的双眼。 那是从他脖颈处喷溅处的鲜血。 他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鄞头——” 他的死亡降临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的头颅连并着船舱顶一同被削掉时,他还有瞬间的直觉。 随着船舱底猛烈的晃出水面,他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直挺挺栽进河水之中,陷入了一片恒久的黑暗之中。 船舱里的人却看不到外面的惨景,他们直觉得天地骤然倒悬,紧接着船舱顶就似被人削掉一般,迎头砸来大波沉重的河水。船身整个翻进河里后,鄞诺抱着温小筠也被冲进河里。 仓皇之间,温小筠只听到半声焦急的呼喊,便被湍急的河流一下没了头脸。 好在温小筠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游泳健将,急切之下还知道闭住呼吸,顺着水流伸展四肢,竭力自救。 正当她终于要顺过身子,能够冲出水面呼吸时,一个坚硬如铁的环抱瞬间将她钳住,刚破出水面张开的嘴,瞬间又被拉进冰寒腥气的水里,呛出大片的破碎的水泡。 一时间温小筠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她赶紧闭住嘴巴,拼命推开那人的钳制,扑腾着的想要再换口气。 此时的她只恨自己不会武功,才会叫哪个缺德的小人一下就扼住了她的咽喉。 事实上,那个扼住温小筠咽喉的缺德小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熟人,鄞诺。 鄞诺的本心是好的。 甚至可以说,为了急救下温小筠,他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船翻的第一时间,他就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一把将温小筠拉进自己怀里。 因为他看得清楚,船舱翻转的那一瞬,挂在对面舱壁窗子上的插棍瞬间飞脱,朝着温小筠的额头就飞冲了过来。 鄞诺将温小筠用力拉进自己怀里后,还不放心的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前方飞来的一切杂物。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船舱就像被突然出现的巨人一把抓起,之后狠狠扣在水里一样,翻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的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之中。 鄞诺勒着温小筠的胸,拼命的往水边上游。 温小筠不会武,即便会水,在这种被人从暗处偷袭的情况下,也撑不了多久。 果然,就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测一般,一支带着呼哨声的飞箭嗖的一声朝他们飞来。 鄞诺本想要托着温小筠,将她托出水面换几口气,不想他才托住她的后背,一支贼箭就瞄准她的额头急急飞来。 情急之下,鄞诺只能按住温小筠的头,将她再度按进水里,并且利用水流的方向,摆动身体,堪堪避过了那一支箭。 刚挣扎着急急要出头就又被按回水面的温小筠根本就没有机会睁眼,更没办法去观察岸边和船里的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只是感觉自己一直被人按着头,几度挣扎着要破出水面换气,几度被人按回。 本能的,她终于认出抱住自己的人应该是鄞诺。 于是她死死掐住他的腰身,又掐又捶又拧,不为别的,就只为她快要憋死了。 第513章 鄞诺也知道呛了水的温小筠急需换气,可是每当他找到空隙要将温小筠托出水面时,就有更多的飞箭朝着他们袭来。 好几次,那些飞箭都与他擦肩而过,嗖嗖的扎进他身边水纹里。 四溅的水花模糊了鄞诺的视线,恍惚间,他只看到岸边似有几个人纵身跃进水中,朝着他们急急游来。 鄞诺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是来救人的。 在冲出船舱的那一刻,他已经看到船舱顶被齐齐削断一截的惨状。 他们搭乘的这艘船并不小,船舱顶部建造的也很坚硬,若是寻常水流船只的速度,要想在瞬间削到舱壁,根本就不现实。 偷袭他们的人一定人手不少,并且行动迅速,对此处河道十分了解,才能在这里对他们祭出一击杀招。 所以此时从岸上跳进来的一队人马,一定是为了追杀他们而来。 紧急关头,鄞诺再也顾不上白鹜和佘丕此时如何,几番受了重伤的他,现在能将温小筠顺利带离这里,就已是万幸。 鄞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温小筠紧紧夹在腋下,一个深扎,便带着她一起掉头钻进水底深处。 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压扁了,脸和脖子憋胀着通红。 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然而就在生与死最关键的一线间,一个熟悉的触感忽然覆在了她的唇上,大口大口的为她渡着气。 即便这一点点空气,还是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感觉到温小筠掐着自己腰部的长指甲终于松动了些许,鄞诺这才放开她的口,带着她再度扎向更深处,而后从水底急急泅渡,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带着温小筠顺流而下,尽快逃离此地。 不知再水下拖拽了温小筠多久,鄞诺直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水流一点点散尽了。 终于,就在他彻底崩溃的生死之间,鄞诺急急挟制着温小筠,泼剌一声破水而出! 由于憋气憋得太久,鄞诺再没力气去检查周围到底还有没有追兵,只能一面大口的喘着气,一面圈着温小筠将她往岸边带。 终于游到岸边,鄞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黏软的淤泥,抱托着温小筠上了岸。 等到彻底走离水面,鄞诺直觉双腿一软,连并着温小筠一起重重跌倒在地。 可就是这样,在摔到地面的前一刻,他还是调转了身子,自己后背着地,叫温小筠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下,叫他身上伤口彻底崩裂而开。 呃··· 他痛得弓起了身子。 这一弓身子不要紧,一弓身子倒叫他发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压在了他身上的温小筠已然昏迷了过去,半点反应也无。 鄞诺一下子就急了,他顾不得后背挣开的伤口,连滚带挪的翻过身子,将温小筠放平在地面,急急解开她的衣领。 崩掉温小筠一片扣子后,他双手叠加 鄞诺也知道呛了水的温小筠急需换气,可是每当他找到空隙要将温小筠托出水面时,就有更多的飞箭朝着他们袭来。 好几次,那些飞箭都与他擦肩而过,嗖嗖的扎进他身边水纹里。 四溅的水花模糊了鄞诺的视线,恍惚间,他只看到岸边似有几个人纵身跃进水中,朝着他们急急游来。 鄞诺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是来救人的。 在冲出船舱的那一刻,他已经看到船舱顶被齐齐削断一截的惨状。 他们搭乘的这艘船并不小,船舱顶部建造的也很坚硬,若是寻常水流船只的速度,要想在瞬间削到舱壁,根本就不现实。 偷袭他们的人一定人手不少,并且行动迅速,对此处河道十分了解,才能在这里对他们祭出一击杀招。 所以此时从岸上跳进来的一队人马,一定是为了追杀他们而来。 紧急关头,鄞诺再也顾不上白鹜和佘丕此时如何,几番受了重伤的他,现在能将温小筠顺利带离这里,就已是万幸。 鄞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温小筠紧紧夹在腋下,一个深扎,便带着她一起掉头钻进水底深处。 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压扁了,脸和脖子憋胀着通红。 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然而就在生与死最关键的一线间,一个熟悉的触感忽然覆在了她的唇上,大口大口的为她渡着气。 即便这一点点空气,还是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感觉到温小筠掐着自己腰部的长指甲终于松动了些许,鄞诺这才放开她的口,带着她再度扎向更深处,而后从水底急急泅渡,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带着温小筠顺流而下,尽快逃离此地。 不知再水下拖拽了温小筠多久,鄞诺直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水流一点点散尽了。 终于,就在他彻底崩溃的生死之间,鄞诺急急挟制着温小筠,泼剌一声破水而出! 由于憋气憋得太久,鄞诺再没力气去检查周围到底还有没有追兵,只能一面大口的喘着气,一面圈着温小筠将她往岸边带。 终于游到岸边,鄞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黏软的淤泥,抱托着温小筠上了岸。 等到彻底走离水面,鄞诺直觉双腿一软,连并着温小筠一起重重跌倒在地。 可就是这样,在摔到地面的前一刻,他还是调转了身子,自己后背着地,叫温小筠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下,叫他身上伤口彻底崩裂而开。 呃··· 他痛得弓起了身子。 这一弓身子不要紧,一弓身子倒叫他发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压在了他身上的温小筠已然昏迷了过去,半点反应也无。 鄞诺一下子就急了,他 第514章 鄞诺也知道呛了水的温小筠急需换气,可是每当他找到空隙要将温小筠托出水面时,就有更多的飞箭朝着他们袭来。 好几次,那些飞箭都与他擦肩而过,嗖嗖的扎进他身边水纹里。 四溅的水花模糊了鄞诺的视线,恍惚间,他只看到岸边似有几个人纵身跃进水中,朝着他们急急游来。 鄞诺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是来救人的。 在冲出船舱的那一刻,他已经看到船舱顶被齐齐削断一截的惨状。 他们搭乘的这艘船并不小,船舱顶部建造的也很坚硬,若是寻常水流船只的速度,要想在瞬间削到舱壁,根本就不现实。 偷袭他们的人一定人手不少,并且行动迅速,对此处河道十分了解,才能在这里对他们祭出一击杀招。 所以此时从岸上跳进来的一队人马,一定是为了追杀他们而来。 紧急关头,鄞诺再也顾不上白鹜和佘丕此时如何,几番受了重伤的他,现在能将温小筠顺利带离这里,就已是万幸。 鄞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温小筠紧紧夹在腋下,一个深扎,便带着她一起掉头钻进水底深处。 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压扁了,脸和脖子憋胀着通红。 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然而就在生与死最关键的一线间,一个熟悉的触感忽然覆在了她的唇上,大口大口的为她渡着气。 即便这一点点空气,还是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感觉到温小筠掐着自己腰部的长指甲终于松动了些许,鄞诺这才放开她的口,带着她再度扎向更深处,而后从水底急急泅渡,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带着温小筠顺流而下,尽快逃离此地。 不知再水下拖拽了温小筠多久,鄞诺直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水流一点点散尽了。 终于,就在他彻底崩溃的生死之间,鄞诺急急挟制着温小筠,泼剌一声破水而出! 由于憋气憋得太久,鄞诺再没力气去检查周围到底还有没有追兵,只能一面大口的喘着气,一面圈着温小筠将她往岸边带。 终于游到岸边,鄞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黏软的淤泥,抱托着温小筠上了岸。 等到彻底走离水面,鄞诺直觉双腿一软,连并着温小筠一起重重跌倒在地。 可就是这样,在摔到地面的前一刻,他还是调转了身子,自己后背着地,叫温小筠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下,叫他身上伤口彻底崩裂而开。 呃··· 他痛得弓起了身子。 这一弓身子不要紧,一弓身子倒叫他发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压在了他身上的温小筠已然昏迷了过去,半点反应也无。 鄞诺一下子就急了,他顾不得后背挣开的伤口,连滚带挪的翻过身子,将温小筠放平在地面,急急解开她的衣领。 崩掉温小筠一片扣子后,他双手叠加 鄞诺也知道呛了水的温小筠急需换气,可是每当他找到空隙要将温小筠托出水面时,就有更多的飞箭朝着他们袭来。 好几次,那些飞箭都与他擦肩而过,嗖嗖的扎进他身边水纹里。 四溅的水花模糊了鄞诺的视线,恍惚间,他只看到岸边似有几个人纵身跃进水中,朝着他们急急游来。 鄞诺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对方是来救人的。 在冲出船舱的那一刻,他已经看到船舱顶被齐齐削断一截的惨状。 他们搭乘的这艘船并不小,船舱顶部建造的也很坚硬,若是寻常水流船只的速度,要想在瞬间削到舱壁,根本就不现实。 偷袭他们的人一定人手不少,并且行动迅速,对此处河道十分了解,才能在这里对他们祭出一击杀招。 所以此时从岸上跳进来的一队人马,一定是为了追杀他们而来。 紧急关头,鄞诺再也顾不上白鹜和佘丕此时如何,几番受了重伤的他,现在能将温小筠顺利带离这里,就已是万幸。 鄞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温小筠紧紧夹在腋下,一个深扎,便带着她一起掉头钻进水底深处。 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压扁了,脸和脖子憋胀着通红。 她真的要被憋死了。 然而就在生与死最关键的一线间,一个熟悉的触感忽然覆在了她的唇上,大口大口的为她渡着气。 即便这一点点空气,还是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感觉到温小筠掐着自己腰部的长指甲终于松动了些许,鄞诺这才放开她的口,带着她再度扎向更深处,而后从水底急急泅渡,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带着温小筠顺流而下,尽快逃离此地。 不知再水下拖拽了温小筠多久,鄞诺直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水流一点点散尽了。 终于,就在他彻底崩溃的生死之间,鄞诺急急挟制着温小筠,泼剌一声破水而出! 由于憋气憋得太久,鄞诺再没力气去检查周围到底还有没有追兵,只能一面大口的喘着气,一面圈着温小筠将她往岸边带。 终于游到岸边,鄞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黏软的淤泥,抱托着温小筠上了岸。 等到彻底走离水面,鄞诺直觉双腿一软,连并着温小筠一起重重跌倒在地。 可就是这样,在摔到地面的前一刻,他还是调转了身子,自己后背着地,叫温小筠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下,叫他身上伤口彻底崩裂而开。 呃··· 他痛得弓起了身子。 这一弓身子不要紧,一弓身子倒叫他发现了另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压在了他身上的温小筠已然昏迷了过去,半点反应也无。 鄞诺一下子就急了,他 第515章 面对温小筠再一次的晕倒,鄞诺却是冷静了许多。 他抬手按压了下温小筠脖颈处动脉,确认她这次只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鄞诺这才松了口气,只要能将脏水都呕出来,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也许是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一阵冷风袭来,鄞诺忽然跟着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发现身上衣服湿沉沉的,全都贴在了身上,极不舒服。 这时倒在他怀里的温小筠也跟着打了个寒颤。 鄞诺立时伸出手,探上温小筠的额头,检查她的体温。竟然烫得像个小火炉。 鄞诺不觉皱起了眉,昏迷中的温小筠下意识的抱在了一团,眉头紧皱,牙齿都开始有点在打颤。 鄞诺有些着急了,直接打横将温小筠抱起,放眼四周,想要找到一块避风之所。 现在正值深秋,天气本就凉,又赶上天刚刚亮不久,早晨的寒露几乎都被冻成了白色的霜花。 温小筠这样瘦弱的小身板,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给冻出病来。 可这一块除了河岸到陆地有一块上坡,其余地方都是几乎是大平地。就连树木植被都比较低矮,一眼就能看到头。 四下寻找中,鄞诺忽然发现前方山坡上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他眯细了眼睛仔细观瞧,却见那处有一大块半椭圆形的大石头。 石头背风的这一面正好凹进去一大块,形成了一个天然浅洞穴。 鄞诺丝毫没有犹豫,抱着温小筠快步走向那块石窝子。 走进之后,他小心的将温小筠平放在地,开始收拾石窝子里面的杂草。 好在里面几乎都是干枯的黄草,比外面干松很多。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鄞诺又转过头,开始将石窝子前面的干草连根拔起,清出了一片平坦的泥土地来。 他又走到旁边,拔出靴中利剑动作麻利的砍了很多小树,快速削掉树枝树叶后,用腰间擒贼的绳子左右绑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迅速编制成了一面简易的篱笆墙。 之后他转身将那面简单的篱笆墙安在石窝子前面空地外面,便给石窝子搭成了一面简单的伪装墙。 那墙既可以真的为他们档下其余方向可能吹来的风。又能成为他们的保护色。 即便后面那批杀手真的顺流而下,追了过来,追到这块地方时,也不会一眼看到他们。 而身处篱笆墙里面的鄞诺却可以通过小树之间的缝隙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鄞诺又转过头,开始将石窝子前面的干草连根拔起,清出了一片平坦的泥土地来。他又走到旁边,拔出靴中利剑动作麻利的砍了很多小树,快速削掉树枝树叶后,用腰间擒贼的绳子左右绑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迅速编制成了一面简易的篱笆墙。 之后他转身将那面简单的篱笆墙安在石窝子前面空地外面,便给石窝子搭成了一面简单的伪装墙。 那墙既可以真的为他们档下其余方向可能吹来的风。又能成为他们的保护色。 即便后面那批杀手真的顺流而下,追了过来,追到这块地方时,也不会一眼看到他们。 而身处篱笆墙里面的鄞诺却可以通过小树之间的缝隙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鄞诺又转过头,开始将石窝子前面的干草连根拔起,清出了一片平坦的泥土地来。他又走到旁边,拔出靴中利剑动作麻利的砍了很多小树,快速削掉树枝树叶后,用腰间擒贼的绳子左右绑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迅速编制成了一面简易的篱笆墙。 之后他转身将那面简单的篱笆墙安在石窝子前面空地外面,便给石窝子搭成了一面简单的伪装墙。 那墙既可以真的为他们档下其余方向可能吹来的风。又能成为他们的保护色。 即便后面那批杀手真的顺流而下,追了过来,追到这块地方时,也不会一眼看到他们。 而身处篱笆墙里面的鄞诺却可以通过小树之间的缝隙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鄞诺又转过头,开始将石窝子前面的干草连根拔起,清出了一片平坦的泥土地来。他又走到旁边,拔出靴中利剑动作麻利的砍了很多小树,快速削掉树枝树叶后,用腰间擒贼的绳子左右绑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迅速编制成了一面简易的篱笆墙。 之后他转身将那面简单的篱笆墙安在石窝子前面空地外面,便给石窝子搭成了一面简单的伪装墙。 那墙既可以真的为他们档下其余方向可能吹来的风。又能成为他们的保护色。 即便后面那批杀手真的顺流而下,追了过来,追到这块地方时,也不会一眼看到他们。 而身处篱笆墙里面的鄞诺却可以通过小树之间的缝隙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第516章 沉沉的黑夜里,温小筠忽然觉得眼前情景大变。 黑石油一般黏腻的河水瞬间褪去了颜色,轻快透明起来。 沉沉的天空也从藏青色浅成了靛青色,又一点点晕染成湖蓝、宝石蓝,直到最终恢复了浅亮的天蓝色。 如果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之前,温小筠的心情一定会跟着轻松愉快起来。 发生在现在,却只能给她更大的伤害。 因为这一下船夫小哥儿突遭横祸的场景她便看得更加清楚了。 银色的寒光,红色的鲜血,以及船夫小哥最后睁大的惊恐双眼。 温小筠不忍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耳畔却响起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哥儿,此番出船走货,小心着点,别老是冒险多管闲事。” 那女子声音沧桑老迈,一听就是做了个母亲的人。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二个声音。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娇俏的打趣着,“小哥儿,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爹爹呀?爹爹他其实很看重你的,只要你能来提亲,他觉会不会为难你的。” 小哥儿,此番出船三日就能回来吗?可是三日后,娇娇要随着娘亲去探亲。娘亲她老人家听了外婆的话,正想要娇娇嫁回宁家村里呢,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之后又是小哥儿自己的声音。 “大哥,小弟家里还有事,这次可是不能走太远的路。 什么?您问是什么事?嘿嘿,是小弟想要去娇娇家里去提亲呢。 下面防盗,明早替换。 沉沉的黑夜里,温小筠忽然觉得眼前情景大变。 黑石油一般黏腻的河水瞬间褪去了颜色,轻快透明起来。 沉沉的天空也从藏青色浅成了靛青色,又一点点晕染成湖蓝、宝石蓝,直到最终恢复了浅亮的天蓝色。 如果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之前,温小筠的心情一定会跟着轻松愉快起来。 发生在现在,却只能给她更大的伤害。 因为这一下船夫小哥儿突遭横祸的场景她便看得更加清楚了。 银色的寒光,红色的鲜血,以及船夫小哥最后睁大的惊恐双眼。 温小筠不忍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耳畔却响起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哥儿,此番出船走货,小心着点,别老是冒险多管闲事。” 那女子声音沧桑老迈,一听就是做了个母亲的人。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二个声音。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娇俏的打趣着,“小哥儿,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爹爹呀?爹爹他其实很看重你的,只要你能来提亲,他觉会不会为难你的。” 小哥儿,此番出船三日就能回来吗?可是三日后,娇娇要随着娘亲去探亲。娘亲她老人家听了外婆的话,正想要娇娇嫁回宁家村里呢,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之后又是小哥儿自己的声音。 “大哥,小弟家里还有事,这次可是不能走太远的路。 什么?您问是什么事?嘿嘿,是小弟想要去娇娇家里,玩米恩的什么?您问是什么事?嘿嘿,是小弟想要去娇娇家里,玩米恩的 第517章 若是寻常,只凭着温小筠这三脚猫的身手,别说踢顶到他的要害了,就是使出她吃奶的进来,也近不了鄞诺的身。 可是现在毕竟不是寻常情况。 在人家昏迷时,去掉了她身上所有湿衣服不说,更莫名其妙的拉扯她最里一层护甲绷带,再突然对上了她有些冰冷的目光,鄞诺竟然莫名有些心虚。 他一心虚,人就开始结巴,动作和反应也都迟钝起来。以至于温小筠那一膝盖结结实实的顶凹了他后,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呃···”这一下,疼得他立时弓起了身子,紧咬着牙关,满头的汗都跟着蹿了出来。 温小筠本意也不想伤害鄞诺,刚才的反应完全是自保的下意识行为。 看到鄞诺竟然躲都没躲的就生生受了她这要命的一击,温小筠立时又不忍心起来。 她一把推开鄞诺,胡乱抓起旁边的软猬火浣衣披盖在身上,畏缩着往石洞里面挪了挪,三分羞怯七分尴尬的问,“你···这···这又是哪里?” 只留下鄞诺一个人痛苦的弓着身子,跪伏在地上。 他一手捂着要害处,一手紧紧揪着地上枯草,痛得额上青筋直蹦三尺高,“我,我说我只是怕你着凉,想要帮你换下湿衣服,你相信吗?” 温小筠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软猬火浣衣,又转眼看了看地上一堆混成泥蛋一样的湿衣服,顿时相信了鄞诺的解释。 她这才惊觉,之前把他当成非礼的色狼一般处理,是有些冤枉好人了。 毕竟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正经八百的男孩子。 男孩子帮溺水昏迷的男孩子换下湿衣服,没毛病。 呃···这个···就有点尴尬了··· 她硬着头皮抬起头,看着鄞诺挤出一点点干涩的笑容,“我要是说我刚才做了个被坏人抓住的梦,刚醒过来迷迷瞪瞪的,把你当成坏人一样对付了,你相信吗?” 鄞诺倏然太头,直视着温小筠,目光微霎,顿了一会儿,才变得又气又恼又无奈起来。 复杂的情绪酝酿到最后,只化成一声无奈的苦笑。 他摇摇头,无奈的直起身,坐在篝火堆近前,抬手捡起温小筠地上的湿衣服,拧干了撑开一点点烘烤。 “刚才在河里我逼得你呛水了,但也是没办法,半路突然杀出很多会水的高手,不急着带你潜水下去,怕是根本脱身不了。”他背对着温小筠,一面烘烤着衣服,一面解释。 温小筠抿了抿嘴唇,刚才那阵尴尬总算渡过去了。 她这也是头一次发现,鄞诺的心胸竟然有这么大。 明明刚才白白挨了她致命的一击,都没有生气或是责备她。 看来她与鄞诺之间的芥蒂与梁子终于开始消散了。 她不自觉的将身上火浣衣裹紧了些。干燥的火浣衣令她感觉很温暖,冰凉的身体总算缓过来一些。 “那白鹜兄呢?还有佘丕和船夫小哥儿?”回想起之前情景的温小筠急急问道。 可就在说到船夫小哥儿的时候,温小筠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第518章 会有奇迹吗? 温小筠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 “对了,鄞诺,”她急急抬头望向鄞诺,“尤其是船夫小哥儿,他当时站在最外面,不会有事吧?” 鄞诺皱起眉回忆着,“当时情况太紧急,带着一个累赘的你,我根本顾不及去看别人。不过从当时的情况下看,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船夫小哥儿水性极好,最机灵不过的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当时的河面很宽,任凭身手再强的高人,若要一剑削掉船顶篷,也要在半丈距离之内。 可船周围半丈之内,都是水面。无论是坐船接近,还是从水底突然跃出,都会叫机警的船夫小哥儿提前发觉。凭着他的机灵劲儿,一定会提前跳水逃跑。” 温小筠也跟着皱起了眉:“可若是船夫小哥儿真的逃跑了,一定会跟咱们预警吧?” 鄞诺微微一笑,“他不仅预过警,更直接创造了一个能够叫咱们得以逃跑的机会。” 温小筠满目疑惑,“逃跑的机会?”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说道,“难道那船会发生侧翻,就是船夫小哥儿的预警?” 鄞诺点点头,目光坚定的回答,“不错。你仔细回想下,船侧翻时,发生的动静。除了船篷顶被削掉时的声响,并没有受到外力重击的动静。咱们跌下水后,我也没在水里遇到任何潜伏的人。反倒是在出水换气时,看到了从岸上追过来的大批杀手。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最先接近木船的贼人是如何削掉船篷顶的,但可以想到的是,船夫小哥儿及时跳下水去,寻到机关一下推翻了木船。一来是干扰贼人的偷袭,二来是给咱们预警。否则只是船顶被削掉,那样大的一艘木船,不会发生剧烈的侧翻。” 温小筠恍然的点点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忽然她又猛地抬头,脸色阴沉一片,“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的?” 鄞诺被温小筠严肃的表情也整得一愣,“什么?” 温小筠脸色越发黑沉,“你刚才说‘带着我这个累赘’?” 鄞诺立刻恍然,真诚的点点头,“没错啊,你不会武功,身子又弱,今天这种情况下,就是再累赘不过的一个人呐。” 温小筠:“···” 她瞬间黑脸,“虽然我的确不会武功,某种程度上的确是你的累赘,但是你说话这么直,这么伤人,这辈子都会很难娶上媳妇,你知道不?” 鄞诺侧回头,挑眉上下打量着温小筠,“我找不找得到媳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温小筠咬着后槽牙冷笑一声,“呵呵,我说你不要太自恋好不好?谁愿意管你的破事?人家纯粹只是想看你的笑话,当乐子消遣。” “你!”鄞诺被温小筠这么一噎,气得瞬间瞪圆了眼睛。 温小筠却别过了头,拢了拢身上衣服,一脸不在乎的转移了话题,“我这会儿也醒了,后面咱们还要去找白兄和船夫小哥儿,你先想想咱们怎么做才跟他们联系上吧。” 这样说着,温小筠不觉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可怕的黑色梦。 不过鄞诺的分析也很有道理,没准那就只是个梦而已,与现实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听到温小筠的话,鄞诺又转过了头,双手撑着衣衫仔细的烘烤着,“这里也不算安全,一会我再去树林里重新给你找个落脚之地。届时我再出去找白兄和船夫小哥儿他们。” 虽然否定了那个可怕的梦境,温小筠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为白鹜和船夫小哥儿担心,“希望他们都没事。” 鄞诺给火堆又添了一把柴,篝火的颜色映亮了他侧脸轮廓。他注视着木柴堆上一跳一跳的火焰,目光幽幽,“他们身边没有累赘人牵连,应该不会有事。” 温小筠没好气的白了鄞诺一眼,也望着前面的火堆渐渐出神,“还有绛珠和皎月,它们两个虽然是马,为了咱们也是出力不小。” 这一次,鄞诺没有再回答。 虽然神驹骏马都能踏水而行,可这次的河流实在是太深了。如无奇迹,两匹骏马都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温小筠心底仍然存着一份天真的乐观,她喃喃自语般的说道,“不知道这么深的水,它们两个有没有逃生的可能。” “怕是难了,”鄞诺还是没能忍住,不想温小筠事后更加失望,低声的分析着,“水很深,河面又很宽,绛珠和皎月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温小筠不觉低下了头,环抱着曲起的双腿,语调哀伤,“难道就没可能会发生奇迹吗?” 鄞诺不忍再去看温小筠,抬眼望向前方简易的篱笆墙,目光倏然一霎,“怎,怎么可能?难道真的有奇迹?” 第519章 帮我照顾温小筠 听到鄞诺的话,温小筠也伸长了脖子,透过篱笆墙往外看去。 只见前方忽然出现两道人影,一个年轻英俊,一个白发苍苍,座下都骑着骏马。 温小筠目光倏然一霎,那人那马她再熟悉不过,正是骑着皎月的白鹜与骑着绛珠的佘丕。 温小筠也有些不相信,那河又宽又长又深,白鹜和佘丕能游上来不奇怪,但是那两匹马又是如何上岸的? 难道白鹜手下骏马真是像刘备的的卢,吕布的赤兔一般的神驹奇种? 不过撇下这些疑惑不谈,看到白鹜和佘丕身上除了有些水,几乎是毫发未伤的齐齐归来,温小筠还是非常开心的,差点激动的站起来。 鄞诺也很高兴,刚要站起身来出去迎接,一扭脸就看到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温小筠。 眼见温小筠只是草草披了一件软猬火浣衣,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护体。 鄞诺的眼蹭地一下就红了。 他回身急急抬手,一把按下温小筠,语声几近严厉,“冠必正,纽必结,你衣服都没穿好,就想要出去见外人吗?” 经鄞诺一提醒,温小筠这才想起软猬火浣衣下自己的样子。 她也有些急了。 眼见白鹜和佘丕就走到近前了,她这边还没穿好衣服。还好鄞诺反应够快,否则真要丢死人了。 她抬手一指篝火旁的衣服,着急忙慌的说道:“快,快把衣服给我!” 鄞诺二话不说,转身探到火堆近前,一把捡起温小筠衣服,扭过脸来刚要递给温小筠,忽然又不放心的摸了摸衣服布料,确认衣服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这才递给温小筠,“你赶紧换衣服,我去外面接下白兄他们。”说完鄞诺站起身,一撩长袍下摆,便大步迎了出去。 温小筠赶紧拿开鄞诺的软猬火浣衣,捡起自己的衣衫快速穿好。 虽然里面的绷带还有些潮湿,但外面的衣服基本都被烤干了,暖呼呼的,还带着篝火干燥的木柴味。比起之前实在舒服太多。 温小筠一面换着衣服,一面想着刚才鄞诺帮她烤衣服的画面。 在烤衣服之前,鄞诺还把所有衣服都用力的拧了一遍。每一下都拧出了大量积水,温小筠简直都要怀疑鄞诺这一把就能把湿衣服直接拧断。 此时她却很庆幸鄞诺力气足够大,不然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衣服烤得这样干。 想到这里,温小筠唇角不禁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没想到那个大直男,硬糙汉鄞诺还有这样细致的一面。 很快穿好衣服,温小筠单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跟着鄞诺一起去迎接白鹜和佘丕。 不想这一撑,肺部却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叫她不得不又坐了回去。 温小筠抬手顺着前胸,大口大口的呼着气,看来之前在水里,她的确受了很大伤害。 她这边正喘气间,鄞诺已带着白鹜和佘丕走到了临时栅栏墙外面。 鄞诺正问询着白鹜他们一路上可顺利,有没有遇到其他伏击,一抬头,看到栅栏墙就在眼前,不觉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他在暗暗的示意温小筠,赶紧穿好衣服准备见人。 听到鄞诺的轻咳,温小筠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伸着脖子应了一声,“白兄,佘前辈,快快进来,请恕小筠身子不便,不能出去迎接。” 白鹜一听到温小筠的话,眉头立时皱在了一起,撩起衣摆,快步走到栅栏墙后,抬目寻找着后面的温小筠,急切说道:“筠卿可有受伤?” 温小筠撑着石头直起身子,朝着白鹜弯眉一笑,“就是呛了几口水,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白兄别担心。” 白鹜走到温小筠近前,单膝半跪在温小筠身旁,伸手捉住她右手手腕,不放心的把起脉来,凝眉屏息的静听片刻,这才将她的手腕放下,犹自不放心的前后打量着她,“虽然没有什么大伤,总也有些受寒,筠卿切莫大意,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正事。” 鄞诺冷眼看着跟温小筠亲近异常的白鹜,脸色真是黑了一层又一层。 旁边佘丕看看温小筠,又看看白鹜,最后看了看身旁鄞诺,看好戏般的玩味一笑。 不过鄞诺又迅速调整了情绪和状态。 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船夫小哥儿又还没找回来,不允许他儿女情长的计较太多。 他转头望向佘丕,“佘前辈,我家船夫小哥儿的船沉了,他人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晚辈先去寻他一寻。” 佘丕捋着长胡子上成珠串儿的水滴,点着头说道:“也好。” 鄞诺又望向白鹜,“白兄,还要劳烦你和佘前辈帮我盯下小筠这里,她本来就不会武功,在水下时又受了伤,万一被贼人寻到,绝对死路一条。这边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第520章 忍不住的宠溺 温小筠听到鄞诺的嘱咐瞬间就黑了脸。 他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她是个大累赘,有她在,他都没办法施展手脚。 她没好气的瞪了鄞诺一眼,“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水性很好,要不是你逞能非得勒着我的带我走,我也不会呛水。这累赘分明是你自己抢着背的,怪得了别人吗?” 鄞诺一噎,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盯住温小筠,脸色又黑又沉。 白鹜眼见这两个小屁孩又要掐架,抬手捋了捋温小筠额前湿发,微笑着打圆场,“筠卿,说到底都是鹜的错,落水后鹜本来想第一时间抓住筠卿的,不想却被鄞兄抢了先,后面正好看到佘前辈呛水,又遭遇贼人飞箭偷袭,只能带着佘前辈先躲避箭雨。如此才叫筠卿在鄞兄那里受了委屈,筠卿要怪就怪白鹜吧。” “我去——”鄞诺本来都决定不跟温小筠一般见识,先去救人了,没想到一向谦逊有礼的白鹜说的话更加气人,差点没折返回身跟白鹜拼了。 温小筠见状赶紧服软认错,当起真正的和事佬起来,挥手朝鄞诺解释:“白兄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说他在这肯定能照顾好我,鄞诺你赶紧去办正事吧。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和船夫小哥儿。连累人家船夫小哥搭上了一艘船,人家现在肯定不好受。” 佘丕听到白鹜一通儿夹枪带棒的话,心里也是忍着笑,不过毕竟和他们经历了一番生死,也不像之前那样全是调侃的心。一把抱住鄞诺,赶紧往外面推,“就是,小鄞你那边正事要紧,赶紧把船夫小哥儿找回来,你不是说兖州府那边儿还急急等着你们回去呢吗?” 鄞诺瞪了瞪眼睛,用力一甩袍袖,这才算勉强顺下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温小筠这才松下心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温小筠已经将鄞诺的脾气彻底摸清楚了。 这个家伙就是个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死鸭子。 最擅长死要面子活受罪,实际上把能给对方做的事都做了,嘴上往往一点话风都不肯露。 即便跟自己调侃几句,心下也是没有什么恶意的。该他干的活,他一点不少干,不该他揽的危险,他也会帮对方全扛下来。 不为别的,就为他行动上对自己一番全心全力的护佑,温小筠就不忍心他太受别人的挖苦。 更何况白鹜对她也很好,他们两个都是自己在这世界最交心的朋友,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为了自己而交恶。 看着鄞诺一身水的就往河边走,温小筠忽然站起身,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抓起身旁的软猬火浣衣就往前面追去,“鄞诺,等等。” 却不想她的身体还是很虚,才追出两步就踉跄了一下。 白鹜见状急忙伸手一把扶住温小筠,“筠卿,慢一点。” 听到声音的鄞诺恍然回头,却将白鹜搀扶着温小筠那亲密无间的画面看了满眼。 一个踉跄,他差点被气得原地喷火。 温小筠并没有注意到鄞诺和身边的白鹜,挥起手中的软猬火浣衣,就朝鄞诺比划了起来,“你这个家伙,受了伤都不知道爱护自己,外面危险,你赶紧给我把火浣衣穿上。” 白鹜见到温小筠对鄞诺关心的样子,目光微霎。 鄞诺的心情却像是六月的天气一般,刚才还是满天乌云,电闪雷鸣。此时看到温小筠无比关心挂念自己的样子,顿时拨云散雾,艳阳千里。 佘丕无奈到了笑了笑,接过温小筠手上衣服,别在旁边的绛珠鞍辔上,抬手拍了下马尾,绛珠便非常配合的朝着鄞诺扬蹄奔去。 几乎只在眨眼的功夫,绛珠便到了鄞诺近前,鄞诺伸手一抄骏马鞍辔,倏然跃起,在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翻跃,便稳稳坐上马背。他随手拽出别在鞍辔上的软猬火浣衣,在空中倏然抖开,转披在身上,一手系着扣子,一手扬起,背对着温小筠扬了扬手,头也不回的顺着河岸逆行而上。 即便隔得很远,温小筠也能感觉到鄞诺脸上得意的神情。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要讽刺他两句,最后却变成了忍不住宠溺的调笑,“明明是我表哥,有时候却跟个小屁孩儿似的,真是长不大。” 白鹜眉梢微动,旋即又恢复如常,只当没听到温小筠的话,小心的将她往回搀扶,“筠卿身子还没缓过来,先休息下,一会鄞诺带着船夫小哥儿回来了,再赶起路来,怕是要更急了。” 第521章 现在的小年轻太腻歪了 温小筠这时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身边的白鹜,好奇又关心的说,“对了白兄,你和佘前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说着她又看了旁边的白马皎月一眼,“还有绛珠和皎月,它们是怎么从河里脱身的?它们的水性竟会如此好吗?” 白鹜将温小筠扶回原来的位置坐下,自己又起身上前将皎月拉到温小筠身边卧下。自己则招呼着佘丕一起坐到火堆前,炙烤衣衫。 “要说怎么找到筠卿和鄞捕头的,主要还是仰仗绛珠和皎月。它们上了岸,就一直给我打响鼻,示意我们往这边来。 因着它们都是与鹜相处多年的老伙计,鹜对它们的动作声音都很了解。就猜想着它们是不是嗅到你们身上的气味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寻到了你们。”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抬眼重又将皎月打量了一番。 卧下来的皎月身上毛发已经全都干了,此时身上热热乎乎的,叫人靠近挨着觉得又温暖,又舒服。 她忍不住的抬手抚了抚皎月光滑柔顺的鬃毛,目光里充满怜爱,“皎月和绛珠几次救我和鄞诺于危难,的确很有灵性。” 旁边的佘丕也眯缝着竖形蛇瞳眼,笑呵呵的说道:“岂止有灵性,简直是天降神驹。那么深的河,它们不仅能游上来,更能给老夫与这位白公子指路,绝不是人间凡品能做出来的。” 白鹜望着温小筠身旁温顺低头,阖目休息的皎月,不觉温柔一笑,“筠卿与鄞捕头这次的行动危险又紧迫。鹜不能亲随,只能送上这两匹最通人性的马儿,想着哪怕能多帮上一点忙,都是好的。” 说到这里时,白鹜微微笑着,清亮的眸底盈盈泛光,再加上他白皙俊美的脸庞,只看得温小筠双颊通红一片,她别过视线,再不敢多看那张天人一般的绝美脸庞,转而望向身旁皎月,“绛珠和皎月可是几次救我们于危难之中,没有它们,骰娘子的斗鹌鹑场我们都进不去呢。” “哎呀呀~”佘丕一边给篝火堆添着柴,一面摇头咋着舌,“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腻乎人吗?俺老头子还在这儿呢吖。” 这一句话叫白鹜和温小筠瞬间红了脸,不过对于温小筠来说,也算是帮她解了围。 她撅起嘴,佯做生气的说:“佘老前辈,您这就不地道了。我们兄弟两个根本就是在正常说话,哪里就腻乎人了?倒是您,一直把我误认为是女娃子也就算了,前面一直在撮合我和鄞诺在一起,这会又故意拿我和白兄打趣,分明就是想叫我们兄弟香三臭两的生嫌隙嘛。” 佘丕回过头,朝着温小筠呲牙一笑,“要说鬼机灵,就是你这个小丫头最灵。” 温小筠生无可恋的翻了个白眼,“算了,谁让您岁数大来的,只要不再给我们三兄弟胡乱拉郎配,小丫头还是小小子的,随便您怎么叫吧。” 说完她又转过头望向白鹜,将话题转回到正事上,“对了白兄,这次偷袭的人怎么会知道咱们要走这条路?还能在你、鄞诺和佘前辈三位高手眼皮底下一举削掉船篷顶?” 提到这个话题,佘丕和白鹜脸色都是一沉。 温小筠又转向佘丕,“佘前辈,来人可是温香教的人,您对他们最熟悉,他们的手段应该瞒不过您吧?” 佘丕抬手捻了捻胡子,思量着说道:“老夫与温香教有来往这个不错,却并无太多往来。” 白鹜疑惑抬头,“听七郎说,这次兖州府发生一连串的大案,都是出自您的设计。您对他们不应该很了解么?” 佘丕别有深意的呵呵一笑,“都是老夫的设计不假,不过也仅此而已。老夫就喜好设计些别人不能解的局,更喜欢去解别人解不了的局,温香教只是给老夫出了一连串的难题,叫老夫给出解题方法罢了。 除了几个关键的地方需要给那些想要报仇的人们讲解,老夫没有涉及任何内情。对他们温香教了解实在算不上多深。” 白鹜眉梢微动,望着佘丕,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佘丕又捻着胡子说道:“小丫头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老夫对他们虽然不算了解,他们的手段却瞒不过老夫的眼睛。” 温小筠眉头皱得更深,“温香教四门门主,我们认识了三个。之前的手段虽然也很高明,可是都被我们一一查获。可这次这么大的动静,事前前辈和我两位兄长一点都没能查知,又是为何?” 第522章 秦奇有生命危险 佘丕抿了抿唇,思量着说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出现了温香教中本领更大,地位更高的人物。另一种则是这次出手的人,并不是温香教,而是另一伙本领更加高强的人。” 白鹜转目望向温小筠,沉声分析道:“如果是第一种,这次出手的人极有可能是温香教那个神秘的老堂主,或是最后一门火门的门主。” 温小筠点点头,继续分析道:“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出手之人一定和兖州官府有某种联系。” 白鹜目色一凛,“筠卿是说兖州府衙有内鬼?” 佘丕一下一下的捻着白胡子,“如果不是温香教的人,肯定就是你们队伍里的内鬼啦。不然他们不可能探知道你们回城的路线。” 白鹜:“筠卿觉得出现内鬼的可能有多大?” 温小筠捋着皎月细软的鬃毛,沉吟着说道:“可能性不大。白龙换头案对于兖州府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王知府,还是其他权贵,都不应该希望无怨无顾的招惹鲁地巡抚。除非···” 白鹜疑惑接口,“除非什么?” 温小筠:“除非兖州官府内还有什么势力是我们没有发现的。” 白鹜双眸微眯,似是在回忆着什么,“鹜虽然刚进衙门不久,对兖州官场的人和事多少也有些了解。除了筠卿认识的那些势力,应该再无其他什么势力了。” 温小筠认同的点点头,“我想也是这样,如此推算,那这次出招的就应该还是温香教里的人。”说到这里,她又产生了一个更深的疑惑,“只是温香教的人又怎么会摸清咱们路线的?更在中途布下了如此严密的机关埋伏。” 白鹜说道:“会不会是田七郎夫妇进入兖州后,被温香教的探子得到消息,中途跟踪了与田七郎打过交道的我,顺着我的路线一路跟踪追随?” 说道这里,白鹜脸色陡然一变,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站起身,走到栅栏墙外面,从袖中取出一只哨子,放在唇边用力吹响。 温小筠与佘丕不防备白鹜突然的反应,都吃惊的直起了身子,望着白鹜的背影面面相觑。 温小筠正疑惑着,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瞬间也跟着着急了起来,踉跄的站起身,追到白鹜近前,拽住他的衣袖急急问道:“白兄可是在担心秦奇?” 吹完哨子的白鹜不住的环视四周,眼里满是浓浓的担忧,“这哨音对秦奇来说,是最高级别的指令。只要我吹响,他没有不来的。”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下沉到底。 她知道,影卫就像是白鹜的影子,必须时时刻刻跟随在白鹜近处,既要时时刻刻的保护他,又要时时刻刻听候他的任何差遣。 对于白鹜的命令,从来都是必须遵守的。 而秦奇一向是反应最快的影卫,也是最忠心的一个。听到白鹜的哨音,定会现身出来听命。 可是直到现在,秦奇都没能现身。 这就意味着,秦奇出了意外,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意外。 不然之前他也不会任由白鹜的船被人偷袭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几天温小筠实在见到了太多的生死,她甚至有点不敢想,隐藏在暗处的秦奇会遭遇什么惨烈的事情。 虽然与秦奇没有说过几句话,温小筠对他却有很深的好感。 她不敢想象,之前那个沉默寡言,武功高强,还专一为白鹜时刻准备着各种精致器具的小叮当秦奇万一遭遇了温香教的毒手,白鹜会伤心到何种程度。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拉住白鹜的衣袖,温声安慰道:“白兄,秦奇功夫那么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也许他只是遇到了什么伏击,被盯住一时不得脱身。” 白鹜远眺着前方河水,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秦奇一定会出现,除非···” 说到后面,白鹜再也说不下去。 温小筠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安慰的说道:“不一定的,秦奇身上还带着伤,假如伤势外加围攻叫他落在了后面,根本脱不开身,也是有可能的。” 白鹜怔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过头来,目色复杂的望着温小筠,“会是这样吗?” 温小筠肯定的点点头,“一定是这样,秦兄那样机警聪明,一定不会有意外。白兄,你不是还有其他衙役在暗中听命吗?不如派出他们去寻找秦兄,没准还能在关键时刻帮上秦兄。” 因为有佘丕在身边,所以温小筠不能直接说暗卫。 只能用官府的衙役来代指白鹜其他的暗卫。 第523章 神秘的传说 白鹜皱着眉头迟疑些许,拿着哨子的手越攥越紧。 这还是温小筠第一次在白鹜脸上看到无措的表情。 温小筠知道,白鹜这些年生活得很压抑,很艰难。能叫他随时带在身边,知晓他所有心思与秘密的秦奇,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自穿越以来,她见到的白鹜身边就总有秦奇的影子。 甚至可以说秦奇就是白鹜的影子也不为过。他们之间的信任与感情,已经胜过任何亲人兄弟。 她想,这么多年,对于白鹜的命令,秦奇应该从未有过落空的时候,才能叫沉着冷静如白鹜,也会这般失措慌张。 想到这里,她攥着白鹜手腕的手不觉又收紧了几分,“白兄,秦奇对你那么忠心,没有见到你,他一定不会出事。我信他。” 白鹜目色微变,木然转过视线,望着温小筠眸色沉了几沉。 温小筠仰着头,杏圆的眼睛目光熠熠,异常的坚定,“快给其他暗处的兄弟们下指令吧,叫他们快快驰援秦兄。” 白鹜手指倏然颤抖了一下,随即拿起哨子,朝着河面方向,长长的吹了三声哨音。 那哨音悠扬宛转,就像黄莺鸣啼,一声又一声的转向天际。 不知为何,听着那哨音,温小筠也添了几分伤怀的情绪。 “过来吧,年轻人,”返回篝火边的佘丕一边撅着木枝添着柴,一面语声幽幽的说道,“在你们左右都在等人的功夫,正好听一听老夫的故事。” 温小筠回过头,看到佘丕目光幽幽的注视着燃烧跳跃的火苗,顿了一下,才点点头,“能听到前辈的故事,肯定很长见识。” 说着她便拉着白鹜又走回了鄞诺临时搭建的小窝棚里。 白鹜的动作虽然有些僵硬,有一种魂不守舍的样子,却还是依从着温小筠的动作一起坐到了篝火边。 他有些怔愣的注视着篝火中渐渐被烧断的木柴,容色清冷,没有任何表情。 温小筠看着橘黄色的火光都映不暖他的侧颜,心情也很是低落。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探头望向佘丕,好奇的问道:“前辈的故事可是和温香教这伏击有关?” 佘丕挑眉看了一眼温小筠,眼底露出一抹赞许的光,“小丫头真是个人精。” 说着他又转过头,视线透过篱笆墙的缝隙,望向远处平静的河面,“温香教的做案风格,想来不用老夫多说,你们也很了解。” 温小筠不觉皱起了眉,转眼循着佘丕目光的方向远远看去,思量着说道:“的确如此,温香教的行为作风就是假托各种神鬼传说布局设计。不过之前那些案子这样做,一来可以掩藏真正凶手,二来可以震慑人心,为他们讲来的出场做好铺垫。今天的这场埋伏,受害者和旁观者总共就只有咱们五个人,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道理再这样兴师动众的策划什么神鬼杀人案吧。” 听到这里,白鹜终于有了些许反应,抬起头望着身旁佘丕冷声问道:“前辈,最重要的是,咱们的路线是临时决定的。即便真是潜藏在兖州府的教徒一路跟随晚辈才得以知晓这条水路,他们也不可能有时间提前布下这样一个复杂又精巧的伏杀局。” 佘丕捻着胡子呵呵一笑,“你们说的都不错,只是有一点,远在你们这些判断的前面就已经存在。” 温小筠追问道:“是什么?” 佘丕:“温香教假托各种鬼神传说作案的想法,或者说是习惯,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温小筠目光微霎,佘丕的确点出了一个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佘丕继续说道:“兖州府的一连串大案,都是筹谋已久才得以实现的。之所选择这样的做案手段,固有小丫头分析出来的两个动机,却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原因。 那就是他们对各种鬼神传说都十分了解,对于假托神鬼精怪之名做案行凶,更是十分熟稔擅长。 而对一件事,要作到熟稔擅长,他们之前也一定经常这样做才行。 长期这样做,他们就会养成一种习惯,只要做局,很容易就会假托到什么神鬼精怪身上,叫人看不出其中关键。” 温小筠点点头,“的确如此。” 她不觉又想起跟温香教交过的各种手,无论是对虎将军布局,还是对骰娘子下手,温香教的确处处都是鬼魅精怪的样子。 佘丕继续说道:“而老夫恰巧知道这条河的一个古老传说,想着如果真是温香教的人出手布局,会不会习惯性的就会根据那个传说来布局。” 听到布局两个字,白鹜目色不觉一凛,“什么传说?” 第524章 佘丕望着前方的大河,目色幽幽,“你们可听过蛟道的故事?” 白鹜与温小筠都是一愣,“蛟道?” 佘丕点点头,语声沉沉的说道:“蛟道就是蛟入海成龙的必经河流。 传说蛇修练五百年,就可生出四肢,化而为蛟。蛟却不是龙,纵有四肢,头上却五角。蛟再修炼一千年可生出角来,是为角龙。 角龙虽是龙,却是级别最低的龙。角龙再得一千年的修炼,便可化为应龙。 这其中的蛟要想成为龙,先要从河川之中奔进大海之中。其中经过的那条入海河道便是蛟道,民间称为走蛟。 蛟龙经过之时妖风骤起,邪浪惊险。 如果碰到的是一条有道行,有功德的蛟还则罢了。可若是碰到了一条暴戾无常的恶蛟,莫要说那河中船只,就是两岸的房舍田地都会被突来的洪水巨浪摧毁,不能幸免。” 温小筠抬眼又重新打量了下前面那条宽宽的大河,“佘前辈是说这条河就是一条蛟道?” 佘丕点点头,“咱们的船莫名其妙被掀翻,事前事后,我们再船只周围进出都没找到下黑手的刺客。而且更重要的是,咱们那船舱顶被削掉的断面光滑又平整,纵身足有几丈左右的距离,任再强的高手,也不能将至毫发无损的一分为二。至少从表面上看去,没有一点人为的痕迹” 温小筠又问道:“这个传说是很有趣,可是跟咱们的案情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前辈您怀疑,咱们的船遭遇”佘丕望着前方的大河,目色幽幽,“你们可听过蛟道的故事?” 白鹜与温小筠都是一愣,“蛟道?” 佘丕点点头,语声沉沉的说道:“蛟道就是蛟入海成龙的必经河流。 传说蛇修练五百年,就可生出四肢,化而为蛟。蛟却不是龙,纵有四肢,头上却五角。蛟再修炼一千年可生出角来,是为角龙。 角龙虽是龙,却是级别最低的龙。角龙再得一千年的修炼,便可化为应龙。 这其中的蛟要想成为龙,先要从河川之中奔进大海之中。其中经过的那条入海河道便是蛟道,民间称为走蛟。 蛟龙经过之时妖风骤起,邪浪惊险。 如果碰到的是一条有道行,有功德的蛟还则罢了。可若是碰到了一条暴戾无常的恶蛟,莫要说那河中船只,就是两岸的房舍田地都会被突来的洪水巨浪摧毁,不能幸免。” 温小筠抬眼又重新打量了下前面那条宽宽的大河,“佘前辈是说这条河就是一条蛟道?” 佘丕点点头,“咱们的船莫名其妙被掀翻,事前事后,我们再船只周围进出都没找到下黑手的刺客。而且更重要的是,咱们那船舱顶被削掉的断面光滑又平整,纵身足有几丈左右的距离,任再强的高手,也不能将至毫发无损的一分为二。至少从表面上看去,没有一点人为的痕迹” 温小筠又问道:“这个传说是很有趣,可是跟咱们的案情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前辈您怀疑,咱们的船遭遇” 佘丕望着前方的大河,目色幽幽,“你们可听过蛟道的故事?” 白鹜与温小筠都是一愣,“蛟道?” 佘丕点点头,语声沉沉的说道:“蛟道就是蛟入海成龙的必经河流。 传说蛇修练五百年,就可生出四肢,化而为蛟。蛟却不是龙,纵有四肢,头上却五角。蛟再修炼一千年可生出角来,是为角龙。 角龙虽是龙,却是级别最低的龙。角龙再得一千年的修炼,便可化为应龙。 这其中的蛟要想成为龙,先要从河川之中奔进大海之中。其中经过的那条入海河道便是蛟道,民间称为走蛟。 蛟龙经过之时妖风骤起,邪浪惊险。 如果碰到的是一条有道行,有功德的蛟还则罢了。可若是碰到了一条暴戾无常的恶蛟,莫要说那河中船只,就是两岸的房舍田地都会被突来的洪水巨浪摧毁,不能幸免。” 温小筠抬眼又重新打量了下前面那条宽宽的大河,“佘前辈是说这条河就是一条蛟道?” 佘丕点点头,“咱们的船莫名其妙被掀翻,事前事后,我们再船只周围进出都没找到下黑手的刺客。而且更重要的是,咱们那船舱顶被削掉的断面光滑又平整,纵身足有几丈左右的距离,任再强的高手,也不能将至毫发无损的一分为二。至少从表面上看去,没有一点人为的痕迹” 温小筠又问道:“这个传说是很有趣,可是跟咱们的案情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前辈您怀疑,咱们的船遭遇” 第525章 蛟化成龙 像是看出温小筠的疑惑,佘丕又解释说道:“在这里想到这则传说,其实与老夫的身世也有些渊源。因为老夫天生蛇瞳,无论是亲属还是乡邻,都对老夫有颇多议论。说老夫是什么异端邪祟的人太多了。 也是因为这一层经历,老夫不喜人言,反而更爱蛇语。当然,蛇虫鼠蚁,又太过污秽,所以老夫也不愿把自己贬低为蛇。倒是蛟之类更符合老夫心性。” 温小筠和白鹜相视一眼,他们明白佘丕话里的意思。 佘丕更愿意自认为是一条未成龙的蛟。 看到两人的表情,佘丕就已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不觉自嘲一笑,“你们两个娃娃猜的不错,老夫就是自比于蛟,所以在受了朝廷盗户管辖后,便选了这一条蛟道作为栖身之地.” 温小筠眉头倏然一皱,她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探头望向佘丕,“佘前辈,您是说蛟道的居所是您刻意挑选的?” 佘丕点点头,“正是。” 温小筠:“那这条河上下游各种走向您都特别清楚?” 白鹜也注意到了温小筠关心的点,跟着一起提高了注意力,仔细观察着佘丕的各种反应和表情。 佘丕回答:“老夫平日里的吃食除了林子里的草蛇,就是蛟道里的水蛇。在家时,没事就去蛟道里捕食查看。” 温小筠继续追问,“表面上是鹜捕食,其实前辈真正想等的,就是一条走蛟的蛟龙吧。” 佘丕顿了一下,随即仰头而笑,“不错,小丫头就是机灵。” 温小筠:“那咱们遭遇伏击的那块河道您老能给介绍一下吗?” 佘丕眯细了眼睛,回忆般的说道:“这条河又宽又深,表面上看平静无波,实际上下面河道崎岖坎坷,变化多端。 有的地方平缓,有的地方就有陡坡。咱们出事的那一段河道,若是在远处看,河面就像是被人一分为二的两个部分。 一半又高又陡,湍急如瀑布,另一半虽也有坡度却平缓许多。只要是常在这条河里走的船,都知道那里是个要害地。会选择平缓的一边走船。 经过那一处后,河道便拐进下游的林地中。由于弯道与林子的遮挡,就再回看不见方才隐藏的瀑布地段。 据说那一处奇怪的河道就是百年前一条化龙的恶蛟经过时,被巨大的蛟尾冲撞出来的。” 温小筠不觉凝眉,顺着佘丕抬手指去的方向遥遥望去,果然再看不到河流拐弯以前的部分。 “只是削掉船篷顶,并不足以叫船只倾覆。比较合理的猜测应该是船棚顶被人削掉后,船头一时失控,被卷到另一处的暗流瀑布中。 等到船舱里的咱们从船舱里游出时,已经被船只带到平缓的下游。河里的咱们自然而然的顺流而下,等到逃过偷袭而来的箭雨时,又已经游行很远。” 佘丕点点头,“应是如此。” 温小筠又抬起头来,“这样却产生两个疑问,第一个还是之前的时间问题。如果是温香教的人从兖州府一路跟随白兄而来的临时击杀,根本没有时间做下这样精巧的局。毕竟白兄是在来的半路上遇到我们的船,遇到之后并不停歇,直接上船一起顺流而下。 白兄和咱们相遇的地方到出事的地方并没有多远,这一往一返,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况且白兄身后还有衙役们在暗中跟随。跟踪的人只要近一点,就能被他们发现。 第二个疑点就是既然他们要对我们下死手,怎么会没有继续顺着水流追踪?而是一阵箭雨之后就没了踪影?难道他们就那么自信,只要一翻船,咱们就会被河水淹死?” 佘丕猜测的说道:“白小子身后不是跟着一票人吗?会不会是埋伏的人也想要追过来,突然发现了白小子身后藏着的那一大票人,怕被官府发现,不得已才没有继续追杀咱们?” 白鹜目色复杂的说道:“咱们遇险的最初,晚辈也是这么想的。 以为我身后的差役们看到有人伏击,便会出击去抓人。直到筠卿后来分析到秦奇,晚辈忽然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用哨子都召不回秦奇后,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温小筠跟着点点头,她知道白鹜这话只说了一半。 由于不能让佘丕探得白鹜郡王的身份,秦奇和一众暗卫的身份并不能明言。 按照以往暗卫的工作分配,秦奇主要负责贴身护卫,而其他暗卫则在远处一些的地方接应。 当时的情况下,秦奇应该及时冲出来,其他暗卫负责善后解决追杀而来的温香教教徒们才对。 第526章 过命的交情 想到这里,温小筠双眼不觉一亮,她随手捡起身旁树枝,啪地一声从中撅折,添进跃动的篝火之中,目光灼灼,若有所思的说道:“能将这两个疑点都解释清楚的推测,只有一个。” 这次轮到佘丕探头望向温小筠了,“什么推测?” 温小筠又拿起一截木棍,拨弄着半着的柴火,“能叫木船瞬间一分为二的机关,并不是新搭建的。应该是温香教为了防备佘前辈早就搭建埋伏好的。 他们既然能请出佘前辈设计各种杀人诡计,对于佘前辈的本领必定十分看重。 而对于人心来说,有时候越是看重的东西,就越是叫他们忌惮。 也许是怕佘前辈中途反悔,也许是害怕有一点他们再也控制不了佘前辈为他们工作,总之为了那一天永远也不能到来,他们对佘前辈也留了一招后手,一记杀招。 这个杀招就是蛟道河流中一处杀人的机关。 所谓蛟道,必然频涉水患,再加上这里是佘前辈特别看重的一块风水宝地,又经常出入此河捕食水蛇,单凭着佘前辈的脾气与盗户自留地的传说,我猜想平时根本没有普通老百姓敢涉足这块地方。 所以只要设置的够隐蔽,对付佘前辈的机关就可以长久留存。” 佘丕忍不住的又捋了捋胡须,沉吟着问道:“小丫头是说温香教的人一路追踪白娃子过来,趁着白袜子进船跟咱们聊天,他们直接开启了现成的机关,好用来躲避白娃子的耳目眼线?” 温小筠抿了抿唇,继续享受了一会篝火的温暖,才不急不缓的说道:“不一定,白兄周围的各个差役都不是吃醋的。那时进入埋伏地,与他们相距不远,一定会被发现。” 佘丕侧了侧头,“不到埋伏地,怎么开启埋伏?” 温小筠注视着橘色的火光,目光微寒,“埋伏地周围应该早有人驻守。也许在我与鄞诺刚进入这里时就被他们发现,也许是受了尾随白兄而来的教徒信号指示。才能在咱们返程时,及时触动机关。 也是这样,他们才能守株待兔,对初来乍到的差役们突然下黑手。打得他们猝手不及。” 听到这里,白鹜脸色又白了几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机关,才能叫偌大一艘木船瞬间被削掉篷顶?” 听到白鹜的问题,温小筠脑中倏然闪出一个画面。 那便是她忽然身陷石油黑河里的那个诡异的梦。 梦境中忽的闪过一道银白寒光,黑乎乎的船影便被削飞了一半。 这个画面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温小筠所有堵塞的思路。 她眉头倏然一跳,她想,她应该明白了对方到底使用了什么机关。 她不觉顿了一下,手中不自觉的用力,木枝啪的一声折断。 她终于开口,语声沉沉的说道:“这个机关我之前也没有能参破。直到佘前辈与我讲了事发地点的地形,我脑子里才有一点设想。” 说完温小筠低头从身边捡起一片巴掌大的黄色枫叶,转头递给白鹜,“白兄帮忙拿一下。” 转头她又从袖子口抽出一根脱了丝的细线。 “小丫头,你这是要干什么?”佘丕看着他们手里的叶子和细线,一脸迷茫。 温小筠却转向白鹜,双手撑拽直那根细线,说道:“白兄,你功夫好,手劲儿大,可不可以将树叶快速掷向这根线?” 白鹜眉梢微动,怔了一下,才轻轻说了声“好”。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抬其另外一只手,握住温小筠扥线的手移开一点位置,叫她原来比在胸前的线侧比出去,对着一旁空地。 温小筠立刻领会到了白鹜的谨慎与体贴。 即便是树叶,他也怕误伤到自己。 想到这里,温小筠心头不觉一暖。 穿到这个世界后,虽然也经历了很多波折和误会,但最终能够结识鄞诺和白鹜这两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朋友,她真的很幸运。 虽然这次穿越的题目叫做自己救活自己,不求人,嘿,就是不求人。但是只要有他们两个在,她的心就会异常踏实。 这边温小筠神思还兀自飘着,那边白鹜眸中寒光倏然一闪,手指中枫叶便朝着那根细线箭一般的飞射过去。 几乎连眨眼的功夫儿都没到,黄透了的无掌枫叶便被丝线一分为二,打着旋儿的滚进前面篝火之中,倏然卷皱,瞬间被火舌舔舐。 佘丕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看着温小筠手中细细一根线绳,拍着大腿惊叹道:“哎呀呀,这机关原是如此简单!” 第527章 温小筠望着那两片树叶在火焰中一点点消失不见,沉声分析道:“这个机关虽是最简单,却也最有效。 想来温香教的人也知道佘前辈如果要离开这一片山地,最快的方法便是顺水行舟。 按照以前的情况分析,佘前辈身边并没有别人,要坐船而下,撑橹的人只能是自己。撑橹就会站在船外。 于是他们选取了水流瀑布那一段,做下了这样简单的一道机关。 他们要准备的其实并不多,一堆箭矢,在佘前辈的船即将要驶进暗流瀑布地段之前,趁人不备,突然放出弓箭,用来干扰船只方向,使之瞬间转向,流进暗流瀑布之中。 而在此之前,他们便用射箭的方式将一道精钢打造成的极细钢刀线射到对岸,紧紧绷紧拉直。 失控的船只坠下瀑布时,会产生巨大的冲击力。这股可怕的力量瞬间撞在精钢细线上,就会被一分为二。 顺利的话,那时的佘前辈也会和船一起撞到精钢细线上,瞬间被切割一分为二。 即便发生什么意外,还有无数弓箭与一众埋伏的杀手,在下游等着被撞的荤七八素的佘前辈。无论是射箭偷袭,还是近身偷袭,要解决掉佘前辈,这个机关都是十分有效的。” 听到这里,佘丕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吓人。他捻着胡子不觉眯细了双眼,目光寒光闪闪,阴鸷迫人。 他咬着后槽牙的狠狠笑道:“老夫到底小看了他们温香教。” 温小筠分析出温香教的手段,一会儿果然有暗卫归来。说是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只是在白公子登上温小筠的船时,秦奇忽然发现岸上有可疑人等。 秦奇率先去查看。但是却迟迟没有回音,直到公子所乘坐的木船突然歪了航道,冲进一旁破布急流里,他们立刻就急了。 刚要冲进河里救人,就看到了从岸边突然冲出来一堆杀手。 而他们刚刚出来的地方,正是秦奇之前消失的地方。 再看到白公子已经跳水出来,两匹神驹护卫左右,他们便知道要先应对岸边的追兵。 更因为他们之前被白鹜下过死命令,除非遇到了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险,否则一律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与白公子有任何交集。 这样的命令之下,令他们不能去救水里的白鹜,只能分头去围剿岸上突现的贼人。 尤其那些贼人还在不住的向河里射箭。 在将大部分贼人抓住之后,不想那些贼人一个个的身上都烧起火来,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于是这帮子暗卫只得将那些焦尸打包捆在一起,暂时寻了一处阴凉僻静的角落安放。只等日后衙门查案凶手线索时,再来提用验尸。 不过诡异的是,他们找遍了那片所有的角落,都没有找到秦奇的影子。 秦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来依据白鹜的死命令,办完这些事情后,他们要继续回到阴影里,暗中保护白鹜继续前行。 不想中途白鹜却对他们吹响了紧急命令哨音。所以他们才有了现身出来的机会,当然,依据白鹜哨音的指令,他们在现身之前,又回去将秦奇仔细寻找了一遍。只是结果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秦奇彻底的失踪了。 听到这里,白鹜陷入了一片深深的沉默之中。 温小筠知道秦奇对白鹜的重要性,很理解白鹜现在的心情。 只是当着外人,尤其是白鹜手下一众暗卫的面,她也不好太多劝解。 她能做的就是暂时转移话题,带着大家一起往前看。用事情的进程去冲淡之前的意外与失败。 “白兄,”温小筠开口说道,“都有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相信凭着秦奇的身手,一定不会轻易出事。保护你这三个字,已经成了他的信念。他不会允许自己轻易送了性命,再不能保护你。 现在温香教已然知晓咱们的进程,以免夜长梦多,当务之急就是快快回到兖州府。将所有凶案的真相归拢总结出来,调用兖州官府与鲁地巡抚衙门的势力,全省缉拿温香教徒众。 这样对不知在哪里与温香教缠斗的秦奇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都说围魏救赵,咱们都要打进温香教大本营了,对于外面的秦奇,他们自然没多少心思再去死磕。也许等到咱们回到兖州府,能够代表官府,正式向温香教宣战时,就是秦奇兄平安回归之日。” 白鹜的脸色虽然已然很难看, 第528章 此时,他正站在一棵高大的古槐树上,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颗古树位于另一座庭院中,与刘家钱庄只有一街之隔。 “很美的钱流,不是吗?”徐歧的声音在他身后轻轻的响起,带着一丝嘲弄。 胡梅林转过头,除了层层叠叠的枝阴叶影,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来卦主坛也来了。”胡梅林鼻子微微皱起,轻笑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答,只有一阵风声略过,胡梅林知道,徐歧已不在身旁。稍稍停顿,随即也纵身跃下。 “杨坛主,别来无恙啊!”胡梅林拍了拍身上的树叶,轻笑着问候。 幽幽的,在他面前恍然出现了两个影子。 夜色下,素白衣衫的徐歧十分显眼,另一人的身形却恍恍惚惚,令人看不真切。不是因为夜太黑,只因那人隐在一件宽厚的大氅中,没有将身体露出分毫。 黑漆漆的帽衫内,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老狐狸。” “出手就这么漂亮,不愧是天才杨瑟。”胡梅林眯着眼睛笑道。 徐歧背着手,捻着佛珠,也似笑非笑的说道,“还是胡叔手笔更大派。” 胡梅林的瞳孔不觉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招牌式的笑容,“是呀,差点就挖通了,但未料想那大理石还嵌铁丝,怎么敲都会惊动人。” “雾也尚可。”杨瑟裹着大氅躲在阴影里,轻声说道。 胡梅林知道,这说的是原来的计划。 那些银箱原本都要被换掉,替代品设好机关,一旦打开,掺了大量毒药的烟雾就会顷刻飞出,所有人都会当场毙命。 “岂止,投在井里的毒更厉害,毒性一个时辰后自动消失,任谁也查不出!可惜都被你们换掉了,啧啧。”胡梅林摊着双手,不住的嘬着牙花子。 “我可没那么心善。”徐歧轻笑一声,转身向院落深处的房间走去。 杨瑟大氅一甩,沉默的跟在后面。胡梅林顿了顿,也跟了上去。 这是一间荒废已久的庭院,没有任何光亮。淡薄的月色下,树木杂草的阴影不时晃动,好像有什么精怪魅影藏在其间,幽幽窥探。 三人走过满是碎石的小径,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轻盈得就像是来自幽冥的鬼。路的尽头是一排破败的房子,进了正屋,徐歧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房间的门便缓缓闭合。 没有灯,屋子却慢慢的亮了起来。那光亮很微弱,与外面的月光别无二致,惨惨淡淡,模模糊糊,连彼此的脸都照不明。 微弱光线下,一个用土堆成的圆环出现在屋子中央。土圈围着的,是一个空洞,洞口很小,怕是只有五六岁的小孩才能通过。窸窸窣窣的,还有声音从中不断传来。 第三章沂水有余咏,钱流生妖风(三) 细碎的响声越来越大,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向这边爬来。紧接着,从洞口突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影子。 那黑影左右探了探头,之后迅速爬出,手脚并用间,姿势却有些僵硬,像是在拖拽着什么。待全爬出来,众人才看清,那是一个又细又长的大口袋。紧接着又爬出了第二个,第三个,陆陆续续,竟有十六个小黑人。 “将土回填!”其中一个小人指着土堆,轻声命令。部分小人推着外面的土迅速钻回洞中,不多时又倒着退了出来。剩下的小人则挪来其余的土,善后封尾,最终,小洞被完美填平,地面上完好如初,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小洞。 “心善的那个,想必就是这小儿郎吧?”胡梅林扫了一眼地上的钱袋子,嘿嘿笑了两声。 他本就有些疑惑,钱流制造的混乱时间并不长,远不如他把所有人都杀了,来得消停稳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搬空偌大的银库,又不能留下任何破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此时,他才想通,答案就是这些小人! 杜和抬进的箱子,应该都藏有一个小人。共有六个,能在屋中自由活动。还剩十个,必然就是在地下了。如此上下分工夹击,地板便会更容易被撬开,待地下的出来,上面的神偷小儿已经收拾好了金银,只需分工一一传递就可。 更重要的是这些小人极省空间,攀爬的通道远比老官坛口挖的窄,掩盖回填的工作也要轻松得多。 胡梅林思索着,忽有十五个小人,扛着钱袋,从眼前跑过,迅速有序的出了房门。奇的是,那些袋子明明是装满钱币的,这样快速移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再不知那些钱袋子,究竟被设了了什么样的机关。 那个发布命令小人忽然瞥了胡梅林一眼,没有做声,又转向徐歧杨瑟,略略施了一礼,然后伸手轻拉自己的衣襟,瞬间便扯下了身上衣物。 奇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只见那小人原地转了一个圈,身体竟然越来越高,最后超过了胡梅林,几乎与徐歧不相上下。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那人面容,只隐约看见一身素白的飘逸长衫,制式与徐歧的相仿。 想来这就是当家坛口的日常制服。 胡梅林眉梢微调挑,轻拍着手掌,称赞道:“相传这赵氏缩骨易容术早已失传,不想今日竟能亲眼得见,实在是件幸事啊!” 那人看着三人躬身一揖,恭敬回应,却是一个轻柔的女声:“龙涎香参见三位坛主。” 一向寡言的杨瑟裹着大氅,此时却难得多说了几个字,“人命虽重,一味拘泥,也会坏事。机关一个不慎,便会废了全局。” 第529章 接连打击 温小筠赶紧站了起来,踉跄着向灰衣蒙面人走了两步。 站在这些暗卫当时的角度,一定能看到事发的整个过程。 因此他们一定知道船夫小哥儿的下落。由于之前那个诡异的梦,温小筠很怕船夫小哥儿发生什么意外。 船夫小哥不仅是鄞诺的兄弟,更是自愿为兖州府查案效力的好心人。 如果就这样牵连他平白丢了性命,后面鄞诺又怎么该向他的兄弟们交代? 得到了白鹜的允准后,灰衣蒙面人这才敢回答温小筠的话。 “回温书吏的话,撑船的小船夫先是左臂挨了一箭,偏转了船头方向。在被卷进暗流瀑布的过程中,头颅与船篷顶一起被斩断。”灰衣人平静的叙述着,不带任何感情。 温小筠的身子却忍不住的晃了一下。 果然是最坏的那一个结果。 之前她虽然还能有力气劝解白鹜,是因为到底没有秦奇确切的坏消息真正传来。 在温小筠心里,秦奇不仅功夫高强,为人谨慎机警。更是白鹜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样重量级的配角,通常会陪着白鹜走到最后,一定不会轻易丢去性命。 白鹜一眼看到温小筠惨白的脸色,立时伸出手托住了她的背。 只有篝火堆前的佘丕脸上还带着些笑容。 他呵呵笑了两声,注视着篝火的竖形蛇瞳绽这帮冷冽的光,“老夫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那被钢线刀削掉头的人,差一点就成了老夫自己呐!” 白鹜并不理会佘丕,搀扶着温小筠缓步走回临时栅栏里,“筠卿,你的脸色很不好,不宜久站。” 后面灰衣蒙面人则非常自觉的恭敬撤步离开。 “我,我没事,”重新坐下的温小筠艰涩的转动眼球,想要对白鹜挤出一个没事的笑容来安慰他些许,最后挤出来的却只有伤感的苦涩,“白兄不用担心,我就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她本想说自己接受不了人家船夫小哥儿本是好心来帮忙,不想却被白白牵连丢了性命。 但是后半句,她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秦奇的遭遇同样叫人揪心。白鹜心里已经够难过了,她不能再去戳他的伤口。 白鹜望着温小筠苍白却又强装镇定的表情,眸色微动。 “白兄,”温小筠抹了把脸,强装振作起来的望着白鹜,低声问道,“鄞诺怕是也要回来了。他若是寻到了船夫小哥儿的尸首,一定气得不行。当务之急,必须快快回到兖州府。” 白鹜立刻明白了温小筠的意思,接口说道:“筠卿放心,秦奇本来就有撑来一艘船,虽然不比之前的大,但有其他同行的衙役们照顾绛珠和皎月,咱们几个乘坐也是足够的。” 温小筠点点头,“幸好还有这一艘船。” 正说着话,从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温小筠与白鹜齐齐抬头,透过篱笆墙的缝隙,看到一人一马正风尘仆仆的朝他们奔来。 温小筠心头立时一颤,那人正是鄞诺。 即便看不清鄞诺的脸,温小筠也能感受到鄞诺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寒气息。 温小筠再度站起身,再不顾身体的虚弱,提着衣摆,绕过篝火大步就向鄞诺奔来的方向迎去。 白鹜似乎也感受到了鄞诺身上阴沉的气息,也站起身跟着温小筠走了过去。 鄞诺的速度很快,须臾之间,就已经奔到了温小筠的面前。 “鄞诺,你可——”温小筠上前拉住骏马缰绳,刚要问,就看到鄞诺背后竟然背着一个人。 温小筠双目一霎,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白鹜见到忙上前一步,堪堪搀扶住温小筠,“筠卿小心。” 温小筠的目光却始终被鄞诺背后那人吸住,根本没有感知到身后的白鹜。 鄞诺背着的那人并不是一般的人,被鄞诺用一块黑布整个罩了起来,只能透出大概的人物轮廓。 不过即便只是一点轮廓,也能叫人看出那人动作的不自然。 四肢毫无生气的低垂着,头部的地方空空荡荡。 那分明就是船夫小哥儿被斩了首的尸身。 再向鄞诺脸上望去,只见他脸色铁青,额上青筋高高蹦起,双眼死盯着前方,通红一片,牙关紧紧咬着,像是一头随时可以发狂的野兽。 即便不触到他的手,温小筠都能感受到他因为极度愤怒而抑制不住的微微震颤。 “鄞,鄞诺,”温小筠艰难开口,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你且要振作一些,兄弟的仇,还指望着咱们去报···” 第530章 血债血偿! 白鹜搀扶着温小筠,抬头望着鄞诺低声说道:“鄞诺,秦奇那里还有一艘船,咱们这就回衙门通报案情。” 听到白鹜的话,鄞诺的反应有些迟缓,他有些艰难的低下头,目光冷冷的看着白鹜,没有说法,也没有其他任何回应。 后面佘丕见状,从靴子里取出一把匕首,翻动起篝火旁的土地,连盖带踩的几下将火堆弄灭,才收回匕首,站起身,一面拂着手上灰土,一面朝鄞诺他们走去。 “山下正好有一家义庄,庄主虽然脾气怪,和老夫却很谈得来。咱们可以先将船夫小哥儿的尸身寄放在那里。”佘丕说道。 听了这话,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的鄞诺突然沉下脸来,眉头紧锁的怒视着佘丕,哑声说道:“我带出来的兄弟,我自己带回去。” 说完他狠狠一扥缰绳,就甩开了温小筠的手,调转马头朝着河流方向走去。 温小筠一下子就急了,上前急奔两步,狠狠拽住骏马的鞍辔,“鄞诺,你别不理智,这条路崎岖不平,树林茂密,要比水路慢上三倍不止。你就要这样独自一个人骑马行走吗? 你可别忘了,杀害船夫小哥儿和所有一切的凶手都是万恶的温香教。咱们现在几乎掌握了所有重要证据。只要摆在衙门面前,他们一定会叫咱们去抓住真正的凶手,依法严惩。 可是你现在却要带着船夫小哥儿单独走林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义气用事,最后反而拖延时间,错失决案的最佳时机,叫加害船夫小哥儿的歹人们逍遥法外。” 佘丕也上前帮着温小筠一起劝解鄞诺:“鄞小子,小丫头说的很对。白娃子的船也就刚好能装咱们四个人。再说人死为大,运尸身回家再没有单崩儿背着回去的。怎么也要安置于棺椁之中,选用稳稳的牛车、马车好好的运送回去。山下那家义庄,运尸的小伙计们都很靠谱,不仅运送稳妥,还会很好的照料那些可怜人的尸身。交给他们,远胜于你亲自背着。” 这就话,说得温小筠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伤感,酸热的眼泪扑簌簌从眼角淌下。 鄞诺的心情,白鹜的心情,她最能理解。 别说那船夫儿小哥和秦奇都是他们可以过命的兄弟,就是对她这个新结识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悲痛的事情。 尤其想起梦里曾见过的那番场景,年轻的小哥儿刚向心爱的姑娘家里提了亲。 她想都不敢想小哥儿的父母与他未婚的妻子看到之前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如今回去,就变成了身首两处的一具冰冷的尸体时的场面,如何凄惨悲痛。 可温小筠此时又不敢太过悲伤,她怕这样会更加刺激马上的鄞诺和身旁白鹜。她有些仓皇的别过身,努力调整着滞塞的鼻息,偷偷抬起手臂抹去眼泪。 听到这里,执意前行的鄞诺动作也是一僵,用力扥拽缰绳的手终于松了些许。 白鹜安慰般的按着温小筠的肩,上前一步,抬头望着鄞诺的背影,目光哀伤,“鄞诺,你比我见识的多,对于义庄,了解的也一定比我多。可即使是我,也知道有些义庄本事很大,有的还和不仅能停放运送,更能帮着死者寻回散落的尸身。” 佘丕跟着解释,“白娃子说的不错,因着挨着这么一条大河,山下义庄就有一支捞尸队,只要告诉他们死者出事的河段,他们就能推出残骸大概会被冲落到哪去,一找一个准儿。” “鄞诺,”温小筠拽住他的袖子,轻轻扥了扥,鼻音浓重的哑声劝道,“咱们一起去义庄,叫人家师傅帮着小哥儿选口好寿材,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鄞诺仰视着前方奔流不息的河面,终是无望的闭上了眼睛,抑制许久的眼泪默默淌下,在他心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满溢。 最后白鹜带着温小筠乘船而下,鄞诺与佘丕则骑着马紧紧跟随在岸边。 不多时就到了佘丕说过的那家义庄。 义庄主人也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却比佘丕伪装过的样子还要慈善和蔼。 鄞诺小心卸下船夫小哥儿的尸身,双手抱托着平放于停尸房最中央的草席上。 又细心又不舍的帮小哥拢了拢身上黑布,鄞诺才单膝跪在了小哥儿身前。 “小哥儿,我鄞诺对不起你,你且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叫害你之人血债血偿!”他右手狠狠掐着自己跪取的大腿,双目通红,切齿恨道。 第531章 温小筠和白鹜则站在鄞诺身后,朝着船夫小哥儿的尸身躬身拜了又拜。 “小哥儿,”温小筠红着眼睛低声说道,“你是因为我们才受了这般横灾。直到现在,我连你的全名都还不知道,”温小筠低了头,用袖子抹了泪,“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和鄞诺都一定会给你报仇。从今往后,你的父母就是我温小筠的父母,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他们···”说到这里,温小筠更咽着终于说不下去了。 看着温小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白鹜的心也跟着揪紧起来。 他上前搀起她的胳膊,默默的给她助力,想要尽量叫她轻松一些。 前面的鄞诺站起身,转头走到义庄主人近前,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整个放进他手里,“前辈,劳您费心,帮着我们兄弟寻回被水冲走的头颅,再置办一口上好的寿材,将我们兄弟稳稳的运回兖州府衙。” 白发义庄主人下意识掂了掂那钱袋子的重量,一边面无表情的推辞,“远远用不了这些钱呐,你这个年轻人太客气了。”一边毫不犹豫的将钱袋塞进自己怀里。 鄞诺无心再顾及旁的,撤退半步,朝着义庄主人深深揖了一礼,“有劳。” 说完直起身子,大步走出了义庄大门。 温小筠、白鹜、佘丕三人则紧跟其后。 四个人上了船后,温小筠才注意到在他们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谁应该在外面撑船摇橹。 温小筠自己肯定不行,这种小木船她之前都没有怎么做过,就更别提撑船掌舵这种复杂的工作了。 而白鹜那边也没有什么可能。 温小筠早就见识过秦奇对他的各种照顾,每次乘坐马车,都是秦奇在外面驾驶。而且听之前那个灰衣蒙面暗卫的话,白鹜这次乘船前来,驾船的人也是秦奇。 温小筠相信,身边有秦奇这样一个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在行,又心细如发,准备超级周全的哆啦a·秦奇,时刻为白鹜解决所有关于衣食住行的问题,白鹜肯定不用在那些琐事上浪费太多心力。 其中就包含乘船驾车。 不过事情最终的解决竟然也异常的顺利。 原因是佘丕毛遂自荐的站起身,直接走出船舱,拿起船桨开开始划船。 “划船这事儿,老夫最是擅长,你们几个小孩子也就别争来争去了。你们就在船舱里好好的讲活儿,早日破案才是正事。” 三个人一起向佘丕道了谢,温小筠这才乖巧坐回船舱。 等到全部都落座完毕,温小筠就率先转向鄞诺开口,等你。一次一个桃。“” 你见到那些伏击咱们的人了吗?” 鄞诺点点头,“落水后一晃眼,曾看到白兄的那些影卫。在水里寻得了小哥儿的尸身后,我就去找那些影卫,得知了整个经过,也看到了那些烧焦的尸体。”说到这里,鄞诺望着水面的目光陡然一寒,“但是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死的不过是些跑腿儿的碎催小喽啰,真正的幕后指使者还没有现身。” 温小筠也跟着重重的点点头,“的确,不过这次咱们有了田七郎夫妇和佘老前辈,还有那么多如山的铁证,一定能请调来官兵,襄助咱们将那该死的温香教一举攻破。” 白鹜望着温小筠,凤眸深凝,“你们只管去破案查案,后面的善后收尾工作,都交给鹜去做。凭着温香教的作风,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反水作证的七郎夫妇。 后面防盗,明日十点替换 而白鹜那边也没有什么可能。 温小筠早就见识过秦奇对他的各种照顾,每次乘坐马车,都是秦奇在外面驾驶。而且听之前那个灰衣蒙面暗卫的话,白鹜这次乘船前来,驾船的人也是秦奇。 温小筠相信,身边有秦奇这样一个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在行,又心细如发,准备超级周全的哆啦a·秦奇,时刻为白鹜解决所有关于衣食住行的问题,白鹜肯定不用在那些琐事上浪费太多心力。 其中就包含乘船驾车。 不过事情最终的解决竟然也异常的顺利。 原因是佘丕毛遂自荐的站起身,直接走出船舱,拿起船桨开开始划船。 “划船这事儿,老夫最是擅长,你们几个小孩子也就别争来争去了。你们就在船舱里好好的讲活儿,早日破案才是正事。” 向佘丕道了谢,温小筠三人这次依次坐回船舱。 在船上,温小筠问向鄞诺,“你见到那些伏击咱们的人了吗?” 鄞诺点点头,“落水后一晃眼,曾看到白兄的那些影卫。在水里寻得了小哥儿的尸身后,我就去找那些影卫,得知了整个经过,也看到了那些烧焦的尸体。”说到这里,鄞诺望着水面的目光陡然一寒,“但是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死的不过是些跑腿儿的碎催小喽啰,真正的幕后指使者还没有现身。” 温小筠也跟着重重的点点头,“的确,不过这次咱们有了田七郎夫妇和佘老前辈,还有那么多如山的铁证,一定能请调来官兵,襄助咱们将那该死的温香教一举攻破。” 白鹜望着温小筠,凤眸深凝,“你们只管去破案查案,后面的善后收尾工作,都交给鹜去做。凭着温香教的作风,他们一定不会放过反水作证的七郎夫妇与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第532章 温小筠凝眉回忆着,手中炭笔快速的拖曳出一行又一行漂亮的小字。 她将来到兖州后,遇到的所有案子,将其中各种能够将真凶身份指向温香教的所有证据都捋清整理到本子里。不知写了多久,终于勾画出最后一笔碳字,这才略略直起身子,松了一口气。 “鄞诺,白兄,你们看看可还有什么纰漏?”她拿起本子,递到鄞诺面前。 鄞诺看着那本子顿了一下,才拿起来仔细查看。 没过多久,就看完了一遍,随手又交给白鹜,没有说一句话。 白鹜接过本子,一页一页翻看着的仔细看了起来,轻声说道,“鹜总感觉筠卿破案不似别人。” 这话一出,立时叫温小筠心惊了一下。就是状态完全不在线的鄞诺也转目望向白鹜不觉皱了眉头。 白鹜却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强烈的反应一般,继续自顾自的说着,“鹜也曾见识过许多能人查案破案。比如仅通过对方一些衣着打扮,家中内不同物品的摆放就能推断出那人身份如何,家中几多。更甚者,还能猜出彼此那人的性格习惯。 筠卿却是不同,更多的是在捋一条线,一条看不见的线。从而一点点推测出案件发生的过程。从而又一点点推导出真凶。” 听到这里,温小筠有点不好意的红了脸,“既然换名成了温小筠,破案的手法也好,做事的思路也罢,都会和以前发生些变化。” 白鹜不觉抬头,望着温小筠的目色越发温柔。 一直陷在复仇情绪中不能自拔的鄞诺也跟着转头望着了温小筠。 他忽然发现了她绯红的双颊,目光立时一沉。 “白兄,”鄞诺终于缓缓开口,“说起名字,你着白鹜的名字又有什么典故?” 听到这个问题,白鹜身子倏然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翻动着证据记录本,头也不抬的回答,“鹜,野凫也。《礼记·曲礼下》,疏引李巡:“凫,家鸭名;鹜,野鸭名。” 温小筠凝眉回忆着,手中炭笔快速的拖曳出一行又一行漂亮的小字。 她将来到兖州后,遇到的所有案子,将其中各种能够将真凶身份指向温香教的所有证据都捋清整理到本子里。不知写了多久,终于勾画出最后一笔碳字,这才略略直起身子,松了一口气。 “鄞诺,白兄,你们看看可还有什么纰漏?”她拿起本子,递到鄞诺面前。 鄞诺看着那本子顿了一下,才拿起来仔细查看。 没过多久,就看完了一遍,随手又交给白鹜,没有说一句话。 白鹜接过本子,一页一页翻看着的仔细看了起来,轻声说道,“鹜总感觉筠卿破案不似别人。” 这话一出,立时叫温小筠心惊了一下。就是状态完全不在线的鄞诺也转目望向白鹜不觉皱了眉头。 白鹜却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强烈的反应一般,继续自顾自的说着,“鹜也曾见识过许多能人查案破案。比如仅通过对方一些衣着打扮,家中内不同物品的摆放就能推断出那人身份如何,家中几多。更甚者,还能猜出彼此那人的性格习惯。 筠卿却是不同,更多的是在捋一条线,一条看不见的线。从而一点点推测出案件发生的过程。从而又一点点推导出真凶。” 听到这里,温小筠有点不好意的红了脸,“既然换名成了温小筠,破案的手法也好,做事的思路也罢,都会和以前发生些变化。” 白鹜不觉抬头,望着温小筠的目色越发温柔。 一直陷在复仇情绪中不能自拔的鄞诺也跟着转头望着了温小筠。 他忽然发现了她绯红的双颊,目光立时一沉。 “白兄,”鄞诺终于缓缓开口,“说起名字,你着白鹜的名字又有什么典故?” 听到这个问题,白鹜身子倏然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翻动着证据记录本,头也不抬的回答,“鹜,野凫也。《礼记·曲礼下》,疏引李巡:“凫,家鸭名;鹜,野鸭名。” 温小筠凝眉回忆着,手中炭笔快速的拖曳出一行又一行漂亮的小字。 她将来到兖州后,遇到的所有案子,将其中各种能够将真凶身份指向温香教的所有证据都捋清整理到本子里。不知写了多久,终于勾画出最后一笔碳字,这才略略直起身子,松了一口气。 “鄞诺,白兄,你们看看可还有什么纰漏?”她拿起本子,递到鄞诺面前。 鄞诺看着那本子顿了一下,才拿起来仔细查看。 没过多久,就看完了一遍,随手又交给白鹜,没有说一句话。 白鹜接过本子,一页一页翻看着的仔细看了起来,轻声说道,“鹜总感觉筠卿破案不似别人。” 这话一出,立时叫温小筠心惊了一下。就是状态完全不在线的鄞诺也转目望向白鹜不觉皱了眉头。 白鹜却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强烈的反应一般,继续自顾自的说着,“鹜也曾见识过许多能人查案破案。比如仅通过对方一些衣着打扮,家中内不同物品的摆放就能推断出那人身份如何,家中几多。更甚者,还能猜出彼此那人的性格习惯。 筠卿却是不同,更多的是在捋一条线,一条看不见的线。从而一点点推测出案件发生的过程。从而又一点点推导出真凶。” 听到这里,温小筠有点不好意的红了脸,“既然换名成了温小筠,破案的手法也好,做事的思路也罢,都会和以前发生些变化。” 白鹜不觉抬头,望着温小筠的目色越发温柔。 一直陷在复仇情绪中不能自拔的鄞诺也跟着转头望着了温小筠。 他忽然发现了她绯红的双颊,目光立时一沉。 “白兄,”鄞诺终于缓缓开口,“说起名字,你着白鹜的名字又有什么典故?” 听到这个问题,白鹜身子倏然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翻动着证据记录本,头也不抬的回答,“鹜,野凫也。《礼记·曲礼下》,疏引李巡:“凫,家鸭名;鹜,野鸭名。”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第533章 听到鄞诺故意叫白鹜野鸭子,温小筠的脸色登时变了变。 如果是平常时候,温小筠一定会反驳鄞诺的说法,怎么也是互相认可了的结义兄弟,嘴下说话怎么就不能在意一点,友好一点?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因为痛失一位好兄弟,鄞诺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温小筠抿了抿嘴唇,只当是鄞诺脑子不在线,说话没有把门儿的,暂时原谅了他。 却不想,她这边刚刚放宽了接受程度,那一边的鄞诺竟然直接开始挑衅拆台。 看到“野鸭子”的叫法丝毫没有叫白鹜生气,鄞诺窝在心里的怒火就更加强强烈了。 他转头望向温小筠,锐利的视线刀子一般的逼向温小筠,“白兄的名字当然是个好名字,那你的呢?温小筠这个名字不是也很好吗?何时曾改过?怎么听你和白兄的意思,你们都知道一些关于名字的事?” 这句话立时叫温小筠咬了一下舌头。 她怎么就忘了,白鹜知道自己温竹筠身份的事,鄞诺并不知道? 而且由于温家的惨案,鄞诺对于任何触及到温竹筠身份的人都有着很强的戒备心。 更不要说白鹜这个人还有鲁地郡王那一重复杂的身份了。 温小筠顿时有些噎住了,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怎么跟鄞诺解释。 总之有一点,在这艘船上,她一定不能对鄞诺如实相告。 因为船舱外还站着一个外人,佘丕。 即便他答应了要帮助他们去兖州府作证,也不代表他完全就可靠可信了。毕竟温竹筠身份的事干系重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连累得整个鄞家给她陪葬。 像是看出温小筠的为难,白鹜将手中文册放在桌上,抬头直视鄞诺,淡然一笑,说道:“鄞兄,这里面有一些缘故,他日白鹜再仔细讲给你听。现在白鹜能说的就是,白鹜和筠卿的渊源很深,年少时就曾有过交往。之所以现在会这么信任筠卿,往日的情分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听着白鹜一字一句的解释,鄞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死死定在温小筠身上,看都没看白鹜一眼。 直到他的脸色隐隐有些泛绿,他才咬着后槽牙的发出一声冷笑,“年少时的渊源,往日的情分?呵呵,鄞诺竟然不知你们两个竟然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被鄞诺直直逼视着,温小筠竟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她勉强咽下一口口水,尴尬的抬手挠了挠头发,看着鄞诺扯动嘴角嘿嘿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等到咱们案子破了,我再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经过都讲给表哥听哈。” 说完她赶紧低下头,拿起放在桌上的纸笔,埋头继续书写了起来,“我才想到,还有一点点线索和证据没有写清楚。趁着这个功夫儿,得赶紧改一改。 鄞诺转目瞥了白鹜一眼,搭在桌下大腿上的手不觉一寸寸收紧。 温小筠忌惮外面的佘丕,他同样忌惮。 能公开质问的几句话,他都已经说尽了,剩下的只能等到白龙换投案彻底结束,他才能再继续跟白鹜和温小筠公开对峙。 一面执笔刷刷写个不停的温小筠忍不住的抬头又劝慰了鄞诺一句,“鄞诺,如果我写的证据方案没有大的问题,你就合眼先睡会吧。后面回到兖州府,咱们怕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你身上还有伤,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鄞诺本来还想再说些别的,忽然对上温小筠关切的目光,心里忽然一暖,心情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他瞬时忘记了所有猜忌与猜疑,顺着温小筠的话,竟然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他环抱双臂,往身后船舱壁上重重一靠,闭了眼睛就开始休息。 白鹜看到不过一两天的功夫,鄞诺竟然就将傲慢的态度生生收了回去,还对温小筠用了尊称。真是不得不感慨一下温小筠的厉害。 “白兄,”温小筠又转向白鹜,“我的文案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也早点休息吧。一旦回到兖州府,咱们又该是上紧发条的连轴转了。你身子弱,不能像鄞诺那样生抗的拼体力。” 已经闭上了眼睛的鄞诺嘴角不觉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真对温小筠吼回去,她眼睛是不是瞎了。内伤外伤一大堆,不得休息看医的人分明是他鄞诺好不好?! 不过出于男人的尊严与面子,鄞诺又不能把这种直白的心思直接表露出来。 于是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硬生生忍下了这一口恶气。 第534章 接下来的旅途里,三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虽然对于温小筠和白鹜突来的童年情分质疑又不满,但是案情当前,人命大如天,三个人都默契的暂时搁置争议,先行共同协作之正事。 出于安全考虑,三个人心照不宣的采用了轮流休息的方法来休养生息。 鄞诺两度涉水,尤其是第二次为了寻找兄弟的尸身,在冰冷的河水里泅渡了几个来回,再加上没有全好的伤口触水崩开,身体已经透支到极限。 不得已,他只能第一个倚靠着舱壁休息。可是眼睛即使闭上了,他的大脑仍在一遍又一遍的在过温小筠整理总结出来的那些证据链。 只凭上次被抓的棋如意竟然能从州府衙门里大摇大摆的顺利逃走,鄞诺就知道兖州府衙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最叫人心惊的是,这还是他待了几年的地方。 无论里面的建筑还是人,他都曾经自诩熟悉无比。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惊异的发现,就在他习以为常,认为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还存有另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阴影层面。 这个阴影,虽然无声无息,并不会主动与阳光下的人和事产生交集,但只要被人误闯误沾染半分,都会伸出恐怖的猩红触角,将人瞬间缠住,拖进阴影深处的森然大口之中,啃噬撕吞。 睡梦中的鄞诺眉头不觉深深拧起,他们必要做好十倍百倍的准备,才能将阴险诡秘的温香教一举拿下,彻底根除。 另一边,温小筠本来也劝白鹜也先跟着鄞诺休息一下的。佘丕那边有她在船舱口盯着就行,反正船舱不大,她和鄞诺、白鹜几乎都要紧挨在一起了。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意外情况,肯定能第一时间反应给他俩知道。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白鹜根本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余光瞥着鄞诺渐渐睡熟的样子,白鹜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对温小筠比量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温小筠知道白鹜的意思,他不舍得叫她一个人睁眼放哨。她还想再劝两句,不想白鹜却接过她手中的笔,在文册反面空白处轻轻写下几个字——“等秦奇”。 看到那几个字,温小筠心头一震。 她知道秦奇的影卫们如果找到了秦奇的消息,一定会在暗中给白鹜信号。 而担心秦奇安危的白鹜,也不肯错过任何可能收到消息的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闭眼休息的。 想通了这一点,温小筠也就不再劝他休息,伸手又接过白鹜手中炭笔,在那几个字旁边也写上了三个字,“筠陪鹜”。 看到两人名字就这样被一个“陪”字紧紧拉拢在一起,白鹜凤眸倏然一霎。 他的心也跟着微微颤了一下。 他默然侧眸,望着温小筠白净的脸庞,温柔一笑。 温小筠也转过脸来,朝着白鹜目光坚定的点点头。像是在对他说,秦奇一定会平安回来。 就在这时,船身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原来是外面起风了,水面涌动起一层又一层浮跃的波浪。 眼见温小筠的身子猛地向坚硬的桌角磕去,白鹜一个激灵,立时伸出手要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可是没成想却有人比他更快。 那人正是倚坐在对面沉睡的鄞诺,在船身摇动的一瞬间,他紧闭双眼倏然睁开,瞬时起身抄手,一把就托住了温小筠砸向自己这一方的脸。 “唔···” 温小筠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一晃,就朝着前方狠狠磕去。 眼看着尖锐的桌角突然就在鼻尖绽放,温小筠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她这是非要破相了不可啊! 可是就在她拼命挣扎起双臂,想要在被桌角碎掉鼻梁骨之前撑住桌子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在她眼前倏然张开! 眼前又一黑,她的脸和头便被对面的鄞诺死死攥捧在手心里。 就在她在心里痛嚎脖颈子快被杵碎了的时候,右臂又被人一把扥住,大力往回拽。 温小筠这才发现,鄞诺和白鹜两个都在第一时间对她伸出了援(毒)手~ 温小筠眼泪掉下来,靠别人果然没有靠自己靠谱。 其实凭着她自己的反应,完全可以及时撑住桌面自救。而鄞诺和白鹜太过及时的出手相救却差点把她活劈了。 眼见温小筠被两方夹击弄得眼泪都下来了。刚睁开眼睛的鄞诺和旁边白鹜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松手,生怕自己会再弄痛她。 却不想两个人再度异常默契的配合齐齐将支撑着几乎悬空的温小筠所有力道瞬间撤走。 温小筠只觉得眼前世界一晃,紧接着身上一轻,整个人就朝着桌面狠狠砸了过去! 第535章 温小筠心倏然一凉。 第一次危机袭来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迅疾机敏的反应力,扶大厦于将倾,力挽狂澜于即倒的把自己从桌角前救下来。 可是中间偏生横出鄞诺与白鹜两股蛮力互斥拉扯,以至于她不仅失去的身体平衡,更失去及时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于是这第二次的危机,终于朝着她的脸结结实实的拍了上来。 我之脸之命休矣! 冲击前的最后一霎,时间仿佛被人按住了减速键,变得无比缓慢。 温小筠绝望的看着鼻尖前的桌角,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绝望的等待最后的酷刑最终来到。 然而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再度超出了她的预料。 假想中的疼痛一直没有来到,温小筠只觉得脖领一紧,就似被人提住了脖领一般,头部停在了半空中。 惊慌失措的她不觉咽了下畏怯口水,试探的睁开眼睛,检查这一次到底又出现了什么事情。 却见一只白皙的手忽然出现在眼前,那手背对着她的鼻尖,五指张开的覆在了那坚硬又尖利的桌角上。 温小筠不觉眨了眨眼,虽然只能看见那人到底手背儿,她还是准准的猜中了那人的身份。 那双手的的皮肤细腻光滑,皙白柔软,如玉胜瓷,不是白鹜又会是谁的? 温小筠这才明白,就在危险再度向她袭来的时候,白鹜也再度对她施与援手,虽然这一次的时间仓促匆忙很多,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本能的反应——用自己的手去抵挡。 还没来得及感动,温小筠就又弄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鄞诺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再度伸手薅住她的后脖领,从根本上卸掉了她撞桌角的所有力度。 “呃···”温小筠双手撑着桌面,先是运了一口气,而后咬着后槽牙的狠狠吐出几个字,“我谢谢你们两个的救命之恩啊!” 说完她双手上下分工的狠狠一胡噜,就把他们两个的手各自拂开。 “筠卿可有受伤?”白鹜伸手掺起温小筠的手臂,关心的问道。 这一下倒是抢了鄞诺的白。 本来鄞诺也想关心下温小筠,问问她有没有受伤,不想却被白鹜抢了先,一点话茬也没给温小筠留,气得他两眼差点没喷火。 如果是往常,温小筠肯定得骂他们两个是大坑货,差点耽误她自救,叫她原地毁容。 可是看着他们个都在为自己担心的表情,温小筠的心不觉又软了下来。 “白兄,你放心,我没受伤。”勉强压下骂人的心里话,温小筠挤出一点平安无恙的笑模样儿来。 白鹜这才撤回手,又转身从另一侧腰带取出一个锦囊,三个人轮流休息。 其实说是三班轮流休息,实际上也就是两班。 最初是鄞诺休息,温小筠主动请缨,要白鹜也休息,她盯着外面。 白鹜却坚持不肯,一直陪着温小筠监看着外面情况。 然而温小筠毕竟是个瘦弱的女儿家,又马不停蹄的连续追凶几日,其间费脑费力,惊险曲折,此时听着一下盖过一下,哗啦哗啦的摇橹声,终于抵挡不住,脑袋一下比一下更沉的磕着,慢慢昏睡了过去。 白鹜无声侧眸,温小筠的困意他早已发觉。 起初他很盼望疲惫劳累的温小筠会侧过身子,最后倚靠在他的肩膀沉沉睡去。 他甚至轻轻的挪了下身子,斜了自己的肩膀想要去接一下温小筠瞌睡的头。 可是叫他失望的是, 第536章 温小筠和鄞诺的温度 看着鄞诺一心跟白鹜置气攀比的样子,温小筠忍不住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她抬手掩唇,眉眼弯弯的笑望着鄞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跟小学生似的还斗起嘴来了?就说你们两个脾气不咋合吧,毕竟也是结拜了的兄弟,相互就让着点嘛。这么一比较,我这个岁数最小的小兄弟反而最稳重,最像老大哥了呢。” 鄞诺一听温小筠的调侃,刚撤回的手又瞬间探出,曲着两根手指,照着温小筠的额头狠狠弹了下去,“还想翻身做大哥?!小屁孩子美得你了。” 这一次温小筠早有准备,小脑袋瓜儿一晃,轻松避开鄞诺的毒爪。 最后她还不忘朝着鄞诺调皮的吐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以前把你当个,让着你才让你打,今儿我是大哥了,就不能再容你在这放肆造次!” 鄞诺看着温小筠鹅蛋圆儿的小脸蛋,古灵精怪的可爱小表情,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他笑着收回手,“你想当哥哥也行,下次再有贼人偷袭,你就冲在前面保护我,我也乐得轻省。” “呃···”温小筠立时一噎,尽管鄞诺已经受了很多伤,下次再遇到偷袭的贼人,她也只能叫他上。 谁让自己一点武功都不会,真冲上去只能是找死送人头呢。 白鹜笑望着面前幼稚的两个娃,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好了,鄞诺,你就不要逗筠卿了。” 温小筠立刻侧头转向白鹜,笑眯眯的说,“白兄,没事哒,我跟鄞诺注定了八字拌嘴。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嘛,都是调侃惯了的。” 鄞诺环抱双臂,倚靠着船舱壁,冷着个脸别过了头,不再理会对面两人。 他本以为白鹜会和他一样莫名恼怒,没想到人家又君子又坦然的摆出了一副兄长的大度做派,顿时觉得更加生气了。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他气的其实不是温小筠,也不是白鹜。 他气的是他自己。 他鄞诺一向都是最刚硬,最不拘小节的大丈夫,怎么一跟温小筠和白鹜在一起,就变得小肚鸡肠,扣扣索索的了呢? 这样的自己,叫他异常厌恶又羞耻。 “对了,筠卿,”白鹜微笑着望着温小筠,目光温柔如水,“这会儿鄞诺也醒了,你赶紧休息会儿吧,有鹜和鄞诺在这里,任谁也造次不了。” 白鹜不说还好,一说温小筠还真的感觉身子又乏又累了。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对面的鄞诺,自己再累,也没有什么体力活。什么时候眯一会就补上来了,可是鄞诺那一边不仅要时刻准备着抵御外敌,自己身上还背了几处伤口。 她有些不放心的又看了鄞诺一眼。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鄞诺眉头瞬间皱在一起,“我就是再挨上几箭,也比你结实。瞅瞅你那瘦弱的小身板儿吧,本来这几天就没怎么吃好,要是再不睡觉,真真是一阵风儿就给你吹走了。 我劝你就别担心别人了,赶紧眯一会儿,马上就到兖州了,届时向大人们汇报案情,脑子迷糊可是要不得的。” 温小筠皱了皱眉,最终点了点头,接受了鄞诺的意见,“那就有劳两位兄长看护这条船啦。” 她朝着白鹜和鄞诺揖手摆了一礼,之后咕咚一声就趴伏在了桌面上,紧闭五官,关掉大脑,进入深度睡眠。 鄞诺看着温小筠疲惫到了极致的样子,不觉摇了摇头,随手脱下身上最外一层的软猬火浣衣,披盖在温小筠肩头。 望着温小筠恬静美好的侧颜睡容,鄞诺唇角不觉勾出一抹清甜的弧度。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干咳,鄞诺这才想起里面还有一个白鹜。 鄞诺老脸顿时一红,他有些仓皇的站起身,却又忘记这是在船舱里,脑袋一下子就撞在了船篷顶上。 “那个,白兄你也抓工夫眯一会儿,我去外面帮佘前辈。”撇下几句话,鄞诺猫着腰就走出了船舱。 看着鄞诺心虚又慌乱的样子,白鹜唇角不觉露出些许笑容。 若是按照他往常的性子,敢有人对他的温小筠太过亲昵,他一定会嫌恶死那个人不可。 奇怪的是,对于鄞诺,他总是不能真的嫌恶起来。 他甚至觉得,能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鄞诺和温小筠拌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即便有时他也忍不住的也会开口怼上鄞诺几句,也不会有半点生气的感觉。 他只觉得和温小筠与鄞诺在一起,就会感觉到温度,一种真正属于人的温度。 第537章 我爱你,无论付出何等代价 白鹜略略坐直身子,单手倚在桌面上,支着头,慢慢静了下来。 船舱外是鄞诺与佘丕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船舱里有温小筠低缓安稳的细细呼吸声,白鹜眼底不觉掠过一抹温暖的色彩。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只有披盖在温小筠身上那件软猬火浣衣。 上面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腥气丝丝缕缕的飘出。 白鹜不觉皱了眉,鄞诺身上本来就有几处伤口,又几番打斗涉水,血气与河水的腥气混在一起,叫人闻着着实难受。 没有任何犹豫,白鹜扭开衣襟上的白玉扣,几下就将外袍脱下,又将鄞诺的软猬火浣衣从她肩头拿起放在旁边,换上自己的衣服轻轻披盖在温小筠身上才算作罢。 他小心的将鄞诺的软猬火浣衣叠放整齐,略略欠身摆还回鄞诺的位置,之后动作更轻的慢慢坐回原位。 默然侧眸,正好对着温小筠安静的睡容。 看着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疲惫至极的趴伏在桌面上沉沉睡去的样子,白鹜的呼吸不觉微微一滞。 小筠的眼睛很美,此时微微阖闭着,更显出黑长的睫毛漂亮的卷翘弧度来。 白皙的皮肤透着一种莹润的粉润,只是看着,就能叫人觉出她脸蛋软嫩微弹的美好触感。 白鹜目光不可抑制的炙热起来,一点点在那美丽的脸蛋上徘徊。 她直挺的鼻梁小巧得恰到好处,美好的红唇微微翘着,泛着点点粉樱的水光,一下就晃进了白鹜的心底最深处。 白鹜眉梢倏然一颤,一种他生平从未感受过的奇怪感觉忽然从他手心而起,攀拽着血液的脉络一路前行,刺痛微麻,拽得他的心生痛,却又怪异得叫他不管不顾的沉溺其中,就像是沙漠里濒死的人,忽然见到一捧有毒的清泉,纵使饮之会叫人登时肠穿肚烂,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的身略略的低了,距离他的筠卿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他的心也被揪得紧了一些,又一些。 他的手不觉撑住了桌面,目光低了一些又一些。 直到距离温小筠的呼吸只有毫厘之距。 他静静的,更是贪婪的望着那可人的美妙睡颜,不觉在心里暗暗思忖,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儿。 这样的人儿就好像是专为了他白鹜打造一般。 无论身还是新,都比女人通透,更远比男人纯净,宛如置于寒潭深处的一枚紫水晶,清澈明璨,神秘又美好。 鄞诺应该都不知道他的筠卿真正的身份,以及鄞纤纤意外失踪的真正真相。 他白鹜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为了将筠卿的身份和所有过往都弄清楚,他付出了太多代价。 只是再大的代价,对于他来说,都是必须且值得的。 而现在这一瞬,更是终于坚定了他的心。 他想要陪着筠卿,一同走过前方那段曲折坎坷的行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白鹜许誓一般的在心里轻轻默念着,终于在她平缓而安详的呼吸上,落上了最轻的一吻。 第538章 鄞诺头上闪绿光 船舱外的鄞诺正与佘丕就河水流速与到达兖州府的时间,进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探讨。 随着小船一个波动,他右边眼皮忽然狠狠抽搐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慌乱感随之攀上他的心头。 他不觉抬手,用力揉了揉了跳动不已的眼皮,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升起。 他忽然就坐不住了,转头对佘丕打了个招呼,起身一撩衣摆,快步走向船舱。只留下佘丕一个人在后面胡子,看好戏般的笑眯着眼。 抬手一打船舱门帘,鄞诺却被眼前情景惊了一下。 舱内的温小筠依旧趴伏在桌面上,沉沉睡着。她一旁的白鹜也睡了过去。 他右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支着头,凤目轻阖,静静睡着。 鄞诺眼皮又跳了一下,里面一派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他这几日过于疲惫,才会有些心神不宁? 鄞诺狠狠皱了下眉,随即转身,不想再打扰小筠的休息。 然而他的步子才刚刚抬起来,却又停住了。 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倏然回头,视线最终聚焦在了温小筠身旁的一叠衣服。 那衣服不正是他引以为傲的软猬火浣衣吗? 鄞诺又往温小筠身上回看过去,披在温小筠身上的衣服分明变成了白鹜的白衫。 鄞诺恨得后槽牙差点没咬碎。 枉他还把白鹜当做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原来也会这般趁人不备。 不说别的,就是先来后到这一条,他就不该僭越。更何况自己给温小筠披盖的并不是普通衣服,遮风挡雨,水火不侵,这时给她盖上,正能起到抵御潮寒的作用。 鄞诺越想越生气,又回身蹑手蹑脚的走到温小筠近前,探身向前伸手拿起软猬火浣衣,小心展开,重新披盖在温小筠肩头。 与白鹜不同的是,他没有取下白鹜的衣服,而是直接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外面。 倒不是他比白鹜的忍耐力强,只是在刚刚凑到温小筠近前时,他就嗅到了一种淡淡的清香。 那是琥珀独有的冰片香气,可镇静安神,舒缓神思。对现在的温小筠来说,再适合不过。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白鹜衣服的布料是上等的丝绸,柔软顺滑,手指轻触就能感受得到其上好的质感。 这时他才或多或少明白了些白鹜的心思。软猬火浣衣即便再厉害,舒适柔软程度也远远比不上普通绸缎,尤其是白鹜这般身份的人才能享用的贡缎。 温小筠现在的身子很虚弱,盖上两层对她来说才是最保险的。 轻轻帮她掖好衣角后,鄞诺这才略略直起身子,想要再走出去。 不过没走两步,他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侧眸瞥了一眼坐在温小筠里面的白鹜,不觉抿了抿嘴。最后终于决定既不站出去,也不坐里面。 就倚靠着船舱门的门框坐下。这样外面的情况,里面的情况,他都能够兼顾得上了。 外面的佘丕仍旧一下一下的摇着橹,他望着前方根本看不到尽头的长长水面,笑眼弯弯的沉声吟道:“江心秋月白,起柁信潮行。蛟龙化为人,半夜吹笛声。” 鄞诺侧坐在船舱门前,顺着佘丕的视线遥遥向前望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佘丕语声悠扬的吟诵,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蛟化而为龙的传说。 像是看到了身后的鄞诺,佘丕微微侧头,笑呵呵的问道:“鄞捕头见识过人,想来也该知道此地正是凶险异常的走蛟之地。” 鄞诺望着佘丕的目光不觉冷了几分,“前辈也信那蛟化而为龙的说法?” 佘丕略略侧头,瞥了鄞诺一眼,“呵呵,如果说老夫就是修炼中的一条蛟,你又如何?” 鄞诺微笑着摇摇头,“那晚辈就送您一句口谶,‘好大的一条龙啊。’” 佘丕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一笑,“你这个小捕头,知道的东西倒还真不少。” 鄞诺重又望向遥遥的远方,“我兄弟常年行走的河道,我自然知道···” 佘丕眉梢微挑,又看了鄞诺一眼,忍不住的轻笑一声,随即又迅速收敛。继续又一搭没一搭的摇起卤来。 鄞诺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就这样乘过了一程又一程,鄞诺四人终于在第三日的清晨进入了兖州府的地界。 四人终于上了岸,一直跟随在暗处的白鹜暗卫及时现身在白鹜近前,除了绛珠和白雾,他还牵来了两匹其他的骏马。 揉着惺忪的睡眼,温小筠端坐在马上,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要赶紧问问他们的想法。 第538章 鄞诺的手段 这时的鄞诺、白鹜、佘丕也纷纷跨上了马背。 听到温小筠的问题,鄞诺不由得勒马回身,皱眉疑惑的望着温小筠。 温小筠抿了抿唇,有些担心的望向鄞诺,“咱们回衙门之后,向巡抚大人陈述案情之前,可还有机会单独见见七郎夫妇?” 鄞诺眉梢微动,不自觉的望向白鹜。 白鹜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自己刚从兖州府回来,对于衙门的最新消息最了解。所以鄞诺这是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想到这里,白鹜不觉朝着鄞诺微微颔首示意了下,随即望向温小筠,张口便要回答。 可是就在这时,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等到看清那马上来人的相貌时,温小筠双眼立时一亮,“耳朵兄?!”说着她兴奋的朝着来人挥起手。 她刚才还因鄞诺突然与白鹜多出来的一点默契而疑惑呢。此时看到猫耳朵,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原来鄞诺看得并不是白鹜,而是从远处官道里奔出来的猫耳朵。 温小筠心里不觉一惊。 鄞诺做事的周密与严谨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他不过是州府衙门里一个小小的捕头,对于自己手下兄弟的各种调度根本不输给郡王出身且有庞大财力支撑的白鹜。 白鹜在暗处藏有一支人数众多,功夫高强的神秘影卫。鄞诺的生死兄弟们就遍布三教九流,各个身怀绝技。 白鹜有近身亲卫可以帮他打探各种消息,而鄞诺只要随便撒出去一个小信息,就能在浩如烟海的尘世中寻来需要的江湖秘闻。 而猫耳朵这次能够准时准点的出现在渡口边来接应,就证明鄞诺的查案的过程中仍在通过自己的方式,不断给他的大本营——兖州府官衙回传消息。 如此才能叫猫耳朵及时来接应他们。 白鹜拽着缰绳,回身一望来人,目光不觉变了变。 他这才明白鄞诺之前并不是要示意他回答问题。 他望着的不过是自己身后赶来的兖州府衙小捕快。 比起意识到有些自作多情的羞耻,更叫白鹜感受深刻的是对鄞诺能力一种莫名忌惮。 他此时才明白,鄞诺为什么会一心奔赴边疆前线,效命沙场。 要知道他为了温小筠的安危,早就叫秦奇在衙门里与温小筠二人查案的路上布下了各种“眼睛”。 为的就是能够将他家筠卿的消息第一时间传给他知。 可就是在秦奇周密的部署之下,鄞诺竟然能跳过所有眼线,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自己在各处的人马,传递消息。 这般野心与能力,远远不是一个州府衙门的小捕头能够满足得了的。 正在思量间,猫耳朵已经驱马奔到了鄞诺近前。他朝着鄞诺高高一拱手,环视着温小筠、白鹜、佘丕几人,气息微喘的说道:“鄞头,温书吏,白刑房,这一路行得可还顺利?” 温小筠拽着缰绳向前两步,本来想笑着跟猫耳朵打个招呼的。可是一听到他问顺利与否,温小筠一下子就想到了冤死在半路的那个船夫小哥。 她不由得一噎,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才好了。 后面的鄞诺驱马上前,沉着脸色望着猫耳朵,目光凝重的沉声说道:“巡抚大人可到州府衙门?” 猫耳朵顿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刚到没两个时辰,这个时候正跟推官大人核实案件各处细节呢。推官大人叫鄞头儿你一回来,就赶紧去衙门去找他。很多证据方面的问题都还要您和温书吏去解释。” 温小筠不觉皱起眉头,仇巡抚已经到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应该对案情各处消息证据都查看得差不多了。 前面各路的证人不好对付,不好伺候,温小筠忽的就感觉,回到衙门里的那位第一苦主 正在思量间,猫耳朵已经驱马奔到了鄞诺近前。他朝着鄞诺高高一拱手,环视着温小筠、白鹜、佘丕几人,气息微喘的说道:“鄞头,温书吏,白刑房,这一路行得可还顺利?” 温小筠拽着缰绳向前两步,本来想笑着跟猫耳朵打个招呼的。可是一听到他问顺利与否,温小筠一下子就想到了冤死在半路的那个船夫小哥。 她不由得一噎,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话才好了。 后面的鄞诺驱马上前,沉着脸色望着猫耳朵,目光凝重的沉声说道:“巡抚大人可到州府衙门?” 猫耳朵顿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刚到没两个时辰,这个时候正跟推官大人核实案件各处细节呢。推官大人叫鄞头儿你一回来,就赶紧去衙门去找他。很多证据方面的问题都还要您和温书吏去解释。” 温小筠不觉皱起眉头,仇巡抚已经到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应该对案情各处消息证据都查看得差不多了。 前面各路的证人不好对付,不好伺候,温小筠忽的就感觉,回到衙门里的那位第一苦主 第540章 鄞诺目光瞬时一颤,拽着缰绳的手寸寸收紧,指节渐渐泛白。 他这般样子落在温小筠眼里,真真叫她心疼不忍。 “耳朵兄,”温小筠双腿一夹马腹,驱马上前,替鄞诺回答着,“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时间紧迫不容耽搁。接兄弟回家的事,就辛苦你了。” 鄞诺微微侧眸,朝着温小筠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随即又转向猫耳朵,朝他拱手一抱拳,“走蛟河,仰仗兄弟了。” 猫耳朵一看鄞诺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比对着鄞诺抱拳回应,目色郑重的说道:“鄞头儿,放心,有猫耳朵在,绝对不会委屈了咱们兄弟。猫耳朵一定会把兄弟好好的接回来,应照好兄弟家里。” 鄞诺目光微霎,哑声说道:“有劳。” 猫耳朵又朝着温小筠与白鹜遥遥抱拳行礼,随即勒马掉头,顺着河道方向急急奔去。 鄞诺望着猫耳朵远去的背影,目光沉沉。 “温书吏,”他头也不回的对温小筠说,“巡抚大人现在正在见推官大人,且先不说死者就是巡抚大人的儿子,便是没有关系的,一旦询起凶案细节,都要收上一会儿。咱们若是回去的及时,应该还来得及跟七郎夫妇他们见一面。” 温小筠听到,立刻扥直了缰绳,急急说道:“那咱们赶紧回去。” 就在鄞诺、温小筠、三人都急急要赶路时,白鹜忽然从旁边伸手抓住温小筠的缰绳,“筠卿。” 温小筠疑惑抬头,“白兄?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办半吗?” 白鹜有些歉意的望着鄞诺,“” 鄞诺动作顿时一僵,回过脸满目狐疑的望定白鹜。鄞诺目光瞬时一颤,拽着缰绳的手寸寸收紧,指节渐渐泛白。 他这般样子落在温小筠眼里,真真叫她心疼不忍。 “耳朵兄,”温小筠双腿一夹马腹,驱马上前,替鄞诺回答着,“此事说来话长,如今时间紧迫不容耽搁。接兄弟回家的事,就辛苦你了。” 鄞诺微微侧眸,朝着温小筠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随即又转向猫耳朵,朝他拱手一抱拳,“走蛟河,仰仗兄弟了。” 猫耳朵一看鄞诺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比对着鄞诺抱拳回应,目色郑重的说道:“鄞头儿,放心,有猫耳朵在,绝对不会委屈了咱们兄弟。猫耳朵一定会把兄弟好好的接回来,应照好兄弟家里。” 鄞诺目光微霎,哑声说道:“有劳。” 猫耳朵又朝着温小筠与白鹜遥遥抱拳行礼,随即勒马掉头,顺着河道方向急急奔去。 鄞诺望着猫耳朵远去的背影,目光沉沉。 “温书吏,”他头也不回的对温小筠说,“巡抚大人现在正在见推官大人,且先不说死者就是巡抚大人的儿子,便是没有关系的,一旦询起凶案细节,都要收上一会儿。咱们若是回去的及时,应该还来得及跟七郎夫妇他们见一面。” 温小筠听到,立刻扥直了缰绳,急急说道:“那咱们赶紧回去。” 就在鄞诺、温小筠、三人都急急要赶路时,白鹜忽然从旁边伸手抓住温小筠的缰绳,“筠卿。” 鄞诺动作顿时一僵,回过脸满目狐疑的望定白鹜。 第541章 听到佘丕与温小筠的话,旁边鄞诺脸色也是一变。 白鹜到底是他鄞诺认可了兄弟,既是兄弟,他就不能对他的事坐视不理。更何况白鹜的真实身份那么敏感。若然有半点泄露,都会给白鹜招来杀身之祸。 就在鄞诺暗暗拽紧缰绳,快速思量着如何应对佘丕的时候,佘丕直接给出了最终答案。 “呵呵,”他坐在马上,捋着胡子乜斜着眼睛来回打量着温小筠与鄞诺,狭长的竖形蛇瞳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你们兖州府衙的人,老夫不过才见了四个,三个相貌都生得好极了。一个白面玉书生,一个飒爽动秋骨,一个姝丽世无双。还有一个小跟班,虽然相貌生得有几分猥琐,却有一身好轻功,纵跃轻盈,当有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之能。 当然,最叫老夫惊叹的是,凭着你们这些难得一见的上品人才,即便是在京城官场,也能混出来些名堂的。不说出将入相的,什么京城第一神捕神探的,应该都是手拿把掐,轻而易举。 可是在这小小的兖州城,你们几个却只能是小小的捕头、胥吏、书吏。这样看来,你们兖州府衙可不就是非常的不简单了?” 此话一出,温小筠和鄞诺皆是一愣,默契十足的齐齐反应了三秒之后,两个人的心里又不约而同的一起松了口气。 温小筠笑着朝佘丕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前辈抬爱了,晚辈进兖州府衙查案还不足月余。进来就是刑房胥吏,已经很高兴了。” 说着她转眸又递给鄞诺一个眼色。 鄞诺立刻会意,他朝着佘丕点点头,急急一扬鞭,“前辈,旁的事以后咱爷们儿再好好聊,眼巴前还是案子要紧,咱们先行赶路如何?” 他话音刚落,温小筠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前路冲了过去。 “呦呵!小丫头还是个急脾气,”佘丕也拉住缰绳,望着温小筠疾驰而去的背影,一个甩鞭就跟了上去,“别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就跟不上你们年轻人。” 鄞诺最后扬鞭出发,他与温小筠就是这般默契。 她在前方引路,自己在后面顾看重要证人佘丕,如此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没有几步,他就追上了前方的佘丕,佘丕一面驾着马,一面侧眼看了鄞诺一眼,“我说小捕头,老夫有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 此话一出,温小筠和鄞诺皆是一愣,默契十足的齐齐反应了三秒之后,两个人的心里又不约而同的一起松了口气。 温小筠笑着朝佘丕摆摆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前辈抬爱了,晚辈进兖州府衙查案还不足月余。进来就是刑房胥吏,已经很高兴了。” 说着她转眸又递给鄞诺一个眼色。 鄞诺立刻会意,他朝着佘丕点点头,急急一扬鞭,“前辈,旁的事以后咱爷们儿再好好聊,眼巴前还是案子要紧,咱们先行赶路如何?” 他话音刚落,温小筠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前路冲了过去。 “呦呵!小丫头还是个急脾气,”佘丕也拉住缰绳,望着温小筠疾驰而去的背影,一个甩鞭就跟了上去,“别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就跟不上你们年轻人。” 鄞诺最后扬鞭出发,他与温小筠就是这般默契。 她在前方引路,自己在后面顾看重要证人佘丕,如此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没有几步,他就追上了前方的佘丕,佘丕一面驾着马,一面侧眼看了鄞诺一眼,“我说小捕头,老夫有句忠告,不知当讲不当?” 第542章 鄞诺只觉得佘丕老头的话,就像一把锋刃犀利的利剑,噗嗤一下,直中心脏最脆弱处。身子疼得一颤,差点没从马背上直接跌下去。 紧要关头,鄞诺又想起温小筠之前说过的话,佘丕这个老头不简单,他其实一直在利用感情线来干扰己方理智。 一旦真的被他挑拨起来,势必会失去对局面的掌控权。 所以他绝不能被佘丕这两句话干扰,他要风轻云淡的把这个话题遮过去。毕竟温小筠不仅是个真男人,更是他的表弟,他怎么可能被外人随便两句就拨动心弦? 于是他暗暗攥紧了下缰绳,迎着飒然的冷风微微扬起下巴,骄矜又倨傲的冷笑一声,斜睨了佘丕一眼,自信满满的说道:“我的人,我信得过。她是我的,无论我看不看得见她,我都信她。没人能抢得走,也没人能撬得动。” 佘丕侧了头,看着鄞诺的竖形蛇瞳里满是惊讶。 顿了一会儿,他才笑呵呵的扬起鞭子,满意的点点头,“自大又狂妄,倒是真有几分老夫年轻时的风采。” 鄞诺差点又没从马上掉下来,只不过这次是被佘丕臭不要脸的厚脸皮恶心的。 这家伙还真是时刻不忘记吹牛皮。 他故意没有接茬,手中马鞭瞬时甩了佘丕坐下那匹骏马一下,那马倏然嘶鸣一声,四蹄翻飞,立时提速,冲向前方。 “哎呦呦!”佘丕晃着身子,急忙拽住缰绳,稳住平衡。 “前辈,时间不等人,七郎还在衙门等咱们呢!” 鄞诺大声说着,朝着佘丕座下那马的马尾部位又是一鞭。自己也在同时狠狠一夹马腹,便随着佘丕一起冲上了前路。 这一路,鄞诺没有半分松懈,一面照看着佘丕,一面检查着周围环境。生怕一不小心又进了别人的圈套。 好在这一路没再起任何波澜。 顺利进入兖州城,三人马不停蹄的直奔州府衙门。 这一下,三人便统一了速度,一起行进。 只是温小筠和鄞诺还是保持了一前一后的位置,将佘丕护卫在了中间。 一路上佘丕几次又要不老实,经过包子铺,就又吵着要吃肉包子。 经过醉香坊,又闹着要喝桂花酒。 鄞诺半点捣乱的余地都没给佘丕留。 经过包子铺门前的蒸屉炉时,随手甩出一块碎银子扔在桌面上,喝了一句,“包子!” 店小二一眼瞥见,就立刻心领神会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荷叶张裹好了一屉刚出炉的热包子扎紧,抛给了匆匆而过鄞诺。 鄞诺扬手一接,便将包子抓在了手中,顺势挂在身侧鞍辔上的兜子里。 经过酒坊的时候,就更省事了,同样的一块碎银子,抛向门口揽客的店小二,随手拎起 一路上佘丕几次又要不老实,经过包子铺,就又吵着要吃肉包子。 经过醉香坊,又闹着要喝桂花酒。 鄞诺半点捣乱的余地都没给佘丕留。 经过包子铺门前的蒸屉炉时,随手甩出一块碎银子扔在桌面上,喝了一句,“包子!” 店小二一眼瞥见,就立刻心领神会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荷叶张裹好了一屉刚出炉的热包子扎紧,抛给了匆匆而过鄞诺。 鄞诺扬手一接,便将包子抓在了手中,顺势挂在身侧鞍辔上的兜子里。 经过酒坊的时候,就更省事了,同样的一块碎银子,抛向门口揽客的店小二,随手拎起 第543 白鹜的秘密 在兖州城另一端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有一匹马快速奔过。 马上之人一手拽缰,一手执鞭。他穿着一袭黑衣,束紧的腰身纤细刚硬,身姿俊逸,飒然戴风。 头上戴着檐口宽大的褐色斗笠,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叫人看不出那人相貌如何。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温小筠分别不久的白鹜。 帽檐下,他凤眸冰寒,眉头微皱,前方街道场景越来越荒凉,越来越阴森。最后周围连半个人都看不到,两边街道房舍更是呈现出了一片杂草丛生,残垣断壁的破败景象。 终于能远远的看到一处悬着灯笼的宅子,他吁地一声勒紧缰绳,座下马儿的蹄子立时踢踏了几步,停了下来。 白鹜遥遥的望着那处宅子,目光沉沉。 那里原本也该荒凉破败的,现在却似受了什么仙女的幻化,断墙修好了,窗纸补好了,房顶上的杂草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生出一片蓬勃的生气。在这荒无人烟的瘟疫庄内,显得鹤立鸡群,特别扎眼。 白鹜凤眸微眯,他不由得又想起温小筠如阳光般明璨的笑颜。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有阳光,就有生机。 “殿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属下来迟了。” 白鹜眸子微侧,马后忽然飞落一片黑影。 那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面朝他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白鹜又将目光转回到前方的小院子,轻轻叹了一下,“来程可顺利?” 那黑衣人双手抱拳,揖在面前,恭敬颔首,“虽有意外,不过已经解决,四殿放心。”说着他抬起头,目光犹豫的望了白鹜一眼,有些迟疑的小声说道,“殿下,秦奇他···” 白鹜手中缰绳倏然攥紧,目光瞬时变得有些凛冽,“影卫只留你一个,其余均去助秦奇。” 听到这句,蒙面影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殿下,您身边怎么能只留束婳一个?比起秦奇,殿下的安危才更为重要···” 白鹜冷冷瞥了自称位束婳的影卫一眼,“你一人护不了本王么?” 束婳目光一滞,随即惶恐的低下头,顺从回答,“属下万死,必见危竭诚,临难効死。” 白鹜脸色冰寒这才算舒缓了些,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向前继续前行。 “殿下···”束婳看着白鹜缓缓前行的背影,心下一揪,不由得又唤了一声。 白鹜微微扬起下巴,自嘲般的笑了笑,“秦奇在门外等了本王那么多年,一直没出过错。你若真心念着他,就替他做好差事。” 束婳嘴角不甘心的抽搐了下,却只能听命的低下头,恭顺从命,“束婳领命。”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再度隐入周围阴影里,如风如影般,静默无声的随在白鹜身后。 白鹜昂首驱马而行,不知行进了多久,一人一马终于来到了瘟疫庄最深处。 比起外面的荒宅废院,矗立在白鹜面前的这一座,规模要大上许多。 白鹜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足有四层高的废楼,目光越发冰寒。 第544章 蛇女 远处的束婳潜在角落的阴影中,屏着呼吸,死死盯着前方白鹜的背影。 几年来,隐在影子里暗中保护他们殿下的一直都是秦奇。 殿下进入鬼影楼之后的遭遇,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望着他家殿下傲然高贵的背影,一步步踏上鬼影楼的阶梯,不觉掐死了手心,坚硬的指甲深嵌皮肉,直到渗出血来。 就在白鹜徐步登上台阶最上一层时,破败的木门忽然扭开一道小缝。里面晃过一道目光,随即走出两个黑衣人,脸上都戴着真狐狸头制成的面具。棕红色的狐狸毛根根炸起,金黄色的圆眼里转着可怖的竖形瞳仁,尖尖的兽嘴里隐约可见发黄的獠牙。 他们瘦削的身子深深佝偻着,蹑手蹑脚,仿佛两只真的狐狸精。 远处的束婳屏住了呼吸,双目一霎不霎的盯着他们的身影,同时往阴影更深处躲了躲。 这便是传说中的狐卫人,功夫极其高强,但凡自己懈怠半分,都会叫他们察觉到自己的气息。 忽的一阵黄烟腾起,遮住了束婳的视线。他眉头一拧,眯细了眼睛仔细探瞧,直等到黄烟缓缓消散,他才发现那鬼影楼门前已经空无一物,不见了他家殿下,也不见了两个狐卫人,就连殿下的骏马都不见了踪影。 一颗黄豆大小的汗珠立时从束婳额上淌下。 纵使早就知道鬼影楼的可怕,如今亲眼目睹,还是抑制不住的阵阵心惊心悸。 他虽与秦奇齐名,功力到底差了秦奇一层,对于万一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他到底能不能接住顶上,他并没有十足的信心。 他唯一可以全部押上的,就是自己十足的忠心。 没有意外还好,万一紧急,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将他家殿下救回来。 另一边的鬼影楼内,在两名佝偻低矮的狐卫人引领下,白鹜一步比一步坚实的走在黝黑深邃的走廊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点幽绿色的冥光。 “四殿,”一个软糯甜腻的女声从前方幽幽飘来,“今儿个怎么穿了黑衣?不过绿儿看,四殿还是穿白衣好看呢~” 白鹜脚步一滞,身旁两个狐卫人立时低下头,转身隐没与黑暗之中,再不见了踪影。 白鹜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凛然,直视前方那团绿火的目光锋锐尖利,带着一种迫人的冰寒气势。 绿火飘忽而至,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盏绿的灯笼,手执灯笼的是一个女人。 脚下穿着一双绿色的过膝长靴,身上斜跨着一根由牛皮制成的宽带。宽带在她背后交缠,别绑着一杆擦得锃光瓦亮的最新制式火枪。 最令人错愕的是,除了高靴与皮带,再无其他遮蔽,丰满的身材一览无余。 她一手执灯,一手叉着腰,仰头望着白鹜,眼尾往上翘起的狐狸眼微弯,闪着晶亮的光;明艳的红唇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以一种最诡异最魅惑的妖娆站姿,立于白鹜面前。 只是她虽然站立的十分自信,落在白鹜眼里,却是一片苍白的人皮木桩,荒诞可笑,不堪入目。 面对白鹜冰冷的无声回应,女火枪手似见怪不怪,轻笑了一声,便转过了身。 此时从黑暗中无声的攀爬出一条碗口粗细的绿色巨蟒,恐怖的蛇头吐着尖细的信子,一点点缠上女人的脚,最终将她整个人都缠上,女人在摇曳着纤细的腰肢,一步步走在前面带路。 白鹜面色越发冰寒,无声跟在后面,走过一个回旋式的楼梯,下行至地下二层的样子,前方两边墙壁上才出现了两盏摇曳着昏黄火苗的壁烛。 两面壁烛光影交汇处,淡淡的映出了一扇红漆木门斑驳的轮廓。 白鹜的脸色愈发苍白,无论承受多久,这场面都叫他觉得恶心。 女枪手侧眸瞥望着白鹜微微一笑,红唇血腥森然,“绿女这般都吸引不了四殿多看一眼么?” 白鹜嫌恶的皱了皱眉,没回她半句。 对于他的无视,绿女却似并不在意,轻笑着转过身,向前挪了一步,探身至白鹜近前,仰起脸,小巧白皙的鼻尖微动,十分陶醉般的吸了一口气,狐狸眼弯弯的笑着,哑声说道,“说难得,还真是难得呢,一向最清净的四殿身上竟然有股腥气~” 白鹜目视前方,胸腔中不觉涌起一种呕吐的冲动。他咬牙强压下,齿尖咯吱吱作响。 绿女目色迷离的痴痴笑出了声,探手欲抚白鹜那堪称完美的白皙面庞。 “不过,这腥气与绿儿身上的倒很相配~” ------题外话------ 好友文文开新辣,短篇小甜饼,免费连载中,喜欢的支持一下吧~ 《秦同学别傲娇》知心有月 文案: 顾司语被继姐偷改了志愿,她顺势读了那所高中,只为离开让人失望的家,没想到初中时的校草秦萧驰也来了这里。 曾经,秦萧驰骄傲张扬意气风发,却看不惯校花顾司语,完美的女生太假,他敬而远之。 后来,跌落谷底的秦萧驰觉得脸疼,顾司语真的挺好,可他好像把人得罪狠了。 校花校草双学神,互相治愈。 立意:学习让人进步,爱让人成长 第545章 一命呜呼 绿女轻笑着望着白鹜,眉梢微挑,媚眼如丝,细圆白嫩的指尖一点点探前。 这是她第一有机会这般近距离的接近他。 绿女本意是要魅惑他,却不想,距离越近,越觉得白鹜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 虬劲有力的剑眉斜飞堪堪直入云鬓,翠深如黛,俊逸非凡。 他那双凤眸形状更是完美无缺,眸光炯然晶璨,神光逼人,叫人根本不敢直视。 他的皮肤更是细腻的叫人心痒难耐的眼馋。白皙细嫩,即便是昏暗幽冥的两盏小壁灯,都能在他脸上泛晕出一层浅淡的光圈。 绿女不知不觉的竟然看痴了,举在半空的手一点点接近,他的温度也一分分的挨近。 眼看那只恶心的手就要触到自己的脸,白鹜目光陡然一寒,双手紧攥成拳,额上青筋倏然而现。 绿儿却仍沉醉在他的美貌中,不能自持。 她朱唇轻启,声音抑制不住的有些嘶哑,“别人都说绿儿美,他们却不知四殿更美,叫绿儿看了都快要把持不住了呢。”绿女的笑声越发尖细,情不自禁的踮起脚来,另一手朝着白鹜背负在身后的手臂按了过去。 白鹜倏然抬头,挥手掐住绿女纤细的脖颈! “呃···”绿女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盯着白鹜,“你···你不敢···” 白鹜咬牙一笑,手指寸寸收紧,绿女咽喉处立时发出咔吧吧一阵声响。 绿女暴突的双眼血红一片,两只手竭力收回,要去点醒刺激身上绿蟒,好来偷袭白鹜,为自己争取脱身机会。 白鹜眼底一片了然,目色更冷了几分,左手手中乍现一道银白寒光,已然弓起蛇头暴出狰狞怒容的蟒蛇登时被击中七寸,下一瞬蛇首斜斜横飞出去! 掐住绿女的右手竭力一举,便将高高的举在了半空中。 “呃···”绿女激烈的抓挠扑腾,想要施展出一身的本领,跟白鹜搏斗。 不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后半句尽数卡在了喉咙里,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白鹜凤眼狰狞,青色的筋脉一根根攀上他的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背,手臂上肌肉虬结而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绿女两只脚在半空徒劳的挣扎抽搐,她万万没有想到白鹜竟然会在这里直接对她下死手。 她那原本能勾人心魄的微勾狐狸眼,此时暴满恐怖的血丝,怒眦欲裂,绝望的瞳仁里映出那人绝艳至极的冰冷面容。 他的唇角一点点上扬,直到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绿女终于听到一声恐怖的脆响,那是骨节碎裂的声音。 眼看那象征着死亡的黏腻口涎就要淌下到自己身上,白鹜险恶皱眉,猛地甩手,就将那具瘫软的尸体甩在身后冰冷的地面上。 于此同时,面前的红漆木门吱扭一声打开了一道缝,白鹜凛然侧眸,一道明晃晃的光线瞬时映亮了他白皙而冷峻的面庞。 在兖州城的另一端,温小筠和鄞诺带着佘丕终于来到了府衙大门前。 忽然从里面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温小筠不由得抬头查看,却看见捕快大胡子带着两个小捕头,疾步匆匆的迎了出来。 “鄞头儿!”大胡子两步奔至鄞诺近前,有些的兴奋的叫喊道,“温书吏,你们可回来了!” 鄞诺眉心微皱,“推官大人呢?” “推官大人正在给巡抚大人介绍案情,王大人着急鄞头儿您这边的消息,特别嘱咐了我们,只要您和温书吏回来,一定第一时间去大人那里。”说着大胡子忍不住好奇的瞥望了一眼白发白须的老者佘丕,“大人还说,此行寻来的任何人证物证,也都要先去后堂交由大人过目。” 鄞诺与温小筠对视一眼,从温小筠眼中看到了满意的答复,才点头说道:“好。” 说着他又转向佘丕,“佘老前辈,辛苦您先跟晚辈走一趟。” 佘丕捋着胡子眯细了眼睛笑呵呵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客随主便,鄞娃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声“鄞娃子”险些没叫温小筠和大胡子原地一个踉跄摔个跟头。 两个人都有诧异的回过头,因为鄞诺的姓氏配上娃子两个字连起来,实在太像骂人了。 鄞诺的嘴角也忍不住的抽搐两下,不过这个事一定不能挑明了说。 一旦挑明了,就像是被人坐实了这种猜测一样,尴尬无比。 最好的办法就是听见假装没听见,听懂假装没听懂。 “他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随即朝着佘丕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耐着性子礼让道:“前辈这边请。” 眼见鄞诺若无其事的反应,温小筠和大胡子也立刻配合的别开了视线,走在前面帮着引路。 第546章 一番穿堂绕室之后,温小筠三人终于走进后堂议事厅所在的院子。 鄞诺站在院门前,看着前方紧闭房门的建筑,不觉停了脚步。 他侧过头,朝着大胡子吩咐道:“先将佘老前辈请到后院休息。” 大胡子立时揖手领了命。 鄞诺又转向佘丕,微微一笑,“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佘老前辈了。这会儿您先在隔壁稍作休憩,喝点水。后面大人问话的时候,再请您过来。” 佘丕左右探看着州府衙门的环境,抬手捻着胡子笑呵呵的答道:“无妨无妨,既来之则安之,客随主便,你们怎么吩咐,老朽怎么做就是了。” 随后在大胡子的带领下,佘丕便像旁边另一个院子走去。 温小筠与鄞诺默契的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一起迈步向前。 走到后堂房门下台阶前,二人一同止步,等候侍立在门口的衙役向里通禀。 温小筠乖乖的站在鄞诺身旁,她忽然发现她和他之间竟然已经如此默契。 不用多余的话语,甚是不用多余的眼神,两人只凭相互间的感觉,就能同步重合得几乎天衣无缝。 不多时,里屋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进来吧。” 温小筠知道,这声音必然是里屋的其他侍从。因为王知府的声音要粗重很多。 得到允许后鄞诺打手一撩长袍,迈步走上台阶。 因为之前存了一点异样的心思,所以这次鄞诺行动前,温小筠又专门多看了一眼。 因着这多出来的一眼,温小筠忽然发现鄞诺撩大褂大动作十分潇洒,俊逸非凡,叫她忍不住的也小幅度的学了一遍。 好在在前面的鄞诺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二人又一步行进入内堂。 走到屋中央后,朝着坐在端坐在长桌后的王知府躬身揖礼。 鄞诺一面揖手一面恭敬回道:“属下快班捕头鄞鼎言前去泉城查案归来,带回人证三名,证物若干,绞杀白龙换头案相关凶犯尸首若干。现证人均已带到,关键证物已带回,余下若干尸身与现场证据还需大人另派人马前去核实查验。” 正低头翻看文书的王知府听到这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温小筠。“你们找到真正的凶手了? 温小筠点点头,王知府瞬间兴奋了起来,她将自己论王知府听了他们整个脉络,与依据各处证据做出的总结推论整个讲述了一遍。 “这案子表面上看是销金窟掌柜,郝玟章因为仇巡抚之子仇任毅大闹销金窟而结仇,遂利用菱藕香冬日夏景的机关,伪造白龙现世的假象,当街击杀仇任毅。 但是通过进一步的探查取证,依据最新的人证证言与一袭亲切接见白发佘丕可以作证。” 王知府听了非常欣喜,兴奋的一拍桌子,“三日就能查清此等大案,真是该着我兖州出人才。” 他抬头又望向鄞诺和温小筠,目带赞许的说道:“鄞捕头,温书吏,你们这就将所有人证物证都交接上来。去往泉城提取证据的公文只管去与同知(知府下副职官员)尚大人要。需要提点多少人手也一并讲好。务必将此案所有细节彻底摸查清楚!” 温小筠与鄞诺再次躬身行礼,“属下领命。” 而后鄞诺侧头看了温小筠一眼,温小筠也整抬起头来望着他。 目光交汇间,温小筠无声的对鄞诺点了点头,鄞诺也回应了她一个坚定的目光,随即退下依照王知府的命令去寻兖州府同知尚雄尚大人。 温小筠则留下来,将案子所有证据和细节都一一交接给王知府近前文吏。 等到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清楚后,已是傍晚时分。 站在屋中央的温小筠抬头瞥了眼暗下来的纸窗,不觉抬手掩唇,轻轻咳了一声,敛了敛已经干哑得不行的声音,看着王知府恭敬说道:“大人,属下追查来的所有证据细节,都在这里面。” 伏案认真书写的文吏也终于落下最后一笔,站在旁边的王知府伸手接过墨迹还未干透的文册,捧在手中认真的翻页查看,“好,甚好。如此就可以给巡抚大人一个答复了。” 他合上书页,抬头瞥了一眼旁边衙役,命令道:“速去将温书吏带回所有证据一一清点收入库房。再将温书吏从泉州请来的人证佘丕一并传唤进来,本官要一一核对证人证词。” 身边仆从立时恭敬领命。 王知府又转头看向温小筠,“温书吏,你们这一路奔波辛苦,今儿个天也晚了,本官这就去与巡抚大人陈述案情,其中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还会随时传你们过话。趁这会有点空闲,且下去歇歇乏,洗把脸,换件干净的衣服回来。” 温小筠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拱手揖礼,低头回禀道:“回大人的话,在这之前,属下还有一件事想要回禀。” 王知府挑眉疑惑的看着温小筠,以为还有什么证据链被她遗漏,点头说道,“快快说来。” “在这次查案中,属下与鄞捕头深受一名义士的帮助,才得以在三日之内顺利回还。不想却连累那位义士被害身死。这般忠义之士,最应该受到衙门的嘉奖。嘉奖其忠义,抚慰其亲属。以彰官府威仪与爱民之心。” 王知府捻着胡子,思量着点点头,“你说的就是那名受了埋伏意外身死的小船夫吧。他的行为的确应该大大的嘉奖。你不要担心,此案完结之时,本官不光要发榜表彰,更要重恤其亲属。” 温小筠后撤半步,朝着王知府深深一躬,“大人明鉴。” 王知府摆摆手,“若再无其他事情,你就先下去吧。需要时自会传你。”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衙门内堂。 跨过门槛,随手带上门,刚一扭头,就看到了一盏悬空的灯笼。 温小筠不觉眯细了眼睛仔细一看,才看清打着灯笼的人。 正是鄞诺的好兄弟大胡子。 大胡子看到温小筠出来,立刻上前一步,“温刑房,俺们鄞头儿这会儿去调派人手去泉城了,他走之前,特别嘱咐叫俺留下来,帮您打个下手。” 温小筠心中不觉一暖。 她没想到鄞诺竟然会突然变性,周全体贴到这个地步。 因为此时的她身边真的需要一个引路人。 她要在巡抚传唤她之前,去见一见田七郎夫妇。 第547章 “胡子大哥,”温小筠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你知道证人田七郎夫妇被安排在何处歇息吗?” 大胡子重重的点点头,“温刑房跟俺来吧,俺才给他们夫妻俩个送过餐食。”说完大胡子转身就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有劳胡子大哥啦。”温小筠快步跟上。 大胡子一边走一边侧头对温小筠解释着,“因着那个田七郎断了一臂,身子又虚弱的不行。鄞大人特别在旁边一处客栈里给他们办了一间客房。两边有咱们兄弟照应,还有医师帮着田七郎清理伤口,换新药。” 温小筠点点头,“大人果然想的周到。” 又是一阵穿堂绕室,最后跟着大胡子走出衙门,穿过一条街巷,来到了衙门对面的一家客栈门前。 深秋时节,天本就黑的早,更何况温小筠交接公务又耽误了很多时间,此时的大街上,天已经彻底黑沉一片,路上半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客栈屋里面燃着的火烛,向街外晕散出一圈圈的烛光。 执灯的大胡子先行一步踏上台阶,温小筠跟在后面飒然一撩前面衣摆,抬步迈上台阶刚要跟上,从侧方忽然传来一个好听又熟悉的男声。 “筠卿。” 温小筠讶异回头,却见身姿挺拔的白色男子从昏暗的夜色中缓步走出。 温小筠不觉睁大了眼睛,惊喜又意外放下衣摆,返身退下台阶,快步走到白鹜近前的唤道,“白兄?你办完事了吗?” 说话间,白鹜已经走进客栈门前那团光亮之中,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纯净亮眼。 温小筠抬头正对上他那倾城的容颜,小心脏立时受不住的抽抽了一下。 他单手负在身后,傲然站立面前,即有骄矜贵公子的温雅贵气,更有九天仙子的超凡脱俗。 温小筠不觉后撤了半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与白鹜分别还不到半天,这会儿再看到他,竟然就觉得颜值又攀升了几分。 温小筠疑惑的想,难道因为她本是个漫画家,所以才会对颜值方面有太大的分歧? 正在思量间,白鹜已经走到了温小筠近前。 “筠卿,可是为了田七郎的事来这里的?”白鹜抬步走到温小筠近前,抬手帮着温小筠捋了下额前碎发。” 他修长的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了温小筠的额头,温小筠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就在这时,脑电波中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竹筠:“温小筠同学,请你注意,白鹜是这个世界原定程序的绝对主角。他的容颜不仅是杀伤力性很强的武器,对你来说,更是致命的杀招。即便你内心挣扎抵抗,最后也会忍不住的沉沦其中,难以自拔的发展出一段要命的虐恋。” 听到这句,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别说她压根就不能在这个世界露出真实的身份,与别人谈恋爱,就是要命的虐恋,她都接受不了。 她可是正经八百的单身专业户,初恋还没有尝试过呢,绝对不会允许这么重要的第一次就给一个纸片人骗过去了。 第548章 白鹜眸光微颤,脸上却现出温柔的笑容,动作尽量自然的收回手,“下马时划到的一点小伤,无妨。” 温小筠哪里肯相信,那伤口笔直细长,分明就是利刃所破。她抓着白鹜的手又往回拽,“白兄···” 话才说了一半,却再难开口。 白鹜的身份太过敏感,即便是在鄞诺的兄弟面前,也不能透露半分。 温小筠的心思,白鹜全都看的明白,他反过手,轻轻的攥了一下她的小手,眼底笑意层层漾开,轻柔和煦如四月的威风,“筠卿勿忧,一点小伤而已,哪里就有那么娇气了?” 前面的大胡子回头一下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白鹜轻轻执着温小筠的手,两人就这样旁若如人深情对视。仿佛温小筠并不是什么刑房小吏,根本就是个妙龄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大胡子第一时间就想起在男风馆里查案时,那些男男相处的场景来。 他早就觉得这位新来的白刑房不像正常人,如今亲眼见到他对温小筠出手,身上汗毛立时炸一起一大片。 要知道,温刑房分明是他家鄞头儿的人,怎么能允许外人染指狎昵? “温书吏,白刑房,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他立刻走下楼梯,来到温小筠和白鹜近前,伸手拽住温小筠的袖子,扭头就往客栈里拽,“还要上去询问证人呢,人家是夫妻两口子,要是咱们去的太晚可就不好不方便啦。” 大胡子这话说得虽然突兀,却也重新提醒了温小筠。 现在不是纠结白鹜身上小伤口的时候,现在再不去见田七郎夫妇,在提审之前,可就再没机会能跟人家夫妻两口子说说话了。 于是温小筠扭脸朝着白鹜点点头,“胡子大哥说的对,白兄,咱们先上去再说。” 白鹜微笑着颔首,“好,都依筠卿。” 温小筠这才转身跟着大胡子抬步迈上了台阶。 两个人却都没有注意到,后面白鹜的视线已经定在了大胡子拽着温小筠的手上,目光冰寒,锋锐似刃,好像酝酿着滔天的怒气。 好在大胡子只拽了一下,转手就撒开了。 走进客栈后,大胡子朝着柜台里的掌柜的摆了摆手,就算是打了招呼,径直往里面走。 三个人穿过大厅,走上二层,在大胡子的带领下,来到了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客房前。 大胡子转头征询的看了温小筠一眼,见温小筠无声的点了点头,才抬手轻轻拍了拍那扇房门。 听到敲门声,门里面立时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是谁?” “嫂嫂,”温小筠上前一步,昂首坦然回答,“是我,小筠。” 说完温小筠不觉撤后半步,等着里面的答复。 就听里面忽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很快,便又响起了拉动门栓的声音。 只听吱扭一声,门扇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美丽的脸。 那人穿了一身寻常农妇的灰色麻布荆群,头上什么首饰也没有,只包了一条同是灰色麻布的头巾。脸上不仅未施粉黛,更特别用灰土抹脏了些。 不过即便如此,仍然遮不住她身上那专属于美人的独特气质。 大胡子和白鹜自觉的都退后了一步,安静的立在温小筠左右。 温小筠则揖起双手,朝着骰娘子恭敬施了一礼,“打扰田兄与嫂嫂休息了,小筠在这里先向两位赔个不是。” 骰娘子款款施了个万福,垂眸答道,“不妨碍,我家七郎方才还提起您和鄞捕头呢。”说着她略略侧身,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小筠学着鄞诺的样子,抬手一撩长衫衣摆,大步走进客房。白鹜与大胡子自觉的跟在后面。 骰娘子站在最后,等他们全部进来后,又转身关上了房门,仔细拴好。 温小筠一抬眼,就看到了躺靠在床上的田七郎。 他的后背靠着一卷被子,身上还披盖的一床被子,正侧过头来望着温小筠三人。 “温刑房,”说着田七郎略略坐直身子,望着温小筠两眼闪着期寄的光,“之前听鄞推官说,这次的案子,七郎并没有涉及里面内情,如实提供证言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温小筠走到床前,骰娘子立刻拉过来一把椅子,叫温小筠坐下。 温小筠微微欠身朝骰娘子表达了感谢,又转身望向田七郎,点点头说道,“鄞大人都这样说过,那便是准信儿了,田兄不要有什么疑虑。” 田七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之后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抬头望向温小筠,“那温刑房此时来,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第549章 温小筠微笑着摇摇头,“我们来这儿,并没什么要交代的。发生的事情是什么样,明日大人传唤时,田兄就如何回答。”说着温小筠不自觉的抬眼看了下白鹜,又说道,“只是在大人们传唤之前,小筠想来跟田兄与嫂嫂道一声谢。” 白鹜不失时机的上前一步,接口说道:“田壮士,能够助力破案的百姓,本就可以从官府领来一笔赏金。等待结案后,白某人也会为两位争取一番出来。” 温小筠也跟着好奇起来,侧头望向白鹜,“白兄,那得有多少钱呐?” 白鹜抬手轻轻按住温小筠的肩膀,“这事涉及面十分的广,受害的又是巡抚之子。破案的奖赏,估计最高能要来二百两。” 田七郎听了,立时点点头,“二百两不少,足可以安排我们一家三口远走他乡,好好生活。” 听到这句话,骰娘子唇角微微一颤,赶紧别过脸去,掩饰已经红了的眼圈。 温小筠一眼看到,心里也很是感慨。 骰娘子为了田七郎付出了那么多,为了他的家人付出了那么多。只是傻小子田七郎却为了一些所谓的知己兄弟,甘愿放弃所有,对于骰娘子从不曾有过半点挂牵,这叫骰娘子如何能不难过? 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着打熬到现在,终于可以看到一点点希望,她又如何能不感动? 田七郎也注意到了妻子的情难自禁,不觉直起身子,伸出仅剩下的那一只手,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刚要开口,却不防自己的情绪也波动了一下,更咽着竟然没能说出来。 看到丈夫竟然罕见的温柔下来,骰娘子的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流个不停。 她难为情的别过身,抬手用袖子掩面遮住自己流泪的样子,“七郎,你可不要再为了旁的人,辜负了兰儿···” 只是她虽然背过身去了,拉着田七郎的手半点也没有松开。 温小筠抬头望了白鹜一眼,自觉的站起身,将床头最正中的位置让给了骰娘子。 若是往常自家妻子当着外人的面如此失态,田七郎肯定会先向朋友们道歉。 可是今天,对骰娘子,他实在说不出来半句重话。 他的妻子,为了他和他的家,真的付出太多。 即便是一块石头块,都被焐热了。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做梦都想娶回家的可人儿? 这一次,田七郎罕见的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他拽过骰娘子,仰头望着她,目色温柔,眼含泪光,默默缱绻,“娘子,过往七郎都做错了,往后,七郎就只为娘子一人活。” 骰娘子杏圆的眼睛微霎,睫毛忽的一颤,又滚下大颗的泪来。 她也想对她的七郎说些什么,樱唇颤了几颤,“万事俱结,咱们远远的离开鲁地,去到一个温香教再也寻不到的地方。” 田七郎凝望着妻子,重重的点头,“都依你,你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温小筠与白鹜和大胡子又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退出了房间。 帮着田七郎夫妇关上房门后,温小筠留下了大胡子。 叫他住在早就准备好的旁边房间,倒不是为了防备田七郎夫妇逃跑,只是为了保护他们。 敌人实在太过强大,任何一处地方,温小筠都不想大意。 于是温小筠便跟白鹜先行走出客栈。 “筠卿今晚在何处休息?”白鹜缓步走在她身边,温声的问。 温小筠停下脚步,抬眼望了下前面衙门的六扇门建筑,抿了抿唇,思量着回答,“防备着大人们的传唤,今晚我就住在吏舍里吧。” 白鹜有些意外,上前一步不放心的说道:“怕是会有很多不便吧。不如就在这处客栈,白鹜为筠卿单独开一间客房如何?” 温小筠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白鹜的提议,“没事哒,白兄。吏舍本来就有我们的房间,之前只是跟鄞诺置气,我才拉着他住在外面的。” 白鹜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如此,鹜也陪筠卿走一遭吏舍吧。” 他这边刚刚说完话,一道黑影忽然从夜空中翩然而降,稳稳落在了白鹜的近前。 “公子,”看到温小筠还跟在白鹜身边,落地的束婳只能把刚要说出的话咽回一半,“府上有要事,还请公子先行回府。” 白鹜狠狠一皱眉,怕耽误温小筠的事,对束婳冷冷的说道:“无妨,等这边处理完案子,本····本本自会回去。” 温小筠却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看到白鹜由于 第550章 因为温小筠知道白鹜的影卫没有要事,绝不会轻易在大街上现身。更何况是在这条对面就是州府衙门的大街上。 即便夜晚光线昏暗,也备不住会被衙门里哪个高人察觉,比如鄞诺。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上前一步,仰头望向白鹜,劝慰的说道,“白兄,我就是坐着休息一会儿,指不定大人们什么时候就叫我过去问话,而且我家叔父也在衙门里呢,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家里肯定有事才会这么急的来找你,白兄别担心小筠,快去忙家里的事。” 白鹜犹豫的侧眸看了下身后的黑衣束婳,眉头狠狠拧了一下。 温小筠又忽然想到了白鹜手背上的伤痕,顿时又担心起来。 她怕是那个老流氓鲁王又在刁难白鹜,一把拉住白鹜的衣袖,略略踮起脚,凑近了些的小声说道:“只是白兄如果遇到了什么难题,一定要跟小筠讲。小筠虽然不会武功,脑子还是好使的。说不准能帮白兄出出主意。” 白鹜注视着温小筠的目光微霎,心头也跟着轻微一颤。 他明白温小筠话里的意思,也感受到温小筠是真的在为他担心。 并且,在此时,他也明白了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别人突然接近他,只会叫他觉得污秽恶心,只有温小筠,或者说是曾经叫他仰望过的温竹筠,会叫他感觉到一种纯净的温暖。 他不觉弯了眉眼,微微俯下身,轻轻伸出手覆在了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轻声说道:“筠卿勿忧,白鹜真的没事。” 眼看着白鹜那张绝世无双的美丽脸庞忽然在眼前无限放大,温小筠立刻心虚的后撤半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喷鼻血的冲动。 她对白鹜的颜,真的是半分抵抗力都没有。 见到温小筠忽然红了脸,白鹜唇角不觉弯出一抹微甜的笑容。 他松开了温小筠的手,抬手帮她捋了下额前碎发,“筠卿先走,鹜看着筠卿回了衙门就走。” 温小筠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触电一般的从白鹜身边跳开。 她怎么会这么大意?明明都受到温竹筠的警告了,一定不能被白鹜打动心弦,又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频频靠近白鹜? 既挑战自己,又会加深白鹜对自己的感觉。 她万分心虚的挠了下头发,快速转身朝着府衙大门的方向跑去。 一面跑,一面还不忘朝着白鹜挥手告别,“那我先进去啦,白兄再见。” 直到她一口气跑进衙门,内心的波澜仍然久久没有平复。 门口护卫的衙役一看看到停在大门后面,叉着腰喘息不止的温小筠,不自觉的上前好奇问道:“温书吏,您这么急匆匆的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吗?” 温小筠直起身,有些心虚的抹了把额头的汗,“哦,没,没什么事。”说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对了,大哥,鄞捕头以前住的吏舍现在还有别人住吗?” 手扶着腰间佩刀的捕快摇摇头,“没有,一直空着,等着鄞头儿回来住呢。” “那我可以去那里歇歇脚吗?”温小筠追问。 “那肯定行啊!” 晚上先在鄞诺的吏舍里睡了下去。鄞诺房间里都是各种兵书,还有很多武功图册,温小筠想左右也就是睡一会儿,好好休息下才能保持头脑清晰,就躺在鄞诺的床上休息了下来。 睡梦中,她却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口干舌燥,就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一样。 太阳穴处更是一针针的刺痛起来,疼得她不觉蜷缩起身子,可是即便她紧紧抱成一团,痛苦难受的感觉也没有舒缓半分。 再不知道翻滚抽搐了多少回,满头大汗的她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晕晕沉沉的昏死了过去 4,第二天鄞诺突然出现,去拍温小筠的门,却见温小筠满脸通红,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鄞诺一下子急了,上去抱起温小筠就往家里走。 大胡子急急说,鄞头儿,你胳膊上受了伤,还是叫俺来吧。 鄞诺抱起温小筠大步走出衙门,回到鄞府。 等到温小筠清醒后,看到鄞诺正坐在她床前。 鄞诺什么眸色微动,似是有很多话要对温小筠说,可最终还是强压了下去,转手端起桌上的白瓷药碗,摆在小筠面前一勺又一勺的搅拌着深褐色的药汤,头也不抬的说,“先喝药。” 鄞诺的样子很平静,落在温小筠的眼里却很不对劲儿。 虽然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鄞诺曾经急急推开房门,要跟她说什么事情。 而且白龙换头案的审问结案迫在眉睫,无论怎样,鄞诺都应该有很多事情要跟她说才对。 第551章 混混沌沌中,温小筠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似乎又回到了之前沉陷黑水河那个可怕的梦境中。 她恍一睁眼,天地万物,都是一片黏腻地透不过气来的厚重黑色。 这一次,温小筠没有再徒劳挣扎,她屏住呼吸,开始上下左右的四下环视,仔细寻找着破局画面出现。 这个梦上次闪现了船夫小哥儿被杀的片段,这一次,也许也会闪现什么重要的线索片段。 就在温小筠全神贯注的寻找突破口时,从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声,“别找了,外挂不会给你开两次。” 温小筠头皮一麻,眼珠随声上移,一个红色的身影瞬时映入眼帘。 正是那个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攻克时空系统的高冷帅哥,温竹筠。 只是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一身红衣不再是飘逸潇洒的古代长衫,而是干净利落的现代西装。 绛红色的硬挺布料,裁剪得极为有型,将他那瘦长的大长腿,纤细却又不是力量的小腰身包裹得极为性感勾人。 他不仅换了飒然清爽的短发发型,鼻梁上还架了一款做工精致的金丝边眼镜。最可气的是,耳垂上还戴了枚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手上却拿着一把古风折扇。 他依旧悬坐在空中,纸扇轻摇,肆意的翘着二郎腿,十足一副纨绔公子哥儿的气派。 温小筠嘴角狠狠一抽,“时空管理局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前面不是还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优雅做派吗?这会儿怎么就被人糟践成了这个妖艳败家子儿样子?” 温竹筠鼻上镜片恍然闪过一抹晶亮的光,不屑的耸了耸肩,“应付时空系统查岗的伪装。” 温小筠:··· 她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 妖孽! 古装就够漂亮了,现代装竟然更要命,这分明就是要持靓杀人嘛。 “你这次出来又有啥要交代的?”温小筠低下头,抬手揉了揉眼睛,往上翻白眼实在是太费眼睛了。 “此番只为查作业。”温竹筠翘点着锃亮的红漆皮鞋,语声懒懒的说。 温小筠疑惑的皱起脸,抬头重新打量着上面的温竹筠,“查什么玩意儿?” 温竹筠:“之前破案虽有积分,但不算及格,很丢我的脸,无奈只得下场指导些许。” 一听到指导两个字,温小筠立时拂了拂胸口,松了一口气般的说,“你终于良心发现了,你都不知道,为了破这些案子,我吐了多少口老血,浪费了多少脑细胞——” 说到这里,温小筠忽然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等等,不对啊,我是和需要你的指点没有错,可这不代表我之前做的不好啊?每一个案子,我都全力以赴的给破了,一没耽误时间,二没冤枉好人,怎么就不及格了?” 温小筠实在是越说越气。 温竹筠手中纸扇啪地一声合拢,双眼微眯,眸底翻起阵阵寒光,“每个案子,都可以在三步内破解,你却花了三十步不止,何谈及格?” 温小筠顿时一噎,随即又憋红脸不服气的反驳,“那些案子一个比一个复杂,怎么可能有人会在三步内破解?” 温竹筠高傲的挑了下巴,“我。” 温小筠差点没把自己给呛到。 为了破案,自己十八般武艺都快要使尽了,可是搁在温竹筠这边,竟然连及格都没到,她气得真是想杀人。 “人家根本就只是个漫画家,你一不肯给我开外挂,二不肯在旁边协助我,就叫我一个人在外面拼命,能有这个成绩,就很逆天了好不好?!” 温竹筠又开了纸扇,轻轻摇晃起来,“你的资质远不止如此,只要补习下基本功,三步不说,十步内破案还是能做到的。” 温小筠双眼立时一睁,“你有什么好方法?” 温竹筠单手一扬,温小筠面前的书忽然出现了一摞高高的书籍,打眼一看足足有二三十本,有现代印刷出版的,更多的则是古代现状书籍。 温竹筠冷冷的说道:“从零开始学习推理破案,刑侦侦查知识。” 温小筠嘴角狠狠一抽,抬眼狠狠瞪了一眼温竹筠,“现在应该是我的睡觉时间,白天查案就差点累死,晚上睡觉还要秃头熬夜,会猝死的好不好?!!” 温小筠轻轻摇头,“我帮你盯着血压心率等数据,在崩溃猝死之前,我会提醒你的。” 温小筠:··· 她真的很想弄死这个欠揍的温竹筠怎么办? “今夜你先看一本《洗冤集录》,明天再看现代版的《侦查思维中的推理方法》,一日一本,不可懈怠。” 说完,温小筠面前忽然亮起一团橘黄色的火苗。 “特训两个月,你自会有进步。”说完温竹筠再度展开扇面,掩唇轻笑。 温小筠急忙伸手,“那你可得帮我讲解。” “切勿忘了你不求人的任务名称。” 第552章 温小筠气得一口老血憋在胸间,努力挣扎着站起来,指着温竹筠的方向破口大骂,“又要人家白天全力破案,又要人家晚上不眠不休的学习加班,一点帮助指点都不给,你真是三分儿买个烧饼还得看厚薄,小气鬼儿啊,小气死了你!” 悬坐在半空中的温竹筠手中纸扇恍然停止,扇后目光越发冰冷,“前面小案简单,之后才是真正大案,不拼上自己的性命,你绝无胜算。”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沉。 她终于意识到,没有什么事,温竹筠绝不会轻易现身。 “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你已经知道了吗?”她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温竹筠眸光微霎,顿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开,轻笑着摇了摇纸扇,“此处世界的走向因你而改,与原定的已经大不相同。后面会发生什么,趋势又会走向何方,全在你的选择。没有谁能够提前预知。” 温小筠万分怀疑的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你这次现身,肯定有其他深意。” 温竹筠:“我的意思是,要想拔得头筹,你就不能把自己当人,只当牲口一样使就行了。当然,因为时间紧迫,也怕你在短时间内突然加强学习强度而负荷不了的猝死崩溃,我会着重帮你盯着身体各方面指数。” 温小筠眨巴着泪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委屈巴巴的说,“可是人家就想好好睡会儿觉嘛~人家白天不是差点被吓死,就是差点被累死,人家就想好好睡会儿觉~” 温竹筠嗤然冷哼了一声,倏然站起,转身走进更深的黑暗中,只撇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鄞诺更累,受伤更重,却仍在奔波。” 话音未落,空中那抹红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温小筠的心又是一沉。 鄞诺的确比她要累得多。 不仅与她一起查案,更要一路保护她。 她出主意,他便去实践;她有危险,他便挡在前;她体力不支,他护她周全;她疲惫休息,他又去忙碌善后。 她吵嚷着要休息好时,他仍顶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奔波忙碌。 她拿她自己当人,他却真的把他自己当牲口时。 除却破案时间的原因,更因为,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涉及到人命的重案。 人命大于天,为了心中的公道,鄞推官们可以彻夜不休的整理梳理各种证据文书,鄞捕头们也可以重伤不下火线。 这大概就是真心要从事刑狱推断的人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想到这里,温小筠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 是了,她从事的不是一般职业,也没有应该有的本事打底,既然有温竹筠帮着自己把关身体健康指标,就应该全力以赴。 这样才能更好的和鄞诺打配合,叫他能够轻松一些。 于是她再不迟疑,先从面前书堆中抽出一本《洗冤集录》,一字字,一行行的仔细研读起来。 好在这一版的装帧虽然是古代的,内容却是全注全译的二十一世纪出版版。 颠来倒去,倒去颠来的看了几遍,温小筠也算是搞定了。 只是看完之后,温小筠觉得内容还是单薄了一些。 都是古人基于各种经验总结出来的一些常见死亡情况,对于温香教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就显得有点不够用。 最后温小筠合上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来温竹筠准备的不错,从古代刑狱推断的基础知识入门,后面还要看很多进阶层的书。 正觉得眼皮有些困倦时,温小筠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猛烈的震动了几下。 那是木门被人大力而急促敲响的声音。 温小筠倏地睁开眼睛,敲门声?! 她想要坐起身,可是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他怕是不是巡抚大人终于要问他们话了? 正这样想着,木门忽然咣地一声被人大力踹开,温小筠侧头向门口望去,却见一脸灰土的鄞诺急匆匆的向屋内冲来。 温小筠一脸懵比,她不明白鄞诺的表情为何如此难看。 画面切到另一个角度,心急如焚的鄞诺一回到衙门,就收到了一个重要的致命消息。 他当时气得差点掀桌。 但是比起气愤掀桌,他更担心此时的温小筠。 听到捕快们的话,他才知道温小筠这几日都在吏舍过夜。可是一闯进们, 就见温小筠满脸通红,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鄞诺一下子急了,上去抱起温小筠就往家里走。 大胡子急急说,“鄞头儿,你胳膊上受了伤,还是叫俺来吧。” 鄞诺话都没说,抱起温小筠大步走出衙门,回到鄞府。 第553章 鄞诺怀里的温小筠却根本就没反应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在睡觉吗?怎么鄞诺就突然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直接抱起了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鄞,鄞诺,”温小筠本能的挣扎,想要推开鄞诺,自己下地自己走。 可是这一挣扎不要紧,一挣扎她就满眼闪金星儿,身子还又酸又软的根本使不上劲。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她这是被人下药了?!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后才堪堪拽住鄞诺的胳膊,“鄞,鄞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一句话,温小筠才感觉胸腔压抑的不行,还一股股的涌酸水儿,似乎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的喷涌呕吐出来。 最后她只能认命的拽住鄞诺的衣服任由他将自己打横抱出去。 然而即便如此,没走出几步去,她便又再度晕厥了过去。失去了所有意识。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眼前情景又是一变。 上面是高高的房顶,旁边挂有白色幔帐,一看就是鄞府她自己房间的床上。 侧眸再向前方看,温小筠一眼就看到了端着药碗的鄞诺。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黑眼圈十分明显,眼球里满是疲劳的血丝。 但是看到温小筠终于睁开了眼,脸上还是现出了一丝欣喜。 他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用汤匙舀了两圈后舀了一勺,小心的放在温小筠唇边,轻声安慰着说道:“先把这药喝了,你中的毒虽然不致命,总也是很伤身体。” 经鄞诺这一提醒,温小筠顿时觉得喉咙干的不行,不由自主的向前凑了凑,贪婪的一口喝掉之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中毒了?” 鄞诺手上动作一滞,眸色也微微颤动一下,似是有很多话要对温小筠说,可最终还是强压了下去,转手端起桌上的白瓷药碗,摆在小筠面前一勺又一勺的搅拌着深褐色的药汤,头也不抬的说,“先喝药。” 鄞诺的样子很平静,落在温小筠的眼里却很不对劲儿。 虽然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但是她清楚的记得鄞诺曾经急急推开房门,要跟她说什么事情。 而且白龙换头案的审问结案迫在眉睫,无论怎样,鄞诺都应该有很多事情要跟她说才对。 温小筠急得抓了一把住了鄞诺的胳膊,“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吗?” 鄞诺重重的朝着门外打了个手势,站在外面的猫耳朵立刻快步走进来。 “鄞头,温书’吏醒了吗?” 鄞诺点点头,“醒了。”他又说,“案子的事,还是耳朵兄你来讲吧。” 猫耳朵满脸疑惑的先看了看鄞诺和温小筠,最后咽了下口水,便开始将案子的整个过程说过了。 “温刑房,您是不知道,那个案子彻底炸了,不仅所有证据都被烧了,里面说真话的人一更是一个人都没留住。” 温小筠的心登时一沉,挣扎的坐起身子,目光死死盯在猫耳朵身上,“说真话的人一个都没留住?怎么没有留住?” 第554章 猫耳朵看到温小筠急得脸都憋红了,赶紧摆手安抚,“温刑房,您别急,刚才老先生还说您身上余毒还没清,千万不能着急。” 听猫耳朵这么一说,温小筠竟真的感觉一阵晕眩。 鄞诺急急上前搀扶住温小筠,轻柔的拍抚着她的被,低声安慰,“别急,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先听猫耳朵慢慢说。” 温小筠下意识的攥住鄞诺扶住自己胳膊的手,虚弱的喘息着,两只眼睛却仍死死盯着猫耳朵。无声的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鄞诺这才给猫耳朵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慢慢讲。 猫耳朵用力抿了抿嘴,顿了一下,才沉重的开口,“温刑房,昨儿晚上您在吏舍睡过去的时候,知府大人与推官大人就已经把案子跟巡抚大人破了。 当时大胡子他们被派了出去接应鄞头儿,猫耳朵那边刚把船行小兄弟的尸首送回船行兄弟那边,就先回了衙门述职。 当时鄞头儿和咱们捕班其他的兄弟都不在,就俺一个人跟着皂班的兄弟一起在堂上护卫几位大人,见证了定案的整个过程。” 温小筠微微前探身子,“半夜定案?半夜传唤证人?” 猫耳朵点点头,“正是,俺站在堂下没一会儿,狱卒就押上来一个重要证人。就是此行与您和鄞头儿回来的那个白胡子老头,佘丕。” 温小筠疑惑的皱紧眉头,“狱卒押上来?佘丕是我们请来的重要人证,并无实际犯法作案,进衙门之后,不是被请到歇脚房休息吗?怎么会被押进监狱?” 猫耳朵疑惑的挠了挠头,“这个猫耳朵就不清楚了。只是听知府大人向巡抚大人介绍,那个佘丕是仇公子白龙换头案中重要的幕后黑手。 而那个白胡子老头竟然真的认罪了。不过最吓人的还不是他的认罪,而是他后面发生的事。” 温小筠攥住鄞诺的手立时收紧,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他认罪了?谁都没提前定他的罪名,他认什么罪?” 猫耳朵:“他认了幕后主使的罪。 他说他做这些案子,都是因为跟销金窟掌柜郝玟章有仇。田七郎本是他的结义兄弟,他的妻子兰娘本是一名身怀绝技的骰娘子,被田七郎在赌坊一眼看中,后田七郎四处借贷,几乎倾尽家财,才把骰娘子赎了出来。 赎出来后夫妻两个感情也很好。可是没成想被销金窟掌柜郝玟章打听到了骰娘子的本事。为了得到兰娘,郝玟章做局使田七郎惹了人命官司,田七郎家破人亡,被逼逃走。 逃亡路程中,偶然救了佘丕一命。后来在跟着佘丕在兖州的生意往来中,突然见到了自己的妻子兰娘。 正好郝玟章曾在生意上狠狠坑过佘丕,跟佘丕结仇很深。再加上田七郎这一层恩怨,佘丕与田七郎便合伙设下一连串阴狠毒计,一方面田七郎要解救出妻子,一方面佘丕要趁势蚕食销金窟所有产业。 所以白龙换头的案子,就是佘丕一面假装世外高人,明着指点菱藕香制造冬日夏景的机关,特别制造出来的。 为的就是阻击跟销金窟结过梁子的仇公子,给销金窟引来杀身之祸。” “放屁!”温小筠再也忍不住了,额上青筋蹦的老高,“报复销金窟的手段那么多,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谋害巡抚公子?这根本就说不通!” 猫耳朵皱着脸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巡抚大人当时就质问了这个问题。可是没想到,那个佘丕说那个机关原来是针对郝玟章设计的。机会合适时来一招白龙现世杀人,就可以把罪责全部逃开。运气好的话,不仅能避开官府的追查,更会叫郝玟章背后死忠的打手们无法给他报仇。 但是事情偏偏在中间发生了变化。田七郎本就是惯出老千的老江湖,平日里傍着的金主就是仇公子。他在帮着仇公子砸各地的赌坊场子时,意外折在了销金窟上,后竟被斩断一臂。 由于田七郎本就是仇公子雇来出千的眼睛,手臂一断,也就没了用处。仇公子就把残废了的田七郎直接踢了出去。 因为这一层,田七郎又多记恨了仇公子。再加上他知道很多仇公子作恶敛财的内情,便想着在报复销金窟的同时,将仇公子一并算计了。 一方面上是报仇,一方面则是为了仇公子一路之上收敛的各种财货。 在这个问题上,佘丕与田七郎一拍即合,便确定了白龙换头案所有目标人物。 第555章 猫耳朵抬头看了一眼温小筠,继续说道:“所以白胡子老头佘丕说这个案子就是他和田七郎做的,别说别的其他幕后主使,就连其他同谋都没有。” 温小筠脸色越来越白,咬死了后槽牙,“他这明摆着就是要替温香教顶罪。” 猫儿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温小筠仰头盯住鄞诺,双眼充满了愤恨与不甘,“要把真正的凶手从案子里抹掉,谈何容易?佘丕这些说辞可以说是处处矛盾,处处漏洞,怎么可能会被叔父采纳? 别的不说,即便勉强圆上了表面上动机,内在逻辑也圆不上。 第一,如果他们真的是主要对付郝玟章,怎么可能还会放郝玟章离开兖州府逃走? 第二,在白龙案发当场,咱们分明看到实际操控的温香教,没有其他同谋,这里又怎么解释? 无论是案发当日机关的执行,还是重要机关的设置,都涉及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只凭着佘丕和田七郎两个人,怎么可能布得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第三,温香教不仅仅制作了这一个案子,从最开始的元宝小妖精案,到瘟疫庄少女分尸案,再杜氏钱庄钱流案,直到这个白龙换头,都有温香教的人躲在后面操控布局。 而且咱们也切实的抓住了不少温香教的人。温香教的存在与涉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推论,谁也推不翻。 佘丕如果要抗下白龙换头案所有罪责,多数会把温香教说成是自己雇来的帮手。即是他的帮手,就是他的人。那么温香教这期间做的案子,跟他也会有关。 这话再回到前面佘丕和田七郎的目标只有销金窟,跟其他几个案子的关联又在哪里? 怎么可能就凭这几句,就要把这个案子定了?” 鄞诺见温小筠情绪越来越激动,额上淌下豆大的汗珠,更加担心她体内余毒再次发作。 他扳过她的肩膀,用力的拥住她,想要叫她平复些情绪,“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我也刚知道个大概,先叫猫耳朵把内情说一遍,咱们两个再去寻父亲与知府找大人说法。” 温小筠狠狠皱了下眉,她知道鄞诺说的是对的。 一旁猫耳朵赶紧顺着鄞诺的话继续说道:“就是就是,无论是查案还是定案,最不少的就是磨难。温刑房,您可千万别动气,咱们兖州府左右还有推官大人坐阵呢,一定不会出大错。 俺先把昨晚的情况跟您和鄞头儿这儿都交代清楚了,咱们再一起去问推官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小筠无声的点点头,目光终于坚定起来,“耳朵兄你细细说,这一次我不再打断你。” 猫耳朵也郑重无比的点了点头,“其实佘丕的那几处纰漏,鄞推官当时就反驳了。不过备不住那个佘丕圆得更快。 他说他在道上本来就是什么都做的当,对于道上很多消息也很灵通。宁家元宝小妖精的案子,原本是外地一个富商因着跟宁家竞争外省的一桩大生意结了仇,要报复宁家才特别请他出山设计出一个连环套来。 佘丕先伪装成一个世外高人老先生,不经意间接触宁府的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宁府管家对宁员外的怨恨,便借机接近宁府管家。后来装作不留神的把自己月影下藏钱的机关想法透露给宁府管家。 利用管家的手,绑架宁家小少爷,给宁府一次惨痛的打击,叫他们根本顾不上已经到了成交紧要关头的外省生意。” 温小筠面色一沉,喃喃自语的分析道:“前面抹去温香教存在的地方虽然是完全扯淡,这个部分里,却至少有六成都是合理的。” 鄞诺也想到了这一眼,将温小筠的身子略略扶直些,跟着一起分析道:“这里佘丕的角色是对的,做的事也是对的。唯独有一点不对,那就是宁家外省的竞争对手,实际上应该是温香教。温香教看中的就是宁家兖州府首富的身份。 小少爷绑架案只是一步幌子,后面隐藏的招数才是真章。正好打在宁府在外省谈大生意的紧要当口,轻则可以叫宁家损失一大笔银钱,元气大伤。如果还涉及数额庞的大高利贷,重则可教宁家登时破产,家财散尽。” 温小筠抬手捏着下巴,“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佘丕这个瞎话说的虚虚实实,真假掺半,再加上他那一张如簧的利口,如果真的想要替温香教顶罪,恐怕真的会很难查。” 说着她又抬起头望向猫耳朵,“后面几个案子的细节,佘丕是怎么交代的?” 第556章 猫耳朵回忆着继续说道:“佘丕说他和杜氏钱庄钱流案没有什么联系。他估计是他雇佣来的那些人,早就盯上了兖州第一钱庄。所以那一单‘买卖’纯粹是他手下那帮人自己的主意。 当时巡抚大人气呼呼的质问,佘丕手下人,不应该就听他的主意吗?怎么还敢自己单做别的活儿? 佘丕解释说他们这种道上的人,都是临时搭帮临时交情。别说他们有自己的买卖,就是几个不同雇主雇到同一批人去干正好矛盾的事都有。” 温小筠狠狠攥了攥拳头,佘丕这里的狡辩,无疑是非常具有说服力的。 “鄞诺,”温小筠凝眉思索着问道,“咱们前去找佘丕,会不会根本也是个圈套?他的说辞严谨周密,并不像是临时才想出来的。” 鄞诺咬了咬嘴唇,思量着说道:“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是凭着我的经验,至少在咱们刚找到他时,他的表现并不想演戏。” 温小筠狠狠锉了下后槽牙,“如果不是早就设好的埋伏,那就是在半路上或进衙门后临时改变的主意,临时篡改的口供。” 鄞诺眉头锁得更深一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佘丕这种怪人改主意,这背后的势力——” 说到这里他不觉抬眼看了下温小筠。 温小筠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这次的事,如果真是佘丕一早就骗过了她和鄞诺,还不算太坏。 可若真是佘丕半路临时改变的主意,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那就说明,自己与鄞诺所有的行动被一只看不见黑手死死抓牢的了。 那黑手不仅能控制自己和鄞诺,上至王知府,甚至是鄞推官与鲁地巡抚,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不然只要其中有一个环节超脱出黑手的控制,就不会叫白龙换头案只在一夕之间被彻底颠覆。 想到这里,温小筠只觉得脊背生寒,周身血液都快要凝冻起来。 然而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猫耳朵脸色越来越凝重,上前继续讲道:“白胡子老头佘丕把仇任毅凶案的罪责全部揽到自己和田七郎夫妇身上后,知府大人当时就要把他用铁链锁起来,押进囚室。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个佘丕竟然突然仰头大笑。还嘲笑屋里的大人们都是凡夫俗子,竟然以为能真的能治他的罪。 这句话说完,鄞推官就觉得不妙,一嗓子将外面所有侍卫都喊进了屋,将佘丕层层包围起来,更将巡抚大人保护在最里面。 谁知那佘丕面对数十把围攻的尖刀竟然丝毫不惧,大手一挥,便从他袖中飞出几十条通体碧绿的剧毒竹叶青。 众人砍杀不及,正乱作一团,佘丕又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瞬间劈砍了皂班七八个兄弟,直直朝着仇巡抚攻了过去! 虽然王大人身边护卫功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在那佘丕面前,几乎不堪一击。俺猫耳朵当时就想,整个衙门,除了咱们鄞头儿,应该再没有人能拦住那个妖怪老头。 别说仇巡抚,就是两位大人连并着当时在场的一众兄弟,怕是都得撂那儿了。 就在俺咬牙想要冲进人群里,先护住鄞大人的时候,从外面突然冲进来一队人马。 俺定睛一看,才看清那队人马正是因为担心鄞大人太过劳累而特地送饭来的皇甫女侠。 跟在她后面的几个人则是她平常带在身边的几个护卫。 更叫咱们兄弟没想到的是,皇甫女侠并没有直接保护鄞大人,而是从一名捕快手中抢去一柄宝剑,直指佘丕本人攻去。 俺当时一看差点没吓死,佘丕能一剑灭掉我们七八个兄弟,纵使皇甫女侠功夫再高,一对一单打独斗,皇甫女侠也应该没有什么胜算。皇甫女侠这一招实在太冒险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掐住鄞诺手臂,屏住了呼吸,一霎不霎的盯着猫耳朵,“我家小姨怎么了?!” 鄞诺用力的回攥了下温小筠的手,安慰般的说道,“母亲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奇女子。不仅功夫高强,做事也极为谨慎,没有把握,绝不会贸然出手。” 猫耳朵十分认同的重重点头,“鄞头儿说的不错,当时俺们兄弟都吓得不行了,赶紧冲上去护卫皇甫女侠。没想到还没冲到近前,皇甫女侠一剑就扫掉了佘丕的衣袖。 佘丕当时就吓得倒退了几步。 皇甫女侠当时就骂呵他是只会摆弄机关的江湖骗子。 俺们兄弟这才看出,那个袖子除了能藏蛇,还有一件复杂的暗器机关!” 第557章 猫耳朵越说越激动,“之前他一剑砍倒我们好几个兄弟,手中软剑只是个幌子,真正厉害的是他袖子里的暗器机关。 眼见皇甫女侠一下就破解了佘丕的机关,在场的所有兄弟与仇巡抚带来的一众护卫立刻反应过来,一下子就将佘丕彻底围死在中间。 皇甫女侠这才收起长剑,撤步站回到鄞大人近前。抬手指着佘丕厉声呵问。 面对再次包抄围攻,白胡子老头佘丕狠狠瞪了皇甫女侠一眼,浑身突然炸出大片的白色烟雾。 皇甫女侠见了立刻大喝一声有毒,同时一边捂住口鼻,一边拉住着鄞大人往外面冲。 这下子把屋里其他两位大人都吓得不清,拽着自己的护卫也跟着往外面跑。 当时俺已经护在了皇甫女侠和鄞大人近前,刚要拨开前面人群,护送着皇甫女侠和鄞大人冲出去。 已经成了一大片白烟的佘丕突然就爆开开来,与此同时一条白龙腾空而起,直直冲破大堂房顶,朝着黑漆漆的夜空飞了出去! 等到白龙彻底飞走之后,俺们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去搀扶几位大人。” 听着这离奇得叫人难以相信的经历,温小筠几乎惊讶的都要说不出话来。 平白飞出一条龙的事,肯定不会是真的。 既然不是真的,那就一定又是什么阴险机关。 可是听猫耳朵的描述,能在众人面前,变出这样一个几乎天衣无缝的超级大戏法,机关器械的规模绝对不会小。 但是佘丕进入衙门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有机会在衙门里设置相应的机关陷阱。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想到这里,温小筠目光顿时一寒。 温竹筠说的果然不错,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来临。 与最新的案子相比,之前所有案子都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小儿科。 “小筠,”鄞诺低头看着脸色惨白的温小筠,目色异常凝重,“现在我只知道,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乱与震动,王知府与我爹已经决定结案。将田七郎夫妇定为杀人凶犯,两名人犯即刻收押,只等死刑公文上报朝廷后,便处以极刑。 而发生在佘丕身上所有诡异情况,都要暂且按住不表,只定他一个凶案同谋的罪名。 仇巡抚不知道怎么被王知府说服了,也认可了这个案子的判决。现在已经带回了仇任毅的尸首,打道返回泉城去了。” 听到田七郎夫妇的消息,温小筠彻底清醒,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披在身上,就要下地穿鞋,“甭管这里面有什么机关陷阱,田七郎夫妇不能就这样被定罪。我这就去找叔父和王知府。” 猫耳朵一看温小筠不要命的就要往外冲,连忙摆手拦在前面,“温刑房,您被下毒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身子又没养好,这会儿还是先等等。” 温小筠一面穿着衣服,一面踩好自己的鞋子,不管不顾的往门外走,“仇巡抚晚年丧子,一旦确定了罪犯,肯定不会叫田七郎夫妇多活。咱们要是再不快,田七郎夫妇怕是就要性命不保了。” 第558章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儿,从门外又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 温小筠和鄞诺不觉抬头前看,却见跑进来的正是腰间挎着佩刀的大胡子。 鄞诺眸色微变,“大胡子,衙门可是又有什么新变故?” 猫耳朵听到动静也回过头去看着急匆匆而来的大胡子。 温小筠不自觉的后撤了半步,看着大胡子惨白的脸色,她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大胡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鄞诺喘着粗气的说道:“鄞头儿,仇巡抚已经离开州府衙门了。” 鄞诺目光陡然一凛,“田七郎夫妇呢?” 大胡子迟疑的看了下旁边的温小筠,犹豫着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田七郎夫妇明面上因为罪行败露,畏罪自杀了。” 温小筠只觉得大脑嗡地响了一下,双腿顿时打了个哆嗦。 她死死抓住鄞诺的胳膊,瞪红了眼睛盯着大胡子,声音不可抑制的颤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大胡子想起前一夜温小筠还与田七郎夫妇亲切交谈的样子,不觉也跟着有些不忍心,“田七郎夫妇被押进囚牢不久就双双自裁了···” 鄞诺望着大胡子面色阴沉似水,目光更是冰冷的不行,“是自裁,还是被自裁?” 大胡子嘴角微微抽动,顿了一下才继续讲道,“被自裁,用的是抽肠——” 鄞诺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至极的低声重复的说了一遍,“抽肠?” 温小筠虽然不懂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只听字面意思与鄞诺的表情,也能猜出八九成。 她只觉得胸腔里似乎坠了一块巨大的铅石,恶心又晕眩。 她昨夜才和白鹜说,要给那愿意来兖州作证指认温香教的夫妻二人争取来些奖钱;她昨夜才亲口对那苦命的夫妻二人说,要好好谢谢他们。 此事一了,就送他们夫妻远远的离开兖州,远远的离开鲁地。 温小筠分明还记得骰娘子双眼里闪动着的美好期待。 怎么前面才和他们夫妻二人说完话,这才睡醒一觉,人就都不在了呢? 温小筠身子猛地一颤,随即痛苦的弯下了腰,双眼无力的睁大,揪住自己脖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鄞诺见状立刻上前拥住温小筠,双臂瞬时一甩,就要将她打横抱起。 温小筠却死死掐住鄞诺的胳膊,用身体里仅余的一点力气徒劳的抗争着,仍然不放弃出门的想法。 看着温小筠这般痛苦的模样,鄞诺的心都紧紧的揪在了一起。又怕强扳着她会叫她受伤,他也只好松了些力道,半拥抱半搀扶的与她站在了原地。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拍抚着她单薄柔弱的脊背,一下一下的轻声安慰,“小筠,咱们先回床上歇歇好吗?再吃一贴药,先把体内余毒逼出来。” 即便有鄞诺的搀扶,温小筠的身体仍然是越发的佝偻,她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脖领,额头青筋根根虬结而起,力气大的仿佛恨不能把自己勒死。 “小筠,还有我在···”鄞诺想要尽量帮温小筠宽宽心,却不想再开口,自己的声音都跟着更咽了起来。 听到这句的温小筠只觉眼前忽的闪过大片灰白的雪花,喉咙随即泛起一种腥甜温热,便呕出了大口的鲜血。之后她又觉的眼前忽的漆黑一片,便彻底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了鄞诺怀里。 “温刑房!” 猫耳朵与大胡子也被这情景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上前就要去帮忙。 看着冲到地上大片的深色鲜血,鄞诺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再顾不得其他,打横抱起温小筠,大步走回床前,小心的将她放平在床榻上,头也不回的对猫耳朵和大胡子命令道,“猫耳朵,快去拿些热水来。大胡子快去请老先生帮温小筠施针!” 大胡子和猫耳朵忙不迭的应了一声,便一起冲出了屋子,依循着鄞诺的吩咐,各自行动去了。 将温小筠侧着身子放躺在床上之后,鄞诺伸手就去解她脖领处的扣子。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接触一切束缚,放松的呼吸。 好不容易解开前面几个扣子,鄞诺就看到她身上紧裹的大片绷带。 鄞诺眉头狠狠一皱。 他根本猜不到温小筠为什么要在衣服里面裹上这么厚的绷带。难道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伤了? 眼看她的脸色憋得的越来越青,越来越紫,鄞诺二话不说,就开始去扯温小筠衣服里面厚厚的绷带。 就在即将要扯开的前一刻,一个严厉的男声忽然从门外传来,“住手!” 第559章 谁知道被告知她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草稿防盗,15分钟后替换 等到重新醒过来的时候,鄞诺喂了她一些吃的,说你身子太虚弱,现在家里躺着,我去送了母亲就回来。 温小筠一听到要去送皇甫小姨,一把抓住鄞诺的胳膊,急急问道,“小姨和叔父要去哪?怎么会这么急?是不是这个案子有什么变数?” 于是鄞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温小筠在吏舍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大胡子和一些知道内情的捕快却都在早上被派去接应鄞诺。而鄞乾化又因为接到了一项急旨,远赴京城上任。 温小筠又问“叔父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就被调走?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鄞诺拳头紧攥,想要回答,却忍不住的锤了下桌面。 一看鄞诺被气到了这般地步,心中更是慌乱,她扭头瞪向猫耳朵,“耳朵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猫儿朵讲完之后,温小筠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她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说着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死死拽住鄞诺的手臂,“叔父呢?他是兖州推官,所有证据,所有线索,他老人家都是最清楚的。即便佘丕当场翻供,也不可能会把幕后主使的罪名安到田七郎夫妇身上啊。叔父他老人家现在哪里?” 鄞诺紧紧回攥住温小筠的手,“他老人家突然接到京城急命,即刻上京赴任,不容一点耽搁,证据线索不得已只能交接给王知府。可就在父亲前脚刚去上任,证据房就遭遇了一场大火,烧毁证据无数。没有了证据证物,就不能定人家的罪。 皇甫涟漪上来就对鄞诺说自己也要去,这个案子,不是你父亲不想破,而是能力不够。 要想掀开这一片天,难度远比咱们想象的大。你父亲只叫我告诉你们,暂时放下这个案子,只等他拉下来更高位的人,再来破案。 说完皇甫涟漪带着一队男护位急急前行。 温小筠望着皇甫涟漪远走的背影,转头望向鄞诺,田七郎夫妇呢?明年秋收问斩,咱们还有机会翻案,救下他们吗? 鄞诺脸色顿时一变,他无声的掺住了温小筠的隔壁,嘴唇动了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温小筠的心瞬时一凉,一种不好的预感瞬时升起。 她不自觉的攥紧了鄞诺的手,直视着他急急追问,“田七郎夫妇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双腿瞬间一软,胸口只觉得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压抑。 她紧紧揪着脖领,想要松快一些的喘口气,却没想到喉咙突然腥甜一片,一口鲜血登时喷涌而出。 紧接着眼前一黑,便软软的瘫了下去,失去了所有知觉。 “小筠!”鄞诺惊得一把抱住了温小筠,伸手狠狠掐向她的人中。直到她幽幽的重新吸了一口气,才算松了劲道。 “鄞头儿,”猫耳朵看到温小筠怒火攻心的样子,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上前帮忙,“ 王知府说你们这次查案立了大功,虽然说推论有点偏差,但是好在有鄞推官在最后关头明断真相,找出假做证人的真正凶手。 才能使得此案真相大白。 温小筠当时就站了起来,“不是这样的。” “放肆!”不想这次拍桌大喝的竟然真的是鄞乾化本人。 他拍案怒气,目光冰寒的怒视着温小筠和鄞诺。 鄞诺看到一直被自己视为榜样的父亲如今竟然颠倒黑白站在了真相的对立面,也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一把扶住温小筠,一面难以置信的盯住自己的父亲。 鄞乾化狠狠皱了一下眉,随即负手转身别过了视线。 虽说查案有些功劳,但是妄自评断,险些放过真凶,不追究你们的错处,就算便宜了。今日起,卸职回家三月,以示惩戒。 王知府这时赶紧站起身,朝着鄞诺温小筠摆摆手,打着圆场的说道:“鄞大人言重了,这案子没有鄞捕头与温书吏,绝不会这么快就能破。虽然中间有点偏颇,但他们的本职就是查案追凶。说归到底,最终定案的还要是鄞大人。这话反过来说,没有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搜罗证据线索,咱们想要断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的功劳,怎么都抹不掉。他们这般人才,在外缉捕拿凶,出生入死,不惧艰险,真要是这么就被卸职了,岂不要寒了那些踏踏实实给衙门 白鹜说这个案子是牵动了一条重要的线,才被某些人动用上面的力量给压了下来。 正因为对方有巡抚的身份,才必须要出场压制。 现在这股力量已经侵占了衙门,我暂时也不能再现身随着你们一起查案。 第560章 白鹜动作一僵,望着床上的双目紧闭的温小筠,怔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次的案子,远比之前想象的复杂。后面我也不能再以白鹜的身份出现。再出现时,只能是对手,是敌人。” 听到这句话,鄞诺动作微滞,额头上的青筋瞬时突突的蹦了两下。 他强压住心里翻涌的波涛,回过头注视着白鹜那张清冷的脸,目色微寒,“白兄此话何意?” 白鹜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温小筠一眼,眸底满是不舍与苦涩,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鄞诺,你有没有想过,即便是寻常百姓失了爱子,都会拼了命去找出所有凶手去报仇,更何况现在的一省巡抚。能叫人在巡抚眼皮子底下做手段,甚至能叫巡抚大人自愿放弃深一步的追查,这背后的力量到底会有多可怕?” 鄞诺闻言心头一颤,目色陡然冰寒了起来。搭在床边的手紧攥成拳,他咬着后槽牙般的狠狠说道,“在我父亲同意了王知府荒谬的论断后,我就明白了这案子的不简单。” 白鹜转眸对上鄞诺的视线,目光越发冰冷,“那就放手吧,这个案子,推官大人和仇巡抚都抗不过,更何况筠卿与你我?” 像是有极大的不甘与不满,鄞诺的脸色一点点涨红起来。他站起身,面对面的直视白鹜,几乎一字一句的说道:“有困难,就不做了?那又要官府、要我们有何用?更何况这个案子搭进了我的兄弟。这个案子,无论要付什么代价,我鄞诺都要追查到底!” 像是被鄞诺强硬的语气激怒,白鹜脸色陡然一变,他怒视着鄞诺的目光比刀子还尖锐,“如果要付出的代价是筠卿呢?抑或你的父母?更何况这个案子已经定了,你若再要翻案,推翻的不是别人的案子,可是你父亲的案子。” 鄞诺心中一震,面上却仍强硬的不肯退后半分,他梗着脖子硬杠着白鹜的目光,“正因为是我的父亲,我才更要翻案!他老人家清明一世,坚守的无非公道二字,为了这两个字,他不惜死,也没怕过死。无论他现在有什么苦衷,我相信都不会改变他捍卫天理王法公道的决心。” 白鹜怔了片刻,冰冷目光在鄞诺脸上微微移动,随即又别开了视线,仰头轻笑一声,“我从不看别人说什么,只看别人做什么。你是他的儿子,信不信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鄞推官现在已经向别人妥协,放弃追查温香教。” 鄞诺仍然不愿意妥协放弃,他梗着通红的脖子,语声益发的凶狠,“我鄞诺从不信这世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总能找到正确的方法,找到不牵累别人,避开黑手威胁的方法去翻案。” 看着鄞诺越来越坚定的目光,白鹜眼底的冷漠一点点动摇起来。 终于他无奈的转过身,望着门外院子里萧瑟的秋景,面容凄然,“也许暂避锋芒,就是最好的翻案方法。” 看着白鹜的背影,鄞诺的气势也放缓了些许,“白兄,鄞诺知道你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案子,出手干涉的显然是你背后的那人。他不仅有滔天的权势,更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一省巡抚都几乎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何况我这个小小捕头。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我和小筠努力,一定能找出应对的方法。” 白鹜面对着门外方向,忽然扭过脸来,最后瞥了鄞诺一眼,“筠卿但凡有个些许的损失,我都不会放过你!” 鄞诺不觉咽了下口水,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组织语言,白鹜一个飘然转身,彻底走远。 第561章 又是一片沉沉的黑暗,周围又是沉甸甸的黑色河水,将温小筠紧紧包围。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温小筠不再有任何慌张。 她用力的仰起头,怒视着黑洞洞的天空,厉声呵道:“温竹筠!你给我出来!” 沉寂了片刻之后,黑色的天空中果然出现了一团浅浅的白光。 光晕之中,一个人的身影越发清晰,红衣长发,清隽飘逸,正是古装状态下的俊美公子,温竹筠。 他依旧悬坐于半空之中,手执一把湘妃竹扇,目光凉凉的俯视着下方的温小筠。 “何事?” 温小筠竭力忍住眼里的酸涩,梗着脖子恨恨质问,“你不帮我开外挂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制造难题?昨晚我明明被人下了药,你不提醒我,反倒还留我在意识空间里看书学习,分散我的注意力。你到底存的什么居心? 田七郎和骰娘子是无辜的,可是却被人掼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虐罚至死。 不是说你这个人最是公正正直的吗?不是最重视人命的吗?不是说人命大如天吗? 真实的你怎么又会如此冷血,眼睁睁的见者无辜者枉丢性命,真正穷凶恶徒逍遥法外?!” 听到温小筠愤怒至极的质问,温竹筠手中竹山一滞,顿了片刻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非是我拖拽你,而是帮你。” 温小筠直接被气笑了,“那这种模棱两可两边堵的话糊弄谁呢?” 温竹筠手中竹扇又轻轻扇动,抬眼望向深邃无边的前方,低声说道:“我说过,昨晚之后,你真正的挑战才会到来。 你被毒晕一日一夜的事情,无法更改。而我受限于时空系统的监察纠错功能,也不能向你多说。我能做的,只是督促你利用好被毒翻的时间。” 温小筠冷冷挑了下眉, 相公,兰儿不怕死,又怕死。想快点死去却又不想就这样死去。 只剩下一条胳膊的田七郎挣扎向前爬去,竭力伸直手指,去够不远处的妻子,“兰···兰儿···七郎在···七郎不会叫他们再作践你···” 骰娘子双眼已被人戳成两个狰狞的血窟窿,再看不到那个她曾经拼上一生也要保护的人。 她只能依凭着最后一点听觉分辨那人的方向。 可即便她听到了他的声音,被血水浸得麻木的四肢也不能再有半点反应。 她绝望的哭泣,从眼角淌下的却是浓腻的血水,锥心般刺痛。 “七郎···兰儿不怕死···兰儿怕那种消失··· 七郎,人死之后,真的有魂灵吗?会去哪里?世间所有都不会变,只有兰儿消失了吗?” 眼看骰娘子满是血水的手臂就在指尖,田七郎咬紧牙关,迸出全身的力量,更加用力的向前“兰儿不怕···上天下地···七郎都陪着你···” “七郎···”骰娘子嗓音低哑,颤不成声,“兰儿好难受···兰儿不想等了···这就死了好不好···” “兰儿···”田七郎发狠的调动起全身所有肌肉,咫尺之距,遥远的令他绝望。额上汗珠儿一道道淌下,在他眼前晕开一片片血染的颜色。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要握住她落在血泊中的手时,一道银白的光线倏然而落,赫然刺穿他的手掌,将他所有的企盼与努力都深深钉进了脏污的地板中。 “啊!”田七郎忍不住的惨嚎一声,便被人乱刀砍分在原地! 第562章 不知从是么时候起,温小筠所在的世界又恢复成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没有骰娘子,没有田七郎,没有那些尖锐凶戾的刺眼剑影刀光,更没有那令人作呕的可怕尸块。 只余下一丝若有若如的血腥味在鼻尖飘荡。 温小筠跪跌在黑暗的最深处,颤抖的双手无力的撑住地面。 她双眼绝望的睁大,大口大口的呼吸,泪水止不住的从脸颊淌下。 “温,温竹筠···”她艰难的张口质问,“为何要给我看这些?我只是个查案子的,又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折磨我,吓唬我?! 看病的大夫要是看不得别人的生死,还怎么去理智医治?查案子的侦探要是动不动就情感牵绊,又怎么能保持客观中立? 保持客观中立的立场,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吗? 这世上每一秒钟都有人死去,每一分钟都有人遭受冤屈,我温小筠又不是神仙,累死自己也渡不过所有的冤魂。 力所能及的我都做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他们的死,跟我没关系,我尽力了,我也无能为力···” 红色的衣摆飘然而下,仿若一只翩跹的蝴蝶,轻轻落在她身畔。 他低下头,望着她,眸色深深,“你的问题,我亦没有答案。” 温小筠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温竹筠的视线满是愤怒,“你都没有答案,又为什么来折磨我?” “因为答案就在你眼中,”温竹筠轻声说着,周身轮廓散出一层浅淡的光。 温小筠动作微僵,眸底闪过一瞬的茫然,“我眼里?” “闭目沉思,你会看到一个怯懦烦躁,易受外界影响的自我。他会叫你放弃,心生埋怨与畏怯。如果把他当成‘真我’,你会怕,会逃避,会自我欺骗,最终被打败,永远触不到存在的真相。 所以他只是‘假我’。‘假我’是心中的噪声,遮目的迷雾,惑人的假象。 拨开这一层迷雾,才能看到心里的真我。 为何会产生紧张畏惧?那其实是内心的真我在提醒你,目前应对的准备还远远不足,急需弥补。 只看到假我的紧张畏怯,会选择逃避。 看到真我的反思警醒,才会找到正确的路。 所以,答案自在你眼里。” 温竹筠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化作了一团红色的轻沙,飞散湮灭,消失不见。 只留下温小筠独自跪伏在地,茫茫然的直视前方,任泪水自颌下滴淌跌落而不自知。 “小筠,小筠?”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温小筠恍然回头,见到的却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小筠,”那声音更加温柔,“小筠,醒一醒。” 温小筠忽然觉得头好痛,就好像有人用粗硬的钢针狠狠钻着她两旁太阳穴。 她痛苦的捂住头,用力的按压摇晃,只想要缓解些许那锥心的疼。 “小筠,醒一醒,”那声音愈发急切,“不能睡。” 温小筠猛地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瞬间闯进眼帘。 看着昏迷之中的温小筠脸色苍白的几乎没有半点血色,鄞诺急得恨不能掰开她的口,将一碗药生喂进去。 前去端热水与去请医官的猫耳朵和大胡子都回来有一会儿了。 老医官先是帮温小筠把了脉,随即又检查了鄞诺递上的瓷药瓶,核对了白鹜的药方,确认其与自己煎熬的药不会起冲突,这才告诉鄞诺一定要叫醒温小筠,喝了他的药后,再尽可能多的喝些热水,残留在温小筠体内的余毒,才能被清理干净。 于是鄞诺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搀扶着温小筠的身子,不断的在呼唤她。 “鄞,鄞诺?”温小筠倚靠在鄞诺的怀里,疲累又茫然的眨了眨眼。 鄞诺脸上立时现出笑来,稳住手中药碗,小心的凑到温小筠唇边,“先把药喝了再说。” 温小筠下意识的张开嘴,配合着咽了一大口。 不想这汤药才进口,就苦得她打了个激灵。 鄞诺及时收手,有些慌乱的嘱咐道,“慢一点,别呛着。” 温小筠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死疙瘩,“太苦了。” 鄞诺看到,想也不想的扭头喝了一小口,眉毛不自觉的皱了一下,“是有点苦。” 说完他又将碗端到温小筠近前,“不过舌头,一口闷了估计能好点,快点喝吧。” 温小筠怔了一下,随即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鄞诺完全不理解温小筠为什么会笑,一脸无措,“怎么了?” 温小筠抿了抿唇,虽然在微笑,眼角却淌下一滴泪来。 第563章 看到温小筠落泪,鄞诺一下子更加慌乱,环着温小筠的那一只手不觉收的更紧,“药实在太苦了吗?不然我去给你找点糖?” 温小筠轻轻摇头,“我只是忽然发现,活着真好。” 鄞诺动作一僵,看着温小筠的脸,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站立在两边跟着一起着急的猫耳朵和大胡子见状不觉对视了一眼。 而后两人默契非常的后退了半步。 片刻之后,鄞诺终于抽回了神思,抿唇苦笑了下,“先把余毒清了,咱们的命还长着呢,谁也夺不走。” 难得看到鄞诺这般温柔,温小筠不觉心头一暖,问温竹筠的那个问题,她终于在自己眼中找到了答案。 她无声的点点头,张口仰头将碗中药一饮而尽。 喝完这一碗,鄞诺将温小筠彻底扶起,又叫她喝了很多碗热水,只看到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渐渐恢复血色,这才又搀着她重新躺回到床上。 意识到鄞诺的想法,温小筠急急拽住他的手臂,“鄞诺,我都好了,正事要紧,咱们这就去找叔父和王大人问个究竟。” 鄞诺本想要拒绝,可是想起田七郎夫妇的遭遇,又不觉沉了脸色。 “好吧,咱们这就去。”鄞诺一面说着,一面重新扶起温小筠。 猫耳朵看着温小筠虚弱的样子,担心的向前一步说道:“温刑房,您这边毒刚解,身子还软,咱们鄞头儿身上也带着伤,又几乎两天没合过眼,再急也不急这么一会儿。不如您和鄞头儿先休息休息。” 王知府说你们这次查案立了大功,虽然说推论有点偏差,但是好在有鄞推官在最后关头明断真相,找出假做证人的真正凶手。 才能使得此案真相大白。 温小筠当时就站了起来,“不是这样的。” “放肆!”不想这次拍桌大喝的竟然真的是鄞乾化本人。 他拍案怒气,目光冰寒的怒视着温小筠和鄞诺。 鄞诺看到一直被自己视为榜样的父亲如今竟然颠倒黑白站在了真相的对立面,也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一把扶住温小筠,一面难以置信的盯住自己的父亲。 鄞乾化狠狠皱了一下眉,随即负手转身别过了视线。 虽说查案有些功劳,但是妄自评断,险些放过真凶,不追究你们的错处,就算便宜了。今日起,卸职回家三月,以示惩戒。 王知府这时赶紧站起身,朝着鄞诺温小筠摆摆手,打着圆场的说道:“鄞大人言重了,这案子没有鄞捕头与温书吏,绝不会这么快就能破。虽然中间有点偏颇,但他们的本职就是查案追凶。说归到底,最终定案的还要是鄞大人。这话反过来说,没有他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搜罗证据线索,咱们想要断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的功劳,怎么都抹不掉。他们这般人才,在外缉捕拿凶,出生入死,不惧艰险,真要是这么就被卸职了,岂不要寒了那些踏踏实实给衙门 白鹜说这个案子是牵动了一条重要的线,才被某些人动用上面的力量给压了下来。 正因为对方有巡抚的身份,才必须要出场压制。 现在这股力量已经侵占了衙门,我暂时也不能再现身随着你们一起查案。 第564章 听到王知府对鄞诺和温小筠夸张的吹捧,屋里的鄞乾化顿时黑了脸色。 他将毛笔搁在紫檀笔山上,抬头瞪视着鄞诺,目光犀利如鹰,声音严厉异常,“知府大人只是怜惜你们两个此行的辛苦。反观你们二人,此行虽然带回了几个人,却擅自推断,险些错放真凶,不治你们两个的罪便罢了,还有脸到这儿来?!” 温小筠从来没有见鄞乾化这般严厉过,下意识的就曲了膝盖,朝着鄞乾化单膝跪下。 突然被自己父亲骂到的鄞诺脸色也是一变。 他并不惧怕王知府,也不会屈从自己的父亲,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会梗着脖子说出自己的反对意见。 可是这一次,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立刻放弃了争辩与反对,跟随者温小筠一起跪下。 叫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父亲的姿势动作。 王知府也被身后突然传来的怒吼吓了一跳,转头看着鄞乾化,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哎呀,鄞大人,要本官看来,您对下面的孩子就是太严厉了。这些孩子平日风里来雨里去,为了查案,跋山涉水,连命都要拼出去了,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了。退一万步说,如果没有他们将真正的凶犯带回衙门,并且查出来一大堆证据,咱们就是破案,也找不到头绪的。 再者说了,审案判案本来就是咱们做官的职责,他们查案纵使结论再多,也是为了咱们断案做铺垫。您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 鄞乾化坐在椅子上微微后仰了下身子,凝视着鄞诺与温小筠的目光越来越冷峻,“努力拼命,不等于做对事,做好事。一旦方向偏差,便会冤枉无辜。比起真凶逃走,枉杀无辜罪孽更大。 他们这次查案的结果,不仅会错放真凶,使衙门声誉受损,更会冤枉无辜,造成不能逆转错案。无论如何都应该严惩!” 温小筠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仔细分辨着鄞乾化的细微表情。 她总是觉得鄞乾化对他俩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话里有话。 她本能的将之前所有疑问都压了下来,静静等着鄞乾化后面的指使。 不仅因为她相信鄞乾化的人品,一个能为了破案不眠不休,彻夜翻查比对各种证据的耿直推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黑化变质。 更因为比起鄞乾化,王知府显然更不可信。 能叫这样一位耿直认真的推官瞬间改变主意,冤枉无辜,错判真凶,背后一定有着复杂的原因。 她与鄞诺现在的羽翼还不够丰满,势力也不够强大,如果鄞乾化这样强硬的名推官都被逼判错了案子,那么她和鄞诺此时再跟王知府强硬掰扯,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回应。 也许事情发展到这步,她应该等鄞乾化忙完手上的工作后,私下里单独和他谈一谈。 想到这里,温小筠双手不觉紧紧攥起,支棱起耳朵,等待着鄞乾化对她和鄞诺的最终处理决定。 王知府见鄞乾化对鄞诺、温小筠的态度越来越冰冷,又笑着摆摆手,上前一步,作势要搀扶起温小筠,“温刑房,你们推官大人就是这个直脾气,你可不要被吓到了。甭管别人怎么说,在本官这里,你们二人此次查案就是立了大功,虽然说推论有点偏差,但是好在有鄞推官在最后关头明断真相,找出假做证人的真正凶手。不过虽然此案真相已出,严谨起见,本官还是想问问你们,对于这个结果,可还存有什么其他疑问?又或者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证据,能够为你们之前的推论提供佐证?” 温小筠抬起头,皱眉凝思,回忆般的重复了一下王知府的问题,“其他的疑问与佐证?” “放肆!”眼看温小筠似乎就要再说出什么其他的证据来,鄞乾化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一般,一掌拍在桌案上,怒而站起,“你们竟敢私藏证据?在回衙门后没有把所有证据一起交出来,这是多大的罪名,你们知道吗?” 他目光冰寒的怒视着温小筠和鄞诺。 当他的目光落在鄞诺身上时,鄞诺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温小筠的衣袖,朝着王知府颔首行礼,“回知府大人的话,属下们在回衙交接时就将所有证据都移交给了记录官。当时您就在场,一定能感觉出来。” 王知府之前身。回看了鄞乾化一眼,微笑着摇摇头,“鄞大人呐,刚才还说您有些过于严格了,这会儿还怎么动起气来了?他们的功劳,无论如何都是抹不掉的。他们这般人才,在外缉捕拿凶,出生入死,不惧艰险,真要是回来就要治他们的罪,岂不要寒了那些真心实意给衙门当差的属下们?以后还有谁敢给衙门卖力卖命呢?” 第565章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温小筠已经看出鄞乾化话里话外真正的意思。 跟现在的州府衙门,一定不能再多吐露手上的证据底牌。 一旁的鄞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借着王知府被鄞乾化打了岔的功夫,他朝着王知府拱手一抱拳,顺势找了个台阶,颔首说道:“大人,推官大人说的不错,属下们查案本就是分内之事,根本谈不上什么功劳。如今案情走向陡变,无论结果如何,其中肯定都有属下们在追查线索时弄偏方向的缘故。属下们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王知府扭回头,看着鄞诺和温小筠目光里闪过一道锋锐的寒光,却又瞬息消散,转眼又露出慈祥的笑容,“好了,到底是该赏还是该罚,本官自有论断。你们且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证据忘了交上来?” 温小筠学着鄞诺的姿势拱手一起行礼,颔首谨慎回答,“回大人的话,昨日回衙时,属下已经将所知的全部证据一并都交上了。” 王知府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好。” 说着他转身走向鄞乾化的方向,征询般的说道:“鄞大人,他们二人这阵子没黑天没白日的四处奔波,也是非常辛苦。尤其是鄞捕头,外伤内伤受了不老少,不如就罚他们卸职回家休息一个月,如何?” 鄞乾化提笔顿了一下,抬眸冷冷扫了温小筠与鄞诺一眼,“卸职一个月,算不得什么惩罚。人命官司,如何能不谨慎?他们两个虽然有些能力,对人命,对公道总是缺少一份敬畏心。须得从根上纠正才行。 既然要从根上纠正,便将他们下放到县级衙门,从最末微的捕快胥吏做起。一月后,若然他们做出了些成绩,便调回原职,可若无明显成绩,便在县衙一直做下去。” 听到这里,温小筠眉梢倏然一颤。 她家叔父这是什么意思?要把她和鄞诺从州府衙门驱逐出去? 王知府一怔,显然对于这个惩罚方案,他之前并不知晓。 对于屋中众人投来的疑惑目光,鄞乾化仿若全然没看到一般,执起笔,重新又书写起公文来。 “滕县县令刚任职,可将他们两个派去填空。” 王知府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子,最后勉强的点了点头,“鄞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做吧。” 说完他又转向鄞诺和温小筠二人,做出一副虽然很为难,却还是不忘鼓励后辈的慈祥长辈表情来,“你们二人也不必沮丧灰心,此行虽然是下派到地方县衙,只要做出成绩,当时就可调回来。况且你们的本事,本官是最清楚的,无论身在何地,都会很快出成绩。” 温小筠与鄞诺不觉对视一眼,而后默契十足的齐齐拱手揖礼,“属下领命。” “退下吧。”鄞乾化头也不抬的说。 温小筠咬了咬后槽牙,只能跟着鄞诺一前一后的从屋中退出。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过多言语,跟着王知府手下差役到了刑房交还了鄞诺的官制佩刀、州府衙门腰牌之后,两个人心情越发的沉重。 尤其是鄞诺,令牌交出时,他还没有太多的触动。可是当要交还官制佩刀时,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了。 看着鄞诺将佩刀放置在交接桌案上,却迟迟不舍得松手的样子,温小筠的心也跟着一紧。 坐在桌子里面负责接收记录的小书吏一看到鄞诺严肃得简直能吓死人的阴沉脸色,也忍不住的后移了移板凳。 别说这会正在兖州鄞捕头霉头上,就是平常他们这位鄞捕头沉一沉脸子,都没人敢上前去掺和。 毕竟他们这位鄞捕头年纪虽轻,脾气却是特别正的一位。有仇从来不记着,当场就给报了的主。 温小筠抬头侧眸看了看鄞诺,唇角抑制不住的微微抽动了一下,鼓足了勇气,才伸出手,覆在鄞诺青筋直崩的手背上,哑声说着,“鄞诺,是我连累了你。这里,我跟你道声歉。” 鄞诺闻言转眸,温小筠苍白的脸色,强打精神挤出来的一点歉疚笑容,立时叫他清醒过来。 他终于松开了那柄跟着他几度出生入死的佩刀,转手拉起温小筠的手,转身朝着门口方向大步走去。 后面小吏见了连忙站起身,朝着他们的背影急急喊了一句,“鄞头儿,您放心,您的东西俺都帮您好好保存着,只等一天您回来,小弟都擦得锃光瓦亮的还给您。” 鄞诺大步向前走着,没有半分停留。温小筠忙不迭的跟着后面,可是才走出门口,跨下门外第一级台阶,一幕叫人意外的情景忽然就闯进了他们的眼帘。 第566章 “鄞头儿!” 说话的是几个捕快装扮的人,他们全都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着鄞诺。一个个的脸上不是愤怒就不甘。 站在最前面的是猫耳朵与大胡子。他们一眼看到鄞诺,几乎同时间踏前一步,大胡子梗着粗红的脖子,满脸的不可置信,“鄞头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猫耳朵也扯着嗓子愤怒的叫嚷道:“他们怎么能撤鄞头儿您的职?他们凭什么?没有鄞头儿您在外出生入死的抓贼找证据,这几个大案怎么可能会破的那么快?没有奖励也就算了,谁想到临了临了,竟然来这么一出?!” 其他捕快们也跟着一起怒气汹汹的哄了起来。 温小筠侧眸看了鄞诺一眼,目色里有几分不安的担忧。 不想鄞诺表现得却很平静,面对一种兄弟们的打抱不平,鄞诺微笑了一下,随即上前一步,摆着双手示意兄弟们平静一下。 猫耳朵仍是满心的不甘,又上前一步抓住了鄞诺的手臂,“鄞头儿,猫耳朵本来就是跟着您才进来官府当差的。俺不管,反正您去哪里,俺猫耳朵就要跟着去哪里!” 大胡子按住猫耳朵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拽,“谁又不是因着鄞头儿才来当的差?要跟着鄞头儿一起走的,怎么也轮不到你。” 其他兄弟也义愤填庸的要跟着鄞诺一起走。 谁是只是这句话,却让鄞诺瞬间黑了脸,他沉肃着脸,目光冷冷的环视众人,“我看谁再敢废一句话?” 众捕快见鄞诺忽然冷了脸,立时噤了声,畏怯的往后倒退半步。 就连与鄞诺最相熟的猫耳朵和大胡子都不敢再出一下大气儿。 “老子带着你们这些兄弟,好不容易才在兖州创出今天的局面,怎的一个个的说不要就不要?” 被吓了一跳的猫耳朵不觉缩着脖子,试探的往前迈了一小步,“鄞头儿,俺,俺们不是那个意思···” 鄞诺狠狠瞪了猫耳朵一眼,“一个月,我自会回来,可若你们的跟我出去了,回头你们还能再进来吗?” 大胡子忍不住的接了一句,“俺们不在乎,俺们以前也不是捕快,当了捕快,为的就是追随您。” 鄞诺带着警告意味的瞪了大胡子一眼,“想要长久的跟着我,就给我好好看家,等我回来。” 说着他撩起长衫下摆,狠狠一甩,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走去。 温小筠怔了一下,赶紧撩起衣摆快步追了过去。 只留下一众捕快呆呆站在原地。 顿了一会的猫耳朵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追上去,却被大胡子一把按住肩膀,“猫耳朵,你没听到鄞头儿的话吗?鄞头儿留咱们在这替他看家,等他回来。” “可是——”猫耳朵本能的想反驳,可一时却想不到合适的说辞,眼睁睁的看着鄞诺远去的傲然背影,眼泪都要给急出来了。 大胡子见状更加用力的捏住猫耳朵的肩膀,“难道你想一个月之后,鄞头儿得胜归来,衙门里却一个他的兄弟都没有,到时候你还怎么向鄞头儿交差?” 猫耳朵到底抬手用衣袖抹了把脸,崩溃的哭出了声。 第567章 另一端的鄞诺和温小筠在大街上快步行走。 温小筠一直提着衣摆小跑的跟在鄞诺身后。 没办法,鄞诺的个子太高了,步子也大。当他不管不顾一个劲儿的往前冲时,温小筠正常行走根本就追不上他。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余毒还没有完全清干净的温小筠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儿的停了下来。 她弯下腰,双手撑扶着大腿,一口一口的喘息着,额上细密的汗珠都快要从脸颊上淌下来了。 “鄞···鄞诺···”她哑声唤着,希望鄞诺能回头等一等她。 不过她并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只有一团黑影缓缓的罩在了她的身上。 温小筠恍然回头,却看到面色清冷的鄞诺正站在面前俯视着自己。 温小筠抬手抹了把汗,仰起脸,望着鄞诺安稳般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没事,无论是查案还是发落县城,都有我陪着你呢。” 鄞诺眉心微皱,看着温小筠不觉叹了一口气,伸手拉起她的胳膊,转身反手上提,一下子就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背上。 “对不住,忘了你才刚刚解毒了。”鄞诺说着背起温小筠,大步就向前方走去。 温小筠只觉得手臂骤然一受力,紧接着忽的已腾空,就已经被动的攀到了鄞诺的背上。 她本能的挣扎了一下,不想鄞诺却将她背得稳稳的,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没事,你是我弟,受伤了背你回家不丢人。”鄞诺低声说着,就像是在尽力的说服自已一般,“旁的话先不要问,咱们回家再说。” 嗅着鄞诺衣领上独特的味道,温小筠眉心恍然舒展了些许。 她什么也不想说了,顺着鄞诺的力量,索性彻底放松,任由着鄞诺背着她,一步更比一步稳的踏在街上的青石砖上。只觉得异常安心。 回到家里,鄞诺将温小筠放回卧房床榻之上,就等着鄞乾化回家,问他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鄞诺说父亲对他发了十几年的脾气了,无论是在家里,批评他时的神态语气,他实在太熟悉了。 只从其中挤出眼神来看今天的话与其说是批评责罚,不如说是警告更真切些。 能够让父亲违心判假案,这事一定不简单。现在咱们只等父亲他老人家回来,将其中隐情一一讲给咱们听,就能知道衙门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小筠又想起自己与鄞诺的现状,不觉皱起眉来,望着鄞诺,眸底满是担忧之色,“只是现在咱们都不在州府衙门当差了,也就查不了案子,后续又该怎么应对呢?” 鄞诺目色也跟着沉了一下,他抬眼望着门外方向,锉着后槽牙,冷冷哼了一声,“想这么容易就把咱们踢出去,他们也是想瞎了心。我鄞诺自有百种千种的方法回来。” 说着他转头又看向温小筠,目色恍然放柔,安慰般的说道:“不过第一个说要将咱们下派的人不是别人,是你叔父,我的父亲。他老人家最有主意,此举也许是为了堵上王知府的口,抢在他更坏的处置之前,先发落了咱们。没准你叔父早就给咱们想好了回来的路子。” 温小筠点点头,“你说的对,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之前的情景,的确应该是这样。”说着她又像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追问了一句,“对了,白兄还在衙门里,他的身份,一定没人敢动。这一个月咱们去了下面现县城,州府衙门里的消息,就拜托他帮咱们多留意。再加上大胡子和猫耳朵在左右帮衬着,应该不会错。” 猛地一听温小筠说到白鹜,鄞诺的表情登时一变,脸色白得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察觉到鄞诺表情异样的温小筠不觉前探了下身子,“鄞诺,怎么了?难道白兄他也离开兖州府衙不干了?” 鄞诺不觉别开了视线,低沉了声音答道,“之前忘了和你说,在你昏迷的时候,白兄他来过。” 温小筠急急拽住鄞诺的衣袖,“白兄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案子被改的真相?” 面对温小筠满是期寄的目光,鄞诺嘴唇不觉嗫嚅了一下。 他本想把真相告诉温小筠。 告诉她白鹜不仅没讲任何真相的事情,更直接退出了衙门,宣告他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 可是现在一对上温小筠忽闪忽闪的期待目光,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当时白兄来的很匆忙,像是有什么事拖住了他,叫他根本脱不了身的样子。所以案子的隐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又到底知不知道,根本没说。 匆匆一面的,他就是急急来说这案子不简单,叫他也只能从衙门差事中退出去。他还说,事情远比咱们想象的可怕。 如果咱们和他再见面的话,他也只能摆出兖州四郡王的身份和做派应对来给外面看。 第568章 温小筠并没有留意到鄞诺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神情,只当白鹜却如鄞诺说的那样态度和缓的来打过招呼。 她放平了身子,躺下望着眼前的房顶,目色幽幽的分析道:“白兄被限制也正常,连叔父都被贼人势力压住,更何况只挂职了一个小胥吏名头的白兄。” 说着温小筠又抬起头,望着鄞诺眼睛忽的一亮,“我总是感觉,能把这个案子翻得这么彻底,幕后黑手一定有在咱们兖州府有着煊赫地位的人物。” 鄞诺看着温小筠,目色不觉一凛,“这事王知府肯定陷进去了。不然这案子不会被锤的这么结实。当然除他之外,在兖州府,应该还存着一直比王知府更有权势的人物。那个人物,就应该是白龙案的幕后主谋或是重要的庇护者。” 温小筠目色也跟着变得复杂起来,“这个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手不仅跟温香教有关联,与官府的关系更应该是十分密切。” 鄞诺:“同时适合这几个条件的,到还真有这么一位。” 温小筠也明白鄞诺说的究竟是谁,用胳膊撑着船板勉强坐起身,声音压的极低,“这样事情就真的复杂了。你我先不要说出来,只等叔父回来,再好好问问其中缘由。” 鄞诺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温小筠,“说起来也怪,母亲大人她怎么也不在家?按说之前将你从衙门抢回来时,母亲大人就应该在家。”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沉,面带忧色的急急问道:“小姨不会有什么事吧?” 鄞诺狠狠一皱眉,伸手将温小筠按回床上,“我这就去找找,娘亲身边有一队护卫,原是皇甫镖局最精英的镖师。镖局解散后,就成了娘亲身边的护卫,有他们在,娘亲她老人家肯定不会有什么事。许是有别的什么事,将娘亲绊在了外面。” 温小筠一把拉住鄞诺的手臂,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面对的敌人也是非常之人,你千万不要大意,先将小姨找回来再说。” 鄞诺重重的点点头,将温小筠的手臂放回被子里,起身就要走,“我知道,你且休息,等我消息。” 可是还没等鄞诺走出门去,一个人影便从院子里急急的冲到了门口,与鄞诺直接打了一个照脸。 那人看到鄞诺之后,立刻停住脚步,一把拽住鄞诺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急说道:“公子,夫人与老爷已然奔向京城而去,他们急急派俺回来,要给公子您带个口信。” 听到门口的话,温小筠乍然从床上直起身子,忙不迭的披上外套,趿拉上鞋子,踉跄着两步奔到门口,扶住鄞诺另一边的手臂,往外望去。 只见那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是个身材健硕,五官端正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胡服,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脸上满是急色的直直盯着鄞诺。 鄞诺一听自己父母竟然全部离开了兖州,脸色顿时阴沉一片。 第569章 温小筠听了这一句,也诧异的不行。伸手扶住鄞诺的胳膊,就往外面看去。 站在鄞诺对面的那个年轻人温小筠之前是看过的。 正是皇甫小姨身边的家仆,联系鄞诺前面讲的,温小筠推断,应该就是曾经效力于皇甫镖局的镖师。 只见那护卫一脸急色的上前半步,拉住鄞诺另一边的胳膊说道:“少爷,事情是这样的,本来衙门的事了了,老爷就要往家赶的,没想到突然来了一道紧急调令,叫老爷即刻启程。 当时夫人也在衙门里,听到这个消息,生怕老爷那边有什么意外,急急带着兄弟们一起跟了过去。 临走的时候,老爷夫人生怕少爷您和表少爷在家等着,就叫俺带着一个兄弟赶紧回来,只叫您和表少爷尽快离开兖州府,去滕县任职。为了以防万一,俺和兄弟穿上少爷您和表少爷的衣服先坐马车离开。等到外面没动静了,少爷您再和表少爷乔装出门。 老爷还说,只要离开兖州府,应该就没有大事了。还说您和表少爷到了滕县,暂且安心在滕县当差办案。后面的事情,老爷自会想尽办法解决。” 听了护卫的话,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将温小筠笼罩。 如果古代官场一些简单的常识她还是清楚的。 能够能叫官员即刻启程,连回家的时间都来不及的调令,绝不可能是升迁之类性质良好的调动。 只有当庭拿罪,押解进京才会有这么紧迫的处置。 这一点,鄞诺显然也十分清楚,他脸色瞬时阴沉一片,皱着眉看着门口的护卫,顿了一下才说道:“辛苦李哥,我们这就收拾。” 李姓护卫忙不迭的点头,“少爷和表少爷,您赶紧脱下今天穿的衣服换成别的,再多收拾点银钱傍身。俺们兄弟先去套马车,回头俺们兄弟拿着您的出城文书从正门出去了,您和表少爷等一会就从后面走,从别的城门出城。” 鄞诺眉头一皱,“李哥,如果真有人要半路害人,你们这一行顶着我们的名头,不就危险了吗?” 李姓护卫攥着鄞诺的手,仰头直直看着他,目光越发坚毅,“少爷,没有鄞家,我们兄弟绝没有今日,旁的话就不要说了。属下只有一句话,如果不能帮着少爷平安离开兖州府,我们兄弟也没啥脸活了。” 鄞诺眸光微颤,抬手回握住李护卫的手,沉声嘱咐道:“此一行没有意外也就罢了,万一真有人半路截击,切记不可硬碰硬,把外套脱了,跟小李哥赶紧跑。到时候即便贼人发现,再想去追我们也是追不上的。切记,不能恋战。” 李姓护卫重重点头,“少爷您放心吧,除了鄞家,外面谁人也干不了咱们兄弟。将您护送到了滕县地界儿,俺们兄弟还得上京去和夫人汇合。” 鄞诺松了口气,“辛苦李哥,我们这就收拾。” 李护卫撤后半步揖手躬身行了礼,转身就朝着院门方向走去。 鄞诺也急急回身,一手拽住温小筠的手臂,另一手瞬时一捞她的后背,动作利落的就将她打横抱起,急匆匆的向里面床榻走去,“你先抓功夫躺会,我去给你找衣服,收拾行李。” 虽然很意外鄞诺会有这样的动作,温小筠却并没有多吃惊。 因为她知道情况紧急,鄞诺的心里更急。 此时的他不仅要保护自己,更在担心小姨和叔父的安危。 所以温小筠没有挣扎半分,顺从的贴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两步走到床前又将自己轻轻放下。 鄞诺附身帮温小筠盖上被子后,再不停留,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也许是之前中的毒,毒性太过霸道,尽管温小筠心里有无数的担忧与疑问,当她的头挨到枕头那一瞬,眼前又是一黑,大脑里瞬间空白,再度晕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有意识时,周遭世界又完全变了一个样。耳畔还不时响起咕噜噜的车轮转动声。 温小筠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周遭都是实木板壁,很像在车厢里的样子。 她又用力的闭了下眼睛重新睁开,才觉得大脑清醒了一些。 只是额头太阳穴处,还是隐隐有针刺般的疼痛感。 “怎么样?还难受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温小筠皱了皱眉,转头循声望去,一张俊朗的面容瞬时映入眼帘。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鄞诺的腿上。 “鄞,鄞诺?”温小筠张口唤道,嗓音却干哑得不行。 她忍不住的咽了下口水,这才将喉咙里干热的不适感缓解了些。 第570章 听到温小筠的声音,鄞诺立刻低头查看,看到她干涸的嘴唇,转身拿起桌上的水壶,小心的将她扶起一些,拔下瓶盖,动作轻缓的喂她慢慢喝水。 “不着急,你先喝点水,”鄞诺小心的保持瓶嘴的弧度,以免呛到温小筠,“你中的毒远比想象的厉害,这两日都不宜有什么大动作,先躺着养养气力再说。” 温小筠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渴了,在鄞诺的帮扶下喝了好几口水,这才舒了一口气,清醒了些许。 鄞诺将水壶放回桌上,又扳回了身子,好尽量叫温小筠在横椅上躺的舒服一些。 “咱们这是到哪了?”温小筠转动着干涩的眼睛,打量着周遭环境,低声问道。 “已经出了兖州府,再有小半天,就能到滕县了。”鄞诺抬眼看了一眼车窗外。 温小筠运了一口气,挣扎着也要坐起来,“后,后面咱们应该怎么做呢?” 鄞诺眉心微皱,又怕她一直枕着自己的大腿,脖子不舒服,便顺着她的力道,将她扶起些许,却又将她完全拢进了自己怀里,叫她歪着身子,倚靠着自己坐。 “先进滕县衙门点卯入职再说吧。” 温小筠真是不想跟鄞诺这样亲近,可是身子又酸又软,根本不听使唤,只能任他摆布。 她挣了挣脖子,尽量离鄞诺的胸膛远一些,去靠他的手臂,“如果之前追杀过咱们的人还会在半路做手脚,那咱们去了滕县不也一样危险吗?毕竟官府的调令摆在那里,想要除掉咱们的人一查就能查到。” 像是对温小筠的动作完全没有感知到一般,鄞诺面色平静的望着窗外方向,目光幽幽,“父亲虑事向来周到,他老人家说到了滕县,彻底放弃白龙换头案,就不会有事,应该就没问题。” 温小筠眸子微动,思量了一会,由于着说道:“这话说来也对,咱们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查案子查到要害处才会被人记恨。如果远远躲开,不再干涉这其中的事,对方也没必要继续花费什么人力物力来对付咱们。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温小筠迟疑的看了鄞诺一眼,后面的话也滞在了唇边。 鄞诺苦笑一声,抬手帮温小筠捋了捋额前压乱的碎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另一种可能就是父亲他跟篡改案子的势力达成了什么共识,不仅他本人彻底退出这个案子,他手下的咱们也会退出,所以躲在暗处的凶手才会放咱们离开。父亲大约也猜到那些贼人不会完全放心,会半路监视。以防突发什么变故和意外,父亲索性就叫李护卫他们代替咱们,一明一暗,兵分两路行事。 不过无妨碍,别的我鄞诺保证不了,唯独鄞家的志气敢做一百份保证。” 温小筠重重的点头,“对,我相信叔父他老人家暂时与此案妥协,绝不会是怕了,被收买了。一定是这个案子远超出了咱们的能力。即使咱们强行要翻案,也翻不了。” 鄞诺朝着温小筠,欣慰的抿了抿唇。 如果一个月前温小筠说出第二种猜测,他定会当做对他鄞家的质疑,甚至是对他父亲操守的侮辱。 可是经过这一个月的相处,他竟然与她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默契,不用温小筠过多解释什么,他也不会误解。 “不过,”他板正了下腰身,想让温小筠靠得更舒服一些,“无论哪种情况,咱们现在都与父亲他们断了联系。等到进入滕县地界儿后,咱们又该如何?” 温小筠呼了一口气,挣扎着从鄞诺怀里坐起来,“将咱们放在滕县,叔父有没有什么别的用意?” 鄞诺眉头一皱,思量片刻,眼睛忽然一亮。 “王知府没有子嗣,现在的儿子是他兄长家过继来的。我记得去年查案,我偶然发现他兄长家在滕县新置了一份产业。” 第571章 温小筠扶着鄞诺的胳膊直起身,有几分急切的问道,“既然是查案子时发现的,肯定是犯案了的吧?快说说,里面有没有什么门道?会不会就是叔父大人派咱们去那的原因?” 看着温小筠仰着通红一片的小脸蛋儿,两只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自己,连珠炮似的发问,鄞诺心头不觉一紧,有几分心虚似的别过了头,咽了下口水才继续说道,“的确是个案子,不过已经板上钉钉的结了案。我曾草草看过卷宗,并没有什么异常。” 温小筠眉头瞬间一拧,低下头思量着说道,“滕县去年的案子,还惊动了兖州府衙联合查案,不是要因为案子比较大,就是王知府要徇私偏袒。” 鄞诺点了点头,“两个都叫你说对了。那案子的确很大,直接惊动了王知府,恨不得将兖州府的差役全派出去,给他查案。” 温小筠眸色微动,浸在从车窗投进来的午后阳光里,闪动琥珀色的光泽,“人命案?” 鄞诺眸色沉了几沉“不仅出了人命,还是一连两条。其中一名死者不是别人,正是王知府的哥哥,王保延本人。”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变,“王知府的哥哥死了?他不是只是家里在那里置了些生意吗?还会和别人有多大仇多大怨?再者说了滕县直接受兖州府管辖,也是九省通衢的繁华开化地界。两地距离也不算多远,有王知府那么强硬的靠山,谁又敢去触这份霉头?” 鄞诺伸手又去拿条桌上的水壶,单手拨开瓶盖,将水壶递进温小筠手里,沉声说道:“这个案子说来就复杂了。 王保延在滕县有生意,为了生意方便,也就在滕县置了一处别院。 往年有生意时,他就一个人带着几个奴仆在滕县住上个一两个月,老婆孩子都在老家。” 温小筠追问了一句,“这个王保延是不是也很凶横?自己一个人住,是常去青楼妓馆,还是单独包养外室?” 鄞诺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淡笑意,“都不是。这个王保延虽然做生意凶横不讲理,强买强卖的吃人生意做得很多,在滕县却从不上青楼妓馆。别院里也没有包养什么外房妾室。” 温小筠拿起水壶,仰脖喝了一小口,眨巴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思量着说道:“脾气凶横,为人霸道,这种人应该是自私又强势的,却单独不近女色,难道是个怕花钱的守财奴?”说着她抬手抹了下嘴巴,转头又望向鄞诺,“或者这又是一位喜欢男色的?” 鄞诺眉梢微挑,再度转头看向别处,面色很是有些不自然,“你说的不错,王保延在别院里养着的人,不是女的,而是一名美貌少年。” 温小筠愤恨的嘁了下鼻子,“真是奇事处处有,这里特别多。”她又抬头问道,“后面呢?是谁杀了他?” 鄞诺抬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是一位老妪,不过虽然说是老妪,也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 温小筠诧异的睁了睁眼,“三十多岁就是老妪了?你们说话也太刻薄了吧。” 鄞诺解释道:“叫她老妪,是因为她是王保延男宠的母亲,天生一头白发,长相虽然不错,有着那一头白头发,任谁都会认为她是个老妪。” “天生的白头发?”温小筠越听越疑惑,“是少白头吗?” 鄞诺摇摇头,“不是,咱们鲁地,有一脉怪胎,全族生下来就是白发。即便与正常人联姻,白发的情况也至少会延续两代人。” 温小筠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白化病人的形象,咽了下口水,试探的问道:“那么说,那个男宠也是白头发了?他们的皮肤是不是也很白?” 鄞诺皱着眉回答:“肤色倒是和正常人无异。不过即便如此,这一族人还是被普通百姓当成异端邪祟,平常打压排斥都是家常便饭。于是那一族人便整族搬进了深山老林,单独过活。只是由于本族人数有限,人丁越来越少,穿到那少年一辈,整族人也就剩下他们一家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觉得更惊讶了,“人家都躲进深山老林去了,还没剩下几口人,王保延都能给踅摸出来当男宠?这个王保延也太孙子了吧?” 鄞诺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不屑的说道:“这帮人渣,即便权势逼人,富贵异常,也有自己的忌讳。也不知道从哪算来的一卦,说是若能寻得白蛟一条,便可保他们王家三世富贵。”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沉,“怎么还有蛟龙的事?” 第572章 像是外面的马车咕噜硌到了什么东西,车厢猛地晃动了一下。车厢里的鄞诺和温小筠也跟着重重颠了一下。 鄞诺最先反应过来,单臂一个用力,第一时间将温小筠紧紧环住,生怕虚弱无力的她磕碰到。 “鄞头儿,您和温刑房没事吧?”车厢外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鄞诺转头朝着车厢门的方向扬声回应着说道:“没事。” 外面人顿了一下才继续扬鞭驾车。 才刚刚稳住身子的温小筠不觉疑惑的抬头看了鄞诺一眼。 像是早就猜到温小筠会问什么,鄞诺低头望着她勾唇淡淡一笑,才解释道,“出城前,我先背着你去了猫耳朵家,本想叫他帮着弄来一辆马车再说,谁知这个臭小子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 温小筠疑惑的皱了皱眉,“可是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叫兄弟都留在兖州府衙,等咱们回去吗?” 鄞诺抬眼望着前方,隔着一层车厢帘看着猫耳朵影影绰绰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别人都还好,就是猫耳朵跟我多年,怎么也要跟来。我拗不过他,也就随他了。” 温小筠转脸也看了看车厢门方向,“那耳朵兄州府衙门捕快的身份还留得住吗?如果留不住,能不能跟着咱们一起到滕县去当差?” 鄞诺转而扶了扶温小筠的肩膀,想要叫她坐得更舒服一些,“不能了,不过也没关系,日后猫耳朵在暗处帮咱们打探消息,咱们则在明处查案子,这样配合着,对于查清白龙换头案的真相,会更有益处。”说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坚毅,“只要咱们找到了翻案的方法,重回州府衙门当值,凭着猫耳朵的功劳,也一定能找回位置。” 温小筠心头莫名一热,动作极其自然的握住了鄞诺的手,目光熠熠,“有你在,我相信咱们肯定行。” 鄞诺眼帘微垂,忽然看到温小筠握住自己的手,脸颊不可抑制的红了。他的心也一下子就跟着慌了。 他赶紧别过头,假装整理衣摆的抽出了手,干咳了一声,果断转移了话题,“先说点眼前的,你不是问王保延找白蛟的事吗?我觉得那个白蛟跟佘丕的蛟龙说法,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王保延要找的白蛟只是一种白蛇。老年间,一直有蛇发财发家的说法。 比如在家里意外发现进了蛇,便不能打死,只能小心捉住,将其放生。不然就会冲撞了财神,影响财路。” 温小筠点点头,“这个说法我也听过。越是买卖大的商贾,越是厚禄的高官,越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说法。” “的确,”鄞诺继续说道,“王家就是这样,所以一得到高人的指点,他就按照高人给的方位,带着人上山去猎蛇了。也不知是那算命高人提前就布置了一条白蛇在那块等着他们,还是单纯的运气好,王保延不仅如愿的找到了白蛇,更找到了一个奇异的美男子,便是后面的白发男宠。” 温小筠抿着唇思量了一下,“那块林地不会恰好是白发少年家隐居的地方吧?” 鄞诺:“没错,不过王保延之前并不知道。他只是被白发少年惊人的美貌给吓住了。” 一想到王知府那个蛮横又愚蠢的儿子模样,温小筠不觉惋惜的摇了摇头,“又可惜了一位美少年,都躲进深山里面了,竟然还是逃不掉人渣的纠缠。” 鄞诺也跟着惋惜的叹了口气,“可不是。那王保延上前问了几句,这才想起白发一族的传说。又联想起上山寻白蛟的任务,顿时觉得眼前的白发美少年也该是 王保延色心顿起,几番巧语谎言,就将那少年诓下了山。那少年家里还只当是遇到了好人,再加上白发一族族人到了他们这一辈,就只剩下他们一家,少年成年后,眼巴前连个能娶的人都没有。所以在收到了一笔巨额酬金之后,就叫孩子跟着王保延下山历练一番。经历经历正常人的生活。” “那后来呢,怎么就死了?”温小筠急急追问。 鄞诺叹了口气,“王保延怎样把白发少年弄成自己男宠的,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个案子的起因,是白发少年母亲的一次探亲。据白发少年母亲被捕后的供词说,事发前,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儿子的音信传来,因着不放心,她便染了头发,打了包裹下山寻找自己的儿子。 谁知不找不要紧,这一找,竟叫她撞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可怕事。” 第573章的 温小筠的好奇心一下子被鄞诺提起来,仰头望着鄞诺微红的脸颊,急急追问道:“跟我你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能直接说重点吗?白发老妪到底看到了什么?” 眼看着一直都很沉得住气得温小筠终于现出焦急的孩子气来,鄞诺的心情莫名就好了很多。 他微微抬起下巴,斜瞥了温小筠一眼,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真着急想听?”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现在的鄞诺周身怎么就散发出了一种欠揍的讨厌气质? 鄞诺转过脸来,直视着温小筠,目色又恢复了正经的颜色,甚至变得有些严肃。 他有条不紊的继续讲道:“这个案子发生的整个过程,都来自白发老妪被捕后的口供,其中有几处都涉及到了无关的旁人。经过核查,那些人提供的证言,与白发老妪的供述完全一致。所以说,老妪的供述,便被当成了案件的真相,被定了性。” 温小筠不觉皱起了眉,“整个案子的过程都是听老妪讲的?难道那白发老妪也杀了人?” 鄞诺抬眉看了温小筠一眼,“的确如此。” 温小筠:“那她下山后到底撞到什么了?” 鄞诺眸色微冷,沉声说道:“看到了她儿子,苏雪心的死状。 不过在那之前,她最先见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王保延。 她下山来到滕县,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王保延的别院。 王保延正好在家,十分热情的接待了她。苏母客套着拿出一些山货做见面礼后,直接问起了儿子的事。说十分想念儿子,这次来也不想给老爷们添麻烦,看看儿子就回家。 谁知王保延却说他足足有一个月没有见过苏雪心了,苏母登时吓了一跳,急急问出了什么事。 王保延解释道,他请苏小先生下山,本来就是想要苏小先生施展看风水的本事,帮着他家一些新建造的房室把把关。 三个月前请苏小先生下山就是为了他家新建的宅子。下了山后,苏小先生的眼力果然也没有叫他们失望,指点出好几处关键的地方。 因此苏小先生的名声一下子就传开了,别处富商有要督造建筑的,也就慕名而来想要请苏小先生出山。 这对苏小先生也是好事,再加上他们家这边的事都忙完了,因此也就送了苏小先生去别处凭断风水。算一算日子,距离苏小先生离开王家别院,正好有一个月的时间。 苏母听了这话,脸上就有些不高兴,因为苏白一脉身份特殊,又加上苏雪心下山时并没有染黑头发,这样抛头露面的,指不定会不会招来什么祸事。 看到苏母忽然黑了脸,王保延又好心的解释,请苏雪心去看风水的那些人都是他这对苏小先生也是好事,再加上他们家这边的事都忙完了,因此也就送了苏小先生去别处凭断风水。算一算日子,距离苏小先生离开王家别院,正好有一个月的时间。 苏母听了这话,脸上就有些不高兴,因为苏白一脉身份特殊,又加上苏雪心下山时并没有染黑头发,这样抛头露面的,指不定会不会招来什么祸事。 看到苏母忽然黑了脸,王保延又好心的解释,请苏雪心去看风水的那些人都是他 第574章 温小筠听到这里,不觉疑惑问道,“苏白一族不仅头发白,指甲也是白的吗?” 鄞诺点点头,“有时候又长又尖的白色指甲比白头发更像妖怪。不过却不是时时都是白的,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人的样子。” 温小筠抬手捏着下巴,皱着眉回想她在现代时有没有看过什么类似遗传病之类的记载。 不过几乎将大脑里的相关信息都翻了一个遍,还是没能找到类似的。 她忍不住的在大脑里向本尊温竹筠求助,“温竹筠,这个苏白一族的事情,你听说过多少?” 脑电波里的温竹筠拒绝的直接了当:“破案你只能靠自己。” 温小筠狠狠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谁要你帮忙破案了?前面因为背您老人家留的作业,在现实世界我被人家下了药,您不是也没通知我吗?人家问你听没听过苏白一族,我又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您老人家又那么博学多才,查点必要的基础知识,总是应该的吧?” 温竹筠沉吟了一会,才不紧不慢的回答:“这里的世界,与你之前的世界虽然不完全一样,却也有一些微妙的联系。 这个时代的白发家族,在你原来的世界历史上的确真实存在过。 查到明朝一些相关书籍时,就会找到一些简单的记录。 明朝的时候,镇江有丁姓一脉,无论年龄大小,尽皆白发。只是哪一类基因后来被母系血统慢慢改良,也慢慢消失了。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温小筠撇撇嘴,这些信息虽然看似没什么用,但是知道总比不知道强。 回到现实世界,她又抬起头望向鄞诺,“后来呢?苏母按照王保延说的去找了吗?” 鄞诺:“苏母虽然有些吃惊,还是相信了王保延的说法。 毕竟王保延在山上就看过苏雪心白发的样子,跟苏雪心也很谈得来,能说服他们苏白一族,将苏雪心带下山,本身就证明互相得到了绝对的信任。 王保延就把苏雪心所在的地址告诉了苏母,还送了她一些钱财当做打点的盘缠。” 温小筠眉梢微微一挑,“没想到王保延这种习惯恃强凌弱的人,竟然会对苏母这样慷慨。后面呢?” 鄞诺:“苏母辞别王保延后,就按照他提供的地址去找了。找到的却是一处正建造的新院子。不过想到王保延的话,苏母也没觉得找错地方。 毕竟她儿子给人家看的是风水,豪门大户新建造房子的地方就是最需要看风水的场所。 苏母走上前去跟人打听,院子里的人说苏先生已经定完了风水,不在这里,主人家特别给他找了个小院子暂住,估计现在没走,还在那里。 苏母只好又去找那个院子,没想到走到院门前,竟然发现院门是半开的,并没有锁。 苏母在门外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她就试探着走了进去。 走进院子后,她就看到了苏雪心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这叫她一下子就放心了,总算找到了儿子。 再往前走,她发现正屋屋室的房门也是半打开的。 苏母心里不觉生出一点埋怨,她家儿子还是没有长大,他们自己这样特殊的身份,怎么能让陌生人随便的进来?” 第575章 听到这里,温小筠对于案情的走向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把握。 她问,“苏雪心的屋子,不会已经成为了犯罪现场了吧?” 鄞诺面色凝重,“苏母进屋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雪心倒在血泊之中的惨状。他白色的长发都被鲜血染红,双眼暴眦欲裂,心口处插着一柄匕首,身上虽然没有其他搏斗痕迹,死相却极为狰狞恐怖。” 温小筠皱紧眉头,“验尸结果如何?现场如何?” 鄞诺:“后经仵作验尸,致使苏雪心丧命的正是他胸口直进心脏那一刀。从衣衫外观看,并没有什么挣扎搏斗的痕迹,不过身上却有一些旧伤口···”说到这里,鄞诺的脸突然红了一层,目光也变得闪躲起来。 他有些不自然的挪了下身子,距离温小筠远了一些,才咽了下口水“尤其是私密处,有被人奸污的痕迹。” 温小筠却半点不妥都没觉得,她全身心沉浸在案情的每一处细节之中。 见鄞诺忽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急切的追问了一句,“苏雪心身上的旧伤痕,不仅是后来确定他是王保延男宠身份的重要证据,更是叫苏母对苏雪心意外身死产生怀疑的重要一环对吗?” 鄞诺抬手虚攥成拳,掩唇轻咳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当时衙门来查案的人做了简单的判定,他们认为只是从凶案现场来看,苏雪心被杀,应该是遭遇了入室抢劫的盗贼。 毕竟现场一片凌乱,屋子里值些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柜子床铺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角落里还遗留了一块当地土匪探子独有的木牌。 可是对于这个结论,几乎要哭死过起苏母如何都不肯相信。叫她产生怀疑的就是苏雪心身上的旧伤。 很明显,在她儿子下山的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叫人难以接受的可怕事情。 最重要一点,她忽然发现了一处破绽,那就是苏雪心的指甲。 苏白一族,每三个月指甲都会变白一次,可是至多十天,白色的指甲又会恢复成正常人的颜色。 苏母清楚的记得,死去儿子的指甲正是白色的。这也就是说,前面的王保延在说谎。因为指甲这一点,只要是苏白一族的人,就绝对不会外传。为了不教世人怀疑他们是鬼魅邪祟,每到指甲变白前后,他们还会提前带好手套,将这个秘密小心的掩藏起来。 所以在指甲变白之前,王保延根本不可能知道苏白一族的这个特性。 但是在之前指路时,王保延分明对苏母说了这个事。这就证明十天之内,他一定见过苏雪心。” 温小筠接着分析道:“在苏母看来,王保延分明就是在案发当天见过的苏雪心。因为只有死去的苏雪心,才会在王保延面前袒露白色的指甲。 再加上苏雪心身上被人虐待的旧伤,苏母顺理成章的就将王保延当成了杀害苏雪心的凶手。” 鄞诺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据后来的苏母交代,她当时看到这一点破绽后,立刻就觉得一定是王保延对自己的儿子生了色心。 自己儿子虽然被算计进了坑,但是一直不肯顺从,发展到案发的那一天,两人终于爆发了巨大的冲突。 王保延被激怒之下,直接拔刀杀死了她的儿子。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王保延便将现场伪造成遭遇入室强盗洗劫的样子。不过他没想到,苏母竟然会不偏不倚的挑在这个时间当口儿出现,检查作业。 为了隐瞒自己的作案时间,更为了给自己彻底脱罪,王保延不仅心虚的接待了苏母,更编了一套最近并没有看到过苏雪心的瞎话,事后又赠了她大量的钱财,用来装无辜。 至于那块木牌,要么是他自己后面找来扔进房子里,要么就是他买通了当地官员,帮着他一起做假。 想到这里,绝望又愤怒的苏母很快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她要亲手报仇。她知道王保延的弟弟就在州府衙门做大官,要是自己轻易说出自己的怀疑,一定会遭到官官相护的报复。 所以要想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下好决心之后,苏母擦掉眼泪,提起全部精神立刻行动起来。” 温小筠注视着鄞诺,目光幽幽,“苏母只凭自己一人之力,就将王保延反杀掉了?” 鄞诺:“其实只听苏母这一段分析,就能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柔弱妇女,她不仅有胆量,更有智慧。再加上这一段泼天的仇怨,更叫她变得更强更骇人了。” 第576章 温小筠眸色凝重,“即便苏母再厉害,只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干掉王保延,怕还是很困难。” 鄞诺随手拿起桌上水壶,拔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用手指抹掉唇间水渍,望着车窗外,目光幽幽,“ 苏母当夜就潜伏进了王保延的别院,说来也巧,出了凶案的消息后,王保延便将别院里的仆人全都遣散了出去,听后来收了他定钱的车夫说,王保延原本定好了要第二天一早就离开滕县回老家的。 也许他是心虚要销毁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也许他还有一些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十足的小瞧了苏母的本领。 心里认定了王保延就是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苏母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她从县衙一出来,就先找了个馆子足足的吃了一顿,之后一面朝着王保延别院方向走着,一面在半路上置办各种可能用得上的工具。 比如剔骨的尖刀,比如又细又韧的绳子,再比如专门毒耗子的砒霜,更甚者,她甚至买了一柄小款的弓箭。 等到她再次来到王家别院时,她的身后已经背起了大大的包袱。 就在她走过通向王家别院的最后一条胡同时,正与一个年轻女人打了个照面。 那个年轻女人出门回娘家,由于聊天聊得久了,耽误了行程,回到家时,天都黑了。她当时正回家心切,胡同拐弯处走得急了,没成想一下子就跟人撞了满怀。 她直接被撞倒了,对方却只打了个趔趄,而且快速站稳之后,话都没说一句,低头直接走掉了。 因为那个场景太过诡异,所以街上妇人记得十分清楚。 案发之后,那妇人的证词更是苏母曾经出现在杀人现场的最有力的证明。 话再说回案发当夜,虽然被人撞破了自己的行踪,苏母依然没有半点退缩之意。在她看来,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为自己的儿子复仇。 绕到了王保延别院的后门处后,苏母小心翼翼的爬上墙,开始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苏白一族常年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别说个把墙头,就是什么悬崖峭壁,参天古树,都难不倒他们。 所以爬墙进入王家,对于苏母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也是老天有眼,苏母刚爬上后院墙头,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烧东西的王保延。他微躬的后背正好对着苏母。 苏母顿时计上心头,随手拔起墙头上一丛野草,系上一块碎砖,瞅准王保延转身拿东西的空档,准准抛掷进燃烧的火盆中。 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火盆中的火焰顿时四溅开来。 这一下可把王保延吓得够呛,等他再回过头,除了诡异的火苗,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出现。 这一下,可算把本就心虚的王保延吓到了。 他哆嗦着倒退了几步,左右环看着黑漆漆的院子,最终恶狠狠的骂呵起来。 他骂着,即使是苏雪心的鬼魂出来作祟他也不怕,他早就跟高僧求来的驱鬼符,只要苏雪心再敢作乱,他一定会叫他飞灰湮灭,永世不能超生。他王保延能叫苏雪心死一次,就能叫他死一百次。 听到这里的苏母顿时怒不可遏,摘下弓箭,朝着王保延的心口就射了过去。 这一箭就要了王保延的性命。但是苏母仍然觉得不解恨,跳进院子里后,用绳索勒死了王保延的脖颈,将他拖进了后院的水井之中。 做好一切之后,苏母这才又翻墙离开别院,一路奔逃离开了滕县。只是王家毕竟强权势大,在王知府的干预下,兖州府一众捕快都被派出寻找杀害王保延的真凶。我和猫耳朵、大胡子当时也在其中。经过一系列的摸排寻找,我们终于找到了苏母的藏身之所,并将她带回滕县结案。”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头忽然一凛,抬头望向鄞诺,“所以这就是这个案子的所有经过?” 鄞诺,“没错。” 温小筠脸色瞬时一沉,冷冷说道:“不,苏母不是杀掉王保延的凶手。” 第577章 温小筠探身向前,凑近鄞诺,抬头直直盯着他漆黑如墨的一双眼睛,表情凝重,语声低沉:“我还需确认几处细节。” 鄞诺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莫名跟着紧张了起来,“你说。” 温小筠:“第一,我需要知道些王保延验尸的细节情况,还有他与苏母各自体型如何?第二,从发现苏雪心的尸体,到苏母潜伏回王家别院刺杀王保延,中间隔了多久。第三,我还要知道王保延提前辞退的家丁们可曾被找来做过证? 第四,苏母的那些供言是被抓住后就全说了,还是经过审问后才说的?苏母后来的结局呢?可正常等到当年秋收问斩时,才被行刑?” 鄞诺皱起眉,沉吟着回忆片刻,才低声回答,“第一个,王保延的验尸文书,因为是知府大人的兄长,总该是件难得的大案,所以我很留心的查看过。 从尸体伤口与各处的腐坏痕迹上推断,尸体的死亡时间,与苏母供述的几乎吻合,没有什么出入。 至于他的体型,我没有亲见过活人,只是跟在王知府后面,远远的看了眼棺材里的尸体,还是比较高的。现在仔细回想下,虽然算不上太胖,一百四五十斤的样子总是有的。至于苏母的体型,就是个瘦弱的小女人,背还有点佝偻。” 温小筠抬手捏了下额角太阳穴,一条条捋动着大脑中的细节思路,她哑声分析道:“看似没有什么疑点,却应该是一处最明显的疑点。” 鄞诺满目疑惑。 温小筠继续分析道:“苏母原本是下山看儿子,没想到突然目睹了儿子惨死的现场。一路劳顿本就辛苦,再加上几处奔波,大悲大恸下的悲泣交加,体力应该消耗极多。在攀墙射杀了王保延后,正常情况下应该上前再补几刀或是几箭。 一来黑夜远处射杀,一箭就将人射死的难度比较大,上前再补几刀才保险。 二来,苏母的神智应该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亲眼见到儿子惨死的恐怖场景,对于王保延的恨意,此时应该正在盛时,远远一箭怎能解恨?不扑上前把他狠狠捅成马蜂窝都是轻饶了他。 可是这些苏母都没做。一箭射中王保延后,苏母竟然一个人将王保延拖进水井之中。要拖动一具一百四五十斤的男尸,两个小伙子来搬怕是都不容易,更何况苏母那样瘦小的女人。” 鄞诺的脸瞬时变白,“由于这案子我们是后来才跟进来的,只看登记文书,我竟然忽略了这一层。” 温小筠目光越发冰寒,“拖动尸体进井,也许在动机与操作难度上难以自圆其说,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着非常明显的作用。” “哪一点上?” 温小筠倏然抬头,盯着鄞诺目光烁烁,“尸体的保鲜时间与证据的灭失。井水无疑是冰冷的,尸体被丢进井里,腐化的速度将会大幅度减缓。 尸体表面上的一些痕迹也会被井水浸掉。” 鄞诺恍然大悟一般的打了个响指,“对呀,这里正是一处天大的疑点。” 温小筠抿了抿唇,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思量着说道,“这里有一环,苏母到底是怎样将王保延拖起来的。 虽然王家仆人被提前辞退,但是苏母当时应该并不知道这一点。偷袭杀人容易,但是要一个人拖动那死沉死沉的尸体,很可能会惊动宅子里的其他人。” 鄞诺也跟着一起推理起来,“会不会是送她出去的仆人半路跟她说的?” 温小筠摇摇头,“如果王保延杀了苏雪心,这种消息,王保延不可能不防备这一点。” 鄞诺:“也是如此。” 温小筠又抬起头,“先说说下一个细节吧。” 鄞诺嗯了一声,继续说道:“第二个,王家别院位置比较偏远,苏雪心死亡所在地距离滕县也比较远,两处正处在滕县县城的对角上。其中路途曲曲折折的要穿过不少街巷,步行怎么也要有大半日的时间才能到。 苏母第一次找到王家别院时,是在早上,经由王家仆役送出一小半路程,又来回打听去寻了两处地方,等到寻着苏雪心的住处时,已经将近傍晚。 当时发现了苏雪心的尸体后,先是惊动了左邻右舍,半个时辰之后,官府才赶到。等到官府做完所有清点查验的工作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卯时左右。 苏母就是那时从案发地离开,直到那一日的傍晚,才又回到了王家别院,开始复仇。” 第578章 温小筠眸色深深,“苏母是第一次找到王家别院,又是在别人的带领下才找到苏雪心的居住地,虽然正常只要大半天的时间就能到,但是这半天怎么可能不吃不喝不休息? 所以当她找到儿子居住所时,几乎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之后直接撞到儿子惨死的现场,她自然应该是哭嚎大恸。又跟着衙门来回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黎明出发,一路上还吃了饭,买了很多复仇用的工具,在一个人,没有别人带领的情况下,准确无比的回到了王家别院。所用时间怎么都应该比第一次长,可实际上这两次路程耗时的时间几乎一样。 这一点表面上看似乎合情合理,但只要稍一深究,就能知道,这对于当时的苏母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一件事。” “但是证人的证词铁铮铮就在那里,”鄞诺双目瞳仁微霎,惊疑不定的分析道,“只能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证人说了假话,另一种是证人说的是真话。可若是真话就与苏母的相违背。” 温小筠表情更加凝重,“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苏母说了谎话,她并不是一个人下的山,她身边还藏着一个隐了身的透明人。这个人帮着她一起找路,赶路,帮她在陌生的滕县打点一切。” 一滴硕大的汗珠立时自鄞诺额头上淌下,他直直的盯着温小筠,满目惊诧,“一个隐了身的透明人?只有苏母知道,别人不曾知道么?” 温小筠咬了咬嘴唇,大脑快速的运转着,“这个人没有出现在官府或是案发现场周围群众的视线中过,不然一定会被官府记录下来。后面从案发现场奔回王府复仇时,应该也有故意避开世人的视线。” 鄞诺:“那会是谁?” 温小筠摇摇头,“现在我还不敢直接断定,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佐证我的猜测。”说着她抬起头,继续之前的话题,“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王府的家丁可被找出来作证过?苏母被抓后的态度又如何?” 鄞诺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略略回忆片刻,继续说道:“王家别院被辞退的仆人并没有出庭作证,因为在找到了杀人凶犯苏母之后,各方面都觉得案情已经十分清楚。也就没必要再去找别的关系不大的人证。 王保延凶案最重要的证词就是王家邻居妇人的。在发现了王保延的尸体后,滕县衙门便开始四处走访各种可疑痕迹。没费多少功夫就问到了那名妇人的头上。 根据她的证词,滕县衙门很快就将嫌疑圈定在了她口中背着弓箭包裹,急急赶路撞到她的一位老妪身上。 之后王知府便带着我们几个捕快急急赶到滕县。我带着猫耳朵和大胡子,四处打探消息,最后在一间道观里将借宿在那的苏母抓获。 苏母被捕之后,直截了当的交代了所有案情细节,之后不等衙门定罪判刑,便在监狱里上吊自尽了。” 说到最后,鄞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即便是王知府本人亲自下了滕县督促案件的办理,当时也没发现这其中的各处破绽。” “对了,”温小筠又追问了一句,“那叔父大人呢?他当时没来滕县吗?” 鄞诺摇摇头,“父亲当时正在别处查案,等接到王知府的急信回城时,案子已经结完了。” 温小筠低下头凝眉思索,“这案子远没有表面上显示的那般简单。” 鄞诺一把攥住温小筠的手臂,急切问道:“你到底有何猜想,这会儿没有别人,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温小筠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鄞诺的手,直接切入正题,“我的推论是从苏母的动机开始着手的。 当然,苏母杀人的动机十分充足,但是她为什么没在王保延的尸体上留下更多冲动杀人的痕迹?又为什么会冒着被别人发现的风险,费力的将尸体投进井里?” 鄞诺反手将温小筠的手握住,有些激动的说道:“这两个问题看似关联不大,但实际上就是一个问题。 弄清了苏母沉尸的真相,她为何选择这一种杀人手法的原因也就弄清楚了。” 温小筠目色也有些激动,“没错,就是这样。 让咱们先从沉尸这个行为讲起。将尸体沉浸入井水中,一般会有两种动机。第一种,隐匿尸体,隐藏凶杀案发生过的痕迹,好拖延世人的反应,为自己逃走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第二种,借用井水冰凉的特性,保鲜尸体,掩饰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 第579章 鄞诺接着分析,“我们找到苏母时,她并没有逃多远,这是一点。 其次,如果苏母事先不知道王保延第二日就要离开滕县,那也不会知道当时的别院已经没有别的佣人。那井就在后院非常显眼的位置,凡是人家,每日早上,都必会去井边打水,以供一日所需。 即使假设苏母知道王保延的逃跑计划,她也会知道王保延的马夫第二天肯定会来寻他。 因此将尸体投进井里,对于掩藏凶案,起不到什么作用。” 温小筠兴奋的攥了下鄞诺的说,“没错,这正是我想说的。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掩藏王保延真实的死亡时间。这个死亡时间只会比定案的死亡时间提前。 可是一旦王保延的死亡时间被提前,那么苏母的作案时间就会产生动摇。” 鄞诺毫不犹豫的接口说道:“有邻居妇人与一路上各个商铺商家作证,苏母到达王府别院的时间是确定的。 一旦王保延的死亡时间被提前,那时的苏母就失去作案的可能。因为她第二次到王府别院之时,王保延已经死了。” 温小筠更深一层的分析道:“苏母第二次进入王家别院时,王保延已经死了。而他身上又只有一处箭伤,苏母便不能再在尸体上留下其他伤口。甚至苏母特意买来的弓箭,就是为了对应那处致命伤口故意为之。” 鄞诺双目微眯,“如果苏母是在之前杀害王保延的,她根本没有理由再次回到王家别院多此一举。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苏母没有杀人,她后来潜入王府别院,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在替真凶清理证据痕迹。” 说到这里,鄞诺又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团更大的迷雾,他抬眼望住温小筠,“那杀害王保延的真凶到底是谁?” 终于说到案情最关键处,温小筠不觉兴奋的打了个响指,“真凶还是要从苏母身边找。苏母明面上是逃跑了,可是并没有逃多远,被抓之后,更是把所有罪名都抗在了自己的身上。这证明凶手对于苏母来说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叫苏母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去保护的人。 而且那个凶手一定与王保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才会不顾对方知府哥哥的身份,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再从苏雪心尸体上叫人不忍多看的被虐伤痕上看,凶手杀了王保延,出发点很可能就是为苏雪心报仇。” 鄞诺的神思再一次被温小筠的推断深深震动,他喃喃自语般的分析道:“知道王保延虐待苏雪心的内情,要杀掉王保延为苏雪心报仇,又能叫苏母不惜搭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究竟会是谁?” 说着,鄞诺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他握住温小筠的手不由得收得更紧,“可是你刚才说过那个隐身的透明人?” 温小筠眉心微皱,“透明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先不说,有一点是确定的。 他至少在第二次去王家别院时,曾给苏母提供过帮助。 从这一点看,他对于滕县应该很熟悉,对于苏雪心的事更熟悉。不仅知道苏雪心被王保延欺辱的内情,更知道苏雪心每一次的新住处。 再结合苏雪心苏白一族特殊的身份可知,外族的人根本接近不了苏雪心,更不要说知道那么多骇人听闻的内情了。 所以这个在整个案子的过程中,都小心隐藏了行踪的人,一定也是苏白族人。” 鄞诺脸色顿时一变,皱眉否认道:“可是苏白一族传到苏雪心这里,已经断了根儿。因为常年躲藏在深山里,从不敢和外族人来往,苏白一族血脉越来越衰微。除了一个痴傻的家婢,苏母和苏雪心就是他们这一族最后的传人。 这事我们不仅跟苏母确认过,还特别去了他们母子山上的住所去核查过。木屋里的摆设物品,都能证明这一点。” 温小筠眉梢微挑,“除了苏母和苏雪心,在滕县肯定还有另外一个苏白族人。苏母为了保护真凶,故意作伪证的可能性非常大。 唯一可以凭借的就是你们去山上查到的证据。”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又望定鄞诺,“你确定山上真的没有别的人了吗?” 鄞诺目光十分坚定,“不光查了物品摆设,还有一些生活痕迹,的确只有他们母子两个。” 温小筠:“那个痴傻的婢女住在哪里?” 鄞诺回想了一下,“大约是苏白一族天生不足,生的孩子很多都是痴傻儿,那命痴傻的女人虽然被苏白母子当做婢女,实际上却应该是苏雪心的堂姐。” 第580章 听到堂姐两个字,温小筠双眼微眯,眸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鄞诺继续讲道:“比照他们苏白一族的习惯,这样的痴傻儿一出生就不被当成人看。 虽然是苏雪心的堂姐,却只能单独住在山洞里,做一些粗活脏活。 女婢住的山洞我们也仔细查过。比起苏白一族正常的居所,山洞里面乱七八糟的,很多痕迹都被破坏。如果可能会有什么疏漏的话,也就是那里了。” 温小筠的手下意识的捏着鄞诺的手,思量着说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很可能里面住的痴傻仆人女婢不止一个人,”由于大脑在高速运转,回忆着当初种种证据情形的鄞诺也不自觉的回握了下温小筠的手,“不过并不确定,山洞里的居住环境像是被人特别破坏过的。一些本应该很明显的证据都有被破坏的痕迹。只剩下一个痴痴呆呆,连话都不会说的女婢。 后来我们把她带下了山,本想着叫那粗使婢女看见苏母,没准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别的证据,没想到刚进滕县没两天,那促使婢女就生了一场大病,死了。” 温小筠双眼倏然睁大,“确定她是真的痴傻,而不是装出来的?” 鄞诺点点头:“这点没问题。山上的痴傻儿,我亲眼得见,的确是痴傻的厉害,不记路,也不记事,寻常的事都做不好,更不要说在滕县这样繁华的县城里,给苏母带路办事了。” 温小筠收回视线,表情益发凝重,喃喃自语般的分析道:“即便痴傻的仆人不止一个人,在滕县里给指路办事的人,也绝不可能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鄞诺点点头,“是这样。” 温小筠双眼忽的一亮,她像是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兴奋起来,“那正好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凶手确实只能是这个人。” 鄞诺探身向前,急急问道:“到底是谁?” 温小筠唇角微弯,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苏雪心。” 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他不是最先死掉的吗?怎么可能会是他?” 温小筠耐心十足的拍了怕鄞诺的手背,双目炯然,一霎不霎盯着他,“之前咱们分析过,能同时符合叫苏母拼死保护,知道王保延虐待苏雪心内情,苏白本族人,这三个条件的人,就是杀害王保延的真凶。 而能够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就只有苏雪心一个人。 推出这一点,咱们再倒回去重新审视下苏雪心的死亡现场。 首先,咱们已经能够确定王保延的死亡时间在衙门记录的时间之前。 所以苏母从头到尾讲述的案件发生过程很大程度上都是假的。而其中在王府家丁的指引下,找到苏雪心尸体的部分,也很可能是伪作的。这样一来,她口中苏雪心的死亡时间,甚至连他的死亡都很可能也是假的。” 听到这里,鄞诺的脸色惨白一片。 这个推论实在太吓人了。 温小筠有条不紊的继续分析道:“这事再反过来想苏母的动机,她为什么要顶下杀人的罪名?她在保护谁? 第二个问题咱们已经有了答案,她在保护自己的儿子。 为了保护儿子而去假冒杀人犯,只有一种解释解释得通,那就是杀掉王保延的人,正是她的儿子,苏雪心本人。 弄清这一层关系,剩下的问题就好推断了。 如果是苏雪心杀害了王保延,那么凶杀案到底发生在何时?第一现场又到底在哪里? 在第二次去王家别院时,又是谁再给苏母带路? 苏雪心受伤了吗?在杀掉王保延之后他也死了吗?还是逃掉了? 如果他逃掉了,那死去的白发男子又是谁?” 鄞诺不觉直起了身子,恨不能将呼吸都屏住,认真的听着关键部分最重要的推理。 温小筠语速也越来越快,“咱们再次从反方向开始推论。如果苏雪心真的死了,苏母不会再多此一举去冒充杀人犯,这样苏家就真的一个人也不剩了,甚至连给苏雪心收尸的人都没有。 所以杀了人后的苏雪心应该没有死。 如果苏雪心没有死,那么给苏母带路,并且帮她在短时间置办齐所有杀人工具的人,就应该是苏雪心。 如果苏雪心没有死,死在另一处院子里的人,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苏母带来的另一名苏白族人,一种可能是从滕县就近找来一个倒霉蛋,染白了头发冒充苏雪心!” 鄞诺立时沉下脸来,“这一点绝不可能。” 第581章 “哦?”温小筠追问道,“如何不可能?” 鄞诺目光坚定,语气也十分肯定,“因为验尸的仵作不是别人,正是咱们兖州府的徐仵作。你是知道的,徐仵作不仅为人正直,做事更是细致严谨。别的我不敢说,只要是出自徐仵作之手的尸检文书,必定不会有假。更何况苏白一族身份特殊,血缘奇特,是百年也难能一遇的验尸对象。 当时的徐仵作特别验查了苏雪心的头发与指甲。 因着我对苏白一族也很好奇,事后还特别跟徐仵作问过验尸的细节,问他苏白一族到底与正常人有何区别?才会被人们叫做妖孽邪祟?每一处徐仵作讲的都很仔细。 假冒苏白人,白色指甲与白色头发也一定是假的。只要是假的,绝逃不出徐仵作的检验。” 听到这里,温小筠眼角忽然弯出一抹浅淡笑容,“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看着温小筠脸上笑容,鄞诺忽然觉得温小筠刚才那个猜测根本就是故意猜错的。 对于小院里死掉的那个人,她心中分明早有了定论。 想到这里,鄞诺不觉又兴奋又有些心酸。 兴奋的是温小筠只不过听了他的描述,竟然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甚至能做到一眼识破重重迷雾隐藏下的真正真相。 跟温小筠一起共事查案,不光长本事,更叫人觉得敞快的不行。 只是除了兴奋,心酸也是不能避免的。 两厢这么一对比,竟显得自己这三年捕头根本就是白当了。 没有温小筠的指点,他根本看不出其中的致命要害。 只是这一点,就叫他有羞又愧。如今他才算理解了一点父亲为什么一直不放自己远赴边疆投身军旅。 就他之前的那点脑力,别说是阵前能及时探查敌人的心思了。怕是连军队内情事物的评断,他都不能做出最佳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觉又沉了陈,看着温小筠哑声问道:“什么问题?” “那具顶着苏雪心名号的苏白族尸体,长相到底如何?” 鄞诺略作思忖,“长相并不出众,寻常男子的长相吧,只是皮肤特别白。” 温小筠眸光微动,分析道:“尸体既不是苏雪心本人,又不是外族人假扮,唯一的解释,就是苏白家另一名仆人。” 鄞诺不觉一惊,“你是说山洞的痕迹是被人故意弄出来的,为的就是隐藏山上还有另外的苏白族男子?” 温小筠点点头,“很有可能。毕竟苏母一个妇道人家,应该是从来没有下过山的,这次下山寻子,身边带着个仆人护佑在旁边,感觉还是挺安全的。” 温小筠:虽然能大概推出结论来,这个案子却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王保延不是一般的纨绔,他做生意虽然有很多欺行霸市的成分,但能把生意开到外地也很顺利,尤其是在滕县这种四通八达,商贸繁华的地界儿,肯定也有些本事。 这样的人,肯定不傻。如果他真的只是看中苏雪心的外貌,想要将他收归于自己的男宠,应该不会叫他四处出去给别人看风水。 虽说很多衣冠禽兽也会把自己的侍妾情妇送给别人做贿赂,但是送出去光明正大的当风水先生,总是有些不合常理。 都说事有反常必为妖,苏雪心与王保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其中恐怕另有不能为外人知晓的内情。 这个内情,搞不好会牵连到咱们的兖州府衙的王知府。 第二,苏雪心如果还活着,他现在究竟会逃到哪里呢?他会不会向王家报复?毕竟王保延与他肯定有仇怨,而王知府又定了他母亲的罪。 作为苏白一族仅余的血脉,此等大仇他一定不会放下。 而他的行踪与兖州白龙换头案又有没有关系? 叔父大人可是在全国都有名望的名推官,虽然当时没有赶得上苏白杀人案,但是回来之后肯定会对这个产生极大的好奇心。 再加上有徐仵作这样一名得力的手下,叔父他老人家对于此案一定有些了解。 而今叔父他故意将咱们两个调进滕县来,会不会就与这桩陈年旧案有关?” 鄞诺神色凝重,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思量着说道:“要弄清这些问题,恐怕还是要调出当初苏白杀人案的所有卷宗来,仔细查访上面记载或是遗漏的所有人证物证,一一查对,才能得出答案了。” 温小筠立时直起身子,拽着鄞诺的胳膊,仰头盯着他,“你也觉得这个方向可以吗?如果可以,回头咱们到了滕县,第一个就去查这个案子。” 第582 至此,鄞诺已经想通了之前一些没有想通的事。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温小筠鼻尖沁出的汗珠上,“所以苏母是故意背着一个很大很显眼的包袱,在王家别院附近行走。 这段路程中,她忽然撞到王家邻居夫人的意外,分明就是她故意设计的。为的就是给自己曾经在王家别院附近出现过,找一个证明。” 温小筠点点头,直视着鄞诺,目光平静而专注,“应是如此。不过由于没有更多过硬的证据,目前只能在骨干上推测出案子应该的走向。很多细节还不能完整填充。 比如苏雪心先一步将王保延的尸体运回王家别院,用的什么交通工具?是马车、牛车?抑或是其他工具? 若是大型车马,通往王家别院那一条路线总会有人能看到。 再比如,王家别院的仆人到底哪里去了?正常来说,那样仓促的时间内,苏雪心再要悄无声息的杀掉一个甚至可能几个仆人,几乎不可能做得到。所以那仆人或者早就被买通了?” 说到这里,温小筠的目光忽然沉了一下,“ 除了这些细节,还有一个更大、更重要的点,叫我不能释怀。” 鄞诺终于忍不住的抬起手,轻轻拂去温小筠鼻尖上的汗珠,“你是说此案的动机?” 对于鄞诺温柔又贴心的动作,温小筠却是全然未觉。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案情分析上。 她眉心微蹙,目光从鄞诺脸上移开,有些惊疑不定的样子,“王保延不是一般的纨绔,他虽然是个欺行霸市惯了的人。但能把生意开到外地也很顺利,尤其是在滕县这种四通八达,商贸繁华的地界儿,肯定也有些本事。 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傻的。如果他真的只是看中苏雪心的外貌,想要将他收归于自己的男宠,应该不会叫他四处出去给别人看风水。 虽说很多衣冠禽兽也会把自己的侍妾情妇送给别人做贿赂,但是送出去光明正大的当风水先生,总是有些不合常理。 都说事有反常必为妖,苏雪心与王保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其中恐怕另有不能为外人知晓的内情。 这个内情,搞不好会牵连到咱们的兖州府衙的王知府。 第二,苏雪心如果还活着,他现在究竟会逃到哪里呢?他会不会向王家报复?毕竟王保延与他肯定有仇怨,而王知府又定了他母亲的罪。 作为苏白一族仅余的血脉,此等大仇他一定不会放下。 而他的行踪与兖州白龙换头案又有没有关系? 叔父大人可是在全国都有名望的名推官,虽然当时没有赶得上苏白杀人案,但是回来之后肯定会对这个产生极大的好奇心。 再加上有徐仵作这样一名得力的手下,叔父他老人家对于此案一定有些了解。 而今叔父他故意将咱们两个调进滕县来,会不会就与这桩陈年旧案有关?” 鄞诺神色凝重,抬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思量着说道:“想要弄清这些问题,恐怕还是要调出当初苏白杀人案的所有卷宗来,仔细查访上面记载或是遗漏的所有人证物证,一一查对,才能得出答案了。” 温小筠立时直起身子,拽着鄞诺的胳膊,仰头盯着他,“咱们的身份没问题吧?新到了滕县,我应该还是个刑房小吏,你也仍是个捕头。回头咱们到了滕县,第一时间去查档案翻阅证据记录可以吗?” “我的身份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权利。不过你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刑房胥吏其中一项日常工作就是整理各种档案文书。”鄞诺抿了抿唇,思量着说道。 温小筠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那只要进了滕县衙门,我第一个就去寻找这个案子的档案。”她表情又有些犹豫起来,“只是旧案难翻,即便找到了破绽,咱们能不能把这个案子翻起来,也是个问题。再者,这个案子到底是不是叔父真正的用意,目前来说,咱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鄞诺立时接口道:“即便咱们猜错了我爹的用意,能将一桩错判了陈年旧案翻清,也算是咱们的功劳一件。至少能为咱们早日回到兖州府衙做点功绩。至于案子怎么翻,要找什么人替咱们翻,你就别担心了。你表哥我混迹州府衙门也有几年,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说着鄞诺又拿起桌上水壶递进温小筠手中,“目前就先分析到这儿吧,你的身体还没恢复,不宜太耗精力。又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哑了。喝点水,再躺会养养精神,等到了滕县县衙,我自会叫醒你。” 温小筠不假思索的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等重新盖上壶盖,她才注意到一件奇奇怪怪的事。 “等等,”她忽的仰起头,直视着鄞诺,目光锐利,“你刚才说什么?” ------题外话------ 小注脚:苏白一族虽是化名,却是我国历史真实存在过的一个特别家族。 具体记录出现在明朝,原文描述为“家多显宦,少长尽皆白发。” 本文中苏白一族的灵感便来源于此,具体地点与姓氏,菌菌做了自己的设计,有所改动。 事实上,神捕大人文文里的每一个案子,几乎每一个配角,都有自己的典故来源。 六成来源于《聊斋志异》,两成为《阅微草堂笔记》、《子不语》、《搜神记》等,还有最后两成来源于各种历史传说、民俗小故事,因为工作所限,菌菌在每个案子都要打四、五遍草稿设计后,最终落笔成文的时间就很紧张,经常踩点更新,连修改错别字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多余精力将其中典故一一标注。 但每一章内容,都是菌菌费尽脑力心血,竭力而为,速度实在提不太快,望友友们能理解些许。 最后还要说一句,么么哒~最爱泥萌啦~ 友友们的支持就是菌菌负重之下,虽缓慢却仍坚持前行的最大动力~ 第593章 鄞诺一时叫温小筠莫名其妙的问题给问愣了,“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温小筠抬手捏着额头,皱着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你刚才说我身上余毒还没清对吗?可是之前不是都吃过解药了,为何到现在我的身体还是没有多少好转?贼人给我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鄞诺看到温小筠痛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探身向前,一手搀扶住温小筠的胳膊,一手轻轻拍抚着她单薄的后背,“你中的药,的确很奇怪。不致命,却后劲很足,即便解了毒,身子也要将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就好像下毒的人并不想要你的命,只是想要你这阵子没力气再去查案办事一样。” 温小筠用力捏着额头,想要把一波又一波的汹涌的头痛感压制下去,“那···那就奇怪了,”她说,“我一个刑房小吏的身份,不值得他们下这么多心思呐。如果对方是温香教的人,既然能给我下毒,肯定会直接毒死我。” 经温小筠这么一提醒,鄞诺立时想到了这其中的要害处。 他皱着眉回想着兖州府衙里每一个人,“能对你手下留情,一定是心有顾虑。不是跟咱们或是父亲大人有交情的,就是惧怕咱们报复的人。 如果是第一种人,就证明咱们身边出了内鬼。如果是第二种,就不太好说了。” 头疼的感觉终于舒缓了些,温小筠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扶着鄞诺的手臂略略坐直身子,“还有第三种可能,便是又跟咱们有交情,又忌惮咱们报复的人。” 鄞诺双目微眯,目光越发冰寒,“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咱们的熟人没跑了。且等有朝一日,咱们再回去州府衙门,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 温小筠点点头,“能把他揪出来,距离案件真相也就不远了。” 鄞诺侧眸望着温小筠,语声又轻缓了下来,“那一日不会多远,你放心吧。” 听到放心两个字,温小筠竟然真的就放松了下来。 她直觉眼前世界忽然一白,又刷的漆黑一片,便再度昏沉了起来。 “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语声含糊的说完最后一句,脑袋一歪,彻底倒在鄞诺的怀里,再度沉沉睡去。 因着一路沉睡,温小筠的发髻早已披散了下来,此时歪倒进鄞诺怀里,凌乱的发丝便轻轻掠过鄞诺鼻尖,叫他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绷紧了一下。 周身血液也随之颤了两颤。 直到温小筠平稳轻缓的鼻息幽幽传来,鄞诺才算缓过些神来。 他小心的将她的身子放平,好叫她可以更舒服些的枕在自己的腿上。 终于完成这一系列僵硬的动作,鄞诺才放心的呼了一口气。 一低头,又看到她双眼轻阖美丽的侧颜,他的目光也不由得温柔起来。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伸出手,轻轻帮她捋过鬓角的碎发,喃喃自语般的轻声道:“万事有我,不怕。” 第594章 “嘿,”鄞诺抬手轻轻拍着温小筠的脸,“神探小书吏,到地方了,该醒醒了。” 温小筠用力挤了挤眼皮,才有些困难的睁开眼睛。 车厢里的光线比之前要暗了许多,暗得鄞诺那张几乎与她近在咫尺的脸都模糊了轮廓。 “呃···”她想要开口说话,干哑的嗓子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说不出。 看到温小筠茫然的转动着眼珠儿,懵懵懂懂又混混沌沌的样子,鄞诺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他扶着她的后背叫她靠着自己坐直了些,“没事,我特别提前一点时间叫你的,先喝点水缓一缓。” 温小筠一手扶着前面的桌子,一手扶着鄞诺的手臂,尽量独自坐直身子。 只是光这一点动作,就叫她额上沁出了一成汗珠。 她这才发现身子又乏又重,四肢就像被人灌了铅似的那么重。 她有些微喘着说道:“天好像都黑了,滕县衙门会不会放衙了?” 鄞诺先是帮温小筠揭下盖在身上的毯子,又转身从旁边包袱里拿出一件厚些的灰色外套,展开抖了抖,披在温小筠身上。 又一条胳膊一条胳膊的帮她穿着,语声轻缓的说道:“时间我也计算好了。刚好够咱们交接了文书,上衙入职。记上了名,放了衙,今夜先去我兄弟家借住一晚,第二天再正常点卯,入住县衙吏舍就行了。” 温小筠侧过头,望着鄞诺不觉皱起了眉,“我也要跟别人一起住吏舍吗?吏舍一个屋子会住多少人?” 鄞诺双手熟练的帮她系着扣子,头也不抬的说,“按理说你应该在六人间住,不过我的任命还是快班捕头,单有一间吏舍。你现在身子虚,太乱受不了,回头你跟我住一间就行。” 听到这里,温小筠才算松了一口气。 跟鄞诺相处这么久,对于他的人品和习惯,她都信得过。 又帮温小筠冲进绾了发髻,别好紫檀云雷纹的木簪子,鄞诺上下打量着温小筠,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好了,这样跟我去衙门入职就没问题了。走,咱们先下车。” 说话间,马车已然停住。 外面传来了猫耳朵熟悉的声音,“鄞头儿,温刑房,咱们到了。” 温小筠抬手摸了摸一丝不乱的发髻,也笑了,“谢谢表哥啦。”说完她弓起了身子。转身就往车厢门口 鄞诺正弯着腰的要站起身,忽然听到这一句表哥,心跳蓦地就乱了半拍。 他的眉紧紧拧了一下,一把拉住温小筠,“在外面办事,不要叫表哥,就叫鄞诺,省得叫人传闲话。” 说完他伸手拨开前面的温小筠,自己抢先一步走出了车厢。 看着鄞诺莫名其妙有些生气的样子,温小筠一脸茫然。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才一句表哥,就叫这个家伙又恢复了之前欠揍找抽的模样了呢? 温小筠不解的撅了下嘴巴。 也或许是到了别人的地界儿,鄞诺开始谨慎起来了吧。 温小筠这样自我解释自我安慰着,也跟着鄞诺的脚步下了马车。 刚撩开车帘子走出车厢,一双大手就朝她迎来。 温小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鄞诺接下马车,轻轻放在了地面上。 “多,多谢——”温小筠道谢的话还没说完,鄞诺一撩衣摆,转身便向前方走去。 温小筠站直整了整衣领,转头看了眼驾车的猫耳朵。 猫耳朵朝着温小筠点点头,“温刑房您快去办事吧,猫耳朵就在这儿等着您和鄞头儿。” 温小筠也点点头,撩了下长衫下摆,抬步就追了上去。 走到前面一幢巍峨的建筑门前,温小筠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座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说它熟悉,是因为这座衙门的布局和兖州府衙基本差不多。 说它陌生,是因为比起兖州府衙,县衙的布局总是要小上一些。六扇镶嵌着铆钉的红漆大门也要旧上一些。 走到滕县县衙大门前的台阶下时,鄞诺特别停了一下,意在等一等温小筠。 温小筠也加快了脚步,几步走到鄞诺近前。 “鄞诺——”她刚要问个问题,却听得前门六扇门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温小筠立刻噤了声,抬头向前方望去。 不想还没等她看清前方来人,鄞诺便侧移了半步,站到温小筠面前,将她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 鄞诺这个动作叫温小筠的心不由得跟着一紧。 鄞诺分明是在保护她,难道这个时候,还会从滕县衙门里走出什么危险的人物吗? 第595章 虽然鄞诺将温小筠挡在了身后严密的保护起来,温小筠还是忍不住好奇的侧过头,透过鄞诺的肩头去看前面到底走出一群什么人。 从县衙正门走出来的是四个腰别着细长弯刀,身穿兵士制服的中年男子。 温小筠不觉眨了眨眼,那四个人的兵士制服并不是寻常的上为齐腰甲,下为裹腿短面布鞋的小兵服饰。 而是外罩两片齐腰甲,内里长衫下垂至膝,下踩皂色长靴的高一阶兵士服饰。 即便没有在兖州府衙任职的经历,只凭着她前一世为了画漫画遍查的各种古代资料,也知道这四人的衣着是兵房吏的制服。 虽然与刑房吏一样都是没有任何官衔职称的编外人员,比起普通兵卒和小吏来说,也算是个小头目了。 四个人中,走在最前面一位身形最为魁梧。 他一面手扶着腰间佩刀,一面侧头朝着旁边人大声说笑。 才走下两级台阶,那人脚步倏然一顿,看着台阶下的鄞诺与温小筠,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鄞诺仰头注视着来人,面色清冷,一时也没有说话。 此时天色虽然昏暗,但是衙门两旁已经燃挂上了灯笼。接着灯笼晃晃悠悠的光线,那人脸上两道凶恶的横肉轮廓分明。 再衬上那人两只不瞪而圆的凶恶眼睛,小山一般魁梧壮硕的身材,直教人看了便觉不寒而栗。 “来者何人?”顿了一下,那身材魁梧的兵房吏手攥了攥腰间佩刀,厉声呵问道,“也是应告示而来,要来告发山贼的吗?”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自觉的缩回头,乖乖的躲回鄞诺身后。 她从来都知道,鲁地自古多豪侠,而多豪侠的另一种解释就是多强盗山匪。 历史上著名的水泊梁山就在鲁地境内。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 有山匪,即将任职快班捕头的鄞诺就不会有空闲,看来此处也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是非地。 听到前面兵房吏出声询问,鄞诺洒然一拱手,不卑不亢的礼貌回道:“在下鄞诺,奉命前来滕县当值,敢请尊驾台甫。” 温小筠也跟着拱手揖礼。 台阶之上,那名兵房吏看着鄞诺与温小筠躬身行礼的样子,两条粗重的眉毛不觉皱了皱,“鄞诺?可是要来任职快班捕头的鄞诺?” 温小筠心中一动。 消息竟然这么快就穿到了滕县,这证明王知府在滕县衙门里也有自己的眼线。 鄞诺直起身,望着前方的兵房吏,朗声答道“正是。” 那兵房吏抬手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目光落在鄞诺身上,逡巡打量着,“你们倒是赶得巧,再晚一会儿,衙门就放衙,今日便入不了职了。”他抬头左右环视了一下身边人,“行了,你们先回,我带着咱们的新捕头先去吏房一趟。” 旁边三个人闻言立刻拱手行了礼,扶着腰间佩刀,依次走下台阶,先行离去。 见自己同伴尽皆离去,那兵房吏抬手一指县衙大门里面防线,沉声说道,“某不是什么尊驾,也称不上什么台甫。姓奚名岱,字山岳。是这儿的兵房典吏,你们且随某就行了。” 第596章 鄞诺回头看了一眼温小筠,朝她无声的点点头,随后一撩衣摆,抬步走上台阶。 温小筠也提着衣角快步跟上。 名叫奚山岳的兵房吏扶着佩刀大步走在前,刀鞘不时撞在甲衣上,发出铿然的金属声。听得温小筠的心莫名有些乱。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鄞诺身后,深吸了一口气,抬眼观看滕县县衙的布局。 只是夜色渐深,虽然廊道两旁都挂有灯笼,还是看不大清周围环境。 “对了,鄞捕头,你后面跟着的人也是一起来入职的吗?”奚山岳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的问,“咱们滕县虽然不比得兖州府衙,进人却也不是能随便进的。尤其是捕班,素身的虚书生可是进不去的。” 鄞诺挑眉瞥了一眼身后的温小筠,心中对这位奚山岳不觉生出几分忌惮。 他明白奚山岳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不仅一眼就看出温小筠身上半点功夫都不带,更看出了她病中的虚弱。 看穿这一点对于习武之人虽然不算难,但鄞诺一直都把温小筠藏在自己身后,又逢着这样昏暗的夜色。这种情况下,还能一眼看穿温小筠底细的人,绝对是个中高手。 鄞诺微微一笑,“这位是温小筠,此番与鄞某前来滕县当值,都是受知府大人指派的。鄞某此来做捕头,温兄弟应的是刑房吏。” 奚山岳脚步微滞,侧头看了一眼鄞诺旁边的温小筠,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哦?刑房吏?” 温小筠紧着拱了拱手,礼貌回道:“正是,有做到有做不到的,以后还请奚兵房多担待。” 奚山岳挑挑眉,别有深意的重新打量了温小筠一眼,冷笑着一声,“说来也怪,咱们滕县的刑房吏怎么都脱不出这般女里女气的样。”说完他抬步继续向前走。 温小筠皱了皱眉,这奚山岳是话里有话的故意嘲讽自己,还是说上一任刑房吏跟他有过节,抑或是刑房吏这个位置在滕县来说,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不过不论是哪种情况,她都应该稳住心神,平稳应对。 虽然说她在兖州府衙也待过一段时间,但绝大部分时间都被一个又一个的案子牵绊着在外查案子。 而且还有鄞乾化,鄞诺,猫耳朵、大胡子等一众熟人的照应,对于衙门一板一眼的具体规矩,她很多都没认真学过。 再加上她的那些亲人们都以为她这个从小跟着父亲一起查案办案的第一天才对于这些规矩早已熟稔于心,也从来没跟她提过。 所以这次被下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必须想办法恶补一下相应的规矩习惯了。 “温竹筠,”温小筠在脑电波再次呼唤那位正忙着时空管理局打拼的红衣少年,“今晚还帮我补课吧,除了查案破案的常识,我还要恶补一下你们这里的规矩常识。” 脑电波里传来一个男子不耐烦的慵懒声音,“相应资料早已交付与你,自己去寻。”说完再没有半点回应。 温小筠:··· 她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她怎么忽然发现,本主温竹筠比以前的鄞诺还要欠揍呢?! 不过看在他肯及时为自己开启特训空间的面子上,暂且不跟他计较。 毕竟没有他及时的特训,这一次只听鄞诺口述,她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找到案子的关键漏洞。 温竹筠的特训的确令她受益匪浅。 就在温小筠瞬间愣神的功夫,前面的鄞诺一把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大步跟上前面的奚山岳。 温小筠的心下意识的紧了一下,看看他拉着自己的手,又抬眼看了看他目视前方的挺拔背影,望着淡淡灯光下,他脸颊柔和的轮廓线。 她的心不觉一暖。 她忽然觉得,即便被下放到更陌生,更危险的地方,只要身边有鄞诺,她就不会害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之所在,便成了她心安处。 不知穿过了几道门走过了几个院落,三人终于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面前停了下来。 奚山岳环抱双臂,回过身瞥望着鄞诺,“行了,这里就是吏房,你们进去递交任职文书吧。” 鄞诺拱手向前,略略躬身,“劳烦奚兵房了。” 奚山岳摆摆手,不屑地嘁着鼻子冷笑一声,“某也没那么闲,就是想提前递句话。某知道你们是走了上面的路子下来的。只是咱们滕县地界儿不是别地儿,要想安稳待下来,就要老实听差遣,但凡敢闹什么幺蛾子,耽误了某家兄弟们的事,某家头一个不饶!” 第597章 说完,奚山岳狠狠一甩袖子,转身扶着佩刀大步离开。 看着奚山岳微仰着头,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背影,温小筠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这就特么的就是个下马威啊! 对方的职位明明和她跟鄞诺都一样,怎地就能这样目中无人? 鄞诺直起身,注视着奚山岳的身影最终隐没在深沉的夜色中,目光越发冰寒。 就在两人无言沉默的当口,前面房室那边忽然传来门扇被推开的吱扭声。 随之一起而来的还有人殷勤相送的声音。 “杨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在时限内完成任务。回头整理好文书就给您送过去。” 温小筠闻声回头,便看到从房门里走出三个人,最当中的人身着绿衣官服,打眼望去,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左右。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衙役打扮,另外一个穿的是胥吏制服。两个人都大约三十左右。 那身胥吏制服温小筠一眼认得,和她在兖州府衙做刑房小吏时穿的制服一样。 目光再转回中间那名官员身上,只见那人身量中等,长脸细眉,眼睛狭长如狐。表情严肃,目光冰寒,再衬上一身板正光鲜的墨绿色官服,更显出一种官派的威严。 看到门外的鄞诺和温小筠,那中年男人脚步也停了一下。随后朝后面一甩袖子,便示意身后人先回去。 “大人慢行,属下告退。”旁边胥吏服饰的书吏拱手揖了一礼,转身走回屋里,还带上了门。 鄞诺定睛在只看那人官服就知道了对方身份,再次躬身揖手,礼貌说道:“属下鄞诺,见过典史大人。” 温小筠这才知道对方官服的制式是一县典史的级别。也有样学样的躬身行礼,“属下温小筠,见过典史大人。” 那人掀了下眼皮,冷冷打量了他们一眼,沉吟着说道:“汝等非是我滕县胥吏,如何自称下属?” 鄞诺从袖中取出任职文书,颔首上前,将文书递到滕县典史面前,“属下们今日才到滕县,特携滕县快班捕头上任文书前来入册登记。” 滕县典史瞥了那书信一眼,连伸手的想法都没有。 他甩了下宽大的袍袖,抬步走下台阶,径直朝着左前方的弧形院门走去。后面两个随从也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温小筠眼皮挑了挑,凑近鄞诺小声说道:“鄞诺,我咋感觉都不太欢迎咱们似的?” 鄞诺转身看了温小筠一眼,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场面,我镇得住。”说完他便转身抬步,迈上了台阶,“走吧,先把入职文书交了。” “嗯。”温小筠点着头,撩起衣摆快步跟上。 进入吏房办事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装着书册的书架。 书架前面摆着一张书桌,而刚才那名灰衣书吏就坐在桌子后面整理文书。 温小筠细心的注意到那人坐的椅子并不是和书桌搭配的实木椅子。那是一把坐得都有些变形的深棕色藤椅。 那人闻声一掀眼皮,眯缝着眼睛将他们打量了两圈,后仰了下身子,晃得座下藤椅咯吱吱只响,“你们是干什么的?” 鄞诺挺直腰板,礼貌性的抱了下拳,“在下鄞诺,新任快班捕头,特来交接任职文书。” 温小筠亦然:“在下温小筠,新任刑房吏,特来交接任职文书。” 那人听鄞诺的名字,蹭地一下站起身,脸上立时显出热情的笑容,“哎呀呀,可是兖州鄞推官家的公子?真是失敬失敬。” 说着他绕过桌子两步走到鄞诺面前,接过他手上信封,从中抽出文书信纸,草草看了两眼,“果然是兖州府衙公文,错不了,错不了啦。” 说着他又拿过温小筠的文书,看都不看的就往回走。坐回位置后,拉开书桌抽屉,从里拿出一册书本,又拿起桌上架在笔山上的毛笔,蘸了墨,点点刷刷的开始书写登记起来。 鄞诺微微一笑,“耽误兄台放衙了。” 那吏房小吏头也不抬的摆摆手,“鄞兄这么说话就见外了,以后咱们兄弟都在一个屋檐下当差做事,相互照应的地方可是少不了。” 说完他手中文书也书写完毕,撂下毛笔之后,又从另外一边抽屉拿出两块木牌,“走,办完这一差,刚好放衙。赶得好不如赶得巧,今天小弟请客,权当给两位接风洗尘了!” 鄞诺拱手一笑,“兄台哪里的话,小弟初来乍到,这顿见面酒,理应是小弟来请才是。” 温小筠知道,在人家的地盘,最忌讳的就是扛面子。鄞诺这样做,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第598章 那吏房胥吏听到鄞诺识趣的说要请客,脸上笑容笑得更开了。他拿着两块令牌再度走到鄞诺面前,将令牌塞进鄞诺手中,亲热的拍着他的肩,“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哥哥我大名李图,小字罗华,虚长你几岁,以后你就叫我李哥吧。衙门南边两条街有加鼎盛楼,八宝鸭最是一绝,咱们今晚就在那吃了!” 温小筠眉梢微动,一听那酒楼名字就知道消费水平不会低。 鄞诺却大度的很,挽住李罗华的胳膊笑吟吟的说道:“正巧小弟有个朋友就在滕县,他那里有一处逍遥之地,比起什么鼎盛楼还要有滋味儿。李兄许是还没去过,不妨就跟小弟去那里尝尝鲜儿如何?” 听到鄞诺这般轻佻的语气,温小筠眉梢微微一动。 相识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鄞诺的品行与家教,温小筠还是很放心的。 因此对于鄞诺刚才那些极富诱导的措辞,温小筠一点都没多想。 反而还有些佩服鄞诺的机智。 只凭这位李罗华虚情假意的一番相让,与毫不客气的选择鼎盛楼这样一听就是高消费场所的细节来看,他就不是什么大派的君子。 如果是小人,在地方官场这种最终人情世故的地方,就不能直接得罪。 可是对小人,一味的妥协相让,也不会收到什么好效果。 所以鄞诺在答应请客的前提下,改变了请吃的地点。 即便不会少花什么钱,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叫小人们习惯拿捏他的所有。 更何况,一顿饭钱,去哪里花都是花,还不如照顾自己朋友的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此一处变动,就叫温小筠对鄞诺更加佩服了。 看来她家这位表哥鄞诺的江湖果然是不白混的。 听到鄞诺那极具误导性的说辞,李罗华眼睛立时亮了几重。他眯缝着一双眼睛,笑嘻嘻的拍着鄞诺的肩膀,“真不愧是州府衙门里下来的人,兄弟的门道就是多啊。好,去什么地方,都听兄弟你的。” 说着李罗华挽着鄞诺就想门口走去。 等到三人走出吏房室后,李罗华转身给吏房室上了锁,回头就要跟鄞诺和温小筠一起往院外走。 就在这时,半圆的月亮门外又传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 像是又有三四个人一起向这边走来。 温小筠,鄞诺和吏房胥吏李罗华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等着外面那群人走近。 只见一团圆圆的暖光飘然而至,那是一个打着灯笼的衙役。 跟在他后面的是三个男人。 两个衣着制服与吏房胥吏李罗华的几乎一样,走在两旁。 只有最中间的那人带着制式双翅乌纱帽,身着深色补子官服。外披一件绛紫色裘皮大氅。 看到那名官员,温小筠不觉惊讶的睁了睁眼。 原因无他,只是中间那名官员看起来实在是年轻的过分。衣着也实在奢华的过分。 只见那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清秀的瓜子脸,皮肤油光水滑,保养得极好,只是双眼有些促狭,细长的眉毛微微扬起,薄薄的嘴唇,嘴角弧线向下,显出高人一等的倨傲与轻蔑。 第599章 看到走进院子的年轻官吏,立刻躬身向前,满脸堆笑的拱手见礼,“杨教谕,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要找咱们吏房办?” 温小筠眸色微动。 教谕这个官职她是听过的。 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一位清官人物就曾经任过教谕这个官职。 那人便是家喻户晓的海瑞海青天。 就如字面意思表示的那样,教谕这个官职就是指在一县之中设置县学,掌文庙祭祀,教育所属生员的官职。 整个县衙里,真正有朝廷官阶和俸禄的,就只有知县、县丞、典史、教谕这四个位置。 除去这四个人,县衙里其余衙役胥吏捕快什么的,都没有正式工资。 温小筠记得自己在看海瑞传记时,特别看到过衙门人员收入的一些细节。 县衙的各种小吏衙役的收入来源除了知县个人掏腰包补贴,就是衙门里的各种灰色收入。 比如收粮食税时,户房的胥吏会准备一个铜壶,专门用来称量。 就在老百姓装满一壶时,户房吏第一个动作不是记录,也不是搬运。 而是会撩起衣摆,抬起一条腿,找准立在地上的铜壶狠狠飞踹一脚。 铜壶剧烈摇晃倒地时,大半的粮食都会被踢出来。 这时户房吏就会抱起铜壶递给交税百姓,告诉他们说税粮不够数,要重新填满。 而洒在地上的那些粮食就进了他们的私人口袋。 再比如查案办案的捕快,无论出什么案子,都能捞到不少油水。 有原告被告的,捕快们更能两头吃。 原告要给好处,被告也要给好处,最是油水多。 而那些能直接那朝廷俸禄的官员,权力与灰色收入只会更多。 反过来想一想,一个县衙总共也就只有四个有俸禄的官职。而这个杨家竟然一下就占了两个。 可想而知在滕县,这个杨家权势有多大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抬起头来,眯细了双眼,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华服贵公子。 她有种预感,这位杨教谕突然出现在她和鄞诺面前,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只见那杨姓青年官员随手整了整宽大的袍袖,抬头直视,目光略过前面的吏房吏李罗华,最终落在的鄞诺的身上。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细,冷冷的打量着鄞诺,沉声说道:“到没有别的事,只是听说衙门里来了新捕头,新刑房,为表些地主之谊,前来约请款待。” 听到杨教谕的话,李罗华立刻反应过来,笑着点头应和道:“还是杨教谕想的周到。” 说完他又转过身,两步走到鄞诺近前,抬手指着杨教谕,热情的介绍道:“这位大人正是之前典史杨大人家的公子,也是咱们滕县的教谕,杨之拓杨大人。” 他指着杨之拓左边的个子不高,总是小呵呵呵的白胖子介绍道:“旁边跟来的两位,左边的是咱们滕县的户房胥吏,黄清石。” 又指向右边那个身材中等,微微有些驼背,表情很严肃的中年男子说道:“右边的则是工房胥吏,杨永。” 鄞诺抱拳一拱手,“属下鄞诺,见过教谕大人,见过黄户房、杨工房。” 温小筠有样学样,“属下温小筠,见过教谕大人,见过两位前辈。” 杨之拓唇角微弯,侧身摆手,指向院外方向,“两位请吧。” 温小筠不觉侧眸与鄞诺对视一眼,随后齐齐回了一声,“不敢。” 杨之拓轻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拢了拢肩上大氅,直了身子,转而朝着外面径直走了出去。 看着几个人离去的背影,温小筠知道,鄞诺今夜改聚餐地点去朋友家的计划就算彻底落空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聚餐,只能听人家杨教谕的安排。 不过叫温小筠万万没想到的是,杨之拓竟然会明目张胆的将她和鄞诺带到那种地方。 第600章 叫温小筠万万没想到的是,杨之拓竟然带着她和鄞诺与几个县衙胥吏进了城中最大的一处青楼。 当温小筠和鄞诺从猫耳朵的车上下来时,看着粉色帷幔飘飘的三层小花楼时,眼睛直瞪的溜圆。 倒不是青楼叫她惊讶,而是这些地方官员的无耻程度,叫她错愕惊讶。 无论怎么说,今天才是她和鄞诺与这位年轻的县衙教谕的第一见面。接风洗尘直接接到青楼里,他就不怕自己和鄞诺往上面告他有辱官体吗? 想到这里,温小筠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杨之拓的老爹杨典史之前对她和鄞诺半句好话都没有,杨之拓本人却来屈尊降贵的主动接风,更把她和鄞诺接到这种地方。 这一场不是鸿门宴就是下马威。 思量着中,一只手忽然探来,稳稳的握住了她的手。 温小筠讶异抬头,就对上了鄞诺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温小筠不觉一怔。 那一瞬,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明亮澄澈的星光。 他无声的朝她点了点头,就像在对她说,别怕,万事有我。 温小筠的心果然安定了许多。 鄞诺又紧紧的攥了下她的手,才不着痕迹的松开。大步跟上前面杨之拓与三名县衙胥吏的脚步。 温小筠也快步跟在后面。 杨之拓是自己单独坐一辆马车赶来的,而三名胥吏则是合坐另一辆马车。 这四个人都在马车里脱下官服,换了寻常便服。 虽然说是寻常便服,杨之拓的便服一点也不寻常。 外面还披着之前那件雍容华贵的裘皮大氅,里面的补子官服此时却已换成了湖蓝色的缎面长衫,精致的银线刺绣了大片的祥云如意纹。 腰上别着一根犀角带,带环上还坠着如意玉坠,冰丝线的流苏。走起来环佩叮当,飘逸又潇洒。 脚下换了一双皂色云头长靴,靴子上也用银线绣了精致的祥云纹。 温小筠嘴角不觉抽了抽,不过一个县衙的教谕,行头竟然会如此奢华,几乎都要比过身为正经郡王白鹜的便服了。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人谄媚的笑声,“哎呀呀,老身这双瞎眼呐,怎么就没找瞧见有贵客呢~” 温小筠皱眉前望,之间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中年女人正扭动着身子,带着一个小厮样的男人,从前面花楼台阶上一路小碎步的赶来。 虽然街上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温小筠还是能感受到那中年妇女脸上浓厚的彩妆。 不用介绍,温小筠都能猜出那女人的身份,青楼的老鸨无疑了。 鄞诺见到这番情景,不觉站到了温小筠前面,再度将他护在了自己身后。 刚刚跃下马车的杨之拓在三名滕县胥吏的簇拥下正要往前走,看到迎来的老鸨也停了脚步。 杨之拓没有直接跟老鸨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工房吏杨永。 杨永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朝着老鸨的方向扔去,“我们公子不是来你这花楼的,给桂姐儿不是新置了处宅子吗?老早也抽不出空来检看。今个儿正好带着友人来,快快去置办些酒水,端到桂姐儿那去。” 老鸨眼睛立时笑成了两条缝,假意将银子往外推了推,“公子、老爷们这不是在骂我这个老婆子不懂礼数吗?桂姐儿整个家都是贵人置下的,头天来吃酒,老婆子怎的还能收公子的银钱?” 杨永不耐烦的摆摆手,“客套的废话就不多说了,快快去置办。” 随后摆手一指,指向花楼旁边一处小楼,相让着杨之拓,恭敬说道:“公子这边请。” 杨之拓侧眸瞥了鄞诺和温小筠一眼,拢了拢身上大氅,微微一笑,“今日鄞公子、温公子才是客,请。” 温小筠和鄞诺恭敬回了礼,入乡随俗的一起改变了官衙里的称呼,“公子请。” 杨之拓这才抬步前行。一行人也跟着往前走。 温小筠一边走着一边打量周边环境。 听刚才话茬,他们这一次虽然没有直接进青楼,去的却也是差不多的场所。 应该是类似后世的私人会所中限制级别最高,只对极少数人开放的娱乐场所。 跟着杨之拓一行人的脚步,温小筠和鄞诺走进了旁边一个院子。院子里悬挂着灯笼,摇曳灯光下,模糊能看出有假山流水,盆景花卉。 走过仪门,进入里院,行过回廊,一行人依次上了小楼,小楼有三层。 最终 跟着杨之拓一行人的脚步,温小筠和鄞诺走进了旁边一个院子。院子里悬挂着灯笼,摇曳灯光下,模糊能看出有假山流水,盆景花卉。 走过仪门,进入里院,行过回廊,一行人依次上了小楼,小楼有三层。 最终 第601章 面红耳赤 前面的杨之拓一行人在老鸨的带领下走进明间上首位置。 老鸨忙张罗着楼里的女孩们摆放餐位。 温小筠眸色微动,跟在鄞诺后面不动声色的检查周围环境。 所谓明间就是一层建筑里最中央,空间最大的房室。前后贯通着还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小一些的待客房,里面除了贵妃软塌,黄花梨茶几、玫瑰椅套件外,当中还摆放着古筝桌架,墙上挂着琵琶、弦琴、二胡等一应乐器。 另外一间实木雕花的红木门紧紧闭合着,看架势应该是卧房。 无论都是极具女性审美色彩的装饰家居。帷幔是淡粉色的轻纱丝缎,几处角落摆放着几株牡丹,都是最名贵的品种,姚黄魏紫大朵大朵的绽放,交相辉映。 温小筠眉梢不自觉的动了动。 小时候练习白描,她画过最多的就是各色牡丹图。 对于各个品种的牡丹都十分熟悉,自然知道牡丹中最王道的两个品种就是姚黄魏紫。 只这几盆牡丹,就能在最好的地界儿买下一座宅子。 再联想之前老鸨的话,便知这处宅子根本就是杨之拓买来养女妓的。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温小筠绝想象不到,县衙之中一个小小的教谕会有这般阔绰的手笔。 就在温小筠思量的功夫,老鸨就叫来了几个小姑娘,在明间里摆上了四张方桌。两张并列主位,两张侧在两边相对。 杨之拓脱下大氅,旁边小姑娘立刻殷勤接过,挂在墙角衣架上。 杨之拓朝着后面的鄞诺、温小筠摆手一笑,“二位不要见外,请坐。”说完他就坐在了左边的主桌位上。 鄞诺拱手回了礼,在小姑娘的引领下,坐在了杨之拓左手下的桌位上。 工房吏杨永与杨之拓并排,坐在他右手边的桌位上。 剩下的户房黄清石与吏房李罗华则与温小筠鄞诺一样,合拼一桌,坐在她们正对面。 温小筠虽然知道些古代官制的常识,对这种详细的规矩讲究就几乎一窍不通了。 前世时,她还总是为自己的资深宅女作息自豪呢。 从不把时间浪费在外面交际上,除了想分镜,配色作画,就是研究一些剧情上需要的相关知识。 不敢说万事通吧,什么古今中外、历史、民俗、化学、物理,时尚、美食、文学、艺术等等资讯都有所涉猎。 只是如今真的亲临古代社会生活,才觉出自己宅家十数年,埋头习得的不过都是些肤浅皮毛。 万幸的是,她身边还有鄞诺。总之,鄞诺干啥她干啥就对了。 不过温小筠还是有一件事没有想明白,那就是杨之拓与杨永那两张桌子并不是古代分餐制那种的单人位,侧边都还各留有一空位。 而自己这桌和对面李吏房与黄户房那桌则各自空出两个位置。 温小筠侧眸瞥了下自己与鄞诺手边的空位,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像是专为印证温小筠的猜测,就在这个当口,旁边珠帘忽然哗啦啦的响成了一片。 温小筠抬头望去,只见从另一边的琴房内便走出六个身着豆绿色薄裙的妙龄少女。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扇茶盘,茶盘上俱是一个茶壶一只茶碗。 走到众人近前时,六名少女分流而行,依次坐在了众人旁边的空位坐下,一女服侍一位的斟茶劝引。 温小筠不觉缩了下脖子,无意识的朝鄞诺那边挪了挪。 分到她的那位少女身材最为丰满,薄如蝉翼般的敞领衣衫勾勒出圆润的轮廓,再加上她描画得勾人的眉眼,莹润的诱人红唇,因端着白瓷茶杯而露出来的半截皓腕,直教人看得两耳通红。 温小筠偷偷瞥了旁边的鄞诺一眼,他的表现就淡定很多了。 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杯,朝着主位的杨之拓举杯致敬了一下,小啜一口,随手便放在了桌上,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温小筠抿抿嘴,有样学样的也做了一遍。 伺候了众人喝过茶,老鸨又带着人给每个桌位上了些瓜果时令生鲜。 等瓜子上了,杨之拓从腰间银袋里随手摸出两块银子撇在了茶盘之上,身旁女孩娇嗔着笑着收了银子。 接下来才是一盘盘的酒菜被端上桌。 每一桌都有皮色红亮的喷香烧鹅,四盘冒着热气的羹菜。茶具也被换成酒具。 在开动之前,工房吏杨永率先站起身举杯环视众人,微笑着说了接风洗尘的开场白。 众人才开始举箸吃饭。 年轻女妓们满泛金杯,莺声软语的倚在众人身旁劝酒。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女性,面对这些妖娆尤物时,温小筠的脸颊还是忍不住的火热起来。 第602章 看到温小筠对酒和女人都很抗拒的样子,鄞诺眉心微皱,端起自己的酒杯,刚想借着对杨之拓说些谢辞的机会,帮温小筠推掉喝酒的应酬。不想杨之拓却先举起了酒杯,遥对着鄞诺笑眼微眯,“鄞公子,此番酒席虽说是给两位接风,也可说是故人重逢。 家父与鄞大人也算是故交,早年受鄞大人指点颇多,才有了今日前景。这一杯酒既是迎鄞兄,也是敬鄞大人。” 鄞诺站起身,端起酒杯,微笑着致谢,“承蒙杨教谕不弃,入职之后,鄞诺定当克忠职守。为公报效,为私还长官们知遇之恩。”说完将一满满一杯尽数饮尽。 温小筠看了看自己的酒杯,古代的酒一般度数都不高,况且杨之拓这次用的是三雅爵中的季雅爵,酒量并不多,自己应该干得过。 于是也学着鄞诺的样子站起身,跟着一口干了。 杨之拓看到鄞诺二人爽快的样子,也仰头喝了杯中酒。 将酒杯放下后,杨之拓朝着旁边侍女示意着点点头,才又看向鄞诺,“哎~鄞公子这番话就见外了,明日上衙点卯,咱们才是真正的公门同僚。 至于眼巴前儿,就是故人重逢,鄞兄无须称呼公职。” 鄞诺礼貌颔首,“公子错爱,鄞诺高攀了。” 杨之拓笑着摆摆手,“鄞兄客套了,这花楼一双姐妹堪称色艺双绝,且叫她们出来弹个曲,耍点花样儿给助助兴。趁着这个功夫儿,也好叫几位兄长给鄞兄讲讲咱们着滕县的门道。” 鄞诺抱拳回礼,“多谢杨兄。” 杨之拓旁边的侍女听到这句,立时站起身,朝着门外方向抬手击了两下掌。 温小筠抬头望去,便见两名抱着琵琶胡琴的妙龄少女,聘婷摇曳的款款而来。 这两个女子都是柳叶细眉,杏核儿圆眼,五官轮廓虽不至于一模一样,却也极其相似。一眼便知是对姐妹花儿。 她们的装束也是一样的,都绾着螺旋式的杭州缵儿发髻,花钿儿珠箍儿,红绿一片。白皙小巧的耳垂上还坠着两只金灿灿的坠子耳环,随着款款而行的莲步,轻轻晃动。 上穿白绫对襟袄,下着拖曳至地的红罗裙。抱着乐器微微颔首,更显得明眸妩媚勾魂,红唇盈盈可人。 妆容打扮竟然不输兖州府里招牌青楼菱藕香里的姑娘们。 温小筠眉梢微动。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在县级的滕县随便都是这般级别的歌妓优伶。这只能说明杨家的财力权势极盛,即便蜗居下县,享受的级别都不输上一级州府城市。 那对姐妹走到屋子正中央后,先是朝着杨之拓款款施了一礼,随即撤后两步,寻了两把椅子坐下,纤纤玉指拨弦弄琴,弹唱了起来。 这便算是开始助兴。 杨之拓旁边的工房吏杨永端起酒杯,目色复杂的望着鄞诺,瘦长的脸上泛着一层不及深处的笑,“方才我家杨公子说的不错,咱们滕县虽然不及兖州府,却也不是一般的县城。” 第603章 两难境地 鄞诺望着工房杨永,挑眉一笑,“愿闻端详。” 杨永看了看鄞诺,又看了看他旁边的温小筠,别有深意的眯了眯眼睛,“这话说来复杂,却也简单。 往复杂处说,咱们滕县的官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尤其是快班捕头这样的位置。 有知道不知道的,知道了,去做了该做不仅能报平安,还有锦绣前程,来日往上越级高升都是备不住的。 可若是有不知道的地儿,鲁莽去做了不该做的,莫说升迁走运,卿卿性命不白白枉送了就是便宜。” 温小筠攥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威逼利诱的环节。 鄞诺却装作没有明白其中深意的样子,仰头爽朗一笑,“要不说鄞诺有福气呢,能在正式入职前就得到高人指导。”说完,他对着工房吏杨永洒然一拱手,“这其中的讲究和规矩,还请杨兄不吝赐教。” 杨永抬手捋了捋鬓角头发,呵呵的笑了两声,“谈不上赐教不赐教,咱们就是好心给鄞兄弟提个醒儿。刚才咱不是说吗?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要是简单着来说,举个例子就能说明白。” 说到这里,他又抬眼瞥了鄞诺一眼,似笑非笑地拉长尾音,“鄞老弟可知上一任滕县快班捕头是如何意外丢了性命?” 这几年滕县周围山贼山匪的闹腾的很猖狂。这两年愈演愈烈,已有了尾大不掉之势。 剿灭山贼,护佑官道正常往来通行的难度越来越大。 要剿灭这帮子山贼,可不轻松。上一任捕头没弄清山匪虚实,恨不能连山匪会在哪出现,不会在哪露脸都没整明白,就气势汹汹的冲上去了,最后稀里糊涂的就丢了性命。鄞老弟,你说可惜不可惜?” 鄞诺郑重的点点头,“杨兄说的不错,打山贼也好,抓凶犯也罢,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绝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对面白胖白胖的户房吏黄清石细长的眼睛几乎弯成了一道缝,“这话儿可算是说到根节儿上了,那些个山贼土匪一个个比泥鳅还油,刚到咱们滕县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就摸到其中的关节呢? 不是俺老黄说话粗,上一任捕头就是立功心太切了。还一百个瞧不上别人,就跟生怕别人要跟他抢功劳似的,啥事都不肯多听多问。结果呢,两脚一蹬,两眼一闭,可不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要俺老黄说,还是咱们这位鄞兄弟虚心好学,听得进忠言劝告,比上一个冤死鬼可是强多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已经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都不用施展什么破案的推理能力,只凭她多年架构漫画剧情的经验,就能感觉出杨教谕、杨工房,黄户房三个人说的全是铺垫。一切的一切只为接下来的正题。 她自然不相信这一群注重享乐的官油子会真心实意的给鄞诺出什么好建议。 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这般对鄞诺,不是要拉他战队,就是要鄞诺去给他们行方便,帮他们做事。 总而言之一句话,下面的正题,定然是要鄞诺答应按照他们建议的路子走。 而鄞诺与自己是不能轻易答应的。 若是没点风险没点代价的事,这些人精官油子也不会摆下这么大的排场来招揽他们。 可是还有一句老话,温小筠也记在心里。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现今沦落到这些地头蛇的手上,在第一面就拒绝他们,无异于在一开始就给自己招来了很多仇人。 无论是对于以后查案,还是在滕县衙门里度日,都会埋下很大隐患。 鄞诺究竟会怎么应对这个即将出现的两难境地呢? 温小筠借着夹菜的动作,开始再次环视屋子周围布局与每个人的衣帽行止。 她在寻找一些可能会出现的破绽或是别的什么变化,好叫她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助鄞诺转移话题。 面对杨氏一派官吏的刻意敲打,鄞诺端直了身子,低头笑了笑。 他知道此时一定不能再顺着这帮人的话问下去。但凡再问一句,就会踏进他们一早设好的圈套中,轻易脱不了身。 当然,要给他鄞诺下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今夜听诸位兄长一席话,实在胜过埋头苦读十年书。”说着,他站起身,端起酒杯朝着杨之拓,笑意温和,目光却十足的坚定,“日后鄞诺奉命去对付山贼,一定会提前打探好各种消息。” 说完他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番话说完,屋中人脸色都是一变。 第604章 杨氏一派几个官吏都知道,鄞诺这无疑是要提前结束话题,他们的话茬分明都码到最后一步,只差一点,便能展开所有包袱圈套。 鄞诺这厮却晃了他们一脚,就要抽身离开,无论如何,他们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杨之拓挑眉给了下首位的吏房胥吏李罗华一个眼色,李罗华立刻心领神会,笑着站起身,面对着鄞诺举起杯,“鄞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咱们兄弟,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客气就见外了不是?来来来,这一杯哥哥跟你喝!” 说完李罗华仰头一翻腕,杯中酒也尽数饮尽。 又朝着鄞诺打手一亮杯底,笑呵呵的继续说道:“喝完这一杯,哥哥我可要跟你说,什么山匪的消息,鄞兄弟你压根儿就不用再费劲去别处打听。 今个儿早上,俺老李就收到了线报,打听出来了山贼最近的动向。” 温小筠终于忍不住的搭了一句话茬,她低头啜了一口酒,故作惋惜的啧了一下舌,“上一任捕头的确是太莽了,吏房哥哥们都能打探到的消息,他一个正对口的本职快班捕头竟然一点口风都查不出来。” 听了温小筠这明显带刺的话,李罗华并没有生气,他也跟着惋惜的叹了一口,有些悲伤的仰起头,45度角的憔悴望苍天,“这等消息,本来是轮不到我们探查。快班与兵房在外冲杀,咱们吏房、户房、工房负责后方各种人力、财力、兵刃器械的调度就行了。 可是万没想到,山贼竟会那么嚣张猖狂,不仅击杀了咱们滕县的快班捕头,还搭上了整整一个班的捕快兄弟,更把捕头的头砍了下来,挂在管道最大一扇牌坊上!” 说到这里,他怒不可遏的狠狠一拍桌案,“别说捕头兄弟平时对咱们怎么样,既然穿着咱们滕县衙门的官服,害了他的命,辱了他的尸首,就是打咱们整个滕县县衙的脸!更何况快班里面那些冤死的兄弟都是咱们近邻连亲!其中好几个更是咱们杨李两家的子弟叔侄,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本来就在衙门当差,就是平头老百姓,也会使出浑身的本事去探查其中消息!” 说到此处,屋里氛围顿时降到了冰点。 李罗华与黄清石、杨永三人皆是一脸愤恨,就连旁边一直在殷勤劝酒的女人们此时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弹唱的姐妹花也将节奏拍子放缓了很多。 温小筠与鄞诺不觉对视了一眼。 他们并非听不出李罗华话中的虚假与陷阱。 真正叫他们两个刚到震惊的是前任捕头的遭遇。 身首异处,整个捕班全军覆没,这样惨烈的事情,理应受到朝廷的重视,从地方驻军派遣部队来联合剿匪才对。 兖州府也早就应该有所触动才对,怎么他们在州府衙门时,就没听到一点这边的消息? 即便温小筠对于古代的各种上报制度并没有真正的详细了解,只凭本能,对于滕县官场的浑水到底会有多深,她也能猜得一二。 正当中的杨之拓也跟着清了清嗓子,才沉声说道:“这其中最关键,还是家父派出了能派出的所有力量。滕县捕班全军覆没,虽然有新任捕头草率轻敌的原因,往根儿上捯,还是典史的罪责。” 李罗华立刻抢过话茬,替杨之拓解释道:“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杨老大人为了剿匪的事,连风寒都耽搁了医治,事发前,他老人家不顾发烧也要亲自带兵剿匪,实在撑不住才晕倒在军阵前。后来捕班出事,他老人家更是不顾病躯,硬强着挣扎起来,敢去救援善后。 杨老大人这般忠心公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更何况若是没有他老人家最后拼出命的追剿山匪,咱们滕县的损失还不知要多出多少倍去。怎么能把责任放在他老人家身上呢?” 旁边黄清石与杨永也急急跟着张口替杨典史开脱。 杨之拓叹了口气,抬脸露出些许笑容,摆摆手,“罢了,今个儿是给鄞兄接风洗尘,不开心的事暂且放在一边。别扫了鄞兄与温兄的兴才是。” 李罗华朝着杨之拓谄媚的点点头,“公子说的是。”他又望向鄞诺,继续之前的话题,“鄞兄弟,虽然哥哥们说这个话头有点煞风景,可也是满心满意的为了你好。你可不要怪罪老哥哥们不会说话,不会聊天呐。” 鄞诺礼貌的笑着摇了摇头,“李兄哪里的话,鄞诺岂是那般不识好歹的?” 第605章 李罗华畅快的一拍桌子,“要不说鄞兄弟是实在人呢,为人就是厚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哥哥就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明个儿到衙门点了卯,就算正式入了职。什么啥都没干,就要直接去剿匪的差事,你可千万别揽。那样不仅做不成事,更会给自己平白招来很多祸端。 其中只有一桩差事,你能做。” 鄞诺眉心微皱,李罗华接下来要说的,无疑就是铺垫下来的真正陷阱。 他左避右闪的到底是没晃过去。这些人到底都是人精老油条,根本不给他退步的机会。 正如鄞诺猜想的那样,李罗华根本没给别人插话的机会,自问自答的就揭晓了答案,“这桩差事就是帮着知县大人运用一批物资出去。” 鄞诺皱了皱眉,“押运物资这等事务,怎么也轮不到捕班插手吧?” 李罗华笑着摆摆手,“若是寻常押运事务,自然劳烦不到快班班头出马。这事对就对在,所经过的路程既绕开了山匪的地盘,又能从侧面打听观察到一些关于山匪最新动向的消息。 既能在最短时间内了解滕县地形,更能打探到日后剿匪的重要消息,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鄞诺根本没接李罗华的下茬,直接找出一个正常情况他们难以驳斥的推脱理由,“诸位兄长,你们的好意鄞诺心领了。只是鄞诺新到滕县任职,哪里有去挑拣任务,甚至是去抢别人任务的道理?即便这件差事再合适,鄞诺也断没有主动要求上官派遣的道理。” 见鄞诺开始反抗,白胖白胖的笑面虎黄清石立刻放下筷子,抬头望着鄞诺笑眼眯眯的搭话道:“鄞兄弟,你可别多想,要真是抢别人的活,哥哥我们也不能指给你去做。 刚才老李不是说了吗?这一趟活虽然避开了山贼的地盘,却能打探到他们的消息。换句话说,那条路线距离山贼老巢本就不远。 但凡涉及到查贼探访的任务,本来就是你们快班该做的事。 现在这事转派给兵房的人去做,只是因为上一任快班班头办事不利,将整个快班都搭进去了。一时没有人手才会如此。 如今兄弟你正好上任了,只要主动提一嘴查访山贼的事,凭着兄弟你的本事与名声,上面几位大人想到这茬了,自然会把差事重新交还给你们快班。” 听到这里,对于这帮人精官油子的想法,温小筠算是彻底摸清了。 三班六房是一个县衙的常规设置。 其中三班是指皂班、壮班、快班,六房则是指户房、吏、工房、刑房、礼房、兵房。 看如今这场面划分,便可知围在杨家父子周围的至少户房、工房、吏房三房。 另外三房,则应该是另一派别的势力。 如果鄞诺不经思考的就听了劝,以自己名义直接出面从兵房中抢活,势必会成为杨家势力的替罪羊,替杨家挡枪当替死鬼去。 杨家还有个典史大人呢,他都不能从对方手里抢出来这个任务,就可见这事要真是傻乎乎的去做了,后面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呢。 像是看出了鄞诺与温小筠心中的迟疑,坐在主位的杨之拓忽然轻声笑了两下,“好了好了,明明是场接风宴,叫你们这东一嘴西一嘴说的都要成戏台子了。” 李罗华与黄清石立刻转过脸,望着杨之拓谄媚的笑道:“公子这是哪的话,兄弟们这都是好心,可不敢扫了鄞兄弟和公子您的兴呐。” 杨之拓摆摆手,微笑着的说道:“既然不想扫了我们的兴,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好生吃酒,安心听曲儿。不然岂不是要白白辜负了人家姑娘们的一番心意。” 听到这里,杨之拓旁边的杨永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转望着杨之拓兴趣满满的说道:“公子,这花楼刚刚建好,您可能还不知道,这里面可是请了不少的好工匠,设计了不少新奇的好玩意儿呢。” 杨之拓慢悠悠端起酒杯,“有什么是我都不知道的?” 杨永转而对正在弹唱的姐妹花使了个眼色,其中唱曲的那个立时站起身,随手展了展衣裙,朝着众人款款施了一礼,随即缓步走到屋子中央空地处。 她回身朝着弹着琵琶的姐妹轻轻点了下头。 那女子指尖音色顿时一变,由之前的低缓轻柔变得欢快灵动起来。 立在中央的那一名舞姬瞬间从水袖拽出两条长长的丝绸缎带,倏然一甩,便在空中荡漾开水波一般美丽的弧度。 第606章 直觉告诉温小筠,这突来的转场画面一定不会像杨之拓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前面李罗华,黄清石,杨永连番上阵给鄞诺埋包袱挖坑,后面关键时刻,杨之拓又怎么可能真的给鄞诺打圆场? 他这一步不是要欲擒故纵就是要敲山震虎。 那么此时的鄞诺又会如何应对呢?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侧眸望了一眼鄞诺,正巧鄞诺此时也侧着脸瞥望着她。 视线交汇间,温小筠看到鄞诺黑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坚定又温暖。 温小筠的心不觉一颤,她明白他是在对自己说,目前都是小场面,他鄞诺一定有办法带着她完美脱身。 只他这一眼,她便安心了。 她转过头,也学着鄞诺的样子,坐直了身子,仔细观看着前面女伶妩媚性感的舞姿。 事实上,对于温小筠担心的那一点,鄞诺心中也确有成算。 这一场宴席就是一场结结实实的鸿门宴,处处都是坑。 而真正挖坑控场的人,就是最主位的杨之拓。 前面三个人做的都是给他铺垫。 杨之拓忽然点歌姬出来献舞,目的一定不单纯。 只是到底是在他们的地盘,献舞的真实目的他一时也难猜得具体。不过对付鸿门宴,最好的方法向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尽早脱身。 什么瓷实话都别说,什么关键问题都别接,只能接住的,转手也要给他们撂地上。 打定好主意的鄞诺开始暗暗咬住舌尖,缓缓催动内力。想要一口咬破舌头,瞬时喷出一大口血来,只做旧伤复发,拽着温小筠赶紧离场再说。 可就在他的牙齿刚刚触到舌尖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唯恐温小筠那边被人做了什么手脚,急急回头,却见原本端着酒壶给温小筠添水的那名少女不知怎么的就将头发绕在了温小筠前襟上的盘扣上。 温小筠也被吓了一跳,抬手就要去解扣,不想正碰到了那女人挣扎的动作上,反倒叫头发缠得更死了。 鄞诺旁边的另一名侍女赶紧站起来快步跑到温小筠那一边,“哎呀,公子千万别急,快跟奴婢去隔壁用梳子拢一下。” 温小筠根本不想离开鄞诺,被她们单独带走,可不知刚才那侍女到底施了什么手法,只不过一个侧身,就叫她的头发死死挂在了自己的衣扣上。 她腾出手尽力去解那堆几乎要乱成麻的长发,竟然发现真的是越来越乱。 因为之前在兖州府被人下了药一直没恢复过来,温小筠现在的身子还是很虚弱,尤其在喝了那几杯酒后。 经那个女人头发上直冲鼻窦的花油香气一撞,喉咙里一阵翻腾,顿时吐出一大摊污水出来。 这下局面顿时混乱起来,鄞诺一把抓住温小筠的胳膊,扭头就跟杨之拓告辞着说道:“杨教谕,舍弟赶路匆忙,受了点风寒,出丑扫了您的兴了,鄞诺这就先带他回去治一治。” 杨之拓急切的站起身,摆手制止着鄞诺的话,“鄞兄莫急,温贤弟他身子这般虚弱,不如先让他去内室休息片刻。” 眼见鄞诺铁了心的想溜,旁边李罗华赶忙站起身,帮衬着说道:“就是就是,鄞兄弟,你看这位温小弟的扣子还被人家小姑娘的头发拴着呢。这会儿又吐得浑身都湿了,外面夜深风寒,就这样出去了,病情只会更重。怎么的都得叫小兄弟去内室清理清理,换身干净衣服才能回去。” 说着他急急一摆手,朝着那两名女妓厉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把贵客扶进屋去,好生好生照料?” 得了李罗华的命令,那两个女人便一左一右的搀着温小筠快步走向旁边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 鄞诺哪里肯依,抬步也要跟上去,却被李罗华上前一把拽住胳膊,“”眼见鄞诺铁了心的想溜,旁边李罗华赶忙站起身,帮衬着说道:“就是就是,鄞兄弟,你看这位温小弟的扣子还被人家小姑娘的头发拴着呢。这会儿又吐得浑身都湿了,外面夜深风寒,就这样出去了,病情只会更重。怎么的都得叫小兄弟去内室清理清理,换身干净衣服才能回去。” 说着他急急一摆手,朝着那两名女妓厉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把贵客扶进屋去,好生好生照料?” 得了李罗华的命令,那两个女人便一左一右的搀着温小筠快步走向旁边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 鄞诺哪里肯依,抬步也要跟上去,却被李罗华上前一把拽住胳膊,“” 第607章 鄞诺看着温小筠被那两个女人快步搀进隔壁房间,又看着雕花的红木色门扇紧紧闭合,后槽牙暗暗咬紧。 女人闺房更衣,他到底不能莽撞进去。 万幸那间屋子距离这里只有一墙之隔,但凡温小筠发出半点声响,他就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黄清石扭头给旁边的李罗华使了个眼色,李罗华立刻会意上前,与黄清石一起拉住鄞诺,笑呵呵的将他按回座位。 黄清石眯缝着一双笑眼,一手亲热的拍着鄞诺的肩膀,一手指着侍立在旁边的歌舞姬两姐妹,“鄞老弟,反正都得等一会儿,不如先看看姑娘们的歌舞吧。人家这一对姐妹花儿为了给咱们助兴,可是巴巴的等了好久。咱们又来占了人家的地儿,又不给人家姐妹花儿的面子,怎么都说不过去嘞。” 李罗华转身对那一对歌姬挥挥手,跟着张罗着,“好了好了,两位姐姐也别站着啦。早就听说你们的新编的舞曲儿精彩极了,今个儿咱们兄弟怎么都要开开眼界。” 站立一旁的歌舞伎听了这话,转而望向杨之拓,见杨之拓对她点了点头,这才抬手掩唇妩媚一笑。 音乐声随之而起,舞姬舒展由粉红色渐变到红色的丝缎水袖,顺着悠扬的音乐,朝着众人款款施了一礼。 再起身时,她那双如丝媚眼蓦地一亮,水袖瞬时翻飞旋转,脚尖轻点着整个人便如蝴蝶一般轻盈的舞动了起来。 最奇的是,随着她性感撩人的舞姿不断变化,她身上衣衫的颜色竟然也会随着变化。 由粉渐红,由红趋紫,又从紫变蓝,从蓝浅到绿,最终褪回莹莹的粉。 几个滕县胥吏立时捧场的拍掌叫起好来。 那粉衣舞姬身段儿柔美,舞姿翩跹,在场中轻跃旋转,宛如花间精灵,堕凡的仙子。 见坐回原位的鄞诺终于安静了下来,黄清石与李罗华才放心的各自走回桌位。 这一边的鄞诺也的确安静了下来,倒不是被那舞姬美丽的舞姿吸引。在鄞诺看来,这世上最漂亮的女子,就是他家时而凶恶,时而彪悍,时而端淑的母亲,皇甫涟漪。 他一直觉得娶妻就要娶自己母亲那样上得了厅堂,端得刀枪,在外能独撑起一片事业,在内能治整好所有内务的传奇女子。 今天这两位美女固然美,却太媚太艳,总叫人感觉不太舒服。 真正抓住他注意力的是那女子奇特的舞步步法。 表面上那女子似乎步步生莲,在跳着优美的舞步。鄞诺却一眼看出,她踩的点位都暗合着五行八卦的机关阵法。 鄞诺眉头微微皱起,单手不觉摸向别在腰间的短剑,这样一段花里胡哨的媚人舞蹈,为什么会含着如此精准又复杂的机关踩点? 然而不等鄞诺看明白其中的门道,那女子便率先揭晓了答案。 就在她又一次的将水袖飞出一片水波曲线时,从房顶上忽然飞落下几十朵颜色各异的莲花。 鄞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板直了腰身,定睛仔细查看。 这才发现那些莲花并非真花,而是丝缎制成的绢花。 鄞诺微微侧目,望着主位上正在微笑着端起酒杯的杨之拓,揣测着他此番酒宴的真正目的。 然而更叫鄞诺没有想到的是一墙之隔的地方,温小筠正在面临的事情。 其实早在她嗅了陪酒少女头发上的香气时,她的神智就受到了很严重的扰乱。 等到她一口浊气呕吐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毒。 那是一种能够麻痹人的感官,却又不至于立刻昏迷的毒。 当时的她想要摆脱两个女人的搀扶,奈何双手被她们扶压在肩头根本不听使唤,张嘴想要向鄞诺呼救,舌头却僵硬着直挺一片,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想要停步,双腿酸软 最终只能任由那两个女人搀扶着走进旁边房间。 然而更叫鄞诺没有想到的是一墙之隔的地方,温小筠正在面临的事情。 其实早在她嗅了陪酒少女头发上的香气时,她的神智就受到了很严重的扰乱。 等到她一口浊气呕吐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毒。 那是一种能够麻痹人的感官,却又不至于立刻昏迷的毒。 当时的她想要摆脱两个女人的搀扶,奈何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张嘴想要向鄞诺呼救,舌头却僵硬着直挺一片,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最终只能任由那两个女人搀扶着走进隔壁房间 直到门扇被重重 第608章 步步生莲 温小筠屏住呼吸,借着这难得的一点清醒劲儿,全力调动起几乎被秘药麻痹住的大脑,竭力的思考着这两个女人到底会对自己如何出手,而自己又该如何破解这个几乎无解的危局? 只是即便如此,她周身汗毛还是不可抑制的根根倒竖了起来。 虽然这屋子里只有两个陌生的女人,但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她,仍只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 温小筠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她恨死了这种感觉。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鄞诺,也在外面陷进别人的算计之中。 就在鄞诺终于发现舞女脚下机关踩点的玄机时,一朵莲花蓦地从天而降,在鄞诺鼻尖前瞬间绽放。 鄞诺本能后仰身子,那朵锦缎的布莲花竟然啪的一声炸成一团粉末! 鄞诺立时闭上眼睛,屏住鼻息。 虽然一切发生的很快,他还是瞥见了其中关键。 就在莲花落在他面前时,正舞到他下风向的舞姬忽然从袖中甩出一道寒光。 那道寒光细极了,像是银针什么的暗器,直中莲花花蕊处的机关,叫莲花瞬间炸裂开来。 与此同时,屋中发出了一片开怀的笑声,像是对鄞诺这般狼狈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 “鄞兄弟,别怕,这是乔家小娘子的独门绝技,‘莲香隔浦渡,荷叶满江鲜’。散开的都是上好的香料,不妨碍的。”黄清石笑着解释。 鄞诺用袖子遮着面,尝试的睁开眼睛,除了鼻尖残余些许古怪的香气,场面果然已经恢复正常。 乔姓舞姬正直面着他下腰舞动,对上鄞诺探究的目光后,眉眼微弯,红唇微勾,嫣然一笑,随即双臂伸展,扭动身体,对着他做了十分性感的动作。随即又倏然收了所有的动作,直身站定,朝着鄞诺万福屈膝,款款施了一礼。 鄞诺眉头瞬间拧成一团,这样的场面,他看着实在是不舒服。 舞女恍然抬头,直视着鄞诺撒娇般嗔怪着笑着说道:“公子,这里是妾身的地方,还从来没有人歌舞听了一半就要走的呢。 更何况公子的友人被咱家的姑娘冒犯,若是这样就叫两位顾客匆匆忙忙的走了,传出消息去,又叫妾身在这滕县如何立足? 今夜无论如何,都请官人看完这支舞,叫咱们家的姑娘好好跟里面的爷赔了不是。到时候再由妾身亲自带人去给公子安排好客栈住处,以表歉意。” 说完,舞女又屈膝致了一礼,再起身已然接上了之前的舞步,随着音乐再次舞动起来。 鄞诺只觉得四肢沉重,反应迟缓,整个人僵坐在位置上,根本动弹不了。看来这些悬空的莲花就是一个个的机关。 鄞诺脊背瞬时出了一层冷汗,他感觉不仅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就连他的意识都开始飘忽起来。 他知道,事情一定不是歌姬说的这般简单,甚至隔壁房间里的温小筠也很可能被人挟持住了。 细密的汗珠从鄞诺额头上渗出,汇集成一粒,从他直挺的鼻梁滑下。 他在暗暗发动内力,想要冲破无形的限制,恢复自由。 舞女目光越发妩媚,水袖翻飞得越发飘摇。 随着她手上的动作,空中悬着的莲花一朵又一朵的被击碎。 屋室内,丝竹悠扬,女妓在当中舞步蹁跹,水袖翻飞,媚眼流转。 坐席上那几个人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鄞诺的僵硬,轮番的举杯祝酒,相谈甚欢。 坐在鄞诺对面的黄清石一面举杯,一面对鄞诺笑着说,“鄞兄弟啊,人家小娘子说的可没错,只要是小娘子的舞,就没人能舍得半途离席的。你看见这些个莲花没有,今儿个是悬空绽放的,以前可都是从地面上忽然冒出来的。正所谓步步生莲,惊为天人。 后面那些个莲花,一朵朵的还会谢呢,整场全都散成稀碎的花瓣,这一支舞才算完了。也可以换句玩笑的话讲,今个儿这些花儿不败完了,鄞兄弟你可出不去这门儿呐。” 听到这话,坐在主位上的杨之拓放下了酒杯,朝着黄清石笑着摆摆手,“哎~黄兄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欺负新到滕县的鄞兄,在乔姐儿这里,要不要走,要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都是自由的。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正夹了一筷子鱼肉的李罗华听到杨之拓说话,忙一口吞下嫩白软弹的紧实鱼肉,连嚼也不嚼的囫囵咽下,挥袖一抹嘴,也笑着附和着,“公子说的对,咱们这里啥时候为难过人?” 第609章 另有图谋 说着李罗华转脸望向跪坐在堂下方向,拨弄琴弦的女妓,眯细了眼睛,咧嘴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着说道:“只不过是这一对姐妹花儿魅力逼人,从来没有舍得提前离席。无论她们这一舞要舞到什么时候,从来没人能舍得提前喊停。” 黄清石笑着挥手,圆着场的说道,“不过鄞兄弟呐,你要是真想提前走,老黄我倒是也有个办法,能替你说说情,只要能讨得了她的欢心,莫说这些朵莲花,就是十倍百倍的量,一眨眼的功夫儿就能碎成一地渣渣呢。” 鄞诺唇角微勾,他想要开口反问,将他们一军,却不想舌头又麻又硬,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对于鄞诺的表情,另外几个人完全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嘻嘻哈哈的继续调笑。 黄清石转脸盯着舞池中乔姐儿纤细圆润的腰肢,眼底闪动着贪婪的光,“要说咱们滕县这一对乔氏姐妹花儿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今个儿咱们能瞧见她们的新曲新花样儿,那绝对是借了杨公子的大面子。” 李罗华又接过话茬,“要不说咱们杨公子对于自家兄弟向来最厚道呢。”说着他放下碗筷,向前探了探身,望着鄞诺的目光也变得沉肃了些,“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兄弟就跟鄞兄弟你说点交心的话。前面说到护送物资,探听山匪消息的事,既是咱们兄弟对你好心的建议,也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这话再说回来,之前剿匪几乎全军覆没,实在太伤咱们滕县元气。这件事不仅丢了滕县那么多人命,更丢了滕县的脸,剿匪失利的消息已经报往上面去了。 朝廷盛怒之下,定然会调来鲁地驻军,前来剿匪。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朝廷对此没有大动肝火,不会从鲁地都指挥使司调来大批人马,也会从鲁地巡抚衙门,兖州州府衙门派遣专人来剿匪。 有了援兵虽然是好事,事后却必然追究咱们滕县剿匪不利的罪名。 所以咱们滕县官吏,无论哪一房,哪一职,对于查匪剿匪的事,都应当责无旁贷的主动出击。能在上面派人来之前重伤山匪最好,即便不能,咱们也要找出这其中的关键之处。绝对不能叫外面的人看咱们滕县的笑话。” 鄞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对于这帮官油子的把戏,他打心眼里一万个瞧不上。但是涉及到剿匪的内情,他却不能不关心。 即便这帮孙子对于真实的案情会有欺骗隐瞒,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也能大概推断出案情的真相。 说到这里,坐在杨之拓旁边的杨永也面色凝重的开了口,“本来今夜是鄞兄弟的接风宴,不应该说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只是探查山匪消息的任务实在重要非常,若是错过明后天,这事就算彻底错过没戏了。 鄞兄弟,现在的你也许还不明白咱们兄弟说的话,但只要在任上干上些时日,你就会发现剿匪这件事,咱们滕县之所以长期根治不利,最重要的就是消息不严实。” 说到这里,杨永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目光越来越阴寒,话语声也压得越来越低,“之所以消息不严密,就是衙门内有人跟山匪勾结。眼下这次差事,如果鄞兄弟你不主动抢过来,也就算又落到那帮吃里扒外的孙子手里了。咱们兄弟纵然想要插手,奈何职位所限,与这次任务都挨不着。如今可算是老天爷长眼,叫鄞兄弟来当咱们滕县快班班头,兄弟们也就算有盼头了。毕竟鄞推官刚直不阿的名声那是天下闻名。 再加上兄弟放弃官身世家,只为襄助父亲查案,委身做了捕头这般卑微行当,不邀功名,不惧权贵,屡破奇案的名头,兄弟们就相信,你在滕县一定能番大作为。” 听到这里,鄞诺心头不觉斗升疑云。 无论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表面上都是滴水不漏,不露任何把柄的。 而且他们抓人的弱点,抓的也很准,只要自己一个晃神儿,没准就真上了他们的当,信了他们的说辞,答应下这一次的差事。 可是在说服自己的同时,这帮家伙竟然名目张胆的对自己下药,这不是摆明了要激怒自己,认定了他们对自己肯定没安好心吗? 如此前后不一,互相矛盾的言谈行止,这帮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他们想事本来就这般不严密,还是在暗处另有图谋? 第610章 谁是祖宗?! 想到这里,鄞诺的心不由得一沉。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这帮官油子老狐狸做事不严密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暗处还有他鄞诺没有识破的阴谋伎俩。 鄞诺眉头瞬时一拧,目前他唯一不能自保护住的软肋,就是一墙之隔的温小筠。 除了温小筠,那屋子里虽然只有两个弱小女子,但即便是两个弱小女子,也可以成为温小筠仕途上的污点和把柄。 想到这里,鄞诺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凭着温小筠现在半醉酒的状态,只要两个女人倒贴着扑上去,温小筠一定抵挡不住。 到时乔家姐妹只要说自己家两个黄花大闺女的贞洁被温小筠毁了,就能以此为把柄反过来要温小筠与自己。 逼得自己必须上了他们的船,再答应他们的要求后,再得便宜卖乖的把那两个女人送给温小筠收房。 又多了两个长期眼线,自己与温小筠以后在滕县的一举一动全都逃不脱杨氏一派的眼了。 只要想到不谙世事,纯洁又干净的温小筠就要毁在那两个女人的手上,鄞诺周身血液瞬间逆流,腾地一下猛撞头顶! 也是这一下,叫他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的四肢瞬间冲开所有阻碍,恢复如常。 只是虽然体内气息沸腾运转着,表面上他仍保持着平静的假象。 他还不清楚温小筠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毕竟他在外面被这帮孙子拖延了太久的时间。 真要陷害温小筠,这么长的时间很可能已经叫她们做到了最后一步。 真到那一步,他这边再直接撕破脸,很可能叫这帮孙子直接对温小万下杀招。 不仅会毁了温小筠的名声,更会毁了他的仕途乃至人生。 所以即便鄞诺恨不得现在就掀翻面前餐桌,仍然是咬紧牙关的忍了下来。 接下来他要做一件事,即有正当的借口闯进隔壁房间,也能有充足的余地去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情况。 鄞诺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眼前忽然又闪现一道细长的银光,他心头一震,顿时有了应对方法。 回到现实中,鄞诺脑中虽然已经闪过无数应对方法,对于酒席上那些推杯换盏的官场老油条来说,不过也就是一杯酒的功夫。 几个人表面上仍然你一言我一语的轮番上阵劝说着鄞诺。舞池里的娇俏女妓舞步依旧飞扬。 鄞诺眼角余光微寒,他相信,凭借自己对从五行八卦衍生出来的各色奇门阵法,一定能通过女妓的步法节奏,推断出她将会在何时何地出手击碎哪一朵莲花。 就在他大脑飞速计算之时,他的手也没有闲着。 不是只有他们才懂得下药毒人,之前他是没想到这帮人竟然会胆大到明着就给他下药。 现在既然已经撕破了这一层脸皮,那么他鄞诺就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下药的祖宗!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舞姬乔姐朝着侧后方用力一抛水袖时,鄞诺目光陡然一寒。 就是现在! 乔姐儿那一甩水袖然又抛出一道银色寒光,于此同时,鄞诺各攥着三个独门药粉丸的双手猛地挥起,朝着杨之拓、杨永、黄清石、李罗华面前的几朵莲花用力掷去! 由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乔姐儿飞舞的水袖吸引,再加上乔姐儿这次击碎的莲花个头特别大,飞溅出来的粉末碎屑红色也最鲜艳夺目,所以他们都没能注意到鄞诺这边的动静。 他们正准备着为乔姐儿这漂亮的一击拍案叫好,却冷不防眼前突然炸出大片的白色粉末。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眼前世界就模糊成了一片,触觉嗅觉也跟着迟钝了很多。 鄞诺没有丝毫迟疑,趁着角落里弹琵琶的女妓与老鸨被那齐齐绽放的数朵莲花弄得一头雾水时,再度甩出一手药粉丸,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她们。 最后便是舞池中央身段妖娆的舞姬,成功击碎她计划中的那朵莲后,才摆过头要朝着杨之拓抛一个多情的媚眼,就撞上了一朵满炸的莲花与一片香甜沁人的白色迷雾。 乔姓女妓心头顿时一惊,难道她哪一步跳错了,误触了别处的机关? 这不可能! 她心底大骇,这莲步阵法她不知练过多少遍,根本不可能跳错甩错! 那现在这番景象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没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便觉得眼前忽的一黑,身子猛地一倾,便什么也不知道的昏死了过去。 第611章 就在一墙之隔的鄞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撂倒了间房里所有人时,墙的另一边战况也是相当激烈。 面色通红的温小筠双手紧攥成拳,指甲狠狠嵌进手心。 她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持清醒,死死屏住呼吸,以确保可以站在那女人身后,隐去自己的存在。 唯有如此,她才能暂时自保,等待鄞诺前来救援。 她相信,无论外面发生何等意外,鄞诺都会顺利解决,然后冲进来解救她。 即便女妓的秘药已在她身上全面发作起来,周身燥热难当,头脑沉疴难忍,胸腔内更是压不住的一阵阵恶心往上翻涌。 即便她的双脚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发软起来,晕晕晃晃,似乎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的摔倒在地。她还是咬紧牙关的在忍,在等。 等鄞诺来救她。 刚进屋被那两个女人摔到床上时,温小筠就借助着鼻梁几乎被撞碎的尖刺酸痛感清了清大脑。 她已经看出这两个女人不仅给自己下了药的最终目的。 就是要在这间屋子里造成她酒后乱兴的假象。 因为她虽然在一开始时四肢就不能动弹了,但是意识一直都在。 如果是蒙汗药之类的迷药,别说她还能挣扎着清理大脑,这会儿肯定早就昏死过去没有任何知觉了。 既然不是迷药,那在今夜这个情景里,就只可能是一种药——乱兴药。 拖着她进屋的这两个女人,不是收买自己的兴贿赂,就是诬陷自己的要挟把柄。 想到这里,温小筠更是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竭力去想破局的方法。 就在她大脑高速运转,努力将进屋后撇看到的所有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攥住了她的腰带。 温小筠身上汗毛立刻倒竖起来。 那两个女人已经在对她下手了。 如果还不能想出破解的方法,叫她们解开自己衣服,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温小筠浑身冷的几乎要结冰时,她的双手忽然触到了什么。 一个想法随即电光火石般的在她大脑里炸裂开来。 就在被摔到床上的前一瞬,她分明看到了这张床的大体构造。 这是一张罩着粉红色帷幔的女子卧床,十分符合的青楼的特色审美。 那些帷幔又轻又薄,悬挂的环圈构造轻巧又精致,很像是镂空的银环。 如果真是银子做的,那可就方便太多了。镂空处细圆的部分根本承受不住多少力量。 如果还不能想出破解的方法,叫她们解开自己衣服,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温小筠浑身冷的几乎要结冰时,她的双手忽然触到了什么。 一个想法随即电光火石般的在她大脑里炸裂开来。 就在被摔到床上的前一瞬,她分明看到了这张床的大体构造。 这是一张罩着粉红色帷幔的女子卧床,十分符合的青楼的特色审美。 那些帷幔又轻又薄,悬挂的环圈构造轻巧又精致,很像是镂空的银环。 如果真是银子做的,那可就方便太多了。镂空处细圆的部分根本承受不住多少力量。 第612章 为了能应对各种突发的意外情况,保证第一时间迅速甩出去制服野兽,那些野狗散都被放在袖子里暗兜中。 不过这样就有一个问题,袖子摆动幅度过大,很可能会被意外碰碎。 凭着野狗散强劲的药力,一旦误伤自己,后果可就严重了。所以鄞诺特别交代,真到紧要关头,要投掷野狗散的时候,一定要事先捻下野狗散外面的纸皮。 那纸皮经过特别设计,团裹的极其严实,平时磕碰压撞都不会损坏,只有经过特殊方向的捻搓才能在受到撞击的时候散开。 可是现在,这两点却成了温小筠最大的难题。 第一,她现在虽然还有些知觉,身体却很僵硬,扭下胳膊都很困难,更别倒转手腕去摸袖口暗兜里的小药丸。 第二,要瞅准抛出去的时机,手指灵活捻开药丸纸皮,再同时抛出去,这样的难度对于她现在的身体来说,根本不可能实现。 温小筠急得满头大汗,眉头几乎要拧成一团,到底怎样才能克服这些难题? 就在她急得简直快跳起来的时时,她忽然发现四肢动作忽然间轻松了一些。 温小筠双眼立时一亮。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乔家姐妹给她用的椿药不是普通的椿药。 根据椿药的特性与她身上实际反应推断,这次中的毒应该是混合了两种药性,一种在前面发作,并且不会受温酒的影响,会叫人反应迟缓,四肢僵硬,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任人摆布。 第二个阶段,椿药的部分才会发作,那时四肢虽然会慢慢恢复知觉,意识却会被椿药强烈的药性左右。 而现在,就应该快要轮到椿药发作了。 温小筠心中立时有了主意,在两种药性交接发作的中间部分,就是她挣扎反抗的最好时机。 现在的她必须等到那一刻的到来。 那个四肢完全恢复行动能力,而意识还没有被椿药完全腐蚀的时候。 就在此时,她后腰部位忽然被人提起来一样的往上拔起。 温小筠目光一凛,这是后面那两个女人开始对自己下手了。 按照正常逻辑推导,她们应该想要把自己翻过个儿来,而后抽掉自己的腰带,对本该是男人的自己进行一系列无耻下作的行为,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们再发出委屈的哭嚎,告诉外面的人可以闯进来,抓她温小筠一个酒后乱兴的正形。 到时候,自己就是有一千张嘴都解释不清。 而温小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她的手指恢复拿药丸和捻药丸的能力之前,一定不能翻过面去,被她们欺负! 打定主意的温小筠立刻做出应对措施,那就是一手死死攥住被她压住边角的丝绸床帷幔,一手死死抓住能够到的床围栏,直到手指彻底恢复力量。 这边温小筠用的力气虽然很大,甚至大到面部表情都扭曲了起来。但是由于背对着后面的女人们,所以并没有叫她们察觉什么异常。 正如温小筠猜测的一样,那两个女人全部注意力都在温小筠腰带上。 她们想要先褪下温小筠的衣衫,而后再把“他”翻过面来,直奔主题的叫“他”完成“侵害”的最后一步。 可是这两个女人忽然发现,趴在床上的温小筠沉的就像死猪一样沉。而她的腰带的扣也系得特别紧,从后面根本拽不动,只能从前面才能解开。 为了加深温小筠的罪孽,乔家姐妹选派来对付温小筠的女人,都是年轻小,身形瘦削单薄的伪雏儿。 她们原本想有秘药的加持,即便什么彪形大汉都能被这两个小女人轻松拿下,更何况现在这个恨不能比猴子都瘦的小男人了。 可是没想到,真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她们竟然连面儿都翻不过来。 年纪稍大一点的那个女妓拽温小筠的腰带都拽出汗来了。她偏不信那个邪,咬紧了牙关几乎使出了吃奶的紧。 小一点的女妓已经有些急了,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姐姐,这头白猪怎么这么沉?” 年龄大一些的终于受不过手上勒痛,松开缓了了口气。 不过这一松手,却教她狠狠打了个趔趄,后撤了好几步,趔趄着跌了个屁蹲儿。 “他奶奶的!”那女人只感觉盆骨都差点被摔碎,眼泪登时被摔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出声。 有了同伴的教训,瘦小一些的女妓松手的力量就缓了很多。 不过她的身形还是狠狠晃了一下,好不容站定脚步之后,她赶紧去扶地上的姐姐。 “姐姐,你还好吧?” 年龄大一些的女妓恶狠狠的瞪着趴在床上的温小筠,咬着后槽牙的咒骂道,“他奶奶个孙子的,老娘就不信搬不动这头白猪了!” 第613章 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两个女人狼狈的站起身后,年纪稍大些的那一个愤恨的往双手手心唾了下口水,睁圆了眼睛的瞪着温小筠,用力的搓了搓手,“二丫,你还扥他皮带,俺从旁边给他抄起来!” 被叫做二丫的小女妓点点头,“姐姐,俺都听你的。” 说话间,两个女人就又来到了温小筠近前。按照她们商量出的方案,一左一后站在温小筠近前。 温小筠只觉得自己抓住帷幔的手臂与后腰皮带被人同时用力揪起。 可是现在她的手指还没恢复计划中的灵活程度,但是她知道,此时不出手,便再没有出手机会了。 就是赶鸭子上架,她也必须要出手了! 迅速打定主意,温小筠狠狠一咬舌头。 她要用强烈的痛感逼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 这一下她咬得极重,口腔里立时腥甜一片。 随之一起被逼出的还有眼角的泪,就是这一下,不仅叫她真的清醒起来,身体也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瞬间灵活起来。 就在此时,她紧拽着帷幔的胳膊竟然真的被那女人撬了起来。 温小筠双眼倏地一亮,就是此时! 她先是更加用力的往床板上扑了一下,随即突然松劲,顺着那两个女人施力的方向,猛地弓起身子。 正后方的小女妓吃力不住,狠狠向后趔趄几步摔了出去。 与此同时,温小筠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大力扯下床边的帷幔,帷幔一把裹住另一名女妓,带着她一起往床板方向狠狠甩去。 温小筠则顺势旋转身子,另一只迅速甩出袖里暗兜的野狗散,手指轻轻一捻,开启纸皮机关,手臂几乎甩转出一个半圆,朝着那女妓的侧脸狠狠掷去! 也许是疼痛的舌头激发出了温小筠身体的巨大潜力,也或许是椿药终于发作,激活了温小筠周身血液。 总之这一系列动作,温小筠甩得流畅又迅疾,只几乎在眨眼之间,她便从趴在床上的姿势,旋转直起了身,而那名年纪大些的女妓则带着药效强劲的野狗散,重重撞进了被扯断的帷幔之中,直挺挺栽倒在床。 不过温小筠并没有放松,毕竟地上还有一个呢。 想到这里,温小筠再次甩了下袖口,顺出另一颗野狗散,转身就要朝着后面那个小女妓扔过去。 却不想对上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满面急色的鄞诺正站在豁然洞开的房门之前,直直的望着她。 而原本跌坐在地的那名小女妓,早就伏地晕厥了过去。 温小筠甩直了的手瞬间松了力道,眼角的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奔涌了出来。 看着她莫名委屈又莫名恐惧的样子,鄞诺那拥有桃花花瓣般优美的眼睛不觉弯出一抹轻柔的笑意。 那一霎,温小筠只觉得心跳都要跟着停拍了。 比起里面卧房,外面正厅的光线实在明亮太多。 他定定的站在门口,橘黄色的光线从他背后射来,擦过他整个人的轮廓,散开一圈柔和的光晕。混着她眼角的泪光,晕染出一片美丽的色彩。 他望着她温柔的笑,“不怕,你做的很好呢。” 说着他大步上前,跨过地上晕厥的女人,来到温小筠近前,“还能走吗?” 他略略附身,抬手抚向她的额头,测着她的体温。 他的指尖冰凉,触到她额头的那一瞬,只叫她纷乱燥热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温小筠仰头定定的望着他,再也不想假装坚强,她撇着嘴巴,用力的摇摇头,张开口,声音却干哑的不行,“不能走了,我的腿好软了,走不动了···” 鄞诺眉梢抑制不住的颤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俯身抄手,将她打横抱起。又倏然转身,抱着她大步离开这间到处散发着龌龊气息的房间,这座处处充满阴谋诡计的建筑物。 温小筠本能的抓住鄞诺的衣襟,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嗅着他身上特有的阳光味道,肩头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像是感受到她不安的情绪,鄞诺收了收手臂,将她环得更紧。 温小筠或许还想问他一些问题,毕竟现在的局面太混乱了。 她还不知道外面的情景到底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鄞诺是怎么应付的那帮人。 会不会影响后面他们两个入职当差。 可是埋首在鄞诺的怀里时,她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她只觉得安心,心一安,身上劲头立刻松了下来。 被压制住的椿药也在瞬间反攻倒算,猛烈的发作起来。 温小筠再也承受不住所有的这些磨难,大脑嗡的一下,彻底空白。 第614章 崩溃边缘 鄞诺抱着温小筠穿过间房,经过七扭八歪趴伏在餐桌上昏迷不醒的滕县官吏们时,脚步忽然一顿。 他只觉得怀里的温小筠热得像个小火炉,低头看去,却见温小筠两颊通红,鼻息紊乱急促,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安的游动。 鄞诺心头一凉,挪出托着温小筠脖颈的那只手来,按住她脖颈处动脉,用力按压。 在断出温小筠所中之毒到底为何物后,鄞诺修长的手指惊悸的颤抖了一下。 又特么的是椿药! 鄞诺实在恨透这烂俗又下作的手段。 但此时此刻,生气也于事无补,必须要尽快解决温小筠身上的毒才行。 这不是一般的椿药,这种药效强力的椿药,若是任由其胡乱发展,却又无法“纾解”时,几乎能取人性命。可若瞬时给他找个女人自由“纾解”,也同样会对身体造成不能弥补的伤害。 尤其是对温小筠这样年纪小,身子虚,体能弱的小男人。 鄞诺眉头紧紧拧成一团,抬头环视周遭四维。 如果是寻常椿药,花楼里的人未必有解药。因为不会对身体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 可是这一种却不然,这种药阴损至极,根本不会给寻常客人服用。否则便是杀鸡取卵,自砸招牌。万一有人误服,如果没有解药,造成的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所以施药人身上,很大概率会同时带着解药。 而有条件给温小筠下药的就是给她奉酒的那名年轻女妓。 想到这里,鄞诺立刻转身走回卧房。 里面两个女妓依旧一个趴伏在床上,一个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鄞诺转身抬脚踢着关上了房门,以防后面有人偷袭,这才走到地上那个女妓近前,单膝跪地,将温小筠侧着身的放在曲起的腿上。 她之前喝了不少酒,万一那该死的药与酒掺和在一起,叫她撑不住的吐出来,仰面的姿势就很有被呛住的危险。 像是经不住体内药力的折磨,倚靠着鄞诺大腿上的温小筠痛苦的皱起眉,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扭转起来。 她这一动不要紧,猛地挥起的手肘正好撞在鄞诺的要害处。 “呃···”鄞诺的脸腾地就绿了,额头上的汗瞬时如雨下。 他又疼又急,可是又顾不得自己。 温小筠现在的程度还不算真正发作,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即便吃下解药,身体也会受到严重的损伤。 所以他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痛,俯下身一只手死死圈住温小筠的身体,叫她不能再胡乱动。 另一只手飞快探出,去搜女妓的衣袖。 根据鄞诺的猜测,温小筠喝酒初期,应当是没有中毒的。 温小筠喝酒后,有足够的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反应。药性那么强的椿药,若是与酒水共饮,绝对拖不到现在才发作。 所以下药的真正时间应该是在女妓头发忽然被温小筠前襟扣子缠住之前不久。 而当时自己就坐在温小筠身边,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温小筠的饭菜酒食中掺进药粉,只可能利用袖里的机关。 事实也正如鄞诺猜想的那般,就在小女妓的两个袖子里,鄞诺都发现了暗兜。 鄞诺仔细翻找,最终从里面找到两个小纸包。 两包纸的颜色不一样,一个用的是红纸,一个用的是白纸。 这倒难不倒闯荡江湖的资深玩家鄞诺小同学。 他只是简单嗅了嗅,就分出了红色的那一包是解药。 单手捻开纸包,鄞诺扶起温小筠,想要给她灌下去。 却不想此时的温小筠体温更热,意识更加混乱了。 尽管被他用铁钳一般坚硬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身子还是在激烈的挣扎扭动着。 死死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头更是左右甩动的厉害,泥鳅一般钻来钻去,叫鄞诺根本无从下手。 鄞诺急得大颗大颗的汗珠只从颌角滚落。 此时已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再慢一点,温小筠体内药性就要完全发作。 他再顾不得多想,仰头抄手,将红纸内药粉全部倒进自己口中,而后一手按住温小筠的肩膀,一手掐住她的下颌,用力一捏,最后附身而下,亲自撬开她的牙关,将药粉用力推了进去。 似是被鄞诺卯足了劲的力气弄痛了,半昏迷中的温小筠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她双手发了疯一样乱抓乱挥,双腿也奋力的踢个不停。 口里更是反抗到了极限,一点药粉也不想吞的样子。 鄞诺没有想到,被毒性支配的温小筠竟然会爆发出这么强劲的力量,几乎要将半跪在地的他向后推出一个大大的趔趄! 第615章 落人口实 面对温小筠又抓又挠又踢的猛烈攻击,鄞诺额上青筋直蹦得老高。最后强硬的脾气终于发作,手口并用着,奋力撬开她的牙关,趁着她一个换气的空档,将所有药粉都顶送了下去。 就在解药入喉的一瞬间,抵死抗拒的温小筠忽然配合着吞咽了一下。 鄞诺这才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情况紧急,身边没有条件,说什么他也得找口水来顺一顺那又苦又涩的药粉。 即便那些药粉一副很好溶解的样子,在跟发了疯的温小筠抵死对抗中,也差点没把他给呛死。 就在鄞诺想要抽身离开时,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量猛地按住他的后脖颈,叫他刚要抬起的头反而更深的底下。 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几乎只在转瞬之间,刚才还在抵抗的怀中人就反守为攻,开始对鄞诺进行一万点暴击伤害。 鄞诺大脑立时空白一片,体内血液却在同时沸腾了起来。 就在死死揪住鄞诺脖领的手忽然颤了一下,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倏然伸展,蛇一般游走,悄然攀上他的后脖颈。 她的指尖滚烫,一路侵袭,一路将鄞诺仅余的最后一点理智燃烧殆尽。 如果能将时间停在那一瞬,鄞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什么功名,什么世俗,什么名誉,甚至于他的生命,只要能拥有怀中可人儿,他都毫不吝惜。 怀中人显然比他更疯狂,更加不管不顾,她的攻击更加密集,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痛苦低喃,“唔···” 便是着低低的一声,又叫鄞诺因沉醉而闭上的双目倏然睁开。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却不能不在乎她的。 更何况此时的温小筠半点意识都没有,他真的顺从了自己的本能,她若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对她所做所为,必然会大受打击。 真正想到这一点时,鄞诺体内燃烧的烈火已经被彻底浇熄。 再不敢拖延,他双手用力按住温小筠的肩膀,强行把她从身上卸下来。 又怕她体内残毒继续发作,抬手就点了她的麻穴,叫她暂时动弹不得。 再抬头,鄞诺双目爬满可怖的血丝。万幸的是,怀里紧闭双目的温小筠终于老实了下来。 看着她呼吸趋渐平缓的安静模样,他又抬手按了按她的颈动脉。 脉搏与体温都在慢慢恢复正常。 他真是万分庆幸刚才及时庆幸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不然别说温小筠不会原谅自己,就是他自己都没有脸面对自己。 鄞诺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缓了缓精神。又抬起胳膊,用衣袖蹭去额头上的汗,而后双手将温小筠整个抄起,再次将她打横抱起。 直到他用脚拨开房门,走出房间,里面两个晕厥昏迷的女妓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鄞诺放眼向外面整个间房望去,趴伏在主位的杨之拓肩膀忽然轻轻的抽搐了一下。 鄞诺明白,外面人的药性并没有多重,耽搁这么许久的功夫,这会儿也该要转醒了。 再左右环视两旁人等的情况,大多也都有苏醒的迹象。 如果此时迅速离开,鄞诺自信还是能够做到不被别人发现踪迹的。 防备一楼还会有其他佣人,他完全可以抱着温小筠从窗子跳出去。 现在天色正黑,这座宅子又临街,即便怀抱着温小筠,跳窗翻墙对于他来说仍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可是看着众人渐渐苏醒的趋势,鄞诺忽然不想就这样离开了。 这里不是风门黑店,这些人也不是温香教的凶徒。 这里是滕县,是他和温小筠即将要查访兖州一连串神鬼案幕后黑手的重要地方。 而这些人则是会给他们此番行动造成重大影响的同僚。 今夜才是进入滕县的第一天,如果现在就给他们留下了下药砸场子的口实,鄞诺相信,明天天一亮,这帮人就会找来各种理由定他和温小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要知道今晚这场鸿门宴的级别不可不谓不高,手段不可谓不可阴险。 能够叫他们费这么大的周章来对付自己和温小筠。 不是捕头这个职位正好最碍他们事,就是他们收到了来自兖州府黑势力的消息,在他们进入滕县初始,就要将他和温小筠彻底拿住。 即便不要他和温小筠的性命,也要废掉他们所有的志气与锐气。叫他们从此以后再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思及至此,鄞诺心中立时有了应对方案。 他不能就这样走了,最起码在明面上,他不能给这帮人落下任何口实。 第616章 一片狼藉 于是他转身又回到了卧房里,快速的将卧室布局打量一番,最后咬咬牙,将昏迷的温小筠摆放在了床底下,还帮她把凌乱的衣襟和歪歪扭扭的腰带整理好。 之后快速走出屋子,这一次他故意没有关上房门。 到了外间屋,他脚步轻巧的走到了杨之拓近前,他的身体虽然在微微的动,但是看得出,还没有完全清醒。 鄞诺放眼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犀角皮带上。 那避水犀角价值不菲,十足的难得。 鄞诺从靴子中拔出短刃小匕首,半跪在他侧面,小心的将犀角盘扣切了下来。 匕首十分锋利,再加上鄞诺出神入化的刀法,皮带倏然落成下,也没伤到杨之拓锦衣半分。 这边解决的了杨之拓,鄞诺又动作迅速的分别去到了剩下几名胥吏近前。 接下来的流程都与杨之拓那边一样。鄞诺从依次从他们身上取下了目测最值钱的东西。 从杨永身上割下了一件白玉腰挂,从黄清石身上切掉了他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从李罗华那里摘下了一只镂空金香囊。 采蘑菇环节顺利结束后,鄞诺快步走到窗前,从怀里拿出一块黑布,将所有这些东西全部包裹起来死死扎好。朝着街道方向打了一声细细的呼哨。 不过转眼的功夫,对着窗户的那处墙头就冒出一团黑影。那黑团影影绰绰,中间位置忽然闪过一道银光,又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鄞诺双眸微眯,准确找准位置,猛地抛出黑布袋! 小包袱圆圆的黑影迅速隐没于深深的夜色之中,不见了踪影。 掷出包裹后,鄞诺扭头走回屋里。 趴在餐桌上的那几位挣扎着要做起来的动作越来越大。 鄞诺却半分慌乱都没有,打眼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便动作迅疾的坐回原来位置,照准满桌的酒菜,直接扑趴了上去。 他的脸面衣衫瞬时沾满了饭菜,黏黏腻腻的十分难受。不过为了将那些人搪塞过起,这是必须要忍受的。 鄞诺闭气屏息,装作昏迷的样子,耳朵却支棱的直直的,仔细倾听着屋子里每一下细微的响动。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一个男人沉沉的喘息声。 鄞诺心中一动,这个声音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是李罗华的声音。 他应该已经醒了。 又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弄清楚屋里的局面,李罗华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惧万分的忽然,随即响起了一片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很明显,惊慌失措的李罗华正脚步踉跄的向杨之拓奔去。 “公子,公子?您醒醒,醒醒啊···” 鄞诺抿了抿唇,听声音,李罗华应该已经扶起了杨之拓,正在急切呼救。 就在这时,其他几处餐桌也哗啦哗啦的惊起一片响动。 看来剩下几名胥吏也都陆续醒了。 最后是两声女子的低呼,那两个舞姬也醒了。 屋里的声音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人们都向杨之拓奔去,有人着急忙慌的指挥,“快,快拿水来!” 有人拨开众人自己冲向前,“掐人中!掐人中!” 仓皇间,又是一片杯碟盘碗噼里啪啦跺地摔碎的声响。 鄞诺眉梢一动,他知道,该是轮到自己清醒的时候了。 第617章 谁是黑手? 鄞诺先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即双手撑着桌面,虚弱又疲惫的直起身子,抬头两眼茫然的环看着周遭情景。 屋子里的情况与他猜测的基本相同,三个滕县胥吏全都围在杨之拓旁边。 杨永扶托着杨之拓的后背,李罗华端着热水焦急的在旁边转来转去。黄清石一手帮杨之拓顺着胸口,一手掐着他的人中,急得满头大汗。 剩下两个女妓连并着老鸨也在跑前跑后的张罗着。 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随着一声低低的轻呼,杨之拓终于幽幽转醒。 众人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李罗华急忙凑向前,小心翼翼的喂杨之拓喝了一口水,“公子,您感觉什么样?可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的?” 在众人的搀扶下,杨之拓慢慢坐直了身子,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后,才扶着额头摆摆手,“这会儿好多了。” 鄞诺抬手抹去脸上菜叶,倏然站起身,重重一拍桌案,随即指着屋中两个舞姬大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莲花中设机关,暗害我滕县教谕,你们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吗?” 众人的注意力本全在刚刚苏醒的杨之拓身上,冷不防被鄞诺突然炸出来的一嗓子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李罗华手上杯子一颤,差点没泼到杨之拓身上。 等他缓过神儿来,这才明白鄞诺话里话外的意思。 一定是刚才满屋接连炸开的莲花灯叫他产生了怀疑。 事实上,他那个位置的莲花灯也的确是特别设了秘药机关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他地方的莲花竟然也都跟着炸了。 不过这些话,他肯定不能明着讲出来,而且乔家姐妹的底细他最清楚,根本不可能对杨之拓有任何的加害之心。更重要的是,即便退一万步说,乔家两姐妹真的做了什么对杨之拓不利的事,他也不能承认。 因为乔家两姐妹根本就是他寻来专门介绍给杨家父子享用的。 乔家姐妹一旦出事,怎么算都能算到他的头上。 所以即使这场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还没弄清,也只能上前先堵住鄞诺那张惹祸的嘴才行。 “哎呀呀,”李罗华将杯子放在近前桌子上调转方向就朝着鄞诺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他一把抓住鄞诺的手臂,劝慰般的说道:“鄞老弟,你这话可不敢乱说。乔家姐妹可是咱们滕县的老人了。对公子和杨家,最是忠心侍奉的,就是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杨公子的主意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有误会!” 黄清石和杨永听了李罗华的说法也是一愣。他们快就理解的李罗华的用意。 虽然他们两个跟李罗华未必有多好,摆在今天这个局面上,也不好跟李罗华唱反调。于是纷纷点头应和着李罗华的说法。 黄清石抬起胖胖的大手挠了挠头发,“老李说的没错,乔家姐妹这回的莲花虽然有很多新鲜花样儿,跟以前的玩法还是一样的。那些个红红绿绿的花粉可是一点毒都没有。再者说,她们也跟着一起晕了,如果真是她们动了什么手脚,留在这里可就死的惨了。” 那两个女妓忽然听到罪名被掼到了自己的头上,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咕咚咚两下跪在众人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跳舞的那一个一边嗑着一边苦苦哀求,“官大爷们明鉴,小女子可是半点歹意都不敢有的啊!杨公子可是俺们的大恩人,报答他老人家,小女子们可都来不及呢。哪里敢生什么害人的心思呐!” 鄞诺站直了身子,俯视着跪伏在地的两个妇人深深的皱了皱眉。 他的目光中有惊疑,有探究,就是没有半分信任之感。 不过这只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假象。 实际上,他心里真正松了一口气。 因为李罗华这番话就证明他之前趁着舞女机关阵步伐的视线死角,突然出手击碎所有莲花的计划非常成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出手,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的多了。 “可是李吏房,”鄞诺侧眸冷冷瞥了李罗华一眼,“按照鄞某人的经验,方才随着那些花粉散开而来的,很大一部分都是能制人瞬间昏迷的迷药。这些迷药显然是受这两个女人所控制,不可能再有别的什么人会有嫌疑。” “这···”李罗华本能的想要辩解,却不想一时情急更住了舌头,连句完整话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鄞诺说的不错,在莲花中放药,本来就是她们的计划。 第618章 衣冠禽兽 李罗华忽然想到,若是顺着鄞诺的话往下想,只要确认这药是女妓加的,无论莲花灯一起爆炸是不是意外情况,这罪名乔家姐妹们都跑不了。 因为即便没有发生意外一起爆炸,后面也会依次爆炸。 要找出女妓下药的证据来,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后院库房里满是锦缎莲花的半成品和各种彩雾粉与迷药原料。 这样想着,李罗华额头上汗都下来了,刚要脱口的话,又生生噎了回去。 后面黄清石一眼就看清了李罗华的顾虑。 虽然他跟李罗华的交情也未必有多好,但总算利益共同体,而且一旦李罗华那个不中用的漏了什么马脚给外人,他这个户房吏最后七拐八拐的肯定也会受牵连。 于是黄清石开始快速的运转大脑,想要尽快找到转移话题的方法。 这么一着急,他不由自主的就低下了头,忽然间他眼睛一睁,直直被吓了一个大激灵。 要转移的话题他终于找了,却是吓人的紧。 “有···有贼···”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杨之拓的腰间,结巴了两声后,终于尖叫出来,“有贼,有刺客!” 旁边工房吏杨永听到了黄清石的叫喊,一把将他扒拉开,急急冲到杨之拓近前,这才发现杨之拓那条崭新的犀角皮带被人一砍两段,凄惨的散落在了地上。 这一眼好悬没叫杨永吓晕过去,犀角皮带主体虽然是皮子的,但是上面用金线缝制了繁复的祥瑞花纹,一般刀剪要剪短,都要费好大的劲。 可是这个刀口却平整光滑的吓人,显然是一刀劈下,半分阻滞都没受。 杨永想都不敢想,这样的利刃,若是要取杨之拓的性命,会有多容易。 他实在是不敢深想,一深想就止不住的后怕。 “快看看公子可有受伤?”杨永说着,慌忙蹲下身,前后左右,来来回回的将杨之拓检查了一个遍。 李罗华也被这一番动静吓了一大跳,他本能的转过身,就朝着杨之拓快步跑了过去。 鄞诺也绕过桌子,关心的跟了过去。 刚刚情形的杨之拓脑子本来就嗡嗡的还没完全清醒,被众人这么一吓唬,脸色顿时惨白如纸,慌乱的抬起手,无措的身前身后踅摸了一个遍。 站在最外面的鄞诺看着他们着急忙慌的样子,面上也跟着关心着急,心里却止不住的阵阵冷笑。 这帮家伙,说好听点是官油子,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畜生。 真有本事,什么阴招损招都冲着他鄞诺一个人来啊! 他鄞诺要是皱一皱眉头都算他输。 可是他们偏生要挑那弱不经风的温小筠下手,如此这般就莫要怪他鄞诺出手狠辣,不留情面。 人群中,总算是确认杨之拓没有受伤。就在他们都想要松一口气,放下心来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香囊,我的金香囊哪去了?!” 叫喊的人正是李罗华。亲眼看到杨之拓身下那两节断开的皮带后,他本能就摸向自己腰间。 这一摸不要紧,一摸心肝都差点没跟着碎了。 其余的黄清石和杨永见到李罗华也丢了东西,这才想起去检查自己贴身的贵重之物。 无一例外,全都不见了。 鄞诺眼尖看到他们也要惊叫出声,抢先一步喊了出来,“我的钱袋子呢?” 一边喊着,一边还往自己身上拍手检查着。 “有贼!”杨之拓猛地抬手一指豁然洞开的窗口。 众人齐齐回头去看,果见原本紧闭的窗子,此时黑洞洞散发着森然的寒气。 鄞诺又急急叫了一声,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急急往旁边卧房里跑去。 进了屋子,径直朝着温小筠冲了过去。 屋里情景与之前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床下的温小筠微微挪动着身子,似乎终于要苏醒过来。 这一切都在鄞诺计算之中。 他在药效真正发作之前就给她服了解药,后来又点了她的麻穴。算到这会儿,也应该要醒过来了。 不过他还不能叫她现在清醒,女妓对自己所下秘药的药性肯定非常了解。 这会儿肯定不到清醒过来的时候。 想到这里,鄞诺上前一把抄起温小筠,从床下抽出来,打横抱在怀,低头凑近她耳畔,以极低的声音轻轻嘱咐了一句,“装晕,装死,就是别醒。” 温小筠趴在床下时本来就已经慢慢恢复了意识,尤其是屋外接连响起一声更比一声吓人的尖叫声。 到了这会被鄞诺抱起来时,差一点就能睁开眼睛了。 第619章 虽然温小筠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听到鄞诺的话,她立刻配合的又把刚刚睁开的眼睛闭了回去。 对于鄞诺,她本能的信任。 她不仅把眼睛闭了回去,还放松了四肢所有的力量,就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 看到温小筠默契的配合,鄞诺唇角不觉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双臂猛地一用力,便将温小筠打横抱了起来。 等到再次走出卧室房间时,他脸上又闪电般的换了另一幅表情。 “筠卿!?醒醒,筠卿你可要撑住啊!”他快步冲出屋子,脸上满是惊惧。 猛地听到鄞诺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直接盗用了白鹜的称呼,温小筠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过她到底是忍住了,只在心里暗暗的嘲笑鄞诺的演技浮夸。 温小筠不知道的是,鄞诺的演技虽然在她眼里显得略显浮夸,落在堂屋那些又惊又惧的滕县官吏眼中,却是尺寸刚刚好。 “鄞兄弟?”李罗华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身朝着鄞诺迎了几步,在看他怀里的温小筠时,目光又些许的闪烁。 外面的情况李罗华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里面温小筠这个状况他可再了解不过了。 鄞诺脚步一滞,抱着温小筠无助的环看众人,“实不相瞒,我们这位温兄弟来滕县之前,就曾被通缉的贼人下过毒,本来身子就虚弱,这一下又不知中了什么人的圈套,新毒旧毒一起发作,脉若游丝,生死几乎只···只在片刻间···” 说到最后鄞诺已经更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更是抑制不住的啪嗒啪嗒从脸颊滚落。 他这么一哭,在场所有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怔住了。 他们给温小筠下的药,药性本来就特别猛。也听过有个别人身体特别虚,耐药不过晕厥过去的。但只要能及时找到女人解毒,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事竟然会被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江洋大盗给搅和了。 李罗华本能的朝着卧房里面探了探头,那两个小女妓虽然也都晕在了地上,但是衣冠完整,半点糜乱的样子都没有。 李罗华不觉打了个寒颤,看样子,里面两个小女妓还没来得及得手,就连同药效还没有完全发作的温小筠一同被人打晕了。 可若真是这样,即便温小筠已经晕过去,他身体里的秘药依然会发作,迟迟找不到泻药的机会,别说温小筠这样瘦弱的小年轻,就是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也撑不住,只有死路一条。 “这,这可怎么是好?”李罗华焦急的搓着双手,心虚的别过视线,干着急一般的嘀咕着,“你说这好好的,怎么就被江洋大盗盯上了?” 后面黄清石赶紧上前补了一句,“鄞兄弟,你赶紧去两条街对过那家老字号,里面有个刘先生,那是咱们滕县医术最好的大夫。快快,可别耽搁,万一拖延了病情可就麻烦了。” 鄞诺等的就是这句话,抱紧温小筠头也不回的直朝着二楼楼梯口方向大步奔去。 李罗华这才松了口气,人只要不死在他们这里,去哪都无所谓。 下了楼梯,就见一群佣人女仆,端热水的端热水,背药箱的背药箱,正乱糟糟的忙做一团。 鄞诺二话没说,径直穿过人群,走过院门,一眼就看到了门前马车。 马车上猫耳朵早就准备好了,扥着缰绳,挥着马鞭,就将马车驱赶到鄞诺和温小筠面前。 “鄞头儿,温刑房他——?”猫耳朵一眼看到昏迷不醒的温小筠,立时吓了一跳。 鄞诺先将温小筠放上车厢板,随即也跳上了马车。又将温小筠抱起,弯着腰走进车厢里。 经过猫耳朵时,低低说了声,“快走,直接去刘先生家。” 猫耳朵最知道鄞诺的脾气,他这般语气,便代表着情况十分紧急。 再联想到之前他们家鄞头儿从二楼窗子里扔出来的一个黑包裹,猫耳朵便知道这一场酒宴绝不简单。 他再不敢迟疑半分,狠狠一甩马鞭,调转马头,朝着两条街外的刘家药铺疾驰而去。 而此时车厢里,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在鄞诺的搀扶下,温小筠已经坐了起来,只是身上还是有些虚弱,没什么力气,半倚靠在鄞诺怀里。 鄞诺还是有些不放心,抬手摸了摸温小筠的额头,确认温度真的降下来了,这才放了点心。 温小筠仰头望着鄞诺,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哑的嗓子,目色中隐隐有些担忧,“鄞诺,咱们真的要去那家药铺吗?不会被人识破吗?” 第620章 鄞诺闻言低了头,视线正对上温小筠投来的目光。 他心头不觉一阵。 他第一次发现,人的眼睛竟会这般明澈莹透。 即便是在深沉的夜色里,即便只有从摇曳飘动的车帘间隙透过来的一点点月光可以凭借,她眼中的光仍是如此清亮。 灼灼熠熠,就像是黎明之前,点缀在深邃苍穹的启明星。 鄞诺一时竟语塞起来,有些慌乱的别过头。可是转过头后,又觉得这样莫名显得有些心虚。 一想到‘心虚’两个字,鄞诺就觉得如芒在背,整个人都跟着不好了。 而他本应该没什么好心虚的! 想到这里,他又梗着脖子转回头来,尽量恢复往日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潇洒模样,“只看那些人的鸡贼劲,就能知道事后他们必然会找到刘郎中那里,核实你的状况。如果不去,今晚的事,怕是会露馅,所以咱们不能不去。” 温小筠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身体疲乏的紧,抿了抿嘴,低了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若是咱们去了,我这状况一定瞒不过郎中。结果不是一样会被他们拆穿怀疑吗?” 鄞诺勾唇一笑,圈着温小筠的手臂略略紧了紧,叫她可以更放松的靠着自己,“不怕,山人自有妙计。” 温小筠挑眉瞥了鄞诺一眼,虽然车厢里很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鄞诺脸上自信的笑容。 她忍不住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故弄玄虚的装大尾巴狼。” 鄞诺忍不住的抬手在她的小鼻尖上刮了一下,“若论装蒜的本事,我可是远不如你。好了,前面马上就要到地方了,赶紧晕过去吧,至少在大街上别露什么马脚。” 温小筠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死尸一般瘫倒在鄞诺身上。 鄞诺心情瞬时大好,将她打横抱住,为一会下车提前做好准备。 这边与温小筠达成共识后,鄞诺又欠了欠身子,伸手够向前面车厢门帘,对着外面正在赶车的猫耳朵说道:“猫耳朵,一会儿下车,你立刻离开滕县,去往黑市出手,以东川独的名头。” 外面猫耳朵多一句话都没问,直接点头应了一声“好嘞。” 装昏迷的温小筠听到了心中不觉疑惑起来。要以东川独的名义到黑市上出手东西,那明显是赃物啊。 可是鄞诺手上怎么会有赃物? 她当时被鄞诺放回里屋,对于外面的动静一无所知。后来外面一片尖叫杂乱时,她的意识也没有完全清醒。对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十分的不清楚。 还没等她想明白其中缘由,她与鄞诺的身子便猛地一晃,随着车厢一起拐了急弯。 她忽然意识到,李罗华和黄清石他们指给他们的那家药铺,到了。 而此时的花楼内,李罗华与黄清石才刚刚摆脱了慌乱的心情,随着杨永,一起陪同的杨之拓进了花楼里专为杨之拓准备的卧房里。 由于受惊吓不小,杨之拓被人搀扶着靠躺在床上。 “公子,这鄞小子,今晚上这事,再明显不过。咱们给他划了那么多道儿,他就是不走不认。说白了,这就是在跟您叫板,真是不长眼的小杀才!就说他老子在州府衙门当官有点儿子的名气,可是说归到底,也就是个七品府推官,咱们这么招待他,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谁知道他竟然如此不识抬举,真是给脸不要脸!”李罗华站在床前,一边帮杨之拓掖着被子,一边忿忿说道。 在乔姐儿的服侍下,杨之拓刚刚喝了一口安神汤。听了李罗华的话,抬手推走了乔姐儿手里的汤匙,瞥望着李罗华,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州府衙门,毕竟比咱们小县城大一些。里面的公子哥们儿跋扈嚣张惯了的,也是常事。这种废物到底成不了什么大事,不必跟他太费心思,也不必特别的交恶。左右就按照知府大人的吩咐处置他们就行了。” 第621章 阴谋诡计 黄清石听了杨之拓的口风,挪动着肥胖的身体,一把推开李罗华,不甘心的上前劝谏道:“公子,捕头那么重要的位置,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么落到别人手里?不说别的,就是明天这趟差事,咱们再不争,可全便宜胡家那帮孙子了。没有那些王八蛋跟山贼穿一条裤子,咱们衙门也不会死那么多兄弟!” 站在床头的杨永接过乔姐儿手中药碗汤匙,挤到杨之拓近前,舀了半勺深褐色的汤药,小心的递到杨之拓唇边,面无表情的说道,“少爷,若是您不想跟那两个‘兔爷儿’一般见识,就全交给属下们去做。” 听到兔爷儿三个字,李罗华的八字眉一瞥,侧头看着杨永,呲着牙惊讶的问道:“老杨,你是说那姓鄞的和姓温的是那个玩意?” 杨永正小心翼翼喂杨之拓喝汤药,有点发灰的大长脸严肃的不行,根本没心思搭理李罗华。 黄清石笑嘻嘻的用手肘捅了李罗华一下,“老李,要不说你瞎呢,你看那姓鄞的抱人的姿势,是不是跟抱女人一摸一样?再看看那个姓温的,娘们儿什气的,哪里有一点大老爷们该有的做派?俺老黄还就把话放在这里,那两个货要是没一腿,俺就抠出俺两眼珠儿来,给你当泡踩!” 李罗华眨巴了眨巴眼睛,回忆着之前鄞诺与温小筠所有的细节。 从酒宴开始时鄞诺看温小筠的眼神,到后面眼看着两名小女妓将他搀进卧房里时,目光里的愠怒、怀疑与防备。 再到最后冲进卧房时脸上的焦急,与抱着温小筠出来时满脸的急切感。的确不像是一个男人对待另外一个男人正常应该有的样儿。 杨之拓抿了一小口汤药后,抬手推开杨永的汤匙,脸色有些苍白,呼了一口气才淡淡开口,“对付他们两个,我只说要依循知府大人的意思去办。并非要任由他们在滕县折腾。 胡家的事,我已有方法应对。只一个鄞诺,压根不跟咱们一心,差事的事儿,即便他应了咱们,你们又能真信他吗? 今晚只是要测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胆子有多大。若是寻常,自然好对付。”说到这里,他倏然抬头,眸底忽的闪出一道寒光,锋锐森然,如芒如刺,“若是不寻常,就要用非常手段解决了他。” 见杨之拓实在不想再喝药,杨永转手将药碗递还给乔姐儿,朝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乔姐儿立刻会意,端着药碗直起身朝着杨之拓款款施了一个万福,转身便退出了房间。 杨永眼见乔姐儿将房门关严实,才又转头望向杨之拓,一边帮他整理着被角,一边说道:“如果今夜真是什么江洋大盗偷袭了咱们,那鄞诺就没什么好怕的。 表面上虽然要面子,实际上却是个又不敢硬撅咱们,又不敢直接答应的窝囊废。对付这种人,只要掐住他的命门断没有制不住的。” 杨之拓微微点头,望着前方木床围栏精致的雕花,目光幽幽,“依照咱们得到的消息,这温鄞二人还有一层表亲关系。鄞家老头,鄞推官又是最要面子的,他二人之间那点暧昧关系,没准就是他们的命门。你们大可以在这上面做手脚。” 黄清石忙点着头,双层下巴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小小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眯着,闪着猥琐的光,“公子放心,这个消息俺明天就放出去。对付这种兔崽子,俺老黄最拿手啦。” 杨之拓唇角微勾,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做事也不可太着急,大菜都要放在后面慢慢上。明日他若不去接那差事,便要先防备着他们在衙门里作妖。 凡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指派给鄞诺去忙活,若是小偷小摸,婆媳干架什么的事不多了,你们就多多的捅咕一些,叫他们焦头烂额,忙得找不着北,却又不能在一起,什么事都干不成就行。 只需记得一点,要叫他们两个在衙门里什么都干不成,什么都找不到。等熬得他们心浮气躁了,再出杀招。届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他们身败名裂,为世人所唾弃,在官场上再也混不下去。” 李罗华第一个表忠心的应承道:“公子只管放心,兄弟们一定能把那两个货整得滴溜乱转,屁事儿都干不成。” 杨之拓转目环视众人,目光更加阴冷,咬牙恨恨说道:“最重要的,今晚闯进花楼的飞贼到底是何人,三日内,你们必须要给我查出来。竟然叫人欺负到本公子头上,这口气本公子如何都咽不下!” 第622章 奇怪的老医师 看到杨之拓目光中闪烁的阴鸷与狠戾,旁边杨永本就灰暗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探身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在咱们滕县敢闯您这花楼的人,可没有几个。一楼和门口都有人看着,那人却能悄儿么声的来,又能走的无声无息,不是对这花楼熟悉的自己人,就是盯了您很久,多次来踩过点的。” 后面李罗华与黄清石听了这句,脸色顿时一变。 李罗华有些惊惧的转动着眼珠,猜测着说道:“如果是滕县里面的内鬼,不应该敢对杨家出手才对啊。肯定是来这儿踩过几次点的外贼。” 黄清石心知胆小如鼠的李罗华这是生怕别人怀疑到他,才故意把嫌疑往外面引。 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凭着杨家在滕县的势力,根本不会有人敢轻易动杨之拓。即便是滕县另一个大姓,胡氏家族,也不敢这么做。 黄清石左想右想,忽然想到了一个最有嫌疑的身份。 他扒着李罗华的肩,探头望向杨之拓,“公子,您说会不会是那帮子山贼在报复咱们?” 听到黄清石这个猜测,屋里的其他人目光皆是一震。 杨之拓的脸色更是几乎阴沉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时间,屋里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仔细回想琢磨着之前的各种可能。 而此时的两条街外,鄞诺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家上好了夹板的药铺门前。 原本驾驶马车的猫耳朵早已在停车的第一时间下了车,怀揣着一袋宝物,风一般消失隐没在了深沉的夜色中。 鄞诺先把温小筠抱到车厢门前面的平台上,而后自己跳下马车,才有把温小筠重新抱了起来。 温小筠则继续发挥着一个业余演员的职业精神,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四肢瘫软的死尸。 鄞诺抱着温小筠抬步迈上台阶,一边抱着温小筠,一边伸直了手重重的敲了两下门。 像是有人专门等候在门后位置上一样,这边敲门声刚响,里面就传来了门栓子被人拉开的声响动静。 不多时,重重的榆木门扇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闭着眼躺在鄞诺怀里的温小筠不觉眉梢微动,心中疑云顿生。 这家药铺可是杨家人专门指派给鄞诺的。按理说鄞诺不应该认识才对呀。 可是他们怎么好像早就知道鄞诺回来,连问一声“门外是谁呀?”都没有就直接开门了? 难道是杨家人一早传递了消息过来? 可是那样他们更应该要维持一些表面功夫,以求不被鄞诺识破才对。 温小筠大脑高速运转着,突然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边温小筠正在心里确认着,那一边鄞诺就已经走进药铺屋子。后面开门的人又迅速将门关合。 就在温小筠正要屏住呼吸,力求演技真实自然的时候,身子忽然一晃,双脚便落了地。 由于没有任何准备,她这一晃差点没倒地上,全赖鄞诺扶住了她的双臂,才勉强站稳。 温小筠诧异的睁开眼睛,才发现里面屋子灯火通明,刺眼的很。 温小筠忍不住的眨了眨眼睛,才算把周围环境看清楚。 这里果然是一家药铺,正对门的那面墙满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深褐色实木老药柜。一个个的云纹铜把手边缘都磨损严重,无声的昭示着悠久的岁月。药柜子前面还有一排宽宽的柜台,里外各有一把椅子。供病人看病号脉抓药用。 柜台的最左边是一扇小门,悬挂着浆洗干净的白色麻布门帘。此时像是有一阵过堂风吹过,白色门帘飘然而动,从门里面走出一个身材干瘦,颌下长着一捋儿白色山羊胡子,穿着灰色麻布长衫的白发老者。 老者随手撩开门帘,一抬头正对上鄞诺的目光,弯弯的狐狸眼瞬时完成两道月牙儿,脸上随之牵出一片皱纹涟漪来。 “好小子,你还敢来登老夫的门,真是不怕死吖~” 鄞诺笑笑拱手,“刘兄别来无恙。” 温小筠顿了一下,虽然她已经猜出这个刘大夫和鄞诺应该是旧识,可是真到行礼时,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不过好在并没有人特别在意温小筠这边的礼数。那白发干瘦老头,笑着朝鄞诺点点头,目光忽然转到了温小筠这边。 可就在他看清温小筠的气色脸色时,他脸上笑容忽然一滞,“这位贵客该是中毒不清啊,”说着他本能的撸起袖子,抬脚就向温小筠快步走来,“快让老夫把把脉,看看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第623章 为老不尊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那白发老头伸来的手,温小筠本能抗拒。 她不自觉的背过手,有点畏怯的撤后半步躲到鄞诺身后。 鄞诺则默契十足的伸出手,将一心奔着温小筠手腕而去的刘老头拦了下来,笑眼弯弯的说道:“刘老哥,鄞诺这位小弟之前是中毒不假,我却已经给他吃过解药了。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多喝点热水,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鄞诺转身望向温小筠,抬手指向刘老头,笑着介绍道:“小筠,这是几年前我在滕县意外结识的一位忘年交,刘冯汉,刘老先生。虽然表面上只是个入世老先生,内里却实实在在的是个世外高人。” 说着鄞诺还特别转过脸,对着温小筠眨了下眼,使了个眼色,意味深长的特别交代,“只是这些个世外高人呐,癖好也大都不寻常。就比如咱们这位刘先生,都快八十岁的高龄了,逮着个谈得来的小年轻,也非要以兄弟相称。再比如他老人家虽然医术高明,行为做派却半点老医师的样子都没有,一看到年轻姑娘,两眼就贼帅帅的放光芒。 所以你这种女里女气,很容易叫人认成是女扮男装的小屁孩,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可要格外小心呐。” 听到这番介绍,温小筠圆圆的眼睛立时露出了大大的疑惑。 还带这么介绍人的? 对面的刘冯汉听到鄞诺这么不给他留面子,抬手挥拳,朝着鄞诺肩膀就是重重一拳,佯装生气的竖起眉,吹胡子瞪眼的叫骂道:“好你个小滑头!老夫这边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没摸着呢,你就先给人家小妹妹一个下马威。当初上赶子的非要跟你这缺德的小屁孩儿你交朋友,还真是瞎了老夫的——” 话说到一半,刘冯汉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秃噜嘴的把自己都要骂进去,赶紧捂住嘴,扭头呸呸的啐了起来,“你小子才是狗,你小子狗眼,狗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温小筠:··· 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啊,刚才从后门挑帘而出的那个白发白须的慈祥老者形象就已经崩塌得干干净净,荡然无存了。 留下的,只是一地奇葩。 鄞诺却半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他笑呵呵的抬头推开刘冯汉的拳头,“哎呀,刘兄此言差矣。鄞诺只是实话实说,可一点都不狗。” 刘冯汉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双手掐腰怒视鄞诺,“不是狗,你倒是吐个象牙出来啊!” 鄞诺耸肩一摊手,“这有何难?”说着他放慢的语速,夸张的扯大嘴型,一字一顿的说道,“‘象——牙——’,您看,这两个字不就吐出来了?” 刘冯汉顿时一愣,后面温小筠终于忍不住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听到温小筠的笑声,刘冯汉这才明白鄞诺的花招,满是皱纹的脸登时青紫一片,狠狠一拂袖,转身就要往后面方向走。 眼见鄞诺这下算是把老医师刘冯汉彻底得罪了,温小筠立时上前一步,急着要替鄞诺解释。不料却被鄞诺一把拦住,“你要干什么?” 他笑着问。 温小筠却不理鄞诺,望着刘冯汉的背影急急解释道:“老先生,鄞诺就是一张臭嘴,可是没有坏心,您可别生他的气。” 刘冯汉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却挂着笑。 与其说挂着笑,更像是强忍着不大笑出来,“老夫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这小妮子真是不懂事。” 温小筠再次僵了一下。 刘冯汉又抬手指着鄞诺的鼻尖,笑骂着说道:“老夫最喜欢的就是你小子这股混不吝,油滑调皮的劲儿。吐‘象牙’?嘿,还真有你小子的!” 鄞诺笑了笑,“一般一般,不值一提。” 刘冯汉又道:“好了,还不赶紧带着你家小妹妹过来?前几天就收到你小子的飞鸽传信,说今晚要来老夫这儿来吃酒。好家伙,老夫收到信,头三天就开始给你小子准备,结果临了临了,老夫这边酒菜都准备好了,你这个臭小子又叫人传话说不来。好家伙,可把老夫气得胡子都差点吹掉了。” 鄞诺随手拽住温小筠的手腕,抬步向前跟去,“今晚的事,都是鄞诺不对。鄞诺答应刘兄,日后帮刘兄达成一个心愿还不行吗?” 刘冯汉傲娇的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鄞诺抓着温小筠的手举高了些,示意给刘冯汉看,“对了,刘兄,鄞诺这小表弟虽然长得像女人,可真不是女人。他叫温小筠,跟鄞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站着撒过尿,活过泥,千真万确的男儿人!”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 莫名就觉得好丢人啊。 第624章 不过比起不好意思,温小筠心中更多的还是惊讶。 尽管早就见识到了鄞诺朋友圈的神奇,今夜见到这位所谓德高望重,医术高超的老先生,还是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识。 回想杨之拓那帮子人对这位刘大夫的推崇,再联想本尊这幅为老不尊,没个正形的劲儿,温小筠很容易就猜出这位老大夫的大概性格与形式作风。 鄞诺的朋友不仅广涉三教九流,更是什么性格品行的都有。 能跟所有这些人都打成一片,也是个本事。 刘冯汉听到鄞诺的话,反应与温小筠就大不相同了。 他转身停步,眼角的鱼尾纹都快要被撑开了,瞪圆了眼睛,上上下下将温小筠打量了一个遍,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这不应该啊?!老夫悬壶大半生,男男女女的,从来就没认错过。” 听到这句,温小筠脊背瞬时冒出一层冷汗,她梗着脖子往后撤了小半步,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鄞诺阴影之中。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动作,内在里她的动作更大更明显。 她直接在脑电波里发射了大量的求救信号。 “温竹筠,温竹筠你快出来!我要奖励,快点给我护身装备做奖励。” 虽然她吼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温竹筠那个货不是真正的时空系统,任性随意不说,还半点辅助宿主的时空系统职业精神都没有。 她这么着急仓促的叫他出来,依照他那高傲的脾性,不一定会愿意出来。 温小筠只能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幸运的是,这次她的运气相当不错,刚在发射了两波脑电波,温竹筠清冷又慵懒的声音便从头顶方向幽幽传来。 “奖励,顾名思义,乃是他人褒奖之意,哪里有张口要奖励的说法?如此厚颜,尔当真不觉羞愧?” 温小筠急得都快跳脚了,哪里还有心情跟他弯弯绕。 “我脸皮一点也不厚。我要奖励的理由有二,一个比一个正当充分。” 幽暗的空中顿时晃现一片闪烁的白光。 一个白衣翩跹的古装男子身形渐渐浮现。 温小筠嘴角不觉抽了抽,温竹筠这货是有多爱美,几乎每次出场衣服装束都不一样。 事实上,这一次不仅衣服不一样,温竹筠的周遭环境也和往常不一样。 以前要不是悬空坐着,要不就是抱臂站在半空中。这一次他身边却出现了大量影像背景。 他坐在一个现代皮质转椅上,前后左右悬空着几十个电子投影屏幕。每一块影像屏幕里都在快速飞掠过大量奇形怪状的符号。 就好像人类电脑屏幕飞快计算各种复杂数据一样。 而温竹筠的目光紧盯那些天书一般的数据来回移动。他的手比量在身前,仿佛快速操作键盘一般在空其中来回点动运作。 他看也不看温小筠的说道:“那就讲讲你的理由,理由当真十分充分,我自然应你。” 温小筠深呼了一口气,简单捋了下思绪,立刻回答:“第一,自穿越以来,我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完成你交给我的各种任务。却从来没求什么时空穿越套路应该有的一些金手指什么的。 任务完成到现在,我不仅身心俱疲,更几次差点把小命都搭上。作为一个应该辅助宿主完成各种任务的时空系统,你再不给点奖励什么的鼓励支持,我就要心生懈怠了。 就是买头驴来拉磨,还得不是给点胡萝卜呢。 第二,现在遇到了一个超级难题,如果你再不辅助我度过去,你给我设置的不能脱离角色而被人认出的限制就要被打破。后面即便我想去完成,也没有几乎再去办了。” 温竹筠手中一顿,挑眉斜斜瞥了温小筠一眼。 温小筠立时会意,继续说道:“把话说白了吧。我本来就是女儿身,现在突然碰到了一个著名神医外加资深老色狼。不用几下,他就能识破我的身份。你要是能想办法改变他的想法,或是给我点什么可以隐藏性别的道具外挂。我就能度过这一关,明天继续该干嘛干嘛,继续破案与救人,你说干啥就干啥。” 温竹筠侧眸瞥望了一眼温小筠,似是在思考衡量着她这番话的份量到底有多少。温小筠立时会意,继续说道:“把话说白了吧。我本来就是女儿身,现在突然碰到了一个著名神医外加资深老色狼。不用几下,他就能识破我的身份。你要是能想办法改变他的想法,或是给我点什么可以隐藏性别的道具外挂。我就能度过这一关,明天继续该干嘛干嘛,继续破案与救人,你说干啥就干啥。” 温竹筠侧眸瞥望了一眼温小筠,似是在思考衡量着她这番话的份量到底有多少。 第625章 眼见白衣温竹筠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温小筠急得直踮脚往上蹦,“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然而黢黑一片的上空半点回应都没给她留下。 温小筠气得狠狠跺了下脚,在心里把那位篡权夺位,临时登基的“代理”时空系统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怎么跟他多说一句话就那么难呢?! 但愤恨归愤恨,现实还是要接受的。 在心里最后将温竹筠最后骂了一遍后,温小筠便耷拉着脑袋,认命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再抬头时,眼前环境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温小筠惊异的睁了睁眼,此时的她竟然已经躺在了一方土炕上。周围是被灯油熏得泛黄的斑驳白墙。炕头另一角摆放着一张小炕桌,炕桌上燃着一盏铜制油灯灯盏。火苗昏黄飘摇,随着屋子里微弱的气流,曳出一片影影绰绰的光影。 再往自己身上看去,一面又厚又沉的灰色的大棉被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温小筠大脑瞬间停摆三秒,难道说温竹筠那货这次终于良心发现,给了她什么可以操控时间快慢,或是什么瞬间转移的超级外挂吗? 不过冰冷的现实一下就击碎了她美丽的幻想。 “醒了?来,喝点粥。”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温小筠抬了抬眼皮,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鄞诺正坐在她这边的炕头前,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持着汤匙,舀了一汤匙的药汤,小心翼翼的送到温小筠唇边。 温小筠挣扎着要坐起身,可是后脑勺才刚离开枕头,头就晕眩的不行,张了张嘴,刚想问一下鄞诺到底发生了什么,嗓子咽喉处却干哑的厉害,一个字的音儿也发不出来。 鄞诺眉头微皱,一面喂着她喝药,一面埋怨似的对她说道:“知道自己身子弱,还不老实躺着休息?” 喝下了这一勺的苦药,温小筠只觉得舌头都快要掉了,不觉打了个激灵。 鄞诺原本严肃阴沉的脸上这才露出点笑模样,又舀了一勺,“刘老头刚要去抓你的手,用意确认你的身份。不想你瞎子一下晕倒。不过后来他还是给你把了脉,还给你开了专门去残毒的药。快,趁热喝了,还能吃碗芝麻糊,养养体力。” 至此温小筠才终于明白,温竹筠帮她的方法,就是叫她晕厥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可能,温小筠真是想冲过去,把温小筠面前所有桌子都掀翻! 太糊弄人,太坑人了! 不知是愤恨的力量,还是那苦汤药真的功效非凡,就在温小筠喝到第三勺的时候,她的声音终于回来了。 她抬脸朝着鄞诺眨了眨眼,“刘老前辈不是说要宴请你吗?难道你们现在都吃完饭了?” 鄞诺喂药的动作越来越娴熟,趁着温小筠最后一个字的空档,又迅速出手给她填了一勺,头也不抬的回道:“你都晕倒了,我还吃得下什么酒席?” 第626章 睫毛弯弯 温小筠却从鄞诺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虽然不知道她晕厥过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那便是鄞诺与老医生刘冯汉对她的性别身份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无论怎样,目的能达到总归是件好事。 温小筠这边一走神,表情便冷下了些许。落在鄞诺眼中却是另一种意思。 他还以为她为耽误了自己的酒席自责。 她微低着头,从鄞诺的角度,正能看到她微颤的睫毛倔强又优美的小弧度,浓密黝黑,正趁出她那皮肤的白皙水嫩,饱满极富弹性。 鄞诺唇角不可遏制的抽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竟忍不住的想要伸手戳一戳,捏一捏温小筠那可爱得能把人心都融化的小脸蛋。甚至他的手指都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之前酒席上,他本就喝了不少酒,突然被她这般可人儿的模样一刺激,周身气血顿时逆流了一般。叫他直想喷鼻血。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那声音虽然很轻,鄞诺还是被吓了一激灵,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就要失态后,鄞诺端着药碗,蹭地一下站起身,生硬的转过僵硬的脖颈,望向门口方向,张嘴刚要询问,脱口而出的声音却心虚的打了个磕巴,“是,是谁?” 对鄞诺复杂的心路历程全然不觉的抬起头,警惕的望着那两面紧闭的门扇。 传来的声音却是温小筠听过的,正是此间主人刘冯汉。 温小筠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可能是一毒还没好,就又中更要命的又一毒,导致她整个大脑都木木呆呆的,反应比平常慢了很多。 只凭周围的环境与鄞诺的反应,她就应该猜出来人身份的。 门外刘冯汉似乎并没有想要进来的打算,站在门外面先是呵呵笑了声,随后才说道:“弟弟,你们真打算住在这里吗?这偏房又脏又旧的好久都没人住啦。你放心,衙门他们来人,哥哥我的说辞多着呢,就是住在好一点的房间,也不会叫他们怀疑的。” 鄞诺转身将药碗放在后面炕桌上,转身抬步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拉开门栓后,对着门外的刘冯汉抱拳欠了欠身,“叫哥哥担心了。本来今晚鄞诺也想着要跟哥哥好好聊一聊的。不过自从跟那几个胥吏上了花楼,鄞诺就改了主意。此次鄞诺来滕县任职,原因本就很复杂。没想到到了此地之后,方觉此地才是最复杂的。在这里每一步,都不得不谨慎。 幸而哥哥做事从来低调,叫外人根本摸不着路数。现在正好跟弟弟扮作不相识。一切只按照黄清石他们交代的去做就行。这般便是帮了弟弟的大忙了。” 门外的刘冯汉明显顿了一下,三秒之后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夫知道,但凡是鄞老弟你决定了的事,都没有啥可商量的。”说着他挥手重重的捶了鄞诺肩膀一下,不甘心的又追了一句,“放心吧,交给老夫的事,一定都给你办成喽。只是欠老夫的这顿酒,日后一定要补上!老夫不把你这小子喝倒一回,死了可都合不上眼!” 鄞诺扭头呸呸了两声,“哥哥怎的这般丧气,不就一顿酒嘛。等弟弟办完了该办的事,十顿八顿的酒都奉陪!” 刘冯汉又笑着捶了鄞诺一拳,“输给老夫一顿就行啦,不用那么客气。” 鄞诺笑着拍了拍刘冯汉的肩膀,“老哥哥想多了,酒虽然会十顿八顿的喝,哥哥仍旧一顿也赢不了。” 刘冯汉佯装生气的又给鄞诺一拳,“臭小子,口气还是那么大,你给老夫等着。老夫一定能把你喝得服服帖帖的!行了,赶紧休息睡觉去吧,早早养足精神,早早把你的那些破事赶完了,好能早早的配老夫喝酒。” 鄞诺好脾气的连连点头应承道:“好嘞。” 说话间,刘冯汉转身离开偏房,朝着院门方向走去。鄞诺则左右环看了一番,才谨慎的关上了房门。 回头正对上温小筠探究的目光,鄞诺脸顿时一红,不自觉的转移视线,直奔炕尾的炕桌而去,“这药是刘大夫专门为你调配的,喝了后就能消解所有残毒。”说着他端起药碗,再度递到温小筠面前,命令般的说道:“现在不烫嘴了,一口喝了。” 温小筠顺从的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抬手抹了把嘴,又将药碗递还给鄞诺,“那今晚你在哪睡?” 蓦地鄞诺接过瓷碗的手瞬时一颤,好悬摔了。 第627章 色令智昏 这个问题原本没有任何问题,他本来就是要和她住在一起的。 可是经过刚才那一瞬的失神,鄞诺忽然间心虚起来。 他微微侧过身,抬手抓了下并不凌乱的头发,将手中药碗放下,侧目看着门扇方向,小声嘟囔了一声,“就···就···就住这儿···” 说完又无意识的转眼慌乱的瞥了解释一句,“那个啥,和你住一屋,一来是怕还会藏着什么杀手。毕竟咱们从兖州府离开时,白兄的表现都很异常。事情背后很可能还有咱们没看到的危险。 二来,刘兄说你这身体太虚弱了,中的毒又都很霸道,怕晚上万一还有别的什么反应,我和你住一块儿,怎么也能照应你一些。” 若是平时,对于鄞诺表现中的不自然,温小筠怎么也会发现一二。可是现在,她大脑运转速度比平常慢出太多,时不时的还感觉有点晕眩。对于鄞诺异常,没有任何察觉。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抵不过沉沉的困倦感,“那就辛苦表哥了,”话还没说完,她便缓缓阖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看到温小筠身子忽然往下出溜,鄞诺急急探身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想要撑住她些许。 这样一凑近,鄞诺才发现温小筠呼吸平稳,面容平静,应该只是太疲累了,才会撑不住睡了过去。 鄞诺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托着温小筠的后背,小心的将她放躺到枕头上,又帮她盖好被子,最后自己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和一个矮板凳,靠着墙面,坐在温小筠旁边。 做完这一切,将腿抬到矮凳上,摘下腰间佩刀,双手抱臂的裹在怀里,靠着冰冷的墙面,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想,虽然在花楼里中了秘药的人是温小筠,他自己肯定也多少中了点招。 否则刚才的他绝对不会只看了一眼温小筠的眼睫毛,就被整的心猿意马,满脑子胡思乱想。 定然是这样! 鄞诺闭上眼睛,头抵着墙面,一遍遍肯定着这个猜想。 他根本不敢去做别的假设,更不敢顺着自己的心往深处去想。 现在就连睁眼再看一下温小筠,他都不敢。 睡着就好了,明天天一亮,他就又是那个正常的鄞诺,而温小筠又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温小筠。 他们都会变得正常起来。 于是这一夜,鄞诺都陷在一种纠结又内疚的复杂情绪中,苦苦挣扎而不得解脱。 等到大脑终于疲累至极的混沌起来,要沉沉的睡去时,面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现! 鄞诺闭合的双眼倏然睁开,怀中手指猛地一推,兵刃闪电般铿然出鞘! 那黑影立时吓得蹦后好几步。 “鄞诺,是我,别激动!”怀里还抱着一方被子的温小筠急忙摆手解释。 鄞诺眉头狠狠一皱,目光冰寒,如锋似刃,刀子般直直朝温小筠扎来。 看着鄞诺罕见的凶恶模样,温小筠畏怯的咽了下口水,探头瞥望着他,关心的说,“鄞诺,别紧张,我就是想给你盖个被子。没有别人的。” 看清对面人是小筠后,鄞诺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怀中兵刃缓缓归鞘。 温小筠见鄞诺浑身炸起的刺慢慢平复,这才抬步上前,举着被子走到他近前,动作轻柔的帮他披盖在身上,“鄞诺,这几天你应该是太累了,就这么坐一晚,万一着凉就不好了。天还没有全亮,不如上炕睡一会儿,歇个盹儿也是好的。” 鄞诺抬头重重的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个不停,又闷又痛,简直像要爆炸一般。 温小筠关切的俯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太累了头昏。” “头昏?”低着头的鄞诺自嘲的笑了笑,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一句,“呵,却是有些色令智昏。” 温小筠:··· 顿了三秒,温小筠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疑惑问道:“啥···啥?咋就色令智昏了?” 鄞诺的脸腾地一下就绿了,捏额头的手僵硬一片,脊背顿时涌出一大波冷汗。 如果能找到一个地缝,他恨不能立马儿钻进去。 没等到鄞诺的回答,温小筠自己忽然就想通了,她抬手照着鄞诺的肩膀就是一拳,双眼蕴着亮闪闪的光,笑意弯弯,“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被昨晚那些个舞娘勾住魂儿了?虽然碍于彼此阵营不同,不能真的下手,但是看她们那一个个小细腰,小脸蛋儿,心里还是痒痒的,被撩拨起来了?” 鄞诺的脸色顿时黑沉一片。 他忽然有一种想要伸手掐死温小筠的冲动。 就攥死了她的脖子,往死了掐那种! 第628章 宿舍的问题 不过鄞诺还是忍住了掐死温小筠的冲动,黑着脸倏地站起身,将身上被子随手扔到炕上,将佩剑重新挂在腰上,转身朝着门口方向大步走去。 温小筠有些慌乱的跟了上去,“哎?不过开个玩笑,你也不用这么小气吧。” 抬手拉住门栓的鄞诺侧眸冷冷瞥了温小筠一眼,“去衙门,就快要点卯了。” 温小筠这才恍然,抬手敲了下自己的脑瓜门儿,“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说完她转身,赶紧把炕上凌乱的被褥抖平叠好。快速几下解决战斗后,一面拽着有些褶皱的衣角,一面朝着鄞诺追去。 鄞诺那边刚刚拉开门,赶紧到身后的温小筠,压低了声音的嘱咐道:“进衙门点卯后,你我会各自去捕班与刑房报道。倘若今天就给你派了任务。多半都是规整公文的任务,你就先去整理,正好顺便找找王家旧案。” 温小筠站在鄞诺身后,抬手整理着凌乱的发髻,含混不清的问道:“那你呢?” 鄞诺侧眸与温小筠对视一眼,表情严肃,目光严峻,“我还是要去查查杨之拓说的那桩任务。我有预感,此事绝不止表面那么简单。无论对于滕县,还是对于杨氏一派都重要非常。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咱们虽不打算在滕县长留,但只要在滕县办事查案,各方面势力都要清楚明晰,才能做好应对。” 听着鄞诺的分析,温小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杨家肯摆出那么大的排场来对付咱们,目的一定不简单。若不尽快搞清楚他们的底细,回头咱们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鄞诺抬眼望向院子上空灰蒙蒙刚刚有些泛白的清冷天空,目色越发凝重,“昨晚虽然没有明着跟杨家撕破脸,到底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以后少不了给咱们穿小鞋。”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鄞诺侧脸坚毅的轮廓,温小筠的心情也变得低沉复杂起来。 她走到近前,轻轻拽住鄞诺的衣袖,宽慰般的微微一笑,“要说复杂,兖州府不更复杂?放心吧,凭着你的武力,我的脑力,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什么敌人都能对付。” 鄞诺闻言微微一滞,随即转过头来,望着温小筠那还有一点婴儿肥的小脸蛋儿,唇角不觉溢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我鄞诺何曾怕过?” 温小筠挑了挑眉,微扬起下巴,挑衅般的笑了笑,“我温小筠又何曾惧过?” 鄞诺忍不住的抬手,轻轻刮了下她那娇俏白嫩的小鼻尖儿。 温小筠根本没料到鄞诺竟然会对她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身子顿时一僵。 鄞诺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刚刚刮过她鼻尖的手尴尬的僵在空中。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老弟,你们这就去衙门点卯吗?” 鄞诺立时撤步躲开温小筠老远,转身朝着刘冯汉遥遥一拱手,“搅了刘兄休息,对不住了。” 从前面院门走进来的正是持着灯笼的刘冯汉。 他抬手捋着下巴颏上那一小缕胡子,笑呵呵的说,“小老弟这不就见外了?老夫专门给你们装了些点心吃食,路上多少用些,精力充沛的再去衙门干活。” 鄞诺回头与温小筠对视一眼,随即默契的转向刘冯汉,齐齐施了一个谢礼。 离开时,刘冯汉还特别派了自家小药童帮着驾驶马车,鄞诺则与温小筠一起坐在车上,边吃着刘冯汉送的烧饼,边说着话。 鄞诺拿着烧饼,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大口,酥脆的冰渣与香喷喷儿的芝麻零零碎碎的洒在衣襟上。他却并不在意,侧头看着温小筠,含混不清的交代着,“进了衙门,没有意外情况,还会给咱们安排吏舍。本来也有不住吏舍的可能,只是咱们昨晚到底得罪了典史的儿子,还有六房大半胥吏。出去住,估计是没什么可能了。” 温小筠两只手拿着烧饼,正鼓着两个腮帮子,小松鼠一般认真的吃着。 她越嚼越觉得那烧饼香酥油脆,实在香得很,刚要夸夸刘老哥家的厨艺好,就听到了鄞诺这番话。 她抬手抹了把嘴角的酥皮碎渣,“吏舍是单人房吗?” 鄞诺看着温小筠鼓囊囊的两只腮帮子,没来由的心头一暖,他摘下腰间水壶,递了过去,“捕头是单人间。你这个小书吏,应该是通铺。不过没关系,只要我有单间,怎么安排就是我说了算的。你现在身子虚,不抗造。又从小骄矜惯了的,爱干净。我知道你睡不惯通铺,到时候调过来跟我一起睡就行。” 第629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了抽。 跟鄞诺一起住倒是没问题。经历了那么多事,对于鄞诺的品性与习惯,她也算有些了解。 鄞诺表面上虽然嘴欠,霸道爱欺负人,但实际上,对于同伴,他很有分寸感。 他会给予同伴足够照顾的同时,还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从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绝对称得上是个君子了。 只是这次他说的话,温小筠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因为她身子虚,不抗造,所以要跟他一起睡,这话怎么听得就那么瘆人呢? 不过现在并不是矫情的时候,只要不和别的男人住大通铺就行。 她接过水壶,朝着鄞诺点点头,“这样最好。” 拿水壶的时候,温小筠的指尖不小心触到鄞诺手背。 冰凉柔软的触感立时叫鄞诺身子一颤,水壶也差点没失手掉落。 好在温小筠接的结实,又好在温小筠的脑子全在即将开始的滕县官场生涯上,拿过水壶,拔了盖子仰头就喝了起来。 鄞诺慌乱的别过身,仓皇的咬下一大口烧饼,囫囵咀嚼着,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只是口中原本喷香儿的烧饼,已然味同嚼蜡。 等到两个人吃完了刘冯汉送来的所有烧饼,马车也行到了滕县县衙大门前。 温小筠抬袖抹去嘴边烧饼残渣,又掸了掸身上碎屑,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担惊受怕的,两个人真是一顿消停饭都没吃好过。 这顿烧饼宴,对于她和鄞诺来说,就是一场及时到不能再及时的及时雨。 不过叫温小筠没有想到的是,新一天的好心情,也就止步于此了。 两人下了马车后,鄞诺便嘱咐小药童先将马车驾驶回药铺。以后自然有人去药铺去领马车。 小药童点点头,便驾驶着马车掉头回程。 这边,鄞诺带着温小筠拾阶而上,一前一后的走进县衙大门。 此时的天色依旧阴沉沉的,触目所及的建筑物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温小筠顿时有一种近视眼没带眼镜的感觉,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很有距离感。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大概看出,滕县县衙的规模比之州府衙门来,的确要小上一些。 跟着鄞诺先是到吏房正常入了职。负责点卯并不是昨天见过的吏房胥吏李罗华,是他们吏房门下一个小书吏。 鄞诺自不必说,仍是捕班捕头。 温小筠则是刑房一名小书吏。刑房的头头是一名叫做胡栋才的胥吏。 温小筠以后的任务,都要听从人家的调遣指派。 两个人各自领了捕班和刑房的牙牌从吏房出来后,便在院子里暂时分别。 鄞诺抬手拍了拍温小筠的肩膀,低声嘱咐了一句,“见刑房胥吏时,恭谨着些,人在屋檐下,不好轻狂。” 温小筠点点头,笑着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鄞诺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觉收紧了半分,“中午等我一起吃饭。”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注视着鄞诺挺拔颀长的背影慢慢走远,温小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剩下的路,该是她一个人去走了。 将牙牌挂别在腰带的上后,温小筠依据兖州府衙格局的大体方向,朝刑房走去。 虽然规格有不同,衙门和衙门的布局大体还是相同的。 没费多少力气,温小筠就来到了刑房院。 与灯火通明的吏房院不同,刑房院里黑乎乎一片,除了从刑房室纸窗里映出来的一点微弱烛光,院子里什么光源都没有。 温小筠整了整衣衫,抬步走上台阶,轻轻扣门,恭敬说道:“刑房新任书吏,温小筠请见刑房胥吏。” 顿了一会儿,从门里才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进来吧。” 听到里面声音,温小筠不觉紧紧皱起了眉。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里面男人的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 他的声音还不是普通的沙哑,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有人在徒手撕劈干枯的树枝。每一个字,都像在撕扯着声带,干干巴巴,麻麻咧咧,听得人不觉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温小筠环抱双臂用力搓了一下,重重运了一口气,做好十足的准备,这才抬手推开门扇。 映入眼帘的是比吏房室里还要高,排列还要密集的书架。 每一个格子里都摞满了装订成册的书籍文件。 一种陈年的纸张潮腐气息紧跟着扑面而来。 而在图书馆一般密集排列的书架前,并排着摆放着三张书桌。 滕县刑房胥吏胡栋材就坐在正当中的那一张桌子后。 第630章 杂乱的大通铺 温小筠不觉皱了眉,尽力适应里面浑浊的空气,抬步迈过门槛,走进屋子。 斜坐在椅子上的刑房胥吏胡栋材之前似乎趴在桌子上打盹来的,这会双手撑着桌子,懒洋洋的直起身,抬头望向温小筠。 这一下,温小筠总算是看清了他的脸,有点微胖,眼睛极小,几乎细成了两道缝。颇有一线天之感,有点外撇的八字眉,透着些许喜感。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这大约是她有生以来见到的眼睛最小的人。 即便这样直面对视,温小筠都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在睁眼看她。 两人莫名其妙的就这样僵持了三秒钟。 胡栋材八字眉微微一瞥,顿了一下,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就是分到咱们刑房的温小筠?” 那沙哑的嗓音再度深深刮伤了温小筠的耳膜。强忍着捂耳朵的冲动,温小筠低下头,揖手躬身行了一礼,“温小筠见过胡刑房。” 胡栋材后仰了下身子,环抱双臂的倚靠着椅子背,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刚入职吧,走吧,俺先带你去安顿安顿,给你找间吏舍。回头再来这里交接些整理公文的活计。” 温小筠眉梢微动,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鄞诺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给她安排的应该是通铺,鄞诺到底是个捕头,应该是单间。到时只要搬到鄞诺那里,就没问题了。 而现在,她毕竟刚刚进入别人的地盘,暂时还是先静听人家的安排,不要得罪人才好。 这样想着,温小筠便又拱了拱手,“烦劳胡刑房安排。” 八字逗号眉的一线天胡栋材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慢悠悠的站起身。一边抹着疲乏的脸,一边往外面走去。 经过温小筠时,半点停顿都没有,就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直到他从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时,温小筠才发现这位胡栋材身量并不矮,怎么也有一米八左右,只是他并不算太胖的微胖身材会叫人产生一种视觉错觉。 离开刑房室之前,温小筠回头最后又环视了屋子一眼。 只看里面堆积如山的众多文册,就能大略猜出,至少滕县这些年案件档案,就应该在其中。 等到忙完吏舍的事,她一定要尽快从其中找到需要的信息。 跟着胡栋材离开刑房后,一阵穿堂绕室后,又穿过几个院子,温小筠终于跟着胡栋材走进了吏舍院。 此时的天色已然大亮,院子里的环境温小筠也能看得清楚了。 一进这个院子,温小筠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来的路上,她也看到了前面吏舍院的样子。无一不是格局规整,院子里干净清爽。只从窗纸门扇的规格也能看出,是一间间单人独立的房间。 而面前这个院子就大大的不同了。 相比之前吏舍院的宽阔整洁,这作吏舍院就显得逼仄狭小很多。 不仅如此,院子里还拉着三四条晾衣绳,绳子上密密麻麻挂满了晾晒的衣服。 有衙役的制服,更多的还是私人的中衣和便服。不是灰色的,就是深褐色。布料也多以麻葛为主,一看就知道那些衣服的主人大多都是贫苦节俭风格的人。 第631章 自甘沉沦 只一眼,温小筠就看出了些这里面的门道。 正所谓铁打的县衙流水的官。其中铁打的县衙说的并不是县衙这座建筑,而是里面的各色胥吏衙役。 官员任职都有期限,任职期限一到,便会离开此地。可是那些不在朝廷官制系统里的编外胥吏衙役们便没有这一宗限制。 只要肯做,就能做一辈子。所以每一个地方衙役里面的胥吏衙役们,就是最具官派背景的地头蛇。 再加上滕县雄厚的财力实力,发达的商业流通,盘踞在衙门里的这些老油条生活不都不会太差到哪里去。 刚才经过的几个吏舍院,也刚好验证了她的猜测。 所以县衙里,会与贫苦朴素挂得上勾的那些衙役胥吏,一定是衙门里的最底层。 而这个院子里住的人,也应是一些最底层只负责打杂的零碎小职员。 温小筠不疾不徐的跟在胡栋材后面,猜测着他的动机。 她虽然不是刑房胥吏,只是里面的小书吏,但却是刑房里唯一的书吏,在衙门里的地位也不算是最低的。按照常理,整理文书,舞文弄墨的书吏怎么都应该配得上一个小单间。 但是胡栋材却把她指派到这里,无疑是刻意为之。 看着前面胡栋材大摇大摆的背影,温小筠双眼微微眯起。 胡栋材此举无疑于是给她先来了一回下马威。 这般针对她,原因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胡栋材根本就是杨之拓的爪牙,此举是为了针对她和鄞诺昨晚“不识好歹”的行为。 既是为了报复,对她和鄞诺来说,更是一种敲打。 用艰难的生存环境,逼着他们在滕县不得不低头。 第二种,胡栋材此举只是为了给他自己立威。好叫她以后为了一点好处,能服服帖帖的听他的话,听他调遣指派。 第三种,胡栋材与杨之拓一派本是对立面。他的消息很灵通,知道杨之拓宴请了自己和鄞诺。宴席之中的具体细节,胡栋材现在未必知道,所以为难她,是为了发泄不满。 思量间,温小筠已经随着胡栋材走上了左边偏房的台阶。 走到紧闭的木格子门扇面前,胡栋材脚步微滞,抬手指着屋里,微微侧过脸,细长成线的小眼睛精光闪闪的瞥望着温小筠,似笑非笑的说道:“以后这里就是温书吏的住所,里面可容纳六个人,如今只住了四个,正宽敞的。有什么行礼包裹,在午餐前尽快收拾好。下午可就要正常入职整理文书了。” 温小筠抬眼看了看面前附着了一层油污泥渍的榆木门扇,表情很是凝重。 即便鄞诺提前跟她说了会叫她一起去住,她此时的心情还是不能轻松些许。 看到温小筠这般表现,胡栋材脸上笑容倏然收敛,嘴角微勾,冷哼了一声,抬手推开门扇,而后双手揣进袖子里,转身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听说温书吏你是从兖州府来的呢呀。” “胡刑房说的不错,在下正是从兖州府而来。”温小筠顿了一下,才抬步跟了上去,不想却被一股窜鼻子的酸臭味砸了个满脸。 那难闻的味道混着屋里暖热的空气与沉沉的湿潮气息,几乎逼得人躲无可躲,退无可退。 她立时缩了下脖子,本能闭住了气息。 都不用仔细去看,只从这股叫人作呕的酸臭气息中,她就能分析出宿舍里面的人基本长期不洗澡不洗脚。 胡栋材那一线天的小眼儿微微转动了一下,将温小筠五官痛苦得几乎全都皱在一起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似是十分得意的说道:“温书吏,你是跟那鄞推官家的公子一起来的。想来你们两人关系一定不同寻常吧?” 温小筠强忍住胃里一阵阵的翻涌感,低了头,尽量屏住呼吸,简略的回答,“在下与鄞捕头曾一起在兖州府衙当差,此番是接了一样的调令,也就一路结伴而行了。” 胡栋材将两手揣进袖子里,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环视吏舍的环境,“原来是这样啊,俺还以为你们关系很近呢。要知道兖州府的鄞推官和他家公子名声可是不得了呢。 鄞推官就不用说了,别说兖州府,就是放眼整个鲁地,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清官,神断高手。至于这位鄞公子,就更传奇了。按理说凭着鄞家官身的身份,家中子弟断不至于沦落到去当贱行衙役。真真叫人想不通啊。” 听闻此言,温小筠心中不觉一凛。 她忽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竟然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第632章 疑窦丛生 胡栋材的话,恰如一道响雷,在温小筠的大脑中瞬时炸开。 因为这次温竹筠对自己突然的集训,叫她得以恶补全很多古代风土民情的常识性知识。 其中就有一条,写着比起流水的官员,一地中的衙役差役,才是终身不换的铁打营盘。 也是因为这样,这些衙役差役大多都是老油条,对上欺瞒谄媚,对下耀武扬威,勒索各种灰色收入。 其中最明显的一例就是打官司,无论原告还是被告,对于程序中涉及那些胥吏衙役,都要花钱买通。因此民间也就有了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正是因为胥吏衙役们这个行当常年跟各种犯法犯罪的泼皮无赖们打交道,甚至很多都有钱财勾连,历来为正经人家所不齿。 一个正经八百的书香门第,家中若是有子弟做了捕快什么的,立时就会从家谱中除名,断绝关系。就更不要提鄞家这种世代为官的官宦之家了。 那么身为朝廷正式官员的鄞乾化为什么会自降身份,非逼着自己的独子做了为世间所不齿的衙役捕快?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样的隐情,还是另有目的? 温小筠越想越觉得事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再退回事情最开始去想。温家与鄞家不仅同朝为官,立场还非常一致,关系密切非常。 温家因为温父站在了权奸的对立面,被锦衣卫施以私刑,落得了个灭门的悲惨下场。 这其中,虽然只有温竹筠逃了出来,后面却一直追踪着杀人无算的冷血锦衣卫们。 可是鄞诺不仅能以一当十的解决掉他们,后面的鄞乾化更轻松化解了锦衣卫们对温竹筠的追杀令。 虽然真正的温竹筠已经死在了锦衣卫手中,但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再联想兖州府白龙案中鄞乾化一反寻常的突然翻案行为,温小筠越发的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温家的背景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竟不觉打了个寒颤。 只是这一个小发现,竟然会在无意中推翻她穿越以来的所有认知。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可怕得不能再可怕的事情。 不,这事鄞家一定有不能明言的苦衷。 温小筠用力的闭了下眼睛,想要把对鄞家所有的怀疑从脑子里全都赶出去。 别的不说,就说进入鄞家以来,她所感受到的所有照顾都是真心的。这一点,她绝对不怀疑。 她自己画了那么多年的漫画,对于各种象征着内心活动的微表情再了解不已。 即便有一些事情她也许没弄太明白,但是鄞家对她的关心,绝对是真诚的。 站在旁边的胡栋材也注意到了温小筠的表情变化。 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倒没有猜到温小筠心中真正所想,他只以为温小筠是嫌弃这里的居住环境太差。 他环看着屋中环境,假意关心劝慰着说道:“哎呀呀,温书吏你也不要嫌弃,咱们滕县毕竟比不得人家兖州府那等州府衙门,什么条件都差一些。别说咱们刑房书吏,就是和你一起来的捕班捕头,也只能暂时跟他们捕班的两个老捕快一起住。”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她瞬间抽回思绪,鄞家的事,还不是目前她应该去想的事。目前她最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处境。 鄞诺如果也没有单间,那她的特殊身份可就麻烦了。 本来有解的题目,瞬间变成了无解的结局,这叫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 温小筠暗暗的攥了下拳头,在心中一遍遍的叫自己冷静下来先。 她应该坚信,这世间绝对没有什么事是无解的。正面走不通,就拐个弯,从侧面去找找解决方法。 正想着,后面忽然传来了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温小筠闻声回头,却见两个身着仵作制服的中年男人正说说笑笑的从院门走进来。 那是两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身量中等,皮肤黝黑而粗糙。穿着灰色的差役制服。 也许是天气太冷的原因,两个人双手插袖,身材都微微有些佝偻。 其中一个走到院子里绑着晾衣绳的大树旁时,还徒手擤了下鼻涕,手上脏兮兮的直接就往树皮上蹭。 另一个则双手插在袖子里,耸着肩膀,缩着脖子。朝着树坑里结结实实吐了一口黏痰。 两人解决完,一个歪着嘴的,一个斜瞥着眼睛互相调侃着暗门子里新来的姑娘。 温小筠见到这番情景,一种止不住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转过脸,眼角余光正扫到胡栋材撇撇的小眼儿里满满的轻蔑与得意。 温小筠心里不觉发狠,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不能住在这里。 她一定要尽快想出办法。 那两个衙役正往这边走,抬头看到房间门是打开的,都是一愣。 第633章 奇怪又吓人的癖好 那两个中年不由得疑惑的对视一眼。 这才刚点完卯,他们两个又是宿舍里最先回来收拾东西,再去各自职位上职的。 根本不会有人在他们前面先回来啊。 其中一个杂役又朝着宿舍门口方向伸了伸脖子,试探的去查看站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么一看不要紧,看到之后他顿时升起了强烈的戒备心。 他看到自己宿舍的门开着,里面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衙门里根本没有见到过。 他们虽然这里虽然是衙门最底层的存在,可也不是外面平头老百姓可以随意进来的。 想到这里,那名杂役着急忙慌的上前几步,就要来质问,不想刚站到温小筠正对面的方向,他斜斜一探头刚想厉声质问,就看到了里面的胡栋材,黑黢黢的脸上立时堆出笑来,“呦,这不是胡刑房吗?” 另一个揣着袖子,微微佝偻着腰小跑几步上了台阶,眯缝着眼睛讨好般的探着脖子说道:“胡,胡刑房?您老人家怎么想起来俺们兄弟这儿了?您老要是有什么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哪里用得您亲自过来一趟?” 站在温小筠后面的胡栋材将双手从袖子中拿出来,转而变成环抱双臂的姿势,瞥楞着几乎细成一条线的小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少给老子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说点子正事。” 说着他一抬手,指着温小筠朝着他们两个介绍道:“这位是新到咱们衙门任职的刑房小书吏,今天起就和你们几个住一起。记着,这位可是俺们刑房的人,平日里定要好好照顾帮扶,若是叫咱们刑房新来的兄弟受了半点屈儿,俺老胡定饶不了你们!” 温小筠心中虽然对胡栋材虚情敷衍的假招子十分看不上,但是表面上的礼貌还是不能缺。 顺着胡栋材的话,她转身朝着那两名中年杂役揖手行了一礼,“在下温小筠,日后有做到做不到的地方,还请两位兄长多多指教担待。” 那两个中年杂役听到刑房书吏竟然会和他们住到一起,本能的都有些不相信。可是转眼又看到胡栋材脸上那不容质疑的表情,一时也不敢多问,只能万分尴尬朝着温小筠也拱了拱手。 可是回礼的客套话还没说出口,从后面突然窜出一道黑影,“让一让!” 那道黑影怀中抱着一个大包裹,一边跑着一边朝前面的人急急招呼道。 那两个中年杂役对此情况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本能的直起身子,侧步朝着两旁就闪挪了过去。 温小筠却没有任何经验,闻声刚刚抬头,就见那道黑影直愣愣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温小筠立时挪步想撤开些许,却不想那人奇愣无比。就像他根本没料到自己的宿舍里还有别人一样,迈上台阶后,还亟不可待的加快了飞奔的步伐。 不想他这边刚刚加速度要冲,就直直撞在了温小筠左边肩膀上。 这一下可撞得不轻,那道黑影直接扑飞在地,怀里包裹也随之散落一地。 温小筠更是被直接撞了一个大屁蹲儿。 一时间,温小筠只觉得浑身都跟着剧烈的颤了一下。 因着这两日接连中毒,她的身子本就十分虚弱,早上难得刚刚有些胃口,吃了些东西。可是经过这一撞,再加上屋里本来就十分难闻的汗臭气息,叫她的胃立刻排山倒海般的翻涌起来。 “呃···”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胃忽然剧烈的痉挛起来。她猛地挥手一把捂住嘴巴,费力的直起身子,踉跄着就往院子里跑去! 这一下,倒把留在屋子里的四个人完全晾在了空气里。 除了最后进来的那个黑衣人,所有人都转过头望着门口方向,看着大口大口呕吐的温小筠傻了眼。 这又是怎么情况? 大概由于院子里的温小筠动静实在太大,叫他们一时间忘了屋子里也有一个应该被严格提防的存在。 这个存在就是几乎将温小筠直接撞翻的那道黑影。 说是黑影,他穿的衣服与旁边两个杂役几乎一样,都是深棕色、灰色之类,并不是直接的黑色。 刚才撞击的那一下力度实在不小,不仅把温小筠直接撞到,更差点直接把他撞蒙。 他五体投地般的趴伏在地上顿了三秒,三秒之后,他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撑着地面仓皇起身。 果然他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宝贝们”此时已经零七杂八的散了一地。 “哎呀!”他心疼惊嚎一声,立刻从地上怕了起来,要去捡那些被他视为无价之宝的宝物。 第634章 意外的发现 胡栋材这才看清楚那名年轻杂役包裹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竟是一堆带着土渣的散碎人骨头! 其中一个圆咕隆咚的人头骨正骨碌骨碌的朝他双脚方向滚来。 “哎呦!”胡栋材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阵发麻,整个人就被吓得腾空蹦了起来,“俺滴亲娘姥爷他三舅啊!” 另外两个中年男杂役虽然早就清楚自己舍友各种恐怖的吓人癖好,就这样直接看到一堆不知从哪里新挖出来的人骨头,也被吓得抱在了一起,往后踉跄着趔趄了好几步。 此时的温小筠也已经把胃里仅有的一些积食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她正一手扶着胃,一手拽着袖子擦拭着嘴角,一步一步往屋里面挪步。 抬头正看到了屋里混乱的一幕。 等到她看清楚地上散落的人骨头时,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还会有人往自己睡觉的屋子里带人骨头? 不过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看屋里面剩下那三个人的表现,温小筠就知道,根本不需要她反应,里面的人自然会将这个情况问得清清楚楚。 难得有个作壁上观的机会,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正如温小筠猜想的一般,屋里面的人几乎马上就做出了反应。 最先给出反应的是刑房胥吏胡栋材。 他高高的往后跳了一大步,双脚刚刚落地,长衫下摆还在空中扑腾呢,就气急败坏的抬手指着趴在地上的年轻小杂役破口大骂:“你这个挨千刀的晦气杀材!停尸房人骨头你都敢往吏舍偷?!仵作房的人都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他们管不了你,本刑房却管得了你!走,跟俺去二堂,这就去找县丞大人治你的罪!” 说着他挥手指向旁边两个杂役,厉声呵道:“你们两个,快把他拿下!这就跟本刑房去找县丞大人!” 听到胡栋材这番话,地上的年轻小杂役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他一手抱着半截连着脚骨的人腿骨,一手朝着胡栋材慌乱的摆动着,惊恐万分的解释道:“胡,胡,胡刑房,”没想到他越着急,舌头就越打结儿,连连结巴了几声,才勉强吞下一口口水,急得都都哭腔了,“胡,胡刑房,您误会了,您误会了,这些人骨不是咱们衙门停尸房的。这些人骨都是俺师父带着俺刚从乱葬岗捡回来的。俺师父说这具人骨上面有中毒的迹象。为了考验上次交给俺验骨的方法到底学会没,师父特别叫俺带回来检验的。” 胡栋材一听这话,顿时更气了,抬腿朝着那名小吏的肩膀就是重重一脚! “睁两眼说瞎话!你是看本刑房好哄骗吗?扯这种王八龟儿子的蛋来欺瞒俺!一会儿你不是就要跟胡兵房出去公干吗?哪来的狗屁功夫儿回来验人骨头?” 旁边两个中年杂役也跟着一起帮腔,“就是就是,胡刑房您是不知道,这小杂种平日里就手脚不干净,老是鬼鬼祟祟的。俺们早就看他不对劲儿了!今天竟又拿这种狗屁不通的说辞来敷衍您。这个小王八犊子,平时就是仗着是杨大人家的远亲,根本不把俺们兄弟放在眼里。 没想到今天见了胡刑房您,也是一样鸡贼不说实话。这回要是不好好的惩治他,以后指不定要给咱们衙门捅多大篓子呢!” 另外一个杂役脑袋点得跟拨浪鼓儿似的不住附和。 这段混乱的对话,却叫站在门口的温小筠忍不住的心惊起来。 只是这简单几句话,信息含量可是太大了。 首先第一点,通过昨晚杨家的鸿门宴,温小筠就能推出今天要去执行任务的胡兵房,跟杨家一定是站在对立面的。 而这会儿趴在地上的小杂役,明显也被人认为是杨家一派的人。 第二点,胡栋才本身姓胡,再加上那两个杂役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有可能与胡兵房就是同一派系的人。 第三点,地上的小杂役与杨家的关系应该也不怎么近。 如果真是直接与杨家亲近的人,不大可能住在条件这么差的地方。胡家人,甚至与他同屋的那处在两个县衙权利最底层的中年杂役也不会这般明显的欺负他。 第四点,这个小杂役应该是个比较认真,且没什么心眼的人。 否则即便是远方亲戚的关系,真的想要攀附,他也不会混的这样惨。 而他关于怀里人骨包裹的话,很可能就是真话。 因为面对屋里有人时,除了本来的急切,他没有任何心虚或是胆怯的表现。 第635章 意外的收获 虽然心中有了基本的判断,温小筠还是细细观察着屋里四人的微表情。 她毕竟不是专业侦探,初印象虽然很重要,也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产生偏见,什么时候都只凭证据和客观表现做判断才是最稳妥的。 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人骨头的年轻小吏一看舍友连并着胡刑房要揪他去二堂,吓得眼泪都崩了出来。 怀中人骨被他抱得更紧了,他慌乱无措的左右仰看着那三人,几乎哭着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俺娘从小就教训俺,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俺从小一直记在心里,俺从没有偷偷摸摸,俺更没做过任何一点不好的事呀!” 可是那三人哪里肯听这小吏不着重点的解释,胡栋材不耐烦的撇过眼,听都不听的就朝着另外两个杂役使眼色,示意他们立刻把这个小杂役带走。 温小筠心头不觉一凛,谁是什么阵营,谁是什么目的,她一时间还不能很好分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然看出地上那位小吏的本性一定不坏。 地上散落的骨头一看暴尸荒野已久的旧骨头。又破又烂,不是什么值钱的财货,更不是什么名贵的物品。 他既然敢明目张胆的带回吏舍,见人也没有半点心虚之感,就证明这骨头不会有什么来历不明的地方。 也证明这是个一根筋,不重视身外之物,对自己的业务很重视的一个少年。 既然如此,她眼看着他慌乱之下,找不到重点的胡乱解释,就忍不住的想要帮他一把。 于是她看准那两个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紧急上前一步,作势帮着胡栋材说话一样的出声质问地上年轻小吏,“胡刑房都问你明明要跟着兵房那边儿去公干了,怎么会有功夫回来验尸骨,为何不如实交代?!” 突然听到温小筠这一声,地上年轻小吏这才晃过些神儿来,记起他刚才因为被两个舍友横加指责打断的回答,连忙转向胡栋材,颤声解释道:“胡刑房,小人本来是要跟着胡兵房一起出去公干的。可是胡兵房出发前好像又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因此出发时间才临时延迟了一个时辰。 胡兵房还说这期间先叫俺们这些小杂役准备各自的事去,出发前一刻钟再去集合就行。 小人想正好趁着这个功夫先把仵作房俺师父交代的验尸课业急急完成以下。俺师父说这点程度的验骨,俺应该在一刻钟之内就攻克出来,不然就是不够格。 俺也是等不及要实验下小的学会的验骨方法,才着急忙慌的回来,想要赶紧试炼试炼。没想到这一忙活,竟会在无意中冲撞了胡刑房您。小人实在不是故意的,说的话也全是真话,胡刑房您不信的话,只要到前面问问胡兵房就能知道呀。” 胡栋材的脸色顿时一沉,看着那年轻小吏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温小筠眸色微动,胡栋材这个表现并不像是在考虑如何处置这个年轻小吏。而是被他话里的信息惊到了。 旁边两个中年杂役却没有胡栋材思考的那样复杂,对于年轻小吏的解释,他们根本就不想听,管他怎么说呢,上去就要去扳小吏的胳膊,想要将他押赴二堂。 “住手!”说话的却是刚才沉着脸的胡栋材,他朝着那两个中年杂役狠狠一甩袍袖,“这事到这儿就算了,量他也不敢说胡兵房的瞎话。” 那两个中年杂役先是茫然对视了一眼,随即又齐齐转脸看向胡栋材,十分不甘心的争取道:“可是胡刑房,这小子——” 胡栋材不等他们话说完,转身抬步就朝门口方向走去,只给冷冷的撇给他们一句话,“俺说算了就算了!” 经过温小筠时冷冷说道:“宿舍的事,你回头自己搬过来就行了,现在先跟俺回刑房办事。” 温小筠立时低头跟上,“是,胡刑房。” 一路回到刑房室后,胡栋材只简单指给了温小筠 就在她兴致冲冲的跟着带路的小衙役进到那充满烟尘土腥味的档案室,仔仔细细找了两圈后,她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陈年旧案的文书,全是本年新发生的一些些杂乱小案。就在她兴致冲冲的跟着带路的小衙役进到那充满烟尘土腥味的档案室,仔仔细细找了两圈后,她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陈年旧案的文书,全是本年新发生的一些些杂乱小案。 就在她兴致冲冲的跟着带路的小衙役进到那充满烟尘土腥味的档案室,仔仔细细找了两圈后,她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陈年旧案的文书,全是本年新发生的一些些杂乱小案。 第636章 不会跟鄞诺有关系吧? 就在她脚步轻盈的直奔办公桌时,后面胡栋材又冷声冷气的叫住了她,“还有一件事。” 温小筠立时停步,转回身礼貌说道:“胡刑房请讲。” 胡栋材侧着脸斜斜瞥了一眼门外方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些文书档案,对咱们衙门来说,那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这个小吏才刚来,很多规矩都没学会,一个人时,不能在档案房停留。抱着那些该要你整理的文书,先出来。先在旁边偏房整理,等俺回来了,有什么需要的再来找你。” 温小筠的心瞬间凉了大半,不过胡栋材说的也合情理。她毕竟只是个新人,不能在一开始就破坏规矩。虽然她心里总是被白龙案压得沉甸甸的,但总归饭要一口口吃,案子也要一步步查。 心里有了底之后,温小筠便朝着胡栋材恭敬施了一礼,“胡刑房的话,属下一定谨记。” 说完她便抬步走向办公桌,将胡栋材说的那一大摞资料抱了一满怀,转身就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胡栋材在门口焦急的不住的搓着双手,到抱着高高文书的温小筠跨出刑房房门,他便迫不及待的从袖中掏出一把插销长方形铜锁来。 动作迅速的挂好锁,转出钥匙后,随手指向右边一间房,一面急匆匆走下台阶,一面交代着吩咐道:“那房间就是你整理文书的地方。俺出去一趟,尽量赶在午初之前回来。到时候你要把这些文件全都整理好给俺。若是俺一时回不来,你就把整理好的文书放在桌上,先回新吏舍拾掇拾掇。公文这边自然有别人来取。” 温小筠抱着颤颤巍巍的一大摞文册脚步顿时一滞。 这明摆着是刁难她啊。 她怀里抱的文册少说也有三四十册,只用一个上午的时间,怎么可能誊抄的完? 像是看出书堆后温小筠满心的质疑,胡栋材着急忙慌的脚步又听了下来。 他嗖地一下转过脸,两道小细线的眼睛几乎生气的眯缝,“今天是你第一天当值,有些话可要说在头里。俺知道你们这些从兖州下来的公子哥儿,一个个都是娇生惯了的。吃不了苦,也受不了罪,可是只要在俺着刑房带一点,公事公职,起居安排就得听俺的安排。若是有什么不情愿的,提早说出来,提早走人!咱们两边儿谁也别耽误谁!” 说完他恶狠狠的甩下袍袖,转身便朝着院门的方向大步而去。 温小筠面前虽然堆了一大摞书,但是观察人微表情的习惯叫她在胡栋材说话的第一时间就侧过了身。 胡栋材一招又一招的给她各种下马威,并没有真正吓住她。 温小筠却反而从胡栋材那里推演出了一条消息。 在听到胡兵房那边延迟出发后,胡栋材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不安的。 如今又给出了一个午时的特定时间段,对于胡兵房执行这趟任务的内情,胡栋材必然知情。 再联想到昨晚的杨之拓,杨永,只从胡兵房,胡刑房,同姓的巧合上就能推断出。他与那个目前温小筠还没见过的胡兵房,应该是一个阵营的人。 而这次胡兵房的任务,无疑对胡杨两家意义都是重要非凡的。 想到这里,温小筠忽然生出一种复杂的预感。 胡兵房这次延迟出发的事,不会跟她家鄞诺有什么关系吧? 想到这里,温小筠用力的摇了摇头。 鄞诺的能力,她最相信。 目前他们两个人兵分两路,各自干着各自的任务,便要充分的信任彼此。 而自己当下最急需要解决的就是手中这几十本文册资料。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由得最后瞥了空空的院门一眼,唇角微微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 这一招若是用在别人的身上,肯定是一重考验,一次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 而用在她的身上,可还就真难不住她了! 想到这里,她抱着那些文册快步走进胡栋材只给她的小房间。 那门并没有锁,露着一点缝的虚掩着。 温小筠抬腿小心的用脚踢开门扇,侧脸一看,那间屋子四白落地,中间摆着两张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俱全,桌子旁边还摞着一堆崭新的文册。 温小筠轻轻呼了一口气,只要里面工具齐全,就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抱着文册走到桌子前,放下书册后,她又回身将房门关好。不为别的,就为这越来越冷的天气。 准备好一切后,温小筠走到桌后,一撩长衫下摆,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桌上书册,眼底不觉闪过一抹清浅笑意,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第637章 温小筠随手翻开一册文书,里面都是毛笔手抄的各种记录。 笔迹有的潦草,有的公正,但描述都很简单,而且字形字号可比在现代社会的机制印刷品大多了。 字一大,内容含量就少。 温小筠草草估量了一下那些文册的厚度,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弯起。 在现代社会时,为了将找来的各种背景知识,剧情素材清晰有效的利用起来,她无意间锻炼出了一种类似宫殿记忆法的快速记忆。 只要她肯下力气,别说简单的归纳誊抄,就是在半天内把这些案件记录全部清清楚楚的背下来都没问题。 说干就干,温小筠先将那几十本书快速平摊在桌面上。 开始找寻誊抄工作中能够利用到的一些简单规律。 首先她发现,文册封面上都标注着不同的记录时间,不同案子的名称。 她将那些信息迅速浏览了一遍,立刻决定以名称为总归类,依次排顺时间。 一分钟没到的时间就将几十本文册归成了十二堆。 之后她选择了最少那一堆儿,开始整理工作。 无论什么案子,官府衙门记录起来都有一套标准流程和步骤。 简单的案子更容易叫她找出滕县县衙的记录习惯。 果不其然,没用几分钟,温小筠就找到了其中的规律。 将那一小堆文册全部快速浏览一遍,哪些内容需要总结到一块,哪些是经常会被岔开记录在不同文册的内容,她心中便有了基本的成算。 温小筠从桌旁找来一本全新的空册子,展开铺在面前桌上,一面研墨,一面找寻着手指上的感觉。 她虽然有着过硬的国画功底与软笔书法的基础,短时间内书写这么内容,还是一番比较难过的考验。 不过温小筠对自己一项有信心。 她相信只要拿起笔来开始干,后面就一定会越来越熟练。 做好全部准备后,温小筠执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之后调动起全身所有力量,双目倏然而明,俯下身便开始快速的记录誊抄起来。 书页一页一页翻动,温小筠手中毛笔游走如龙,拖曳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墨色印记。 时间也在她笔下一点一点游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小筠忽然发现自己竟翻到了最后一页。 整理好文书后,正好有人来收文书,说文书没写文可就耽误俺们的事了。胡刑房说了,你拿几本文册,这就去仵作房里轮值,协同仵作收整几整之前几个案子的文书。 温小筠挑眉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门口的小吏看到温小筠满脸的不忿,顿时也来了脾气,“哎呦呵!俺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儿?胡刑房派你到哪就是哪,怎么滴?你还不服要造反是怎么着啊?” 温小筠眸眼微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站起身,挥手拂了拂袖子上的褶皱,似笑非笑的说道,“敢问两位兄长来寻小弟,是不是为了收取这些文册?” 忽然被温小筠岔开了话题,那个小吏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不明所以的瞪着温小筠,“没,没错,怎么了?” 温小筠转而将自己新写的文册一摞叠一摞的全部归在一块,抱起来,缓步走到那名小吏近前,往前一推,沉声说道:“所有文件俱已整理誊抄完毕,请兄台查验。” 听到这一句,那人脸色登时就绿了。他的眼珠儿难以置信的上下移动,打量着那摞高高的文册,“这,这怎么可能?” 温小筠侧头露出脸来,朝着那人微微一笑,“如果兄台怀疑有假,完全可以检查一下。” 那人眉头紧紧抽搐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的从中间抽取了一本。 温小筠眉梢微动,对方一看就是官场老油条了,生怕她只写了上面一本,故意从中间抽。 那人翻开书册,一页一页翻看。 只见里面字迹工整,书写规矩,条理清晰。随着纸页张张翻动,还有阵阵新鲜墨水的味道丝丝缕缕的传来。 翻完这一本,那人不甘心的又从底下抽出另一本。 记录的同样清晰明晰。 温小筠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了下。 这些本子她都是按照时间线的顺序摆放的。所以第一本的字迹既是最初的,也是最不适应的。 后面她越写越顺,字迹也越来越好看。 对方要真是没那么多疑,就从第一本开始看起,没准还能找到些她的不足。 眼看着那人不放心的又要抽出第三本,温小筠也不愿跟他多耗费时间。 将所有文册往前一推,全部送进他的怀里,“既然胡刑房 仵作房的文书向来都是由仵作房的人负责,这样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记录的独立性与可信性。 刑房与仵作房虽然关系很近,但互有界限,泾渭分明。刑房小吏是断然不能干涉其中事务的。 现在胡栋材要把她派到 第638章 住宿的问题 温小筠心中轻笑,面上却不露声色,将桌上新写的文册一摞叠一摞的全部归在一块,抱起来,缓步走到那名小吏近前,往前一推,沉声说道:“既然是来收文件的,那就好办了。所有文件俱已整理誊抄完毕,请两位兄台查验。” 听到这一句,那两个中年杂役脸色登时就绿了。 他们难以置信的对望一眼,顿了足足有三秒,都没能相信这活儿温小筠真的的能干完。 胡刑房跟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三秒之后,左边中年杂役才转过脸来,瞪着有些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那摞高高的文册,“这,这都是抄好了的?” 温小筠侧头露出脸来,两只眼睛弯成两道可爱的小月牙儿,“如果两位兄台怀疑有假,完全可以检查一下嘛。” 那杂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手虽然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还是抬起来从书摞中间抽取了一本。 温小筠眉梢微动,对方这分明是生怕她弄虚作假,糊弄人。 怕她只写了上面一本,故意从中间抽。 那人翻开书册,一页一页翻看。 只见里面字迹工整,书写规矩,条理清晰。随着纸页张张翻动,还有阵阵新鲜墨水的味道丝丝缕缕的传来。 翻完这一本,那人不甘心的又从底下抽出另一本。 记录的同样清晰明晰。 对此温小筠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这些本子她都是按照时间线的顺序摆放的。所以第一本的字形是最不工整,也是最不好看的。后面的那些,她越写越顺,字迹也越来越好看。 对方要真是没那么多疑,就从第一本开始看起,没准还能找到些她的不足。 眼看着那人不放心的又要抽出第三本,温小筠也不愿跟他多耗费时间。将所有文册往前一推,全部送进他的怀里,“那就烦请两位兄台代为转交给胡刑房吧。” 那名杂役一个不妨,抱着晃晃悠悠的书堆堪堪后退半步,差点摔个屁蹲儿。好在身边同伴赶紧上前扶住了他的后腰,这才勉强站定。 温小筠则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似的,自顾自的拍着身上尘土,漫不经心般的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在下有些不清楚。胡刑房之前是说叫我去仵作房整理文书吗?”说到这里,她倏然抬头,不等对方回答,刀子一般的视线冷冷射向他们,“去哪整理文书,在下都没有意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有一条,在下于兖州府衙内任刑房胥吏的时候,虽与仵作房有很多协作,但却被禁止干涉仵作房内务。 这里横着的可不只是衙门的习惯,更有咱们《凤鸣律》的法例禁止。按理说这一条衙门里应该人人都知晓。所以不得不问上一句,胡刑房果然是要派在下去仵作房整理文书吗?” 突然听得这个要命的问题,那两个杂役脸色彻底煞白一片。 抱着书堆的那个杂役当时结巴起来,“啊···这···这个···” 他身边那人到底还机灵一些,忙从同伴怀里接过一半书册,假装镇定的冷声说道:“你这是什,什么话?现在文书不是都抄完了吗?哪里还有别的事?这会儿后厨也该开餐了,你这个新来的不敢进去,还跟着罗里吧嗦的干啥玩意儿?快吃饭去吧!” 温小筠侧眸瞥望了他们一眼,象征性的拱了拱手,“兄台说的正是,如此,小弟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回手一撩长衫衣摆,单手负在身后,大步凛然离去。 这边虽然顺利解决了那两名杂役,温小筠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来前儿的时候,鄞诺大概只给了她后厨的位置,她一面走着,一面想着究竟如何才能解决住宿的问题。 总之有一点是绝不能妥协的,那就是她一定不能如了那胡栋材的愿,住在那个满是胡家眼线的杂役房吏舍。 一个是女儿身的限制,一个是绝不能活在别人的刀尖之下。万一对方有什么不轨之心,要收拾整治她这个半点战斗力都没有的小菜鸡,简直太简单了。 可是现在连鄞诺都被扔到了多人宿舍,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样一想着,劳累多时,胃里又什么吃食都没有的温小筠顿时觉得头一阵阵的晕眩。 就在眼前世界也跟着慢慢旋转起来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从后面袭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小筠倏然一惊,猛地回头,就看到了那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第639章 他的方法 鄞诺拉住温小筠的胳膊,微微弯着腰,脸对脸的望着她浅浅的笑,“第一天适应的怎么样?” 晌午阳光正好,投在他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曳出点点明亮的光,叫人觉得明澈又纯净。 温小筠忽然就觉脸颊有点热,呼吸也有些凌乱粗重。 “呃···”她本能的后退半步,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努力想把视线从鄞诺的眼眸上移开,“勉强算顺利吧。” 鄞诺薄唇微勾,拉着她的胳膊转而就向相反方向走去,“顺利就好,咱们这就吃饭去。” 温小筠疑惑的皱起眉,不解的回头看了看后厨方向,那边明明有很多胥吏差役正陆续的过去。鄞诺怎么要把她往别处带? 可是凭着他对衙门构造的了解,也不可能会认错路啊。 “鄞诺,你是要带我出去吃吗?”温小筠拽着鄞诺的袖子问。 鄞诺头也不回的说,“你胃口刚好些,还吃不得那些冷饭剩菜,且跟我回房吃去。” 温小筠更疑惑了,“回房?你的宿舍吗?” 鄞诺轻笑了声,没有回答。 温小筠知道,如果方便回答,鄞诺肯定早就说了。 既然他现在不说,那她就一会儿再问。 与之前去过的吏舍方向不同,鄞诺这次带她去的是位于县衙大院另一边的吏舍区。 这一路上,偶尔经过几个胥吏衙役。与之前那片不同的事,他们的制服等级规格明显要高上一些。 仅凭这一点,温小筠就猜出,这里应该专供身份高一些的胥吏与衙役住宿的地方。 前面带路的鄞诺也早在遇到其他行人之前,就松开了她的手。 两个无言又默契的一前一后快步行进着。终于走进另一个不大的院子。 这一进院子里,有两间正方,两间偏房。虽然占地面积不比胡栋材指给她的那个大多少,里面环境却要整洁干净的多。 院中央没有什么粗壮的大树,只有两株梅树对称种栽。 温小筠左右环看着周围环境。 这个院子四间房室都门窗紧闭,门上都还挂着锁。 鄞诺没有半分停顿,走到正房左边那间屋子前,从袖中摸出一把钥匙,转开了挂锁,推门而入。 温小筠也撩起衣衫下摆,抬步走上台阶,跟着鄞诺一起进了屋。 进得屋子,温小筠惊喜的发现,里面不仅宽敞又明亮,更有很多崭新的生活用品,中间方桌上茶具一应俱全。里面则是收拾得十分干净的连火炕。 虽然不是什么豪华的雕花红木床,土炕上面的各种配置级别也是相当高了。 炕头是叠好的浅蓝色细面被褥,炕尾上摆了两个上了锁的大号榆木衣箱。 温小筠双眼上立时现出兴奋的光,两步蹦到炕头伸手去摸那崭新的软软棉被。 虽是棉质,却一点也不粗硬,轻软蓬松,轻轻一压,还一种暖暖的阳光的味道弹漫开来。 她转过头,好奇的望住鄞诺,“你是怎么搞来这些的?不是说都给你指派好多人宿舍了吗?” 鄞诺随手解开外套,挂在门后衣架上,一面整理着有些褶皱的袖口,一面朝着温小筠故弄玄虚的挑了挑眉,“你猜。” 看着鄞诺得意的样子,温小筠不觉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一抬腿就靠坐在了炕头,环抱着双臂,故作不在意般的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谁家小女儿,你这般卖弄逗咳嗽,可是找错了对象呢。” 鄞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极少废话的人,如今不知道怎么了,越看温小筠这可爱却不自知的样子,他越想要向前逗一逗一她。 第640章 他嘲笑她 鄞诺挑衅的一扬眉,望着温小筠勾了勾唇,“你还不是小女儿吗?昨晚拽住我袖子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鄞诺此话一出,温小筠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一片。 虽然昨晚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楚了,但是模模糊糊的还有一些刺激的画面残留在脑海里。 经鄞诺这么一说,她眼前顿时闪现出一个最难以入眼的不堪画面。 她当然知道,昨晚中了青楼里特制的秘药。 也知道半途是鄞诺把她给救出来了。 可是鄞诺到底怎么救得她,她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 想到这里,温小筠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昨晚的事,她真是一点点也不敢再细想下去。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崩溃。 她木然的转动眼珠,机械的看着鄞诺的脸,尽力的想要从他脸上多看出一些信息。 他有时候虽然是个记仇的小混蛋,但从来都是个正人君子,自他们相识起,他脸上就从没出现过这般轻佻的表情。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到底有没有对她如何? 另一边的鄞诺脑子里却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风暴。 事实上,那两句该死的话刚刚脱口,他就后悔了。 他刚才忽然暴露出来的坏坏本性,叫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而现在的温小筠也是一脸被他吓住的呆滞表情,一定是叫她误会了,误会自己人皮面下竟然藏着一颗不堪又卑劣的心。 如果可能,鄞诺恨不能啪啪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但是现在他不能。 他只能尽可能忘记自己刚才的表现,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把这个事给遮过去。 “呃···”他有些慌乱的别过头,心虚的抬手挠了挠头,“呵呵,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你虽然瘦小了一些,但还是个爷们儿,绝对是男人,是男人。” 这样一解释,鄞诺对自己的仇恨不觉又加重了两分。 真是连人话都不会说了!丢人,真是丢人! 温小筠:··· 她一时没能弄明白鄞诺话里的意思。 他难道是在嘲笑她做男人太弱,太小了吗? 他这是在拐弯抹角的骂她,嘲笑她? 就在温小筠尴尬的想要弄清楚现在的局面究竟是什么局面时,一种山崩地裂的疼痛瞬时炸开在她的脑子里。 “呃···”她痛苦的抬头揉着头,想要尽力缓解一些。 鄞诺见状顿时把方才的胡思乱想全都抛之脑后,上前两步掺住她的手臂,“怎么了?残毒还是没清干净吗?” “没事,”温小筠靠着被垛后仰了下身子,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语声低缓,声音暗哑,“可是早上费脑太多,累着了。” 鄞诺急急追问,“有人欺负你吗?” 缓了这么一会儿,温小筠的头疼才清减了一些,她缓缓睁开眼,朝着鄞诺惨然一笑,“哪里有人能欺负我?” 说着她将早上发生的事对鄞诺大体复述了下。 讲了胡栋材如何给她指派了一间小宿舍,后面怎么被那个小仵作吓到,后来又写了多少文件,大概讲了讲。 只是对于自己如何被那些尸骨吓吐的事,隐瞒了起来。 他都这么笑她弱小了,再让他知道自己比较怕人骨头的事,她的老脸也就真的没法放了。 看到温小筠的脸色越来越白,鄞诺的心也跟着一紧,不由分说的就攥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帮她搭脉。 温小筠只觉手腕一紧,瞬间睁开眼睛。本能的褪下鄞诺攥住自己的手,勉强笑了笑,“我就是饿的累的,有点气虚。” 这样凑近了温小筠,鄞诺才嗅到她身上那一阵一阵的酸腐味道。 鄞诺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你又吐了?” 温小筠赶紧坐直身子,摆手解释道:“没事的,不是因为余毒的事,是被一堆人骨头给吓着了。这会儿休息下,缓口气就行了。” 鄞诺的目光定在了她脸上几秒,随后才有些不甘心的方下她的手。 转身走到屋中方桌前,打开桌上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粥来,又拿起汤匙,头也不抬的对温小筠吩咐着:“外面炉子上有坐着的热水,门口有脸盆架和干净的毛巾,你先把脏衣服换了,倒水洗漱,再来吃点东西。” 忽然听到换衣服几个字,温小筠嘴角顿时抽搐了两下。 她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和男性混住一间屋子的危机时代,终于来到了。 用脚趾头想想,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种混住的生活一点都不现实。 古代冬天洗漱泡脚都在卧房里不说,甚至洗头擦拭身子也只能在卧房里解决。 而舍友之间肯定是一种相互帮助的存在。 第641章 你这就猜出来了? 相互帮助? 温小筠额头上的汗瞬间就流下来了。 一个洗澡,一个帮忙往里面添热水的互助互爱的和谐场面,顿时出现在眼前。 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那场景简直吓人到不能再吓人了。 她木然抬眼,再次环视这间没有任何隔断的卧房,未来与鄞诺混住的生活到底会怎么样,她心里已经基本有数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赶紧皱眉摇头,想要把脑子里杂乱的声音都清理出去。 也不都是坏消息,不幸中的万幸是,目前她的异性舍友就只有鄞诺一个人。 总而言之,先把今天过去再说。明天的困难,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她扶着炕沿,有些费力的站起身,抬手解开脖领盘扣,脱下了溅满了呕吐酸水和刑房墨水的外套,朝着角落里的炉子走去。 按照鄞诺交代的洗净了脸和双手,拿着毛巾一面擦着鬓角的水珠儿,一面朝着鄞诺缓步走来。抬眼就看到了鄞诺摆了大半个桌子的各种精美菜肴,还都冒着喷喷香的热气。 她双眼不觉一亮,布灵布灵的简直亮过小星星,“哎呀,你准备的还挺丰富。” 说着她两步走到桌前,将毛巾放在桌上,拿起鄞诺摆好的碗筷就奔着美食而去。 鄞诺一眼看到,手中筷子忽然而动,瞬间将温小筠的筷子夹阻在半空中。 他倏然抬眸,墨一般的瞳仁闪过一霎柔光,丝缎般轻盈而坚定,微微波动着,又像湖水一般温和清亮。 那一瞬,温小筠的目光竟有些滞愣。 他笑得清浅温柔,“这样伤胃,先喝粥罢。” 温小筠执着筷子的手不觉轻颤了一下,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慌乱的低下头,视线重新回到一碟碟的美食上。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种潜伏在内心里的危险。 那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扶持中,她已经对鄞诺与白鹜产生了坚实的信任感。 恰巧这两个搅和长得又都很不错,如果她再不提起警惕性来,放任这战友般的信任感无限制的发展成暧昧型的依赖感,最后怕是很难收场。 白鹜就不用提了,本来的设定里,他与温竹筠就是一对情深怨侣。 而鄞诺虽然是个钢铁直男,不会对表面上是男儿身的自己动什么不该起的情愫。可若自己单方面的产生了什么感情,对他也是一种伤害,当然对她自己更是如此。 温小筠向来是最爱护自己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陷进任何性质的虐恋之中,自我折磨。 阳光美好,世界广阔,她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要实现的理想那么美妙,可不能没事找事的苛待自己。 她暗暗的在心里一遍遍重复,在这个世界里,她最重要的事,就是完成温竹筠交给她的任务。一定不能被白鹜或是鄞诺的美色霍乱了心智。 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还有她最珍视的梦想,还有她最重视的家人。 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虽然现在的她也说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无论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事,她都不能忘记本心,更不能忘记自我。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再抬头望向鄞诺时,目色里已然是一片平和的沉静。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方才自己脸颊上那一瞬间忽来的绯红,却将鄞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霎时便叫他的心彻底沦陷。 他只觉得心脏瞬时一紧,端碗的手倏然一颤,差点将粥打翻。 意识到粥差点撒出来,他的视线赶紧避开温小筠,快速的将碗放在她的面前,附身坐下,拿起自己的碗筷,假装开始吃饭。 温小筠接过粥碗,低声说了句,“多谢啊。” 鄞诺拿起一块面饼,仓皇的咬了一口,含混不清的呵呵笑了一声,“客气什么···” 温小筠此时的心境早已平静如常,她抿了一口温热的白粥,思量着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宿舍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呢。还有要弄来这一桌丰富的吃食也应该不容易吧?你在前面忙事务,遇到的问题肯定不比我少,怎么有时间去搞来这些的?” 听到这里,鄞诺凌乱的思绪才收回了些许。毕竟这个问题可是算打在他的手背上。 最是能体现自己的手段高明,正是在她面前拔高自我形象,叫她心生敬佩之情的好机会。 他抬起头,望着温小筠,脸上笑容颇为得意,“这些对我鄞诺来说,不过些许小事,办起来再容易不过。” 看到鄞诺脸上轻松的笑容,温小筠也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她举着汤匙,笑眼弯弯,“看你这个样子,第二问题我已经有答案了。” 鄞诺挑眉瞥望着她,“哦?你这就猜出来了?” 第642章 滕县秘闻 温小筠低头又舀了一勺粥,不急不忙的放进嘴里,咽利落了才回答道:“要准备这么多吃的,可要费不少时间。当班第一日,你肯定没有时间提前安排什么酒楼饭庄去做。 再加上很多菜都是药膳的感觉,送过来还精心配备了保温的食盒。我猜想这些吃食应该是药铺里的刘冯汉刘大哥,特别为你我准备的。” 鄞诺睁了睁,随即轻笑出声,“好吧,这点事并不难猜,叫你提前想到,也是正常。” 温小筠却没有任何得意的感觉,她真正关心的问题还在后面,“吃食这里好猜,宿舍这里我可是真猜不着。你就别卖关子了,全说出来吧。” 鄞诺拿起一块中心花了红色梅花的小面饼,递给温小筠,望着她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你可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温小筠接过饼,越发疑惑起来,“我倒是也想过用钱买通他们这一招。只是咱们此来滕县,兖州府衙里应该早就传了消息过来。我想那消息肯定会不多有利于咱们。有上一级的命令在,即便他们都很爱财,也不会给咱们这么好的待遇吧?” 鄞诺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所以我花钱时专门挑了能用的上劲儿的人。” 温小筠倏然一愣,而后抬头盯着鄞诺定定的看,“你不会站队了吧?” 只经过昨晚与今日,温小筠就已经察觉到滕县衙门里应当存在着两股大势力。 一派是昨晚的杨氏,另一派应当就是今早刚认识的胡氏。 虽然胡杨两家对自己都很不好,但是根据这两家一些细节的表现,温小筠大概能猜出,杨家应该是先得到消息的那一边。 因为花楼的各种复杂机关明显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而她和鄞诺才到滕县,就被拽去赴宴,事实再明显不过。 反观胡氏的反应,更像是得知了杨家的动向之后,才有的反应。 可是除了即便分出了两家阵营,也不代表她会轻易站队。 官场比战场还凶恶,只要是拉上帮,结上派的,就没有一个纯粹的。 更何况她和鄞诺才刚进滕县,对这里面的很多内情还不了解。 像是看懂了温小筠的担心,鄞诺冲着她微微一笑,安慰般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在衙门里怎么也待了好几年了,最清楚里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的心情顿时松缓了许多,“也是,你办事,我都是最放心的。对了,我记得之前说过几年前就来过滕县办案,药铺的刘大哥你也是那时认识的。所以对滕县很多消息,你应该很容易就打探出来对吧?” 得到温小筠的赞许,鄞诺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说着目色又认真起来,“正是这样。不过几年之前,我也没料到会有下放滕县的一日。当时查案也没涉及到胡杨两家。 所以之前对于胡杨两家,并不清楚。也是托人今天先打听的。好在刘大哥对滕县本来就很了解。托猫耳朵送餐食的时候,便将其中细节一并传了进来。 再加上出去卖东西的猫耳朵也动用了他的消息网,将胡杨两家的底细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才能叫我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听到这里面还有猫耳朵的事,温小筠情不自禁的感慨道,“这两日也真是辛苦耳朵兄了,来回路程往返肯定不近,肯定没怎么休息。” 鄞诺表情严肃了些许,“就怕真正辛苦的还在后面。”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总算摸清了滕县的底细。 你之前猜的不错,滕县县衙胡杨两家的确是对立的两派势力。 县丞胡珂今年六十岁,既是胡家族长,又是县衙中胡氏最大的官员。刑房胥吏胡栋才是他的侄子,兵房吏奚岱伦是他的小女婿。 胡家在县衙虽然只占了三个位置,却都是至关重要的三个位置。而且还是世代都在滕县的大户人家。 与胡家不同,典史杨州的杨家则是十几年前才搬进滕县的外来势力。起初他们与胡家关系很好,顺着胡家的势力,在滕县彻底站稳了脚跟。杨州的侄子甚至迎娶了胡珂的二女儿。”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挑了下眉,“能叫姻亲反目对立的,怕不是什么小仇。” 鄞诺点了点头,“胡家二女儿嫁入杨家不足半月,便意外死亡了。期间两家冲突不断,从此彻底翻脸,反目成仇。” 温小筠正在夹菜的筷子顿时一滞,“是正常死亡,还是其中藏有另一桩凶案?” 第643章 进一步的行动 鄞诺顿了一下,才思量着回道:“时间太仓促了,而且杨胡两家都是在当地势力很大官宦之家。除了在滕县当官,两家还都有在京里做官的子侄表亲。 他们家中的隐秘内情要比道上什么老贼的消息难打听很多。” 温小筠点了点头,“也是这个道理。”她抬头望向鄞诺,又问道,“后面呢?你又是怎么找到可以用钱去打点地方?” 鄞诺眸色沉了几沉,“虽然暂时没弄清楚导致胡杨两家结仇的命案真相,倒也分清了胡杨两家到底哪一方对咱们没有绝对的敌意。 不过凡事都有些风险,虽然心里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也不是十足的把握。 所以在行事时,我特别试探了一番。 这次兵房押运的公务除了动用兵房人手,也要带几个捕快在前面引路护送。 这其中正好有我能露一面的机会。当时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机会,借着检查捕班与兵房交接细节的机会,将他们要运送官货的车马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想到还真的叫我发现了一点疏漏。” 听到这里,温小筠顿时皱起眉来,“听昨晚杨之拓他们的口风,这次任务应该很重要才对。 对两边都很重要的任务,竟能被轻易检查出来疏漏,里面原因应该不简单吧?” 鄞诺点点头,“正是如此,兵房里除了胡家的人,也有被杨家收买的人。毕竟胡杨两家一个比一个财大气粗,一个比一个有手段,真要在对方阵营里找到什么可以攻克拉拢的人选,操作起来,并不困难。 依据当时的情况,我初步推测那处疏漏应该是在兵房的人检查完之后,有人才掐着点儿的后做上的。 想到这里,我最先怀疑的就是距离那处疏漏最近的人。又与旁人简单聊了两句,知道那个小兵是胡家的远亲,刚来滕县不久。 之后我特别观察了他的穿着装扮,行为举止。只见他身上制服又小又旧,并不合体,露出来的衣角也不甚干净。唯独有一处是簇新的,便是他脚下一双布靴,鞋型板正,针脚处的边线,洁白如雪,一看就是第一天穿。 再加上他时不时搓动双手,下意识的左右探看,目色慌张,我就上前又跟他试探了几句。 果不其然,简单几句,就抓到了他言语中的疏漏,套出来两句瓷实话。事后我并没有声张,而是假装不经意的走到兵房胥吏奚岱伦近前,悄然给他递了两句话。 没想到,奚岱伦那人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听了我的话,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疑什么。后面不显不露水的闲步走到那个小兵丁近前,随口找了个借口,就把他支到别处去拿东西。 由于奚岱伦找的借口非常自然,而且整个队伍几乎马上就要开拔出发了,那小兵丁也没有多疑心,颠颠儿的跑去办事了。 奚岱伦这才重新仔细检查那处,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一处致命的纰漏。他立时叫停了整个队伍,重新排查其他可能会出现问题的细节。 看到他们行动起来,我转身就回去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顿时才察觉到衙门里这一早上到底发生了怎样严重的波动。 而这样一场对于别人来说不小的风波,竟然只是鄞诺略动手指就能掀动起来的。 对此,她真是不能不佩服。 她兴奋的端起碗,勺子快速的拨动着,将里面的粥一口喝光,之后一抹嘴,看着鄞诺两眼放光,“那个小兵虽然是胡家的远房亲戚,但是刚来滕县不久,所以对于滕县这潭水到底有多深有多浅,应该最不清楚。而且在胡家,他应该也没有受到什么重视,不然制服和衣衫绝不会如此不堪。 这种情况下,他极有可能会对胡家心生怨恨。即便没有生出什么怨气,也应该最禁不住外面的挑拨和利诱。 在某种程度上,他脚上那双簇新的靴子应该就是一种作证。” 鄞诺夹起一块酥饼,放进温小筠面前小盘子里,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只要抓住了他心思大概的方向,随便再引导两句,便能从他嘴里套出我想要的内容。” 温小筠拿起酥饼,大大的咬了一口,又沉了目光,思量着说道,“所以后面奚岱伦又找到了你,你就是通过他,才得以找到解决宿舍的路子吗?” 看着温小筠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鄞诺的目色也不觉沉了下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温小筠一下子被鄞诺这个问题问懵了,恍然抬头,“啥意思?” 第644章 伊人难觅 看到温小筠不解的样子,鄞诺反倒有些糊涂起来,他抬眼疑惑的望着她,“你以前是最讨厌剑走偏锋,投机取巧之类的行为,也最讨厌用钱铺路的方法,我还以为你刚才生了我的气。” 这句话恰如一道晴天小霹雳,咔擦一声正中温小筠头顶。 坏了坏了,她在无意中破了温竹筠原本高冷刻板的人设。 鄞诺此举若是放在以前的温竹筠眼里,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举。温竹筠不骂他就是好的了。 现在她要怎么做,才能将温竹筠的人设形象挽回些啊? 毕竟温竹筠警告过她,如果被人识破她是假的温竹筠,就再也回去原来的世界了。 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僵硬的都麻木了。 “呃···”她结巴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低低的嘀咕了一句,“经,经历了那么事,我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样子···” 作为一个资深漫画家,温小筠本能的说出了上面的话。 毕竟在一部作品里,主人公都会不断的成长变化。而要想完美的模仿一个人过去的样子,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最好的答案,是变化。 看着温小筠眸底光彩一点一点暗下去,鄞诺的紧紧揪起。 他喉结微动,不觉低下头,尽量掩饰着莫名升起的心疼,“你放心,别人我不管,违规的事再我这是半点也不能的。 捕班捕头本来就有单人吏舍,至于这个小院原本就是专属捕班捕头的。 只是前一阵子滕县原捕班几乎全军覆没。即便有些救回衙门的,也重伤死在了吏舍。所以这个原本应住着一个捕头,四个捕快的小院,一时也就没人敢住。 当然,什么晦气不晦气,你和我肯定都不会在乎。但即便咱们不在乎,这个院子,咱们原本都是住不进来的。 但是胡家找了各种理由搪塞我,不让我住进吏舍。杨家也因为对咱们的防备,乐得看见咱们被刁难。 我心里虽然明白,却也不想就这样任人摆布。”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中也不觉有些动容。 鄞诺虽然灵活,却并不油滑,他只是方法很多,既不破坏底线,又能找到漂亮的回击方法保护自己,绝不会被外人欺负了去。 她也夹了一块酥饼放在鄞诺面前小碟子上,抬头望住他,明亮的眸子漾动着水一般温柔的光,“你的人品,向来都是我最信得过的。” 鄞诺一抬头,正对上温小筠投来的温柔目光,眉梢倏然一颤。 尽管不知看过多少次,温小筠那双闪动着星芒的清澈眼睛,都能叫他心神瞬间荡漾出去。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昨晚那个风情万种,娇妍至极的女子。 他的喉结再次不受控制的微微转动。 对于鄞诺此时有些失态的表情,温小筠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因为在递过酥饼之后,满脑子都是案情的她就极其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一边夹着青菜,一边思量着说道:“我不仅相信你,我还很了解你呢。 我猜后来奚岱伦心里装着你给他提醒的事,便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当口去找你问话。 你用了些心思,便获得了他的信任,更拿出银子,以帮咱们置办房间的理由,犒劳了前来帮忙的胡家兄弟。” 说到这里她又抬头微笑着问道,“我猜的对不对?” 这一下,鄞诺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拿起温小筠夹来的那块酥饼胡乱填进嘴里,一面仓促的嚼着,一面含糊不清的回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竟然连犒劳过来帮忙的胡家兄弟都能猜的到。” 温小筠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热水,侧头甜甜一笑,“因为鄞诺你身上有种正气,应该不好意思做出直接给钱买通别人那样的动作。那样不仅会叫人看低了你的身段,对于别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尊重。” 鄞诺目色忽的一滞。 他的很多行为都是习以为常,几乎不多费脑的,温小筠不点出,他根本没有注意过。 再抬眼朝温小筠望去,一种不用多说,被会被人理解的温暖感情顿时在心底慢慢涌动。 他莫名的想到了俞伯牙和钟子期的高山流水。 世间人有太多种感情关系,其中很多都叫人动容。比如亲人、爱侣、战友,朋友。 好的亲人无条件信任护佑,好的爱侣一生扶持依恋,好的战友互为遁甲披荆斩棘,好的朋友相处淡若水相得益彰。 只是这些感情虽然都很贵重,在这世上却并不罕见。 唯独一种,可遇不可求,极其难得。 第645章 他到底是什么人? 鄞诺忽然越发的笃定起来。 他觉得,那种感情,定应是千古以来,千万人竞相传颂的知音知己。 那是一种灵魂的共鸣,不需多言,他便了解你未尽的言语,未露的想法。 任这世道,这人生路再山高水险,有那样一个人存在,自己也不会感觉孤单无助。 思及至此,鄞诺望向温小筠的目光也越发坚定起来。 面前这个清秀明澈的少年,真的会是他的知己伴侣吗? 对于鄞诺忽然沉寂下来的幽深目光,温小筠脸上不觉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我没有猜错吧?” 她的笑容美好明亮,温暖清澈,映在鄞诺眼底,漾开一波温柔的涟漪。 他的唇角也缓缓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没错,都叫你猜对了。” 温小筠点点头,不觉眯细了眼睛,看着桌上空空的盘碟,思量着问道:“对了,从奚岱伦哪里,你还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说到这里,鄞诺的表情也沉肃起来,他不自觉的抿了下唇,回忆着说道:“说到这里,奚岱伦那里倒真是有个细节,叫我很在意。” 温小筠目色微凛,“是关于他自己的?” 鄞诺赞许的看了温小筠一眼。 跟她交流谈事真的是很轻松,他才开个头,她就已经明白他要说的方向。 “你猜的不错,奚岱伦来找我,本就在我的意料中,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的脾气秉性,与办事风格。” 按说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明白我的暗示,后面也谨慎的避开了旁人的视线,悄无声息的找到了我,总应该是个做事很小心的人。 可是他找到我开口就直接问了我的目的,并且与杨家是什么关系这种问题。半点试探回还的余地都没给自己留。” 温小筠眉梢微动,捏着下巴思索着说道:“又直接,又谨慎,有意思,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鄞诺:“至少第一印象里,这个奚岱伦要比杨家那帮人好很多。不过你放心,我鄞诺在江湖上也算是混迹多年,只是一点表象,没有那么容易叫我放松警惕。” 对于这个说法,温小筠很赞同,“这种长期把持着衙门胥吏职位的家族,没一个简单的。多提防些是必要的。” 鄞诺开始顺手收拾起桌上盘碟,“他直接问我,我也就把咱们昨晚的经历直接讲给了他。 虽然不知道他心里信不信,至少在面上他表示相信了我说的话。 后面作为给兵房提醒的回礼,他也告诉我一个消息。昨天后半夜的时候,滕县里面发生了好几起小案子,有暗门子里寻欢客被偷了随身财货的,有婆媳打架的,有邻里间挑事的,总之到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因着刑房本来就在胡家管控之下,滕县百姓们早有习惯了有什么案子先去拎着礼物去找胡家小辈买面子打点。 所以没等早上那些琐碎案子闹到衙门来,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滕县的刑房和兵房,毕竟都由胡家常年把持着。里面哪里会有猫腻,哪里又是可能有人在背后故意拨弄的,他们再敏感不过。 所以只在半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小案子,一下子就提起了他们的警惕。 起初他们还以为这是冲着他们胡家来的,直到早上知道了此事的滕县典史杨大人忽然出面,明确指示所有小案子都由捕班全权负责去查,刑房另有其他大案子的证据与卷宗要整理。 按理说若是出了什么性质严重些的案子,从来都是刑房吏与捕班协同前往记录调查。 若是不涉及抓捕之类的小案子,通常只要刑房一房前去调查调解即可。 可是这次却颠倒程序的只叫捕班去查,这样反常的事,就叫胡家不得不多想一层。 不过典史大人给出的理由也是很合情理,因为刑房目前顶着大规模且十分繁琐的文案工作,也严重缺人,所以只好叫新招揽好人手的捕班前去。” 温小筠也站起身,帮着鄞诺一起收拾,她一面将盘碟摞好放进食盒,一面思量着说道:“按照尽早胡栋材对我的态度,还有今早你遇到的奚岱伦,我想胡家的风格应该是多疑。 面上的理由越冠冕堂皇,越无懈可击,胡家反而越会觉得不对劲儿。 因为不过都是些小案子,竟然惊动一县典史在第一时间出面调停安排人手。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鄞诺抬头望了温小筠一眼,眸子里满是赞许之色,“你猜的不错,正是如此。” 温小筠的表情却变得沉肃了起来,“这样说来,局面便越发的混乱了。” 第646章 东川独再现 就像温小筠明白鄞诺一样,对于温小筠的担心,鄞诺同样清楚。 “这局面的确够混乱,咱们只不过才来到滕县一日,就至少蹦出来三方势力了。” 温小筠顺着鄞诺的话分析道:“没错,胡杨两家势力都在明处,滕县县城,甚至县衙里,一定还隐藏着第三个暗势力。” 温小筠这个猜测正说到鄞诺的心坎上,他抬手打了个响指,看着温小筠的双眼闪着兴奋的光,“那处暗势力,就是城外的山贼。” 温小筠双眼再度微微眯起,“明处的两家势力已经很难对付。如果其中还有跟山贼串联的,那局势将会更加凶险。” 鄞诺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温小筠,沉声问道:“至少三股势力,那便还可能存在第四股势力。” 温小筠站起身,抬手也打了个响指,“那便是滕县知县。” 鄞诺声音又低沉下来,“按理说咱们进衙门,下午就应该去知县那里报道。但是看眼前这个情况,怕是十天八天的都难见到。” 他又抬头望向温小筠,“你这边可有什么盘算?如果奚岱伦的话属实,那么接下来你肯定要被一堆不重要的文案工作拖累。而我这边如果不顺从昨晚杨家的意思,今天起就要被一堆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牵绊住。” 温小筠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目光冰寒的分析道,“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查些小案子,多整理些文件,于你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毕竟刚进入滕县,怎么也需要多了解一下周围环境。 整理文案,查小案子既能尽快的了解滕县,又能从侧面打听寻找一下咱们需要的旧消息。 退一万步说,把这些任务尽快赶完做好,还能给咱们增加些功劳,为早日回到兖州府做准备。 可是眼前的局面,就远没有那么好了。 没有任何需要拘捕追查的对象,却错位的派你这个堂堂捕班捕头出去,干好了没有功劳,干砸了还要担个越权的罪名。 而我这边要整理的文件,怕也会是无穷无尽的。 他们的目的再明白不过,把你和拖死在一堆小事杂事里。” 对于这些推测,鄞诺十分认同,“所以呢?你我接下来该如何应付这番困局?” 温小筠抬手又搓了搓下巴,眉头一点点拧起,目光越发深邃,“幸运的话,凭着今早你跟胡家的奚岱伦建立起来良好的联系,同一阵营的胡栋材对我应该也不会那么刁难了。 在那种情况下,我先竭力把面上的任务尽快完成。之后借机与胡栋材找个由头去查我真正想查的。 可若是不幸运的话,比如万一胡栋材存有什么私心,或是对刑房里的文书档案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即便不为难我,也不会允许我擅自查阅卷宗。” 鄞诺说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你整理文件飞快,寻常小案子在我这里也不算什么。解决起来绝不会慢。” 温小筠捏着下巴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部,这两天先听他们的,一来探探胡栋材的底,二来静待杨家是否还有其他动作。届时对滕县县衙了解更深一些了,再伺机而动。” 鄞诺舒了舒眉头,叹了口气,“目前也只好如此。” 温小筠听出鄞诺话里有话,眉头不觉一皱,“你那边还有什么情况吗?” 鄞诺目光怔了一下,随即坐回原位,望着温小筠将声音压得很低,目光神秘的一笑,“还有一堆贩卖到外地的珠宝金银首饰。” 温小筠茫然的眨了眨眼。 鄞诺从杨家人身上切走那些首饰的事,完全触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因为那段时间,她是完全昏迷,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看着温小筠懵懵懂懂的样子,鄞诺顿时觉得看到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碧眼波斯小猫。 霎时间他就想伸手去捏她那可爱圆润的小脸蛋儿。 对于鄞诺内心的波澜,温小筠却完全不觉,她微微侧了下头,猜测着问道:“从昨晚,我就没看到耳朵兄了,你不会是叫耳朵兄去干什么不能言说的事了吧?” 这一句猫耳朵,顿时将鄞诺开始飘荡的神思一把拉了回来。 也叫他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有些慌忙的别过头,抬手掩唇,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声,“也算也不算。” 于是他将昨晚趁着众人昏迷,他卸下他们随身珠宝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温小筠自然知道,凭着鄞诺的本性,他此举绝非贪财,或是单纯的要报复杨家下药的无耻行为。 她问道,“鄞诺,你叫耳朵兄去黑市打出东川独的名头,可是故意要‘打草惊蛇’?” 第647章 羊毛可着一只羊去薅吧~ 看到温小筠难以置信的样子,鄞诺不觉神秘一笑,探身上前凑近了温小筠,双眼里闪着神秘的光,将声音压的极低,“这东川独的名号可不是白打的,滕县历来是鲁地最重要的生意交互中心之一,鱼龙混杂,各处势力盘根错节,消息也十分灵通。绝不是寻常县城能够比得了的。 我这一招,恰如以石投水,有浪没浪,那浪头又会有几千层,到时候就能清楚了。” 听着鄞诺故意隐去重要信息而变得云山雾罩,糊里糊涂的话,温小筠眼底眸光跟着变了几变。 她的大脑正快速运转着,将鄞诺话里话外所有意思都一一规整分析。 她知道,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不用他说,她也能将他的用意猜个大概。 沉吟了片刻,她才重新抬起头,望着鄞诺低声说道,“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那位金陵素手谪仙盗,却可以一石三鸟。左右什么谪仙盗,什么凡人盗,到底都是该被咱们缉拿的盗贼。 羊毛可着一只薅的是傻子,盗贼可着他一个人坑的,却是聪明人应该干的事。就可着东川独一个人坑,我的良心上很能过得去。” 看着温小筠认真又拧巴的样子,鄞诺忍不住的喷笑出声,伸出手,像揉猫一样揉着她的头顶,“不错嘛,我才说了开头,你就能猜到我的用意,要说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都不相信呐。” 听到鄞诺嘴里的蛔虫,感觉着他的大手在自己头顶上呼噜猫一样的呼噜着自己,温小筠的脸登时就绿了。 她一把打掉鄞诺的手,没好气的皱起鼻子,嫌弃的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你才是蛔虫,你是大蛔虫,你是大绿蛔虫!” 看到温小筠气急败坏的样子,鄞诺无所谓的耸耸肩,倏然一转身,拎起桌上收拾好的食盒就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晚饭别跟外面的人吃,等我回来再给你捎好吃的。” 说完他拉开门扇,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温小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不觉露出一抹暖暖的微笑。 尽管要她从来没怕过任何的陌生环境,也没怕过任何独自一人的情况,但此时有一个处处帮着她,护着她的鄞诺,她真的感觉很好。 再抬眼前望,门外日光明晃晃的曳出大串耀眼的光晕,正是出门战斗的好时光。 温小筠站起身,拍了拍长衫褶皱,昂然前视,大步走出房门。 她知道,前面等着她和鄞诺必然又是一番难缠的刁难与纠缠。 但她什么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方无论多么狡猾阴险,多贵到底,也都只是个人而已。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可以攻克。 正所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 她温小筠最不怕的就是挑战。 仗着这一股子豪气,温小筠关好吏舍的院门,再度来到了刑房院。 一进院子,温小筠就看到了刑房室虚掩的房门,看来胡栋材已经回来了。 早上的任务,她已经完美完成,无论是为了得到新的指派,还是要去跟胡栋材交差,她都必须要进去再见见胡栋材。 做好心理准备后,温小筠抬步走上台阶,走到刑房室门扇近前时,她抬手敲了敲门框,“胡刑房,书吏温小筠特来叙值。” 过了三秒,里面才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温小筠推开门扇,迈过门槛走进屋子。 一抬头,就看到了她的一线天上司正坐在刑房室最中央的书桌上,依旧懒懒散散的拿毛笔一笔一划的规整文件内容。 走到胡栋材面前后,她躬身行礼,把早上任务顺利完成,又交接给两个前来验收的杂役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听到那么多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全部顺利完成,胡栋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温小筠向他请示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工作时,才慢慢悠悠抬起头来,只是那几乎细成一道缝儿的小眼睛里依旧冰冷一片。 对此,温小筠早有心理准备,那两名杂役肯定也跟他交过差了。 她便抬起头来,直直迎住胡栋材投过来的视线,从容面对。 胡栋材八字小眉毛微微一动,随即抬手一指旁边书架上的文件,冷言冷语的说道:“这些都是典史大人亲自交给咱们的文档,正是上次山贼偷袭滕县捕班的案宗。捕班连并着兵房死伤二十余人。还涉及临县三卷凶杀案,现在案子已结,就差这最后的文档整理收尾工作。” 第648章 不对劲儿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心头一惊。 这个案子的确是桩大案,里面肯定隐藏了很多关于滕县疑点的细节。 对于她来说,远比接一些小案子的公文整理工作要有价值的多。 不过表面上,她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波动,流露出半分。 虽然胡栋材基本上只能是胡氏阵营的人,但他的目的谁也不敢说。 在衙门这种功名场,从来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是符合他的利益,他可以把自己这个小小刑房书吏出卖给任何一方。 对于温小筠这边的情绪,胡栋材也的确没有察觉到多少。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给温小筠交代任务这件事上面了。 他执笔在砚台上蘸了下墨,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道:“这次的任务,差不多是早上任务的二十多倍,要求你必须要在一月内全部整理誊抄清楚。”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乍一听这么吓人的工作量,温小筠还是有些惊讶。 她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朝着胡栋材又拱了拱手,沉声说道:“胡刑房,这么重大的案子、这么大规模的文档数量,又特别限定了期限,只凭属下一个人,要顺利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还请胡刑房能再派两个帮手来,哪怕是帮着搬运整理文件,都能帮属下提速不少。” 听到温小筠这话,胡栋材忽的抬头,八字小眉毛一瞥,几乎看不见瞳仁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温小筠,眯得更细了。 他冷笑一声,“我这个刑房胥吏也就只有一个帮手,你一个小小书吏又是什么身份?还敢张口跟我要人?你当咱们刑房是什么地方?! 安乐窝还是你家热炕头?来活儿了还不能累着,分散开匀着干? 这次的任务虽然是典史大人临时指派的,可本来也就是咱们刑房的分内事务。再者说了,杀人犯强盗山匪们杀人越货,作奸犯科还会紧着你的功夫来吗? 今天是一个大案子,要是流年不利,一天发生几个凶杀案的时候都是有的。那么多案子,那么多公文堆叠着一起砸过来,你是干还是不干?”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胡栋材虽然确是在故意刁难人,但是他的话却没有说错。 杀人犯作案根本不会挑时候,依据《凤鸣律》即便是一县县令,在得到凶杀案的消息都必须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现场,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什么线索都要提前排查,什么公文都要在第一时间整理完毕的小书吏了。 胡栋材此话唯一的漏洞在于,案件卷宗的整理工作本来都应该是在第一时间随行随记的。 古代案子记录用语都极为简洁,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将凶案现场,死者特征等一系列细节记录清楚。 极少需要全部誊抄清理,所以杨典史给她使得绊子就在这里。 可是这一个理由,并不能被温小筠提出来直接质疑。 县衙可以说是一个王朝里最小的行政管理单位。 并不像上面那些大衙门一样有专门的推官职能,把各种刑事案子分工出去。 一县之内的各种凶案,甚至各种民事小案子,都需要县令本人处理。 其中与一县治安有关的,还有典史辅助办理。 而这次要办的案子,不仅直接关系捕班与兵房衙役兵丁若干条人命,对于整个滕县的安危都有着致命的威胁。 所以杨典史亲自出场,高标准严要求的命令刑房重新整理文件,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到这里,温小筠纵然心里仍有不甘,却还是只能低下头,朝着胡栋材躬身道:“胡刑房的话,属下明白了。属下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看到温小筠这么快就服软的样子,胡栋材脸上却掠过一抹意外的疑惑。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点疑惑抹去,再度低下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温小筠运足了一口气,直起身就朝着胡栋材指给她的那个书架走去。 胡栋材头也不抬的说道:“总之活是派给咱们了,你心里也别不服气。耷拉着个哭丧脸,瞅瞅你那十八个不忿的样儿,要是给典史大人看见了,指不定还要给你补上什么漏下的活计呢。 话又说回来,典史他老人家其实已经很体谅咱们了,不然今早儿突然打进衙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案子就够你跑断腿儿的。到时候该查的小案子一个不能少查,档案房里的文案工作还是这么多,可才真是会把你给活活累死呢!” 已经开始收拾的温小筠听了这话,伸去堆叠文册的手不觉一顿。 她忽然发现事情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劲儿。 第649章 温小筠隐隐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但是一时半会儿又不能确定到底哪里不对。 胡栋材依旧执着毛笔有一搭没一搭的书写比划着,头也不抬的说,“快点把文册都搬到厢房去吧,我这边回头还有事要出去呢,出去了这边还要锁门呢。” 温小筠抬步走向他身后的书架,正要开始搬书,听到胡栋材的话,不觉回头,刚要质疑,却一眼看到他比划了半天的“书写”内容。 在他面前桌上铺着一个空白的本子,两面书页上歪歪扭扭的爬着四个小王八。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重新聚集焦点,再次查看,这才确认胡栋材认真半天,在本子上比划着就是一窝极丑无比的小王八。 温小筠:“···” 在本上画王八? 还有比这更叫人无语的事情吗? 温小筠朝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收拾公文册子。 不过就是这个白眼的功夫,温小筠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转过身,望着旁边空着的桌案,好奇问道:“胡刑房,属下不才,在刑房当书吏这个行当里也有些时日。更跟着族叔原兖州府推官鄞大人学习很久。 刑房书吏向来都在刑房室工作,刑房室本就是刑房书吏的归属地。断没有把档案抱出去,单独办公的道理。却为何轮到属下当值,就要搬着文册出去偏房?” 听到温小筠这个问题,胡栋材正描画着小王八尾巴的毛笔不觉一顿。 看到胡栋材的反应,温小筠趁热打铁的又紧盯了一句,“胡刑房为何不愿让属下这个刑房书吏在刑房室办公?可是在提防属下?” 胡栋材不觉冷笑一声,手上毛笔继续拖曳着小王八弯弯翘起的尖尾巴,“刑房书吏是在刑房室没错,可那都是正式被认可的成熟书吏。你这个小屁孩才刚来没两天,要是不懂里面的规矩,污损了这些档案文书,谁担待的起?” 温小筠彻底转过身子,直直抬眼望定胡栋材的背影,勾唇一笑,轻声说道:“胡刑房,您说的对极了。如果属下真的是刚刚入职半点的愣小子,肯定要先调教一番,才好正式入职。 只是有一件事,属下还没来得及跟您报备清楚。 属下在咱们滕县衙门虽是新人,在刑房这个行当里却已经是个十足的老人了。 属下不仅在兖州府刑房做过差,更曾得到兖州府衙里王知府与名声在外的鄞推官,两位大人多次提点教授。 对于刑房里的各项规矩,早就烂熟于心。所以胡刑房不必担心属下不懂规矩。 再者说,这次要规整文件的案子牵连咱们滕县衙门二十多条人命,性质何等严重?若典史大人与胡刑房真的把属下当成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又怎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单单交给属下一个人呢? 所以胡刑房您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属下一定会自律自制,尽忠职守,全力完成属下身为一个合格刑房书吏应该完成的任务。” 胡栋材扭回头,八字形的小逗号眉皱了皱,瞥着眼打量了温小筠好一会儿。 他似乎在心里暗暗掂量温小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片刻之后,才转回头,伸手合上他画了一堆小王八儿的本子,站起身,一边拍拂着衣衫上的褶皱,一面站起身,看也不看温小筠的说道:“要想在这里办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此一来,你肯定会方便很多。相应的,干活的速度也得有提快才行,整理文件期限须得缩短至二十日。你要是有自信能做到,就留下,不然就还回你的小偏房去,给俺老老实实的干活!” 温小筠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虽然这滕县的杨典史是不是人暂时不清楚,但是这个胡刑房绝对是真的狗! 不过留在满是档案的刑房室,对温小筠来说,意义实在非凡。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留在这里。 “胡刑房,既然您如此看重温某人,那温某人便是累死在这刑房室里,也要拼着命的完成这番任务。 但凡完不成,属下便会立时辞去衙门中所有职务,从此以后绝不踏进滕县衙门半步。” 胡栋材本来要向门口走去,听到温小筠这番话,抬起的脚步不觉滞在了半空中。 顿了两秒,他才放下脚,回头乜斜着小细眼睛,“若是耽误了典史大人的正事,你可就走不了了。” 说完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轻蔑的一甩袍袖,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胡栋材那恨不能横着走的拽拽步伐,温小筠嫌恶的皱了皱鼻子。 第650章 真不是人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hellokitty?! 小爷今儿个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最强大脑! 在心里默默发完狠的温小筠转身重新审视整间刑房室。 看着古旧红木书架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各色文册,温小筠的眼睛不觉放出锃亮的光。 她忍不住的搓动双手,当年王知府兄长凶杀案的内情一定就在里面。 可就在她刚要走到别处书架开始搜寻时,之前她摞在一起的本子忽然歪了一下,随即从书架上跌落下来。 听到响动的温小筠不觉一愣,再回头审视胡栋材指派给她的那个书架,她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即便她早有目的要去寻查,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刑房书吏。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本职的任务都被人静静的堆在那里,急等着她去完成。 瞬间的迟疑过后,温小筠决定还是先给事情分个轻重缓急再说。 毕竟虽然胡栋材这会儿离开了,但是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又杀回来突击检查。 虽然温小筠并不怕他,但万一叫他看出自己进刑房室另有目的,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再迟疑,撸起袖子,大步上前,就开始继续整理山贼伏击案的全部卷宗文档。 话虽然说的容易,干起来却几乎难于登天。 她早上的策略是先将所有文册都草草看一遍,之后分门别类,归总着整理。 但是现在这一书架的数量就是早上的几十倍不止。就是全部草草分个类,怕是都要两天时间。 想到整个案子的工作量,温小筠不觉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 早上的工作强度已经十分吓人,坚持一个早晨,对她来说还算能够承受。 可是二十日,天天这样的工作强度,即便是有着超级记忆方法的她,也难以支撑。 更何况在整理山贼伏击案的间隙,她还要单独抽出时间来,用更大的经历,在更多的文件档案里挑出王家几年前的旧案。 这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温小筠额头的汗不觉都淌下来了。 这无疑又是一场硬到不能再硬的仗。 不过她从来没怕过任何硬仗。 任务是死的,人是活的。 是人就有方法,就看她能不能找到了。 她再度运了一口气。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无论如何,这个下午她一定要拿出不输早上的干劲来,先把所有文件草草认识一边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下定了决心后,温小筠便快速的行动起来。 由于不用把文件再搬出去单独整理,这一次她采取一边快速浏览文册封面内容,加草草翻阅整本的方法开始干活。 于是她手里的书本开始像验钞机轻点纸笔般快速开合翻动起来。 每翻完一本,她就按照封面上标注的内容时间,顺手规整到一起。 等到她把书架上所有的书全翻完一个遍,这才意识到杨之拓他爹,杨典史的阴险。 这满满一书架的本子根本就是胡乱摆放的,同样一个时间批次的档案本子,他们竟然能给打散的摆放到书架各个位置。 第651章 难以置信 衙门的档案文册,从来都是按照一定之规顺序摆放的。 尤其是刑房,登记入册的过程更为严谨。 可是现在摆在温小筠面前这一堆,乱得都快成一锅粥了。明显是有人为了刁难拖累她,故意为之。 温小筠合上最后一个册子,按照新找出来的规律摆放好,唇角不觉勾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综合杨家这一系列的行为,温小筠已经能够确定,接到兖州府秘密消息,就把她和鄞诺困在滕县县衙,再不能回还的那一派势力,就是杨家无疑。 不过他们此举,却在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为即便只是草草看一遍,温小筠也已经发现这个案子其中一些疑点。 而这些疑点,很可能会叫杨家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文件直接指出了杨家也参与进了山贼伏击案之中。 恰恰相反,只从表面上草草看一遍,这一大套文件里对案件的描述可以称得上是滴水不漏,十分完美。 案子所有的责任,都在那个刚愎自用的滕县捕头身上。 正是他的好大喜功,轻敌冒进,自以为找到了山匪里的一个内奸,就愚蠢的以为自己掌握了山贼的所有动向。 后面更是愚蠢到家的高调的激怒山匪,同时却不做足相应的防备,轻信了线人的假情报,致使出勤人员几乎全军覆没。 温小筠眸色沉了几沉,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 尤其在古代的凶案里,尤其是这种涉及一连串意外情况,人数众多的大案子。侦查案子的记录中怎么可能绝对完整,没有任何疏漏? 更何况在这些文件的记录中,前任捕班捕头就是个绝对白痴自大的存在。 这更不可能。 因为越把他愚蠢自大的形象塑造的越完美,事情就越不真实。 因为如果前任捕班捕头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他的上司,滕县典史与滕县县令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不靠谱? 不仅看不出来,还任由这个蠢货在衙门里上蹿下跳的布局一次规模非常大,意义非常重大的围剿活动? 难道整个滕县县衙里的官员都是傻子吗? 事实肯定不会如此。 想到这里,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凛,前任捕班捕头这次行动背后,必然隐藏一个惊人的阴谋。 那么,这个阴谋到底牵连了多少人?背后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干什么呢?!” 温小筠正在出神间,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沙哑儿惊悚的声音。惊得她后脊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她微微侧头,这才听出身后之人正是她那个酷爱画小王八儿的直属上司,胡栋材。 胡栋材狠狠一拍温小筠的肩膀,恶声恶气的呵斥道:“这会儿偶要放衙了,你怎么一点活都没干?是觉着自己怎么都干不完,搁这儿破罐子破摔呢?” 温小筠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胡栋材应该是要下班了,特别来这儿检查情况,然后锁门的。 温小筠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随即从容转过身,抬手一指书架,面带微笑的说:“胡刑房,属下毕竟来到滕县还不足两日,别说对这这案子错综复杂的势力背景不甚了解,便是咱们衙门里的人都没认全呢。” 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倒叫胡栋材一时间听愣了。反应了三秒之后,他才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一样,环抱双臂,冷笑着瞥望着温小筠,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这跟你偷懒不干活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这小子把衙门口当成自己家了,换个屋子睡就择席,以为还有你爹你娘兜着你,怕你认生,会上赶子的给你搬被窝枕头去?” 面对胡栋材的挖苦,温小筠半点都不在意。 她转脸望向书架,不急不忙的一行行扫视着书架,从容说道:“不过虽然之前并不了解,经过这半天后,现在却已经能称得上是颇有了解。 比如,属下知道胡刑房您放心在滕县刑房胥吏的位置上,已经待了十二年的时间。 胡刑房的足足一个甲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四十六桩凶案都被完美侦破,其中一桩侦破时间最短的,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将真凶缉拿归案。 并且那一次,还是胡刑房您单独一人做成的。速度快到捕班的兄弟刚刚收到消息,要带人出去缉拿,您就已经带着凶手回来了。 意味着三百多起小案子都被完美调解。其中绝大多数争执双方都解除了误解,从此友好相处。” 听到这里,胡栋材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他那几乎媲美一线天的小眼睛第一次睁大了,露出里面黑黑圆圆的小瞳仁。 第652章 事情终于有点意思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胡栋材惊讶的后撤了半步,难以置信的都有些结巴了。 温小筠微微一笑,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再度转身,指着书架反问道:“胡刑房,我相信只要您看一眼这里,就会明白属下为何会突然间知道了这么多细情。” 胡栋材紧皱着眉头顺着温小筠的指引急急看去,果然只一眼,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他脸上所有的细微表情都被温小筠用眼角余光收集了起来。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个胡栋材绝对不是凡人。 只一眼,他就看出了她这一下午所有的努力。 事实上,在滕县山匪伏击案中,除了捕班,衙门里其他协作的部门因为也不同程度的被牵连其中。 所以除了捕班每个人的生平经历,档案明细都被记录在案,负责部分侦查工作的刑房人员也被上面登记讲述了一遍。 整理文件时,温小筠无意中看到了刑房的人员生平简介,立时升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因为这位刑房人员,就是她目前的直接上司,胡栋材。 说实话,当她看到胡栋材的前半程职场生涯,还被大大的惊了一下。 这样光辉的过往,与他现在没事就画些小王八的散漫形象差的可实在是太多了。 视线再回到胡栋材身上,他一行行的检查着那些文册,书脊上面都是些刑房专用的标记符号。 有些很相似,有些却差之千里。 也可以说这些符号是他自己特别发明的,为了的就是平日里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所需要的文件。 他知道,他的记忆力一直被人称道,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完全只是因为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只适合他自己的记忆方法。 在外人看来,他有些标记完全不同,好像没有任何联系。只有他自己知道,标记虽然不同,描述的却是同样一个时间段不同证人的证词。 也是因此,他现在一眼就能看出书架上的文册虽然貌似还和之前一样,堆叠着摆放在一起,里面顺序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小筠竟然只用半天时间,就把文册完全按照他个人的方法,整整齐齐的重新排序了一遍。 “胡刑房,”看着胡栋材那张满是惊讶的脸,温小筠继续说道,“不知您对属下的工作还满意吗?” 像是听出温小筠话里话外的意思,胡栋材的脸色顿时黑沉一片,他气哼哼一甩袍袖,避开了温小筠的目光,更避开了她的问题,“刚才我没跟你说过吗?现在放衙了。还戳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走,本刑房就要落锁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小筠竟从胡栋材凶恶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恼羞成怒的可爱来。 她也不多说,朝着胡栋材揖手躬身,简略的行了个礼,便先一步离开了刑房。 看着温小筠走出房门的背影,之前还黑着脸的胡栋材薄薄的唇角忽然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抬手摩挲着下巴,双眼微眯着自言自语道,“事情终于有点意思了。” 第653章 怎么会是他? 另一边的温小筠则脚步急急的向自己的吏舍走去。 在刑房室一站就站了大半天,当时醉心于案卷之中根本不觉得累,现在下了班才觉得头晕眼花,两腿发麻。 现在的她只想飞回自己的吏舍,一头扎进鄞诺布置的新棉被堆里,结结实实睡一觉,好好的歇歇乏。 当然如果在那之前,能吃上鄞诺带来的热饭热菜,那就更完美了。 一想到中午吃过的香甜酥饼和各色鲜嫩小青菜,温小筠就觉得肠胃一阵阵的收紧,恨不能两步就飞回去。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再绕过前面一排房舍,拐个弯,就能走到她那崭新崭新的吏舍。 可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就在那排房舍的另一端,也有一个人在奋力前行。 唯一不同的是那人步伐沉重而拖拉,尽管他紧咬着牙关,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每一步还是走得很费劲。 原因在于他肩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两端各挂着一个大木桶,木桶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烫水。 每走一步,木桶都在空中颤颤巍巍的晃悠来晃悠去。 为了避免热水洒溅出来,他两只手小心的托扶着木桶的边缘,不敢直接拽着桶上的绳索,因为怕不断上腾的蒸汽会伤到他的手。可是即便如此,温度很高木桶边缘还是把他烫得不轻。 这两个人,一个头晕脑胀,归心似箭;一个满头大汗,举步维艰。对于前路都是同样的疏于防备。 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就在温小筠急急的想要拐弯右行时,一个不防,便与那人直直撞了个满怀! 随着那人一声凄厉的惨呼,烫人的热水带着逼人的腾腾热气,直直朝着温小筠面门泼来! 温小筠瞬间清醒,几度生死考验,已经叫她的身体能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她身子猛地往旁一甩,双脚倏地的离地,一个侧身堪堪避过那最大,也是最要命的一个烫水浪头。 只有飞扬起来的衣摆被泼湿了些许。 而对面的年轻人也在水桶突然前倾的紧要关头,急急蹲下身撤步后退,才避免被泼洒而出的热水要了小命。 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哗啦一片水泼地面的声响,两只水桶便咕噜噜的在地上旋起了圆舞曲。 “哎呀,”勉强站定的温小筠看到满地泥泞的狼藉,惊慌失措的捂住了嘴,赶忙朝着前面跌坐在地的年轻衙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 她一面语无伦次的忙不迭道歉,一面绕开满地的泥泞,快步走到那名年轻衙役近前,伸手就要去搀扶他。 那名小吏呆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瞅着满地的热水,怔了足足五秒之后,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黝黑的脸庞上清秀的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根本不理温小筠的搀扶,不管不顾的就扑向了前面摔地的笨重木水桶。 再开口,已然带了哭腔,“怎,怎么会这个样子?” 温小筠这时才认出,这个年轻小吏,正是早上胡栋材带她去集体吏舍时,撞到了那名抱着人骨头的小仵作。 他不是要跟兵房一起出任务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对啊。 温小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如果这次任务会结束的这样简洁快速,就不会动用那么多车马粮草。 再者说,就凭着杨家对这次任务提防的严重程度,也不应该是个半天就能打一个来回的小活。 不过现在的温小筠根本没有时间去琢磨那些细节,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人家掺起来,该道歉道歉,该赔人家两桶热水,就赔人家两桶热水。 想到这里,她又上前两步,拽住那人的胳膊,急声劝慰道:“小哥儿,真对不住,都是我的错。你别着急,这两桶热水要是有急用的,我这就帮你再去打来,你别千万别着急。” 听到温小筠的话,那小仵作才回过些神儿来,他呆呆的转过头,望着温小筠的双眼满是茫然。 温小筠的心不觉一动,那小仵作已在不觉间满脸是泪了。 这下子温小筠更慌了,“这热水可是仵作房特别需要的吗?她下意识的问。 被温小筠这么一问,那小仵作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流了眼泪。 他双手胡乱的在脸上抹着,强做没事的样子,哑声解释道,“啊,俺也是被吓到了,这热水不是给仵作房准备的,没,没事哒,俺自己再去打俩桶就行。不用麻烦你,麻烦你了···” 第654章 世界真小啊 眼见那小仵作狼狈的站起身,根本顾不得衣袍上的污泥水渍,就去捡地上的水桶,温小筠也挽起衣袖,撩起袍角,跟着上前帮忙。 “总归是我撞到的你,你要是不用我帮忙,可就是不愿意原谅我,不给我面子了啊!”她故意加重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 那个小仵作听温小筠忽然把话说得这样重,慌忙摆着双手,解释着说道:“俺没有那个意思呀,书吏大哥您千万别多想。” 忽然听到这样奇怪的称呼,温小筠一个忍俊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好了好了,我不多想。你也别叫我什么书吏大哥了。咱两谁谁岁数大还没准儿呢。我是刑房新来的书吏,姓温,你叫我小筠就好啦。” 温小筠说着,弯腰拎起一支水桶,却差点没被那水桶带得一趔趄。 又湿又烫又笨重,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一边的小仵作顺利的捡起扁担抗在肩上,又捡起一支水桶挂在扁担上。回过身又来接温小筠这一只。 他笑眼弯弯,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微笑着说道:“俺叫杨芝兰,在仵作房已经帮忙半年多了,您叫俺小杨就行。” 温小筠摆摆手,示意小仵作把水桶挂在扁担中间一些,“杨兄,刚才都说了,我的过错,无论如何,我都得弥补。你把两个水桶挂在扁担中间,我跟你一人一边,一块去再打回来。” 大约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一听到“杨兄”两个字,杨芝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不由分说的从温小筠手中抢过桶,尬笑的解释道,“您叫俺小杨就行,这桶又脏又沉,别污了您的制服。书吏们的布料都金贵。” 温小筠索性不抢了,站定原地直勾勾,冷冰冰的看着他,用目光在坚持自己的方法。 看到温小筠忽然就不高兴了,杨芝兰就有些慌,下意识的就服了软,按照温小筠的方法重新摆放了木桶。 温小筠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跟着小杨仵作一人抬着一边的就往后厨方向走去。 “对了杨兄,这些热水不是给仵作房的,又是干什么用的?”没走两步,温小筠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 “是给同住的两位大哥打的洗澡水。”小杨仵作不假思索的回答。 温小筠却皱起了眉头,“给他们打的洗澡水?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打?” 小杨仵作好像生怕温小筠误会一样,急忙解释道:“这是衙门里一直以来的习惯,尊长尊上。同住在一起的兄弟们都是岁数小的帮兄长叔叔大爷们打洗澡水。不过虽然打水要年纪轻的来,搓澡什么的都是互相帮忙的。” 温小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中午刚担心过这个问题,现在就来了一次直面答案的机会。 吏舍同住的舍友都是这样的话,那么日后她与鄞诺向来也难逃这个规律。 小杨仵作并没有注意温小筠额头上流下的汗珠。 他生怕温小筠误会自己被别人欺负,继续自顾自的解释道:“其实现在天冷了,平常大家也不咋洗澡。就是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晌午的时候,他们帮胡刑房干活来的,胡刑房嫌弃他们身上有跳蚤。 像咱们这些小杂役,除了干活时,六房老爷们根本不会跟咱多说什么话。而且刑房的公文档案平常也根本不允许外人插手。 这次胡刑房能单独点他们两位去搬刑房公文,没准就是想把他们从杂役班里往外调调呢。” 温小筠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这个世界真是小啊,不过才一天时间,她就见证了一件事情不同立场的三个角度。 像是也想到了早上的会面,小仵作转头望向温小筠,“对了,俺都差点忘了,小哥你就是刑房的人。早上的事,还要多谢小哥替俺解围呢。” 温小筠疑惑的抬手抓了抓头发,“解围?什么解围?” “早上要不是您提醒俺到底为啥会有时间回吏舍的事呐,俺就要被带去二堂问罪了。后来胡刑房听了俺的解释,就再没抓俺的错。虽然那些人骨头是俺师父交给俺的,可咱们就是个小杂役,断不能以下犯上的。 如果真的被胡刑房带去二堂治罪,即便到最后发现是他们误会了俺,俺也会受惩罚的。因为平白无故的,断没有叫六房老爷吃瓜落的道理。当时俺也是给吓坏了,胡言乱语的一句重点都没抓着。事后想想,其实只要一开始就跟胡刑房说我是怎么从随行兵房的队伍里回来的就行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第655章 你们在干什么! 要知道她当时的那句帮腔,虽然是看准了杨芝兰漏掉的一句关键回答才出手的,但遣词用句非常谨慎。她的本意隐藏的极深,就是胡栋材和那两个中年杂役,都不会意识到她那句话起到的作用。 却没想到,最后竟叫这个小杨仵作在事后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 温小筠疑惑的皱起了眉,如果杨芝兰真的有能在事后反应过来的能力,被胡栋材刁难的时候,就不应该会有那般迟钝笨拙的表现。 想到这里,温小筠侧过脸看着小仵作,故作惊讶,表情很是夸张的问道:“哎呀,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儿呢。” 说着她欠身探前,笑着拍了拍小仵作的肩膀,“你也是想多了,当时我可没想那么多,就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从兵房队伍里出来的。哈哈~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歪打正着儿吧。不过杨兄你也是真聪明,我和胡刑房怕是都没想到这一层,竟叫你一下看破了其中关键。 经你这么一提醒啊,我再回想早上的情景,好像真的就是在你说了兵房的事情后,胡刑房才决定不抓你去二堂的。看杨兄表面上看的有点憨憨的,其实也是挺聪明的嘛。” 看着温小筠一脸真诚的样子,小杨仵作也有些疑惑了。不过转眼间,他就像想通了似的抛下疑惑,抬手抓了抓头,腼腆的笑了笑,“这个也不是俺猜出来的,是后来俺回到仵作房,俺师父问明了前因后果,特别跟俺说的。” 温小筠这才恍然,看向小仵作的眼睛里又露出好奇的光,“你师父?就是咱们滕县的仵作吗?他老人家好厉害的样子啊。” 一提到师父,小仵作脸上立时露出自豪的光,他微微扬起下巴,笃定的点点头,“是呐,俺师父就是咱们滕县的宝贝,徐仵作。” “徐仵作?”温小筠立时想到兖州府的徐仵作,“咱们这里的徐仵作与兖州府的徐仵作可有什么关联?” 小仵作并不知道温小筠的来历,一听她提到兖州府的徐仵作,立时点头应道,“对,有关系,他们是堂兄弟。仵作行都是家传,如果有排名的话,徐家仵作的水平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呢。”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些许惋惜之情,“只是俺是从外面来的,按理说得不到徐家的家传,只能在仵作房多给师父打打下手,尽可能的多看多学些。” 这句话倒是提起了温小筠的注意,在古代,仵作基本都是家传,倒不是因为家传有多独特,只是因为仵作行当在世人眼里都是最卑贱,最晦气的存在。 连带着他的家人也都是社会上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所以仵作家的子弟除了仵作,很难再去从事别的职业。 想到这里,温小筠又想到一件事,她转头继续问道:“杨兄,你不是杨典史家的亲戚吗?怎么不到轻松一些的地方去?” 听到这里,小杨仵作不由得苦笑一声,“虽说跟杨家沾一点远亲,可俺们出身卑微,又怕把晦气染给人家,能进衙门仵作房当个小学徒,已经是求不来的福气了。” 温小筠心中顿时了然,这位少年祖上也许担过什么处分,虽然能跟杨家沾上点边儿,但是人家根本不愿意认下这门穷亲戚。 而对于少年的品性,温小筠也有初步了了解。虽然身处下位,但这少年心里不仅没有怨愤,还很乐观向上。 即便是饱受世人轻贱的仵作行当,他也十分耐得下性子去钻研学习。更可贵的是,他心中充满阳光,纵使再强的打击,也不会将他心中的乐观开朗摧折半分。 “其实我倒觉得徐仵作他一定很看重杨兄你,”温小筠抱着木桶侧头望着小杨仵作笑,“你看就是上午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徐仵作他都不忘给你留课业,还特别带杨兄你去到乱坟岗寻一些人骨标本,锻炼你的本事。虽然严格了一些,但严师才能出高徒嘛。” “是吗?”小杨仵作听到温小筠的分析,两眼立时露出了兴奋的光,“师父竟有这般看重俺吗?” 温小筠抬手拍了拍小杨仵作的肩膀,目光熠熠,语气坚定,“你才是徐仵作的徒弟啊,我相信徐仵作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内心里一定最有数。”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严厉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不觉一愣,闻声齐齐回头,就看一人环抱双臂站定在后面路口的拐角处,正黑着脸冷着眼的怒视他们二人。 第656章 他吃醋了 小杨仵作一看那人板正帅气的捕头制服,腰间斜挎的雁翎刀,两条腿立时瘫软了下来。 “鄞,鄞捕头?”小杨仵作慌忙放下扁担和水桶,怯生生的看了旁边温小筠一眼,尽管很害怕,还是挪着步子,移位到温小筠身前,将她挡了起来。 之后才开口,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俺刚才担水摔了下,地湿了一片也没来得及清理,俺是不是有哪里又闯了祸,鄞捕头您添了麻烦?” 其实从后面传来第一个字音的时候,温小筠就听出了那人的身份。 回过身后,果然看到鄞诺就站在对面,温小筠下意识的就要挥手跟他打招呼,却忽然被鄞诺冰冷森寒的锋锐目光给制住了。 “你在干什么?!”鄞诺单手握住佩刀刀柄,脸色阴沉一片。根本没理会慌忙解释的小仵作,调转视线,冷冷的盯住温小筠。 温小筠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鄞诺那仿佛世人都欠他八百万的欠揍表情,竟然是摆给她看的。 如果是往常,温小筠大约不会跟这喜怒无常的鄞诺一般见识,但今天她实在太疲累了。 刚才跟小杨仵作聊天时,还有一股好奇的兴奋感撑着她,能叫她暂时忽略自己已经濒临崩溃的体能。这会儿被鄞诺恶声恶气的突然一叫,烦躁的情绪顿时腾起,怒滔滔直奔头顶而去。 这才刚跟鄞诺和平相处没多久,怎么就又摆起臭脸来了?! 他这是抽得哪门子风,犯的哪门子病啊? 不得不说,再看到鄞诺这张臭脸,一下子就唤起了初识时,自己被他种种欺负的惨痛经历回忆。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温小筠单手一扬,将手上扁担展示给他看,没好气的恨恨回道:“我们要去干什么,你还看不见吗?” 另一边的鄞诺其实在问第二遍的时候,心里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明明他不顾一下午的奔波劳累,明明口渴的不行,却连喝水的功夫都顾不得,就特意绕到外面,只为帮温小筠带回来一顿精致的晚餐。 可是一回到吏舍,他才发现她根本没有回来过。 原本他还想着没准儿是刑房的人又在刁难她,给她一些额外的工作,不叫她准时休息。于是放下食盒后,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的喝,就急急跑出来奔向吏舍,想要去接她一下。 没想到到了刑房,那里早已人去楼空,挂上了大锁。 当时他还怕有人犯坏,会把温小筠锁在屋子里整治。急急拍了一会儿门后,没有动静,又跟扫院子的杂役问了温小筠的消息。 确认她的确是按时放衙回去的,他反倒更担心了。 虽然这里是衙门内部,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温小筠又是那般瘦小单薄,弱不禁风。 想到这里,鄞诺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顾不得什么形象礼仪,顺着杂役指给的方向快去奔去。 在半路上,他忽然发现一大摊泥泞的水迹。蹲下身去看,他一眼就发现了温小筠的脚印。 当时的鄞诺恨不能抽自己一顿,他恨自己之前去找温小筠时为什么要抄近路,却没有走这条官面上的路。 如果早早走了这条路,他一定能够及时看到这滩水渍。也一定能早早看到她的脚印。 第657章 新官上任被烧了三把火 接下来的事,再次超出了鄞诺的意料。 他顺着沾了泥水的脚印往前追,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温小筠。 他当时本是送了一口气的,可还没等他顺过起来,就看到温小筠一面抬着扁担,一面还要踮着脚,伸着胳膊的去够人家小伙子的肩膀。 如同被一盆冰水迎面浇头,鄞诺的心瞬间就凉了。 然而更叫人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 即便只能看到温小筠的侧脸,鄞诺也能看到温小筠脸上笑容异常的甜。 继冰水之后,鄞诺的心脏又迎来一波更加猛烈的伤害攻击。 那一瞬,鄞诺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一个人担着心受着怕,着急忙慌的到处找人,生怕她发生半点意外。 可是人家呢,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在这里和别人言笑晏晏,谈天说地。 对于这些被鄞诺隐藏在愤怒之下的关键信息,道路另一边的温小筠表示完全没有接收到。 她唯一接收到的就是他那张人人都欠了他八百万美元,又黑又冷的大臭脸。 所以面对他厉声的质问,她本能的举起挂着水桶的扁担,选择回怼了过去。 她这一怼不要紧,听在鄞诺耳中差点把他的肺给气炸了。 为了寻她,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不想包不容易见面了,她就这般横他。 鄞诺恨得唇角都在抽搐。 他咬牙一笑,“你这是在让我猜吗?” 他们两个人来言怼去语,剑拔弩张的样子,着实吓坏了一旁的小杨仵作。 站在对面的分明就是今天刚刚上任的捕班新捕头。早上跟着兵房一起做准备时,杨芝兰就见过他。 虽然十分年轻,但是接管捕班各处任务时,表现得十分老练沉稳。 就是堪称滕县老油条的皂班和壮班的两班班头,在这位鄞捕头面前都没讨得半点便宜去。 杨芝兰虽然压根儿就没机会能跟这位鄞捕头说上话,但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轻点收管几个从壮班调来的老衙役,就被那场面吓得不清。 说是老衙役,其实都只是三十多岁的壮汉。面对鄞诺这个不过才二十啷当岁的年轻小捕头,那是一个比一个更不服。 可就是这位身材颀长,面容淸俊的年轻人,不过两句话就找出了那些老油条身上不合规矩的地方。之后更公布了一系列闻所未闻的每日训练任务。 众人一听鄞捕头的要求,不仅远比以前的训练量大,而且还十分严苛,一旦有人违反,将会面临严厉的惩罚。 最要命的是,鄞捕头还严厉杜绝捕快出任务时,对事件两边当事人的拿油水的行为。 要知道捕班捕快可是三班六房之中最肥的差事之一。 一旦有案子发生,无论原告还是被告,无论凶犯还是良民,只要请得了官府派人过去,第一条就是要打点到访的捕快捕头。 因此捕班出了空缺后,壮班和皂班的一些人精老油条立刻上下打点,为的就是早早占住捕班的空缺。 与有任期的官员不一样,一旦确定了位置,衙役胥吏可是能干一辈子的铁饭碗。 如今却听到了绝对不能收油水的命令,这些个捕快如何能不愤恨恼怒。 只怕后槽牙都快要被咬碎了。 可是如今这位新捕头竟然明令禁止任何收受好处的行为,这叫人如何能不恼火,如何能不气愤?! 听到这里,之前还被鄞诺点名,佩刀没有按规矩佩戴的那名麻子脸大高个儿捕快当时就梗着脖子上前一步,抬手指着鄞捕头的鼻子就开始叫骂,“知县老爷,典史老爷们还在呢!那就轮到你这个毛小子在这吆五喝六?快班怎么出案子,怎么训练,十几年了都是按照老规矩走的,他娘的,你一个外乡人刚上来就要反天?!” 别人见麻子脸摔锅叫板,也一股脑的冲了上去,表面上是劝架拉架,实际就在起哄架秧子、看热闹。 新捕头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表面上他们必须得向着新捕头说话。对麻子脸,就要连骂带劝的往后拉。只要这么一闹,日后新捕头再想干事,就没人会听他的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对捕头这种小职位,这帮老油条反过来也一样使。一开始就破了他的威严,以后再竖立可就难了。 所以别人越劝,麻子脸越来劲,一边顺着别人的劲头往后撤,一边指着鄞诺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场混乱会这样没头没尾的结束时。 一直冷着脸,静看前方的鄞诺眉头突然一皱,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第658章 不服吗? 就在麻子脸又喷出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时,鄞诺书眉头倏然一拧,纵身跃步,瞬间袭到那人面前,单手猛地前探,在混乱的薅住那人胳膊,之后翻身错步,用力一扥,便使出一计漂亮的过肩摔!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一秒还在满嘴喷粪的麻子脸就已经甩开左右假意拉架的人群,倏然横飞到了半空中。 只听得啪地一声巨响,麻子脸便被鄞诺狠狠掀翻在地。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片刻之后,麻子脸终于反应过来,痛苦的瘫在地上扭动身体哎呦妈呀的惨叫不止。 鄞诺目色一凛,摘下腰间佩刀直直一指,精准的点住了麻子脸的喉结。 疼得眼泪都要崩出来的麻子脸正要撒赖,喉头忽然一凉,便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再也叫不出声来。 因为一柄带着刀鞘的雁翎刀忽然而至,死死抵住他的喉结。 雁翎刀虽然并未出鞘,可是麻子脸分明感觉到了一种迫人的杀气。 仿佛只要他妄动一丝一毫,刀尖就会立刻戳碎他的喉结! “你还有胆吗?”鄞诺俯视着惊恐万分的麻子脸,冷冷问道。 麻子脸双眼惊恐的睁大,他一时间竟没听懂鄞诺到底是什么意思。 鄞诺唇角微弯,勾出一抹清冷的笑容,“我现在放了你,还有胆与我单挑么?” 说着他手中雁翎刀倏然收回,重又别到了腰带上。 麻子脸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鄞诺这是要跟他单挑干架啊! 如果是平常,麻子脸还可能掂量一下轻重,选择更为保险的那一条路。 但是今天情势已经架到这里了,如果他不能顶着面子硬上,日后在衙门里可就真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两脚的大笑话。 旁边早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面上前搀扶起麻子脸,一面架势的嚷嚷道:“麻子!鄞捕头刚刚才也是被你这张破嘴气急了,才突然出手打了你一个冷不防。现在人家鄞捕头可是看得起你这张麻子脸,才给你重新赏了你次机会,这一回你要还是被人家鄞捕头再给扔出去,可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呢。” 麻子脸听到这话,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上头顶,一把推开看热闹的同伴,抹了把脸上灰土,朝着鄞诺瞪红了眼睛的就拔出腰间短刀,“来呀!谁怕谁啊!” 看到这番架势,周围捕快衙役们立刻退后让出片空地来,有看着麻子脸和鄞诺满脸兴奋的,有轻蔑不屑的,有尽量想要保持表情正常不愿得罪人。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眼睛里的兴奋都是如出一辙的。他们都知道,麻子脸不仅是个混不吝的刺儿头,更是个什么阴招损招都使得出来的小人。 再看那新来的捕头,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岁的模样,碰到麻子脸这种老油条,也就一开始趁人不备时能占点便宜,现在竟然敢单挑衙门里最狡猾奸诈的老衙役,根本就是自讨没脸。 不过无论这位小捕头无论得到什么下场,都是他们愿意瞧见的。 他若只是把日常训练强度加大了些,还不会惹起这么大的公愤。可他偏偏要断众人财路,要知道衙役胥吏在衙门里除了能领一些吃饭的补贴,根本没有正式的例钱。 再不从外面捞点油水,别说养家糊口了,怕是连腰间佩刀都养不起。 如今不用他们出头,花了大价钱才从壮班挪到捕班来的麻子脸第一个冲在前面替他们叫板,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面对麻子脸的挑衅,鄞诺目色淡定,他从容的环视着各怀鬼胎的手下们,忽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冷的嗤笑,“先等下。” 听到这话,麻子脸差点没喷笑出声,他一手扬着手中短刀,一手扶着青紫的下巴,含混不清的嘲笑道:“怎么着?难不成您捕头大人这会儿又不想跟俺这个粗汉比划了?” 周围衙役们见鄞诺如此胆小,也都有些意外。 面对众人的质疑,鄞诺半分也不恼。 他轻轻摇头,微笑着环视众人,“并非不比,而是不只与你一人比。” 众人皆是一愣,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弄明白鄞诺是何意。 鄞诺稍稍扬头,目光坚定,熠熠生辉,“我知道,除了这一位,其他兄弟对于鄞诺的新要求,也都很不满。 有不满很正常,好在大家都是男人,都是一个唾沫一颗钉的大丈夫,有不服气,直接拳头上讲话。今天我鄞诺就把话放在这,在场的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不服的,谁都可以上来一起打!” 第659章 服了 一众捕快衙役虽然心里对鄞诺一千个不满,一万个不满,但是真要直面跟鄞诺打起来,一时间都有些迟疑起来。 鄞诺看到众人的犹豫,挑眉轻笑了一声,“今日但凡能叫鄞诺挂彩的,之前所有要求全部作废,旧日的捕班什么样,未来也会是什么样。鄞诺绝不会再妄言半句。 可若今日你们不敢出来挑战我,明日训练就要按照我说的做。不仅如此,以后每次出任务,但凡有半点收受贿赂的,不分数额多少,即刻会被清出捕班行列。” 说到这里,鄞诺眼底笑意越发轻蔑冰寒,“可别说我鄞某人没给过你们机会。今天若是不敢,日后就都给忍着!” 最后这句话简直就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于众人脑中瞬间炸裂。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忍不了了! 麻子脸首当其中,举着手中短刀回头朝着众人大喝,“话都叫新捕头说到这个份上了,但凡是个站着撒尿的,就给老子站出来!”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人唰地一下拔出腰间佩刀,怒视着鄞诺,双目仿佛喷火一般。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了第三个,就有第十个。 即便是根本就不打算趟这滩浑水的最深老油条也都亮出了佩刀,站了出来。 鄞诺这番话再加上麻子脸那番撺掇,攻击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但凡还想在捕班待下去的人,就只能站出来。 最起码表面上的尊严和脸皮还是必须要维护一下子的。 麻子脸一看身后出来的一片怒气腾腾,心中不觉窃喜。 鄞诺啊鄞诺,活该你今天栽呐! 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滕县三班衙役虽然都很油滑,但由于常年要跟鲁地最强山匪周旋,早就磨练出了惊人的战力。 油滑在整个鲁地所有县级衙门里是数一数二的,战力同样能名列前茅。 一开始他还有点心虚,毕竟以捕快身份单挑捕头,风险太大。而现在却是整个捕班被逼着一起挑战捕头,正所谓法不责众,而且这事还是鄞诺自己挑起的。 即便会发生什么意外,他麻子脸也有托词借口了。 心中美着,麻子脸身上动作也就开始轻浮了起来。 他手执短刀,趁鄞诺一个转头去环视众人时,瞬间出击! 与此同时,鄞诺后面方向的捕快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麻子脸的动作。 秉承着有便宜大家一起抄的优良传统,他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对准鄞诺的后心和腰眼部位直直攻了过去! 其他方向的捕快眼见最好的时机已经到来,便也叫嚷着围攻了过去! 眼角余光将一切都收归眼底的鄞诺对此的反应只是轻轻的勾了勾唇。 他在心里暗暗倒数了十个数。 第一个数时,他脚尖点地,瞬间腾跃而起,眨眼之间便避开了袭来的所有兵刃刀尖; 第二个数,他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凌空翻身,长腿飞旋,再下落时,单脚精准的踩在麻子脸的麻子脸上; 第三个数,一脚踩塌了麻子脸后,腰身猛地向后一仰,手中带鞘的雁翎刀骤然横飞,紧接着便有三四个人的后脖颈狠狠挨了一计痛击,惨嚎着向前扑倒了过去! 第四、第五、第六个数,直到第十个数时,刚才还杀气腾腾的一众捕快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痛呼挣扎,惨不忍睹。 当然最惨的还是那个麻子脸,他的下巴之前就被磕紫了,此时更是几乎被磕碎了鼻骨,背部朝天的瘫倒在地,几乎失去了知觉。 此时的鄞诺身上不带半点尘土,他背对着地上一众凄惨的捕快,单手一挥,手中雁翎刀瞬间回归原位,结结实实的挂悬在了腰带之上。 他明眸微侧,冷视着众人,严厉说道:“不要以为本捕头年纪小,便可欺。更不要以为本捕头只会恶意刁难人。 上一任捕头连并着整个捕班的兄弟们是怎么没的,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严格的训练,并不是为了为难你们,而是为了在危急关头,救下咱们自己的命。 不再勒索贿赂,并非是要兄弟们去喝西北风,而是要指给兄弟们一条真正能挣大钱的路!”此时的鄞诺身上不带半点尘土,他背对着地上一众凄惨的捕快,单手一挥,手中雁翎刀瞬间回归原位,结结实实的挂悬在了腰带之上。 他明眸微侧,冷视着众人,严厉说道:“不要以为本捕头年纪小,便可欺。更不要以为本捕头只会恶意刁难人。 上一任捕头连并着整个捕班的兄弟们是怎么没的,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严格的训练,并不是为了为难你们,而是为了在危急关头,救下咱们自己的命。 不再勒索贿赂,并非是要兄弟们去喝西北风,而是要指给兄弟们一条真正能挣大钱的路!” 第660章 小杨仵作现在想起鄞诺那一番勇谋俱佳的场面,周身血液仍会跟着再次沸腾起来。 鄞诺的武功之高,心胸之宽,品性之正,都叫小杨仵作敬佩不已,惊为天人。 由于他的地位,他在衙门里能够得到的及时信息非常有限。可以说对这位新来捕头的来头,他完全不了解。 在他眼里,他只看到鄞捕头年轻的外表。 年龄上应该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可是人家却有着如此成熟的心智,如此高明的手段,各方面都远超过自己太多。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年天才,天选之子吧。 如此一对比,小杨仵作不觉又惭愧又敬佩。 他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小杂役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人家那样神仙的人物近距离谈话的机会。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机会竟然会这般快的就来了。 人家既然对自己这般严肃,肯定是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好、不对了。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跟人家解释清楚,尤其不要连累他刚刚结识的好朋友温书吏。 这样想着,小杨仵作连忙摆手上前,急急解释道:“鄞捕头,不是这样的,都是小人的错,小人打热水时,不小心撞到了温书吏。温书吏他不仅没有怪罪俺,见小人还要重新去打水,更善心的非要帮着小人再去打水。 总之所有的错处都在小人这,您千万不要误会了温书吏。” 听到这里,鄞诺眉心微皱,他微微侧目,将温小筠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一遍。确认她身上衣衫只被溅湿了些许,这才算放心。 他知道,他家温小筠一向最心软心善。再看那满身泥水的小杂役单薄的身形,他面前粗重的扁担,和笨重的木桶。现在又是放衙时间,根本不会有什么能用到热水的工作。 所以,无论怎么猜,都能猜出他在衙门里该是个受欺负的苦主儿。他家温小筠又那般聪慧,肯定也料到了其中内情。心中实在不忍,才会上前帮着那小杂役一起打水。 鄞诺那边内心暗自波涛汹涌,表在脸上却使得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落在温小筠和小杨仵作眼底,便觉得他似乎越来越生气。 温小筠这暴脾气也被激得越来越高,莫名其妙的凶她,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跟她摆脸子,鄞诺这到底又吃错了什么药? 不应该啊。 温小筠也皱起眉来,凭着她的了解,鄞诺应该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抽风才对。 难道周围又出现了什么眼线刺客? 想到这里,温小筠立时警惕起来。就在她以极其微小的幅度缓慢调转视线,想要暗暗观察周围环境时,鄞诺那边忽然有了动作。 他双手倏然背后,随后单脚向前重重点地,整个人便轻飘飘的腾跃而起,朝着温小筠与小杨仵作的方向快速奔来。 小杨仵作惊得连连后退两步,嘴巴张开,都差点合不上了。温小筠也是一惊,然而鄞诺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迟疑的余地,几步奔跃至温小筠二人面前后,他右手猛地向前一捞,稳稳抓住扁担中间部位,在空中后扬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便将扁担转到了自己的肩上。 “鄞,鄞诺?”温小筠刚要出声去问他到底想干什么,鄞诺一个转身,绕过两人,扛着扁担与水桶,就快速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只留下满脸懵的温小筠和小杨仵作不知所谓的面面相觑。 第561章 对不起 “温,温书吏,”小杨仵作望着温小筠,满眼畏怯,“鄞捕头他,他是不是生气了?”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随即抬手,大方的拍了拍小杨仵作的肩膀,尽量挤出一些不那么尴尬的笑容,宽慰道:“没事,你别多想。鄞捕头这个人跟我是同乡,他的为人,我最了解。他这个人特别仗义好说话,特别好交往。就是他天生带了那么一点小残疾,脸有些瘫,经常耷拉着一张脸,感觉很不好相处似的,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你可不要被他吓到了,多跟他打几回交道,你就会发现,他这个人特别好。” 说到后面,温小筠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以证明自己的话非常可信靠谱,非常良心。 “你说这话不昧良心么?” 就在此时,一个阴沉的男声忽然从身后冷冷传来,冷得直接叫温小筠和小杨仵作齐齐打了个寒颤。 小杨仵作怯生生的转回头,却正对上温小筠刚说过的那张面瘫脸。 他立时吓得缩起了脖子,倒退了好几步。 温小筠也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了鄞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只见他眉头紧锁,双眼目光犀利冰寒,如狩猎的鹰隼瞄准着弱小的猎物,更如锋锐的刀尖,恨不能把人瞬间刺穿,来个透心凉心飞扬。 温小筠心虚的咽了下口水,扯动嘴角,牵出一抹尴尬至极的假笑,“呃···这么快就回来了?” 鄞诺挑眉冷冷一笑,“一般一般,因着对路不熟,还被拖慢了些。” 说着他倏然前探一步,伸手捞住打着趔趄,堪堪要摔到的小杨仵作的胳膊,“小杨仵作,别怕,本捕头只是‘面残’,并不凶残,你不必害怕。” 听到鄞诺这番话,小杨仵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虽然谨慎胆小,但在心里从来自诩是个男子汉。如今在偶像面前,这般畏怯,实在叫他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鄞,鄞捕头,俺没,没害怕···”他小心地拽住鄞诺的袖子,顺着他的力量尽量站直身子。 鄞诺眉眼微眯,温和一笑,“热水我已经打满,放在了你们吏舍门口,还跟你同住的两位兄弟留了话。你是我鄞诺刚结识的小兄弟,以后辛苦他们多替我照顾你些。” 小杨仵作盯着鄞诺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您···您是怎么知道俺要打水回吏舍···” 他想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几乎一句也问不出来了。 鄞诺将小杨仵作扶正,掸了掸他肩上灰土,声音越发温和,“只消在热水房打听下刚才打水的人是谁,又是做什么用的,要挑向哪里,便清楚了。” 小杨仵作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可就这么一会功夫,您又怎么能把两大桶热水送到俺们吏舍···” 鄞诺勾唇轻笑出声,回道:“对于习武之人,那两桶水算不得什么。” 鄞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温小筠却已经给鄞诺脑补出一大段艰辛的经历。 他十几岁就离家出走,跟随高人云游四海,更在山上苦练多年,估计在山上担水啊,扛野猪回去做口粮什么这种活肯定没少经历。 不然也磨不出他“万人敌”的名号来。 小杨仵作眨巴着两只无辜的小眼睛还要问些什么,鄞诺按住他的肩,瞬时一转,便将他转了个圈,面向吏舍所在的方向,“再晚回去,水就凉了。来日方长,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讲。” 小杨仵作便生生把所有问题又咽了回去,只能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的走向吏舍方向。 就在鄞诺终于松了一口气时,已经走出十几步的小杨仵作忽然转过身来,朝着鄞诺和温小筠的方向各自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着那孩子差点把自己对折的鞠躬弧度,温小筠唇角不觉微弯,她朝着他挥挥手,扬声回应,“杨兄,明日见啊!” 鄞诺微微侧眸,看着温小筠开心的样子,心里所有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小杨仵作直起身,展眼舒眉,露出一口很不整齐的小白牙,开心的笑了。 之后他转过身,朝着自己吏舍方向大步跑了起来。 直到小杨仵作在视线里消失不见,温小筠才转过脸来,抬头望着鄞诺,表情郑重而诚恳的说道:“鄞诺,你的态度一开始叫我很生气。但是冷静下来想想,你从来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忽然这么生气肯定有原因,我是不是无意中耽误什么事?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先跟你道歉,对不起。” 第662章 温竹筠,你还好吗? 看着温小筠坦诚又坦荡的眼神,鄞诺一时竟耿住了。 怔了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慌忙别过头,伸手在温小筠头顶胡乱的揉了揉,心虚至极的撇下一句,“白痴。”便头也不回的仓皇逃开了。 只剩下一脸懵的温小筠留在原地。 她不明所以的摸了下头顶鄞诺刚才胡噜的地方,一时间也搞不明白鄞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模糊觉得鄞诺刚才似乎在用胡噜她脑袋的方式跟她道歉。 她困惑的皱起眉,来回想了一下,却又听得大步在前的鄞诺头也不回的扔来一句,“再不走,饭就凉了。今晚有密制的菜饽饽,皮薄馅大底儿焦,一口一个嘎嘣脆。” 温小筠口水瞬间就淌下来,胃里更是咕噜噜搅动个不停。 “哎,这就来啦!”温小筠欢快的应了一声,朝着鄞诺的背影蹦蹦跳跳的就追了上去。 正如鄞诺所形容的,这次晚餐经历非常飞快。 早上中午吃的都是偏精致风的美食,晚上的菜饽饽虽然很家常普通,但是味道堪称完美。 这应该是温小筠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菜饽饽。 棒子面的外皮非常薄,底儿部的地方是焦焦脆脆的,堪比最美味的锅巴,里面是满登登的荠菜拌肉末,清爽喷香儿,一咬满口香,叫人仿佛回到了清爽又温暖的春天。 温小筠坐在椅子上,满足的吃掉手中最后一口菜饽饽,抬头望着鄞诺,笑眼弯弯又含混不清的说道:“这菜饽饽现在还是热的,而且还那么脆,真是辛苦你了。” 鄞诺喝了一口水,站起身,将桌上空了的盘碟重新收回饭盒里,头也不抬的说,“吃完饭,你先歇一会。我去打些热水来,咱们也洗洗澡。” 温小筠顿时一噎,脸色当时就绿了。 难道是刚才去热水房那一趟,叫他也起了洗澡的想法? 鄞诺挑眉瞥了她一眼,顺手把水杯递到她面前,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出了屋子。 眼睁睁的看着房门被他随手带上,温小筠额头上再度淌下大颗的汗滴。 小杨仵作的话在耳旁清澈回响:“这是衙门里一直以来的习惯,尊长尊上。同住在一起的兄弟们都是岁数小的帮兄长叔叔大爷们打洗澡水,不过虽然打水要年纪轻的来,搓澡什么的都是互相帮忙的。” 温小筠:“···” 她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起来,虽然鄞诺帮她打洗澡水真的是很照顾她。但只要一想要互相搓澡的场面,她的脸就都要裂成表情包了。 她左右环视一圈,确定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后,赶紧拉开领口,往里面瞟了好几眼。 怎么办?怎么办?不该有的,该有的全都有。 这要是一进浴桶,肯定全都露馅。 她越想越惊悸,绝望之际,甚至在幻想,篡了位的新任时空系统温竹筠会不会给她奖励什么视觉错觉魔法,即虽然她看着什么都有,但是外人看着什么都没有。 “温竹筠啊!竹筠哥哥?竹筠大爷?你在不在?” 她在脑电波里绝望的呼喊。 万幸的是温竹筠真的出现了。 但不幸的是,出现的场面极其惊悚。 黑洞洞的上空出现了十余条白色的巨蛇,其中五条像是太阳射线一般,分布在温竹筠的四肢与脖颈方位。 它们的尾巴笔直的没进周围的黑暗中,它们的头颈各自锁住温竹筠的四肢与脖子,它们口中的毒牙深深嵌咬进他的皮肉中。 从温小筠的角度看,温竹筠简直像要被五马分尸了一般。 而中间的温竹筠也不是吃素的,手中一柄长剑寒光闪闪,他在奋力的挣扎,奋力的想用手中长剑劈砍开那些难缠的巨蛇。 他红色的长袍凌乱破败,他乌黑的长发披散零散,他他美丽的双眸目光凌厉如刀。 他脚下,到处都是巨蛇的头,巨蛇一段段的身子。如果拼凑起来的话,也正好是五条。 温小筠被这无比惊悚的画面震得后退半步,“这···这是怎么了···” 温竹筠没好气的瞪了下面的温小筠一眼,咬牙切齿的回道:“无事···只是在治理时空系统的漏洞···” 温小筠惊愕的张大嘴巴:··· 这哪里像是“无事”的样子啊?! 不过比起温竹筠,貌似她的现状更加危急一些。 于是她咽了下口水,心虚的问道:“那个···咱们还有没有隐藏性别特征的时空外套啥的?” “有——”温竹筠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回应,眉头忽然一皱,瞬间抓住一个破绽,执剑的手猛地翻转,长剑立时反向划出一道森寒的银光,狠狠砍下了咬住他脖颈的蛇头! 第663章 你猜 猩红的蛇血瞬时溅了温竹筠一脸。然而还没等观战的温小筠替他松一口气,从黑暗中又猛地窜出另一条白色,同样的位置,迅速补位再度缠绕咬住了温竹筠的脖子。 温竹筠仰头朝天痛苦的发出一声恶嚎! 那声音低沉却具有尖锐的洞穿力,震得天地变色,震得温小筠的耳膜针扎一般刺痛。 温小筠吓得抱紧双臂,紧紧闭上眼睛,蹲坐成一团。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把眼睛小小睁开一点,她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温竹筠竟然又把脖子上的巨蛇砍掉了。 与之前一次不同的是,再没有第三条蛇及时补位。 可是即便这样,缠住他四肢的那些巨蛇也十分难对付。 温小筠怯生生的站起身,怯生生的问道:“那现在你有没有空送我一件时空外套?” 温竹筠身子奋力一晃,手中长剑顺势舞动,又一剑砍掉了咬住他右腿的巨蛇。 幸运的是,右腿再没有补位的蛇,不幸的是,脖子位置又蹿来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白蛇。 温竹筠眼角寒光一闪,腾出来的右腿猛地一扫,一脚踩着左腿上的白蛇,身子趁势一蹲,右臂抡圆了挥出去,长剑瞬间劈中袭来的白蛇。 温小筠赶紧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有空送我吗?” 他终于得到的片刻的喘息,得以抽出空来恶狠狠的瞥了下面的温小筠一眼,冷冷回道:“你猜···” 温小筠:··· 好吧。 温小筠绝望的低下了头,体贴的退出了脑电波时空,自觉的回到现实世界。 可是她没想到,现实世界的她的处境的急迫程度,几乎可以媲美温竹筠那边。 她仍然坐在屋子中央餐桌的位置。桌上昏黄的烛光飘忽闪动,映得满屋腾腾的水汽恍恍惚惚。 鄞诺已经将热水拎进了屋,还在餐桌里面一点的位置上摆上了一个硕大的木桶。 他正提着一桶热水哗啦啦的往大桶里面灌。 温小筠机械的扭动僵硬的脖子,回看着忙碌的鄞诺。 像是感知到后面投来的视线,鄞诺闷闷的回了一句,“找找替换的衣服,你先洗···” 温小筠下意识的抬手揪住衣领,飞快的运转着大脑,想要尽快找出一个完美的说辞,把鄞诺支走。 “对,对了,”紧急关头,温小筠决定先转移下话题,“对了,兵房的任务是不是取消了?小杨仵作原本应该随他们一起出任务的,可是我看他好像根本没出过衙门的样子。” 鄞诺正好倒完一桶水,放下水桶后,撸起袖子,探入浴桶中试试水温,“兵房这次行动彻底取消了,胡杨两家明面上虽然没撕破脸,但是都卯足了劲要对付彼此。其他的我再观察观察,看看有没有能叫咱们用得上的破绽露出来。” 温小筠点点头,“我整理的案子就是山贼伏击案。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破绽,但我有预感,这里一定大有猫腻。如果真的查出什么来,怕又是桩泼天的大案。远远不止一县捕班上十条人命那样简单。” 鄞诺抬起头,面沉似水,剑眉紧蹙,“你说的不错,只是越大的案子,查起来就越难。更何况现在不比咱们在兖州府的时候。有我爹在前面顶缸,什么案子咱们可以随便查。咱们只关心真相和证据就行了。现在咱们不仅落进了小县衙,人力物力都跟不上,更要命的是,根本没有支持咱们查案的指令。 我一个捕头,你一个小书吏,离不入流的小官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没有上面的命令,就查不了案,更不要说那些目前还只是咱们两个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佐证的虚案子。” 残酷的现实叫温小筠的心瞬间跌落谷底,搭在桌面的手紧攥成拳,“那咱们应该怎么查?” 像是觉得水温还不够,鄞诺又抄起另一只热水桶,继续往浴桶里蓄水,伴着哗哗的水声说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尽量在那些档案里去找破绽。未来几天,我都要在城里处理各种小案子,白天咱们肯定见不着面。晚上你把破绽再告诉我,我趁着出去的机会,一面办案,一面查访。” 温小筠点点头,鄞诺这个办法,也是她心里的答案。 “好了,”鄞诺放下水桶,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望向温小筠,“水温正好,你赶紧进去洗吧。” 因为坠了氤氲的水汽与汗珠,他额前一缕刘海沉甸甸的垂下,贴服着他高挺的鼻梁,顺下一滴晶莹的水珠儿,正如他如水的目光一般明净。 温小筠一时竟看呆了。 第664章 心慌意乱 看着氤氲的潮雾之中鄞诺潮湿的发梢,潮湿的皮肤,潮湿的眼眸,温小筠顿时觉得舌头又干又硬,连并着喉咙也有些咽干。 她忙吞了口口水,低下头,避开鄞诺的视线,双手慌乱的揪着衣角,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个不如你先洗哈,一路上奔波的又不止我一个,再说水还是你打的呢,你又比我大,怎么说都应该是你先洗,我这边还有两件中衣必须要洗一下,你先洗着,等到要搓背时再叫我哈···” 温小筠说完就后悔了,平常那么机灵,各种借口托辞都能圆的十分完美。怎么今儿个想了半天,就找出了这么个烂借口? 不过苍蝇再小也是肉,借口再烂也能救急救命。 温小筠再顾不得砰砰乱跳的心脏,绕过鄞诺,奔着炕边的衣物包裹就走了过去。 可就在经过鄞诺面前时,一只潮湿的大手忽然紧紧钳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温小筠脚步瞬时一僵。 她当然知道那是鄞诺的手,上面还带着搅动热水时残留的水珠。 他的手滚烫,熨帖着她狂跳的脉搏,震动着透过她细嫩的皮肤,他粗糙坚硬的老茧,颤动着两个人的心跳。 温小筠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再不知是不是因为腾腾热气的原因,呼吸都变得滞塞起来。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鄞诺忽然意识到自己动作的失态。 他触电一般的瞬间撒开温小筠的手腕,转身抢在温小筠前面先一步到了里面火炕边。 还没等温小筠回过神来,鄞诺又走回到温小筠面前,抬手拿出一个长柄扁头木刷子样的东西,递到她面前,“说了要你洗,就老实给我洗!我帮你打水,可不帮你搓背。你别指望在我这洗澡还有人伺候你。跟着师父在野外练功那几年,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洗澡。最烦旁边有别人。”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扩了扩耳朵。 鄞诺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两个人以后洗澡就都各顾各的,根本不会有碰面的机会吗? 温小筠抬眼再看,鄞诺手里拿着的分明一把拿过猪毛鬃刷,刷头软而细,刷柄足有成人手臂一般长,还带着一点弧度,最适合一个人搓背搓澡。 温小筠两只眼睛里立时绽放出欣喜的光,她一把接过猪毛鬃刷,抬头望着鄞诺嘿嘿一笑,“那我就不跟表哥客气啦,我就先洗啦。” 在听到表哥那两个字的瞬间,鄞诺的心莫名扎了一下。 他赶紧背过身,快步离开屋子,不想叫温小筠看到自己皱起的眉。 温小筠这边全部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热乎乎的洗澡水上。 这阵子她都快臭得发毛了,难得有个泡澡的机会,她得赶紧行动起来,踏踏实实的泡它一个够! 而且有鄞诺在外面给她把风,她真是再放心不过了。 不过就在她开始宽衣解带的时候,忽然又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看门口方向。 她抿了抿嘴,还是决定先把门栓锁上再说。 别人再可靠,都不如自己可靠。 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小心的抽出门栓,小心的给门扇栓死。如此这般,温小筠这才放心的回身解衣,正式开始洗澡。 此时的门扇之外,鄞诺站在门前台阶上狠狠的咬了下嘴唇。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听到“表哥”两个字,心情就异常愤怒,身体就异常燥热? 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自己,鄞诺真是厌烦急了。 他抬头正看到厢房半开的门扇。 由于这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所以厢房被简单改造,堆放了一些箱子水缸水桶、煤炭杂物等。 平日里供人洗漱的清水也存在那屋的水缸中。 鄞诺心中燥火越来越盛,再不犹豫,大步走下台阶,直奔那厢房而去。 那屋子里还燃着一小截蜡烛,因为之前鄞诺就是从这屋里找出供温小筠洗澡的木桶的。 接着烛光昏黄幽暗的光线,鄞诺一眼就看到了盛着凉水的褐棕色大水缸。 再没有半分迟疑,鄞诺走到水缸前,连衣袖都顾不得挽,双手撑住缸沿,狠狠一弯腰,就将整个头都扎进了水缸之中。 画面再切回正屋卧房里,里面的温小筠虽然下定了决心,决心在热水里多泡一会,好好解解乏。 可是再将身上刷了一个干净后,她就匆匆起身,从水缸里走了出来。 毕竟男女混住有风险,早一点洗干净,早一点把衣服穿好,才能早一点安心。 然而还没等她把身子完全裹进衣服里时,外面门扇就被人急促的拍响了起来,于此同时还响起了一个陌生男人急促的声音。 第665章 就此分离 “鄞捕头!鄞捕头,快,城南出事了,大人叫咱们捕班全员出班呢!”门外男人一面用力拍着门,一面急吼吼的叫道。 温小筠这边还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听到门外的话,心立刻悬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今夜绝对会是一个凶险的夜晚。 别说晚上,就是在白天,能叫捕班所有成员全部出击的任务也是极少的。 可就是这般难遇到的情况,她和鄞诺才上班一天就给碰到了。 虽然说这个世界有很多巧合,但是在一件事上,接连遇到多次巧合,背后一定有会有特别的原因。 不过温小筠的大脑虽然运转飞速,落在行动上,她却没有移动半分。 门外之人找的是鄞诺,而鄞诺就在院子里,根本用不到她着急忙慌的上杆子去给那人开门。 果不其然,门外人没再拍几下便不拍了。温小筠不觉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没想到外面的动静却平静的很,鄞诺只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你先回,我换件衣服就来。” 外面陌生男声仍有些不甘心,“鄞捕头?可是——” 鄞诺顿了一下,才冷冷的回了一句,“先回吧。” 陌生男人似乎踟躇了一下,最后才转身哒哒跑下台阶,声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听到这里,温小筠来不及拢好微微敞开的衣襟,趿着鞋,有些踉跄着就奔到了门前。一把拉开门栓打开门扇,月色如霜的背景在远处微微颤动,鄞诺高大的身影蓦地闯进眼帘。 温小筠抬起头,望住鄞诺的脸。 他的头发全湿了,凌乱的刘海紧紧的贴着额头,顺下一道又一道晶莹的水珠,一直淌过他的下颌,一滴滴的滑落。 温小筠双目瞳仁微霎,“你怎么都是水?” 鄞诺双眸微侧,像是在巡视周围环境,确认再没有旁人后,他忽然伸手半拥住温小筠,迈前一步就将她带进了屋。另一只手顺势关上门扇,推上门栓,才带着温小筠快步走到屋里面炕边沿。 松开温小筠后,他又下意识的抬手帮温小筠拢好微散的衣襟,俯身低下头,贴在她耳畔小声的说:“我原本以为白天被他们缠住,没想到晚上他们也不想放过我。 不过不必为我担心,能伤得了我的人目前还没出生呢。也不要害怕,猫耳朵轻功极好,我特别没叫他进入衙门,为的就是在暗处保护你。” 温小筠伸手攥紧自己的衣领前襟,重重的点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鄞诺唇角微动,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捕班人杂,咱们时间又急迫,我白日里已经用上了打草惊蛇之计。凭借着挑事时每个人的目光与反应,已经对他们的背景做了初步划分。得出结论,短时间内可信任,可争取的人不多。因此捕班的人,你暂都不要信。”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头不觉一凉。 虽然这个事实本就在预料之中,可真的被证实后,她还是被前路的艰难给打击到了。 她和鄞诺要在滕县查到想要查到的,仅凭他们两个外加一个猫耳朵根本不够。 鄞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拉起一支能与他一心的队伍才行。 像是看出温小筠目色中的担心,鄞诺用力的按了下她的肩头,轻声说道:“放心,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些能被争取来的人。”他又嘱咐道:“今夜关好门窗,万一接下来几日咱们都碰不到面,也不要吃衙门里的东西,每日饭食,自有猫耳朵接应你。” 温小筠也不自觉的抬起手来,握住鄞诺的手臂重重攥了下,“你放心。” 得到了这一句,鄞诺唇角才显出些许笑意,随后他迅速放开温小筠,转步走到浴桶前抄起毛巾胡乱的抹了把脸和头发,连湿衣服都没来得换,随手扔下毛巾后,便手扶着腰间雁翎刀,大步走出了房间。 眼看着鄞诺从外面把房门紧紧关闭后,温小筠才晃过些神儿来,快步跑到门口再度栓死了房门。 双手把着门栓,温小筠的心脏还在砰砰的跳个不停。 事情的发展,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最后她深深的呼了口气,才算将杂乱的心情勉强平复了些。 简单擦拭了头发,再不管床前的浴桶,温小筠吹熄了屋中蜡烛,便上了炕,钻进被窝,想要尽可能的多休息,好应对第二日那些更加繁重的工作。 可就她阖闭上双眼,将自己完全融化在沉沉的黑暗之中时,院子外面忽然响起了遥远又细碎的窸窣声。 温小筠双眼唰地一下睁开,周身汗毛森然倒竖。 第666章 白鹜夜访 难道是隐藏在暗处的猫耳朵? 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温小筠暗暗的猜测。 可猫耳朵的动作风格她很了解,他的武功虽然不算多好,但是轻功绝对算得上一流。单轮轻盈无声,他没比鄞诺差多少。长途奔跑的速度与耐力更是几乎在鄞诺之上。 再加上猫耳朵每次要做探听消息之类的隐蔽工作时,都会特别脱下鞋子,穿上十几层厚棉布袜子,即便是在睡了人的屋子房顶行走,都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而外面的声响虽然刻意小心,鬼鬼祟祟,比起猫耳朵的行动来说,却笨拙外行太多。 再换一种思路,即便是猫耳朵悄悄住进了这个院子,现在是趁着外面没人才出来做些正常的起居动作,他也不会这样笨拙心虚。 如果不是猫耳朵,那又会是谁? 温小筠屏住呼***神越发紧张起来。 如果这个时候,她身边也有什么能防身的武器就好了。一想到武器,温小筠拽着被子的手就不自觉的搬了搬枕头。 不想这一挪,她的手竟真的在枕头下碰到了一件坚硬的物什。温小筠心中不觉一动,手指重新仔细,这才确认那是一把尖嘴剪子,嘴部比正常的剪刀长一些,又细又尖又锋利。 剪子手柄处也像是做了特别处理的,弯曲的弧度特别适合整个那在手中。 温小筠心下顿时了然,这应该也是鄞诺为她准备的道具。不过还没等她将剪刀从枕头里拿出来以备万一防身之用时,她忽然在剪子手柄上摸到了一行小字。 直觉告诉温小筠,那行字一定不简单。她将剪子拿出来,一点点摸索着上面的句子,大概摸出来几个字——落···与···齐飞···水共长天一色。 温小筠眼皮瞬间一跳。 白鹜! 难道这剪刀不是鄞诺准备的,而是白鹜为她准备的? 想到这里,温小筠差点没激动的坐起来,难道白鹜也来到滕县了吗?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院子里窸窸窣窣的诡异声响忽然消失了。 温小筠皱着眉屏住呼吸,高高的支棱起耳朵,仔细听了好久,之前的动静的确彻底消失了。 是外面的人走了,还是潜藏起来了? 温小筠一时也不能确定。 就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而特别回应一般,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遥远又悠长的笛声。 温小筠心中又是一动。 那声音微弱却绵远悠长,丝丝缕缕,随风而动,若有若无,如美人叹息,又似母亲哄婴孩时的轻柔呢喃。 是白鹜···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温小筠对古音律几乎一窍不通,也从没有听过白鹜演奏任何乐器。 可是今夜听着那随风轻舞的音乐,她就是能确认,那是来自白鹜的音乐。 他依然在暗处关注着,保护着着自己吗? 一想到白鹜略有些虚弱的苍白脸庞,温小筠顿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温暖的勇气。 忽然间,温小筠猛地想起了什么,她忙起身,彻底掀开枕头,果然在压着尖刀地方的下面,又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 第667章 白鹜的安心 那是一方锦帕,虽然屋子里很黑,根本看不清那锦帕的颜色图案,但只凭那滑顺如水,轻软至极的手感,温小筠就能猜出,这绝不是鄞诺给她准备的东西。 当然,并不是说鄞诺有多穷。相反,那个家伙钱一点也不少。他少的是品味。 温小筠拿起手帕,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一股冰片香气丝丝缕缕的传来,清淡微凉,镇静安神。 温小筠双眼不觉一亮,那正是白鹜身上独有的香气。她又将手帕正正反反的仔细摸查了一遍,果然也摸出几个字来。 ·手··凉风···放心··· 温小筠不觉皱起眉来,虽然她的诗词储备非常贫瘠,但只凭直觉也能猜到这也应该是句古诗。 可到底应该是哪两句诗词,她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猜不到。 又怕点灯会引起外面贼人的注意,所以她也不敢去找蜡烛点上照亮着看。 不过总归到底,她已经找到了她最需要的两个字——“安心”。 白鹜不仅来过她的房间,更在她的枕下留下两件信物,无非要给她传达消息。 剪刀平平无奇,一点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却能告知他的身份。 锦帕更是寻常物件,留的字是为了叫她安心。 他一定也在暗处配备了保护她的力量。 想到这里,温小筠周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下来。 里有猫耳朵,外有白鹜的人手,她一定不会再遇到什么大的危险。 精神一松懈下来,困意便又爬升了上来。 温小筠将剪刀与锦帕重新压回到枕下,俯身躺了上去,右手却始终紧紧的攥着剪刀手柄,如此她才能做到真的的安心。 她的眼睛缓慢的眨了眨,终于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再不知睡了多久,几声打更铜锣响忽然从外面尖锐的传来。 温小筠双目倏然睁开,可是第一眼却什么都没能看清。 又闭上缓了几秒,再睁开才渐渐看清窗子处晃动的模糊光影。 这一次温小筠才算是彻底清醒,连忙伸手摸索搭在炕边的衣服。 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晃动飘忽的光线成幽暗的橘黄色,明显是灯笼发的光。 经历过温竹筠对她的相关古代知识的时空特训,温小筠对于古代衙门作息早有了完备的了解。 这个点应该是卯时,虽然还没天亮,但已经衙门开始点名入职的时候了,俗称点卯。 于是温小筠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又下炕穿好了鞋子。 拿出衙门书吏专用的木簪子束好发冠,急匆匆的洗了脸刷了牙,便拉开门栓,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出去之前,她还不忘要从外面把卧室的门扇锁上。 既然白鹜能在无人时潜进她的卧房,那么别人也可以。 谨防别人给她下毒下药什么的,她还是选择将房间牢牢锁好。 出了吏舍院后,温小筠循着路上结队的人群,一起向点卯的吏房走去。 路并不算多远,没有几步就到了目的地。 就在温小筠想要跟着前面的衙役书吏们去点卯时,一只大手忽然重重的按住了她的肩,“你要去哪?” 第668章 县主大人 “你要去哪?”身后男人沉声质问。 温小筠眉头微皱,闻声回头,一个提着灯笼的男人顿时映入眼帘。 虽然此时天色还是漆黑一片,虽然淡黄色的灯笼光线昏暗,温小筠仍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正是那位眼睛极小,几乎堪比一线天的胡栋材。 “胡···胡刑房?”温小筠转过身,一脸无辜,满眼疑惑,“属下正要去点卯呢呀。” 胡栋材眉毛皱了皱,随后面色冰冷一甩袍袖,撇下一句话,转身朝着吏房相反的方向走去,“点卯之前,先随俺走一趟。” 温小筠立时沉下脸色,双脚动都没动的冷声问道:“胡刑房是想把属下带去哪里?” 胡栋材大摇大摆的走着,连头都没回,“要带你先去知县大人那儿去打个招呼。” 温小筠这才撩起衣摆,迈步前行。 事实上,昨天她就应该在滕县知县那里去晃一面,即便只是衙门里一个小书吏,上任之前叫县主大人看一眼,还是必要的流程。 一阵穿堂绕室之后,温小筠便跟着胡栋材来到了二堂所在的院子前。 正要抬步走进院门,门扇之后忽然晃出一个人影,挡在了胡栋材与温小筠面前。 “符老伯?”胡栋材先是一愣,随即退后半步,揖手朝那个黑影打了个招呼,“俺们刑房新进了人口,前面已经跟大人打了招呼,按照大人吩咐的,这会儿特别带人来请见大人。” 温小筠心中不觉一动。 衙门口里的人,一般都会以官职相称,比如鄞捕头,胡刑房,杨教谕,王知府,鄞推官之类。 除非遇到职位特别低的,比如什么杂役小吏,上一级的官吏才会称呼其名字。 而面前这位,胡栋材没有直接称呼他的职位,便代表职位应该很低。可是却用了敬称,这又昭示着对方的身份不一般。 按理说一县衙门里,除去职位最高的四个官员,即知县、县丞、典史、教谕,剩下最有身份和权利的就是三班六房的胥吏捕头了。 尤其能叫不可一世的胡栋材如此敬称,更加证明对方身份的不一般了。 只看那黑影的动作与位置,温小筠便已猜出对方大概的身份。 肯定县令大人的亲近仆役。 比照着胡栋材恭敬又客气的态度,那位被称为符老伯的人态度可就冰冷多了。 他并没有理会胡栋材的说辞,而是抬起手中灯笼,朝着温小筠身上照了照,不耐烦般的说出一句话,“这位穿制搭配可是不太合规矩,果真入职了吗?” 温小筠目光微寒,对方这个态度怎么比胡栋材还恶劣? 到底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还是这根本就是县令自己的意思? 胡栋材听了符老伯的话也是一愣,随着符老伯手上灯笼的晃照方向,回头看了看温小筠他并没有理会胡栋材的说辞,而是抬起手中灯笼,朝着温小筠身上照了照,不耐烦般的说出一句话,“这位穿制搭配可是不太合规矩,果真入职了吗?” 温小筠目光微寒,对方这个态度怎么比胡栋材还恶劣? 到底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还是这根本就是县令自己的意思? 胡栋材听了符老伯的话也是一愣,随着符老伯手上灯笼的晃照方向,回头看了看温小筠 第669章 是资金雄厚还是才华横溢? 一时间,温小筠真不知道对于这位符老伯该不该说声谢谢了。 入职的木牌她在进入滕县第一天时就从吏房领取过了,依据符老伯与胡栋材的对话,她大概也能猜到,之前领到的并不是真正代表正式入职刑房的身份牙牌。 很可能是进入衙门入职的一件许可令,后面具体进入哪房,再去领专门的牙牌。 然而她的正式入职身份牌竟然被胡栋材随身携带着,而不是按照规矩放在刑房或是吏房,这里面肯定会有一些别的原因。 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胡栋材此举是为了方便随时给她发放身份令牌。事实上胡栋材不存着什么刁难她的心,就已经很难得了。 总而言之,无论符老伯出于什么立场,能叫她顺利轻松的从胡栋材那里取得身份牙牌,这就是好事一件。 “赶紧的吧,快把牙牌带上!”旁边的胡栋材看温小筠拿着牙牌磨磨蹭蹭的样子,黑着脸不耐烦的催促道。 温小筠顺从的哦了一声,随即低头要将牙牌挂在腰带上。 没想到就是这个简单的举动,却叫对面的符老伯目光更加严厉,他唰地一下伸出手,凶恶的从温小筠手中抢过牙牌,顺势就给她挂在腰带的另一侧。 他一边挂,一边还恶狠狠的教训道:“一块牙牌都能挂错方向,日后如何能叫县主把任务交给你们这些毛孩子?!” 温小筠没想到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符老伯竟然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跟她抢东西。抢过去还不算,更能在眨眼之间就给她系挂好牙牌。 要知道温小筠的腰带收得本来就很紧,别说单手,就是她自己也要两只手一齐上阵,才能套好绳子系挂上。 胡栋材显然也被符老伯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上前赔不是,“老伯见谅,俺们刑房这新来的小兔崽子就是个书呆子,啥啥也不懂,学东西也学得慢。倒是有一点好,有耐心,肯下功夫学。俺以后一定多教他即便,一定不给俺们刑房丢人,更不会耽误符大人的事。” 符老伯扬了扬空着的那只手,掂了掂散落下来的宽松袍袖。一面整理着中衣袖口,一面嫌弃的又甩了温小筠一眼,“胡刑房这说的又是哪里话?您身份贵重,哪里要跟老奴这里保证什么了?两位请进吧,县主他老人家还在里面等着呢。” 说着符老伯提着灯笼,一个转身,便微微弓着腰走在前面带路去了。 胡栋材又狠狠剜了温小筠一眼,没好气的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说完他狠狠一甩袍袖,抬步率先跟了上去。 对于这两个人的嫌弃,温小筠满不在乎的撇撇嘴,不急不忙的跟了上去。 他们这样无非做样子给她看,她倒要看看,他们这般故弄玄虚,矫揉造作的虚张声势,到底会有什么目的。 这样想着,她抬手提起衣服下摆,抬步也跟了上去。 走到台阶比别处高很多,建筑规格也比刑房什么的巍峨许多的二堂门前,依据胡栋材的指示,她先停在台阶下,等着他进去述职,才能再进去。 简单交代了两句后,胡栋材便在符老伯的引领下拾阶而上,脚步嗒嗒的走进二堂。 等到他们两个进了屋子,带好门扇后,温小筠才转动脖子,左右环看着二堂院子的周遭环境。 相比于这里,之前的六房院就显得寒酸多了。这院子不仅大,院子里还有很多石刻的摆设。高高低低,对称排列两旁。 由于初冬早晨天色昏暗,她一时也看不清那些摆设上面刻下的字。 温小筠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在心里猜测这滕县知县又该是个怎样的人。 就在此时,台阶上的二堂门扇忽然被人打开。 符老伯与胡栋材齐齐走了出来。 “一会儿见了知县大人,可别忘了规矩,”胡栋材一面走下台阶,一面冷冷的嘱咐着温小筠,“跟大人述完职,就麻利儿的回刑房干活。”说完他脚步不停的走了出去。 一旁的符老伯则半句废话都没说,跟着胡栋材一起走向院门方向。 温小筠这才意识到,这位符知县,需要她单独面见了。 温小筠最后瞥望了胡栋材的背影一眼,又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做好完备的心理建设,才撩起衣摆抬步走上台阶。 刚走到门扇面前,就听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干净的声音,“进来吧。” 温小筠意外的皱了下眉。 只听声音,里面男子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三十岁。这么年轻就当了官的人,不是后台特别硬,资金特别雄厚,就是真有大才的。 她倒要看看里面这位哥们儿到底是属于哪一类! 第670章 刁难 这样想着,温小筠整理了下衣襟,抬手推开门扇,昂首阔步跨过门槛,走进屋子。 比起刑房室满是档案书架的拥挤,二堂室则要宽敞许多,里面主位有一张偌大的红木书桌,上面除了笔墨纸砚,还堆放了一些文册公文。两边侧位摆放着类似旁听席一般的座椅案几。 其余位置都是空荡荡的,连半个侍候的差役都没有。桌椅后的立式烛台也没有燃灯,只在主位主桌上摆放着一盏油灯。 油灯火苗摇曳着,在沉寂的黑暗中染亮出一小片昏黄的光晕。那片光透射力很弱,散到桌边时,微弱的不成样子,几乎完全被黑暗吞噬。 然而就在光与黑暗的交界处,立着一位负手而立,身材颀长的官服男子。官服虽然宽大,却依旧能显出他的纤细清秀的好身材。头上一顶短翅浅边乌纱帽带得端端正正,他微微仰着头,目光似乎放得很远,再不知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尽管他背对着温小筠,仅从他宽阔的肩膀,挺拔的身姿,温小筠也能觉出他身上高傲骄矜的不凡气度。 温小筠眉峰微动,只一眼,她就看对方故意要营造出一种阴暗紧张的氛围出来,震慑住她。 二堂的重要性在县衙中可是仅次于审案大堂的存在。正常情况下,二堂都要至少点燃四盏烛台照明,每一个烛台的蜡烛都足有儿臂粗细。 不然在天黑情况下,里面的官员根本办不了公。 温小筠心中不觉冷笑一声,看来他们滕县都流行给新人下马威。 可要吓唬住她这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现代人温小筠,可就打错主意了。 温小筠一面暗暗的给自己鼓气,一面朝着桌后背对着她站立的滕县县令揖手行礼,“属下刑房书吏,温小筠,已于昨日正式任职,特来请见知县大人。” 她的声音高亢洪亮,在偌大的二堂室回震起一阵细微的颤音。 那知县听得温小筠的声音,肩膀略略转动些许,侧眸瞥了温小筠一眼,顿了一会,才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来,“温小筠么?” 温小筠抬起头,无奈那县令所站位置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他的侧脸。 她只能再度低下头,恭敬回道:“正是属下。” “有句话,你说错了。”年轻知县语气虽然低沉平缓,却隐隐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温小筠疑惑皱眉,“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年轻知县冷笑一声,“你并没有真正入职。” 温小筠放下手,直身而立,望着那人背影模糊的轮廓,沉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属下定竭力而为。” 听到这个回答,年轻知县微微怔愣,随即回过头忍俊不禁般的轻笑出声,“倒算是个伶俐的,只是若太过伶俐,成了自作聪明,还不如愚钝些的好。” 说着,他根本不给温小筠反应的时间,直接抛出了第一个问题,“老伯与你系牙牌时,露出的里衣袖口是何颜色?”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沉,这个年轻知县好深的心思,竟然在一开始就给她下了考题。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他对自己似乎特别的了解。 即便是要考察观察力,一般人也只会问老伯用的是哪只手,或者袖子上有什么纹样之类的。 毕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回忆起这些细节的人,已是洞察力十分出色的了。 可是这年轻知县却专挑符老伯几乎没有露出多少的里衣袖口是什么颜色这样刁钻的问题来问,如此不是刻意刁难,就是对她过目不忘的照相机记忆力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专门增大难度来验证的。 而她现在的身份不过一小小的刑房吏,按理来说,根本不值得他一个知县亲自刁难苛责。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第二种。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脊背不觉阵阵生寒,她一时也有些拿不准,这对于她和鄞诺来说,到底是吉还是凶。 “怎么?”年轻县令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答不出了么?” 温小筠狠狠咬了下嘴唇,开始在脑海里迅速回放之前情景画面所有细节。 若是平时,叫她回忆起来这些偏门的细节,还不算太难。难就难在,天色太暗,那符老伯动作又太快。 太快?! 符老伯掂了掂手腕整理衣袖的画面突然在温小筠眼前放大,“灰色。”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老伯踏上二堂门前台阶时,先迈的哪条腿?” 温小筠闭上双眼,老伯行走在前,手上灯笼一晃一晃的画面顿时出现在眼前。 他右手拿灯笼,迈上台阶时,灯光晃过的阴影正好盖住右边的脚。 “左腿!”她语气坚定。 第671章 英俊的符云朗 年轻知县倏然转身,清隽秀美的瓜子脸上,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桃花眼,定定的盯住温小筠闪动着逼人的寒光,“他抬手敲的哪扇门,又敲了几声?” 温小筠扬起下巴,直直迎住他的目光,唇角微弯,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东面那扇,敲了两声,进门后跨出两步才向左转过身,用左手关上门扇。 关门之时,符老伯抬头瞥了眼属下,左边眉毛略略高挑,似是在观察属下。”说到这里,温小筠再度揖手躬身,微笑着颔首说道,“不知大人是否还需要其他细节信息?” 年轻知县顿了片刻,双眸微眯,将温小筠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才抬手掂了掂宽大的袍袖,呵呵轻笑了一声,说道:“不愧是我凤鸣第一天才,温推官之子,温珺紫是也。” 温小筠猛地抬起头,怔怔的望着那年轻知县,错愕的睁大眼睛,“大,大人您在说什么?属下为何听不懂?” 对于温小筠的装傻充愣,那年轻县令并不在意,他抬步走向书桌中央,拉开自己的红木座椅,俯身落座,拿起一个本子,打开书页,露出中间一封信件,取出递给温小筠,微笑着说道:“此间虽是衙门二堂,但还没到办公时分,此时你我不必以职务相称,只需以兄弟相称即可。在下姓符,名明兮,字云朗。私下里,温兄唤小弟云朗即可。” 温小筠这下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在迅速思考回忆着,从白龙案急转直下的突然被全部推翻逆转开始,到后面鄞乾化种种反常行为,再加上事后鄞乾化被匆匆调走,连皇甫涟漪都来不及露面跟她和鄞诺告个别,她回忆着其中每一处细节,快速的分析着眼前这个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一个惊人的想法忽然出现在温小筠脑海中,这个想法不由得叫温小筠又将面前的年轻县令重新审视了遍。 “温兄疑惑也是正常,”年轻县令将手中书信略略举高了些,年轻的面庞被昏黄的烛光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色,“是符某人故意隐藏了本意,为的只是见识下兄台你的本领是否真如传说一般,高深莫测。” 温小筠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向前,伸手接过了那封书信。 抽出信纸,接着桌案上烛台昏黄的烛光,展信细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出自皇甫涟漪之手。 其中大概的意思是讲述鄞乾化把她和鄞诺调到滕县的真正用意。 原来这滕县的县令符云朗,本是温小筠父亲温推官多年前在外公干时,指点过的一名学子。从那一日开始,符云朗便以先生称呼温推官。每月都会给温推官写一封书信,书信上没有多少客套的寒暄,全是符云朗遇到的一些想不通的问题,向温推官求教。 温推官爱才心切,对于这位聪敏好学的年轻才俊十分爱护,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都做到了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后来符云朗科考中举之后在家闲散了两年,才终于等到任命,于今年春天被派到滕县担任知县。 刚到滕县的符云朗也曾踌躇满志,想要在此地做一番大事业,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可是他万万没想,现实与理想中的情况实在相差甚远。他虽然出身科举,但对数字账面之类的数据,具有一种天然的敏感性,十分擅长。没用多久,就在貌似完美无缺的账目中查出滕县衙门三班六房一些大问题。 再通过一些谨慎的走访,发现滕县胥吏衙役们实在是对内克扣刮油,对外勒索受贿,实在是要烂到根上了。 符云朗越看越气,越看越火,第二天开始就对滕县衙门进行了大肆的整顿。 出乎他意料的是,滕县一众副官胥吏,对此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与抗拒。 相反的是,三班六房的胥吏衙役头目们还很主动配合。 可是奇怪的是,经他这么一改革,原本繁华的市场忽然间萧条了下来,各处偷抢凶案更是频发。 一时间符云朗被各种突发情况搞得焦头烂额。 正巧又碰到言官一年一度的弹劾业绩考核期,于是各处搜集各种信息的言官们不出意料的就得到符云朗在地方胡搞乱搞的第一手资料,对他开始弹劾。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官位实在太低,又是新入职,上级官员对他略微宽容些许。 这事虽然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对符云朗的内心却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他虽然没弄明白这帮子胥吏的手段,却能断定,幕后推波助澜的就是这帮子蛀虫无疑! 第672章 倒霉的符云朗 意识到滕县地头蛇们的狡猾奸诈,符云朗瞬间燃起了腾腾的斗志。 既然立志要在官场干出一番事业来,就该铲奸除恶,与这帮小人斗到底。 只是当时热血沸腾的符云朗并没有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他来到滕县赴任,除了一名上了年岁的老家仆,举目无亲,没有一个人能信任,更没有一个可以托付。 更何况他过早的祭出了自己的底牌,将查到的滕县账务问题早早揭发了出来。 现在滕县各处一片混乱,不仅把他弄得焦头烂额,更在变动中将滕县账目之前查出来的各种问题一个一个的全部堵上了。 如今就是符云朗想再整肃整顿县务,也没有可以依凭的证据。 然而符云朗毕竟斗志极盛,一次两次的打击根本动摇不了他决胜的信心。 之前的证据作废了,他便转头又去重新审视出现的各种案子。 这一次,他长了些经验教训,对于事情不再一股脑的蛮干,而是根据滕县势力的划分,先做了简单的筛选。 对于一些明显是挑事闹事的假案小案,他选择放置一边,只寻找一些隐藏在其中真正的凶案要案。 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对大量证据证言的分析,他终于找到了两个亟待要解决,影响力也很大的案子。 他这样做的目的有二。 第一,他想要通过勘察这两个案子,从中在衙门筛选出一些可以信任使用的人手来。 第二,这两个案子跟滕县官油子们的联系不大,应该不会受到他们的阻力。只要他破了这两个案子,就可以立威又立功。总能算是一点政绩,政绩有了,他在滕县也就算是真正立住脚了。 在心里筹划出一套他自认为完备的计划后,他便开始了全力行动。 然而叫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前方等待他的竟然是个更大的阴谋。 由于没有能信得过的帮手,很多细节他只能亲历亲为。 强撑着一口气,几乎昼夜不休的侦破一个案子后,他正要依据正常程序结案,万万没想到,反被受害者反咬一口。 死刑犯不仅当场翻供,受害一方竟然也改变了口供,说出案子中一个重大误会。后来家中仆人无意中发现误会的真相,急急告诉受害者父亲,因着人命关天,自己家孩子虽然冤死丧命,可是即将被判死刑的人也同样是无辜冤枉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家就这样错认了凶手,那真正的凶手便会永远的逍遥法外。 所以在最后关头,他们耐不住良心的谴责,终于在死刑方当场翻供的当口,彻底推翻了之前的证言证词。 至于那死刑犯,虽然平日里为祸乡里,欺行霸市,坏事恶事干了不少,但是一进衙门,也耐不住严刑拷打,更被县令大人指使的手下以酷刑威胁,打熬不过,才选择屈认了莫须有的罪名。 坐在堂上的符云朗当时犹如五雷轰顶。 之前所花费的心血统统白费了不说,此案最大的失职与罪责都将出现在他的身上。 看到嫌犯展露出身上道道狰狞的血痕后,符云朗当即大怒,狠摔惊堂木,命人立刻将审讯犯人的差役带到堂前。 可是更叫他没想到的是,那名小吏竟然人间蒸发了一般,任凭人掘地三尺,都再没能寻到。 那人本是经过他重重考验,才获得了自己的信任,特别带在自己身边,替自己去办理一些琐碎事宜的人。 当时的符云朗睁着血红的双眼环视大堂之上一切胥吏衙役,恨不能喷出火来。 他这才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就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他们精心编织好的圈套之中。 这些人渣蛀虫不仅没有放松警惕,更遥遥的走在了自己前面,布置好了一个天大的陷阱等待自己入瓮。 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可怕了,然而最可怕的还没有真正来到。 能将那嫌犯最终抓捕归案,全赖受害者邻居家最关键的证词。那邻居是个寡居的年轻妇人,平素吃斋念佛,虽然只有一名天残的女儿,没有其他子嗣,却很得宗族敬重,如今案子成了假案,她作为关键的证人便成了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可就在符云朗派人紧急传唤那名妇人时,前去的人才发现,那妇人竟然上了吊。屋子里还留下一封遗书,直说是县令大人破案心切,便叫手下衙役迅速找到证据。而那小吏采用的方法十分下作,夜半无人时潜进妇人家中,尖污了她,并以此为要挟,威逼利诱的使她违背着良心做了假证。 此事一出,登时在滕县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673章 臭鸡蛋 这边符云朗纵然再有冲天的雄心壮志,突然砸进了这样一个大泥坑,也回天乏术。 接连的重击之下,符云朗面色惨白,微颤的嘴唇半丝血色靠着最后一丝信念,硬撑着一口气,下答了最后一道也是唯一能下的一道命令,全力缉捕捉拿里外通吃,贪赃枉法,畏罪潜逃的小吏。 然而没等他在符老伯的搀扶下走出大堂,迎面就冲进来一大票愤怒的人群。 原来作证人的那寡妇虽然没了丈夫可以依凭,但夫家、娘家在滕县都是大户。 如今族内女子含冤受辱,被逼得弃子而死,对于这两大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欺辱。族中一些有名望的乡绅远亲,其中有些祖上甚至还有过大功名,更视此事件为关乎家族荣誉的重大挑战。 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两族人都派出了有头有面的子弟,齐齐上衙门喊冤鸣不平。 在他们眼里,什么小衙役小书吏的,都是直接听命于县令符明兮的狗腿子。 事情没闹大时,狗腿子传达的就是县令老爷的意思,这会一闹大,所有罪名都要扣给那个小跟班。今日他们若是不能拿出态度,逼着县令老爷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日后他们两族还怎么能在滕县抬起头来? 欺负他们两族的人,分明就是在骂这两族没人了! 其中有个怒气冲冲的年轻人一眼看到符明兮心虚的搀扶着一个老仆掉头就要跑,立马急了眼,将早就准备好的臭鸡蛋朝着符明兮的面门狠狠砸了过去。 符明兮被打击的本就有些失魂落魄,如今乍被这满头的臭鸡蛋一熏,又被他心里最看重的那些平民百姓叫骂着如同过街老鼠,胸口憋闷已久的一口浊气登时喷涌而上,竟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晕死了过去。 一时间,衙门里那些副官胥吏们都虚情假意的奔向前,要保护他们的县主大人。而群情激奋百姓们则更加气愤,烂菜叶子,臭鸡蛋下雨般的朝一众官吏砸来。场面混乱到无以复加。 最后还是符云朗从家里带来的老仆,符老伯拼出一身的功夫,才背挎着昏迷不醒的符云朗,冲出了混乱的人群。 看到这里,温小筠的脸色不觉变了几变。她微微抬起眼皮,悄悄的瞥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符云朗,波光暗涌的目光里有猜测,有震惊,更有无限的同情。 能把县令当成这个样子的,也是不容易。 像是察觉到温小筠的想法,符云朗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略略侧过头,避开了温小筠探究的视线,勉强牵动嘴角,自嘲般的笑了笑,“云朗知道自己做的很差劲,若不是真的没有辙了,绝不会去给鄞大人几封私信,等着他老人家能不能帮着拆解一二。” 眼见着人家都坦然认错了,温小筠也不好再多去探究什么,她先是朝着符云朗笑了笑,“大人哪里话,但凡有我们兄弟二人能做的事,一定会全力以赴。”说着她又低下头去继续读信。 第674章 好法子 眼见温小筠低头重又读了下去,符云朗苦涩一笑,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立在手中,翻开第一页后,却看着书页,接着温小筠看到的那部分信件内容继续说了下去,“当时云朗虽然吐了血,事后医官检查,却只是一时的怒火攻心,身体并无大碍。 昏昏沉沉的醒来后,身边只有自家老伯在畔照顾。当时云朗睁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衙门的乱局。想着赶紧起身去处理那几乎乱成了一锅粥的乱局···” 符云朗说着,眼眶竟然跟着再度酸涩了起来,心脏里像是长了刺一般,每跳动一下,就扎刺着他的血肉,疼得他的胸腔都跟着颤栗起来。 那段可怕的经历,是他一直都不敢去细回想的噩梦,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都魇镇着他,折磨着他。 他从没有想过,竟会有县官会被治下子民扔臭鸡蛋,扔烂菜叶。那得是多么不得人心的愚蠢县官才会将局面搞到如此糟烂的地步? 他更从没有想过,那愚蠢无能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从来都是家族的自豪,家乡的骄傲,不说是天之骄子,也十足的是少年得志。 可是如今看来,比起曾经的那些荣耀,实际做起事来的他狗屁都不是。 如果可能,他恨不能在房顶悬上一根绳子,立刻了解了自己。 现在再回想那一段可怕的经历,符云朗才惊觉,如果当时的他身边没有自家老伯哭着把他搂进怀里,用单薄又佝偻的身躯拢着他,护着他,叫他想起了家中外冷内热,为了他的前途,什么辛苦都愿意付的老父亲。他真的可能一时钻了牛角尖,在这离家千里之遥的异地他乡成了冤死的鬼。 “少爷···您想什么老奴可都知道,您可不能就这么跟那群畜生认了输啊···”符老伯抱着符云朗几乎泣不成声,“您···您不是还有咱们凤鸣第一推官的温先生吗?”说到这里,符老伯忽然直起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瞪着符云朗越说越激动,“实在来不及,咱们去找兖州府的鄞推官也行呐!温先生不是说他的妹夫鄞推官就在兖州府任职,万一遇到难处来不及找他,还可以去向鄞推官求教···” 听到这里,符云朗迷乱的心智也跟着清晰冷静下来,他紧紧攥着符老伯的手,木木的点了点头,“对,对,对对对,一定要去的,要去的,一定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喃喃自语般的劝慰着符老伯,其实更是劝着他自己,大丈夫一定要能屈能伸,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才能留得性命成就一番事业。他符云朗如今只是被砸了几个臭鸡蛋,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这样想着,他抬手整了整凌乱的衣领,推开符老伯,就要下床。 符老伯看到符云朗这么着急,又忙不迭的拉住他的胳膊,劝说道:“少爷,再急也急不得这一时,等赶明个儿,啥啥都消停了,老奴亲自去兖州府跑一趟。” 符云朗反手按住符老伯的手,仰头望定他,目光异常坚定,“老伯放心,云朗就是再急再气,也不会糊涂到现在去搬救兵。” 符老伯一脸疑惑,“那少爷您这着急忙慌的又该是去哪里?” 符云朗反问道:“老伯,您说现在的云朗应该怎么做,才能熬过眼前这一关?” “少爷,老奴说句不中听的,”符老伯死死攥着符云朗的胳膊,哀叹着说道,“其实打一开始,您就太着急了,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也应该忍一忍,摸着人家的脉了,再行动。俗话说得好,打蛇应当打七寸,出手就得稳准狠,若是一个不留神,没把蛇打死,就会被蛇反咬一口。如今咱们这局面呐,就是被蛇咬到命门上了。如今之计,切不可硬顶着一口气蛮上,最好能忍一忍,装一装怂,叫他们以为咱们被打趴下了,起不来了最好。 人呐,一得意就会露破绽,有了他们的破绽,再耐性等待好时候,再出手,定要将他们的蛇窝子都给掀翻了!” 听着符老伯这番说辞,符云朗坐在床边,哀哀的叹了口气,垂着头,目光里满是懊悔,“到底是云朗自负轻敌了,真是悔不当初,若是多听些老伯的劝,也不至于混到这般田地。” “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符老伯忙不迭解释,“一开始老奴也没看出这里会有这么多猫腻儿,说这些话都是马后炮的,可当不得真。” 符云朗苦笑着拍了拍符老伯的手,抬起头望着前方紧闭的房门,目光一点一点明亮坚定起来,“无妨,至少现在,我已经想出来如何应对他们了。” 符老伯急急追问,“少爷您可是有啥好法子了?” 第675章 忍辱负重 符云朗穿好鞋,扶着老伯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女证人今早自缢,其夫家妻家两族却在半个时辰之内就纠集齐所需人员,连方案与道具都早早备好,一起来衙门讨说法。若是往常,从接到消息震惊聚集,到商议一致,为保全两家名望,不惜以下犯上也要赶来衙门讨说法,顺带路上还要准备好特别的臭鸡蛋烂菜叶,不要三五天,决计谋划不来。 可他们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全部准备完毕,只能说这事是有人一早就谋划好了的。 逼死女证人的是胡书吏,也是导致错判案子的罪魁祸首。他本身就是胡家的人,而滕县胡家不仅在县衙中人员众多,更是滕县首屈一指的大户,滕县各大家族,各路乡绅,都对其马首是瞻。 能够在瞬息之间煽动两个家族冒死来衙门抗议的人选,最可能的就是胡家人。 县丞胡珂既是滕县县丞,更是胡氏族长。这事决计跟他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符老伯恍然大悟般的附和说道:“难怪那些人冲进衙门时,胡县丞他下令拦了举着棍棒要往前冲的差役们。有他在衙门里应外合,那帮子闹事的才敢如此反天,连知县大人都敢袭击,这要搁在平常,谁会有胆子去做这种反天的事?” 符云朗点点头,表情越发凝肃,“他们既然能平地起波澜,生出这么一大摊事来,就一定也有办法能把这混乱的局面尽快平息。” 听到这里,符老伯连连点头,一面搀扶着符云朗,一面帮他整理着零散的碎发,“少爷您能想开了就行,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信得过的帮手都没有,根本追不着那个逃跑了胡家小吏。找不到他,闹事的人就只会跟您过不去。老奴看那个胡老头在滕县说话很好使,这事又是他捅咕出来的,他一定有办法平了这摊子烂事。” 符云朗动作忽然一僵,他转过头,线条柔美的桃花眼里浮动着悲伤的颜色,嘴唇微微翕动着,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老伯,忍字最难,云朗···” 符老伯眼泪瞬间掉下来,攥着符云朗的手更紧了,“少爷,识时务者为俊杰,忍一时风平浪静啊。留得青山在,咱们就不怕他没柴烧。” 符云朗抬手用袖子抹去符老伯脸上纵横的老泪,“云朗明白了,今日起,云朗就要忍到底,忍到所有人都以为云朗废了,再无斗志去做任何事。”他的目光忽然一凛,刀子一般锋锐尖利起来,“忍到所有人都放下戒心,重新露出马脚的那一日!” 符老伯重重点头,“等到再燃起火来,定要把这群人烧得渣渣都不剩!” 整理好衣衫发冠后,主仆二人直接去了县丞胡珂所在的房院。 见到符云朗的第一眼,留着一缕花白山羊胡子,下巴有些翘的县丞胡珂连忙站起身,紧走几步的迎到门口,“哎呀呀,符大人,您怎么不多休息些?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咱们自己个的身子才是真的。年轻时生病不注意休息,以后落下病根可就不好治啦。” 面对这条老狐狸虚情假意的嘴脸,符云朗气得额上青筋突突直蹦。但是他必须忍,他只能低下头,调动僵硬的脸部肌肉,尽量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把拉住胡珂的手,低下声音来直切主题,“胡县丞,都是云朗的疏忽才造成了今日混乱的局面。您老在滕县德高望重,历来最受百姓们的拥戴。如今就要叫云朗败掉的县衙威严,还需要您老出山挽回来呐。” 听到这话,胡珂震惊的后退半步,怔了片刻后,连连摆手推辞道:“符大人哪里话,下官没能与杨典史及时控制局面,更叫人冲撞了您,已经是大罪过了。如今又怎能担得上您这般大礼?” “胡县丞难道不信云朗的诚意?”符云朗再抬头,望着胡珂的目光已然诚意满满,“胡县丞肯出面平稳百姓情绪,要云朗做什么云朗都愿意。只要能保滕县平安,云朗愿从今日起,唯胡县丞,杨典史马首是瞻。之前是云朗太年轻,混不吝的什么都不懂。只要能不出乱子,云朗以后愿意效仿顺其自然黄老一派,绝不再妄加干涉滕县事务,只求滕县能恢复之前的繁华平和。” 胡县丞被这话吓得脸色登时就白了,他一把掺住符云朗,“符大人言重了,这话老朽可怎么担得起啊?您尽管放心,只要有老朽能出力的地方,老朽一定全力以赴。即便现今这局面,对老朽说来也很难应对。可即便是要豁出老命去,老朽也一定会在其中尽力调停周旋。” 第676章 所谓的真相 “只是符大人,”表完忠心和无辜后,胡珂抬眼盯着符云朗,目光里闪着意味深长的暗光,“即便老朽尽全力去挽回眼下的局面,也不见得会成功。咱们丑话先说到前面,到时候若然真失败,符大人可不要治下官的罪才好。” 胡珂这番表情落在符云朗眼中,便是彻彻底底的得便宜卖乖。 奸诈老狐狸! 符云朗恨得差点没咬碎自己的后槽牙,生怕自己的恨意从表情中泄露出来,他赶紧低下头,掩饰着脸上表情,低声道:“胡县丞哪里的话,这事只要您老出山,定能一马平川,顺利解决。” 胡珂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弯着眼睛,呵呵的笑了两声,再没多说一句话。 从县丞处离开后,符云朗也沉着脸再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在县内事务中,他也再没发表与别人不同的见解。 就如同他向胡珂承诺的那般,自那一日起,他真就仿照起黄老学派的治世之道,对于衙门的人和事,全都放任自流。 意料之中的是,逼供折辱证人案引发的一系列乱相,都在县丞胡珂的亲自主持下顺利平息。 不仅如此,始作俑者的胡家小吏也被胡珂顺利缉拿归案,虽然他早已是一具尸体,但到底算是归案。 原来那胡姓小吏看上了一名青楼女子,为了给其赎身筹措银钱,正急得焦头烂额的。由于胡家家风非常严格,别说迎娶风尘女子,就是沉迷于风流场所、赌馆这样的地方,都能被清理门户,从家谱中除名。所以那个小吏里外都很难做,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出路。 就在这当口,他忽然看到急需人才的符知县正在物色信得过的办事人员,便好好表现,一来想要在破案的过程中朝着原被告两方多勒索些钱财,多刮一些油水;二来,按照衙门以往的惯例,只要帮县令破了大案,正常都会得到县令大人一笔私人奖赏。 所以在这个案子里,他先是找被害人家属讨要了一大笔辛苦费。对原告父母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动用所有关系,把这个案子破了。 对于嫌犯,他并没有按照惯例去要双份钱,而是动用私刑,打着县令的旗号,对其动用多种酷刑,以求速速认罪速速结案,速速立出一份大功来。 最后,对于此案最重要的证人,他则采取花小钱打点,唆使其把证词中含混的地方落实。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证人虽然是个寡居的夫人,行事却非常有原则,更虔心礼佛,相信因果循环。 虽然作为她邻居的嫌犯平日里经常欺压邻里,不是一个好人,但这个案子,的确不是他做的。若是只为一点小钱就平白害死一条人命,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所以她不仅严辞拒绝了胡姓小吏的钱财,更厉声警告他不要这般枉害人命。 然而就是这句话,给她自己埋下了巨大的祸患。 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的小吏,根本不允许就此前功尽弃,于是恼羞成怒的他上前就抽了那妇人一个大耳光。 妇人怒而挣扎,不仅抓伤了他,更怒骂要去衙门揭发他。 小吏被彻底激怒,他知道要叫一个女人彻底驯服听话,就要拿住她致命的把柄。再加上他当时几乎失去的理智的愤怒状态,叫他顺势就破了那妇人的贞洁。 事后果然如他所料,那妇人虽然想过寻死,但是碍于家中孩子与她家族的名声,还是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同意做伪证。 只是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事后冷静下来,那妇人竟然还是选择了自尽明志。 在得到那妇人自尽的消息后,胡姓小吏便第一时间从衙门中逃走。也就有了后面一连串的混乱。 在得知案子的始末之后,符云朗依旧什么意见都没有发表。后来他干脆什么都不管。也不同流合污,也不办案子,只是冷眼旁观,任由手下人去查案子。他自己静坐知县之位,暗暗等着时机到来。慢慢的,滕县衙门里的各种势力都以为新知县终于被他们制服,挫掉了所有的锐气,再不能成事。 因此即便符知县并没有真的和他们打成一团,他们也得乐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符云朗暗地里派人专门去了不远处的兖州府,向鄞推官,鄞乾化求助。 一口气说到这里,符云朗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微喘着气,脸颊潮红。 那些过往就像是他身上一块巨大的疮疤,一口气全部揭开虽然畅快,却连着皮肉,叫他皮开肉绽,疼痛难当,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677章 原来竟是如此 虽然他口中对温小筠的讲述,远没有他回忆里的那么多关键细节。 比如与符老伯主仆二人崩溃流泪的地方,他就一点都没有提及。虽然嘴上跟人家兄弟相称,但二人上下级的关系毕竟摆在那里。若是不顾形象一股脑都说了,他以后也就没啥脸面见人。 不过即便说的简略,还是把他所有不好的回忆全都勾了回来,这感觉,真的叫他很难受。 听完符云朗讲完所有的一切,温小筠又低头看了眼小姨皇甫涟漪的书信。 对比起来,小姨说的就简单太多了。 这块内容,小姨只说了两句话:“云朗既是你父亲的学生,也是备受你叔父重视的年轻才俊。他遇到困难,你叔父他断然没有不帮之理。” 温小筠:··· 她怎么忽然有一种不咋好的预感? 后面还有一些字,温小筠暂时压住心里疑惑,继续看了下去,脸色却登时一变。 信上写着: “然此次将筠儿与诺儿派往滕县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因为云朗的求助。 另有因为有人在白龙案结案前一晚,匿名递给你叔父一封信。 其中不仅点明了你真实的身份,更说明当初是他们帮你挡褪了锦衣卫的追杀。更在南镇抚司消了温家灭门令。 你叔父起初虽然震惊,却并不相信。可是直到他看到随信附上的南镇抚司公文,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 信中还威胁你叔父如果不放下手中白龙案,听从调令离开兖州府,就要重启他们按下的温家灭门令,不仅会继续追杀你,更要将鄞家都作为温家的一部分,一并追杀灭门。 筠儿,看到此处,你莫要误会,你家叔父与小姨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平白枉死,对于案子,对于温家的冤情半点益处都无。避开锋芒,另辟一条通向真相的道路才是正途。 而前往滕县,就是你叔父找到的另一条出路。 下面的话,筠儿你千万要牢记在心,阅完即把书信销毁,切不可留下任何把柄与别人之手。” 看到这里,温小筠后背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白龙案即将要真相大白时,鄞乾化的突然改变,与之后他们夫妻急急离开兖州府的真相终于要揭开! 这一直是困在她心头最大的疑惑,不仅是她,即便是鄞家独子的鄞诺对此都几乎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她急急低头继续查看,“筠儿,你叔父派你与诺儿前往滕县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关乎于兖州知府王大人身家性命的一桩陈年旧案。 那桩案子,不仅诺儿当年曾经参与过,你叔父也十分关心。但是他们却没能触及案子的核心部分,就被王知府永远的封存起来。 王知府只以为那桩案子他掩饰的非常好,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起疑心。所以在更加复杂,涉及方面更加广泛的白龙案重压下,他放松了些警惕,放任了你叔父将你们派往滕县的行为。 当然,这也是你叔父与隐藏在兖州府的神秘力量达成的交易。 他放下白龙案,听从调令即刻启程入京,而他的儿子与侄儿则被派离兖州府,避开所有危险,去别处发展。 只是那桩陈年旧案到底有何内情,你叔父也不能清楚点名。 他只知道,绕开白龙案,从背后对王知府出手,才能得到所有真相。” 第678章 一代女侠 看到这里,温小筠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自从兖州出发以来,她与鄞诺对于叔父用意的猜测全部正确。 王家旧案果然就是叔父派他们来到兖州最终的原因。 她又急急往下看去,后面的话便很简单了: “筠儿,小姨知道接下来你们的任务一定会非常重,但你叔父预感,白龙案连并着之前接连发生的几桩案子背后必然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再加上滕县匪患越剿反而越猖狂的诡异情况,形势的危机程度,怕是已经严重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甚至可能对这一方百姓形成了极大的威胁。 正所谓‘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比起一方百姓的安危,一府、一省,乃至国家的安稳,无论是温家,还是鄞家都死不足惜。 因此筠儿与诺儿一定要排除万难,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一个月之内查出王家旧案的真相,从而找出隐藏在王知府背后神秘势力的真正身份。 一个月后,如果小姨与你叔父在京城奔走顺利,我们将随着剿匪的大部队前来滕县与你们汇合。如果不顺利,我们夫妻二人不能回还,你们在滕县也必然会被从剿匪队伍中剔除出来。 届时,不要恋战,更不要与他们多纠缠,就要将查到的各项证据收集起来,前来京城与我们夫妻二人汇合。 至此,小姨替你叔父转达的话基本都说完。 最后小姨还要写上自己真正想说的话,那就是上面什么‘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的屁话都是你叔父的意思。小姨认为这世间唯一的真理就是——天大地大活着最大!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千古流芳,都是虚的。你们两个小屁孩连二十岁都不到,要是这么就折了,别说这个世道不会记得你们,狗屁都不会记得你们! 你们一定给我记住,只有活着,才能铲除更多的坏蛋恶人,帮助更多无辜百姓。恶人们一个个都奔着千年王八万年龟那般活着呢,凭什么咱们这种向往正义公道的守法之人就要死在他们手上?! 小姨也知道此番任务危险非常,因为除了王家旧案,你叔父还要你们尽自己所能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暗处一直给山贼提供支援。 可若真的遇到危险,筠儿你一定要躲在诺儿身后,只管放心大胆的把他推出去顶雷。你要相信诺儿,凭着他的功夫,在这小小的滕县之内,除非他想不开自己愚忠的殉节寻死,外面跟本不会有人能害得了他的性命。 所以有危险,找鄞诺;有困难,找鄞诺,饿了困了都可以找鄞诺。若是有了好处,那筠儿你就自己上吧。鄞诺那个王八犊子有点好处就容易飘。 好了,小姨要说的就是这些。一月后,无论在滕县还是京城,自有咱们娘俩儿见面的时候。 皇甫涟漪留书。” 看到这里,温小筠心中不觉一暖,唇角微弯勾出些许清浅笑意。 情势的发展已然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她小姨却依旧潇洒飒然,暖心乐观。真不愧是不拘小节的一代女侠。 第679章 惊人的方法 看到温小筠将书信重新折叠好,符云朗略略直起身子,抬头望着她清秀的面庞,沉声问道:“对于鄞夫人交代咱们的事,温兄你有何看法?” 听到符云朗的问题,温小筠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了一下,抬眸冷冷的迎住他投来的视线,“我家小姨在给大人的书信中,可还有说些什么吗?” “此处并无旁人,温兄莫要见外,叫我云朗就好,”说着,符云朗抬手从衣袖中取出另外一封信,递向温小筠,“鄞夫人在给云朗的信中说了两项能从根本上解决滕县乱相的任务。还特别嘱咐云朗全力配合温兄。”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才略略宽心了些。 起初凭着符云朗的问题,他是很有嫌疑事先看过皇甫小姨的书信的。 因着书信上写着温小筠亲启,信封封口又是密闭着的。但凡是个正人君子,都不应该去拆这封不属于他的信件。 现在看着符云朗坦荡的目光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又嫌少的尺寸刚好的解释,温小筠便信了他说的话不假。 毕竟是皇甫小姨与鄞叔父托付的人,总是应该信得过的。 不过心中虽然放下了戒备,温小筠还是顺手接过了书信,从信封中抽出信纸,简单略了几眼。 最终确认两封书信的书信笔迹均是出自一人之手,这才把符云朗的信折好,重新放在符云朗面前的桌上。 之后她搓动双手,一边把自己的那封信揉烂撕碎,一面往嘴里送。 即便嘴里嚼着书信,她也没忘要回答符云朗的问题。她含混的不轻的说道:“两项任务肯定是要办的,难就难在一个月的期限。云朗兄应该已经知晓,小筠这边还被杨家堆了一大摊杂事。一个月的时间,规整完这么文书没有问题。一个月的时间,全部用来去查一桩并不太久远的案子,也有把握拿下来。唯一难办的是,两桩事都挤在一起,要一块办。” 说到这里嗓子里的烂纸团忽然堵住,狠狠噎了温小筠一下,她赶忙弯下腰,吞咽下一大口口水,拼命的往下送。 而对面的符云朗正惊讶的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向温小筠。 按照史书上各种处理密信的情况总结,最方便有效的方法不应该是把绝密书信放在烛火上引燃烧毁吗? 这会儿又没有恶人在身边逼着,为啥要用生吞纸条这种自虐的方法呐? 难道这就是一个在官场上能办实事的人员该有的基本素质? 不过还没等被惊呆的符云朗在脑海里得出自己的答案,他就被温小筠见险些被卡死的样子结结实实的给吓到了。 他慌忙起身,翻起书桌茶盘上的茶杯,急急倒了一杯热茶,双手小心托捧着欠身递给温小筠。 温小筠二(shuo)话(bu)不(chu)说(hua)抢过茶杯,也顾不得烫嘴了,反手仰脖咕咚咚就往里面灌。 好不容易把喉咙中的纸团咽了下去,她这才扶着桌角缓过一口气来。 见温小筠按着桌角大口的喘着粗气,符云朗执着茶壶,又给她续了一杯茶,“温兄可好些了?” 温小筠抬手拍顺着胸口,有些疲累的点了点头。 第680章 队友原来不可靠 “温兄,你可好些了?”符云朗关心的站起身走到温小筠近前帮她轻轻拍着背。 温小筠赶紧直起身子,摆手推开符云朗的手,勉强的笑了笑,“小筠没事,符兄别担心。” 符云朗这才收回手,虽然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却仍满是关心的表情。 温小筠抬手虚掩着唇,轻咳了一声,这才将话题又拉回到正事上,“符兄,现在时间这么紧,要想在一个月之内全部完成,小弟急需要帮手,哪怕再多一个书吏也好。符兄在滕县这么久,可还有什么信得过的人能派来帮衬小弟一把?” 听到这话,符云朗脸色登时一变,仿佛心虚般的又后撤了半步,有些结巴的回道:“呃···这个···” 温小筠疑惑的看着他,“难不成符兄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是碍于杨典史的干涉?”说着她又宽慰着的说道,“若是因为杨典史,符兄不必担心。今日干活时,我对外装着笨一些,累一些就好了。那些任务对于别人来说本来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莫说一个人,就是三五个人一起做,一个月的时间都很紧张。我多多示弱一些,到时您只派来一个打下手的书吏,不仅合情合理,也不会叫人怀疑。” 符云朗皱着眉转过身,抬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一手拿起桌上书本,沉吟着说道,“呃,云朗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云朗的意思是,自从上次吃了轻信于人的亏后,云朗便对衙门里的所有人都起了戒心。这次的任务这般重要,一时间实在找不到可信的人来帮温兄。” 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急急抬起头,望着温小筠眨巴着两只闪闪亮的大眼睛,“要不云朗来帮温兄整理文件吧。虽然比不过温兄的本事,但云朗自信还是能抵得上一两个书吏的。” 这话差点没吓得温小筠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她用力顺了一口气后赶紧拒绝道:“不可不可,符兄,这次两个任务不仅重要非凡,难度又十分大。没有人干扰,咱们都不好干。一旦符兄亲自下场来帮小筠,杨胡两家一定会紧张戒备起来。 他们最怕的就是我和鄞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跟大人走的这般近,他们一定会多想。 到时候如果再给咱们增加点别的绊子,一个月内完成所有任务的计划基本就算彻底泡汤了。” “那这又要如何是好?”符云朗自责的皱起眉,攥着文册的手死死收紧,“难道那些文案工作就要温兄一人为之?”说着他略略抬眼,有些心虚的看了温小筠一眼,“别人肯定不行,不过温兄是我凤鸣第一少年天才,是不是也能创造旁人远远做不到的奇迹出来?” 温小筠好悬没被符云朗这句话给气死,一口老血就憋在胸腔中堵得慌。 这下她终于明白符云朗为什么会在滕县混得这么惨了,她就说凭着之前他的讲述里的那个光辉形象,不至于叫一帮子县城小吏整得这么惨。 当然,虽然这个县城也的确是不一般的不简单。 像是看出温小筠眼中的嫌弃之意,符云朗顿时羞红了脸,“那个,都是云朗无能,没能在滕县创出什么局面来,才叫竹筠兄要替符某收拾这么一大片的烂摊子。人力方面,云朗在人力上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有些家底。竹筠兄先拿着,防备着以后查案打点周全。” 说着他抬手拉开抽屉,从其中取出一袋早就准备好的银钱,放在桌子上推给温小筠。 温小筠嘴角不觉抽了抽,看着那个由蓝色锦缎缝制的钱袋子,一时间哭笑不得。 虽然查案需要钱,但是也没有道理总叫人那私房钱往上贴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符云朗自己就是县令,他应该也没法找别人报销了。 看着温小筠犹豫的样子,符云朗生怕她生了误会,苦笑着解释道:“温兄不要怕,符某人虽然无能,但是清廉自持这方面绝对把握得住。除了县令应当的份钱,符某人从没拿过滕县一分一厘。这些都是家中父母怕云朗在外吃亏受罪,专门给云朗准备的私房钱。” 温小筠将那钱袋子一把推了回去,果断拒绝,“云朗兄,你的心意竹筠心领了。这些事就交给竹筠与鄞诺来办吧。 我们既是皇甫女侠搬来的帮手,为的就是要给云朗兄排忧解难。” 听到这番话,符云朗眼泪瞬间含在眼眶中转圈圈。他望着温小筠,一时间感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温小筠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当然,咱们都是凡人,查案拼命是肯定要拼命的,可若拼尽全力,也没能完成任务,折在了半道上,也是正常情况,云朗兄也莫要期望过高才好。” 第681章 您这工作还是不够多啊 就在温小筠“谦虚”的给自己留了一条宽敞的退路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沉沉响起,“任务必须完成,不能推诿。” 温小筠:··· 在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后,她在脑子里狠狠给那位在黑暗的半空中,正拿着蒸汽熨斗,一板一眼熨烫着红色西服的温竹筠一个大白眼。 “既然都有时间熨衣服了,不如给我开点时空金手指。我就能给你保证完成这几项要命的大任务!”这句话几乎是从温小筠牙缝中挤出来的。 半空中的温竹筠侧眸瞥了她一眼,“这不是衣服,这是小bug。依据难易程度不同,bug被我幻化成各种样子一一攻克解决。” 说着他一抬手,周围大片黑暗便如烟雾般恍然退散,展现出一道长得看不到边际的晾衣架。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各色的新款潮服。 温竹筠转过脸,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我的时空系统只能攻克到你的时代,想要开启更前一步的未来,必须熟悉你所处时代的一切。把bug变成各种时代产物,既做了任务,又能生动有效掌握知识。” 温小筠的嘴角简直要抽到耳根子了。 她一脸黑线,扶着额头无奈吐槽:“明明就是被高定服装迷住了,还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理由,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上空的温竹筠脸色顿时黑成一片压城阴云,“虽然忙,却也给你备了个金手指。但现在,本管理心情不好,原计划取消,再会。” 说完温竹筠大手一扬,漫天的黑雾瞬时卷土重来,不仅遮住了那长长的衣架,就连温竹筠也隐没其中。 温小筠顿时懊悔得急急上前追了好几步,“哎?英雄?好汉?请留步,请留步啊!” 可是腾腾的黑雾哪里肯听温小筠的话,裹挟着黑脸的温竹筠再不见了踪影。 温小筠这下总算领教了什么叫不作不会死。 温竹筠那个高冷又欠欠的家伙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这次分明就是专门给自己送外挂来的啊~ 尽管肠子都要被悔青了,也都晚了。 “不妨碍,”就在这时,对面忽然又响起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温兄的本领,云朗最清楚。云朗相信,即便是再难的任务,温兄也定然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回过神来些的温小筠一眼就看到端坐在桌子后的符云朗。他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眼里满是对她的信任与自豪。 温小筠额头上立刻滑下三道黑线。 这明摆的就是在说符云朗能为她做的就只有精神支持。 温小筠的心脏和脑瓜仁顿时一起刺痛了起来。 她忍着心口阵阵揪紧般的疼痛,躬身朝着天真正直又不靠谱的符云朗揖手行礼,“鞠躬尽力,死而后已。” 别的话,多一句温小筠都不想说。 没办法,命太苦,心太累,战友很累赘。那又能怎么办?打碎牙齿和血吞呗。 从符云朗那里出来后,温小筠以最快的速度点了卯,报了道,最终一路撩着衣摆飞一般的奔回到了刑房室。 站在比现代图书馆还要密集的一排排实木书架,看着上面堆积如山的文件,在小筠连额头上的汗都没心思擦,暗暗再心里计算着如何才能把一天的时间分成几瓣才够用。 又要总结案子,又要出去查案子,这简直是要逼死个人啊! 再看看旁边座位上优哉游哉喝着热茶,有一搭没一搭画着小王八的胡栋材,温小筠顿时觉得心脏更疼了。 像是察觉到温小筠心底的哀嚎声,胡栋材那堪比一线天的小眼睛朝着温小筠的方向翻瞪了一下,“呦~还有闲心发呆呢?看来给您派的活计还是不够多啊,不然本刑房再给您加点?” 温小筠机械木然的转过头,根本没理胡栋材的调侃,给他扔了一个冷冷的眼色。 看着温小筠没什么礼貌的态度,胡栋材倒是也没有生气。他一手端起青瓷茶碗,一手捏着茶盖一下下的撇着浮茶,啧啧的摇了摇头,咧着嘴笑了笑,说道:“要说你这个书呆子不会行事呢,你回来之前,鄞捕头特别找俺打了招呼,说要俺多多照顾你。这样吧,晚上你想要通宵整理档案也行。” 说着胡栋材端起茶碗嘘嘘的啜了一口,心满意足的放下茶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摇摆摆的就向门口跺去,“这个好处,本刑房可是破了好大的例,才单独给你开的呢。回头记得跟鄞捕头说,本刑房办事一向讲究,绝对对得起他。” 第682章 羊肉汤 话音未落,胡栋材就走出了刑房,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温小筠眉头狠狠一皱,只用脚趾头猜,她都想象得到鄞诺肯定没少给胡栋材好处费。 她知道,鄞诺这也是无奈之举,要想在短时间内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混开,给周围人以相应的回馈是必须的。 而鄞诺对此显然很熟悉,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不觉温暖了些。 鄞诺总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为她打点好一切,为她清除掉所有干扰,只为她能安心工作查案。 一时间,温小筠顿觉身上充满了力气。 现在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都异常珍贵,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新的工作计划,不如先按初始计划快速开始工作。 她撸起袖子,望着自己的任务书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闪电般的冲了上去,机器人般开始了翻阅、分类、搬运、抄写等一系列工作。 等到她从书册文件堆得小山一般的桌案上抬起头来的时候,纸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眼睛越看越累,原来天都黑了。 就在这时,从她的腹腔处忽然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温小筠无力的张张嘴巴,工作太专注,竟然连午饭都忘了吃。 之前没意识到时还好,这一发觉,温小筠顿觉浑身酸痛,连站起来的能量都没有了。 她斗败的公鸡般把头横在了满桌的文书上,渴死的鱼一样无力的张着嘴。 老天爷吖,这才刚刚开头,后面的日子到底要叫人怎么熬啊! 此时,一阵若有若无,又香又暖的味道丝丝缕缕的飘来。 温小筠本能的嗅了嗅,是羊汤大饼的味道。 她眼泪唰地一下淌下来,此时就是有刀山火海在前面拦着,她也要爬过去饱饱的喝上一大口。 这时候门扇忽然吱扭一声被人推开,温小筠双手撑着桌面,挣扎着支起脑袋。 一个拎着食盒的身影瞬时闯进她的眼帘。 外面已经掌了灯,所以比屋里面的光线还要亮些,也给那进门的男子身形轮廓镀了一层橘黄色的光晕。 在几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温小筠看来,那人手中雕花精美的红木食盒耀耀闪光,简直就是菩萨下凡,天使降世。 “你个傻家伙,”鄞诺抬脚迈过门槛,转手关上门扇,冷冷的瞪了温小筠一眼,“猫耳朵进不了刑房,想要给你送吃的都没招儿。若然我不回来,你就要把自己饿死吗?” 温小筠热泪盈眶的伸长手臂,远远的就开始迎接神仙羊汤。 鄞诺几步走到桌前,又狠狠的瞪了下温小筠,嫌弃的打开她的手,“先去洗手,我给你收拾下桌面。” 尽管饿得都要昏迷了,一听到收拾桌面,温小筠还是紧张了起来,“这些文册摆放都是有规矩的,胡乱收拾起来,我的工作就算废了一半。” 听到这话,鄞诺的动作一顿,转手先把食盒放在桌前地下,头也不抬的问道:“在兖州府时,跟着父亲整理过不少刑房文书,你且把方法告诉我,我就能顺着你的规矩收拾好。” 温小筠这才记起鄞诺虽然是个万人敌的武者,但是文化水平还是相当高的。更重要的是,他真的特别聪明,很多案情,他和自己都能做到一点就通。 眼巴前儿这点默契应该也没问题。 于是她放心的站起身,一面朝着门外走去,一面大略的给他讲了自己归纳总结的规律。 鄞诺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取出腰间别着的火折子,点亮灯盏,就按照温小筠说的就开始收拾。 等到温小筠出去厢房洗好手回来,鄞诺已经将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在转眼看向地下,不同文册按照不同的标准分别堆好。 只看不同文书摞的高度,温小筠就看出鄞诺分类工作做得很到位。 鄞诺又拎起食盒,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个带盖的木汤碗,一个摆着三个芝麻烧饼的盘子,一个放着翠绿色腌青菜的小碟子。 那木汤碗外面还用绳子礼物盒一般的死死系着,为的就是防止里面汤水外洒。 温小筠迫不及待的搬来另一把椅子,坐在鄞诺对面。 鄞诺解开汤碗外面绳子,拧开木盖,将还冒着热气的木碗摆在了温小筠面前,“小心烫。” 温小筠捧着木碗,急急喝了一口,舌头果然被烫得一缩,慌忙放下碗,她捂着嘴巴含着眼泪的抬头望着鄞诺,这才发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哎?鄞诺,怎么没带你那份吃的?” 第683章 万年恶毒男配 鄞诺坐在温小筠原来的位置上,侧身弯下腰一本本的翻看着温小筠整理的文书,头也不抬的说,“我在外面囫囵吃口了。”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温小筠手中烧饼已被啃了大半,她鼓着腮帮子嘟囔囔的说道:“你自己随便吃,却给我准备这么美味羊汤,这又叫我该怎么好意思呢?” 鄞诺侧眸瞥了她一眼,忽的勾唇一笑,“你以前吃饭从来不说话,更不会喷芝麻粒。” 温小筠:··· 她的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在古代是多么的缺礼数。不过这并不丢人,叫人难受的是被鄞诺这种家伙直接点出来。 也没有多尴尬,就是想死~ 她黑着脸低下头,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以前哪有这么要人命的任务,自打踏进兖州府那一天起,哪一天我睡过好觉?莫说吃饭时对案情,就是睡觉时都满脑子凶手刺客。” 看到温小筠呼呼的生起气来,鄞诺唇角笑意益发浓厚,他忍不住的抬起手,伸到温小筠面前,指尖轻移,动作温柔的帮她拭去唇角的烧饼渣,“我也没说不好,你紧张什么?好了,你好好吃饭,然后去厢房将就躺一会,休息休息。我在这熟悉下这些文书,看看能不能帮你。” 本来温小筠正被鄞诺那突来的亲密动作弄得浑身不自在,听到鄞诺要帮她,立时皱起眉,语气严肃的说道:“不行!你白天在外面肯定也累不得不行,饭也没吃好,又来帮我捋文书,就是个铁人也要垮掉的。”说着她捧起碗,喝了一大口温了些的羊汤,才又说道,“咱们各自都有分工,我这边难,你也不容易。咱们就各司其职,各自攻克各自的难关吧。” 鄞诺收回手,仿佛没听到温小筠的拒绝一般,自顾自的继续翻看文书,“我也就是好奇翻翻看,你别自作多情,要我帮忙,你也是想瞎了心。” 温小筠登时一噎,鄞诺这孙子多损呐!熊猫都没他吃的损多。 她恨不能直接把桌子掀了,把剩下的半碗羊汤直接扣到他头上。最后还是实在舍不得那美味的羊汤,才生生压下来这一口气。 她横扯着撕咬掉大半张烧饼,瞪着鄞诺恶狠狠的说道:“这么多年以来,你遇到的人一定都是大好人。” 鄞诺一挑眉,“此话怎讲?” “就冲你这张欠嘴,时至今日仍没人打死你,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说完温小筠还在心里冷冷的补了一句,“就你这么嘴欠,这么少德性的男人,一辈子,十辈子都当不了言情的男主!万年男配,还是贼恶毒的那一种!” 看着温小筠气急败坏的样子,某万年恶毒男配忍不住的轻笑出声,随后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书了。。 温小筠仰头将一碗羊汤干了,将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拍。抹了抹嘴站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她知道,鄞诺说的那间厢房,就是之前胡栋材单独给自己指派的那小间。 虽然比不过鄞诺给她准备的宿舍舒服,但好歹也能拿椅子拼一拼,半躺在上面休息会儿。 她也的确是累惨了,别说半躺着,就是能在桌子上趴着睡一会也是好的。 然而就在她打开门扇时,却被眼前一幕给惊到了。 里面不仅收拾得干干净净,环境更是彻底大变样。 以前的破旧桌椅和杂物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木制的单人床。床上整齐叠放着宿舍里专属于她的那套新被子。 床头摆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摆着茶具烛台。 蜡烛是被点燃的,散发着橘黄的光,将这件小偏房映照的舒适又温馨。 温小筠顿时回头,看了一眼刑房室方向,心中默默撤回了刚才给鄞诺定的人设评语。 万年恶毒男配,的确是有些委屈人家了,万年男配还是没问题的。 温小筠点点头,为这个优化版的良心人物设定点了个大大的赞,之后关上了房门,走到床边脱去外衣和靴子,拔下扎人的发簪,抖开被子,便钻进去睡觉了。 却没有想到,被子里竟然还有惊喜,就在她舒展四肢打算转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时,右手忽然摸到了一个椭圆热乎的硬球球。 拿出来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个做工精致的铜暖炉。 外面镂空有小孔,隐约可见其中有个水平铜制小碗,无论暖炉怎么颠倒,其中木炭都不会轻洒。 看着那堪称巧夺天工的小暖炉,温小筠的心简直都要化了。 第684章 万年男配没有恶毒 现在天气正凉,而衙门书吏的制服却还是春夏的薄款,白天太阳大时还好说,一入夜,就冷得不行。 虽然鄞诺给她准备了蓬蓬松的大被子,但是要在这间由常年无人居住的杂物间临时改成的小屋子里睡觉,还是会感到一阵又一阵逼人的寒潮之气。 而有了这个干净又温暖的小铜炉,再睡觉的感受可就要强太多了。 温小筠重新躺回被窝里,双手拥着暖而不烫的小暖炉,再不知道鄞诺那个家伙哪来那么大的精力,又要在外面为一堆杂七杂八的小案子而奔波;又要时刻给她准备最适宜的吃食,更在暗地里到处给她打点。 不仅保证她不会再被上司欺负,更给她准备了最好的衣行居住条件。 这么多大事小情累加在一块,不仅没把鄞诺累死,反而还被他进行的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也真算得是奇迹一件了。 铜暖炉热乎乎的温度正温得她那累得都要断掉的手腕一点一点恢复元气,也叫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开来。 她眼睛睫毛微微颤动,随后双目缓缓闭合,终于卸下了所有负担沉沉睡去。 只是即便是在睡梦之中,她的唇角也抑制不住的微微扬起。 梦里的她想,把鄞诺那“万年恶毒男配”人设中的“恶毒”两个字去掉,果然是很正确的决定。 他毒的是嘴巴,心却是暖的。 进入滕县以来,温小筠从未有过这般踏实又香甜的睡眠。 等她再度睁开眼时,床头的蜡烛已然熄灭。她眨了眨眼,环视着周围情景,一时有些懵。 四围虽然还是黑漆漆的,发黄的纸窗外却隐隐泛着一层浅亮的青色。 温小筠倏地坐起身。 她这才回想起来自己是在刑房院的偏房里。本想休息两个小时,再继续回刑房室里继续整理文件,不想这一睡竟然就睡到了大天亮。 工作没有做不说,更没有想到什么解决目前困境的好方法。 温小筠抬起手,懊恼的捶了捶头,然后摸索着找到床边外套,胡乱给自己套上后;又从枕边摸出发簪,简单迅速的绾好发髻,就下床抹黑套上靴子,快步走出了房间。 这一夜都过去了,鄞诺应该是看她睡着了,不好意思打搅她,便悄悄回去吏舍休息了吧。 不想她这边刚推开门扇,就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刑房室的窗子竟然还是亮着的。 温小筠眉头不觉蹙起,疑惑着犹豫了一秒,才抬步迈前,向刑房室走去。 她轻手轻脚的踏上刑房室门前台阶,又屏住呼吸,缓慢伸手,将阖闭的刑房室门扇一点一点推开。 虽然东方天际已经开始褪出一片清亮的鱼肚白,院子里上空的天还是黑洞洞的。 连并着这间小院子各处也是黑乎乎模糊不清的。也因此衬得从那道门缝中倾泻出来的一片光温暖而明亮。 温小筠微微转动视线,却见鄞诺正坐在她的书桌上,埋头书写。 温小筠的心顿时一缩,眼眶酸涩一片。 鄞诺虽然全神贯注,但是熬过了一辛苦的白天之后,又在这边打熬一夜,明显疲惫憔悴了很多。 晃动的烛光中,温小筠竟恍惚的看见了他下巴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层青青胡茬。 他那原本明澈净透的眼睛也没了光彩,再加上眼周一层淡淡的黑眼圈,直教人看得心疼不已。 像是察觉到门外之人的呼吸声,鄞诺手中毛笔忽然一滞,顿了半秒之后倏然抬头,鹰隼般锋锐的视线刀子般射来,“谁?!” 第685章 你不累吗? 温小筠赶紧将脸上的感动收了起来,举起两只手朝着里面乖乖回道:“鄞诺,你别紧张,是我。” 听到温小筠的声音,鄞诺目光里的杀气立时褪了下去。他低下头,闭上了酸涩无比的眼睛,一面揉着眼眶,一面尽量用正常有元气的声音说道:“我这功力还是不到家啊,不过就熬了次夜,竟然连三章之内的动静都听不出了。若然来的是什么刺客杀手,咱们两个都得交代在这。” 见鄞诺还在硬抗死挺,温小筠顿时皱起了眉,推开门扇,迈过门槛,随手关上门扇,“我说你这个家伙,不逞强会死吗?” 鄞诺瞬间背着两个字激怒,猛地抬起头,抬手狠狠一拍桌案,“我们鄞家最忌讳焦躁虚浮,没有自知之明的愚蠢行为,我怎么可能会逞强,我何时又逞过强?” 温小筠转过脸,十分无语的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莫说进入滕县这几天,咱们俩被人指派得比狗还要忙,就说来的路上,又要照顾我,又要警惕路途上有无追兵刺客,你就已经很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你昨晚竟然连睡都不睡一下,就打熬了一个通宵,写了一个通宵,也整理了一个通宵。 今早别说察觉到门外的脚步声,你能不猝死都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换来的。” “猝死?”鄞诺怒瞪着温小筠,脸色顿时黑沉一片,“你这是在咒我吗?” 温小筠大步走向鄞诺,义愤填庸的回答,“我怎么可能会咒你,分明就是在说大实话。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再不提醒你,你的身子就会受不了。” 鄞诺目光一僵,随即又一点点恢复了平静。他抬头望着她,忽然温柔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听到这句话,温小筠登时一愣。 她竟莫名产生了一种被调戏的“错觉”。就好像言情小说里面瘫脸的霸道总裁在对小白兔女主角暧昧又挑衅的笑,“女人,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这个可怕的想法立时吓得温小筠打了一个寒颤。她用力的甩了甩头,快步走到书桌前后,二话不说开始收拾桌面上的文册书籍,“你那么关心我,我关心关心你也算礼尚往来。我们温家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知恩图报。再者说了,这抄写文案的工作既复杂又繁琐,岂是你一个捕班捕头能胜任得了的?回头别差点把自己累死,反倒给别人添了麻烦。” 鄞诺差点没被这句话气歪了鼻子,他将手中毛笔狠狠撇在桌面上,后仰着身子倚靠在椅背上,“我能给你添麻烦?真是笑话。当初温家加宴,多少叔伯兄弟一起比文赛武。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我都是真正的第一名!后来虽然进了衙门,但是刑房要整理誊抄什么工作可没少帮我爹做。现在应付你这堆烂昨夜,那就是老太太摘菜,手拿把掐的事。” 整理着文件的温小筠仔细看去,忽然发现了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 第686章 “鄞诺,”温小筠皱着眉看向鄞诺,“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要帮我熬通宵了?” 鄞诺动作一僵,顿了一下后,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你···你在说什么···” 温小筠挺直身子,环抱双臂,盯着鄞诺审犯人一般咄咄逼人的问道:“少来这套,白天时你就花钱跟胡栋材打好了关系,争取来晚上熬夜的机会。晚上时你手拎食盒,食盒里放着盛的满满登登的羊汤,汤水一点也没洒。根本没有可能同时抱着被子床榻一起来。所以你还请了别人帮忙。 而咱两现在的处境又是不比寻常,保不齐哪个角落里就藏着什么黑手刺客的。所以只要时间允许,你都会陪在我身边过夜。 可是你明明都叫了帮手搬来被褥,独独没搬你自己的,就证明你虽然会陪着我,却一开始就没打算睡。 所以在我吃完饭时,你便打着帮我整理桌子的旗号,问清楚我整理文件的方法规则,为你熬夜接班做铺垫。” 鄞诺抬头瞥了温小筠一眼,笑眼微弯,眸底漾着如水般盈盈的光泽,“我是你表哥,凡事想在你前面,帮护着你,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我这个人,最公道,绝对不会让人白白叫一声哥。当然如果你要是叫我叔叔大爷什么,能占的便宜还多呢。” 温小筠的脸瞬间又绿了。 她收回前言,这个欠揍的幼稚鬼就该当是个万年恶毒男配命! “鄞诺,你知不知道,”温小筠拉开凳子坐下,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张破嘴要是不改,很可能一辈子都讨不到媳妇好不好。明明为别人付出了诚意满满的十二分,搁到嘴上,不仅半点功劳没讨到,反倒还叫人恨上了你。就你此种费力不讨好,缺德带冒烟的行为,用我们那流行的说法来表示,就是——‘注孤生,注定孤独一生!’” “注孤生?”鄞诺抬眼望住温小筠,眸底闪动着狐狸般狡黠的光,“你这话说得可是有些自相矛盾呢。我为你明明就做了六分帮护,落在你眼里可就翻番儿成了十二分。可见我这张嘴对你来说,不仅没有减分,更能加成不少。如何就讨不到媳妇了?” 温小筠登时一噎,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话她怎么听得越来越别扭? “我,我看你不仅嘴巴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自然不会只看你说什么。更何况我还是个刑房搞案子的,这点子事还看不清,还破什么案啊?! 而那些小姑娘,小女子呢,哪有不爱听甜言蜜语的。任凭你在人后累死,若是面上只会怼人家,挖苦人家,再好的姑娘也会叫你给气跑了!” 对于温小筠无情的控诉,鄞诺全然不在意。他将桌上文书简单收拾了下,便自顾自的站起身,伸了个大大懒腰,哈欠连天的说道:“旁的废话不说了,总之你在白天干,我忙完外面的事,晚上来替你。这下完成任务的时间就能缩短一半。剩下一半的时间腾出来,正好可以出去查咱们想要查的东西。” 听到鄞诺这句,温小筠顿时想起与符云朗接头的事来。 她谨慎的左右看看,随即探身向前,尽量凑近鄞诺小声的说道:“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昨天累死累活的,有个重要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听到温小筠的话,鄞诺脸上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刚想要弯下腰,尽量凑近了些,去问温小筠是怎么回事,门外一点细微的响动顿时叫他脊背一寒。 再不给温小筠反应的时间,他大步迈到温小筠近前,薅住她的脖领子就把扔向她本来的办公位置。 温小筠起初吃了一惊,踉跄着坐回原位后,才看到鄞诺抬手指了指门口方向,立刻会意,端正好身子,打开书本,拿起毛笔就开始誊抄书写。 鄞诺则坐在她对面,快速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下,随即身子后仰着倚靠在椅子背上,大长腿高高一样,往桌面上一搭,双手抱臂,双目紧闭着,做出一派困倦的样子。 温小筠侧眸瞟了鄞诺一眼,不由得在心里为他秒切换,秒变脸的高超演技点了个赞。 这孙子也是太能装了。 就在他们两个做作的姿势刚刚摆好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咳嗽的声音。 温小筠不觉皱了下眉,外面那人不仅咳嗽了,转脸还吐了一口痰。 不讲公德,没有素质! 她狠狠的嫌弃着。 第687章 不过此时温小筠不能带着任何个人好恶去判断什么。她现在需要扮演的就是个疲惫又劳累的人。 这样想着,她便低下了头,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懒懒的翻看文册。 不想就是这一低头,她又发现了另外一件叫人惊讶的事。 鄞诺的字迹竟与字迹的别无二致。 对于书法,温小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即便自己因为从小学习国画,对于书法也有涉猎,在现代还算写得不错的。可面对真正以毛笔为唯一书写工具的古人,肯定要逊色很多。 当然,尤其是面对鄞诺这种品学兼优的好苗子。 只从这一处细节,就能看出鄞诺的谨慎与周道。 他在背后为她做的事,真的很多。 就在温小筠思绪波动之时,前面的门扇终于被人推开。 那看看到鄞诺的背影显然一愣,随即立刻露出笑脸来,“哎呀,俺说怎么一大早的就看见喜鹊在院里飞呢,原来是有贵人临门。” 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鄞诺听到声音缓缓的睁开眼,歇了一下盹儿后,才伸着懒腰的站起身,等到他转身向后,看清楚来人后,他赶紧收了一身的懒散,笑着朝那人抱拳揖手,“原来是栋才兄,失敬失敬,小弟哪里算什么贵人,栋才兄真是爱拿小弟开玩笑。” 听到这句,温小筠赶紧站起身,跟着鄞诺一起行礼。 胡栋材转眼看了下桌上满是蜡油的烛台,故作惊讶的问道:“哎呀呀,鄞兄莫不是也在这里陪着温书吏一晚上?” 鄞诺站直身子,摆手否认,“我哪里有那么好的精神,本来是帮着温书吏抱被子过来的,没想到温书吏一熬就是一个晚上。小弟等得乏了,反倒在给温书吏准备的床铺上睡着了。这不,睡了一夜,也没河水,渴醒一看,温书吏还在工作,便想着过来跟他聊聊天。没想到根本就没说两句,我自己反倒睡着了。” “温书吏真真儿是精神可嘉!”胡栋材朝着温小筠高高的竖起了大拇哥。一线天的小眼睛完成两道小小的弧线,“咱们滕县能得到鄞捕头与温书吏这样的人才,真是莫大的幸运呐。” 鄞诺连连摆手推辞了这个说辞,“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小弟们都是愚钝之人,唯一可以凭仗的就是一点吃苦的傻方法。” 说着他又侧头看了温小筠一眼,“不过毕竟都是肉体凡胎,鄞诺睡了一晚上都没歇过来,何况这身材瘦弱的温书吏。忙了一宿,早上怎么也应该休息一下,吃点饭,打个盹儿,白天才能来继续干活。” 胡栋材一下就听出了鄞诺话里话外隐藏着的那层真正的意思,“可不是,鄞老弟放心,这刑房可是咱们的盘面,怎么干,由谁干,还是要听俺老胡的。这样,叫温书吏跟着鄞老弟你回去吃点早饭,好好休息一下,只等晌午再回来继续整理。” 鄞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又怎么好意思?” 温小筠配合得十分到位,急忙摆着双手拒绝,“胡刑房,您千万别这么说。” 第688章 你不要命了? “属下稍作歇息就能回来继续工作,一定不会多耽误时间的。”温小筠强打精神,笑得十分疲惫,说完后,还虚弱无比的抬手掩唇干咳了好几声。 鄞诺眼角余光扫到,嘴角扬起一个不易为人察觉的弧度。 她昨晚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安稳,怎么可能还会如此疲惫? 他一下就看明白了她的暗示,十分默契的转身,一把抓住温小筠的胳膊,心焦情切的呵斥道:“前两天你还吃错了东西,差点没死在医馆。这两天身子根本没完全恢复,就这样黑白不歇,昼夜不停的连轴转,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想早一天归西进棺材是不是?” 眼见鄞诺气势汹汹的好像要跟温小筠打起来似的,胡栋材立刻眯缝着眼睛,微笑着向前劝解道:“鄞捕头莫生气,温书吏要强好胜,也是好心。”说着他又转向温小筠,宽厚长者一般抬手拍了拍她瘦弱单薄的肩膀,用上司独有的,宽厚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温书吏呐,磨刀不误砍柴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晌午吃完饭再回来,早一刻都不许再进我这刑房室的门!” 听到胡栋材都这么说了,温小筠也只好为难般的点点头,勉强同意了这个提议。 于是温小筠便拎着昨晚的食盒,跟着鄞诺朝着鄞诺选好的吏舍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再没说一句话。 温小筠的心中却另有一番心事,她走在鄞诺身后,看着他依旧挺拔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心疼。 天色已经蒙蒙亮,鄞诺一会还是要出任务吧。 可是他熬了一整夜,才是真正连轴转的那个人,身子又如何吃得消? 进入他们两个的吏舍院后,温小筠就闻到了一阵鸡肉粥的香味。 她惊讶的看了看正在关院门的鄞诺,“到哪都有热饭菜,你真是个神人啊。” 鄞诺转身冲着温小筠挑了下眉毛,“是你耳朵兄的功劳,我和你一样就是个吃现成的。” “耳朵兄还在吗?”听到猫耳朵,温小筠立刻加快了脚步,朝着卧房方向走去。 鄞诺在后面不急不忙的慢悠悠走着,笑望着温小筠火急火燎的背影,“他走了,不用费心去想别的。杂七杂八的事都交给我们,你只管用脑子办正事就行。” 此时的温小筠已然走到吏舍门前,才看到上面拴着一把细长的铜制挂锁。 她顿时失望的叹了口气。 鄞诺从袖子里摸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扇,“好了,你且吃点东西,今早就先休息缓一下,捋捋思绪。从下午起,可就要忙得连喘气的功夫儿都没有了。” 听到这话,温小筠惊愕的抬起头,一把攥住鄞诺冰凉的大手,“昨晚熬了一夜,白天这么早就要去忙,你不要命了吗?!” 鄞诺本想说些调侃的话,一低头却看到了温小筠眼眸中真实闪动着的焦虑。他的心一软,即将要出口的话也软了许多,“别担心,当了几年捕头,别的本事没长,什么是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手上这几起小案子,明显都是有人故意撺掇起来,专叫我累死狗一样四处奔波。可是他们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第689章 白鹜来了? 虽然鄞诺说的很自信,温小筠还是一百个不放心。 鄞诺这个家伙除了嘴巴欠,还有一个更叫人揪心的缺点,那就是太过逞强。 尤其是在她的面前,无论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身上又带着怎样严重的内伤,他都会不要命的冲在前面,一个人去面对所有。 如果是以前的鄞诺,温小筠才懒得管他的死活呢。反正不论是死还是活,都是他自找的。 她能忍住不去趁他病要他命的推波助澜一把,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曾经的她,比任何人都想弄死这个嘴欠的家伙。 然而现在却远远不一样了,鄞诺是她的兄弟,战友,亲人,更是知己同伴。 她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放他一个人在外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 “什么好方法,你不妨说出来,”温小筠板下脸来,冷冷的盯着鄞诺,目光犀利迫人,“如果是好方法,我自然放你走。否则就是天塌下来,你也要先给我睡一会儿再走。” 看着温小筠严肃的表情,鄞诺无奈的笑了下,“真是拿你没办法。”一瞬间,鄞诺很想抬手刮一下温小筠的鼻尖,可是手都已经抬到一半了,他又死死攥成了拳头,背在了身后。 他已经够奇怪的了,绝不能再在她面前露出马脚。 他有些心虚的把头转向别处,哑声回答着她的问题,“捕头出任务,通常都是骑马去。我呢,只要在出门时‘崴’下脚,就能换来一点特殊待遇——坐马车。因为想用一堆小案子缠住我的人绝对不会允许我因为一点小伤就推脱不去的。 既然去,就得允许我这点小要求。只要有了马车,路上我自然能睡觉。即便是到了勘察现场,那些小案子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难。到时候三下五除二都解决了,我就能再坐马车睡到另一家。” 闻听此言,温小筠思路顿时开朗起来,抬手开心的锤了鄞诺一拳。“要说还是你有办法。”鄞诺转眸望着温小筠,忍俊不禁的温柔一笑,终于抬手胡噜了下温小筠的头,“好了,去吃早饭吧,人家猫耳朵辛苦给你送来的。别辜负了人家一番辛苦。” 说着他一手扶腰间雁翎刀,一手拎着食盒,转身就要走下台阶。 温小筠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追了一句,“不然你也跟我吃点东西在走呢——” 鄞诺头也不回的扬手摆了摆,“马车上自然有我的那份,你只管好好休息,多吃些东西。” 说完他大步走到院门近前,推开门扇,走出的院子。 看着鄞诺这风风火火的背影风一般的离开,温小筠心里不觉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即便情绪不高,她也没忘记转身快步奔到院门前,将院门关好拴紧。 虽然这是鄞诺给她准备的院子,一个人在里面,还是感觉莫名有些害怕。 等到她走回卧房后,将房间门也重拴好后,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 之后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另一件雕工精美的食盒。 她走到桌前,打开食盒,想要先吃点东西再说,可是食盒盖才刚被她放在桌面上,手上动作就僵住了。 她忽然发现屋子里有一点不同寻常处,她放下食盒,警惕的一点点转头,左右仔细的查看着屋中环境,寻找一圈后,才在炕头衣柜箱上发现了一个小荷包。 温小筠眉头皱紧,走到近前拿起那只荷包,凑到面前谨慎的嗅了嗅。 谁知不嗅不要紧,这一嗅,立时叫她双眼倏然一亮。 她终于发现这个屋子的问题所在了。 之前屋子里一直飘荡着一阵若无若无的凉凉香气,而这香气的来源就是这只荷包。 那是一种像是薄荷又像是香片,更像是天然琥珀独有的清香气息。 那香气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那人就是白鹜。 温小筠攥着香囊转身就往门口方向跑去,啪啦一声拉开门栓,霍地推开门扇,她跑到院子中央,目光急急的扫过院子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墙头房顶她都检查了一个遍。可是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温小筠的眉心不自觉的颤了一下,目光微微闪烁,虽然按照香气飘散的速度推断,白鹜应该刚来不久。 可是凭着他的性子,如果可以见自己,刚才无人时就会现身来找她。而他现在没有现身,便肯定又不方便现身的理由。 再者说,如果周围真的有人,凭着鄞诺的耳力,一定能够发现些端倪。 意识到这个事实,温小筠顿时垂下头来,她失望的转过身,想要再回到屋子里去,却发现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是在找人吗?”那人轻声问道。 第690章 等到温小筠看清那人的脸时,她双目瞳仁狠狠缩了一下,难以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秦,秦奇兄?” 忽然出现温小筠面前的灰衣男子,正是白鹜的贴身影卫之一,秦奇。 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温小筠,仿佛面对一座雕像,一堆没有生命的物件,双眼里无波无澜,也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再加上他苍白得几乎看不见血色的脸色,仿佛他才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可就是这样一幅冰冰冷冷的模样,看在温小筠眼中,却叫她内心剧烈的起伏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眶竟不可抑制的酸涩起来。 “秦奇兄你,你还活着,”她的声音也跟着有些更咽,“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虽然她也曾劝慰过白鹜,秦奇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平安回来,但是那条水路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惊悚,对于几乎是只身冲进敌阵的秦奇能否活着回来,温小筠的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如今能看到秦奇毫发无损的平安归来—— 等等,温小筠突然间注意到了一个惊悚又吓人的细节,那就秦奇左边耳朵竟像被人切去了一般似的生生少了一边。 断口的边缘焦黑狰狞,叫人根本不忍细看。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从她眼眶中奔涌而出,大颗大颗的滚落颊边。 “秦奇兄你——”温小筠的话在也说不出了。 像是注意到了温小筠的视线方向,秦奇浓密的眉毛微微颤动,旋即侧了身子,将自己的伤处遮掩了些许。 “秦奇无事,温公子不必挂怀。”他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带着一种警惕的疏离。 温小筠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秦奇的身份导致他不能对外有任何情绪表露。她也不应该多为难他。 能看到大家都平安无事的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她赶紧背过身,一面用袖子抹去眼泪,一面尽量稳住声线,转移了话题,“秦奇兄你都来了,是不是白兄他也来了?” 秦奇眉心微微皱了一下,对这个问题选择了回避,“香囊里的药不仅能清除淤毒,还能强身健体,最是休养身体时的良品。中间没有经过任何别人的手,温公子可放心餐后服用。” 温小筠却从这个回答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转头望着秦奇,微微一笑,“替我向白兄问好,等到时机适合时,我再亲自去跟他道谢。” 秦奇看着眼眶里还蕴着晶莹水汽的温小筠,目色微微一动。 温小筠果然聪明的一塌糊涂,他只是避开了她的问题,她就猜出了他所有的用意。 足足顿了三秒,他才反应过来,朝着温小筠拱手揖了一礼,微微躬身退步,再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后面房顶,随手一会,身上衣袍瞬间变了颜色,与房顶上砖瓦几乎融为一体。 亲眼看着秦奇由一个大活人瞬间变成一片阴影,温小筠的心瞬间从嗓子眼放进了肚子里。 再看看手中锦绣荷包,她的心情不由得大好一片。 这荷包是白鹜亲手放在她房间里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方便露面,或者是只能急匆匆的离开。 他怕她不信这没有来路的药,便留下了秦奇,在她出来寻找时向她证明这药的来历。 尽管在白龙案突来的变故中,白鹜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有了今天的送药行为,温小筠便能确定出现在白鹜身上所有的疑点,都是有他暂时不能对人言说的苦衷。 心情一放松,温小筠顿时觉得胃口也跟着变好很多。 她不再迟疑,拿着锦绣荷包大步走回卧房。虽然这一次她还是栓了房门,心情却安稳很多。 因为她知道除了鄞诺在暗处派遣了猫耳朵在保护着她,另一个方向还有白鹜麾下的秦奇在暗中看护着她。 在这个世界,她不再是孤身一个人。虽然她一个人也可面对所有,但是身后有同袍兄弟可以依靠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一顿饭,她吃得异常香甜,餐后按照秦奇说的,她在荷包里找到一个小葫芦形的白瓷瓶。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写上了服用方法和剂量说明。 温小筠按照指导服了药,又将餐具简单收拾好,就又出了门,回到刑房室去继续工作。 尽管鄞诺叫她再睡一会儿,但是所有人都在拼了性命的为查案而奋斗,她又怎么心安理得的睡大觉,置身于外? 回到刑房室后,依旧在画小王八的胡栋材只是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第691章 翻脸不认人 温小筠只简单朝着胡栋材见了礼,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鄞诺整理的步骤继续工作。 这一忙就是大半天,在把满满两页纸都画满小王八后,胡栋材撂下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头看了看埋首于书堆之中,奋笔疾书的温小筠,目色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温小筠对此却毫无察觉。 她只知道后来胡栋材没有跟她到招呼就出去了,临近傍晚放衙时,他又带着一大摞文册回来了。 “这些是本刑房奔波一整天,才写的新发案子案情与证据的简单梳理,需要你今天全部整理完成,之后入档摆收录好,以备着大人查案随时调阅。”胡栋材说完将那摞册子哗啦一下全摊在了温小筠的书桌之上。 温小筠动作一僵,再抬起头来瞪着胡栋材时,脸都黑了。 “胡刑房,在下是人,不是牲口。况且就是牲口也禁不起没白天没黑天的连轴转。”她的目光冰冷,声音更加冰寒迫人。 有些原则底线,一定不能轻易被打破,要不然即便她吐血拼命的把所有这些任务都做完,躲在暗处的敌对势力还是会给她找来更多的杂事。 一重压一重,根本就没有个完。 听到温小筠的反驳,胡栋材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转头看向旁边,不屑的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呦呵,不过才跟知县符大人见过一面,现在就敢跟你的直属上官叫板了?” 温小筠蹭地站起身,直视着胡栋材,气势凌厉,“属下叫板的不是上官,而是这些根本完不成的任务。既然衙门不把人当人,属下接下这么多无礼的任务,完不成也是罪过,还不如现在就去符大人请辞离职。” 说着温小筠的头微微歪了一下,怒视着胡栋材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这天下没有谁都不妨碍太阳照常升起,也许倒时杨典史也会找到更适合的人选来继续完结山匪伏击案的所有案牍工作。” 看见温小筠真的急眼了,胡栋材顿了一下,才将扔在桌上那堆文册重新抱起,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半点辛苦也吃不得,罢了罢了,就让我这把老骨头继续往上顶吧。哎~下属竟然敢威胁上官,看来这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喽。” 说完他转身移步,把那堆文册放在自己桌上,就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刑房室。临出门口前,还不忘撇下一句得意的话,“总之今日放衙了,明日的活儿,就该放到明天再干。” 看着胡栋材走下台阶的背影,温小筠这才松了一口气。 入夜时,鄞诺又带着热乎香喷喷的晚饭来了。 就像昨晚一样,他不由分说将吃饭的温小筠直接推进侧边厢房,自己便开始了又一晚的案牍工作。 温小筠虽然心中很不忍,但是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 只能任由鄞诺如此安排。 时间就在鄞诺一次次点燃的夜读烛火中有条不紊的流逝消失。 到了第十天的凌晨,在鄞诺的大力协助下,杨典史交代的任务终于被全部完成。 这一夜,温小筠只睡了两个时辰,就早早的来帮鄞诺一起完成收尾工作。等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对望彼此,相视一笑。 他们都很默契,为了避免杨家人再出其他幺蛾子,决定对外隐藏全部工作都已完成的事实。 鄞诺甚至还出了一招,从刘冯汉那里讨来了一点小道具,叫第二天跟着胡栋材去跟符知县与杨典史例行述职时,突然吐血。 只装做因为劳累过度,旧疾复发的样子不得不被送医治疗。 最好装作根本起不来床,还要坚持早上一个时辰的工作的样子才好。平常就在刘冯汉那里扎针灸。 听到这里,温小筠忍不住的问了鄞诺一句,“装病也会有破绽,万一有人来检查怎么办?” 鄞诺将毛笔放在笔山上,自信一笑,“杨家人最信任的医师就是刘大哥。这个计划就是刘大哥跟着一起制定的。” 温小筠这才恍然,她点点头,“那就这么做。”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鄞诺的计算之中,有条不紊的一项项进行。 温小筠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口吐鲜血,之后便力竭昏迷了过去。 刘冯汉的秘药与道具很好用,将前来检查情况的衙门医官都蒙骗了过去。 第692章 没良心的表哥 于是在二堂里一众胥吏衙役的惊呼声中,温小筠顺利的因为劳累过度儿失去意识,被鄞诺打横抱起送出了衙门前往医师刘冯汉处医治。 直到进了刘家医馆,躺在了里院刘冯汉专门为人施针的房间,温小筠才幽幽转醒。 只是这一睁眼,除了乌涂涂的房梁顶棚,她谁也没有看见。 她下意识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身子软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本能的,她在心底将鄞诺又骂了一个底朝天。 这个挨千刀儿的臭表哥!竟然把她当做物品东西一般随便乱放。要知道能叫她敢放心的把自己整昏迷,再毫无保留的交出去的人,他还是唯一的一个。 缓了一会,满腹怨念的温小筠才终于攒足了力气挣扎着坐起了身。坐直后,她发现这个屋子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随手摸了下衣领,身上衣服纹丝未动,双腿从床上放下去,才发现连靴子都没脱,就被那粗心的大哥用被子盖了起来。 扶着床沿站起身,又整了整发髻,才试探着的往门口方向走去。 随着她意识越来越清醒,她的听力也越来越清晰。 隐约可以听到外面有间歇的一声声木块轻敲桌面的声音。 温小筠不觉皱起了眉,即便没有听到人对话,从那熟悉的声音上,她也能判断出来外面堂屋里的人正在下棋。 抬手撩开灰色的厚麻布门帘子,温小筠果然看到了正在专心对弈的鄞诺和刘冯汉。 而猫耳朵正站在鄞诺身后,瞪圆了一双小眼睛,兴趣满满的旁观战局。 温小筠轻轻咳嗽了一声,算是跟外面的人提前打了个招呼。 听到温小筠的声音,猫耳朵急忙转过头,看到她气色良好的站在里屋门口,脸上立时绽开了花一般灿烂的笑容,“温刑房,你醒啦!”说着他赶紧拿起棋桌旁的茶壶茶碗,给温小筠倒了一杯茶水后,殷勤的端到她面前,“睡了一宿又饶了大半个白天,这会儿肯定渴了吧?” 经猫耳朵这么一提醒,温小筠这才发现喉咙早就干得快要着火了。接过水杯,她仰头一饮而尽。 而那边棋桌旁的鄞诺则对这边全然没察觉一般,皱着眉头,捻着一枚象棋棋子,认真思索着下一步的棋路。 而花白头发的老者刘冯汉的认真劲头儿,更是半点不输鄞诺。 温小筠朝着猫耳朵弯眸甜甜一笑,“谢谢耳朵兄,有劳了。” 不知道为什么,猫耳朵一下被那笑容甜得脸都红到耳朵根了。他接过茶杯,嘿嘿的挠了下头,“跟俺猫耳朵还说啥谢不谢的?温刑房你真是太客气啦。” 猫耳朵这边话音还没落,鄞诺那边目光陡然一凛,手中棋子倏然落下,一下切中了刘冯汉的最要害处! “哎呀!”刘冯汉恨得一拍大腿,花白的胡子气得直乱翘,“老夫怎么就忘了这一招?” 鄞诺捋了下袖子,微笑着站起身,朝着刘冯汉拱手行了下礼,“今日能得刘兄亲自下厨,实在是鄞诺三生有幸。” 刘冯汉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又伸着脖子将棋局看了一眼,才恨恨的一把将棋局胡噜了,噘着嘴,拧着眉的狠狠甩了下袍袖,黑着脸的就转身出走了房间。甚至连跟温小筠打个招呼的多余心力都没有。 对此温小筠倒是半点都不介意,人家刘大哥一看就不是拘礼之人,这般直率着实天真的有些可爱了。 目送着刘冯汉走出房间,又重重的关上房门,鄞诺这才转身走向温小筠,“今晚你有福了,莫说在这小小的滕县,就是放到京城里,刘大哥的厨艺也都是一等一的。” “真的吗?”听到会有好吃的,温小筠双眼立时放出烁烁的光芒,原本对鄞诺还存着些许怨气也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鄞诺勾唇一笑,伸手拢住温小筠的肩膀,就带着她往里屋走,“在那之前,先盘算下咱们接下来的安排与计划吧。” 看到这个情景,猫耳朵非常自觉的后移两步,朝着鄞诺嘿嘿笑了两声,“那鄞头儿您和温刑房好好商量,俺这就去外面给你们把风。” 鄞诺侧眸瞥了猫耳朵一眼,“耳朵你也进来,这回得咱们三个人一起商量。” 猫耳朵很是有些意外,不过对于鄞诺的话,他向来言听必从。 一面跟着鄞诺和温小筠的步伐往里屋走,一面挠着腮帮子嘻嘻的笑道:“俺可不会计划任务啥的,鄞诺和温刑房商量好了怎么办,俺就怎么办就行呐。” 第693章 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进了屋子,三人走到里面床前,鄞诺大手一扬,就把温小筠又按躺回了床上,板着脸不容置疑的命令道:“你最近中的毒,吃的药可不少了,今天难得能休息一日,那都别去,给我好好的养着。” 毫无准备的温小筠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脸朝下的就被鄞诺按死在床上。等她反映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顽强的梗直了脖子,扭回头瞥望着鄞诺申辩道:“我就不是小姑娘,哪就有那么弱了?这么多天我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早就歇够了。倒是你,一天天的几乎不咋睡觉,黑眼圈都快赶上食铁兽了,我看该躺一躺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眼看着两位小领导又打是亲,骂是爱的拌起嘴来,猫耳朵赶紧从旁边搬过来一把椅子,推到鄞诺近前,笑着打圆场,“哎呀呀,鄞头儿,您瞧瞧,温刑房多关心您呐,您赶紧坐下休息休息,咱们三个好好将后面的任务捋一捋。” 说着他又转向温小筠,笑嘻嘻的劝解道:“温刑房,鄞头儿整日里除了查案就是找各种好吃的,然后再叫俺每天按点定时的给您送去,他这是生怕您受一点委屈呢。” “猫耳朵!”听到猫耳朵竟然把自己的老底儿都给揭开了,鄞诺顿时恼羞成怒,脸红得一塌糊涂。 温小筠看见鄞诺吃瘪,心情就一片大好。她侧了个身,舒舒服服的靠坐在床上,笑着给鄞诺解围的说道:“没事,耳朵兄,我表哥什么人,我也可清楚了。他这个人呀,对兄弟绝对没的说,更何况最近我身子的确弱一点,他就多照顾了些。” 说着她又看向旁边鄞诺,逐渐正经了颜色,认真问道,“对了鄞诺,你最近可有什么进展?” 鄞诺赶紧敛去之前的羞臊,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瞬间进入正题,“我还真的查到一点关于白发少年的蛛丝马迹,明天再去查案时,可以假装在路上绕一绕,然后带着你借机去核查一番。” 温小筠脸上却出现了一点为难之色,“杨家给的任务虽然完成了,但是目前别人并不知道,明面上我还是得天天去刑房室干活,如何能分身出来?而且即便有理由分身出来,一旦堂而皇之的跟你出去,也势必会引起外人的怀疑。” 鄞诺早有成算般的笑了笑,“这个我早就想到了,只要叫你装出病情很重的模样,就可以叫刘大哥跟衙门说,每天都必须来刘大哥这个施针行针灸,在衙门干活也不能那么累了,最好只在每日下午坐班,坐班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就行。如此咱们上午就有充足的时间出去。” 温小筠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万一有人来检查怎么办?即便刘大哥会帮咱们遮掩,难保杨家的人不会来刘大哥这里检查。” 鄞诺转眼看向旁边猫耳朵,眼底忽然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光 猫耳朵后脊背顿时一寒,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呃···鄞头儿···”猫耳朵瑟缩着脖子,畏怯的后退半步,“俺倒是能替温刑房,就是俺有一点怕疼···” “你们两身量倒是差不多,到时候只要趴着在背后施针,外人只扫一眼,应该也分辨不出来。”鄞诺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抬步逼近猫耳朵,高大的身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猫耳朵,针灸可不疼,而且我还会请刘大哥根据你多年的旧疾心病,对症下针。运气好的话,等回到兖州府,你跟嫂子就能顺利要上孩子。” 温小筠:··· 虽然鄞诺这一招对她和猫耳朵两个人来说都再合适不过,可是不知道为啥,她就是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来。 第694章 苏白一族的独苗 听到鄞诺的话,猫耳朵眼睛里立刻放出晶亮的光来,他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这个可以有,这个可以有。嘿嘿,还是鄞头儿想得周到。” 温小筠转过了头,本能的避开视线,不想就此问题深入的谈下去。 鄞诺大方的拍了怕猫耳朵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自家兄弟,我不照顾咱们能干又体贴的耳朵兄弟,又去照顾 谁呢?” 猫耳朵挠着头,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儿来了。 鄞诺话风一转,忽然问道:“对了,耳朵兄,之前请你去苏白一族居住过的山上查访,可有什么收获?” 听到这里,温小筠赶紧回过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猫耳朵。 温小筠知道,鄞诺让猫耳朵查的那个地方,就是苏雪心母子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而苏雪心就是王知府哥哥,王保延凶杀案的受害者。在官方案件记录中,这位拥有满头白发的苏雪心毫无疑问的死在王保延手上。 猫耳朵又抓了下头发,回忆着的说道:“ 俺按照鄞头儿给的地图,真的就在那座山上寻到了一处住宅。 说是住宅,不过是由几个山洞改造而来的几处房子。 按理说山上应该有将近一年没人住过了。可是俺仔细看过,那几个屋子里竟然有人于近期居住过的痕迹。” 听到这里,鄞诺和温小筠都是一惊。 温小筠急急问道:“可是什么经过的路人趁机借宿之类的情况?” 猫耳朵摇摇头,“一开始俺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在那荒山野岭的,万一有人看到了那处荒废了空宅,无奈住上个几天都是正常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打消了俺的这个想法。 俺先是每个屋子每个屋子的找,忽然就看到了一个由天然闪动改造过的屋子。 在那件屋子里,放着苏白一族祖宗牌位。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尘土,该是不久前有人进来仔细的擦拭过。” 鄞诺眉头微皱,肯定了猫耳朵的猜测,“除了本族本家子弟,绝不会有人会把别人家的祖宗牌位都擦拭一个遍。” 温小筠目光幽幽的继续分析:“按照苏母的证词,苏白一族应该是彻底绝户了。如今竟然能出一个将苏白家所有祖宗牌位都仔细擦拭一遍的人,便可知苏母的话有假。” 鄞诺点点头,“虽然苏白一族彻底灭绝的话有假,传到苏雪心那一辈时,苏白一族智力完好的却只有苏雪心这话应该不假。因为在案发之前三个月时,王知府曾收到过自家兄长王保延的书信。 上面详细写了王保延为了王家三代人的福祉,费劲心力的上山寻找白蛟的整个经过。 而苏雪心则被王保延当做神仙转世的白蛟,请下山的事情,信件中也有详细描写。 其中就写了苏白一族到了苏雪心这一辈,只有苏雪心一棵独苗。王知府收到这封信时,王保延刚把苏雪心请下山,理论上不会有假。” 温小筠点点头,“那就对了,正好验证了刚来滕县时,咱两在车上的分析,苏雪心没有死,王保延案中还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第695章 鄞头儿太吓人了 听到吓人的大阴谋,猫耳朵立刻畏怯的缩了缩脖子,“这个案子,俺咋越听越吓人呐。温刑房,这里面到底啥阴谋,您快给俺说说。” 温小筠拢了拢身上被子,皱着眉沉吟着说道:“目前还只是种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佐证,我也没办法再进一步的多猜些什么。” 鄞诺点点头,“没有更多的信息,只靠推断,能推到这一步,已是非常不容易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目光定定望住温小筠,“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摸清王保延意外身死的真相。既然母亲说父亲叫咱们主抓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必然有其深意。弄不好就是指王知府在错断白龙案中,有什么徇私枉法的行径。 如果能打通王知府这条线,就能顺利的重启白龙案,揪出藏在衙门势力之后的真正黑手。” 温小筠:“这些日子,你可是查出什么头绪了?” 鄞诺目光幽暗,“头绪倒是算不上,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我姑且言之,你姑且听之,若其中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你再帮我纠正。” 鄞诺这番谦虚的模样,对于温小筠来说可真是太难得了。她脸上忽的绽开一个明媚的微笑,看向鄞诺的目光无比温柔的说道:“我哪有那么厉害,咱们一起说方案,一起帮衬着弥补不足。” 说到这句时,温小筠美丽的双眸微弯,眸光似水,缱绻温柔,看得鄞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没想到他这一脸红,劲把旁边的猫耳朵看毛了。 猫耳朵僵硬着动作,僵硬着表情的呆愣在原地。 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啊? 刚才是他眼花了,还是想多了? 他怎么越看他家鄞头儿越像那些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等等! 这个想法一出来,猫耳朵立时打了个惊惧的寒颤。 情窦初开,青涩少年? 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倒不是说他家鄞头儿不能有这些破天荒的表情和反应。 凭着猫耳朵闯荡江湖多年的独家心得和经验,他家鄞头儿现在还是个没尝过荤腥的铁打童男子儿呢。真的碰到他心仪的姑娘了,会有这种反应也是非常正常的。 关键问题就出在现在坐在他家鄞头儿面前的对象根本不是什么姑娘啊! 猫耳朵机械的转动脖子,机械的转动茫然的视线,将目标锁定在了温小筠的身上。 当看到温小筠那张可爱又美丽的小脸蛋儿后,他脑袋雷劈一般的轰炸开来。 可是在意识到自己莫名产生了一个荒唐无比又惊骇无比的想法之后,他惊恐万分的又瞬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家鄞头儿那可是多漂亮的大美人投怀送抱都丝毫不动摇的在世柳下惠! 他怎么可能会抵挡不住温刑房的美色诱惑? 对于猫耳朵内心波涛暗涌,惊雷瞬变,满目都是温小筠的鄞诺,与满心都是案情分析的温小筠,半点都没有察觉。 鄞诺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我的大概想法是既然苏雪心没有死,那这个案子咱们大可以从苏雪心那一条线索开始寻找。 如果咱们把苏雪心不仅不是王保延案中的被害人,更是杀害王保延的真正凶手这一消息放出去,王知府肯定会大怒。 之前案子的定论中,先将他大哥定为杀害苏雪心的凶手,后来才又成为苏母为子报仇的被害人。不仅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更给王知府家添了一条大到骇人的耻辱。 如今突然知道他的兄长才是唯一的受害者,他一定会将这个案子重启。 而我娘信里又说这个案子背后肯定还有隐情,保不齐就能反而把王知府给兜进去。这样借他的手掀起重查案子的波澜,后面将真正重要的证据转交给远在京城的我爹,回头他们从京城再请来一个监察权,就可以把这个由王知府挑起头来的案子变成他的终结之地。” 听到这里,猫耳朵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逼着自己摒除所有杂念,将思绪重新调回到案子之中。 他忙不迭的点头赞同鄞诺,“鄞头儿这个想法真是又快又准,又狠!回头俺就把苏雪心还活着的消息散出去!” 温小筠的眉头却紧皱起来,她抬手打断猫耳朵,思量着说道:“我却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表哥这个方法虽然很快捷,但却一点漏洞。 比如我对苏雪心的推断始终是猜测,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来支撑。 若是先入为主的先给案子假象了一个真相,万一其中哪个环节推理错误,之前所有的努力就会成为无用功。而咱们现在根本没有试错的时间与机会。 第二,即使假定我之前的推断全部正确,那也就证明了苏雪心能力非常强大,可以把县衙与州府衙门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自己天才异常,就是在其背后还隐藏着一股十分强大又可怕的势力,那个势力强大得可以将官府随意摆弄。不论以上哪一种情况,都会给咱们追查苏雪心的行踪带来极大难度。 这就好比一张试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题目。而给咱们的时间却是非常有限的。 咱们放弃其他所有题目,单单选了最难的一道,不仅会消耗咱们的精力,叫咱们备受打击,身心俱疲,更会把时间全部浪费掉。要是运气再差一点,很可能时间全用完了,一道题都没答出来。” 猫耳朵挠着头疑惑的望着温小筠,“那温刑房,您说说,这案子到底那一部分才算是容易入手的简单题目?” 第696章 我要当小队长 温小筠目光倏然一凛,“忘掉所有推断,从这个案子的根本开始查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得到真相。” 在回答猫耳朵问题的同时,她大脑飞速运转着。 她快速的回忆着上一世创作悬疑作品时特别学习的破案结构,随着想法的一点点完善,她口上也一点点为鄞诺与猫耳朵讲解着,“每一桩凶杀案虽然都有不同,但是想要破解它们,都要弄清几个相同的关键部分。 这几个部分就是案子究竟是在何时、何地、由何人基于何种目的、动机使用何种工具对何种目标造成了何种后果。 简称为案件的“七何要素”。弄清七何要素,就能推断出谁是真正的杀人凶犯。” 听到这里,鄞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声分析道:“如果以你的七何要素作为评判标准,那么目前的苏雪心之母反杀王保延案,便是一个‘何’都没能破解。” 猫耳朵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嘛,按照温刑房的推断,之前苏王凶案所有的人证物证,甚至连丧命之地都是假的。可不就是一个‘何’都没有。” 温小筠继续分析道:“因为我和鄞诺处处受人钳制见识,不能出城,所以要从零开始,从新开始梳理这个案子真正的七何要素。最容易入手的就是七何要素中的‘何地’。”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头,看向旁边的猫耳朵,“耳朵兄, 我和鄞诺会先从死者的真正案发现场开始找起,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证据肯定都湮灭了,找到有用证据的机会也很渺茫。保险起见,与此同时还是需要请耳朵兄再瘫深山。监视苏家旧址一段时间。苏雪心既然会回来一次,就可能回来第二次。虽说他那条线肯定会很难对付,但是一旦现身,从他身上能查到的东西也会非常多。” 猫耳朵立刻站直身子,信心满满的拍了拍胸脯,“温刑房放心吧,这点任务在俺猫耳朵身上根本不是个事。” 温小筠欣慰的笑了笑,随即又沉肃下来,望着猫耳朵目光郑重,“耳朵兄,我知道的你的本领,只是此去深山老林,条件艰险不说,更可能遇到极大的危险。我只有一个条件,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一旦危及耳朵兄的安全,耳朵兄切勿恋战,火速回撤,平安回来才是第一要务。” 忽然面对着温小筠这般郑重的样子,猫耳朵先是吓了一下,随即抬手挠着头,嘿嘿的朝着温小筠打着包票:“温刑房您就放心吧!以前在道儿时,俺连乱葬岗都睡过呢。在林子里蹲上个把月的都不叫事儿。还有呐,别的不敢说,俺猫耳朵要是逃起命来,那是天王老子都追不上呢!” 鄞诺望着猫耳朵自信满满的样子,唇角不觉微微弯起,“这一点,耳朵说得不错,小筠你不必太担心。倒是你自己,身子弱,又三天两头没事就中中毒。你才是咱们三个人里最应该注意的那个人。” 若是往常,鄞诺这句玩笑话,温小筠并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之前接连被鄞诺这张破嘴损得气还没完全捋顺,这一下就又将温小筠肚子里的怨气重新点醒。 她黑沉下脸来,目光冷冷的盯住鄞诺,“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特别征求下二位的意见。” 鄞诺:“什么事?” 温小筠:“咱们这次的查案任务不比以前,可以说是单独组成一个编制外的查案小队。既然是个队伍,总要有一个领头人,咱们可以叫他小队长。” 鄞诺目光一滞,随即轻笑出声,“你想说什么?” “在日后的查案工作中,我来做分派查案任务的小队长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意见?”温小筠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猫耳朵和鄞诺对视一眼,随即转脸朝着温小筠嘿嘿的笑了下。 他笑得特别无辜,“俺啥意见都没有,您和鄞头儿说的都算,俺谁的指派都听呢。” 温小筠微笑着点点头,随即转过脸来,目光幽幽的盯着鄞诺,静静的施加压力,静静的等待他的答案。 鄞诺后仰了下身子,环抱双臂,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查案抓捕我擅长,推断案情你擅长,所谓能者多劳,您愿意当这个小头目,我没有意见。” 温小筠勾唇一笑,心满意足的转走视线,心情愉快的整了整身上薄被,“既然我是你们的小长官了,那么在查案开始之前,就先立下规矩。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没规矩寸步难行。” 第697章 乖巧伶俐的猫耳朵第一个举着手的表忠心,“温刑房,您有啥规矩就说吧,俺以前虽然不守规矩,但是自打入了鄞头儿手下后,那可是最听话的。俺可比大胡子他们懂事多了,只要鄞头儿说东,绝不往西。现在鄞头儿都听您的了,俺更会听您的话。” 温小筠无奈的笑了笑,这个猫耳朵也是真可爱,说来说去,这不还是唯鄞诺命是从嘛。 不过她也不想多言,只微笑着对猫耳朵点了点头,“耳朵兄办事,小筠最放心,所以耳朵兄还像以前一般,怎么办事快捷方便,怎么来就行。” 说着她又转脸望着鄞诺笑了笑。 鄞诺眉梢微动,他分明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阴险。 温小筠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截了当的公布了自己的规矩,“至于给鄞捕头的规矩,也很简单。因为鄞捕头无论是查案还是缉捕方面的能力十分出众,我这个外行人也就不瞎指挥了。唯一要强调的是,挖苦调侃我的话少说,管住你这张破嘴。” 猫耳朵:··· 鄞诺:··· 他们两人怔了三秒之后,猫耳朵顿时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的屋子里,似乎根本没有他存在的必要。 猫耳朵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慌乱的比划着指向窗子外面,“那,个,温刑房,鄞头儿,俺看外面马上就要阴天,晾晒的衣服可得赶紧收起来吖。”说完他慌乱的朝着鄞诺和温小筠行了一礼,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门。 等到屋门再次阖闭,屋里就只剩下了温小筠和鄞诺两个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顿了三秒之后,又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随即鄞诺大咧咧的站起身,“小长官,您这规矩立完没?要是立完了,我就去给刘大哥打下手帮忙了。” 临走前,他又侧眸瞥了温小筠一眼,似笑非笑的扔下一句话,“毕竟除了管好属下这张破嘴,保证小长官吃好喝好,也是一项重要任务呢。”说完他便扶着腰间佩刀,长腿阔步的离开了屋子。 眼看着鄞诺跟着猫耳朵一前一后的离开,一抹笑意从温小筠唇角缓缓溢出,“这俩货,真是!” 她又整了整身上被子,放平身体,放松所有神经,安心的沉沉睡去。 正如鄞诺所说,这一日真就是温小筠仅有的平静时光。在刘家医馆饱饱的吃过一顿药膳后,温小筠、鄞诺、猫耳朵三人就又分别前往不同的目的地。 鄞诺要处理的还是一堆杂七杂八的小案子,猫耳朵则从刘冯汉这里带了大包的干粮与各种驱虫避害的防身草药,就直奔苏雪心曾住过的深山老林而去。 在启程之前,鄞诺还特别交给猫耳朵一块木牌子,猫耳朵一看那块又脏又旧的木牌子,两只小眼睛立时放出兴奋的光。 鄞诺并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叫他万事小心,如果遇险切不可逞强。 等到送猫耳朵出了门,温小筠跟着鄞诺返回卧房拿各自的东西时,温小筠忍不住的凑到鄞诺近前,目光闪闪,好奇的问道:“鄞诺,你给耳朵兄的牌子不像是衙门里的令牌呀,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鄞诺低着头,收拾桌上干松些的吃食,给自己打包着晚上吃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苏雪心居住的山林虽然与滕县山贼们不是一处,但没有相隔太远。万一路上猫耳朵不走运,碰到了道上的山贼,那块木牌就能救他的命。” 温小筠顿时恍然,“所以你早就伪造出了一块山贼的腰牌,为的就是等到遭遇山贼时,可以拿出来拖延?” 鄞诺抬头扫了温小筠一眼,关爱智障儿童一般的慈祥的笑了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伪造的?那块木牌是我道上的兄弟送给我的。不仅如假包换,其中的排行文字,辈分还特别大。滕县这里的小山贼,见了那块木牌也要自降两辈。” 温小筠又疑惑起来,“山贼不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不敢常理出牌的人吗?只是一块辈分木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鄞诺低下头继续收拾规整自己的晚饭,“山贼虽然蛮横,但在内部也有自己一套道德标准。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尊辈分。举个例子,哪怕你在山寨中地位再高,一旦无意中伤了害了大辈分的人,都要接受惩罚。” 鄞诺一说,温小筠就在脑中又脑补了一段鄞诺从高人手中取得大辈分令牌的惊现传奇故事。 第698章 昼夜不歇也不坐车 像是看出了温小筠心中所想,鄞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不比收了猫耳朵、大胡子他们困难多少。” 温小筠仰起脸,望着鄞诺,笑眼弯弯,月牙一般可爱,“再困难的事,一到你这都不难了。反正等到以后有空闲的时候,你都要讲给我听。这种传奇小故事,我最爱了。” 鄞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对于温小筠这般可爱的模样,他实在招架不住,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后,他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他这般着急的背对温小筠,就是怕脸上马上就要抑制不住的笑意泄露出来,将他内心的真实波动尽数出卖。 其实对于此时的温小筠来说,鄞诺完全是多虑了。 她刚才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鄞诺准备好自己的包裹后,她也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要带的食物全部装好,一面在脑子里想着接下来如何才能在刑房室找到关于苏雪心案的卷宗,一面快步跟上鄞诺。 出了院门,就看到鄞诺已经骑上了马,就在大门口外等着她。 而大门对面则停着一辆马车,正是他们从兖州府驾驶来的那一乘。 温小筠当时就沉下脸来,这几日都是鄞诺在做马车。因为他昼夜不歇的连轴转工作,就靠马车在路上这么一会的时间可以休息。可是如今却被又被自己占了。 温小筠刚要开口命令鄞诺坐马车,鄞诺忽的勾唇一笑,随即抬手一挥,朝着她比了再会的手势,转身一甩缰绳,便纵马而去,根本不给温小筠留任何开口的机会。 温小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身后刘冯汉看她失落的样子,笑眯眯的捋着胡子,开口安慰道:“温小弟,你可别跟老夫那个傻弟弟一般见识,他呀,就是个打碎了牙关也只会往肚里咽的煮熟鸭子,嘴巴贼硬。以后日子长了,不等你修理他,老天也会收拾他。” 若是往常,温小筠听了这话,肯定也会随着刘冯汉一起调侃鄞诺两句,可是现在的她却全然没有了这种心情。 她转过身,朝着刘冯汉拱手揖礼,颔首低声说道:“那个犟货不知道保重身子,还请刘大哥您多费些心,帮他注意着调理下身子。不然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多久。” 刘冯汉笑着将温小筠搀扶起来,将她一路送上马车,“温小弟不必担心,有老夫在,管饱鄞犟货怎么作,都给他的身子保护得结结实实的。管保水牛没没他结实!” 温小筠笑着谢过了刘冯汉,便上了马车,在药房小伙计的护送下回了滕县县衙。 按理说,在接下来的半日,她蛮可以回吏舍继续休息的。但是她依旧选择了直接回刑房室。 虽然杨典史交代的任务,实际上都已经完成,但是查找苏雪心案卷宗的任务,她还没有前进半步。 目前她最亟需要解决的的事就是,如何能在胡栋材的眼皮子底下,随意翻动其他部分的卷宗和档案。 第699章 画小乌龟画腻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超温小筠的预料。 如果说之前刑房胥吏胡栋才还时不时的待在刑房画画小乌龟小王八什么的,自打温小筠突然吐血被紧急送医后,基本只是早上中午在刑房转一圈,就连招呼都不打的出去了。 温小筠拖着虚弱“病躯”回到刑房室工作时,胡栋材也是半句话不理,既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也没有什么感动的表情。 面无表情的走进屋来,绕着他办公的书桌转了一圈,便径直走出了屋子。 眼见胡栋材背负双手,小老头儿遛弯般的遛了出去,温小筠简直不要太开心。 不过表面上她根本没有泄露出半分。 直到王保延彻底走出院子,她才谨慎小心的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院门前。 朝着院外左右探看一圈,她伸手拉住两边门扇,将门虚掩着阖闭起来。同时将门栓拉出,却并没有给门扇上锁,而是故意倾斜了一些角度,万一有人突然推门进来,那倾斜的门栓就会顺势掉落,发出预警一般的声响。 衙门正常白日工作时,三班六房的院门都不能上锁关闭。而虚掩着露出一条缝来,却可以推脱门扇是被风吹合的。 做好预警的简易机关后,温小筠才提起长衫下摆,转身走回刑房室。 虽然院子里有了一层预警机关,走进屋子后,温小筠还是从里面将门给栓死了。 这样更保险一些。 终于去了后顾之忧后,温小筠便脚步飞快的穿梭于一排排的书架之间,目光迅捷的上下扫视着一本本文册记录。 根据鄞诺给的时间,没费多少功夫,她就找到了王保延案的档案文书。 温小筠专门先选了证据证言记录与尸检文书来看。 翻开书页几乎一目十行的快速寻找着。 很快,她就在文件找到了一些她最感兴趣的记载。 王保延身上有一处箭伤,只中心脏,但是诡异的是,脖子上的勒痕粗重明显,呈青紫色,是典型活人被勒时才会有的表现。 温小筠脸色登时一凝,苏母射杀王保延时正是黑夜,攀爬在墙头,一箭射中心脏,操作难度可是不小。 再接着看下去,像是在回答她的疑惑一般,另外一本整理证据与尸体痕迹的文书上对此又进行了结合描述。 根据苏母的供词,她不仅常年居于深山老林之中,更要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外出打猎,全赖箭法精准才能有所收获。不仅力气比寻常妇人大很多,奔跑速度与耐力更是远超寻常男子。 在夜间与野兽对峙搏斗的经历也不少,所以在凶案发生当晚,趴在墙头的她完全有能力一箭射中王保延的心脏。 更何况王保延当时正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央焚烧东西,别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他那里燃着明亮的火堆,对于老猎人苏母来说,实在太容易了。 至于王保延脖子上鲜活的勒痕,根据苏母的供词,也有完全合理的解释。 据苏母交代,她在一箭射中了王保延的心脏后,迅速从墙头翻跃而下,趁着王保延痛苦跪地,还没有完全死透之时,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一把将其勒住,奋力拖向水井。 这样一来是为了尽量拖延别人发现尸体的时机,而来是确保王保延彻底死透。 所有的这一系列动作,苏母做的干净利落,几乎一气呵成。所以才会在仍然还有一口气的王保延脖颈处留下青紫的勒痕。 看到这里,温小筠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案子当时能被迅速定案,也是有道理的。 只按照证据文书上记述的这些去推断,苏母射杀王保延的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漏洞,处处都很完美,处处都能自圆其说。 再加上人证物证与苏母的供述,这个案子看起来再简单明白不过。 温小筠继续低头看着文书,目光越来越深邃。 她之前之所以能有完全不同的推断,也许就是因为跳出了所有的证据证言的细节束缚,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大胆猜测的缘故。 当然,如果是之前看到这些文档记录,她也会认为有可能是她完全猜错了,这个案子的真相,就如档案文书记录一般,简单明了。 但是现在她却不会轻易被这些证据迷惑,就因为她家小姨来的那封书信。 信上叔父鄞乾化交代她和鄞诺,一定要通过苏雪心、王保延案找出藏在王知府背后的神秘势力。而一年前,鄞乾化虽然没有亲自查办王保延凶杀案,但是却通过关系,将这个案子所有细节文档都秘密借了过去,下了很多心血反复推敲审查。 也许当时的鄞乾化虽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他却已经察觉到这个案子中的另一层隐情。更有可能他已经通过别的渠道,找到了一些能够推翻王保延凶案结论的证据。 想到这里,温小筠双目倏然一亮。 第700章 推理太难了~ 温小筠忽然想到,对于这个案子,叔父鄞乾化显然早已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凭着他的性子,应该早就往上级申报,调请重审翻案。 可是他却一直隐而不发,对外没有做任何表态。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叔父他对案子的疑点目前阶段只是猜测居多,还没有能找到能够说服外界确凿的证据。 第二种则是这个案子大有隐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易挑动,只能等到时机成熟之时才可下手。 温小筠皱着眉头,捏着下巴,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苦苦思索着其中最合逻辑的选项。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她终于有了答案。 最大的可能就是以上两种选项同时存在。 既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个案子也另有一层深深的隐情。 温小筠再度翻开文档书页,仔细寻找她想要寻找的讯息来。 有了这一层理论的指引,她越发确认滕县王保延与苏雪心案背后很可能会与在兖州府制造了一连串神鬼奇案的温香教有牵连。 一想到温香教,温小筠却又突然发现了自己推论逻辑中非常矛盾的一环。 那就是温香教对她和鄞诺的态度。 毫无疑问,温香教对于他们两个是恨之入骨的。不然也不能几次三番的派出高水平的杀手截杀他们。 更何况她和鄞诺一下子就得罪了他们三个重要分支门主,其中风门门主鸠琅更是直接给定了死刑。 所以如果滕县王保延案对于温香教真的意义重大,温香教一定不会放任她和鄞诺平安进入滕县县衙。 再者说,如果王保延案和滕县对于王知府也是重要非凡的,王知府一开始就不会同意鄞乾化将自己和鄞诺下放到滕县这个提议。 想到这里,温小筠也被难住了。 难道她推理的逻辑在哪里有不够严谨完善的地方吗? 这么一想,温小筠只觉得脑瓜仁儿炸了一般的疼痛。 她放下文书,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的坐在了椅子上。 此时的她真所谓是无语望苍天,苍天不睁眼,头疼又欲裂,唯有泪涟涟~ 她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无声哭嚎: 推理太难了,这道题我不会做啊~ ~~~~(>_<)~~~~ 在伏桌三秒之后,她的情绪才稍稍缓解了些。 坐直了身子,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重新拿起档案文书,温小筠重重的叹了口气。 就是哭成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如暂时搁置争议,先从能入手处入手,踏踏实实的做一个有耐心的人。 什么叔父鄞乾化的疑问,什么王知府的阻力,什么温香教的追杀,都暂且搁一边。回归案子本身,只从作案手法,杀人动机处一点点开始排查。 她脑皮忽然一麻,突然注意到了一个重要的词汇。 那就是作案手法。 因为联想到了温香教,她忽然发现了苏雪心案与温香教一系列神鬼案件的共同之处。 苏雪心一案虽然看上去远没有那几个案子复杂,但是掩饰的手法却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兖州府那几个案子都是用神鬼现世来掩饰真正的杀人手法与动机。 而如果她前面的猜测没有错,那么苏雪心案也会是一桩被隐藏了杀人手法与真正动机的案子。 唯一不同的是,苏雪心案用来掩饰的是另一桩更加传奇的凶杀案。 即身形单薄的失子母亲,因为失子之痛,在瞬间迸发了超常的智商与体能,仅在一天之内就手刃仇人的假案子。 温小筠慢慢合上文书,望着前方紧闭的房门,目光冰寒而犀利。 她已经有了如何查案的具体方案了。 心中有了方向,温小筠再看起档案来便气力十足。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从档案中找足自己所需要的理论依据。 时间便从她一页页快速翻动的书册中迅疾溜走。 等到她终于饿得不行了,屋内已然昏暗了下来。 她这才长长的呼了口气,放下书册,小心归放原位,从刑房室中走了出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再熬夜,她最需要的是养足精神,以应对将会异常忙碌的第二天。 这一晚,她没再在刑房院多待,难得的按时锁了刑房室的门,就独自一人回到鄞诺给她准备的吏舍小院。 院子里漆黑一片,鄞诺仍然没有回来。 温小筠心里虽然担心,但是也不能太多想。她相信鄞诺的能力,她现在要做的就是 吃了从刘冯汉刘大哥那里带回来的干粮,就早早洗漱休息,等待着鄞诺回来。 第701章 这不是为了等你回来嘛 出于对鄞诺能力的绝对信任,这一夜温小筠睡得相当安稳。可是第二天一睁眼,她的心直接就凉了半截。 借着窗子有些泛白的微光,她模糊的看到旁边床铺的位置,簇新松软的褥子平平整整,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温小筠心里一寒,猛地的坐起身,急急左右环视房间,披散的长发也跟着左右飘荡。 鄞诺的被子依旧保持着昨晚时叠得整整齐齐的样子,丝毫微动。房门门扇也关闭得紧紧。 他竟真的一夜没有回来。 温小筠的眉头立时拧成了一团铁疙瘩,虽然他早就打过招呼有可能不回来,真到不回来的时候,她的心情又不免有些慌乱起来。 最近缠住鄞诺的小案子绝大多数都是有人指派挑起来的假案子、小案子。 对于鄞诺来说,破解根本没有什么难度。而他又连着太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能叫他放弃一整夜的休息时间,奔波在外的事件一定小不了。 就在温小筠的心情慌乱成一团时,外面门扇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温小筠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院门她已经别上了门栓,如果是衙门里的人,想进来要敲也是敲外面的院门。 所以能直接敲响她房门的只能是鄞诺或者跃墙而入的擅闯者。 她紧张的抱紧身上被子,尽量放松了语气,佯做朦胧未醒的状态,懒洋洋的说,“鄞诺,外面好像有人,你去开下门吧···” 外面的人听到这句明显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我这不是下来了吗?” 温小筠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真的是鄞诺。 她拢了拢衣襟,想要下地去给他开门,不想还没摸到炕沿呢,外面门扇上挂死的门栓竟然吱扭扭的自己抬了起来。 温小筠动作立时一僵,呆在了原地。 外面的人竟然能打开里面的门栓? 等到门栓被从锁头上彻底移开,门扇也被人慢慢的推开。 随之一起进来的还有鄞诺没好气的埋怨声,“你怎么不把门栓口封上?这门锁了不是等于没锁一样吗?” 温小筠听得有点懵,不过她并没有将心里的疑惑表露出来半分。 因为只听鄞诺的口风,她也能猜出那个她闻所未闻的门栓口应该是古代常识性知识。 就在此时,脑子里的温竹筠破天荒的给她加了一句注解,“门栓口,顾名思义,是在门栓周边的一处小口。古代的门没有你们现代社会的猫眼,而且门扇之间也总会有一点小缝隙。 凡事大户人家或者官宦人家的房门里都有门栓口这个设置。只为了在夜里也能看到来访者的样貌,并且彻底别住门栓,防止外面的人撬锁。在古代的确是常识性细节。” 温小筠额头上瞬间滑下三条粗重的黑线。 “拜托,我的竹筠大哥,下次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尝试小知识,您能不能提前说?” “你之前从未有过这种要求,我如何告知你?从事刑狱推断,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提前预知,早早做下应对之举,即便真被人刺杀了,也是活该。” 温小筠:··· 大早上的就被连着气到两回,她也是醉了。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如何能将鄞诺那看似平淡无奇的问题解决掉。 不然她凤鸣朝第一天才少年的人设脸面又要往哪放? 她拢了拢身上被子,下意识的往炕里边缩了缩,皱着脸,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真是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担心晚上睡得死,不能及时给你开门,耽误了你休息,才冒着被暗杀的生命危险,给你留着门呢吗?” 听到这句话,正在转身关门的鄞诺心里瞬时淌过一股暖流。 只是面上还在逞强着的嘟囔,“胡闹,给我留门哪有你的安危重要?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屋来,经过方桌时拿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烛台。 橘黄色的烛火立时将屋里的黑暗驱散荡开,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幕超乎他想象的画面。 温小筠正坐在炕上,衣领松垮,长发披散,脸颊潮红的眨巴一双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他。 鄞诺喉头登时一紧,仓皇转身背对着温小筠。 由于光线昏暗,对于鄞诺突来的面红耳赤,温小筠半分都没有察觉,她放下杯子,伸手摸出放在枕头下的木簪子,动作利落的将长发绾起,又快速穿上外套,就下了炕去穿鞋,“一宿没回来,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第702章 她布灵布灵的大眼睛 明明温小筠这话再平常不过,鄞诺偏就是听红了脸。 他抬手掩唇,心虚的干咳一声,“没事,我不困。时间不等人,你赶紧收拾收拾,喝点水就跟我出去办事。” 温小筠匆忙整理好衣着装束,又跑到院子里快速的洗漱完毕,十分钟的功夫都没用到,就整理完毕。 她整理着袖子,头也不抬就往院门方向走。 另一边的鄞诺也没闲着,趁着温小筠收拾自己的功夫,他迅速将屋里被褥叠整收拾好。此时已经将房门上好了锁,眼角余光一扫,看见温小筠脚步匆匆的就往外面跑,立时沉声呵止,“干嘛去?” 温小筠回头茫然望着鄞诺,“咱不是要出去吗?” 鄞诺黑着脸走下台阶,“你昨天才吐过血,身体这么虚弱,给我老实待着。” 温小筠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吐血林妹妹的人设。 还没等她装出抱病捂心口的病模样,鄞诺大手一摆,薅住温小筠脖领,瞬间将她扯到自己身后。 温小筠只觉眼前世界猛地一晃,下一秒就壁虎一般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闭上眼。”鄞诺语气强硬的命令着,之后不做任何停留的拉开院门,走出院子。略略侧身,将院门挂了锁后,便堂而皇之的将温小筠从衙门里背了出去。 温小筠瞬间领会了鄞诺意思,老老实实的趴在他的背后装虚弱。 直到被鄞诺放进马车里,远远的将滕县县衙甩在道路的尽头,温小筠才再度睁开眼睛。 马车还是从兖州府来时乘坐的那一辆。这一次鄞诺坐在她身旁,揽着她的肩膀,叫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温小筠一抬眼,就看到了鄞诺那线条硬朗分明的下颌线,她下意识的推着推了下鄞诺,坐直身子,抬头望着她,小声的问,“对了,鄞诺,咱们现在是乔装外出查案,根本不能用官差的身份。可是如果不用官差的身份,人家又凭什么要配合咱们的问话,去回想一桩一年之前,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的凶案细节呢?” 鄞诺闻声低下头,却直直的对上了她那双布灵布灵闪动着明璨星芒的大眼睛。 鄞诺喉头一紧,别过头皱了皱眉,才将脑中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全部赶跑。 完全恢复状态之后,他才慢慢转过头来,一霎不霎的注视着温小筠,忽然唇角微勾的神秘一笑,“我昨夜没回吏舍,为的就是这个。” “你做了什么?”温小筠十分的好奇。 鄞诺朝着温小筠眨了下眼睛,故意卖了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温小筠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抬手挥拳朝着鄞诺肩膀就是一拳,“小样儿,跟我还卖上关子了。” 然而温小筠这有气无力的一下突然袭击,在她的武林高手鄞捕头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鄞诺只是下意识的一挥手,就将温小筠的拳头牢牢的攥在了手心里,他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细,身子随着马车晃动的幅度略略前倾,越发的逼近她,似笑非笑挑了挑眉毛,“给爷笑一个,爷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温小筠:··· 她顿了一下,才终于反应过来,鄞诺这是在调戏她。 她心头顿时又一万头羊驼呼啸着狂奔而过,抬手照着鄞诺就竖了一个中指。 鄞诺有些看不懂,“你这是什么手势?” 温小筠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你调戏我的报应。” “报应?”鄞诺又将那奇怪的手势来回看了两圈,“这怎么就是报应了?” 温小筠坦率一笑,“这是京城痞子们骂人的手势,你敢调戏你家小筠爷爷,就是该骂。” 鄞诺脸色顿时一黑,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强硬的把那竖出来的手指按了回去,“跟谁学不好,非得跟那些万人唾弃的痞子混子学?” 温小筠朝着鄞诺狠狠的皱了下鼻子,“下次再敢调戏我,就不止是这点痞子招了。” 鄞诺无奈一笑,伸手胡噜了温小筠的头发,“好了,以后——” 以后到底如何,还没等鄞诺说完,他便顿了一下,瞬间更改了话题,“到地方了。” 温小筠全部的好奇心一下子被鄞诺这句牢牢的勾起,她转过脸,顺着鄞诺看去的方向,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十字路口靠着右边一侧,则摆了一个早点摊。温小筠大概看了看,摊主老板正端着一个芦苇杆编的圆托盘,站在烧沸水的铁锅前,不断下着馄饨。 看得她忍不住的咽了好几下口水。 她这才发现自己真是无比想念以前吃过的各种馄饨油条豆腐脑,煎饼手抓饼水煎包。 第703章 你不讲道德! 不过凭着对鄞诺的了解,温小筠知道,他这么急的就将她带到这个路口,绝对不会是为吃早点。 想到这里,温小筠抬手默默的抹去嘴角冒出来的口水,强压下去买一碗热馄饨来吃的冲动,谨慎而全面的打量起周遭环境。 这片地界周围应该有个早市,来往的行人虽然比不得白天,但明显比别的街道上多很多。 早点摊就在他们对面那条街里侧,十字路口最显眼的黄金位置。 “这附近可是有菜场早市?这片宅子的主人都是带功名的吗?”温小筠随口问道。 鄞诺挑眉看了下温小筠,唇角微勾,“菜市场就在一里地之外。除了菜场,你还能看出什么?” 温小筠不由得苦笑一声,她虽然勉强当上了个侦探,但是能力远没有各色开挂般的侦探悬疑主人公那么厉害。 就更不要说只看一点细节,就噼里啪啦推定一堆背景知识点的福尔摩斯式演绎法了。 “我哪有那么神,只是简单看看就能得出一堆消息来。只是刚才一转眼的功夫,就看到了几个挎着篮子的老大娘。而其他男人或是手里拎着包袱皮儿,或者推个小车,明显都是要采购去的。只要不瞎,谁都看得出这周围不远处必有菜场。 而这条街上人家大门基本都紧闭着,出入的男女多数都从旁门出,服饰虽然不算多好,却也干净整洁,很像是大宅门里面的家仆佣人。而我朝若是不带功名的家宅,哪怕是有钱的地主们,都没有资格雇使佣人。所以我才会想到这两点。” 说着,温小筠转头看向鄞诺,“你将马车特别停在这里,可是在等什么人?” 鄞诺神秘兮兮的挑眉一笑,“在等一场祸事。” 眼看鄞诺又开始卖关子,温小筠直接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故弄玄虚,没有道德。我对你可什么时候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就这么回馈我?” 鄞诺抬手拍了拍温小筠的肩,安抚般的说道:“我这也是试一试,没什么把握。若然祸事没等到,提前说出来,岂不丢人丢面子?你且耐心等等,到底能不能成,马上见分晓。” 听到这里,温小筠便不再多言。 这一次她没有再盲目去看去寻找外面的奇特之处,而是全程跟紧鄞诺的目光去有针对性的扫视。 鄞诺的目光最先转向混沌摊右手边那一条纵向的街道。 估计菜市场就在那条街道尽头,因为几乎所有挎着篮子,推着小车的行人都在往那个方向走。 因为凤鸣朝有严格的宵禁,每日清晨到了点,城内百姓才被允许上街活动。所以这个时间点,菜场应该刚刚开始,购物的人们也都还没能买到货物,并没有多少反向而行的人。 想到这里,温小筠目光忽然一寒。刚说没什么人逆行,这会儿就出来了一个逆行的男人。 那是一个带着斗笠的青年男人,身形瘦小孱弱,低着头步伐匆忙的行走在行人之间,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只一眼,温小筠就看出了那人与周遭环境的不协调。他的状态并不是寻常的匆忙,步伐轻浮而凌乱,扶着肩上沉甸甸包袱的手紧张的攥来攥去,与其说是着急,不如说是紧张更为贴切。 接着鄞诺的视线又转回到了十字路口横向道路上,他先看的是前方,在一众拎着空篮子,空空瘪瘪的包袱皮的行人中,只有一个中年男人略有不同。 他也向纵向街道里的那人一般,肩上挎着个沉甸甸的包袱。包袱的颜色也和斗笠男的一样,是最普通不过的麻灰色。 那人左右张望着的向十字路口这边走来。 之后鄞诺的视线又调转回了十字路口的混沌摊。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坐在贴着右边道路的位置上。他手中烧饼只剩最后一口,抬手往嘴里一送,囫囵吃下,又端起桌上馄饨碗,仰头咕咚咚开始喝汤。 他身后馄饨摊老板仍在全神贯注的下馄饨。 鄞诺欠身撩起旁边车厢门帘,低声对刘家药铺小学徒说道:“小哥儿,受累先去帮我们点两碗馄饨,就放在喝汤那大哥桌上,他马上吃完,就能腾出桌子来了。” 小学徒忙不迭的点头应了一声,“好勒。”话音未落,他就一路小跑着向馄饨摊奔去。 街上行人越来越多,要是再晚半分,他们就占不到空桌子了。 温小筠眉头瞬间一皱,鄞诺此举绝对有深意。 第704章 快躲开! 不过虽然有了自己的猜测,她却什么态度都没有表露出来。 既然这次活动是鄞诺策划的,她就应该相信他的能力,静静观察事态变化。 就在这个时候,鄞诺忽然转头,目光又调回到了十字路口的混沌摊之中。 温小筠对准鄞诺的目光所投方向,最终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正坐在混沌摊贴着右边道路的位置上。他手中烧饼只剩最后一口,抬手往嘴里一送,大口的嚼了起来。 那男人身后馄饨摊老板仍在全神贯注的下馄饨,旁边的客人们也都正常的各吃各的,一切都仿佛都再正常不过。 吃完烧饼的食客抹了把嘴,又端起桌上馄饨碗,仰头咕咚咚地开始喝汤。 鄞诺目光陡然一寒,倏地欠起身,伸手撩起前面车厢门帘,低声对刘家药铺小学徒说道:“小哥儿,受累先去帮我们点两碗馄饨,就放在坐在胡同口边上喝汤那位大哥桌上,他那里很快就能腾出桌来。” 小学徒飞快的扫了一眼鄞诺说的方向,忙不迭的点头应了一声,“好勒。” 鄞诺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递进小学徒手里,“咱们赶时间,钱付双倍,就要快。” “小的明白。”小学徒一听鄞诺这么着急,接过铜钱,纵身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着向馄饨摊奔去。 这家馄饨摊小学徒以前常来,味道正宗极了。眼看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她知道要是再晚半分,他们就占不到空桌子了。 看着小学徒飞一般跑去的背影,温小筠的心瞬间就悬了起来。 鄞诺叫他去买馄饨,目的一定不简单。 那么他买这两碗馄饨到底有什么意图呢? 温小筠绷直了身子,屏住了呼吸去看那个热气腾腾,越发热闹的馄饨摊。 小学徒的动作果然迅速,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馄饨摊老板近前。他先是朝着老板比划着说了两句,随即将钱递给老板。 老板已经下完了馄饨,正用铜勺在大汤锅里搅着,看见那些铜板,脸上立刻现出笑容,二话不说就给小学徒盛了两碗。 小学徒也不怕烫,小心翼翼的端起两只大瓷碗,转身就奔着着胡同口边上的桌子走去。 由于两大碗馄饨实在太烫,小学徒只能低着头看着碗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温小筠眨了下眼,她忽然看到胡同口的那位大哥将馄饨汤也尽数喝完,啪地一下将碗放在桌上,忽的站起身,长腿一晃就将板凳从身下踢开。 不想这突来的板凳一下就绊到了端着两碗的小学徒。 温小筠双眼倏然睁大,只见对面小学徒先是惊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一倾,手中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汤一下子就泼向大个子食客身上。 大个子本能的后仰身子躲闪,却将身后桌子连带着撞翻。 霎时间碗碟杯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连带着小学徒惊惶无措的叫声,大个子狠摔在地的骂呵声,周遭食客被突然吓了一跳的惊呼声,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馄饨摊本就是这片人**汇最密集的区域,突然发生了这番热闹,路上行人纷纷驻足回头,不自觉的往事故中央区域拥挤靠拢。 人越多越好奇,越好奇便会引来更多不明不所以的人围观。 不过几秒的时间,距离十字路口最近的那个胡同街道便被拥挤的人群的堵住了出口。 这一次,温小筠不用再依循着鄞诺目光的指引,直接就朝着胡同里面探看去。 她在找那个背着重包袱的斗笠男,没有两眼,温小筠就锁定了目标人物。 因为周围的人都因好奇而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只有那个斗笠男一个人焦急的左突右撞,似乎有什么急事就要赶不上了,必须马上出去。 温小筠眼角余光忽然一闪,迅速调转,后面街道的马车果然已经行驶到了十字路口近前。 虽然他行驶的这条道路中央还算宽敞,但是由于人本能的好奇之心,马车车夫下意识的侧过头,朝着拥挤的人群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叫他竟忽略了前方迎面而来的另一个行人。 不幸中的万幸是,由于对十字路口的混乱早早有了预判,马车车夫提前放慢了速度。只是即便如此,当他想起回头时,还是差点与直接撞到一个背着包袱的行人。 更为幸运的是,路边不只是谁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在那行人也侧头观望馄饨摊的乱相时,竭力喊了一嗓子,“有马车!快躲开!” 第705章 第三个背着包袱的行人也被馄饨摊的乱相吸引走了注意力,就是那一刹那的失神,叫他根本没注意到对面竟然突然冲来一驾轻便的马车。 听到路边叫喊立时回头,三号包袱男脸色都吓白了! 此时路人的指挥对他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下意识的就按照路人的呼喊,抱头侧身急急就往路边躲避而去。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躲开了这边堪堪勒停的马车,另一边却还有另一个狠狠撞过来的黑影! 温小筠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辆马车也在同一时间往相反方向侧移,堪堪避过三号包袱男后,马车夫凶狠的甩了下马鞭子,愤怒的骂了句脏话,再度提起速度,继续赶路。 温小筠赶紧伸长脖子,双手扒着车窗去看三号包袱男。 等到她看清楚时,眼中瞬时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 三号包袱男这一下好巧不巧正撞在二号锦衣包袱男身上。 猝不及防之下,两个人撞的都被撞得不轻。两人肩膀上包袱也都被撞飞,松松散散的垮在地上,露出里面串串铜钱。 衣着明显华丽许多的二号包袱男身体显然弱一些,跪伏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鼻梁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而三号包袱男已经揉着自己的胳膊,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他的目光急急在地上逡巡,寻找着自己的包裹。 突然他双眼一亮,在地上清清楚楚的看到两个布料一样的包袱皮儿。最美妙的是,从两个灰色的包袱皮儿里都露出了穿成串的铜钱。 温小筠分明看到他的肩膀颤了下,随即疯了似的扑向地面上的铜钱包袱。 “好了,”马车里的鄞诺拍了下温小筠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该咱们去收拾那两碗馄饨了。” 温小筠一把抓住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难道你不想讲下,这一切你到底是怎么布的局吗?” 鄞诺看着她攥紧自己的手,眉梢倏然一颤,顿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不受控制般的将身子略略前探,凑近她,鼻尖逼近她的鼻尖,被阳光映出一片琥珀色眸底的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呼吸莫名变得粗重,声音也跟着有些低哑,“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温小筠触电般的松开手,她忽然发现鄞诺的眼睛真的很美,永远盛着明亮的光。一时间,她竟看呆了。 鄞诺却根本不敢就这这个姿势做过多发挥,他有点害怕现在这个根本不受他控制的自己。 掩饰般的又拍了怕她的肩膀,撇下一句,“先办正事,内情到底如何,事后我再仔细对你讲。”便起身微弓着腰走出了马车车厢。 看到他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温小筠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起身,紧跟着一起走出了车厢。 外面鄞诺下了车后,步伐忽然变得悠闲起来,一手扶着腰间佩刀,一手叉着腰,吊儿郎当的往前踱着步子。 温小筠也默契十足的放慢脚步,跟在他的后面。 此时前方的十字路口处,馄饨摊的混乱已然平息解决,但是人群的躁动却更厉害了。 因为即馄饨摊混乱之后,温小筠擅自给冠名了三号包袱男和二号包袱男那里,又发生更加直接,更加激励的大冲突! 第706章有人撒谎 刚走近一点,温小筠就听到有人愤怒的叫骂着,“本少爷这包袱里分明装了五贯钱,你这杀才,竟敢混淆视听,妄想拿两贯钱骗走本少爷五贯钱?!” 温小筠好奇的踮起脚,意图穿过新聚集起来的围观吃瓜群众,看到里面的情景到底如何。 她隐约可见身着一袭锦衣的灰布皮包袱客一手揪住三号包袱客的脖领,一手凶横的去夺被那人死死抱在怀里的灰布皮儿包袱。 而三号包袱客则低着头,将那包袱死死抱在怀里,拼命抵抗,“你放屁!这五贯钱分明是俺的,大白天的你睁眼说瞎话、抢劫,真是没有王法天理啦!” 鄞诺看到前面乱相,立时沉下脸来,怒喝一声:“住手!” 杂乱的人群听到后面的声音,纷纷回头查看,这一看就看到身着滕县捕头制服,腰别细长雁翎弯刀的鄞诺。 而之前去帮鄞诺买馄饨的药铺小学徒也在其中,他兴奋的跳起来高声喊了一句,“鄞捕头!” 这一声捕头,叫众人不自觉的都后退了半步。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黑着脸走向混乱的中心——背了同样的灰色包袱的两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鄞诺语气凶恶,再加上他那张阴寒迫人的脸,围观的人不自觉的又后撤了小半步。 药店小学徒兴奋的拨开人群,跑到鄞诺近前,积极的帮鄞诺解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鄞捕头,俺刚才帮您买馄饨,不小心绊到了,俺刚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赔馄饨摊老板的海碗,就看到两个人撞在了一起。”说着小学徒伸手向后一指,“就是他们两个,巧的是,这两个人背的包裹皮儿是一样的,更巧的是,两个包裹里面装的都是铜钱串。就有一样不相同,那就是一个包裹里面是两贯钱,一个是五贯钱。等到他们两个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非得都要说五贯钱的包裹是自己的。这不一时争执不下,就打起来了。” 鄞诺挑眉环视着面前几乎要打成一团的两个当事人,不由得冷笑一声,“如此,两个人中定有一个人在撒谎喽?” 锦衣包袱客急急松开三号包袱客,转向鄞诺诉苦般的说道:“您就是咱们滕县新上任的捕头,鄞捕头把?可算叫我看见亲人了。鄞捕头您快把这个见钱眼开的小人抓起来,他要抢我的钱呐!” 听到这里,三号包袱客也毫不示弱,他抱着鼓鼓囊囊的灰布包裹,咕咚一下跪在了鄞诺的面前,急吼吼的为自己辩解,“青天大老爷呀,您可要帮小的做主啊!草民是外乡人,来滕县办事探亲,要是这些钱都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抢了,草民可也就没有活路了啊!” 面对三号包袱客悲情的样子,鄞诺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甚至抬手掏了下耳朵,才歪耸着肩膀,不耐烦的说道:“本捕头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案子,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没意思。” 温小筠不点都透的自动降了一截身份,自觉的给鄞诺当起了捧哏。 第707章他怎么看得上那五贯钱? 温小筠十分清楚,灰色包袱铜钱案显然是鄞诺一手促成的,如今他既然演起了黑脸,那么她就应该演个白脸跟他打个配合。 于是她抬手掩着唇,虚弱的咳了两声,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疲弱模样,望着鄞诺轻声说,“鄞捕头,您不用在意属下的病,属下还能撑一会儿。” 华服包袱男听到温小筠的话,赶紧走到鄞诺近前,揖手躬身,深深行了一礼,“鄞捕头,您说这事不复杂,肯定能一眼就识破那歹货杀才的伎俩。草民林南恳请鄞捕头您主持公道,还草民一个清白!” 鄞诺扶着腰间佩刀,看了看面前的林南,又看了看跪在地上那位三号包袱男,皱着眉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这一碗馄饨,本捕头是注定吃不安生了。也罢,既然赶上了,也是你们的运气。” 林南忙不迭的弯腰道谢。 而后面的三号包袱男眼见着跟自己抢钱的人与鄞诺这边打上招呼,立时急眼了,他死死抱着装着铜钱的包袱挤到几人近前,眼巴巴的看着鄞诺急急说道:“官差老爷明查啊,小的说的都是真话,您可千万不能看这个人是本地的,就偏袒着他,坑害了小人呐!” 鄞诺环抱双臂,俯视着那人,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放心吧,本捕头也是外地人,来这滕县不足半月。不管你们是何身份,是何处人氏,本捕头都定会一视同仁。” 听到这话,三号包袱男立刻作揖拜谢,“官差老爷明察,官差老爷一定要给草民李三做主啊!” 鄞诺轻飘飘的摆摆手,“旁的废话就不用了,要弄清这钱到底是谁的,很容易。你且踏实听着。” 说着他转身望向林南,沉声问道:“林南,你家住哪里,大清早带着钱又要做什么去?” 林南抬手指向他走来的方向,恭敬答道:“在下林南,家就在这条街上。背着五贯钱,是跟人谈好了一桩兑换纹银生意。因为兑银子的人急着去外地采买,所以跟在下越好了今日一早交兑银钱。” 鄞诺挑眉一笑,“那这事就更好办了,”说着他转头看向后面的药店小学徒,沉声吩咐道:“小刘,你这就去前面林南家中询问他家管事的,问问他家公子到底带了几贯钱出门。” 旁边包袱男李三听到这话,登时急了眼,上前补充着说道:“官差老爷,他家这么近,要是刚才有人正好看到回去通风报信怎么办呐?” 鄞诺笑了笑,安抚般的说道:“本捕头因着要吃馄饨,就把车停在对面路边,虽然不知道你们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看到了混乱发生的起始。从刚才我们小兄弟摔了两碗馄饨到现在,总共也没过去多少时间,哪里就有人那么快反应了?” 药店小学徒听了立刻朝着鄞诺拱手行了礼,高声回了一句,“小的这就去林府问话。”说完他转身就奔着林南所指的方向而去。 却没有想到,在场竟然还有一个人比三号包袱男李三更加不愿意有人去林家问话。 而那个人就是林南自己。 眼看小学徒转头就要去自己家,他急急上前一步拉住小学徒,“捕快兄弟慢一步,在下还有话说。” 温小筠目光倏然一寒,只从表面上看,这个案子简单得简直不能再简单。 然而若然真的简单,绝对引不来鄞诺特别出手。 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想不到的复杂内情。 看到林南竟然拦下了药店小学徒,鄞诺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他皱着眉走向前,冷声质问,“林南,你为何要阻拦公差按例查案?” 林南嘴唇嗫嚅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隐情导致他非常为难。 犹豫着顿了一下,他才转回身,望着鄞诺有些心虚的笑了,“那个,鄞捕头,跟人换银子这事也是发生的急了些。在下还没来得及跟家里打招呼。况且家里管钱管账的都是在下,拿了多少钱,家里人并不清楚。” 林南这话一出,街上旁观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本来鄞诺这问一句话就能分辨真相的方法,他们都十分认同,没想到林南却忽然来了这么一手。 要知道林南家可是附近这几条街上最富的一户人家。家里不仅有绸缎庄,还有一家酒楼饭庄。不仅两处产业各有管事的掌柜,就是他家里也有一个单独管理账务的大管家。 所以他刚才几乎就等于睁眼说瞎话。 可是人们实在也想不通,凭着林南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一个外地人身上的区区五贯钱呢? 第708章 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和街上的吃瓜群众一样,同样产生疑问的还有温小筠。 只不过她疑惑的内容与围观的吃瓜群众并不一样。 她疑惑的是鄞诺到底能从五贯钱事件中得到什么? 而一旁的鄞诺表面上根本没有给温小筠透露任何有效信息。 他环抱双臂上前一步,望着林南,眉梢微翘,“林公子是在说笑话吗?还是以为本捕头对商贾之家不甚了解,好骗好糊弄?” 林南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目光闪烁的环顾左右,有些结巴的解释道:“鄞,鄞捕头,草民说的都是真话,这回也是难得碰到一桩好买卖,就是时间太急太赶了,实在是没来得及跟家里打招呼。那,那个啥,草民家里到底有些产业,一两贯钱,也不算什么。既然对面这位兄弟非要说五贯钱那一袋是他的,草民认栽就是了,五贯的给他。三贯的草民拿走,回家再补齐两贯,不然城外的声音,草民就赶不上了。” 说着他捡起地上那个三贯钱的包袱,转身就要往回头。 鄞诺眼角余光一闪,大手忽然前探,就将林南手臂牢牢抓住,“林南,你这话是在骂本捕头无能,查不出案子真相,还是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听到这句话,林南双腿立时一软,他反握住鄞诺的手臂,急忙摇头,“鄞捕头,草民绝无此意,在下就是怕给鄞捕头您添麻烦,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鄞诺冷笑着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等一会,这五贯钱到底是谁的,一炷香内,本捕头定会弄个水落石出。” 温小筠眨了眨眼,一炷香的时间基本等于现在5分钟。 鄞诺他竟会如此——废物吗? 五贯钱事件小得连个案子都算不上,他竟然要五分钟才能推断出来。 没等温小筠想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鄞诺就转过脸来,对上了她的目光,“温刑房,还请你出面判断下,这五贯钱的主人到底是谁。本捕头还有一点事需要去办,一炷香后在来接你。” 这话说完,鄞诺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众人,转头给了药店小学徒一个眼色,扶着腰间佩刀,拨开围观人群,大步走开。 只留下毫无准备的温小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又呆。 吃了半天瓜,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ㄒoㄒ)/~~ 人群也被鄞诺这哪哪都不挨着的奇怪举动弄傻了,满脸懵的互相嘀咕,窃窃私语。 唯一迅速反应过来的人就是药店小学徒。他快步上前,接替鄞诺的位置死死抓住林南的胳膊,回头望着温小筠,“温刑房,辛苦您给个说法吧。” 吃瓜群众们的视线也跟着一起圈在了温小筠的身上。 温小筠在心里狠狠将鄞诺骂了一圈。 要她还原事件真相,没有半点问题。问题是鄞诺那货竟然对她出奇招,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眼下根本没有她呼吸乱想的时间。 五分钟啊,一会儿就过去了。她必须抓紧时间,迅速给出事件的真相。 她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下状态,绕过此时敏感又心虚的林南,笑容温和的望定旁边死抱着五贯钱包袱的李三,语气和善的问道:“你叫李三?听话口,你不是咱们滕县本地人呢。” 李三手中包裹虽然一直抱得紧紧的,听到温小筠的话,还是略略直了身子,“官差老爷明鉴,小的是晋地的,来滕县走亲戚的。” 温小筠将他周身装束打量了一遍,笑盈盈的继续问道,“晋地?那可真是挺远的。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李三重重的叹了口气,“可不是,这一路上虽然也有坐船搭车的时候,可更多的还是要靠小人两条腿。今早可算是到了滕县县城了,这一路上真是不好走啊。” 温小筠眸底忽然闪过一抹寒光,脸上笑容却依然如故,“那肯定很辛苦,路上这些银钱更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来,将两个包袱都叫本刑房看看。本刑房在兖州府时就听说过一桩元宝小妖精的案子。据说跟主人久了银钱都有灵气儿,本刑房看看,跋山涉水的跟了你这么久的小铜钱儿们到底有没有生出点灵性来?” 周围群众听到这里都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虽然他们大多数人对于怪力乱神都是很相信的,但铜钱背久了能背出灵气儿这么扯淡的说法,还是头次听到。 虽然不明白温小筠到底想干什么,李三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怀里五贯钱包袱递给了温小筠。 温小筠又接过三贯钱的包裹,先是看了看、摸了摸、后来又闻了闻,心中瞬间有了答案。 第709章 一不留神 虽然已经有了答案,温小筠却没有直接揭晓,而是拿着两个包裹,仔细的比对穿铜钱的绳子和包裹皮的布料起来。 这几处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根本无法分辨。 她又转向林南,走进了打量着他。林南一看就是个讲究的阔家公子哥儿,不仅衣着华丽,周身还散发一种淡淡的香气,很像是沉香的香气。 前世时,因为要完成很多古代题材的作品,对于一些古典文化,温小筠也很感兴趣。 比如沉香文化,什么海南沉香,加里曼丹沉香····什么生结、死结、蚁沉···她都买了很多。就连几万、十几万元一克的奇楠,她都买过一点。 因此对于沉香的气味,温小筠十分敏感。 林南身上的沉香香气虽然不算最极品的,可也不差。唯一可惜的是有一点点串味。 要知道在现代销售沉香的商家都会用质量非常好的密封袋专门将沉香密封起来,一旦和外面的味道串了,价值就会贬损得十分严重。 这样的案例,在日本市场就很明显。在沉香市场还没有被炒作起来的时候,一些日本商人就看中了沉香的未来市场潜力,低价从中沉香市场采买了大批等级很高的原料。 但是由于那时技术条件与人的意识不够,所以很多顶级沉香原料都被外界香气混染,比如其他香料或是鲜花。 因此到了沉香市场一路走高,直奔天价的时候,国内很多商人虽然看中了那些顶级原料,回收时也不愿意给高价。就因为香气不纯了。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温小筠抽回思绪,重新看向林南,笑容依旧慈祥平和“林公子可是前面不远处的那座林宅?光看门楣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家里产业肯定不少吧?” 林南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回官差大人的话,草民家里也就是略富裕些,可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也算不上什么产业不产业的,几间布行,一家酒楼饭庄,勉强维持经营罢了。” 温小筠抬眼也将林南打量了一圈,“难怪,我看林公子衣服鞋子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十分的精细。原来是布行的东家,只是我还有一处不明。” 林南:“官差大人只管问,只要是我林某人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温小筠挑了挑眉,“林公子身上打扮可谓是无一处不讲究,无一处不精致。就连靴子用的都是绣工精致的上等缎面。可为何身上包裹布料工艺都十分普通,不甚讲究呢?” 听到这里,围观的人群又开始了新的一波窃窃私语。 在他们看来,事情本来十分清楚,林氏布行的少东家怎么可能会贪图一个穷赶路的两贯钱?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那穷赶路的就是猪油蒙了心的想占人家林少东的便宜。 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料。 林少东不仅不叫人去家里问话,这会儿还支支吾吾的,啥啥都没个痛快话。 尤其是被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几分的小白脸官差点破包袱材质的事。 要知道这位林少东可是一项嚣张跋扈惯了的纨绔阔公子。别说他自己,就是往常跟着他的家仆的包袱皮儿都比这个阔绰。 “呃···”林南迟疑了一下,避开温小筠的目光低声回道,“您说的不错,这个包裹不是在下的。这是给要外出收货的朋友准备的。他出门在外,又是坐船又是雇车住店的,实在不好露富。所以他特别交代在下给他选个普通点的灰麻布包袱皮儿。跟您老说实话,别说林某人,就是在下家里伙计们手上包袱皮儿都比这个好。最后还是库房伙从仓库里裁了一块包裹布匹布料的外皮,才算弄好咯。” 温小筠点了点头,又看向李三,脸色突然一沉,目光也变得犀利冰寒起来,“李三,一个从外地来探亲的人,徒步前行,风餐露宿,连一点干粮水壶都没有,只单单带了一个装着铜钱的包裹,怕是不合常理吧?” 毫无心理准备的李三瞬间一愣,嘴巴张了两张才反映过来温小筠的问题。 他双手攥着短襟衣角,紧张的搓来搓去,“那,那个是因为小的进程之前一不留神,滑到小河沟离去了。水壶啥的都弄脏了。再加上一路上这些物件都快要被用烂了,小的怕进了城,被亲戚家看低,才提前扔了。就想进城买见面礼时一块儿买点新的,好叫旁人高看俺一眼啥的···” 第710章 声东击西 温小筠挑眉看着李三,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条裤子,打了补丁都不舍得换,扔起随行家当来,你倒是舍得花钱。” 李三听到这句,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他结巴了两句,随即又斗鸡一般的梗着脖子瞪着温小筠大声争辩道,“衣,衣服,俺也要换新的来穿,怎么着,买新衣服也犯法?” 对于李三的反应,温小筠早有预料般的轻笑了两声,“买新衣服当然不犯法,”她目光陡然一寒,“当街抢夺别人财物却是犯法无疑!” 李三顿时更住了,他睁着眼睛还想争辩,温小筠却机关枪一般的继续分析了下去,根本不给他回嘴的机会。 她拿着两个包袱,一步步的向李三逼近,“李三!你说刚才进城之前不小心掉河沟里去了,身上为何没有泥水?这两个包袱更是半点打湿的痕迹都没有,你分明就在撒谎! 你说五贯钱的包裹是你的,可是这两个包袱其中一个满是浓浓的樟木味,另一个却什么都没有,哪怕是一点汗味都没有。 有樟木味的正是五贯钱的包裹,因为布行库房为了防虫防蛀,堆放布料的货架都专门用樟木。所以从布行出来的那一块布料,必然有很浓的樟木香气。 这香气浓到背包袱的人身上也会留下香气。李三你身上可是半点樟木香气都没有。林南身上的樟木气味却浓到沉香都遮不住。你还敢妄称这五贯钱是你的吗?!” 李三双腿一软,身子打了个晃儿,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了。勉强定下心神后,他咕咚一声就跪在了温小筠面前,跪求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就是一时鬼迷心窍,见钱眼开,才想着去多占人家两贯钱。官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这就抱着俺原来的三贯钱滚蛋。” 温小筠抱着两个包裹皮后退些许,俯视着地上的抖如筛糠的李三,目光越发犀利冰寒,“你这可不是简单的见钱眼开。 你说你是刚进滕县的赶路人,一路上风尘仆仆,即便没有掉进水沟,身上也应该满是汗臭味。可是你身上却干干净净,半点异味都没有,恨不得比住在城里,起早贪黑卖馄饨的小掌柜都干净。 另外,你身上除了装铜钱的包裹,其他什么必需品都没有。不仅身上携带之物与此时要出城的林南一样,就连包袱皮的质地颜色,都一模一样。街上那么多人你不撞,偏偏就跟林南撞上了。 之后更要抢占不输于你的那一个包裹,整件事情,巧合连串。一个巧合是巧合,多个巧合同时发生,便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操控。 而林南早上急急出城,除了这五贯钱,还涉及到一桩大宗兑银生意,我甚至有理由怀疑你背后还有其他同伙在出谋划策,伏击策应,为的就是顺着林南这条线摸清他兑银生意的细节。好伺机出手作案!” 此话一出,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立时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面前这位年轻小白脸书吏简直神得不行,只从一两点谁都没发现的细节,就能看出这么多事情来,实在是太神了!说他是神探神捕什么的,绝对一点都不过分! 而实际上的温小筠,心里却并不轻松。 因为对李三前的推理推断,只有半部分是严谨按照逻辑进行的。后半部分对李三背后更大阴谋的推断,逻辑链上很多细节都有漏洞。 可是她仍然说出来了,并不是要真的去审问李三背后有无抢劫团伙。而是她看出来鄞诺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李三身上。 如此,她便要配合他玩一招声东击西。 李三听到温小筠的推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边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一边摇着头,挪着步子往人群外面撤,“不是的,俺没有,俺没做···”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寒,对着旁边药店小学徒狠狠使了个眼色,“将他拿下!到底有没有其他阴谋,衙门里走一遭就清楚了!” 李三听到这话,再也顾不得其他,掉头转身就要跑! 药店小学徒早就看那李三贼眉鼠眼的不像是什么好人,此时得了温小筠的命令,一种权利在手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动作十分迅捷,一个箭步冲到李三身后,先是扫堂腿狠狠一绊,等到他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后,后才又祭出一招擒拿手死命薅住李三胳膊,脚踩住他后脊背,将他牢牢的控制住。 第711章 市井无赖 药铺小学徒瞬间拿下李三的身手,实在惊艳了一旁的温小筠。 虽然她早就看出这位小学徒很得鄞诺信任,却没想到他身上功夫竟然会这般出色。 由此及彼,温小筠也不免生出学点功夫,防身护体的念头来。毕竟现在的她要与各式各样的古代嫌疑犯打交道,总是依靠别人的保护,总不是长久之计。 眼见旁观的文戏突然变成武戏,围观人群也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呼声。 就在众人都被地上被擒拿住的李三吸引住视线之时,从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众人下意识的回头关瞧,却见一个穿着捕快的中年大汉带着几个徒步的小捕快正朝这边急急奔来。 挡着道的那部分吃瓜群众立时洪水分流一般的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一伙人就奔到了温小筠面前。 温小筠心中冷笑一声,他们的动作倒是真快。面上却露出惊讶之色,仿佛根本没有料到官府的人竟会这么快赶到。 为首的一个捕快看到人群中央的温小筠,满是痘痕的黑红脸上顿时现出怒气来。他手勒着缰绳,用鼻子点了下温小筠,“这不是温书吏吗?你不在医馆看病,怎的到这儿来了?”说着他一摆手,自有马后捕快快步上前,从药铺小学徒手中接过了被磕得哼哼唧唧的李三,“这唱的又是哪出戏啊?” 温小筠抬手掩唇,干咳了一声,虚弱的抬起头,“这位兄台说的不错,小弟就是在医馆的半路上。偶然看到馄饨摊,便想着下车吃点早点。没想到却撞上了一场意外。这位号称来自晋地的外乡人撞到这条街上一人身上,强要说人家随身携带的五贯钱是他的。 既然叫我们赶上了,也只能顺便的处理下。因为被撞的林南身上还有一桩大笔的兑银生意,根据李三身上一些表现,我怀疑他背后另有指使人。因此要将其带回衙门进一步讯问。” 马上黑脸捕快一听这番说辞,脸色顿时变得更黑了。 实际上,他不仅是滕县杨家一派的人,更是此次事件的联系者。 他们的目的就是给鄞诺制造数不清的小麻烦,消耗他的时间。一方面叫他陷足于各种一查就会和解消散的小麻烦中,根本没有任何立功的机会。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要牵制住他的注意力,叫他无暇他顾。这样就可以找机会狠狠的整治他。 毕竟鄞推官独子的身份在这滕县地界上,还算有些面子。如论如何都不能毫无顾忌的直接对他下手。 而这次的三贯钱换五贯钱的小案子就是他一人设计,并且独子联络的“小麻烦”。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李三会和带着斗笠的帽子男赵四在十字路口时撞个满怀,继而开始强抢五贯钱的戏码。 就因为鄞诺神捕的名声远播在外,黑脸捕快为了戏剧的逼真效果,真的从托人从临县找来一个从晋地前来探亲的外乡人。李三的亲戚正好是黑脸捕快的一个道上小弟,谈到想找这样一个外乡人,他小弟立刻就推荐了自己亲戚李三出来。提前一天好吃好喝好招待的买通了李三,将计划细节全部交代好后,就将他安排十字路口不远处的另一个兄弟家里。为的就是能根据意外情况,随时调整出发时间。 而且这个李三和赵四相互之间也根本不认识。斗笠既是赵四看路不清的一个提前说辞,更是叫李三能一眼将他认出来的标致。 热闹搞起来后,再由人去前面不远处的刘家医馆将鄞诺薅出来调解。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案子发生时,不仅鄞诺就在现场,甚至与李三撞到的人都变了,由一个市井无赖变成了林氏布行的少东家林南。 更要命的是,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林南偏偏也背着一个装着五贯钱的包袱。 这下子可好,之前那些专门为鄞诺量身打造的陷阱坑,坑来坑去,竟然把李三一点不剩的全给坑进去了。 这倒霉催的玩意儿,真是想哭都找不坟头! 想到这里,黑脸捕快的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可是眼巴儿前还有一件更头疼的事,催命鬼似的催着他快快解决。 那就是林南身上怎么还有一桩兑银子的买卖?要知道温小筠和鄞诺这两个人精,沾上毛恨不得比猴都精,万一叫他们抓住什么由头,对这李三连打带吓唬的一讯话,保不齐就要把他这个中间联系人给秃噜出去! 第712章 鄞捕头他老人家 看着温小筠朝着自己直直投来的犀利目光,黑脸捕快紧攥着缰绳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家安排了那么多杂碎小案子,都没有被鄞诺识破,结果轮到自己这了,一下子就叫人薅住了关键要害,不论后果怎样,以后自己杨教谕面前都会抬不起头来。 万一彻底搞砸,自己往上晋升捕头的前途就算告吹了。 不行! 黑脸捕快目光瞬时阴狠起来,说什么他也不能叫李三落到温小筠和鄞诺的手中。 他眯了眯眼睛,眼底贼光闪动,终于逼出了一个应急方法。 “呵呵,温书吏呐,”他笑着扬了扬下巴,换了另一幅亲和的表情,“瞅瞅您这小脸白得都快没血色了,真是叫兄弟们看着就心疼啊。看病路上还要破案子,要咱们兄弟说,您这样不在乎自己身体可不行。不如这样,您呢,还按照原来的计划,该去刘家医馆那里扎针就去扎针,这个什么李三李四的,就交给兄弟们带走。兄弟们别的没有,人有的是!等到后半晌儿您回衙门了,再跟胡刑房一起查问。” 在说到对李三背后势力的猜测部分时,温小筠特别注意了下黑脸捕快的微表情、微动作。 黑脸捕快攥着缰绳的手,与他瞬间一震的闪烁眼神,都在告诉她,坐在马上这个人不是李三背后的指使人,就是与那指使人大有关联。 而后面黑脸捕快的突然亲切起来的表情和语气,也更加印证了温小筠这一猜测。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现在就要戳穿李三背后指使者的真面目。 她和鄞诺基本已经处在一个被别人严密监视的绝境之中。如果现在就跟幕后监视着直接对打,她和鄞诺根本没有时间去查他们来滕县真正的任务。 为今之计,只有将李三交给黑脸捕快这个疑似幕后操控者。 打草惊蛇,却不真追,只叫他们忙着去解决掉可能出现在李三身上的隐患就好。 不过表面上的功夫,她还是要做一做的。 于是温小筠皱起眉,为难的看了看小学徒钳住的李三,犹豫的说道:“多谢兄弟们的好意,只是这个案子从根上算起,应该归鄞捕头管。他这会儿有事离开,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说着她还转头四下回望着,像是在找鄞诺出现的身影。 一边找,她还一边碎碎念着,“我想还是暂且不要给兄弟们添麻烦的好,不然还要特地回趟衙门,在下实在于心不忍——” 黑脸捕快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没等温小筠把话说完,他狠狠一挥手,就叫人强行将李三拉到了他们那一边,“温书吏,都是自家兄弟,你跟俺们还客气个啥?鄞捕头那可是咱们兄弟的头头,俺们都遇上了,怎敢还把脏活累活都堆给鄞捕头?就这么说定了,回头鄞捕头回来了,你只管跟他说,李三叫兄弟们押回衙门。他老人家要还有什么事没忙完,尽管去忙,衙门那边兄弟肯定给交接好。” 说完他勒马掉头,像是生怕再不走就要撞上鄞诺,挥动着马鞭,催促着另外几个步行的捕快,押着李三,急急消失在街道尽头。 临走前,他们还气势汹汹的把围观群众都哄开驱走。 大部分吃瓜群众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只有少部分记性好的几个吃瓜群众,临走前最后又望了望温小筠身边的林氏布行少东家林南。 因为他们还记得温小筠最初质问林南的那几个问题。比起外乡人李三,林南身上的疑点更多也好像更严重。 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远不是他们可以再继续窥探的了。 捕快老爷们之间的浑水,他们可掺和不起。 旁边小学徒看到这般景象,气得直跺脚,指着那帮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孙子们,忿忿不平道:“温书吏,您看看,这帮子臭不要脸的,分明就是在抢您和鄞捕头的功劳。” 温小筠无奈的苦笑了下,摆摆手安慰道:“没事没事,反正能碰上这案子本来就是个意外。” 小学徒仍然一百个不甘心,但是听了温小筠的话,也只能鼓着腮帮子,勉强咽下这口气。 另一边的林南看着李三被押送走了,有些焦急的抿了抿唇。 他很快拿定主意,必须要尽快摆脱这位温书吏,尽快出城去完成他的生意。 他撩起衣摆,快步走到温小筠面前,恭恭敬敬的躬身揖手行了个礼,“今天真是多亏遇到了差官大人,不然被人讹钱是小,回头出城跟朋友兑银时,真遇到什么抢劫的歹人可就麻烦啦。” 第713章 包袱皮儿 温小筠侧眸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这些就是我们应当做的。”说着她将手中五贯钱的包裹往前一递,“来,收好你的钱。” 深谙衙门差役套路的林南自然知道此时应该做些什么,他笑眯眯的又把包袱推了回去,“哎呀,差官大人哪里的话,草民虽然不懂礼数,但是案子还是经过几回的。更知道在案子审清楚之前,涉案的证物款项都是要一并归案,以防备后面查证之用。现在那个恶棍李三还在衙门里,街上的两个包裹就应该都拿回衙门里当证据。林某人可是万万不敢此时拿走这些重要的证物呐。” 林南的这些话不过都是说辞,他可知道衙门里那些衙役差官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钱进了他们的嘴,怎么可能再给吐出来?不过只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保平安。不然即使现在不给钱,后面人家也自然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再从你身上把钱找回去。 看着林南那近乎谄媚的笑脸,温小筠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笑了笑,又将铜钱包裹推了回去,“你的案子已经结了,剩下李三那边,跟你没关系,自然用不到你的钱当证据。” 林南哪里肯信,固执的又将包裹推过去,“万一真耽误了查案,小人可吃罪不起,大人您就收下吧。” 听到这里,温小筠竟真的迟疑起来。 林南心里狠狠冷笑了下,就叫他猜中了不是?衙门里哪有好人哪,一个个都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无赖混混。 温小筠低头看了看手中包袱,思量着说道:“林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这包裹与李三背的一样,是应该拿回衙门做证据。” “我就说嘛!”林南终于松了一口气,“差官大人放心的收,在下还要赶到城外去跟朋友汇合,就先告辞了。” 温小筠抬起头来,望着林南目光幽深,盈盈一笑,“林公子慢走,我说要留下的包裹就只是这个包裹而已。” 林南满眼疑惑,“差官大人说的是?” 温小筠揪住包袱一角,展示般的往上提了提,“我说的是这块布。” 这下连旁边小学徒都听懵了。 温小筠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给小学生普及常识知识一般的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包袱皮的颜色与材质,都需要拿去和外乡人李三背的那个做个对比。当然,串铜钱的绳子也需要一并撤下来,以备查证对比。” 林南为难的看了下那沉甸甸的包裹,勉强挤出些笑容,“差官大人您还是把这五贯钱一起拿回去吧,散落一堆铜钱,在下也没法拿呀。再者说,这五贯钱对在下而言,的确算不得什么大钱。刚才在街上跟人争执,也是不能叫人平白给抢劫欺负喽。现在啥事都平了,在下真是不在乎这五贯钱。” 温小筠脸色笑容顿时收敛,目光冰凛,“叫你拿把钱拿回去,你就拿回去!难不成你是想当街行贿?呵呵,你若是存了这般心思,正好,就叫本刑房将你一并押回衙门治罪!” 林南双腿瞬间一软,连连摆手否认,“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差官千万别误会。” 温小筠抬脚上前半步,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风情云淡,她挑眉一笑,“好了,本刑房也是跟你说笑的。本刑房哪里会是那么不讲情理的人?这样吧,你们林宅不就在前面吗?本刑房拿着包裹跟你回家一趟,你另找个包裹装钱,我再拿着包裹皮儿和穿钱绳回去。” 说着温小筠不由分说的抬步就往前面走。 林南纵使心里有一万个愿意,看着温书吏身边那个正怒视着自己,不断攥拳头的小捕快也只得配合着一起转身,朝着林宅方向走去。 一路上为了节省时间,在前面带路的林南特别加快了脚步。 不论这个小白脸书吏到底存的什么心,都要快点把他带回家,尽快解决。 他要是想虚晃一枪,只是不愿意在大街上收钱,或者纯粹是嫌五贯钱少,那回家就给他补上二两银子。 如果真的只为换个包袱皮儿,那一进家门就把钱堆门房,再给他点茶水钱,跟他套套近乎就把他打发走。毕竟跟衙门里的人打好关系,对林南来说很重要。 与前面心思满满的林南不同,跟在后面的温小筠脚步就轻松很多了。 她此行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换什么包袱皮儿和穿钱绳。她真正的目的就是进去林宅。 鄞诺进去后一直没有出来,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去找人询问什么细节。 她很肯定,鄞诺设置这一场意外冲突的真正目的,就在林宅之内! 最新网址:www.biquge.info 第714章 上好的金骏眉 终于走到了林宅门前,林南快步上前敲了两下,紧闭的门扇应声而开。 “快给我拿个包——”林南对着门缝急吼吼的命令着,可是话才说道一半,剩下的词句就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全然陌生的身影。 林南顿了一下后,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微微弓着腰,笑着说道:“哎哟,这不是鄞捕头吗?您这是就要走了吗?辛苦您特意跑着一趟。多亏了这位温刑房,外面的事,他一个人就都给了了。您都没看见,咱们这位温刑房呐,一语道破天机,那厉害得绝对能称得上是咱们滕县的神探。您是神捕,温爷是神探,您老二位绝对是咱们滕县第一等的豪杰!” 面对林南这一通豪华版彩虹屁,温小筠低下头,尴尬的摸了摸眉毛。 门缝里的鄞诺略略把门扇又开打了些,哼笑了一声,“少说那些没用的车轱辘话,进来吧。”说完他转身就朝院里面走去。 林南嘿嘿的赔了下笑,一手推开门扇,一手撩起衣摆快步迈过门槛。 温小筠在进门之前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她侧眸给药房小学徒递了个眼色。 小学徒立刻会意,他躬身揖手道,“温书吏,马车还在街那边,俺一会儿拉回来,就在门口等您和鄞捕头。” 温小筠微微一笑,转身给小学徒回了个礼,“辛苦小兄弟。” 进入林宅之后,温小筠发现鄞诺一直再往院子更深处走,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而后面的林南则一脸疑惑,不时上前跟他搭话,然而鄞诺却只是嗯,啊,哎嗨呦呵的全是附和之词,半点实在的干货都没叫林南套出去。 眼看走到第三进院子,林南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他壮着胆子,两步跑到鄞诺近前,一把拉住鄞诺的衣袖,尴尬的笑道:“那个,鄞捕头,您可能是第一次来咱家,对这不太熟。招待贵宾的会客室在二进院。三进院开始就是内眷们待的地方了。” 温小筠跟着停了脚步,环抱双臂,静静看前面那两位哥们儿较量交锋。 鄞诺脚步一滞,回过头,冰冷的目光嫌弃的扫视着林南拽过来的手,唇角微勾,笑容越发森然阴寒,“林公子,你自己的家,你应该比本捕头更熟悉吧?这三进院分明还未到女眷居所。有的不过是几间库房与一间账房,如今假意拦阻,可是做贼心虚,不敢带我们进去查看?” 林南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结结巴巴的辩解道,“哎,哎呀,鄞捕头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林某人从来没做过贼,哪里会心虚哪?” 他转动干涩的眼球,勉强维持着镇定的外表,“三进院是,是还没真正的到女眷房。可是跟女眷们的居所直接相连,进进出出的,怕被大人们看见什么丑状,冒犯了大人可就失礼了不是?” 他还谄媚的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转身朝着二进院方向高喊了一声,“老李,将昨个儿刚到的金骏眉沏好了端到书房去,对了,再捡几盘最好的茶点过来。” 温小筠立刻洞察了他的意图,抢先一步走到林南前面,对着那位老李的方向高声喊道:“这位李老伯,我是县衙刑房来了,跟你家老爷说几句就走,茶和点心就端这边来。不去书房了。” 林南急着就要阻止,却被鄞诺一把按住肩膀,高大的身躯投下山一般的阴影瞬间将林南笼罩,“我们还有别的差事急着办,没空再去什么书房跟林公子闲聊。只能在这边简单说几句,怎么?时间短,林公子就不舍得给我们茶喝点心吃了?” 林南顿时被鄞诺身上那股冰寒迫人的气势压得怯懦起来,“捕,捕头大人说得哪里话,一点茶水点心,小人怎么会不舍得呐,哈哈。” 鄞诺严肃的表情也松缓下来,笑眼弯弯的重重拍了下林南的肩膀,“这就对了。” 迫于压力,林南即便十分的不情愿,还是朝着那位老李改了口,叫他按照温书吏说得去办就好了。 这一次,换成鄞诺主动拉起林南的胳膊,满脸微笑,转身就往三进院走,“林公子也不必多想,您可别忘了,本捕头进得您这林宅来,可不是串门走亲戚吃茶蹭饭的来的。本捕头来这儿,是为了帮你寻找五贯钱属于你的证据呢。” 林南额上顿时淌下大颗汗珠,赔笑着说道:“可是五贯钱的事都结束啦,现在回来就只是帮温书吏腾换下包袱皮儿和穿钱绳。”像是生怕鄞诺又误解他,林南又急急补了一句,“您放心,要是您和温书吏急着去做别的差事,金骏眉和茶点小人都给您包足了几份带走哈。” 鄞诺的脸色倏地一沉。 第715章 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按着林南肩膀的手寸寸收紧,笑容阴鸷如鹰,“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我最烦人说车轱辘话。” 林南乍一对上那么吓人的视线,双腿顿时一软。 鄞诺勾唇一笑,揪住着林南的后脖领,提拎着他大步走向三进院左手边一间房子。 温小筠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不用想了,前面就是林家管钱的账房。她很好奇,林家怎么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即便鄞诺是衙门的捕头,也不可能在毫不熟悉的情况下,一下就闯进人家账房去搜查钱银款项。 毕竟他连个搜查文书都没有,林家主人林南又根本不在家,即便要搜查,账房也会死命推脱到去找主人回来才对。 可是方才她与林南就在林家不远处的街道上,根本没有什么林家人出来寻找主人。 那么鄞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温小筠跟着鄞诺与林南的步伐,走进了林家账房的房门。 走到账房门前,鄞诺二话没说,抬腿直接踢开了房门,里面出现三个人的身影。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变,里面三人,两站一跪。 站着的那两个腰间都别着一把雁翎刀。然而与鄞诺一身滕县捕快制服不同的事,那两个人穿得分明是兖州府衙的捕快制服。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另外一个身材瘦削高挑,脸色虽然有些疲累灰色,略长的脸庞五官却很清秀。 直把温小筠看得眼圈都湿了。 那两人不是别人,第一个是兖州府衙捕快,鄞诺与猫耳朵的好兄弟,大胡子。而第二则是白鹜身边影卫,秦奇。 温小筠感动并不只是因为再度见到故人,她知道,眼前的两个人代表在她和鄞诺之后,还有两股力量支持着他们。 她和鄞诺并不孤单,恶人们拉帮结派,她们也有自己的正义联盟。 不过眼前这局面可不是叙旧问好的时候,温小筠略略低头,将眸底所有情感全部掩藏起来,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竖起耳朵,满心期望的等待着鄞诺为她揭开所有问题的答案。 等到温小筠进屋后,手扶着腰间佩刀的大胡子转身就走向门口去关门。 经过温小筠时,大胡子特别投来热切而兴奋的一瞥。他一直都很担心挂念她和鄞头儿。 温小筠目光里也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她重重的点了下头,向他示意。 走到门前,大胡子刚要将门栓死,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等到温小筠回过头去,大胡子已经从门外接一个大大的红木托盘,上面摆着一摞茶杯,一把茶壶,两碟点心。 简单道了谢,大胡子就把门关死了。 “鄞,鄞捕头,您这是要干什么啊?”里面被薅住脖领的林南惊恐问道。 鄞诺冷笑一声,将他往地上一扔,林南就跌在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近前。 那人急急起身,连忙扶住林南,急急问道,“主家,您没事吧?” 林南根本没有理他,目光惊疑不定的扫视着屋里另外两名捕快,“鄞捕头,这人是我林家账房,为何要叫他跪着?还有怎么还有别人在我们林家账房里待着?” 鄞诺转身走到后面一排长柜台近前,撩起衣袍,斜楞着腿,直接坐在了桌面上。 大胡子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端着托盘走到鄞诺近前,将吃的喝的都递了上去。 鄞诺捻起一块油酥点心,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进入民宅查访,本捕头当然得带着捕快来。不然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一个人怎么说得清楚。”他抬眼瞥了下林南与跪着的林家账房,“至于怎么进来的账房,刚才不就说过了吗?为了给你找五贯钱的证据。你的五贯钱是从账房提的,我们自然要来账房找。” 温小筠眉梢一动,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绝不会如此简单。 林南不服气的梗着脖子,“五贯钱案,小人完全是无辜的,是受害的一方,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家的人跪在这里吧?鄞捕头你这样大的官威,要是传出去就不怕寒了一方百信的心吗?” 鄞诺手中油酥应声而碎,他冷冷的抬起眼,视线刀子一般的朝着林南直直射去,“在叫委屈之前,你先给本捕头认认,这是什么?!” 说着鄞诺将手中半块油酥直接扔掉,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什,朝着林南面门狠狠掷去! 林南本能一躲,那件物什噹地一声脆响砸摔在地。 温小筠忍不住的凑前两步,去看鄞诺到底扔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第716章 爱茶君子(一更) 却见砸在地上那件东西鸡蛋般大小,银白色,两端细长上翘,呈双翅飞扬形,中低扁平,刻有两排工整的小字。 温小筠目光微霎,那正是一锭十两面额的官银。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坐在柜台上的鄞诺转手又拿起一块点心。 “这,这···”林南斜眼看着地上那明晃晃的银锭,惊恐的摇了摇头,“鄞捕头,您到底在说什么?林某根本听不懂。该说的,在大街上林某都跟两位差官老爷交代清楚了啊。” 鄞诺轻蔑的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笑,根本没搭理林南,抬脸一掀眼皮,冷冷的注视着林南身边账房。 那账房之前许被鄞诺吓唬得不轻,冷不丁的被对上鄞诺那能杀人于无形的犀利目光,周身立时打了个哆嗦,“差官老爷,这些银锭虽然打着官印,但到底也是银子,俺们布行开门做买卖,也会碰到别的官爷买主儿。大老爷们给的都是真金白银,咱们做买卖的哪有不收钱的道理啊,您说是吧?” 林南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忙跟着附和,“鄞捕头,在下只管账面进出,收钱点钱这些杂活儿,根本轮不到我这个少东家。要是这里面的银锭有什么线索,您大可都拿去,当天买主儿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只要是咱家账房知道的,肯定一股脑儿全跟衙门说了。” 温小筠暗暗嘬了下牙花子,这个林南虽然表面上看着胆小,但实际非常油滑。无论什么问题,他都能一边害怕着,一边给圆上谎。 外表的怯懦也许就是他的一层保护色,叫别人对他放松警惕,很容易一不留神就叫他给绕过去。 她又抬眼看了看吊儿郎当的鄞诺,越发的好奇他会祭出什么制胜法宝来一招制敌。 不过鄞诺的表现不说跟温小筠的猜测完全相反吧,也是毫无关系。 他没再去看林南与他的账房,只是一口将剩下的大半块点心全吃了。随即拿起茶盘上茶壶,先是摸了下壶身,确定不太烫后,仰头直接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才喝了一小口,他眼睛立刻一亮。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捏开壶盖,闭上眼睛,极尽享受之态的嗅了两嗅,“嗯,这茶真是香,比之前在杨教谕那喝的金骏眉还要香。” “看得出,鄞捕头您也是个爱茶君子,”林南伸着脖子瞅准时机赶紧套近乎。 鄞诺又嘬了一口茶,抿了抿唇,自嘲的笑了笑,“什么爱茶君子。我这个捕头也在你们外人眼里是个人物,在衙门里不过就是个小碎催。也就是平常跟着大人们闻闻味儿罢了,回到家里喝的不是茶叶沫就不错了。” 听到这番话,林南的状态一下就放松了下来,衙门口的那点糟污手段,他可太清楚了。 眼前这几位官爷,明显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主儿。一般的小钱根本打发不了他们。 他们卖这么大一个官司,就是想要背着人群,跟他林南大大的勒索一笔。 不过只要能有花钱的地方,他林南就能把这些小事儿都摆平。虽然多少还有点心疼吧,毕竟在上一任那个死人捕头身上,他也打点不少。但毕竟要在衙门眼皮子底下干事,早买通早省心。就权当花钱免灾了。 心里这样想着,林南面上也做出了一些试探的小动作。 他尝试着站起来,满脸堆笑,“捕头老爷您真是爱说笑,在下就是开了几间铺子,只凭一口也品不出什么好茶坏茶来呢。话又说回来,就是再好的茶,跟我们身上也是白瞎。您老要是喝着顺口,回头这批新得的金骏眉,林某就舔着脸的差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林南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鄞诺这种老油条一定会懂他的言外之意。 给官身的人送钱,从来不会是直接送。口上说的都是什么土特产,茶叶果干。实际上那些吃食不过只在最上一层,下面才是沉甸甸的黄白之物。 “唉~”鄞诺挑着眉梢点点头,“那怎么好意思的。”说着他又拿起一块点心,望着林南笑呵呵的吃了起来。 眼看自己的试探成功,林南顿时高兴起来。左右环看屋里的其他捕快,“兄弟为保护我们这些滕县百姓,连日里也辛苦了,咱们家没别的,就是布多,回头一人一匹最新的绸缎我们给送到家去,权当表表我们这些商户的孝心。” 鄞诺悬空踢了下腿,笑骂道:“你小子少给老子扯犊子攀关系。废话少说,咱们先干正事。” 第717章 脸都不要了(二更) 鄞诺说道:“如果这些官银真是些打着官身旗号的人给的,那他们还真就是假扮的。不瞒你说,你柜上这些官银上都有特别的批号。是咱们地方往上交税兑付的专用银子。还没出鲁地,就被人劫了,所以只要世面有流通,就一定是出自贼人之手。 巡抚大人得知这件事后,勃然大怒,特命鲁地各处知知府衙门,地方县衙秘密追查赃银。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跟着本捕头一起来的两位捕快,并不是咱们滕县本地捕快。他们就是上面派下来,暗潜在各地的查案人手。” 这话听得温小筠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鄞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如果林南是条狡猾的泥鳅,那鄞诺就是老油条的祖宗,不仅玩得转所有人心套路,更深谙各种钓鱼执法、诈供诱供的精髓。 她忽然就有点理解鄞诺与温竹筠互相看不对眼的宿怨了。这位灵活得有点过火的鄞捕头实在生来就是原则性极强的温竹筠的天敌式人物。 “说来也巧,本来本捕头早上遇到你纯属意外,根本没带其他捕快出来,可是来你家查证据,又必须得带同伴。刚好碰到这两位兄台在边上吃早点,于是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了。” 旁边大胡子转过脸来,睁着凶恶的大眼睛直直瞪着林南,皮笑不肉不笑的哼了一声,“真是他娘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进来屋,就看到了你家账房仓皇藏盘子。老子吼了一声抢过来,竟是找了多日的官银!” 林南吓得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慌乱磕头求饶,“官差老爷明鉴,小人要是知道还有这么一番来由,就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儿,小人也不敢收这笔钱啊!” 旁边账房也跟哐哐磕头求饶。 鄞诺笑呵呵的朝着温小筠摆摆手,“温书吏,烦劳你记下证词吧。” 温小筠从袖中拿出贴身携带的文册与炭笔,配合着摆出一脸疑惑的表情,“鄞捕头,在下应该怎么记啊?” “他们怎么说,你就怎么记。” 温小筠点点头,“哦,这个简单。” 林南惶恐的抬头看向鄞诺,“鄞捕头,您这是相信草民了吗?” 鄞诺似笑非笑的一歪头,“怎么,你说谎了?” 林南急急摆手否认,“小人愿以林家满门性命起誓,小人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鄞诺放下茶壶,动作轻盈的从高高的柜桌上跳下来,抬手随意掸着身上点心渣,“能品得上这么纯粹的好茶,自然也是好人。既是好人,本捕头也自然会信任。” 林南站起身,望着鄞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能得到鄞捕头这样睿智无双的人才,真是我滕县百姓之幸啊!” 鄞诺转身又从柜台上拿起那把茶壶,不耐烦的摆摆手,“拍马屁戴高帽的话少说,本捕头最腻味这些。”他又抬眼望向温小筠,“辛苦温书吏,去账房先生近前,记录下用官银之人具体的体貌形容。” 温小筠十分配合的躬身领命,拿着笔和本,就走到了账房先生的面前,低声询问各种时间细节。 林南见状朝着温小筠笑着哈了下腰。 鄞诺斜眼瞥了林南一下,随手翻起一个杯子,拎着茶壶往里面倾倒茶水,“林公子,折腾你这大半天,连口水都还没喝呢吧?你要是不嫌弃,本捕头亲自给你倒一杯。” 林南哈着腰,一溜小碎步的颠到鄞诺旁边,“鄞捕头您说得哪里话,能跟您喝一壶水,那可是林某几世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气。” 温小筠眼角余光扫了下鄞诺刚才还对壶嘴吹过的茶壶,心里结结实实的恶寒了一下。 这两大男人一个为了查案,一个为了找保护伞,脸都不要了。 不过撇去这一层,对于鄞诺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温小筠是越发的好奇起来。 给林南倒完水后,鄞诺又捡起一块点心,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话说你小子也有些本事,家里随便待客的茶叶,就比衙门里大人们的还好。” 林南捧着青瓷小茶杯,眯缝着眼睛笑嘻嘻的回答:“鄞捕头哪里话,这是看见您老人家来了,林某特地叫家人奉上家里最好的茶。” 鄞诺勾唇一笑,“你小子这眼力见儿倒是一等一的。” 林南一双笑眼更加得意的眯缝起来,“眼力见儿还差的远呢,就是做买卖有点识货的眼力。” 鄞诺眼底寒光一闪,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点我信,这金骏眉可不是凡品呐。” 第718章 抄家灭门(一更) 林南自豪的挺了下胸脯,“好货也会有好渠道,不瞒大人,咱们滕县家里有这样极品金骏眉的人,就只有我林家一份。当林某品出了这茶的一等一的品质后,就花大价钱专一买断了走茶的客商,就供我这一份!林某屯着这茶,本就是想要送给挚友亲朋的。今个儿赶巧结识了鄞捕头您这般英雄人物,真可谓是三生有幸。 回头林某就叫家人把所有茶叶都打包,送到捕头您府上。杨大人、知县大人那些个贵人,最爱品好茶。您看着时机合适送上去,保证大人们欢喜。” 鄞诺坏笑着瞥望着林南,“你小子倒是机灵有手段,”他目光忽然又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人发愁的事,“你说这茶叶是送给亲朋好友的,想来也已经送过不少人。县里都知道大人们爱好茶,若是有人在本捕头前面送过了,本捕头再送也讨不到什么彩头。” 林南立时郑重无比的举手竖起三根手指,“林某愿以人格担保,这样名贵的茶叶,之前什么人都没送过。鄞捕头您送上去,绝对是头一份,独一份的!” 鄞诺目光陡然一凛,面色瞬间冰寒起来,从牙缝中挤出阴狠的一句话,“独一份?也就是盗官银的贼人只跟你一个人打过交道?!” 林南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怔在了当场,脸色更是煞白一片,半点血色也无。 鄞诺将手中茶壶猛地掷在地上,在一片清亮的瓷片碎裂声中,死死揪住林南衣领,拽到自己面前,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小样!你真当衙门都是吃干饭的!那伙子贼人早被巡抚衙门专调来的捕快盯上了。盗了银子后,他们假装成贩卖茶叶的商旅,就为寻找各种贪婪胆大的商人,用十分成色的足银兑换六、七分成色的碎银噱头做诱饵,勾引他们跟自己兑换官银。 虽然成色上损失很多,但能把银子顺利出手,就是他们最急迫的事。而那些跟他们兑银子的人,因为有巨大的利润在其中,又有店铺产业做掩护,有的是地方可以把银子重炼成碎银,所以会在明知是赃银的情况下,也不惜犯险大额兑换!” 林南惊恐万分的睁大眼睛,猩红的血丝一根根攀上他暴突的眼白,含混不清的本能否认,“大,大人,大人冤枉···” 鄞诺抬手重重的拍着他的脸,笑容阴森可怖,目光凶恶残忍,“那帮子贼人我们已经抓住了,你猜我们在他们的船上搜到什么了?就是你这蝎子拉屎——独一份的顶级金骏眉。” 说完鄞诺将林南狠狠往地上一摔,旁边大胡子立刻冲上前,瞬间摘下腰带上绳索,一把薅住林南后脖颈用力往下压,跪在当场。另一手则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他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温小筠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屋里的气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自觉的直起身,回头望了冷眼怒视着林南的鄞诺一眼,彻底被他一连串的精彩询问技巧折服。 整个审讯过程,鄞诺一句废话没有,步步为营,层层递进,实在称得上是精彩绝伦。 “说,你到底替贼人销了多少赃?”鄞诺表情越发阴狠,双目寒光闪烁,一如瞄准猎物的野兽,即将要发动最凶残的攻击,“又或者,你与贼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一步步走近林南,脚步声清晰沉重,每一步都像踩踏在了林南心脏上。 林南终于抵挡不住,徒劳的摇着脑袋,涕泗横流,“差,差官老爷,勾结山贼劫掠官银可是灭门抄家的罪过呀······ 草,草民,草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赚笔快钱。虽然也看出这是笔官银,他们说他们是外地克扣饷银的小官,根本没敢往劫匪身上想啊····” 鄞诺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仰头呵呵笑出声,“你觉得你这话,官府能信吗?” 林南拼命挺着身子去够鄞诺,“鄞捕头,您一定要替小人做主啊,这抄家灭门的罪过,小人可是万万担不起······” 鄞诺面色忽然缓和了些,叹了口气,转身往后走去,“在兖州府当了那么多年捕头,看你这种人,倒还是看得准的。你这种人,无非就是见利忘义了一些。抄家灭族的勾当,给你十个胆你也不敢。虽然你也能看出兑银的人说得未必是真话,但那么一大笔钱蒙蔽了你的心、你的眼,叫你不愿也不想去深究。反正只是左手倒右手功夫,你就能那些官银全都砸炼成碎银子,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基本没啥风险。可是这些不过是本捕头个人的看法与猜想,没有证据,也没有必要去替你辩白什么。” 第719章 神秘的河船(二更) 林南濒死的鱼一般绝望的挪蹭着身子向鄞诺追去,“鄞捕头,草民愿意交出收兑来的所有官银,就是之前已经炼化成碎银的部分,草民也会全数交上去,只求鄞捕头您能替草民解释两句啊···” 旁边的账房先生早就被这场面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是的瘫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鄞诺侧头回头,冷冷一笑,“定了你的罪,你林氏家族所有产业都是官府的。到时候那点子赃银赃款谁还会看在眼里?” 林南周身一颤,满脸是水,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 温小筠知道,对于嫌犯,若是叫他希望太多或是一点希望都没有,都会坏事。 最有胜算的做法是,一拳把他捶进一方水底满是鳄鱼的深井,然后再给他抛下一根细细的绳索,给他指明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那么嫌犯便会不管不顾的抓住那根绳索,拼命向上攀爬,根本顾不上那根绳子到底会不会在中间断裂。 温小筠眼角余光又瞥向了鄞诺。 如果说刚才是把林南一脚踢进深井的杀招,那么现在就该放绳子了。 果然,看着林南精神即将濒临崩溃,又坐回柜台的鄞诺拿起了第三块点心。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吃,而是举在面前仔细端详,“不过嘛,帮你说话,甚至帮你从死罪中开脱出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快要喘不上来气儿的林南听到这句,鼻涕直接被吹成一个大泡,他再度向前挣吧着身子,脖子青筋直蹦,“鄞捕头救我,林南跪求鄞捕头您给小人全家三十多口人指条活路吧···” 鄞诺掀了下眼皮,目色幽深,“出了这等案子,你只有两个选择,保命还是保钱?” “命!保命,差官老爷,我保命!”林南没有半点犹豫。 鄞诺嘬了下牙花子,点点头,“还算个明白人。不过不论是你的钱,还是你的产业,都跟本捕头没有半点关系。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会叫大人们亲自审理,手下的人,要是谁在这个时候不长眼,一定会死的很快。” 林南凸起的眼球迟滞了一下,“那,那小人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活命。” “立功!”鄞诺目光一寒,语气沉肃,“本捕头需要立功,咱们滕县衙门更需要立功,只要你能说出点关键的东西,能叫本捕头抓住那帮子贼匪,你就能活命。” 林南的眼睛被这话吓得又大了一圈,“可是小人真的不认识那些贼人呐。先是他们到绸缎庄里说是要买布的大主顾,后来进了里间,才拿出十分足银兑换。” 温小筠不是时机的冷嘲一声,“第一次见面,就敢销赃官银,你也真是个死催的。” 林南急急摇头,“不是,不是的,第一次他们拿的是普通银锭。小人当时想的是他们也许是什么外地偷富户的贼,怕泄露行踪,将银子大笔的兑换。不过我家又没偷,兑银子本来就是正当生意,后面还要分碎银两,也就没多想。 他们一开始兑的比例是十分兑八分半,兑了几次都是几十两的份额。后来他们忽然跟小人说,这次来了壁大买卖,每次能兑几百两,多的甚至有上千两,比例更是十分兑六分。但是交易地点从我家绸缎房后院,变成了城外一条河岸边。只看小人有没有胆去做。 每次兑换,都会在一艘船上。小人当时虽然有点害怕,可是一想到这生意做多了,白白就能赚来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银子,小人就又起心动念了。 于是第一次,小人带着家里兄弟和几个柜上亲信的伙计就去了那地方。 第一次他们特别大方,直接给了小人一百两十分足银,叫我们回去随便检验,验清楚了,再给他们拿来六分成色的碎银子,来兑第二笔买卖。这样小人手中始终有一百两的押金。” 听到这里,温小筠暗暗压住心中的激动,一脸无奈的望向鄞诺,摊了摊手,“鄞捕头,我看您也别白费力气了。这林公子的确跟劫匪不是一伙的,说也说不出什么要命的消息,咋去抓人啊?” 就这一句话,叫温小筠刚刚在林南心目里建立的光辉形象荡然无存,如果他挣得开身上绳索,一定会冲上去咬死他! 可是他挣不开,于是只能重重磕头,“官爷,小人再想想,万一还有啥遗漏的地方呢,官爷千万要给小人个机会啊!” 看着林南凄惨的模样,鄞诺充满同情的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温小筠。 第720章 终于找到苏雪心(三更) 鄞诺难得善心大发的对温小筠说道:“杀了他全家,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再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除了立功,也算是个积德行善的事了。温书吏,你不是在兖州府连破奇案的天才神探吗?不然你帮着重新再捋一捋,没准能看出贼人们的破绽来。” 听到这句,林南看向温小筠的目光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对对对,温书吏,您那么聪明,破案那么厉害,肯定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贼人的线索。” 温小筠抬头摸了下眉毛,有些为难,“这差事不好干呐。” 鄞诺从柜台上跳下来,将点心递到温小筠手中,别有深意的冲她挑眉一笑,“什么案子,都难不倒咱们温刑房。这会儿没什么头绪,肯定是因为没吃早饭。来,先吃块点心垫吧垫吧,说不准一会儿就有思路了。” 别说,温小筠看着那块点心还真的感觉有些饿了。不过温小筠知道,鄞诺的意思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他一定是在暗示什么。 “来吧,别不好意思,先吃点东西再干事。人呐,就是在外办再大的事,说归到底都离不开一日三餐,离不开这口劳食。到了饿的时候,就该吃饭。”鄞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温小筠瞬间明白了鄞诺意思。 她点点头,将本子和笔交给旁边秦奇,“辛苦大哥帮着记录下。” 秦奇恭敬向前接过纸笔,煞有介事的摆出要登记的架势来。 温小筠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走向林南,最后在他对面俯身蹲了下来,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说道:“林南,下面的问题,你必须要说实话。但凡有半句假话,我都不会再管你家这破事。” 林南唯恐温小筠变卦,急急点头,“小人肯定都说实话,如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温小筠呵呵一笑,“得了吧,你这誓发的还少吗?我告诉,这次的劫难,就是你没事就拿家里人性命发誓给招来的。头上三尺有神明,你坑蒙拐骗多了,以为神明不在,殊不知你得到的所有脏钱,早就被鬼神标好了价格。” 林南嘴唇抽抽巴巴的,哭得更加委屈了,“小人知道错了。” “那我现在问你,滕县地下兑银子的窝点,就你们林氏一家吗?” 林南赶忙否认,“不是的,滕县最大的赌坊和第一青楼才是专门兑银子的窝点。小人只是多年前乘船时偶然替一个人兑过银子,尝了点甜头,后来悄摸摸的接点这个生意。” 温小筠将嘴里点心完全咽干净了,才疑惑的说道:“这就奇怪了,按说山贼们应该去找赌坊与青楼妓馆兑银子才最方便啊。怎么最后会找上你来呢?” “这,这个···”林南一时间也语塞起来,“也许是那两个地方太黑了,毕竟之前几笔不是官银的生意,小人才只有一分半的利。” 温小筠又咬了一口点心,摇着头否定了林南这个猜想,“能抢下官银的劫匪可不是一般劫匪,不会为了开头那几两银子的小利,跟你蘑菇这么久。 正常情况下,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官银销赃兑换完,之后再就地解散扯呼,躲避风声。所以他们找到你个小兑换窝点,原因很存疑。除非——” 后面鄞诺好奇的问道:“除非他们早有渊源?” 林南一脸懵逼的抬头,“可是小人真的不认识他们啊。” 温小筠又补了一句,“你是说开头几次小生意,他们都是在你布行后院进行的?那个院子没有伙计什么之类的外人吗?” 林南摇摇头,鼻尖上粘稠的鼻涕也跟着甩了甩,“我家布行构造特殊,后院里还套了一个外人进不去的小院子,对外单独有一个暗门,后院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怎么进来,又是怎么出去的。” 林南脏兮兮的鼻涕顿时叫温小筠食欲全无,她放下点心,黑着脸分析道:“只不过一家布行,却要单独设计一个隐藏小院。你们砸分碎银的地方是不是也在那里?” 林南惊讶的眨了眨眼,“正是,也是因为那里工具齐全,可以随时检验银子的真正成色。” 温小筠目光忽然犀利起来,“暂时藏银子的地方也是那里?” 林南:“没错。” 温小筠又疑惑起来,“那为什么家里账房这还有印着官戳的官银?” 林南:“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烧火炼银的灶都堵了。未眠夜长梦多,小人就偷偷将他们搬回家里来,继续炼制。” 那你们布行后院没人进得去的那个小院子,最初是谁给你设计的?” 林南皱眉想了一下,随即回答:一个叫做苏雪心的风水大师。” 终于听到苏雪心三个字,温小筠竟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 鄞诺和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这三个字而已。 第721章 幕后黑手 温小筠与鄞诺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难掩的激动。 鄞诺无声的点点头,目光坚定。 温小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重又看向林南,“苏雪心是谁?你是怎么请到苏雪心来给你设计秘密院落的?” 听到这里,鄞诺上前一步,故作惊讶的问道:“等等,那人叫苏雪心?可是前两年震动整个兖州府的白发少年凶案中的死者苏雪心?” 林南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温小筠也睁开了眼睛,做出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他死了?” 林南啧啧的摇了摇头,“当年那事整得还挺大呢,他刚住进我家不到三天,就死了,就死在隔壁那间废院里。” 温小筠目光一沉,“刚住进你家三天,就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南困惑的皱眉回忆了一下,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抬头疑惑的望着温小筠,“温刑房,那个案子跟现在咱们找山贼应该没啥关系吧?一来时间隔了那么久,而来苏雪心他早已经死了啊。” 温小筠嫌弃的瞪着林南,“怎么没关系?你难道以为你炼银炉子的烟囱是莫名其妙被堵上的吗?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逼着你带着官银回到家里碎银。后来就发生别人跟你背着一样的包袱,故意撞到你的意外事件。 这明显是有人要害你,要官府注意到你,从而发现你给贼人销赃官银的事。那个人明显是要害你林南全家死绝!” 林南脸色瞬间青紫一片,双目瞳仁骤然缩紧,“这···这···” “这太可怕了是吗?”温小筠目光熠熠,闪着迫人的寒光,“更可怕还在后面呢。你家这秘密至极的宅子,别人怎么会如此清楚?是在设计环节泄露出去的,还是在建造环节泄露出去的,抑或是在跟贼人交易时才泄露出去的? 我们必须一一排查清楚。最重要的是,那些跟你兑银子的山贼,很可能就是给烟囱搞鬼的人特别找来的,不然那些山贼为什么放着熟门熟路的青楼赌坊不找,专门找你这个刚入兑银行不久的新人交易? 即便你的价格比那几处优惠,但是销赃官银是何等重罪?万一你这个不怎么懂规矩的新人中途把他们出卖给官府怎么办? 所以,山贼之所以找上你,很可能是另有目的。 而刚才说的受人指使,与人串通,就是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既然如此,那么找到了暗中给你烟囱搞鬼的那个人,就能顺藤摸瓜,顺着他的联系通道,找到山贼。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揪住那个暗中给你捣鬼的人。 可是要想排查出他的身份,就必须把这个秘密院子从设计,到制造,到使用,所有的环节都摸排一遍。如此才能严谨没有任何遗漏的推断出谁是最可疑的人!” 温小筠这一番话几乎没有半点停顿,节奏快而不乱,清晰迅速,听得人眼花缭乱,又深以为然。 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屋中静得恨不能落根针都听得到。 不要说距离温小筠最近,对此事最为紧张的林南,就是后面的鄞诺、左边的大胡子,右边的秦奇,都被温小筠这一篇说辞震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鄞诺,他最清楚,林南涉及的山贼兑银案,虽然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但是跟几乎远在天边的苏雪心可以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他们必须要把两者给关联上,才能叫林南这个人精老油条的嘴里得到他们最需要的消息。 尽管他一直都相信温小筠可以办到,但是没想到她能把这个说辞整得这般完美。 完美到他这个幕后操纵者都几乎要相信了。 画面再次回到林南脸上,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有恍然大悟的后怕恐惧,有对温小筠迅速完美分析的无限崇拜,更有对复杂局势的绝望与无力。 看到林南的半呆半傻的表情,温小筠知道,自己牵强附会的说话,已经把他诳住了。 于是她趁热打铁的又紧盯了一句,“所以现在,你须把关于设计这院子的苏雪心所有事情,都详详细细的给我讲一遍。这样我才能帮你找到躲在暗处,只想害你家破人亡的那只黑手真正身份。” “好,我都跟您说,”林南两条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拼命的回忆着,“起初认识苏雪心,就是因为我家要盖房子,也就是现在做布行生意的地方。都说王家结识了一个厉害的风水师父,所以我们就想在动土前请人家来看一看。” 第722章 鹤发童颜 温小筠注意到一个关键的细节,“你怎么知道王家有个苏雪心,还是个风水大师的?是王保延亲口告诉你的?” “哎呀,”这个问题意外的难住了林南,他翻瞪着眼睛仔细回忆着,“以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件事。也不是王员外跟我们说的。好像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滕县各种富商聚集的地方就开始传说王家找来了一个本领强大的世外高人。年纪轻轻,满头白发,修仙练道,几能通神。王家能从一个小地方人家,一步步成为兖州府知府之家,都是因为受了那位高人的指点。 可是有人好奇的去问王员外,王员外总是说那些都是传言谣言。他弟弟天生聪慧,能从白衣之身,一步步成为兖州府知府,都是靠自己的本事。 王员外虽然要在我们滕县做生意,但是背景毕竟太强硬,他否认,我们也不好多问。” 温小筠凝眉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谁传出来的?” 林南生怕这其中有什么不妥,赶紧伸长脖子,担心的问道:“温刑房,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吗?” 温小筠这才缓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你继续往下说。” 林南这才松了口气,回想了一下刚才讲到哪了,才有继续说道:“可是有一次意外的机会,林某真的在滕县看到了一位白发少年,他当时就站在城外不远处一颗老树下。当时林某正买完货从临县回来,意外看到他,当时就被吓了一下。可是回头一想,就记起了城中关于风水大师的传言。 于是林某人当时就叫停的马车,挑着车帘,又仔细将打量下那个人。 真不愧被人称为白发少年,那孩子虽然满头白发,但长相分明就是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浓浓的眉毛,乌黑的眼睛,皮肤也白极了。笑起来,左边脸颊还有一个小酒窝,真是一个漂亮极了的男孩子。” 鄞诺环抱双臂,皱着眉说道:“一个小男孩,怎么会是风水大师?” 林南伸着鼻子又看向鄞诺,“如果没听过他的传言,林某的想法也正和鄞捕头您的一样。” 温小筠追问了一句,“什么传言?” 林南:“传言说他足足有一百三十岁了,那一头白发就是佐证。但是由于他修炼的功法,导致他的外貌就像一个小孩子。” 温小筠:“他当时在做什么?” 林南一脸神秘的讲道:“他靠坐在一头母鹿身上,单单举起右手,正在跟架在手臂上一只红色长尾锦鸡有说有笑。” “跟鸡聊天?”旁边大胡子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对,就是很神仙!”林南重重点头,“林某当时就想着上前跟那小神仙搭话,没成想,才刚下马车,那小神仙好像就发现了我们,一眨眼的功夫儿就消失不见了。 林某人当时带着两个镖师一起往上追,除了一个装着粮食的小包和一只挣扎着起不来的梅花鹿,什么也没看到。” 温小筠,“那鹿怎么没跑?” “那鹿好像受伤了,我们走进了一看,才知道它后腿包着一圈绷带。” “所以白发少年正在给鹿包扎?”温小筠越发的被林南描述的场景给惊到了。 “没错,”林南点点头,“当时虽然没找到苏大师,林某想着能把这鹿带回去也好。没成想刚对左右两位镖师说了这个想法,树上就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们抬头一看,就看到白发的苏大师倒吊在树上,一脸伤心的看着我们,还跟我们说,不要伤害那只鹿,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我被吓得呆了一下,刚想点头答应,那苏大师又猴子一样蹿上树顶,飞一样跳到别的树上跑走了。”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他就是个小屁孩儿啊?”温小筠困惑的抬手挠了下头。 “可不敢这么说,”林南虔诚万分的辩解道,“都说鹤发童颜,越是老神仙,越像小孩子。” 温小筠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的继续说道:“好吧,你接着往下讲。” 林南这才继续了下去,“后来我们林家要盖房子,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请高人看看风水。在准备了一些礼物之后,就主动去了苏大师的主家,王员外家。不想当王员外对我们说苏大师身体不好,正在将养,根本给人看不了风水。 因为要替人看好一套风水,要耗费大师非常多的气力,气力不够,就是去给人看了也看不准。如果强行看准,就有生命危险。 苏大师是他们王家的恩人,他们王家无论如何不能叫苏大师冒着这个险。 当时我们家虽然感觉很可惜,也多少有些不相信,以为他王员外是只想自己一个人把着好风水,把着风水大师。但是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温小筠:“那后来苏雪心又是怎么答应给你们设计院子的?” 林南回忆着说道:“说来也是神奇,头天我们回去,第二天,就有一个穿着斗篷的老仆来我家求见,说是奉苏大师指派,特来结缘。 一听是苏大师派人来的,林某就赶紧叫家仆把人带进来。 没想到,进来之后,那个老仆却说了一番能吓死人的话。 他说我们要盖楼的那块地风水不宜居住。那块地虽然现在不算繁华,但是在百年前,却是个道路中心,四围辐射出很多道路,车马行人往来川流不息。 因着一场洪水,冲毁了房屋树木,才慢慢的荒废下来。在那场洪水中,死了不少人,他们的魂念因为迷失了方向,总在这里来回穿梭。按照他们的行话,这里是个万箭穿心之地,人若强行居住,不仅会事业惨淡,更会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险。 他家苏大师宅心仁厚,不愿看到世人平白遭受这般劫难,特别派人追出来,给我们传个信。 还说这块地虽然不适合居住,但是万箭穿心,换一个说法就是四通八达,适合开店铺做买卖。 如果我们家愿意出重金,苏大师可以好好给我们设计一个店铺的院子。” 鄞诺双眼微眯,质疑着问道:“你们就这么信了?” 林南想也没想直接否认了,“鄞捕头,实不相瞒,就在两年前,这一片地还是比较偏僻的地界。要我们在这儿开店铺,怎么可能会有好生意呢?所以虽然面上我们对苏大师的老家仆千恩万谢,但实际上就再没理他那茬。 林某人当时就很失望,还以为什么风水大师, 也不过是个危言耸听,只想多多收钱的江湖骗子。 可是没想到高楼才盖成一半,就莫名其妙的出了两回事故,死了四个爬楼的木匠。 当时林某就害怕了,想起来了苏大师说过的话。晦气还不算最严重的,现在死四个工匠也许不算啥大事,可万一以后我们林家人住进来,也碰上点什么脏事烂事,就麻烦了。 于是林某人就想着先停了工地上活,等过完母亲六十大寿,再去请教苏大师。 可是又没想到,就想能提前预知林某人心里想法似的,在我家母亲六十大寿当天傍晚,工地就传来消息,说是王员外亲自将苏大师送到了工地上。叫他帮我们重新设计下房子到底该怎么盖。 听到这个消息,林某人当时可是高兴坏了,晚上将前来拜寿的亲戚朋友送走后,就连夜坐着马车去了新房工地。” 温小筠目光一寒,“所以那晚你亲眼见过王员外与苏雪心吗?” 听到这个问题,林南忽然低落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723章 两个苏雪心?(一更) “那日是家母寿宴,等到得空儿脱身时,王员外已经走了。本来我们还有一笔生意没弄完呢,前面都要结账了,结果中间他们账房算出一点错处。谨慎起见,王员外就要我们再核一遍账。谁知道等我回去一查,根本就是个误会。 要是那天晚上能跟王员外解释一嘴,第二天我们账房就能去跟他们柜上结账。结果就差一步没碰上王员外,这个事也就没说成。 当时林某还想,难得苏大师肯来帮着我们林家改风水,先好好的招待人家,跟人家说说工地上发生的邪门事。过两天再带着谢礼找王员外时再说这事。”说到这里,林南更加懊悔起来,“万万没想到,几天之后,王员外与苏大师两个都莫名其妙的死了。王员外他弟就是咱们兖州府的知府大人。事后林某也曾托关系去探过王知府的口风,看看王员外生前的欠债有没有可能多少还上一点。就是不能还,能记着我们林家一份好处也行啊。 谁知道王知府听人提起王员外的事就火冒三丈,更不要提替他还钱了。” 温小筠目光越发冰寒,“苏雪心住进你家的具体日子,住进去几天后出的事?” 林南这才勉强把思绪从一笔要不回来的烂账 上拉了回来,“呃,住进来的那天正是家母寿宴之日,这个林某记得很清楚。是去年的六月初一。初三下午,就传来苏大师死在工地的消息。紧接着第二天,也就是初四晚上,王员外也在别院里被苏大师的娘给杀了。 那可是震惊咱们整个滕县的大案子。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温小筠心中一动,面色却依旧清冷平静,她沉声问道:“初一完到事发之前,你与苏雪心见过几次面,都说过些什么?” “初一晚上,林某先急着跟苏大师讲了工地上的一些怪事,苏大师听完什么话都没说,从袖子中直接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林某人当时虽然疑惑,但是又一想,也许世外高人给人出主意都是这个做派,就赶紧打开信封看了起来。里面画的还是个前店后坊的屋舍图。 这时苏大师才又说起了‘万箭穿心’的事,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缘,这家未来的布行,就是我们林家的福缘。也是他苏雪心应该在这里了结的最后一桩尘缘。 当时林某虽然将信将疑,却还是顺着苏大师的话问他,难不成大师要离开滕县了吗? 苏大师笑了笑了,只回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回屋睡觉了。” 温小筠追问道,“院子都盖到一半了,你不会真的因为那高人一句话,就全拆了重盖吧?” 林南苦笑一声,“林某就是再有魄力,也不会那样轻率。当晚回去后,林某就犹豫了。一来是不舍得之前盖到一半的房子。如果根据苏大师的设计图来,那些房子都得拆了重盖。 二来,那条街当时很冷清,如果真改成店铺,根本就没有生意。” 温小筠:“那后来又怎么改主意听话了?” “因为苏大师遭遇意外后,县衙突然传来消息,要重修当初的官道,虽然和之前不完全一样了,这条街却成了商贾往来买卖的必经之地。 林某慌忙找来苏大师给的设计图,上边有几幅图,其中一副就标明新官道的走向,甚至连官府新设的驿站位置,他都提前标注出来了。 林某这才感慨,苏大师果然是个神人。更吓人的事。后来回想回想,就连苏大师自己的死,他都好像提前预知了一样。如此这般,林某怎么敢再不按照苏大师设计的来建房子呢?” 旁边的大胡子惊讶的吹了吹胡子,“俺滴个老天爷,难不成那个白毛娃娃还真是个能未卜先知的人物?” 鄞诺递了个凉凉的眼神过去,大胡子立刻咬住嘴巴,不敢再插话了。 温小筠沉思了一下,又问道:“在你家工地见到的苏雪心与在城外偶然遇到的那次,有什么不同吗?” 鄞诺静静的望了温小筠一眼,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城外偶遇的苏雪心与半夜忽然来投奔林家的苏雪心,分明就是两个人一般,画风完全不一样。 鄞诺心头一凛,他还记得,温小筠在最初就推测过,死在林家的白发少年,应该只是个无辜的替身,不是真正的苏雪心。 那么现在,温小筠是在怀疑深夜住到林南工地里的白发少年,根本就不是苏雪心本人么? 第724章 猪油蒙了心!(二更) “有什么不同?”林南不明所以的将温小筠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些许,“要说这两次的苏大师有什么不同,应该是说话方式和体态神情吧。 城外小树林遇上的那次,林某感觉苏大师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人。后来这次,无论说话做派,还是目光神情,老成稳重,就像个真正的世外高人。” 温小筠眸中寒光一闪,“前后差别大得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吗?” 林南转着眼珠子仔细回忆,“虽然神情不像一个人,但是林某能确定,那天晚上林某见到的苏大师,和城外碰到的就是同一个人。” 温小筠挑眉质疑,“不过才有过一面之缘,又是在光线昏暗的晚上,你就这么肯定?” 林南重重的点头,“虽然之前只见过一次,但是距离很近。当时苏大师倒吊着挂在树上,正跟林某脸对脸。林某能清楚的看到他说话时一边脸颊上的酒窝。他那个酒窝打起旋儿来形状很特别,叫人记得特别清楚。而且他左边耳朵前还长着个‘拴马桩’,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人。” 温小筠满脸疑惑,“拴马桩?” 后面鄞诺十分贴心的解释道:“就是耳朵边上长的一种类似痣又不是痣的小鼓包,圆柱形的,很像拴马桩,所以在面相里,被叫做拴马桩。据说长着拴马桩的人,命格都很好,有大福气。” 温小筠侧过头望着鄞诺,“那这两处特征,别人能伪装模仿吗?” 鄞诺抬手捏着下巴,思量着分析道:“虽说现在也有伪装易容术,但是都不能贴近了细看。像是拴马桩和特殊形状的酒窝这些细节,很难伪造。” 林南也跟着一起补充道:“对对对,这些绝对错不了。而且苏大师的声音特别好听,清清爽爽的,只要人听一次,就绝对能认出来。” 温小筠顿时想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环节,“林南,发现苏雪心的死尸后,你去验尸了吗?” 林南摇摇头,“我没去,当时有个老妇人,说是苏大师的母亲,有她在,根本不用别人验尸呐。再说即便他是苏大师,也是横死的一具尸首,跟林某人也没有什么关联,林某人往远处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往上凑?跟官府大概讲了下他住在我家的缘由,基本就再没林某的事了。 好在当时给苏大师住的是为了建工,单独买的隔壁一个小院。凶案发生后,那个小院我们就推平成了一块空地,被我家院墙隔出去了。毕竟我们是生意人,最忌讳凶案什么的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她不自觉的与鄞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浓浓的失落。 这一下,去苏雪心案发之地实地勘察的计划算是彻底告吹了。 快速的调整了一下心情,温小筠又朝着鄞诺点了点头,似在无声劝慰着说道:虽然不能再去案发现场探访,但能从林南口中问出来当年的第一手细节消息,也算是不小的收获。 鄞诺赞同的点点头。 这边鄞诺和温小筠心里有数了,林南心里却更加忐忑了。 他看着那两人完全目中无人的互动着,唯恐自己这事再没有转圜机会,“温,温书吏,您这是看出问题到底在哪了吗?幕后黑手在这些事里面吗?” 温小筠闻声回头,目光灼灼,“目前还不能下定论。” “啊?!”林南绝望得心都碎了,“那,那在下的罪名···” “你也先别着急,”温小筠沉声安抚着说道,“虽然还不能直接得出结论,但我感觉真相距离咱们也不远了。现在,你还需回答几个问题。” “您说,您说,只要是林某人知道,一定都告诉您。”听到答案就在眼前,林南多一分、多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温小筠微微一笑。 苏雪心的事,她已经问到了。至于答应林南的承诺,她也会尽力办到。 即便事情发展到现在,温小筠已经完全看出,林南销赃案就是真实存在的一桩案子,而且发生时间,远早于她和鄞诺来滕县。 换句话说,并不是鄞诺为了抓住林南的把柄,逼他说出苏雪心凶案的细节,而使用诱导等方法,指引林南犯罪的。 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林南,要抓住山贼,就要真正去努力抓山贼。 不然林南真的会被衙门抄家治罪。 温小筠相信,在滕县,至少典史杨家,绝对不会主动去抓山贼。即便被动着去了,他们也不会真正行动。 而现成跟山贼有染的林南,就会被扣上山贼同伙的罪名,成为杨家平灭山贼的一处功绩。 林南也许是罪该至死,但是他的家人,不应该蒙冤受死。 “我要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苏雪心,你知道其他什么情况吗?任何情况都可以,哪怕是无关的杂事琐事。” “真的没有了,”林南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温书吏,林某跟苏大师本来就交往甚少,所有知道的情况都跟您讲完了。” 温小筠点点头,“好,接下来第二个问题,销赃大笔官银这种事,长期从事这方面业务的青楼和赌坊,不应该一点风声都收不到吧?这应该算是黑道买卖。既是黑道买卖,肯定有地盘冲突,他们难道没有找过麻烦?毕竟只要出兑银子的买家能找到你,黑道同行们就更能找到你。” 林南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哀哀的叹了一口气,“温书吏,您说的这些都没错。我们林家之前一直都是做正经生意的人家,前几年偶然在船上帮人兑换银子,才发现了一点这其事竟然能这么赚钱。 就花钱打听了黑市各种规矩。不打听不要紧,这一打听,差点没吓死我们。 一旦抢了青楼和赌坊的老主顾,就会沾染上无穷的麻烦。小人虽然爱钱,但更爱命,于是也不敢在黑市明目张胆的招什么兑银生意,只是在周围几个县市的渡口与驿站派出了几个伙计。叫他们盯着点还有没有外乡人急着兑钱的。” 温小筠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爱钱更爱命?你要是真爱命,那些黑道的买卖就不应该沾染。” 林南羞臊得满脸通红,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温书吏教训的是,要是能重来,林某一定不会再贪这点小钱了···” 温小筠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在跟这些山贼勾搭上前,你兑银的买卖有没有比以前多一些?是不是其中各种赃银的情况也愈来愈多?” 林南委屈巴巴的点点头,“这个倒是有,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好运了,派出去蹲点的伙计们拉到的外乡人越来越多。有些是正常的外地客商兑换银子,那些钱都是干净的,不用重炼打碎。 可是有一些利润更大的赃银买卖,就要销毁掉其中的刻印。也是如此,林某人才将苏大师设计的院中院改造成炼银房的。也多亏了苏大师未卜先知,提前设计了这么个外人发现不了的院子。以前用来盛放贵重布料和现银货款,现在改成炼银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温小筠双眼瞬间一亮,冷笑着说道:“我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山贼了。” 林南倏然抬头,满眼期盼,“温书吏,您看出幕后黑手是谁了?” 温小筠唇角微弯,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题十分简单,你之所以没看出来,完全是因为财迷心窍,猪油蒙了心。” 第725章 加油吖,你自己一个人能搞定的 “这···”被温小筠这样一番数落,林南的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 温小筠继续说道:“青楼与赌坊的眼线最是厉害。如果你只是一年半载的偶尔接几个兑银散活儿,他们可能不会发觉。 可只要你兑银的生意频繁起来,甚至涉及到黑道赃银买卖,他们就一定能察觉。 再掉过头来想,这次的买卖,是外地的山贼主动找上你家布行的。就连外地的山贼都知道你在销赃银,本地的青楼妓馆可能会不知道吗?” 林南怔愣愣的看着温小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温小筠表情严肃,继续往上加码,“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不仅你兑银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银子的面额更是几倍,几十倍的往上翻,滕县黑市的势力,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更没有动你任何,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南目光越来越惊恐,“难道您是说捅我家烟囱的人,是黑市上的人下的手?” 温小筠微微一笑,“林公子,你本来也是个聪明人,之所以被人牵着走,是因为对方对人性摸得太清楚了。 其实正常情况下,劫掠了官银的山贼,都会找到一个靠谱又有实力的对象,将所有官银一次性全部兑换。之后带着洗白的银子迅速撤离此地,可最大程度避免被官府盯上的风险。 但是在你这儿,他们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南急不可耐的追问,“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对人性太了解了。前面一些小笔买卖既可以让你吃到甜头,将你的贪心一点点全勾出来,更可以叫你放松警惕。 因为前面很多笔都很顺利,你就会不自觉的以为,事情会一直顺利下去。叫你失去戒备心,全部目光都被越来越多的利益给牵引住。” 林南一惊,微张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温小筠双眸微眯,目光越发犀利,“所以山贼的交易,对于你来说,很可能就是一场骗局。他们引诱着你,就想在最后收尾时,给你致命一击。” 这一句话,叫林南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双目瞳仁突然狠狠一缩,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又恨又悔的骂道:“难怪昨天兑完银子,还告诉我今天突然来了个利润更大的急单,不仅要我拿着大笔现银,还要帮他们个忙,单独带五贯铜钱供兑银客当零钱使。” 林南越说越恨,“屁的零钱!他们分明就是算计好了,半路要人背着一模一样的包袱,叫官府盯上我!”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侧头望了鄞诺一眼。 她知道,五贯钱的事故,一定不是出自山贼之手。始作俑者应该是后面的鄞诺。 因为从杨家派系的黑脸捕快的反应来看,背着三贯钱的那个李三,明显是杨家请来给鄞诺找茬的临时演员。 另一边鄞诺看到五贯钱的第一眼,并不是吃惊,而是早有准备一般的直奔林宅查找证据。 所以温小筠相信,林南私下替贼人销赃官银的事,鄞诺一定早就知道。 但是在杨家的监视下,鄞诺不能直接去查林南,那样不仅会被他们捣乱,更可能被有心之人看出她和鄞诺真正的目的是要查王知府家的陈年旧案。 万一真的被他们识破,后面再想查这个案子就难了。 但是她又不能因为这里面有鄞诺的设计,而去骗林南,五贯钱纠纷案就是山贼故意设计的。 想到这里,温小筠感到有些为难。 说出真相十分容易,彻底编造谎言也不难,难就难在,要在不说谎的情况下将部分真相隐瞒起来。 后面的鄞诺也看出了温小筠的迟疑,她正在困惑什么,他非常清楚。 但是这个案子,在他心里分工十分明确。 他只负责问出苏雪心死亡地点情况之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后面怎么给林南销赃收场,全是温小筠的事。 虽然由于时间仓促与条件限制的原因,他没时间提前告诉她详细计划到底怎样,但凭着她那凤鸣朝第一少年天才的实力,他相信温小筠一定可以及时洞穿所有,并且跟他默契的打好所有配合。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她还算什么第一天才? 看着鄞诺满面微笑的对她轻点着头,温小筠心中立时奔过神兽千万头。 不用说,她也猜得到鄞诺那货的微笑代表什么。 那代表——“加油,我看好你喲!无论什么难题,你一个人都能解决哒!” 温小筠恨恨的锉了下后槽牙,不拿出点看家本领,看来这一关她是过不去了! ------题外话------ 很久没有写题外话了,在这里先跟各位友友们道个歉,~~~~(>_<)~~~~ 过去的一年里,由于工作和要辅导家里王八儿子作业的原因,菌菌在设想推理走向与各个伏笔逻辑时,总要来回推翻重组,导致很长一段时都日更不多。但是即便如此,仍然有很多友友在追读,在支持菌菌,菌菌真的非常感动~ 幸运的是现在工作都已经步入正轨,孩子也交由先生去管教(一想到终于轮到先生暴躁崩溃,心里就莫名暗爽,o(∩_∩)o),所以神捕大人一文菌菌基本能保证每天2——3更啦~ 为了感谢友友们的热爱与支持,现在起,菌菌每天都会发红包回馈友友们。菌菌也期待友友们能多多的留言,与菌菌交流吖~ 最爱我美丽可爱的你们~你们永远是支撑菌菌直面一个个困难,乐观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笔芯么么哒(* ̄3)(ε ̄*) 最后,今日2更在11点左右哟,友友们可以早点睡,明早再看,早睡早起,做最健康美丽的小仙女~ 第726章 要你的命! 也许对于温小筠来说,压力就是大脑最好激活剂。 在她决心火力全开,一定要叫鄞诺他们刮目相时,忽然记起自己竟然将最擅长的事情给忽略了。 那就是她超强的记忆力,与能在短时间在大脑之内构建出复杂又详细的思维导图的本领。 想到这里,她便深深的吸了一口,将林南销赃案牵涉到的所有人都分门别类的在脑海中勾画出关系网来。 这其中有山贼,黑市,林家,苏雪心,隐形宅院,李三,另一个带着斗笠的包袱男,黑脸捕快,鄞诺。 突然间,温小筠脑中灵光一闪,她之前怎么就忽略了一个隐藏的势力呢? 于是面对林南的疑问,温小筠直接站起身,“在给你最终答案之前,我还要确认最后一件事。” 林南虽然一脸茫然,但事情都发展道这个地步了,他也不敢轻易打断温小筠的推断的进程。 只能急切又不甘心的伸着脖子够着她,期盼她能早一点揭晓这个案子的真相。 另一边,温小筠给了鄞诺一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屋子另一边。 鄞诺立刻会意,跟着走了上去。 走到角落里后,温小筠凑近鄞诺,低声的问,“黑脸捕快是李三背后的策划者吗?” 鄞诺目光幽幽的点了点头。 “刚来滕县时,咱们就看见过杨家花楼里有一对技艺超群,哪怕放到京城都是色艺手段一流的花魁姐妹。你的人脉广,眼线也多,这些天对于滕县的妓馆赌坊,可有些调查?” 鄞诺抬手攥住温小筠的肩膀,将她又拉近一些,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赌坊和妓馆背后都有官府的靠山。而这靠山就是杨家人。” 温小筠目光寒光一闪,又问道,“黑脸捕快不属于杨家亲近的心腹吧?至少对于杨家在黑市的勾当,黑脸捕快应该涉及不深吧?” 鄞诺又点了点头,“没错,黑脸捕快是杨家远亲的女婿,最多只能算个小喽啰。” 温小筠唇角微勾,对于林南销赃案背后隐藏的真正黑手,她已然识破。 之前她之所有一时被难住了,就是忽略了林南销赃案人物关系中有半隐身的杨家! 稳定住心神的温小筠将鄞诺的手从自己肩膀拿开,转身再度走向林南。 这一次,她并没有蹲坐在他面前,只是微微弯下腰,俯视着林南,面色清冷的沉声说道:“你猜的不错,五贯钱的事,的确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设计你。 但并不是要设计你被官府盯上。因为即便你被官府抓走了,对于黑市销赃大户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他们的盘算应该是用五贯钱的小案子吓住你。因为你销赃本就心虚,无缘无故的招惹上官府后,心里肯定不踏实,保险起见,从城外回来会将已经洗白的和还没来得及洗白的银子都重新规整一下。 而那时藏在暗处的黑手们便会突然突现在你家宅子里,要你的命!” 第727章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林南伸长脖子怒吼着,接连的打击与心理攻防战,已经叫他濒临崩溃。 温小筠抬头环看着屋中环境,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真的来了这里,自然是要抢银子。 将银子全部抢走之后,恐怕还会对你家下黑手。这样到时候他们不仅惩罚了你这个不守规矩的竞争对手,更能使自己兑换的银子,凭空多出一倍。这样的谋划,远比藏在暗处突然把你痛揍一顿,给点警告,要划算的多了。更重要的是,用你洗干净了银子,更不会被你出卖他们的行踪,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林南身子一瘫,彻底没了力气。 温书吏描述的这个下场,简直比被官府当成山贼同伙还要更惨。 那样凄惨的情景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事到如今,你不仅有被官府错认为山贼的风险,更有被山贼抢劫灭口的危险,”温小筠语声沉沉,“可以说进退都是死,几乎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后面鄞诺忍不住的搭了一句茬,“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你的意思是说,还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对吗?” 温小筠回头望住鄞诺微微一笑,“没错,翻盘的机会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条的。” 这话落在林南耳中却无疑是沙漠里的绿洲,将死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哑着嗓子,拼命的超朝温小筠磕着头,眼泪鼻涕都被他甩得乱飞,“林南恳请两位官爷能救全家人性命···” 温小筠抬步上前,走到林南近前,附身帮他解开了身上绳索,“碰到我们两个,也算你歪打正着。如果黑市和山贼的人正在你家外面伺机而动,那么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我们几个官差也进了你家。 碍于风险,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动手,现在我们就派人送你去衙门,先去见胡县丞。 记住,只有见到他,你才能把这些情况一五一十的全讲出来。并态度诚恳的在胡县丞面前自首。” 林南疑惑的抬起头,“这···这···” 看到林南竟然在关键时刻犹豫起来了,温小筠脸色顿时一沉,“只有胡县丞,才会按照查明的证据,只治你给人销赃的罪,不会把你等同于山贼本身。当然,你若是不信我说的话,只管逃跑,或是去找其他人自首。我们都不会拦你,因为你再逃,也逃不出黑市的手掌心。找别的关系或是官员自首打通关系,也只有思路一条。” 说完,温小筠将手中绳子一撇,转身就要走。 “差官大人不要走,”被解开了绳索的林南一把抱住了温小筠的腿,“您说咋办就咋办,林某人一定听从呐···” 鄞诺一看林南无耻的动作,脸色顿时阴沉一片,他大步上前,一脚踢开林南抱住温小筠小腿的双手,“不赶紧自首,是想等死呢?”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林南伸长脖子怒吼着,接连的打击与心理攻防战,已经叫他濒临崩溃。 温小筠抬头环看着屋中环境,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真的来了这里,自然是要抢银子。 将银子全部抢走之后,恐怕还会对你家下黑手。这样到时候他们不仅惩罚了你这个不守规矩的竞争对手,更能使自己兑换的银子,凭空多出一倍。这样的谋划,远比藏在暗处突然把你痛揍一顿,给点警告,要划算的多了。更重要的是,用你洗干净了银子,更不会被你出卖他们的行踪,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林南身子一瘫,彻底没了力气。 温书吏描述的这个下场,简直比被官府当成山贼同伙还要更惨。 那样凄惨的情景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事到如今,你不仅有被官府错认为山贼的风险,更有被山贼抢劫灭口的危险,”温小筠语声沉沉,“可以说进退都是死,几乎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后面鄞诺忍不住的搭了一句茬,“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你的意思是说,还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对吗?” 温小筠回头望住鄞诺微微一笑,“没错,翻盘的机会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条的。” 这话落在林南耳中却无疑是沙漠里的绿洲,将死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哑着嗓子,拼命的超朝温小筠磕着头,眼泪鼻涕都被他甩得乱飞,“林南恳请两位官爷能救全家人性命···” 温小筠抬步上前,走到林南近前,附身帮他解开了身上绳索,“碰到我们两个,也算你歪打正着。如果黑市和山贼的人正在你家外面伺机而动,那么他们也应该看到了我们几个官差也进了你家。 第728章 车船店脚牙的兄弟们 “对了,”说着温小筠又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和秦奇与胡子兄联系上的呢?” 鄞诺端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抬眼目光熠熠的望着她,“这话可要从头说起了。” 看着鄞诺把自己的水全喝了,温小筠不仅不生气,反而拎起茶壶又给他续上了一杯,脸上挂着和善亲切却又带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别有深意,“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就把水直接泼你脸上了。” 面对温小筠表面和善实则凶狠的威胁,鄞诺的心情反而更好了,“莫生气,莫生气,气着自己谁如意?我这就从头给你讲还不行吗?” “少废话,给我直切主题。”温小筠额头上青筋紧紧绷着,在白皙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鄞诺抹了下嘴巴,这才开始讲述这些天他的所见与所为。 “你在刑房规整山贼伏击案的文书时,我除了要应付一些杂七杂八的小案子,也在暗地里给我在各个行当里的兄弟们捎了口信。 既然咱们定了要查苏雪心案,那这个案子里唯一能找到的人证,林南便是我要重点打探的对象。 林南是个生意人,进货出货渠道遍及周边各条重要水路陆路。 水路就不用说了,兖州府水路的兄弟们不仅只在兖州府周围往来,四下各个县衙的水路,也是常走。所以水路上各种消息交给他们打探,是绝对没有什么遗漏的。” 温小筠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如此,商人们在水路往来,都会雇佣船户行船。如果能综合起船户们的消息,可以说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是走水路的,就能无所不知。” 鄞诺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另一边的陆路,我托的则是车行、脚行、客店行的兄弟们。再加上之前的水路,不用十天就能将任何一家商铺的消息打听周全。更何况林家是这两年新起的富商,在这几条路上的活动异常频繁,要打听到他们家的各种动向,实在再容易不过了。” 温小筠兴奋抬手捶了一下鄞诺的肩膀,“好家伙,你都快赶上百事通了。就是说你是千里眼,顺风耳都不为过。你这人缘关系网铺出去,可比什么外挂都好使。” 难得被温小筠这般夸奖,鄞诺也忍不住的有些得意起来,下巴刚往上扬了扬,又被温小筠的话搞懵了,“外,外挂?那又是何物?” 温小筠顿时咬了舌头一下,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一忘形,就给自己找麻烦。 她收回手挠了挠头,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干笑了两声,“外挂也是我们那的方言土语,指山外高人的助力,嘿嘿。” 鄞诺嘴角狠狠抽了抽,满腹狐疑的抬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诳我?京城那里,我明明也住过几年,怎么就没听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小筠故作嫌弃的摆了摆手,“京城那是什么地方,每年都有新流行,每年都流行新说法,你出来这么些年了,早就跟不上京城人士们的新想法了。” 鄞诺脸色顿时一沉,狠狠瞪了温小筠一眼,“瞧瞧你这心虚的样子,一定又是在忽悠我。你等着,下回遇见从京城来的兄弟,我一定再来跟你对峙。” 温小筠把视线转到别处,鄞诺这货真是不好糊弄。 “好了,不说那些没用的,”她果断转移了话题,“说说后来你又干了些什么?” 鄞诺重新抽回思绪,想起自己的作为,脸上笑容越发骄傲,“就像你刚才说的,发动起这么兄弟后,我不仅查到了林家最近的动作,还有很多意外收获。比如山贼的事。” 温小筠满脸的好奇的重新望住鄞诺,“山贼的事?” 鄞诺点点头,表情却忽然严肃郑重了起来,“山贼不止待在附近的山上,在滕县县城里面也布下了不少的眼线内奸。就是滕县衙门里,也有被他们买通,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人。” 温小筠眉头倏然皱紧,“事情竟会发展得如此恶劣?看来如果以后咱们要去围剿山贼,困难和阻力都会非常大了。” 鄞诺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平复了些许,他抬手拍了拍温小筠的肩,安慰般的说道:“没事,万事有我,就绝对不会再走上一任捕头的老路。再说回林南身上,综合车船店脚牙几行兄弟们的消息,我很快摸清了林南在码头驿站长期派人寻找兑银生意的事。 要知道兑银生意,经常涉及销赃等一些黑市里见不得光的买卖。 第729章 说到这里,鄞诺双目里不觉寒光一闪,自信的说道:“只要林南真的犯法,我也就会有充足的理由来对付他。更有的办法撬开他的嘴,叫他老老实实的说出那桩陈年旧案的细节。”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由得抬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思量般的说道:“看来我推断的都没错。既然你的兄弟们能查到林南私下做着兑银兑赃款的买卖,那黑市里的赌坊与青楼两股势力,怕更是一早就知道了。” 鄞诺满目欣赏的望着温小筠,“除了五贯钱案部分是你故意隐瞒,其他对于林南与黑市的推断,都是正确的。” 得到别人的承认与夸赞,温小筠的心情也跟着飞飘儿起来。 她抬头望着鄞诺粲然一笑,“嘿嘿,小筠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鄞诺笑着白了她一眼,“自大的家伙。”他又继续说道,“这边摸清了林南兑银子的行踪习惯后,我就亲自跟踪了他几天。好在为了避人耳目,他行动的时间不是在一早就是在一晚。而这两个时间,都是小杂案子很少发生的时间。” 温小筠撇了撇嘴,不屑的轻笑一声,“都是些人为制造的假案子,肯定会都在吃饱喝足,力气充沛的时候去做。” 对于这一点,鄞诺非常认同,也跟着冷哼了一声,“对付他们,也很容易。没用三天,我就摸出了其中的规律,先是有两个人发生冲突,等到我把那些小冲突解决后,就会有两个早就在暗处等了很久的捕快出来,美其名曰帮我处理剩余的杂事,其实是背着我把这些小案子解决了。 不是当时人和解,就是一场误会,总之到了最后,我处理过的这些小案子就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莫名就消失了。 在经历这三个案子之后,我就看准了那几个捕快,终于在傍晚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尾随着跟踪他们到了他们家。 现在深秋,天都黑的早,很适合我在房顶去探他们的说法。 谁知这一探,竟叫我碰到了他们的一场小聚会。 聚会上,他们不仅说出了幕后主使者,更简单给每个人分了工。今天的黑脸捕快,就是其中一个。” 温小筠双眼瞬间一亮,“轮到黑脸捕快的计划,应该就是今天的外乡人李三背着一个包袱,撞到十字路口里面的另一个背包袱的斗笠男对吗?” 鄞诺惊讶一挑眉,看着温小筠的目光愈发欣喜,“你这个家伙,眼睛倒是挺毒。什么都没能瞒过你嘛。” 温小筠骄傲的扬了扬头,心里得意的说道:那是!身为一个资深且成功的漫画家,连连看、找不同等游戏,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再擅长不过了。 当时的街道场景全都被她当成了一副画面铺陈在眼前,而在那条街上,只有三个人肩背同样的包袱。同样的沉重,同样的颜色,怎么可能会被她忽视? 鄞诺继续说道:“黑脸捕快原来的计划就只是李三与斗笠男意外碰撞,混淆了两个人的包袱。只是他太自大,瞧不起别人设计的案子。 他觉得那些案子设计的都太简单了,都被我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没有一个例外。所以他向其他同伴夸下海口,说他的案子一定能拖住我更长时间。为此他要真的找来一个外乡人,还要跟被撞的另一个人完全不认识。两人的包袱,铜钱,穿钱绳都要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破绽。 洞悉了他们的计划,一个大概的想法就在我脑子里形成了。 他们要用小案子拖住我,就是为了不教我去办一些真正的案子。如果别处发生了案子,他们一定有其他理由,叫我根本离不开。可是如果我把想要查的案子,跟他们的案子搞在一起呢,我就能光明正大的去查我想要查的案子了。” 温小筠咬了下嘴唇,“话虽然这么说是没错,可若是真的做起来,就太难了。一方面,你要让那些黑捕快们根本察觉不到你的动作,二来也不可能直接跟林南说,你要让他去犯些小案子。换而言之,你要他们都毫无察觉的做出不符合他们利益,只符合你设计的行为来。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鄞诺却不以为意的耸肩一笑,从桌上拿起一只新的杯子,拎起茶壶也倒上水,转手摆在温小筠,抬眼直视着她,轻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个第一天才也有被难到的时候。这事对于别人来说难,对我鄞诺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桩小事呢。” 第730章 意外中的意外 看着鄞诺一脸臭屁的模样,温小筠咬着后槽牙,狠狠笑了下,“哎呦~口气这么大,也不怕刮风闪了您的舌头。快点说说吧,把您的计划都说出来,让我这个小书吏,赶紧瞻仰瞻仰。” 鄞诺自然听得出温小筠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嘴怼回去,而是恶趣味慢慢抬头,目光直直的望住她,眸底闪动着两点柔和的光,“刚才是逗你的,在我心里,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人,只有你一个。” 温小筠的眉梢毫无预兆的跳了一下,喉头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紧了起来。 他的目光一点也不灼热,甚至有些过于真诚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叫温小筠看得有些莫名紧张起来。 说出这番话来的鄞诺头皮更是一紧。 他刚才在说什么鬼话?他不是想要更损一点的挖苦她两句吗? 可是刚才脱口的那一串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向避开视线,可是下一秒就发现了温小筠红如苹果的小脸蛋儿。 他的头皮顿时炸了。 现在避开视线,怕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会更诡异尴尬。 在强硬咽了下口水之后,鄞诺便想把椅子往后挪一挪,现在尽量距离那面如扑粉,眉目含情(全是鄞诺一个人脑补出来的画面,跟现实中的温小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温小筠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是就像被鬼神附了身、迷乱了心智一般,后挪的动作实际做出来却是前移。 不光如此,鄞诺的身子更比刚才前探了些,距离温小筠也更近了一些。 本想移开的视线,也一霎不霎的盯在了温小筠身上,“我现在就把计划详细的给您讲一遍。有想到想不到的地方,还请温刑房不吝赐教呢。” 温小筠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红了几个色号。她本能的板直后背,往后仰了仰,尽力的将两人距离拉开一些,嘴角抽搐的质问道:“你这变脸比翻书都快,你没毛病吧?” 鄞诺双眸微眯,似笑非笑的又将温小筠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家伙,也太难伺候了吧?呛着你说不行,顺着你说也不行。到底要人怎么样说才好?” 温小筠急急抬手,用手指指着鄞诺的鼻尖,急吼吼的说道:“就,就现在这个状态最好。” 鄞诺目光怔了下,随即忍不住的扑哧一笑,“好吧,我不逗你了,咱们言归正传,好好谈正事。” 温小筠这才抹了一把汗,端起杯子,心虚般的喝了一口,尽量稳住心神。 刚才的气氛太诡异,太尴尬了。以后一定要严格避免。 鄞诺那边也没比她好多少。 唯一稍好一点的就是,鄞诺还能讲快一点进入案情,尽量掩藏刚才自己的尴尬。 “我只用了一个方法,就能叫黑脸捕快与林南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按照我的计划行事。” 只要回归到正题,温小筠的心胸总是异常宽广。 几乎只在转眼间,温小筠就将刚才诡异又尴尬的气氛忘得干干净净。 她直起身子,略略凑前了些,望着鄞诺好奇的问,“只用了一个方法?不会是意外吧?” 鄞诺双目倏然一亮,随即又惊讶又自豪的笑了笑,“不愧是第一天才,一下子就将我的计划看得明明白白。” “?”事实上温小筠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过大脑。 鄞诺脸上轻松的微笑倏然而敛,目色认真的望着温小筠,语气郑重的说道:“我用的方法就是意外。能叫都是人精老油条的两伙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按照我的意愿办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一场无比自然的意外。 因为有听到黑脸捕快对付我的具体计划,那么这件事情就开始简单起来。 只叫他们挑动麻烦的人意外撞到林南就行。这个意外越意外,越逼真,他们越没有防备。 有了这个想法后,我首先对比了一下两边人的每日活动。 黑脸捕快要给我添的麻烦小案子就在今日清晨。 而林南最近跟山贼的活动间隔是三天一次。 因为黑脸捕快直接针对我,所以他们那边对我的戒备心最难消除。稳妥一些的做法,就是改变林南那一边的行动时间,去顺应黑脸捕快的计划。 所以我先派出车行的兄弟,一路上秘密跟中林南的行动。结果他们发现了林南在船上给贼人交易的事。 消息传给我后,我略施小计,在林南一次交易完往回走时,再叫那车行小兄弟穿着跟山贼一模一样的衣服追上去。” 第731章 yyds,鄞诺的蝴蝶效应! 温小筠开口问道:“你是想叫你的兄弟假冒山贼?可是那林南如此鸡贼,能轻易相信你们这个后追上来,还上赶着跟他搭话的人?” 鄞诺笑着摇摇头,“你这还是跟山贼打的交道少,如果他们派出了几个人来跟林南交易,那么一定会有几个露头的,几个不露头的。 为的是防备交易对手中途突然反悔。 而在交易过程中,林南也会发觉到这一点。但不会过多的点破他们。 后面只消叫那个伪装山贼的兄弟跟林南讲一点山贼的黑话,说出点这林南与山贼交易的具体份额,就能够取得林南的信任。 一旦跟他对上号,告诉他,船上老大特别叫他这个小弟来传话,请林公子特别帮个忙,于今日早上,为他们捎来一包用灰布包,包着五贯钱的铜钱,用于路上花销方便。而他们老大也绝不会叫林公子吃亏,届时会献上特别的谢礼。 因为这位车船小弟不仅知道林南兑银销赃的秘闻,更有和山贼一样的口音、黑话、衣着打扮。所以林南很快就打消了疑虑,并且十分乐意帮这个忙。 林南这边解决了,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叫林南与背着三贯铜钱,在大街上找撞的外乡人李三。 因为这个李三与他要撞到的人根本不认识,所以黑脸捕快专门给他们设置了两个可以凭借的事情。 第一件就是以不远处的城门敲响锣声,打开城门为信号,两边一起出发。 出发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按照两个人正常的速度,在锣声敲响之时一起出发,走到十字路时,正好能相遇。 届时李三只要看到拐弯处突然多出来一个斗笠帽子与灰色钱袋,就狠狠往上撞,随即两人一口咬定五贯钱是自己的,这一场小麻烦案子就算制作完成。 我当时想了又想,忽然间就想到了车行的兄弟们。马车就是制造一场意外最合适的工具。 可是如果我用自己兄弟的马车去制造意外,很可能会连累到他们。 毕竟这事一边是衙门里的捕快,一边是这两年最当红的富户,我的车行兄弟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不过我的车行兄弟倒是给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那条街上还有一辆更合适的马车。那便是杨家的马车。 杨家马车每天都要送杨家的人去衙门点卯,等到马车先从衙门里回来时,时间正好与黑脸捕快要动手的时间相近。所以如果可能控制住他家的马匹,就可以叫那辆马车在最合适的时间来到十字路口,挡住十字路口另一边,即将要出来的斗笠男。”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里不禁对鄞诺肃然起敬。 鄞诺的手段可以说是现代版的蝴蝶效应,很难想象,鄞诺一个货真价实的古代人竟然会有这般缜密而先进的思维。 她不自觉的就接过了鄞诺的话茬,往下面继续分析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手法了。当时街上所有的人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也包括帮咱们驾车的那位药铺小学徒!” 鄞诺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朝温小筠一挑眉,“那你具体说说,我是怎么利用这些人的。” 温小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这才目光灼灼的重新开口,“杨家的马车你们虽然不好控制,但是马车前面的马,却是好对付的,尤其是对于你车行的兄弟来说。 我想这一路上,你的兄弟肯定会在路上做些手脚,做些能叫马儿放慢速度或是提速的食物。与此同时,你还叫你其中一个兄弟伪装成吃馄饨的食客,坐在斗笠包袱男即将要出来的那一边。 而你则早早的就候在了十字路口对面,观察街上所有人员的行动,统筹调度与应对一些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直等到马车快到时,你再叫你的兄弟秘密唤出林南来,带着五贯钱的包裹往十字路口这边走。而一旦他走到门口,杨家马车也终于经过他家宅门时,你再派出药店小学徒去买馄饨。 而候在十字路口边上的大哥看到小学徒端着两碗热汤馄饨时,就收到你发来的信号,直接踢到小学徒,将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紧接着便是杨家马车车夫看到十字路口忽然围了一大群人瞬间走神,导致驾偏了方向,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三贯钱外乡人李三。李三惊慌失措中,又猛地看到了林南肩上与他一模一样的包裹。于是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朝着林南就撞了上去。 接下来发生的,便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了。 第732章 每一个字都浸满恨意 温小筠一口气说完,鄞诺讶异的睁了睁眼,顿了三秒之后,才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拎起温小筠手旁的茶壶,为她将空了茶杯蓄水,“收回前言,你比我厉害多了。” 眼看茶杯就要被蓄满,温小筠左手拢住右手衣袖,右手放在桌面,轻轻敲了三下,表示谢榭,“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鄞诺手腕一扬,从茶壶嘴倏然滑下的晶莹水流瞬息而至,“前面还说这个案子是你不擅长的呢。现在看,你早就识破了我所有的计划。即便你对山贼的习惯有点不了解,但并不影响的你的判断。” 温小筠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抬头望着鄞诺笑笑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这些细节我虽然早就注意到了,可是如果没有你前面的铺垫,我绝不会这么快就能捋清其中所有的联系。” 她顿了一下,弯弯的笑眼目光如水,“这一回合的比试,毫无疑问,是咱们的鄞诺表哥更胜一筹。” 温小筠这句话差点没让鄞诺开心的蹦起来。 天可怜见,他这辈子与温小筠比试那么多次,但没有一次不是惨败而回,没有一次不是铩羽而归。 而这一次,他竟然从她口中听到了心腹口服四个字,这叫他如何能不兴奋,如何能不激动。 不过现在毕竟不是小时候,即便再高兴,在现在的温小筠面前,他也要保持最基本的仪态与风度。 毕竟她都叫他表哥了,他怎么着也得拿出表哥的气度来。 于是鄞诺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雀跃与兴奋,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故意板着脸,捕头气派十足又不失谦虚的摆了摆手,“不算什么,不值一提。” 然而对于鄞诺内在里的新潮澎湃,对面的温小筠全然未觉。 她的夸奖是客观的,礼貌的,坦率的。只与她端正的三观有关,不涉及任何私人感情。 礼貌性的对别人出色的成绩表示了真诚的赞美之后,她的话题又直接转回到了案件本身。 “对了,鄞诺,我还有几个问题没有搞清楚。” 鄞诺抬头看了温小筠一眼,笑容益发温柔,“什么问题?” “你是怎样联系到胡子兄和秦奇的?”温小筠认真的回视着鄞诺,“我记得咱们从兖州出来时,你有和我说过,白兄的反应很反常。秦奇可是白兄的左右手,他能来帮咱们,不就代表着白兄来帮咱们吗?还有胡子兄,你不是说如果离开兖州府府衙,耳朵兄和胡子兄的捕快之位就会不保吗?他又怎么会穿着兖州府捕快的官服来到咱们滕县?别是胡子兄私下跑出来吧?” 鄞诺这才想起大胡子的事,解释着说道:“那倒不是,大胡子这次出来并不是擅自离职,而是官派。” 温小筠更加疑惑,“官派?不会是王知府的官派吧?可是这说不通啊,王知府又不是你爹,肯定不会因为担心你,而把你的兄弟也派过来吧?” 鄞诺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王知府是绝对不会给咱们派帮手的。大胡子离开兖州府,四处查访,为的是另外一桩案子。” 温小筠双眼瞬间一亮,“不会就是山贼盗官银吧?” 鄞诺点点头,“虽然发生官银被盗的案子,不在滕县,也不在兖州府,却是在兖州府的治辖下的另外一个县郡。 与大胡子一同查案而来的还有其他捕快,只是因为滕县这边有我,所以大胡子才特意绕路来看看我。没想到看到我后,跟我一说官银案的细节,就跟我这边的案子连上了。 所以这次行动,的确是我们的一合作联手。” 温小筠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问题一般,追问了一句,“那秦奇呢?你又是怎么联系到他这个堪称神出鬼没的武林高手的?” 鄞诺眸底寒光晃晃闪动,“咱们进入滕县的第一天,在杨家花楼遇到的事,你可还记得?” 温小筠脸色顿时一沉,只要一想起那晚的情景,她的后槽牙就恨得咯吱吱作响。 幸亏她现在是男儿装,杨家这才只派来了两名失足妇女对付她。所以她在被下了重药的情况,还能勉强还手自保。 如果她穿越过来用的是女儿身的身份,那杨家派过来的肯定是两个恶心至极的男人。 只要想到这一点,温小筠就恨不能立刻冲到杨之拓面前,抡圆了胳膊给那几个杨家人几个大耳光! “我当然记得,那晚上的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他们杨家千万别让我逮住把柄,不然一定要叫他们好看!”温小筠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恨意。 第733章 白兄的理由好牵强 看到温小筠恨到不行的表情,鄞诺忍不住的抬手握住了温小筠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般的说道:“放心吧,就是黑猫能变白,杨家都干净不了。他们家的把柄多着呢,咱们不从私仇方面出发,也饶不了他们。” 温小筠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情绪这才稍微缓解些许,她又抬头望向鄞诺,“你说杨家花楼的事又与秦奇有什么关系?” 鄞诺唇角微弯,得意的说道:“那晚他们给咱们下了秘药,我也没饶了他们,趁他们不注意,也给他们施了秘药。 只是比起他们给咱们下的药效轻很多。为的就是不叫他们在事后轻易察觉。 于此同时,我还将他们贴身的金银宝器都卸了下来,交给猫耳朵到黑市上出售,打着金陵素手谪仙盗,东川独的名义。 一来不暴露咱们的身份,二来想要验证下,杨家在黑道上到底还会有什么牵扯。” 听到这里,温小筠顿时恍然,“东川独的名号?你不会没把黑道势力招来,反倒先把白兄给招来了吧?怪不得白兄会现身滕县来见我呢。” 鄞诺目光微寒,握着温小筠的不自觉般的收紧了些许,“这事说来也是复杂,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原本我以为白兄是个很复杂的人,旁人根本看不透。后来我又觉得白兄其实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 而现在,对于他,我更是看不穿了。” 听到这里,温小筠讶异一挑眉,随即抬手反拍了鄞诺两下,“凡事只要都是根据真实证据得来的,就不复杂。白兄虽然行动神秘,但是我相信,他真的是个好人。” 对于这句话,鄞诺倒是很赞同。他继续说道:“白兄与秦奇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也是被他吓了一大跳。不过白兄倒是有跟我好好解释。 他说在兖州府的时候,他也被人监视了。因为最后的白龙案,不仅涉及到老王爷,更涉及要巡抚大人,背后还有很多隐情,不能多说。 所以作为老鲁王的话事人,白兄他各个案子之间的行动,必须要严谨甚微。 当时他与咱们的交往,已经被老鲁王察觉一些,为了对付掉当时跟踪他的人,他才不得不对我说了那些话。” 温小筠眉头微皱,“这个说法,我怎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一听到对于白鹜的话,温小筠也会一视同仁的质疑怀疑,鄞诺的心情顿时一片大好。 “我的感觉跟你一模一样,”鄞诺重重的点头,“可是除了这个说法,我一时间也想不通别的原因。到底一起出生入死过的白兄,我选择暂且相信他。” 温小筠瘪了瘪嘴,“你说的很有道理,”她又抬起头看向他,“所以秦奇是受到了白兄的授意,特别来帮助咱们的?” 鄞诺点点头,“白兄说听到东川独现世销赃的消息,就知道是咱们两个人有行动了。他以为咱们是在暗中向他求助,才特别拍秦奇来给咱们帮忙。” 温小筠点点头,“好吧,秦奇的事,咱们暂且先放一边。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咱们再继续分工一下吧。” 鄞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思量着说道,“你下午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档案里查苏雪心案的所有记录。来对照下林南的说法,看看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能发现的细节。我再去打听些关于王保延的消息。” 温小筠点点头,“好,你在外面,多注意安全,遇到危险,一定不可以逞强。” 鄞诺心中不觉一暖,覆着她的手,不自觉的轻抚了下,语声几乎轻不可闻,“好,我都听你的。” 脑中整理完案情的温小筠重重点头,抬手就打了个响指,有些兴奋的说道,“好,那咱们就兵分两路,等到晚上回吏舍时,再汇总消息。” “好。”鄞诺点着头,满目柔光。 在刘冯汉的药馆吃过午饭,鄞诺便先行离去办差了。为了将病情演得逼真一些,温小筠又在医馆睡了个午觉,才在小学徒的护送下,回到了衙门。 可是刚回衙门,温小筠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衙门里当值的几个捕快都行色匆匆的跑来奔去,有的还三五成群的从马班领了马,急急奔出衙门要办事的样子。 还有一些户房的小吏也着急忙慌的在衙门来快步穿梭。 捂着胸口,体态虚弱的温小筠目色微寒,看来鄞诺早上往衙门口这个“湖面”里投下的石头,已经激起了相当高的一波浪潮。 第734章 辛苦大哥传个话 温小筠一面朝刑房室走去,一面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打听一下衙门里正在发生的这股混乱。 即便这次鄞诺准备很充分,但衙门里主审官员的态度究竟如何,她还是要尽可能的打探一下。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不过这样一想,温小筠便又迎来了一道新的难题。 她的身份连刑房胥吏都算不上,是最底层的小书吏,衙门口正常审起案子来,如果不是大人传唤,叫她去跑腿找证据,绝对没有资格去打探太多消息。 忽然间,温小筠心思一动,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这样她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可以参与进案件本身。 想到这里,温小筠直接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的二堂衙门走去。 来到二堂衙门院外后,一个带刀的高壮捕快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句废话都没说的直接抬手将她拦了下来。 “典史大人与知县大人正在审案,闲人勿进!” 温小筠礼貌的后撤半步,朝着那名皂班捕快拱手一抱拳,微笑着说道:“这位大哥,小弟是咱们刑房的书吏,里面的林南兑银案,正是小弟早上查案时连带着查出来的。早上有很多证词证言,小弟都已记录。这会儿来,就是给咱们知县大人呈上相关证言证据记录的。辛苦大哥往里面通传一声。” 那皂班捕快皱着眉将温小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行,俺这就去通传,你且等着。” 说完那皂班捕快便扶着腰间雁翎刀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温小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理由应该很充分,而且里面还是自己人符云朗在主事,怎么都应该能进去二堂才对。 进去之后,就将早上记录的五贯钱案证词证言交上去。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一直留在屋子里的机会。 就在此时,从后面忽然走近一个人,抬手重重的拍了温小筠的肩膀一下,“温书吏,你不去刑房整理文件,跑这儿来干什么?” 温小筠心下顿时一凉,不用回头,她都听得出,来人正是她的直属上司,胡栋材。 她怎么就忘了,审案之时,刑房胥吏才是应该负责记录相关证词证言的人。 如果此时将对付皂班捕快的说辞再对着胡栋材说一遍,肯定会坏事。 因为刑房书吏手中所有的文书记录,在记录完成之后,本就应该上交给刑房胥吏去进一步办理。 “想什么呢?哑巴啦?”胡栋材背着双手,没好气的走到温小筠面前,一线天的小眼睛迸射着凶狠的光。 情急之下,温小筠捂着胸口,痛苦的弯腰重重咳嗽了几声。 胡栋材被温小筠这虚弱的模样吓了一跳,像是躲什么瘟疫病人一下,瞬间后撤两步,躲得老远,“你,你别是要死吧?” 温小筠拍顺着胸脯缓了好一阵,才勉强直起身,抬头望着前面的胡栋材,目光里满是虚弱疲惫,“咳咳,胡刑房,属下刚从医馆回来,这边有事被知县大人传唤。刚才不知道怎么的,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呛死。冲撞到您,真是万分的不应该。属下在这儿向您赔个不是先。” 胡栋材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嫌弃的掩着口鼻,满脸质疑,“知县大人传唤你?知县大人传的明明是本刑房!” 温小筠嘴角微微抽搐,如果是一般人,她的说辞肯定能起到效果,可对方偏偏是个处处与她作对的直属上司,这一招就不怎么有效了。 不过没关系,温小筠心下一点也不慌,因为她眼角余光已然扫到扶着佩刀从二堂走回来的皂班捕快了。 “刑房书吏,”那捕快沉着脸唤道,“大人说了,让你赶紧进堂内回话。” 温小筠赶紧转身,朝着那名捕快揖手行了礼,“辛苦大哥了。” 不过虽然已经得到那边的回话,对于杵在近前的胡栋材,温小筠也没有半分怠慢。 向皂班捕快道完谢后,温小筠又转向胡栋材,恭恭敬敬的颔首低声说道:“胡刑房,早上属下去医馆的路上,碰巧撞到了一桩案子。案子虽然小到不值一提,但是却涉及现在一桩山贼官银销赃案的主犯人员。知县大人就是因为这个,才特别传叫的属下。属下从医馆回来,刚进衙门口大门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因此还没来得及跟胡刑房打个招呼,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至于跟咱一个小书吏一般见识。” 第735章 这一下,胡栋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沉着脸狠狠瞪了温小筠一眼,抬手摆在她面前,“把证言文册给我。” 温小筠眉头微皱,犹豫了三秒之后,还是将袖中文书拿了出来。 说归到底,胡栋材的也是她的直属上司,越级上报这种事,若是当着他的面明着就来,日后在刑房室,肯定没法混了。 被穿小鞋还不算什么严重的后果,万一影响她去查找苏雪心凶案的卷宗明细就麻烦了。 胡栋材一把抢过温小筠手中文册,歪着鼻子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就朝着衙门二堂房间走去。 温小筠狠狠锉了下后槽牙,还是决定暂且先忍下这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跟着胡栋材一起走到二堂门外后,胡栋材先是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只等到里面响起几下脚步声,门扇才被人打开。 胡栋材朝着那人略略点头示意,便率先迈步,跨过二堂门槛,走进里屋。 屋子里的布局与一般的堂审别无二致。 堂下跪着布行老板,林南。 再往上看,主位上当仁不让的只能是滕县知县,符云朗 在林南到衙门自首候,杨典史立刻出面,亲自审理此案,并且派人将林家团团围了起来。 符云朗也在场,特别叫了温小筠在旁听。 杨典史质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私自兑银的勾当的? 大约前年八月份,那时草民采买货品乘船回来,碰巧同船的也有一个经商的人,只不过他是外地的。闲聊攀谈中,得知他正急着要一批十分成色的足银兑成八分成色的散碎银两。 因为其中有利,草民家里又离的近,做生意,碎银子那是最多的。也算帮那人一把,两边都欢喜。 本来这一次后,草民就没想过要再干兑银的买卖,一来不会老碰到合适的对象,二来草民也算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着有些经验。听过很对兑银的买卖都会涉及到销赃。 这么一来,草民也就没那个胆子再冒风险。毕竟咱们产业不少,买卖也挺红火,没必要冒那个风险,后面也就是在船上偶然再遇到,才会顺道帮衬着人家的做一笔。” 杨典史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嗤笑,“没看出来,你倒是个奉公守法,乐于助人的大善人。” 林南忙不迭的附身求饶般的说道:“善人什么的,小民根本不敢冒功,大人高抬小民了。” 杨典史又冷冷哼了一声,“高抬还是低抬还说不准呢。本官倒是有一点不明白,你口口声声说不敢涉及太多兑银买卖,更不敢与销赃沾染半分,那这次的山贼销赃,你怎么又干上了呢?” 林南急急摆手否认,“典史大人,这次的兑银买卖,本也是草民在船上偶然碰到的,起初还以为也是外地客商,聊了一些,便谈下兑银的买卖,一开始就是数额都不大,虽然也是十足成色的官银,但是官银流通到民间,需要兑换开来的例子也很多。草民就没有多想,没成想这一次他们竟然要跟草民一次性兑数千两的 第736章 典史杨洲 林南越说越义愤填庸,越说越大义凛然,“可是当草民一听接下来要兑的官银竟有上千两,立刻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要说几十两的官银,还有可能是从哪个官宦人家出来。现在这动辄几千两的数目,一定有猫腻儿。因此小人才特地来衙门自首报官。” 听到这里,温小筠心下不觉感慨了一句,林南的演技,真是精湛精彩呐。 之前还是个为了一点小钱,不惜跟黑市抢生意贪婪之辈。这会言之凿凿的竟把自己说成是一等一的睿智机警的守法好市民。真是臭不要脸到了一定程度。 不过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平白添了隐隐的一层担忧。 虽然林南的兑银销赃案真实存在,但五贯钱案,则几乎全部来自于鄞诺的安排。 后来他和自己为了套出苏雪心案子的细节,又许下帮林南洗脱山贼同伙的嫌疑的承诺,这一系列的作为,真的正确吗? 这如果放在现代,也算是影响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司法公正吧?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虽然接连破了几个大案,被身边的人都视为真正的天才,但她自己却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到底在什么水平上。 对于法律与各种审讯手法的边界,她知道的实在太少。也是如此,对于这种不太光彩的灰色诱供手段,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她心里一点自信也没有。 也不知道这次温竹君会不会给她扣积分。 这边温小筠的心里正在翻江倒海般的五味杂陈,那一边的典史杨洲就对林南开展了一波更加猛烈的攻击! “放屁!”典史杨洲猛地一拍桌案,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地上的林南,“大胆刁民,事到如今,竟然还敢巧言令色,谎瞒实情?!”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嚎得屋中人都跟着打了一个激灵。 跪在堂下的林南更是如此,他忙不迭的伏首求饶,“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一怀疑兑银的人可能不正常,就赶紧来衙门报官。大人,小人真是一腔忠义,绝无半点私心呐!” 典史杨洲目色一寒,冷笑着质问道:“你还一腔忠义?忠义若是这般不值钱,也真真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呢!”他语声陡然一变,变得严厉又尖刻起来,“一开始他们找上你门口的时候,就拿出了几十两官银。你口口声声说只是几十两印着十足成色官银,可是几十两银子少吗?那可是一点也不少呢,更可疑的事,这样的‘小’买卖,你跟他们做了很多次。累积起来,这可就是一笔大银子。 你要么早就发现了对方山贼的身份,更发现了赃银的事实,只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利,才鬼迷心窍的一直做了下去。要么你自己本身就是山贼一员,为的就是找到一个能够碎洗银子的地方。 最后选来选去,你就选择了在自己家布行后院的小院子里建灶点火,就地消化金银!” 听到这里,林南立刻朝杨典史磕头求饶,“青天大老爷,草民说的话句句属实!一开始的兑银小买卖,他们拿的也不全是官银,每次只有几两官银,草民根本察觉不到。” 看着杨洲怒目圆睁的样子,温小筠心里反而有了成算。在现代时,为了自己的作品更具有真实性,温小筠曾查阅过大量相关古代书籍,对于审问官员在审问中哪些话是压低气氛了,哪些是诈问口供,还是有着清楚的认知的。 显而易见,杨洲就如鄞诺猜测的一样,真的就要把林南打成山贼的同伙。 这边林南刚说完,典史杨洲啪地一声狠拍桌面,指着林南鼻子厉声呵道:“无耻刁民!还不认罪?非要将衙门口的刑具都使一遍,才肯承认吗?”说着杨洲大手一挥,态度强硬的对两旁捕快命令道,“来人,将这刁民打上五十大板。” 看到这里,温小筠对鄞诺又多了一层敬佩。 也许在世人眼中,凤鸣第一少年天才是温竹君,可是在温小筠看来,若论起破案的综合实力,鄞诺才是名副其实最强王者。 不过现在这个场面,虽然全都被鄞诺预料到了,一时间还是无法扭转杨洲的强势压制。 那么现在的她就眼睁睁的看着林南这个倒霉蛋,彻底被杨洲扣上劫银山贼的罪名直接下到监狱吗? 不过温小筠很快就有了主意,只因为她突然间就看到了鄞诺的一项提前准备。 只因为她看到了林南的反应。 第737章 拿定主意的温小筠立刻沉下气来。 现在的她,还没有妄自出手的资格。要她出手,还欠一阵东风。 政所,说曹操曹操到,思东风,东风这会儿还真就吹起来了。 “温书吏,”主桌位置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温小筠的思绪瞬间打断,“你先把早晨撞到林南的事情仔细讲一下。” 温小筠抬头前望,正对上符云朗一张阴沉的脸。 比之最初的风轻云淡,现在的符云朗可谓是一脸乌云。 显而易见,符云朗已经被典史杨洲就要把林南直接打成山贼本贼的行为彻底激怒。 但是大约权利被人架空着,不好直接怼直接干他,尽管气得要爆炸,符云朗还是选择先转移话题,拉出来个炮灰挡箭牌吸引一下火力。 温小筠扁扁嘴,不用说了,她就是符云朗手上最好用的,也是唯一可以用的挡箭牌。 不过这位炮灰本灰,挡箭牌本牌十分有自觉。 缩头乌龟她已经当了很久,现在曹操已到,东风方至,正是该她亮剑的最好时机! 符云朗话音刚落,温小筠就站了起来,转头朝着一旁的胡栋材微微一笑。 胡栋材咬牙切齿的翻了个白眼,纵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知县大人命令在前,也只能听话照做。 极不情愿的将文书递给温小筠后,胡栋材直接低下头,去干自己的事了。 温小筠先是朝着符云朗与典史杨洲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即展开文册,将早上记录的五贯钱案细节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听完之后,杨典史转头望向符云朗,面沉似水,“符大人,咱们现在问的不是山贼兑银案吗?虽说五贯钱案也牵涉到了布商林南,但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啊。咱们是不是应该一码是一码,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的来审。” 符云朗抬手掩唇,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一下,才说道:“杨大人,林南就是在五贯钱案之后突然决定投案自首,揭发兑银客商的不轨行径。如果他就是山贼,这里面有很多都说不通。 当然,本官并不是说杨大人您推测的不对。本官只是想,如果林南真的是山贼,他根本没有报官投官的理由。可是偏偏在五贯钱案后,他就决定报官了。那不如咱们就从先五贯钱案里找一找,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叫他突然决定来投官的理由。” 堂下林南听到这里,脸色都白了,梗着脖子拼命辩解,“大人明鉴,草民绝对不是什么山贼啊,草民一直奉公守法,本本分分,这次前来衙门投案,全都是为了公家着想啊。草民是生怕放跑了贼人,叫他们继续糟践百姓啊!” 典史杨洲听闻此言,立时怒目大喝,“放肆!大人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儿?你要是再敢废话一句,本典吏就叫人把你直接下狱!” 这一下,林南立时吓了一哆嗦。瑟缩着脖子,一句话也不敢接了。 杨洲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转头望着知县符云朗,继续说道:“大人说得极是,只是有一点,下官不明白。” 符云朗一挑眉,“杨典史有话但讲无妨。” “五贯钱案的所有细节,温书吏都已经念完一遍了。大人您可是在其中看到答案了?” “这···”符云朗不自觉的结巴起来。 杨洲仰头哈哈的一笑,“既如此,那下官就按照之前的说法继续审问下去吧。” “大人且慢!”这时站起身的温小筠终于开口阻拦,“属下有话要说。” 屋中众人听到这一嗓子,都有些惊了。 符云朗最先做出反应,他微笑着望着温小筠,温声说道:“温书吏但讲无妨。” 杨洲的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他瞥了温小筠一眼,双目寒光闪闪,比刀子都要锋锐尖利,“这是什么场合?只凭你一个小小书吏也敢妄言?” 温小筠抬起头,直起身子,望着杨洲勾唇一笑,“知县大人要属下讲,属下只得讲一下属下对五贯钱案的看法。” 杨洲脸色更加阴沉,放在桌面的手紧紧攥着,“大人只要你诵念文书记录,何曾叫你发表看法?敢跟本官叫板,敢当着我们的面编排知县大人,我看你这个小书吏是不想在衙门口待了!” 温小筠丝毫不惧,脸上笑容倏然而敛,变得严肃又郑重,“可是属下这里有证明林南早就知道手上官银是出自山贼之手的。他刚才在堂上对两位大人说了谎。” 此话一出,杨洲目光又是一变。 温小筠这话分明是顺着自己说的,实在帮衬自己这一方的观点。 第738章 天灾人祸 不仅杨洲听愣了,旁边的符云朗更是听得一脸懵。 他瞪着眼睛,直直的盯住温小筠。 传说这个温小筠不仅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断案天才,更是识别人心的一把好手。 关于他的故事那可是一个比一个神仙,一个比一个传奇,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完全听不出好赖话,看不出好赖人了呢? 难道是他刚才表现得太风轻云淡,太淡定从容,没有叫温小筠察觉到他符云朗对典史杨洲的不满情绪吗? 不过比起这个,符云朗更担心一会到底该如何收场。 万一温小筠这次真成了银样镴枪头,没能帮他拖住杨洲,林南被下狱后,怕是就危险了。 当然,他也知道林南并非完全无辜。销赃的罪名他绝对是实打实跑不了的。 可是要真顺着销赃的罪名往下说,林南一定会被杨洲给打成漏网的山贼。 对于这一点,符云朗再清楚不过。 事实上林南一案,从鄞诺刚开始去跟踪侦查是,就悄悄与符云朗打了招呼。 后面意外发现林南竟参与到山贼销赃的买卖中,更在第一时间给他报了信。 符云朗虽然被胡杨二家完全打压住了,明面上不敢有大动作。但到底在滕县也有些时日。翻看些个户房文档,侧面查些证言,打探些个消息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跟他通报完消息,鄞诺继续在外面查案。符云朗也悄咪咪的开始了自己的查证工作。 在对林家所有档案仔细审查后,他又派出老伯多方打探了林家的各种情况,最终确定林南并不是山贼,只是一个普通的奸商罢了。 但是不是山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这种跟山贼有过勾连的人,只要经过滕县衙门的审讯,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定为山贼。 这样的例子,符云朗经历过不少,对于杨家的手段,他再了解不过。 甚至还有过一个极端的例子,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气得浑身发抖。 发生那案子时,符云朗还没调到滕县当知县。 那一次,典史杨洲带着一众捕快兴师动众的去围剿山贼,但却扑了个空。只抓到两个打听消息的小山贼。 抓住两个总比一个没有强。于是杨洲叫人将那两个小山贼绑了先行一步押回衙门。他本人再在周围山林搜索几遍,看看还能不能多抓住几个。 押运人贩的捕快选了一条近路回城。中间路过山下一户人家时,他们看到了一个中年站在自家门口袖兜着双手,傻呵呵的笑着看热闹。 两个小山贼一眼看到那个傻子,心里顿时火冒三丈,扭脸就看管自己的捕快说,左边那个倚着门框朝他们笑的人,也是山贼!因为内部争执,带着一部分人下山藏起来了。如今看到山上老巢都被衙门抄了,正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呢。 衙役扭脸一看,又跟自己同伴对视一眼,二话没说,迅速做出决断,上前就把那个看热闹的倒霉蛋儿一同锁了。 那倒霉蛋儿自然不肯认罪,一路上又是喊冤又是要逃跑,几个捕快出来带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如今看到那人还要捣乱撒泼,直接上去两个人,用带着刀鞘的长刀一顿胖揍。 如此这般,那个倒霉蛋儿才算老实了一点。带进县衙后,他本想跟知县老爷好好报回冤屈,说他根本就不是山贼。 他就是站在门口看了眼热闹。 这个案子要想查清,其实非常简单。但诡异的是,当时的知县与杨典史竟然就真的定了那人是山贼,不仅如此,还与另外两个山贼一同定了死罪。 那农户自然抵死不认罪。等待他的却是一轮更比一轮残忍的刑罚。 几番严刑拷打之下,农户终于打熬不住,喊冤认下了山贼的身份。 有了这一条,后面所有步骤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衙门定案之后,上报朝廷复核,朝廷又递交给圣上朱批。朱批定了之后,便是结结实实的一个秋后问斩,再无回转余地。 第二年,符云朗正常上任。 上任初期,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案子。因为如果只从文字上看,上面没有半分破绽。 既然从根儿上就是个假案子,那各个方面肯定都被人动作手脚了,不会有能叫明眼人一看就透的破绽。 后来按照新官交接程序,符云朗要下监狱巡视各种犯人。就见到了那个被折磨得都快没有人形儿的农户。 那农户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新知县今天要来检视囚犯。一看到符云朗,就发了疯似的撞着门柱子跟他喊冤。 第739章 拿了剪刀就招来杀身之祸 符云朗当时可是被吓了一大跳,身边师爷还跟他说死囚犯常有这样疯的,谁人不怕死? 符云朗表面上虽然同意了师爷的说法,但是那农户两眼通红,撕心裂肺撞门柱子的模样,却一直印刻在他脑海里,叫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回去后,符云朗简单问了下那农户的案子,师爷根本不当一回事的说:“大人,您刚来,不知道咱们这儿的情况。 其实呐,也不光咱们这儿一个地儿。周围府县也都是一个样,常年的受些个什么白莲余孽,三贼土匪的祸害。” “白莲余孽?”符云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白莲等邪教的祸患,从来都是叫朝廷最头疼的。 寻常山贼土匪,剿灭起来难度还不算大,都是一帮乌合之众,轻微一捅,就做了鸟兽散,溃不成军。 白莲教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的组织结构更严密,念头也最顽固。山贼土匪以打家劫舍赚快钱为生,危害的也就是一小片地方,一小撮人。 白莲教为的是无休止的吸收教徒,打着拯救苍生的名头,跟朝廷对抗,甚至几度揭竿造反,妄图颠覆朝廷。 不仅如此,他们的信徒传播能力极强,危害的是任何可能被他们涉及的地方,与整个凤鸣朝。 所以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当朝,白莲教都被朝廷视为头号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发现,势必根除。 可是即便几次遭遇灭顶之灾,白莲教就像个百足巨虫一样,但凡逃脱些许残肢短足,都能再度复原生长起来。 十几年前,白莲余孽就曾大规模出现一次,差点将整个鲁地拉下马。朝廷耗费的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才算将其剿灭。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能保证,白莲余孽没有漏网之鱼,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所以当听到师爷口中这一句白莲欲孽时,实在是结结实实惊了符云朗一大跳。 “咱们滕县这里出现白莲余孽了吗?”他紧张的汗都要流下来了,“可是这样大的是,为什么从来没给朝廷通报过?” 在上任之前,符云朗特别查过能查到的所有关于滕县的消息。 可是一点白莲教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如今若是突然查到了这么重大的消息,那也是必须要马上上报朝廷的。 眼看到符云朗突然这么紧张,师爷也被吓了一跳。可是在听到他的问题后,师爷的心又放松了很多,他连忙摆手对符云朗解释,“大人您千万别多想,属下说的白莲余孽就是十多年前被朝廷剿灭的那一拨。只是当年他们发展了很多百姓信众,很长一段时间,衙门都挺不好管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咱们这一大片的州县,山贼都比较猖狂。眼巴前儿给咱们找事的,都是山贼土匪,并没有什么白莲欲孽啦。” “原来如此,”符云朗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将话题拉回最初的问题上,“那在监牢里大喊冤枉的死刑犯,又是怎么一回事?” 师爷抬袖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赔笑着解释道,“那名死刑犯,原是山贼在山下村庄里买通的一个眼线,就住在通往山上的一条必经之路上,平日里除了替山贼打探消息,也是山贼的眼睛,只要有官兵经过,他就放飞鸽给山贼报信。 后来被官府抓住,虽然不是真正打家劫舍的山贼,却也是山贼重要的一员。所以最后便当做山贼一起定了罪。 也许就是因为他没真正劫过道,杀过人,所以觉得自己被判了个死罪特别冤。本来这阵子都消停多了,结果叫他看到知县大人您新上任。他这叫屈的劲头儿就卯上了。大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反正再过半个多月,他就要砍头了。且让他发发颠吧。” 符云朗点了点头,师爷说的一点破绽都没有,他也就没有多想。 事后又叫人把那人的案件卷宗拿了过来,仔细检查,师爷讲到的上面都有记录。师爷没讲到了,上面也有着非常合理的解释说明。 更何况除了以上这些,这个案子已经被皇帝落了秋后问斩的朱批,便是板上钉钉,铁一般的事实。 如此对于师爷的说法,符云朗也就彻底相信了。只是那个山贼细作抱着门栏,拼命撞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后来在滕县衙门里,被胡杨两家整得根本翻不过身后,符云朗本能的又想起了之前山贼细作的案子。 即使那名山贼细作早已被斩首多时,符云朗心里就是放不下。 第740章 备受打击 直觉告诉符云朗,当初那位师爷的说辞虽然很合理,但似乎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儿,叫他最后只能用皇帝朱批过,这案子已经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的借口来强硬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 他当时内里深处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刚上任,先不要去干那些个风险太大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信卷宗上的结论就好。 想明白了这一层,符云朗夜里却更睡不着觉了。辗转反侧,莫名其妙的陷入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 这案子过了那么久,连当事人都被斩首多时,肯定很难查。而且最后费尽千辛万苦查到了,人都死了,更有皇帝朱批,根本无法再翻案。符云朗已经不确定他到底该不该去查,又该去查些什么。 去查,难度太大,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去查,自己的良心始终无法得到安宁。 想到这里,符云朗双眼忽然一亮。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与那个案子本来没有任何关系,又为什么会良心不安? 因为,公道。 维护世间公道,造福一方百姓,有利朝廷社稷,就是他投身官场的信仰所在。 即便他根本查不出什么,即便查出真相他一时间翻不了案,他都应去尽力,为心中的公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 能做到哪一步,是他的能力,去不去做,才是他的原则。 终于,符云朗不再犹豫,直接去查这个已经被盖棺定论了旧案子。 再一次行动,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儿,连自家老伯他都没明说。只说难得休沐有了假期,要出去爬爬山,散散心。 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上一次栽就栽在了错信了不该信的人。 所以这次特别谨慎,便装出游,直到半路上才对自己老伯讲了自己的计划。 老伯听了十分认同,又自告奋勇的出了很多种方案,说他们两个应该从哪几个点,怎样去探查那桩陈年旧案。 可是出乎他和老伯预料的是,探访这个案子,竟然十分容易,几乎一点难度都没有。 只问了那个山贼细作家旁边两户邻居,就将原来的真相问了一个清清楚楚。 两户邻居讲了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山贼细作,就是个最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这几家几辈人都是最知根知底的邻居。 那农户从小就胆小,连鸡都不敢杀,就靠着耕种着一亩三分地勉强过活。农忙时,每天跟相邻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回家,农闲时就跟乡亲结伴打打短工,最老实巴交儿的一个实诚人。根本不可能是山贼的细作。 他之所以惹上了这一场无妄之灾,都源于一个忌讳。 就是因为犯了忌讳,才导致他遭遇小人丢了性命。 当时的符云朗听到这个理由还特别好奇,特别去问是什么忌讳。 得到的答案却叫他又无语,又心寒。 邻居的回答是这样的,事发当天正是避小人节。 按照习俗那一天,人们不能拿剪刀,只要拿了剪刀,就会碰到小人。 可是那家男人那天鬼使神差的就拿起剪刀剪了一块布。下午的时候听到外面抓住了山贼,就傻呵呵的去看热闹。 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两声傻笑,被真正的山贼记恨告了状。 而押送山贼的官兵竟然真的就按照山贼的说法,把傻笑农户给抓起来。最后竟然还被稀里糊涂的判了斩刑。 符云朗听了这些说辞,当时就差点站不稳跌在地上。 老伯赶紧跟别人解释,他家少爷与那被冤死的农户本是远方亲戚,多年没有走动。如今经商路过滕县,便想着来看看远亲,不想却收到了这等噩耗。 邻居都是热心肠的百姓,想起冤死的农户恰巧有个姑姑远嫁外省,几十年间都断了联系的事,也就没有多怀疑。都跟着一起劝慰。 老伯谢了又谢,这才扶着符云朗回身往县城方向走去。 符云朗当时还不死心,又叫老伯想办法去暗中走访了当时抓捕农户的两个捕快。 老伯十分聪明,没有直接去找那两个捕快,一眼就叫他们认出来,又怎么会对他说实话。 老伯几经打探,找到了与其中一个捕快相好的破落户。那女人的父亲王老汉平常老是去茶馆听书聊天。 符老伯的方法也很聪明,他摸清了王老汉出现在茶馆的时间规律后,就在第二天特别早去占了那一桌的位置。 等到王老汉习惯的性来到那张位置看着他不高兴时,符老伯便大度的请他一起坐。还说自己一个人听书也闷,桌上酒菜也吃不完,不如就一起听书聊天。 第741章 王老汉看着符老伯那一桌价格不便宜的吃食,顿时笑开了话。两个人就这样闲聊攀谈,认识了。连着几天之后,王老汉已经把符老伯完全当成了朋友。 符老伯看准时机,先是埋怨家里妻子太唠叨,后来又将话头自然而然的引到“避小人节”上。 只说自己那天不过拿了下剪刀,就被媳妇数落半天。 听到这里,王老汉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连忙摆手,强调避小人节还真的不能不在乎。一把剪刀搞不好就能引来杀身之祸。 符老伯心中一动,表面却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顺着王老汉的话,往下追问。 剩下的几乎没费任何力气,就从王老汉嘴里问出了倒霉农户的事。 虽然王老汉并没有讲太多,却也清楚的点明了,那个农户就是被冤枉的。只不过两个山贼咬死了农户就是同伙,捕快们也没有办法。 符老伯当然知道,王老汉这是替女儿的相好遮丑。不过无论如何,农户是无辜的这一事实,确凿无疑。 回去后,符老伯将问到的情况如实转述给符云朗。 本在床上靠坐着看书的符云朗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瘫躺了下来。 他知道,什么避小人节犯了忌讳,什么不该拿剪刀时拿了剪刀,都是屁话。 真正的原因,其实每个人都清楚,每个人都为了自保,规避了过去。 只不过是拿了把剪刀,怎么会真的招来杀身之祸。唯一的原因是官兵急需要扩大战果,多抓山贼回去冒功领赏。 确认了这些事情,符云朗再一次被深深的打击到了。 他想不通衙门怎么会这般无耻,连这种级别的冤假错案都能做出来? 更叫他自责悔不当初的是,自己竟然只看卷宗上面记录的,就听信了师爷的一面之词。放弃了那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访查工作。 也许他当时走访一圈,及时发现了事件的真相,就能给那个无辜的农户争取来一线生机。 可是即便他当时查到了,又能真的翻成案吗? 跟胡杨两家争斗到现在,他连知县的实权都抢不来。真正查到了案件真相,就能逆风翻盘了吗? 最终,符云朗绝望的蒙上了杯子,彻彻底底的大病了一场。 至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符云朗仍会颓丧得无以复加。 前几天,在听到鄞诺的汇报后,他联合鄞诺与自己在滕县发展出来的仅有的一点力量,彻底查实了林南所有底细与行为。 很快就证实了他并不是山贼,只是一个明知故犯,销赃兑银的奸商。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凭着符云朗以往的经验,他相信,只要林南这一次落在杨家手里,一定逃不出死罪,并且还会被掼上山贼土匪潜伏县城,伺机作乱的罪名。 虽然林南也并非无辜,但罪不至死。就这样再一次成为杨家手下的冤死鬼。符云朗怎么也不能接受。 更何况这一次有了鄞诺和温小筠的助力,他怎么也不想再跟杨家妥协。 于是符云朗特别跟鄞诺讲了当初倒霉农户的事,又讲了后面几个案子。 总之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有罪没罪,无论罪大还是罪小,只要跟山贼土匪八竿子能够打着一点关系的,全都被杨家划为山贼本贼。全部判了死刑。 甚至有一些被杨家故意松手放跑,最后再追上去,直接以畏罪潜逃的罪名,就地正法。 说完这一切后,符云朗特别嘱咐鄞诺。 叫他尽量把林南的罪往轻了报,等到了衙门后,杨洲如果破天荒的不发言,或是没异议,他们就再把林南的真正罪行一点点揭露出来,最后依法办理。 可若是这次杨洲依旧一开口就要把林南治成山贼,那他就在这个过程中跟杨洲拉锯。 争取最后讨价还价,二一添作五的取个中间数,定林南一个销赃兑银罪,这样既维护了公道正义,又能挫败杨家的锐气,怎么想,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原本符云朗计划的特别好。他以为只要跟鄞诺交代清楚,温小筠自然也就会知道。毕竟这两个人是住在一起的。 而且白天鄞诺还要负责送温小筠出去就医。肯定有大把的时间交流谈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关键时刻,温小筠竟然会站在杨洲一边,附和着他的说法,跟自己唱对台戏。 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池? 符云朗后脊背顿时冒了一层冷汗。 难道鄞诺最近太忙了,根本没把他们的计划告诉温小筠吗? 想到这里,符云朗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 凭着鄞诺和温小筠的本领与他们两个背后家族的名望,符云朗真的是很信任他们。 可谁成想,到了关键时刻,温小筠竟然会跟自己唱反调。 难道这世间,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吗? 这边符云朗暗暗心焦着急,那边的温小筠却是气定神闲。 她再等着杨洲的回应。 只见杨洲粗重的眉毛先是不耐烦的皱了皱,随即沉吟片刻,才抬眼给温小筠甩了个冷冷的眼神,“这一点,不是明白着的吗?还用的着你这个小小刑房书吏重复?” 符云朗脸色更加阴沉。 即便这件事,温小筠没有做得太好,但他毕竟是恩师的独子,凤鸣朝第一天才少年,这样被杨洲呵斥,符云朗心里比自己受了呵斥还难受。 温小筠却依旧面色如常,“大人,属下本是没有资格讲话的,但林南销赃兑银案,正是由属下与鄞捕头在处理五贯钱案时一并查出来的。 无论是证言证词,还是当时的人证物证,属下与鄞捕头都再了解不过。 大人想要定林南的罪名,一定需要属下对各种证据的陈述。” 杨洲眉梢轻蔑一挑,扫向温小筠的目光满是怀疑之色。 可是顿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同意了温小筠的说法,“好吧,你现在就把林南早就知道那批银子是官银的证据讲一下。” 温小筠眼帘微垂,云淡风轻的扫视了下跪在地上的林南。 只见他跪伏在地上,虽然一副很畏怯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崩溃失态,就好像对她即将要说什么,早有预料一样。 温小筠唇角微弯,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 鄞诺究竟想要怎么对付杨家一派势力,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她抬手虚掩嘴唇,轻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下声音,便把早上鄞诺因为要找能证明五贯钱是出自林府的证据,而进入到林家账房,意外发现印刻着官银字样的银锭的事情从头到尾如实的讲述了一遍。 只不过其中对于鄞诺背后派遣车行与船行的兄弟们查实跟踪林家伙计的事情全部隐去。 可即便只说了这些,也叫符云朗恨得牙根痒痒。 因为温小筠讲述的部分,与鄞诺对他讲述的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这样就等于对杨洲一点保留都没有,擎等着人家出杀招,掌控全局了。 那一边的杨洲心情是越听越舒畅。 虽然温小筠明显不是想站在他们杨家那一边的人,但这次办事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 看来也是个会钻营的墙头草。 不过管他是不是墙头草,只要在用得着他的地方,他能懂事听话就行。 对于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舔狗,杨洲最喜闻乐见。 主动送上门,意味着就等着他们杨家给赏。 他杨洲自然也会扔出仨瓜俩枣的,对付一下狗腿子。只是既然是主动求上门来的,什么时候给他们扔骨头,一次扔多少骨头,就要全看他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杨洲不觉哼的一下冷笑出声。 第742章 你说什么? “既然已证实林南这奸商确实撒了谎,那他便是山贼同伙。这案子就算结了。”说着,典史杨洲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浮尘,又转身朝着符云朗随便拱了下手,“符大人,既然案情都已清楚,就请您落定卷宗,叫那林南签字画押吧。” 听到这里,一直在强装镇定的林南再也忍不住,伏地拜首朝着杨洲方向,急急解释,“杨大人,草民冤枉,草民此番可是主动报官啊!如果草民真是山贼,又怎么会来自投罗网?既断生路又断财路?小人冤枉啊!小人千真万确的不是什么山贼啊!小人可是咱们滕县土生土长的本地户,怎可能是那些居无定所的山贼啊!!!” 喊到最后,他尖锐的嗓音劈开了一般的嘶哑,听得人脑瓜筋直蹦。 符云朗脸色涨紫,脑子里隐忍的弦寸寸紧绷。 杨洲厌恶的冷哼一声,“从进入衙门开始,你就一句实话都没有,本官看你不像是来报官的,更像是同伙分赃不均,想利用衙门这把利剑,帮你扫平所有同伙吧?” 林南急得眼泪都飞出老远,这罪名实在太大,他一个小小商人根本承担不起。 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身家性命的问题了,现在已经牵涉到他整个林家几十口人命。 如果真的被判成山贼,那他熔碎官银的店铺就是贼匪窝。 之前刚刚出过山贼伏击衙门官兵,坑了整整一个捕班性命的事。 就在这紧要的节骨眼儿上,如果他被定罪为山贼,那么他的家人、伙计什么的一个人都跑不。 “不是的,不是的!草民是猜到了那些人,也许是小偷,也许是别的什么,反正他就只是想挣点快钱,根本就没想到他们是山贼啊!”这次林南彻底急眼了,他转头看向温小筠,明知道此时把他们之间商量的事情揭发出来会死的更惨。 可是事到临头,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招来自救自保,“温书吏——” 就在林南转而要去质问温小筠之时,杨洲朝着旁边狠狠一挥手,“来呀,将此等咆哮公堂的歹人拿下!” 杨洲话音刚落,站立在门口两旁的衙役立时黑着脸两步冲到林南近前,一个反拽他胳膊,一个猛地挥手朝着他的后脑,狠狠就是一手刀。 林南本能的挣扎,却不敌那两个衙役常年整治人的手段,两眼一翻白,登时昏厥了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符云朗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猛地挥手拍案而起,指着那两个衙役破口大骂,“谁给你们的胆子!没有本官的命令,竟然也敢当堂施刑?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想要造反吗?” 杨洲见符云朗真的生气了,也知道知县对外的颜面,他多少都是要顾及一些的。 于是他正正经经的揖手躬身,朝着符云朗自责般的施了一礼,“惊扰了知县大人,都是下官的失职。下官本来是看着此贼太过嚣张,颠倒是非,不得已必须要整治下,才对衙役们下了令。还望知县大人海涵。” 如果可以,符云朗真想直接骂街,他杨洲以为自己是谁?是董卓吗? 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下如此无耻的僭越之事吗? 眼看符云朗已经濒临爆发边缘,温小筠赶紧上前一步,急急劝慰着说道:“大人勿气,杨典史此举也是怕那林南突然发疯,挣脱别人的束缚,伤到大人您呐。杨典史一片赤胆忠心,全是在为大人您考虑。” 温小筠不劝还好,这一劝,差点没把符云朗气得背过气儿去。 杨洲挑眉瞥了温小筠一眼,眼底略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万没想到,温小筠又急急的补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典史大人他虽然说是要给林南定成是山贼眼线,实际上只是逼着林南,叫他说实话。林南不是山贼这一点,典史大人其实再清楚不过。 一句话叫两个人都瞬间愣了一下。 符云朗在仔细检验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不好使了。 而杨洲的脸色瞬间阴沉一片。 不过温小筠根本没有给他们两个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又公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因为跟林南交易兑银的人,根本不是真山贼,而是咱们滕县的人假扮的!” 一听到假扮这两个字,符云朗与杨洲双目瞳仁齐齐紧缩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符云朗最先飞出质问。 因为温小筠这个推断与鄞诺之前向他禀报的完全不一样。 鄞诺曾经很确定的说,跟林南做兑银生意的就是如家包换的山贼。 可是现在温小筠为什么又会和鄞诺的立场完全不一样呢? 第743章 嚣张跋扈 杨洲听到这里,终于感到不对劲儿了。 温小筠这龟儿子一直在给他戴高帽,明面上是在讨好他,实际上根本就是一直在给他下套儿! 想到这里,杨洲头上怒气顿时如乌云一般压了下来。 这个连毛儿都没长全的龟儿子也敢在他面前动心眼?真是不是天高地厚,没事找事,没死找死! 杨洲站定脚步,也不急着走了,转而怒视温小筠,刀子一般的目光直直瞪射过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 对于他的反应,温小筠早有预料,她抢先向前一步,想接过话茬就要继续往下挖坑,没想到话刚到嘴边,就被外面一阵燥杂的声音打断。 “启禀大人,捕班班头鄞鼎霖请见。” 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男声从外面传来,二堂门扇纸窗上映投出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 屋中众人闻声回头,看到门外身影后,不自觉的都收了声。 温小筠眉梢倏然一跳,如果没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鄞诺一定不会在此时回来。 再联想下林南被打晕前的种种表现,她已经能够猜出,鄞诺此时前来,到底会说什么事了。 与温小筠不同,对于鄞诺的出现,杨洲表现得十分不耐烦。不等符云朗这个县衙绝对的一把手说话,他就先行呵斥表态了,“还有没有规矩?!大人们正在里面审案,岂是尔等鼠辈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温小筠锉了锉后槽牙,她原想着身为朝廷官吏,杨洲言谈行止总该有些最基本的威仪,没想到竟能狂妄到这般几尽愚蠢的地步。 她不自觉的看了看旁边符云朗,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概是符云朗的段位远低于这帮子地头蛇,长期的被他们拿捏,才会叫杨洲这般嚣张吧。 面对杨洲的僭越行为,符云朗脸都要给气绿了,但一时间,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因为杨洲的话虽然糙,说的确实在理。 门外鄞诺顿了一下,不仅丝毫没有被骂后该有的怯懦畏惧,更扬了下头,朗声回答:“回大人的话,属下此来是因为滕县城里出了大事,又一伙疑似山贼的人突然出现,并意欲放火抢劫。” 他这话一说完,屋中人脸色又是一变。显然都被鄞诺的话给吓到了。 杨洲两条粗重的眉毛都快要拧成铁疙瘩了,咬着后槽牙,狠狠说道:“山贼怎么可能会这般嚣张,大白天的就敢防火抢劫,他们是明摆着要来找死的吗?” 符云朗终于站起身,望着门口鄞诺身影,表情严肃的沉声说道:“杨大人,切莫动气,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叫鄞捕头进来,仔细问上一问就明白了。” 杨洲原本计划速战速决的把林南定为山贼后,就速战速决的离开这里,不跟符云朗过多纠缠。 可是如今突然发生了性质更严重的治安问题,他这个一县典史是无论如何都走不掉了。 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杨洲冷冷哼了一身,转身坐回原位,朝着门口方向狠狠一甩袍袖,“叫他进来。” 第744章 坑他一把没好处 门口衙役得了典史杨洲的命令,立刻走到门口拉开门扇,将鄞诺让到屋子里面。 温小筠侧头望着鄞诺,她有太多问题想要跟他核实,可是碍于场合限制,她一句话也不能轻易对他讲。 像是感受到温小筠投来的视线,手扶着腰间佩刀,大步而来的鄞诺也抬头望了温小筠一眼。 只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任何信号传递出来。 温小筠屏息凝气,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按照之前林南的表现,她早就猜到了鄞诺会有后手,会及时带来一些新证据,为林南开脱。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新证据肯定不会是一场突发的骚乱。 鄞诺做事的底线在哪里,她再清楚不过。 思量间,鄞诺已然走到了屋子中央,环视着知县符云朗与典史杨洲,拱手揖了一礼,朗声回道:“卑职鄞诺,特来向大人述职。” “废话什么就免了,”杨洲不耐烦的摆摆手,“咱们滕县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鄞诺直起身,目光坚毅,表情严肃,“早上属下送温书吏去医馆治病时,偶然撞到了一桩小纠纷。小纠纷的主角之一,就是现在躺在这里的林氏布行东家林南。 为解决其中纠纷,属下便进了林府去查找证据,没想到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他藏在账房里的官银,赃银,因此才发现了他们林家在暗地里给贼人销赃的事。” 听到这里,温小筠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这段话一出来,就将林南之前的自首言论否定了一个彻彻底底。 而自首的行为,显然是林南在鄞诺的“帮扶”之下,才做出来的举动。 可如果鄞诺一开始就把林南坑进死胡同,好好整治他一番,绝对不会使用此等不入流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这么坑林南一下,对于己方没有任何实在的好处。 温小筠不觉把背挺得更直,耳朵竖得更起来了。 鄞诺这番话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原因。 她又掀起眼皮,悄悄的瞥了杨洲一眼。 杨洲先是顿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的轻笑出声,转而望向符云朗,目光轻蔑的扬了扬下巴,“符大人,下官刚才说什么来的?这个林南根本就是满口胡言,十足的山贼做派!拿下他,一点也不冤。” 符云朗脸色沉了沉,望着鄞诺冷声吩咐道:“鄞捕头,你刚才说的乱相,到底在哪里?” “大人,”鄞诺恭敬回答,“属下从林家出来以后,本来想着再去那条街上找找其他案子的人证,不想忽然在街上发现了几个形迹十分可疑的人。” 温小筠与鄞诺知道,鄞诺即便再厉害,也没有那瞬间分身的本领。如果他真的查到了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时间和心力,进一步跟踪。 最合理的解释是,发现隐藏在林家周围出现的可疑人是大胡子与秦奇,或者他那帮道上的兄弟帮着一起发现的。 鄞诺并没有理会温小筠脑子里的波涛汹涌,他继续说道:“凭着属下多年做捕头的经验,一眼看出那帮人的可疑。” 第745章 符云朗望着鄞诺,不觉皱起了眉头,“可疑之人?鄞捕头之前说的骚动混乱,可是出自那几个可疑人之手?” 鄞诺点点头,“大人说的正是。属下发现他们鬼鬼祟祟的接近林宅后,便不动声色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静静观察。 事实上,属下那时刚从林宅出来不久,而林家少东家林南也因为这个,急急出府,奔往衙门投案自首。” 符云朗目光倏然一亮,“既然关于林南的两个案子,鄞捕头都有涉及,不如谈一谈对他前来衙门自首行为之看法吧。” 鄞诺看了一眼地上的林南,沉声回答:“在查五贯钱到底归属于谁的证据时,属下就在他家账房意外看到了十足成色的马蹄银。林南应该是生怕这个案子衙门继续查下去,会给他定上什么要命的大罪,才想着自己主动走在前面,先行自首,尽量将功补过,减免罪责。” 符云朗:“那他可能是山贼的眼线,或根本就是山贼本身吗?” 鄞诺摇摇头,“属下发现了林南家中有可疑官银后,便派人按照林南之前交代出来招揽兑银生意的几处地方做了访查。 其中好几处都有确凿的口供,证实林南最早只是在码头意外帮人兑过一次银子后才开始慢慢做上帮往来商旅兑银的买卖。 人证物证都十分充足,所以属下觉得,林南并非山贼,或是山贼的眼线。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林南就是山贼,那他绝对不会冲到衙门里来自首。真正的山贼来自首,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鄞诺从怀中口袋里拿出一本册子,双手端捧着,十分恭敬的上递给符云朗。 温小筠站在旁边目光沉沉。 心里却敬佩十足的给鄞诺点了一个大大的赞字。 他这一手玩的实在太漂亮了。 证据证言都早就预备了一个周周全全,他的计划实在是一环扣一环,准备得特别充分。 这边符云朗站起欠身,伸手就要去接那么证据册子。 就在此时,杨洲猛地一抬手,砰的一声狠狠拍桌,目光凶狠的呵斥道:“屁话!你一个小小捕头,竟然也敢在大人面前妄加揣测,哪里就轮得到你说话了?!” 符云朗双手一抖,证据文册差点掉在地上。急急攥紧后,转脸看了眼杨洲,轻咳了一声,帮着鄞诺圆场道:“杨大人,是本官叫鄞捕头说的。而且人家鄞捕头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正常述职范围之内。没有任何僭越的地方。” 杨洲怒视着符云朗的眼睛,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符大人,查案有查案的程序。鄞诺查实林家可疑官银时,怕是分本就没有搜捕文书。就这一点,下官就能治他的罪!” 符云朗却没有半分急态,他一边翻阅着鄞诺刚交上来的证据文案,一边回答道:“这一点还真不能怪上鄞捕头。碍于最近案子频发,鄞捕头每天都要查证各种犯人的住所。为了查案方便,本官也就给他单独列了搜查令。所以这一点鄞捕头也是没有什么事的。” 杨洲仍不服气,梗着脖子狡辩道“其他的不说,只要被衙门发现可疑官银,林南的罪名就算定了。根本逃不掉,自首分明是想混淆视听,拖延时间,好制造充足的机会叫他家人付出趁乱逃跑。这分明就是他为山贼的最好证明!” 第746章 见杨洲已经开始不讲道理的胡搅蛮缠,符云朗脸色越来越难看。 确凿的证据就摆在眼前,他竟然充耳不闻,完全无视,气焰实在是太嚣张了。 “杨大人。”符云朗直起身子,板着脸,侧眸冷冷瞥望着杨洲,就要把手中证据一项一项砸到他脸上去。 温小筠一眼看出符云朗的意图,赶紧上前一步接过话茬,“符大人,典史大人说的不错。只凭着刚才鄞捕头交上来的证据,并不能把林南不是山贼的所有情况都封死。” 经历过温小筠前面几次神反转,这一次的符云朗可算长了些教训。 他知道,温小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打断他,更不会真的站在杨洲那一边。 她会如此说,后面肯定还有铺垫。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温小筠说完之后,鄞诺一个箭步走向前,抬头直视着符云朗,朗声说道:“回禀知县大人,卑职手上的确还有更重要的证据,那就是之前提到的几个可疑之人。” 符云朗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态,对杨洲采用完全无视的方法,抬头望着鄞诺,沉声说道:“鄞捕头快快讲来。” 鄞诺点点头,终于开始讲述这个案子中最重要的一环,“在察觉到那些可疑人等慢慢将林家围了起来的时候,属下就开始提防起来。 属下在想,那些人究竟会对林家做什么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快速行动。 有一个推着柴车的人,故意走到那条街与林家隔了两户的一处宅子前。之后又假装不小心推翻了独轮车。车上木柴瞬时滚落,叠了那户人家一门口。 这起小意外原本不算什么,可是叫人没想到的是,那些木柴突然就着起了火来。 路过百姓看到,无不大惊失色。 因为满是棚户竹架的早市就在不远处,一旦火势蔓延过去,定会掀起一场滔天的灾难。 所以没过多久,这条街上的人与周围几家邻居都着急忙慌的扑上前,帮着一起灭火。” 符云朗皱着眉头分析道:“他们的目标明明是杨家,可是怎么又跑到领居那里点火?难道是——” 鄞诺点点头,“大人猜得不错,这一招就是山贼们的声东击西。 就在街上所有的人全奔着着火的人家而去时,属下发现之前那些形迹可疑的男子,全都趁乱跳进了林家院墙。 属下当时就明白了,这是贼人们声东击西一步棋。不然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进入林家。 想到这一层,属下便也跟着一起跃进了林家院墙。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帮子贼人一路砍杀,穿庭绕室的半分停留都没有,直奔着账房所在房间走去。 由于外面杂音太过燥杂,里面的混乱外面根本没有察觉到。 所以属下只好一边高声叫着预警,一边朝着贼人方向奔去。 等到他们进入了账房,属下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万幸的是,这些人都是喽啰兵个,没有几下,就被属下全部撂倒在地,捆绑了起来。” 杨洲脸上表情难看到极致,端着架子,怒声呵斥道:“一派胡言!” 第747章 一派胡言 眼见杨洲突然发飙,温小筠的眉梢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幅度动了下。 鄞诺讲述的都是真实发生的客观事实,没有猜测,也没有推理,怎么会被说成一派胡言? 想到这一层时,温小筠的心下突然一惊。 因为她忽然想到由五贯钱案牵扯出来的林南兑银销赃案背后,还隐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 温小筠有强烈的预感,如果直接点破这个可能,势必会将恶势力逼到绝路。 而绝路的另一面,就是疯狂没有任何理智的狗急跳墙。 到时候,她和鄞诺身上那一点名门之后的光环也会远远不够用。 正所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不到有足够的把握之时,她一定不能在明面上断了这帮子恶人的所有出路。 拿定了主意之后,温小筠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密切注意着杨洲脸上任何细节表情。 万一鄞诺在无意中触到了杨洲的底线,她就赶紧上前帮着鄞诺圆话。 另一边的鄞诺突然被杨洲打断,眉头不由自主的狠狠皱了一下。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抬眸瞥了旁边的温小筠一眼,却见她面色凝肃的注视着杨洲,目光甚是冰寒。 鄞诺突觉一道电光瞬间在脑子里炸开,他顿时明白了温小筠此时的担忧。 是呢,他只是在讲述案情发生始末,根本没有说要推测什么,怎么就一派胡言了呢? 更重要的是,一派胡言这种词分明是用在人证人贩身上的,怎么就被杨洲拿到正式场合来说了呢? 这说明,刚才自己的话,确确实实激怒了杨洲。 再看温小筠的十分严峻的表情,他也能猜出,现在激怒杨洲,并不明智。 于是他迅速做出反应,朝着杨洲躬身颔首,礼貌十分的沉声问道: “回典史大人的话,属下在跟着那些贼人进入林府之前,身边还有咱们衙门的两个捕快兄弟。进去林宅将那些贼人正好抓个现行时,那两名捕快就在属下身边。 属下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办点谎话。” 杨洲的身子微微后仰,倚着椅背,斜挑着眉毛,瞥望着鄞诺冷冷一笑,“本官且问你,那些人你都押回衙门了么?” 鄞诺低下头,恭敬回答:“涉案人员一共六人,属下已将其全部捉拿归案。现在刚将他们投入监牢,随时等候大人们提审。” 杨洲眯细了眼睛,眸底一道寒光倏然闪过,“按照你的猜想,那些人又该是什么身份?” 鄞诺抬起头,直直迎住杨洲尖刻的目光,几乎一字一句,语气坚定的回答,“不用猜,只从那些土匪的身上就能看出,他们就是前不久在临县引起巨大轰动的劫银匪。” 杨洲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如果他们真是山贼,即便真的对林家图谋不轨,也不该在白天行动吧?再者说,你说他们一直潜伏在林家周边踩点探情况,那么他们一定能够注意到,林家刚进过衙门捕快。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他们还主动出手,不是擎等着找死吗?” 温小筠双目寒光一闪,抓紧一步迈向前,快速接过话茬回道:“就像属下之前说过的,这些贼人之所以做出此等不合常理的行为,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山贼!” ------题外话------ 对不起各位友友,菌菌这几天本想多更新些,结果打了疫苗后浑身酸痛,总是犯困,尤其下了班回到家,只想躺着,坐着都直不起腰,努力更新码字未果后,竟然还有一天踩点失败,实在太崩溃了。等明后天情况好一些时,再逐步恢复更新哈。 爱你们~ 第748章 军令状 听到温小筠的话,符云朗立刻接口道:“温书吏这番推断,可有什么凭证?” 温小筠抬起头,唇角微弯,目光炯炯,兴趣盎然的环视众人,“证据马上就会有。” 符云朗疑惑的皱了皱眉,没有继续问下去。 因为他知道,不用自己问,此时的典史杨洲就会气急败坏的继续问下去。 果不其然,一旁的杨洲直接被温小筠这句话给气乐了,他摇着后槽牙,目光阴狠的瞪着温小筠,“没有证据,就敢信口雌黄,你是没读过《凤鸣律》,还是根本就不识字,以为你这般构陷行径不犯法吗?” 温小筠略略躬身,抬眸直直迎住杨洲射来的森锐视线,脸上半分畏惧都没有。自信淡然,沉着冷静,“回杨大人的话,属下之所以能判定鄞捕头抓的那些人不是山贼,是因为鄞捕头把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里面处处都有贼人真正身份的线索。只要对此稍加审讯,自然能得到事情的真相。 当然,更重要的是,属下对案子的猜测并不是主动要谈的。全因为符大人要属下谈谈对案子的看法,属下才特别谈及的。 按理说,属下的推断无论正确与否,都只是属下的猜测,算不得犯法。” 杨洲从鼻腔中又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本官真是小看你了,只不过这一句话,就把你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 温小筠又紧紧盯了一句,“虽然原则上属下按照大人们的要求,尝试推断,没有任何要承担的责任。但是属下此时敢对两位大人保证,属下的推断,绝对不会有错。若然真的推错,属下愿意承担任何责罚,哪怕是被下入狱,属下都敢应承。” 符云朗可不愿意看到温小筠受到惩罚的样子,他连忙摆手,打起了圆场,“温书吏,话也不好说的这样满。是本官叫你说的,无论对错,自有本官分辨,怎么可能要去惩罚你这样一个小书吏呢?” “符大人,杨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温书吏可是从兖州府调下来的红人。这样的人才若是草率推断,冤枉了好人,造成的损失,将会是无以弥补的。既然他今天敢立这个军令状不妨就应了他。” “这···”符云朗沉吟着迟疑了一会儿。 连军令状这种要命的字眼儿都出来了,也就意味着温小筠的性命着实进入了巨大的威胁之中。 可是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本该滴水不漏的温小筠,此时直接扛下了杨洲那一伙人对她释放的全部恶意。 “符大人,”温小筠语声平缓的说道:“属下愿意承担推断失误的所有责任。”说着她又抬起头,望向旁边的杨洲,“杨大人,为了证实属下所说的话,属下恳请现在就派出鄞捕头对那六个贼人进行讯问。而属下一定能够在鄞捕头审讯得出结果之前,说出这番猜测的真正依据。” 按照道理,对于这样一个十分有针对性的意见,杨洲一定会第一时间拒绝。 第749章 兵分两路 但是温小筠就是有自信,杨洲一定答应她的条件。 果然在短暂的迟疑后,杨洲轻轻点了点头,允准了温小筠的查案方法,“既然你这样有信心,本官且信你这一回。” 说完他又转头望向符云朗,补充了一句,“符大人,这个案子不比其他,很可能会查出山贼的行踪来。而朝廷派来的剿匪军就快到了。如果咱们能在他们到达之前,查出些新线索,新证据来,也能多少弥补些之前滕县捕班全军覆没的过错。” 符云朗皱了皱眉,“杨大人,您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杨洲目光陡然一寒,“林南被捕,势必会叫隐藏在城里的山贼惴惴不安。也是如此,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光天化日之下就潜进了林宅,意图不轨。 而现在,袭击林家的计划落空,城里的其他山贼肯定会及时作出对策,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快速逃离滕县县城。 因此下官有两个想法,还望符大人鼎力相助。” 符云朗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表面上他没有流露出半点异常情绪。 “杨大人但讲无妨。”符云朗说道。 “鄞捕头必须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审讯出温书吏所说的全部证据。否则就将温书吏军法从事。” 符云朗的眉梢猛地颤动了一下。 他虽然没有多聪慧,但杨洲的阴险用意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杨洲之所以不合常理的同意了温小筠的查案方法,就是因为他急于要将鄞诺与温小筠踢出滕县县衙! 别的人此时最关心的就是温小筠口中那一眼就能看穿的案件真相。 而杨洲看中的却是温小筠自愿承受任何惩罚的结果。 如果推断错误,温小筠甘愿承受任何惩罚。这对于杨洲来说,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因为温小筠的方法表面上看好像十分厉害,甚至称得上神乎其神。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十分冒险的方法。 即便温小筠说的全对,他杨洲也多的是方法叫温小筠变错。 只要严格限制鄞诺的审讯时间,甚至再派人做些手脚,就能叫温小筠和鄞诺什么都查不出来。 查不出证据,杨洲就能直接把温小筠从滕县衙门直接踢出去,甚至直接下狱。 想到这里,符云朗不由得转过头,望着温小筠,目光里满是担心。 对于符云朗的担心,温小筠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她之所以把案子说的简单不能再简单(对于温小筠来说,也实在很简单),就是想要叫杨洲觉得她是个草率沉不住气的瓜娃子。 叫他以为对付自己和鄞诺其实很容易。 如今看到符云朗担忧的目光,温小筠再度挺直腰板,拱手回话,“大人,属下还是那句话,如果查案失利,愿意承担任何惩罚。” 符云朗沉下脸,一时间很有些难以抉择的感觉。 而旁边的杨洲可就果断的多了。 他仰头轻笑了两声,“不愧是少年英雄,有如此胆魄,真是我滕县之福。” 忽然他目光一凛,语声冷冷的说道:“碍于时间紧迫,鄞捕头审讯所抓贼人与温书吏讲述自己的推断,须得同时进行。” 他转脸看向旁边另一个捕快,“洪捕快,你现在就和鄞捕头一起去提审人犯。全力配合鄞捕头任何决策。” 那捕快拱手一抱拳,“属下领命。” 符云朗脸色顿时阴沉一片,杨洲这分明就是想要派人去给鄞诺捣乱,“杨大人,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总要叫鄞捕头听听温书吏的猜测,才好叫他去提审人犯吧?再者说,如果温书吏所说十分在理,咱们亲自去提审那几个贼人,都是可以的。 怕山贼先行逃出滕县,本官现在就可以下令紧急封锁四面城门。不放任何一人出城。” 符云朗说完就从桌案上拿起一块令牌,转手交给身边记录的师爷。 师爷放下笔,站起身双手接过令牌,弯腰行了一礼后,转身撩起长衫衣摆,小跑着就奔出了房门。 杨洲脸色登时一沉,目光凶狠的瞪着符云朗,“大人,山贼狡猾,您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封城门这种根本防不住他们。” 眼看着杨洲就要对符云朗说重话,温小筠再度接过话茬,急急盯了一句,“大人,典史大人说的不错,属下愿意与鄞捕头兵分两路,各自行事,同步查案。” 说完,她抬起头,朝着鄞诺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推理的环节,其实并不难。真正难的是审讯环节,既要摸透那群贼人的心理,准确拿捏住他们的弱点,叫他们乖乖说实话。又要跟杨洲的眼线拉锯作战。破解掉他们所有的阻挠行为。 现在推理环节,她有信心顺利搞定,剩下审讯那一边,就看鄞诺的本领了。 第750章 三处破绽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目光里的含义,鄞诺无声的点了点头,表情从容淡定,充满自信。 符云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现在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暗暗为温小筠、鄞诺祈祷。 祈祷他们两个能心有灵犀,不点都通。在没有什么交流的情况下,也能得出一样的结论,找到一样的证据。 “鄞捕头,辛苦你先行一步去提审人犯,有了什么收获,即刻来报。”符云朗语重心长的的嘱咐着。 鄞诺朝着符云朗与杨洲拱手行礼,“属下领命。” 说完他手扶着腰间佩刀,转身阔步向门口方向走去。 那边鄞诺刚关上房门,杨洲就迫不及待的转头望向温小筠,“温书吏,你从鄞捕头的讲述到底看出什么,现在就赶紧讲一讲吧。” 温小筠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挺直了腰板,之时着典史杨洲朗声回答:“回大人的话,鄞捕头刚才讲述的案情中,有三点特别值得人注意,也是这三点,直接交代了贼人们的真实身份。不仅如此,更揭示了林南兑银案真正的真相。” 杨洲双手抱臂,仰着身子靠着椅背,不屑的乜斜着眼睛,打量着温小筠冷哼着嗤笑一声,“本官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又侧头看向符云朗,“符大人,您可看出来了?” 符云朗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温书吏是兖州鄞推官的关门弟子,据说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如果不是有大本领,也不会被鄞推官特别推荐给咱们滕县。毕竟咱们滕县不久前,刚刚损失了整整一个捕班的捕快。他能看出别人看不出来的线索,也是正常。” 杨洲脸色登时一沉,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鄞推官?别说在咱们鲁地,就是放眼整个凤鸣朝,破案本领过他的也没有两个人。符大人爱才之心,下官理解。可一味盲目捧高,无论对鄞推官,还是咱们这位温书吏,怕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符云朗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转而对温小筠说道:“温书吏,且说说你看出的那三处破绽。” 温小筠不疾不徐的分析道,“第一处破绽,在贼人吸引旁人的方法上。 据鄞捕头讲,那些贼人先是在林府相邻的人家门前放火。叫那条街上的人都手忙脚乱冲上前救火,根本无暇他顾。他们才趁着这个空档依次翻墙进入林家。 显然,贼人对于林家与邻居几户人家的生活习惯都十分了解。知道在哪防火,能将街上行人的目光全部牵引过去。 大白天的,他们胆敢做出这样招摇的事情,更在短时间就成功了,就能看出他们对于这条街都十分了解。 能做到这一点,贼人不是多次对林府踩过点儿,就是对这一片的环境非常了解。 可如果是外地潜伏在城里多时的山贼,他们也许会多次踩点,却绝不会有自信能在大白天的就对林家出手。 因为即便是潜伏的山贼,身份户籍也经不住官府的推敲。万一发生点意外,不幸叫官府盯上了,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第751章 典史杨洲听到这番分析,脸色越来越阴沉,后槽牙也点点要紧。 见温小筠此处有了些许停顿,忙不耐烦的插话道:“山贼,说白了就是贼。在偷东西抢东西之前,踩点排查情况,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你说的这些情况,只要踏实踩上个把月的点儿,都能查清楚。哪里就不正常了?” 面对杨洲的蛮横打断,温小筠并没有生气,更没有被打乱阵脚。 她转头望向杨洲,目光灼灼,语声坚定的说,“杨大人,如果是外地山贼,提前踩点观察情况很正常。但即便他们踩点踩的再细致,再周密,也不会选在白天动手。 更何况踩点能弄清街道的布局,林家人的出门习惯,却踩不到林家里院的布局。那伙贼人翻进林家之后,直奔林家账房位置。 因为早上刚去林家查过五贯钱案的证据,所以对于林家账房的位置布局,属下很清楚。那账房在林家宅院的中间偏左一些的位置。位于前院后院之中一处隐蔽的角落。没进过林家的人,绝不可能一路没有任何停顿犹疑的直接找到。” 说到这里,温小筠特别加重了语气,环视着众人,表情越发严肃阴沉,“能够做到以上所有步骤,还能不被人轻易发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咱们滕县本地人。 因为本地人对于本地,天然就有种熟悉感,有种自己地盘便可以随意而为的自信。才会在明知道有很大风险的情况下,还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全身而退。 不仅如此,对于林家他们更是观察已久。他们也许以前就进过林家。也许是买通了林家佣人。” 符云朗皱眉沉吟着说道,“本地人,还很可能与林家有过交往···” 温小筠点点头,“正是,不过只凭第一点,还不能直接勘破嫌犯的身份。因为这个范围还是太广了。” 杨洲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哼,说到底只是猜测,一点能叫人信服的证据都没有。” 这一次不用温小筠开口解释,符云朗率先开口,替温小筠扛了这一回合,“杨大人,证据鄞捕头已经去找了。咱们先听听温书吏的推断,后面再与鄞捕头的一对,到底靠不靠谱便全清楚了。” 杨洲狠狠皱了下眉头,算是暂时放过温小筠,没再继续纠缠。 温小筠继续说道:“能够真正确定那伙儿贼人身份的是第二条与第三条破绽。 第二条,便是那帮子贼人的动机。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着极大的危险,白天进去林家账房? 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直奔林家账房,肯定是为了钱。 为了什么钱?才叫他们如此亟不可待的白天去抢? 唯一附和突然之间起了巨大变故的事,就是属下与鄞捕头查到的林南兑银案销赃案。 因为一旦确定那批银子是赃款,那么无论多少,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衙门没收。所以他们在觉得准备已经十分充足的情况下,才会急急出手。” 温小筠话风都然一变,目光瞬时冰寒肃然起来, “请注意,这里出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第752章 关键信息 符云朗正听到关键处,紧张得双手不自觉的攥了又攥。听到温小筠搁这卖了个关子,好悬急得没站起来,“什么关键问题?”他迫不及待的追问。 杨洲也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起来,粗黑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瞪着眼睛看着温小筠,恨不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所有的话都一股脑的倒出来。 其实,杨洲平常也算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只是这一次他总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虽然林南兑银案与他并无什么直接的关联,但他就是感觉似乎有哪里非常不对劲儿。 就好像前面有个看不见的大坑,只等他一个不留神啪叽一下狠狠摔个大跟头。 又好像一柄看不见的利剑,正被一根头发丝堪堪悬在他头顶,不知道何时,那根头发丝就会毫无预兆的断裂,利剑也会跟着倏然坠落。 这种感觉实在糟糕透了,明明表面上根本没有什么异常,却叫他没来由的坐立难安。 温小筠抿了抿唇,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当看到杨洲几乎要拧成一团的眉头后,她才慢条斯理的继续讲了下去。 “回大人的话,这最关键的一点便是闯进林家的贼人们对于林家家里目前有一大笔现银的事,十分了解。 甚至他们根本就知道那堆银子就是官银!”众人听到这里,目光皆是一霎。 这一次,温小筠没有再故意停顿,她抬步走到符云朗近前,伸手指向桌上自己之前记录的五贯钱案子文案。沉声说道:“大人,属下在登记五贯钱案时,特别记录了林南家里可疑官银的详情。 林南最初兑银的地方,并不在他家里。熔炼碎银的小作坊也不在他家里。 是在他家一处店面后院的院中院里。” “院中院?”符云朗一面按照温小筠的指点翻看着证言证物记录文册,一面疑惑出声。 温小筠点点头,“之所以被称为院中院,是因为外人根本找不到那处院子的入口。虽然就在一个大院子里,但是那里设计极为精巧,隐蔽性极强。 也是如此,林南才放心在那里处理赃款赃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院中院的烟囱突然堵了,不能正常操作。碍于赃银的危险性,林南必须及时消除掉上面印记才能真正放心。所以后面林南就带着院中院的赃银回了家。 他想着反正运一次也是运,不如顺便把所有现银都一次搬回家,以后调动取用也方便些。 如此他家住宅里的账房才会有那么多现银。 显然,闯进他家的那些贼人,对于这一切,都十分清楚。 他们知道林南家里有赃银,知道他所有的动向,想法,甚至他家里的人手安排都知道一清二楚。 而林南这个人做事一向谨慎仔细,尤其是涉及赃银的买卖,更是只有两三个心腹才知道。 因为消息一旦走漏,黑白两道都会要他的命。 黑道要他的命,是因为他横摆一杠子,半路抢了兑赃银黑市的生意。 白道要他的命,是因为销赃买赃都是重罪,一旦被查获。不仅要没收全部财产,更会治他一个难以承受的重罪。” 符云朗一面听着温小筠的分析,一面快速浏览着证言记录。 听温小筠说完,他不觉抬起头来,看着温小筠追问道:“难道是林南的心腹出卖了他?” 温小筠眉梢微挑,淡然一笑,“凭着林南的为人,能跟着他一起干这种勾当的心腹,都是他们林家绝对能信任自己人。事后跟他核对,却确定了这一点。 销赃案一旦被漏出去,他那些实际真正去办事的心腹,谁也跑不了。所以他们自掘坟墓的可能性并不高。 但是还有一群人,对于林南买赃销赃的事,再清楚不过。” 温小筠分析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符云朗双眼倏然一亮,“温书吏是说那些卖赃银的人?!” 温小筠点点头,目光越发凝肃,“没错,那些卖赃银给林南的人,对于林家什么时候有大笔现银赃银,最清楚不过。” 杨洲脸色越来越黑,怒视着温小筠,咬着牙冷笑着说道,“他们卖银子,又要抢银子,不正是山贼黑吃黑的惯用伎俩吗?本官听你这么讲,怎么越来越觉得他们就是那些抢劫了官银的山贼呢?” 温小筠直起身,转头看向杨洲,不以为意的弯眸一笑,“杨大人说得不错,黑吃黑的确是山贼们管用的伎俩,但是参见前面属下说明的第一条,外地山贼是断不会准备得这般周密,而且还是在白天直接动手抢劫的。 在这个案子里,有贼人黑吃黑的习惯的是另一外伙人。” 第753章 杨洲的盘算 杨洲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了下。 温小筠最后一句话宛如一把利刃,只扎向他的心脏。 对于那群贼人到底是谁,他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就向温小筠分析的那样,跟林南交易,并且意图将他彻底至于死地的贼人,并不是什么外地的山贼。 那伙人就是滕县本地人,不仅如此,与杨洲还有着紧密的联系。 当然,杨洲并不害怕衙门会从那伙贼人露出的线索捋到他的身上。 事实上,他早已把符云朗这个头脑简单的楞头瓜拿捏得死死的了。而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温小筠与外面审讯犯人的鄞诺,在他看来不过是两条有点背景的狗而已。 若不是鄞推官的名望与查案实力,早在他们拒绝自己儿子的邀约后,就把他们赶出衙门了。现在虽然暂时留着他们这两条小哈巴狗儿,但用不了多久,他就有办法叫他们身败名裂。 即便是鄞推官本人来滕县帮衬自己的儿子,也只能认栽。 杨洲狠狠的咬了咬后槽牙,双眼微眯,闪动着阴寒的光。 不止认栽,到时候他还要鄞推官欠他杨洲一个大大的人情。 任凭他再清高,再有本事,以后也要对他杨洲刮目相看。 杨洲不觉得意的冷哼了一声。 将思绪再拉回到眼前这个案子。 他气愤的并不是温小筠将案子查到他的人身上。 他生气的是外围那些狗娘养的白眼狼竟然背着他做下这等丧心病狂的缺德事。 不仅把手伸到了外面,就是滕县里面的林家也难以幸免,差一点就要被他们整个儿的吞下去。 想到这里,杨洲就恨得后槽牙咯吱吱直响, 好在只要有他这个典史在,这个天大的案子,也能给整平了。 此时先看看这个温小狗到底能作出多大的妖来,正好也好好盘算盘算回头怎么对付他手下那些不听话的碎催们。 而另一边的符云朗,心思就远没有杨洲那样复杂了。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温小筠身上。 一面感慨他温竹筠凤鸣第一少年天才的名号果然不虚,一面跟着温小筠的讲述快速的思考着案子最终的走向。 “温书吏,你说想要黑吃黑,办掉林家的是另一伙贼人?那他们手上为何又有那么多的被盗官银?”符云朗皱着眉问道。 温小筠双眼倏然一亮,兴奋的打了个响指,“大人果然慧眼如炬,这一问题,便问到此案的根儿上了。” 符云朗有些心虚的笑了笑,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联系。 不过他到底是官服在身的一方父母官,即便一时比不上温小筠的天才,表面上也要维持淡定从容的威严形象。 他迅速调整表情,端正坐姿,朝着温小筠微微颔首点头,“旁的都不重要,温书吏你继续说下去。” 温小筠后撤两步,转身走到瘫倒在地的林南近前,只见他趴伏在地,脸颊扑在冰凉的青石板地面上,半点生气也无,不由得抿唇叹了口气。 “回大人的话,属下前面讲了此案有三处破绽。 前面两处既是破绽,也是能推导出第三条破绽的重要条件,算是将案情捋清的准备工作。 前面两步捋清了,第三处破绽才会真正闪现。 第三处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找到了它,便能推出贼人真正的身份。 而大人您刚才的问题,便是第三处破绽中最重要的一环。 下面属下便根据前两点整理的信息,总结一下。 通过前面的推断,可是贼人的真实身份符合以下几点, 一,是咱们滕县本地的势力。 二,手中有真正的赃银。 三,对滕县各街道,尤其是各大商户住宅店铺都能探出无比详细的内部消息来。 四,或是仇视林家,或是看中林家财力,想要借销赃兑银勾出林家存银,最后再黑吃黑的将之前兑给林家的本金也全都抢回来。 这些特征里的突破点便是第二项与第四项。 首先,那些官银经鄞捕头仔细核对,确认就是前一段时间外县被劫的官银没错。 但是这批官银是怎么流入滕县的?到底流入何人手里? 这里,林南的经历就是答案。 那批官银拥有着独特的印记,山贼若是拿着那批银锭到处使用,一定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所以他们会将那批官银重新处理下,融掉上面的印记,碎掉银锭的形状。 黑市上,就有人专门处理各种赃银。也成了一个相对成熟的产业。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山贼将赃银交给那些专门处理赃银的人,同时拿走按照兑付比例计算后的等额现成碎银。 由此可以推断,那批赃银流入的就是咱们滕县的兑银黑市!” 第754章 一口老血 这一次,温小筠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根据线人的消息,咱们滕县兑银的黑市里,有两股势力。 一个是青楼妓馆代表的杂兑派,一个是赌坊引领的暗兑派。 所谓杂兑派,是指青楼妓馆利用人员十分流动大,其中有不少路过的商旅,赶考的学子,盗匪等三教九流各色人员。各种正常兑银生意、见不得光的销赃生意层出不穷。 有数额大的,数额小的,不一而足。杂乱繁多,所以称为杂兑派。 暗兑派则是基于赌坊生意特征而形成的主要以大额销赃为主的黑市买卖。” 一直坐在原位,无声无息的观察着屋中众人表情的刑房胥吏胡栋材攥着笔的手倏然一紧。 他小心翼翼的掀起眼皮,偷偷的观察了上位的杨洲一眼。 黑市这两股势力,或多或少都与杨家有关系。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在衙门傍上了杨洲这条大腿,黑市的生意绝不敢做的如此嚣张。 他收回视线,又暗暗的观察了符云朗一眼。 他们这位天真烂漫的傻小子县令应该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他这个游走于胡杨两家的边缘人物却是再清楚不过。 如果这案子是林南得罪了黑市里的两大势力,那就基本等于死路一条了。 因为得罪了那两股势力,就等于得罪了杨洲。 杨洲的手段,在滕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犯到他老人家手上,那是让你啥时死,就啥时死。 温小筠抬起头,将目光从林南身上移开,回身面向符云朗与杨洲,继续分析道:“再回看方才分析的第四条,那便是黑市为何会针对林南设下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骇人陷阱。 其实答案也早在属下记录的文册之上。” 听到这句话,符云朗飞快的翻动手中卷宗文书,很快,他就看到了一段关键的信息。 他目光在书本一行行文字上飞快略过,终于得到了其中答案。 “温书吏,你是说这里吗?几年前,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经商回来的林南在码头上帮助一位外地客商兑换了一笔纹银。 那一次,他尝到了甜头后,便有意无意的派店里伙计在码头活动,就为多招揽些兑银的生意。” 温小筠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林南交代的情况。不过凭着林南的为人,与自保的本能,对于自己的罪责,他会选择避重就轻,遮掩着交代小部分。 这里属下按照林南的逻辑,暂且猜测,他在尝到一次甜头后,就非常急切的想要接手更多的兑银生意。 可是真正进入兑银行业后,林南便发现有一种兑银生意的利润要远远高于正经的兑银生意。 更重要的事,正经的兑银生意并不常见,那种利润更高的不正常兑银生意却很常见。” 符云朗抬手一拍桌案,“那种不正经的兑银生意便是销赃买赃!” 温小筠点点头,语气十分肯定,“正是如此。有两成的利润,林南这种人就会深陷其中;有五成的利润,就会变得更贪婪,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面对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轻易获得的巨额利润,林南从一开始的被动兑银,到主动寻找兑银生意,一步步发展到后面不惜手段的拦截各种销赃兑银生意。 正所谓贪婪容易使人愚蠢。林南并不知道,在兑银生意越做越顺的同时,他已经被黑暗中的野兽盯上了。” 符云朗不觉咽了下口水,面色凝重的继续分析道:“这次涉及赃银数量巨大,应该是暗兑派那一支势力。赌坊的人心狠手辣,做事狠绝,林南应该是动了他们的生意,才会被人特别恨上。” 说着他抬起手,不自觉的捏了下下巴,“只是一般黑市教训竞争对手,无非是趁着目标赶路时打闷棍,或者趁他不被半路抢劫。像这样用赃银把对方全部家当都勾引出来,再将之至之死地的做法,实在是复杂得吓人。” 一直在脑子里筹划的杨洲听到这里,猛地抬手重重一拍桌案,“符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听这小吏费劲吧啦的说了半天,听到的尽是他的猜测假设。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没有。 如果衙门这样随随便便的查案破案,不知道要冤枉多少无辜,放过多少贼人!” 对于杨洲的反应,温小筠早有预料。 她转脸直视杨洲,开口回答,“典史大人莫急,属下虽然——” 可是不防备话刚说一半,喉头突然一甜,双腿瞬间瘫软跌跪在地。 符云朗惊得立时站起身,“温书吏?!” 第755章 符云朗虽然已经很急切,反应很迅速,但却还不是这屋子里最先做出反应的人。 眼看温小筠就要瘫跪在地,距离她位置更近一些的刑房胥吏胡栋材最先离开座位,两步冲到温小筠近前,一手猛地前探一把薅住她的后脖领,另一手急急攥住她的胳膊,连拉带拽的就往上提拎她。 原本没有什么大事的温小筠,此时被揪紧的脖领死死勒住,差一点就没喘上气来。 符云朗看到有人已经上前,便又强忍着忧心,慢慢坐了回去。叫他没想到的是,冲上去的胡栋材不仅没去帮忙,反而大有要弄死温小筠的架势。 符云朗的屁股还没沾上椅子就有急急直起身,伸手向前,指点着已经被勒红了脸的温小筠,“胡刑房,不要勒温书吏的脖子。他身体还有并,正虚得不行,可不要再让她受伤了。” 旁边杨洲却被胡栋材这一系列的动作整得心情异常舒畅。 他恨不得这走了鄞推官后门进来的温小筠现在就被勒死在当场。 “哎~”他环抱双臂,倚着椅子似笑非笑的挑着眉,阴阳怪气的说道,“符大人,温书吏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虚又能虚到哪里去?再者说,胡刑房这完全是好意,万一温书吏一口气没捯上来,这一晕就怕是凶多吉少了。” 符云朗被这话气得脑瓜筋直蹦,但是他并没有跟杨洲多争辩什么,目光仍然定在胡栋材身上,以一种不容争辩的严肃语气,命令道:“胡刑房,将温书吏扶着坐下,给他先喝杯水,缓一缓。” 胡栋材这才抬头望着符云朗,皱着眉表情异常凝重的说道:“回大人的话,这温书吏内伤很重,这会儿要是没出这一系列的案子,应该是在刘家医馆针灸治疗的。 说归到底,温书吏还是个小孩子,碰到点事,就把原来的计划都忘了。俺觉得党务之急就是赶紧把他送医馆去。就怕万一耽搁了,误了温书吏的病情。” 符云朗脸色登时一变。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将温小筠送去医馆。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可谓是棘手非常。 因为这案子发展到现在,还不算真正的有了结论。 还需要一些关键性的证据。 如果现在就把温小筠送走了,外面鄞诺回来,再对她的推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很容易就耽误了正事。 可是现在不送温小筠走,很有可能就耽误了他的病情。 没有一个好身体,再天才的人物也撑不了太久。 杨洲看着符云朗有些迟疑无措的样子,心中鄙视轻蔑更甚,“符大人,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人最重要。现在就把温书吏送去医馆吧。不然即便留在这里,也是瞎推断,瞎猜测。” 符云朗脸色更沉一层。 他有钟非常确实的预感,只要这个屋子里没有了思路清楚的温小筠,杨洲一定会把之前所有的定论都推翻。而自己这个门外汉,只能任他们摆布。 “杨大人——”符云朗踟躇着刚要回答杨洲的提议,前门门扇忽然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符云朗双眼瞬间一亮,要是鄞诺此时回来,可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下一瞬听清门外之人的声音时,符云朗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大人,教谕大人杨之拓求见。”门外衙役扬声回禀。 屋里杨洲听到这一句时,眉梢倏然一动,转而望向门口方向,根本不等符云朗授意,便扯开嗓门回喊道:“快快请杨教谕进来。” 第756章 “杨教谕?”主位上的符云朗脸色顿时一沉,却并不能直接说什么重话,只能尽量压制住心中的不悦,沉声问道,“急着进来,可是有什么事急着要说吗?” 杨之拓双手拢了下身上大氅,不急不忙的缓步走向前,狐狸般狭长的眼睛微眯,似笑非笑的朝着符云朗拱了下手,“符大人,下官的确有事。几名生员因为一些纠纷打起来了,其中一个还掉了三颗牙。其中纠纷涉及到一桩案子,虽然不是人命官司那般紧要,但也要请刑房与捕班的人及时过去查案。 另外,这案子还涉及取消涉事生员今年的科举资格。按理说今天签完文书,那生员便要启程前往泉城应试。可没想到就在这紧要纲口,竟然出了这番意外。为了能及时作出最快的评断,下官特来征询符大人您的意思。” 听到这话,符云朗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凭着进入滕县这些日以来的经验,杨之拓此时来跟他借调人手,十成又七八成是临时攒的案子。 为的只是撤掉他刚刚得到的温小筠与鄞诺这两个左膀右臂。 “杨教谕,”符云朗转头望向温小筠,面露忧色,“你说的事情的确很紧急。可是刑房目前只有小温一名书吏。他身子本就虚,现在本该在医馆里针灸的。不想早上叫他们碰到一桩大案子,一忙活起来,就拖累到了现在。 本官看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肯定是不能跟着您东奔西走的去查案了。” 杨之拓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无声的与他交换了个眼色。才又转头望向温小筠,毫不在意的微笑着说道:“那下官便先陪着温书吏去针灸,歇息片刻再去查案。案子都已发生了,刑房的人是必须要出访的。” 温小筠的眉梢不可抑制的抽了一下,她有种强烈预感,这次只要跟着杨之拓出去,她就一定会有危险。 有些事情可以委婉些的处理,但只要涉及她个人的安危安全,便一定不能有半点含糊。 想到这里,温小筠低下头,抬手虚掩着唇,用沙哑的声音,无比疲软虚弱的说道:“杨大人,属下真是查不了案。现在就是跟着您去了,怕是也要什么都查不出来。咱们刑房虽然只有属下一名书吏,这里却还有另一位更加重要的刑房胥吏,也就是胡刑房。有他陪着您去,保准什么问题他都能给解决···” 说完她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一定到温小筠要把自己就这样献祭出去,胡栋材立时憋得脸都快要绿了。 枉他还在一直照顾温小筠这个糊涂蛋。 “杨教谕,”胡栋材急急直起腰身,朝着杨之拓连连摆手求饶,“可不敢啊,既然是您老先挑的人,人家一定知道里面有内情。俺跟着您去,没准最后反倒帮了倒忙呢。” 符云朗好悬被胡栋材这番屁话气吐血。 “胡刑房,出案查案,本来就是你的本职,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回推脱。” 胡栋材的心情更加混乱,他站起身朝着符云朗躬身行礼,刚要替自己解释,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门缝外竟然又站了一个人! 第756章 脸都不要了 紧跟着从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人,属下鄞诺已经审出了结果,特来回禀。”那正是审讯完回来的鄞诺的声音。 符云朗巴不得赶紧把话题从杨之拓与温小筠身上收回来。他微微欠身,抬手朝着门口点了点,“快请鄞捕头进来。” 门扇两边的仆役立时打开门扇。 扶着腰间佩刀的鄞诺见门扇被拉开,另一手一撩长衫下摆,阔步迈过门槛。而杨家之前派过去的小衙役,也一直紧紧跟在后面。 温小筠双眼不觉微眯,那小衙役的表情比去之前纠结郁闷得多。 看到这里,温小筠唇角不觉微勾。 即便她没有实现和鄞诺通气儿,他还是查出了她最想要的信息。 这即使两个人独有的默契,更是对鄞诺的能力的信任。 “鄞捕头,”符云朗端正了下坐姿,抬眼望着站定在面前的鄞诺,朗声问道,“您那边查出什么来了?” 鄞诺双手抱拳,恭敬的行了一礼,才抬头回答道:“回大人的话,经过一番询问,属下已经问出他们的身份。是滕县最大赌坊的打手。他们之所有会在白日出手,就是源自赌坊掌柜的授意。 不仅如此,赌坊掌柜还告诉了他们林家的布局,与进了账房之后,该去抢夺些什么财宝。”说着鄞诺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上前两步交到符云朗面前。 符云朗双眼立时一亮,接过文书就开始一目十行的快速检验。 站在鄞诺后面的那位杨家衙役则越听越气,他恨得牙跟儿直痒痒。 整个过程他全部亲历,最有发言权。不得不说,鄞诺套话的手段太他娘的阴损了,衙役本人其实是认识那些小喽啰的。其中几个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历来都是为赌坊四处去要债的泼皮,滚刀肉。 可就是这几块滚刀肉,落在鄞诺手里,竟然没多久就成了任他宰割的猪头肉。 看得他在旁边恨得差点没直接冲上去,一人一个大嘴巴抽死他们! 符云朗赶紧盯了一句,“鄞捕头问出来的这些信息,就足以证明温书吏的猜测。” 杨之拓听得皱了眉头,朝着身旁小吏使了个眼色,那小吏赶紧探身上前,摆出一副要对杨之拓说悄悄话的架势,声音却控制在所有人都刚刚能听清的音量,“教谕大人,书生们那边的事还等着您带人赶紧去查证呢,时间实在拖不得了。” 杨之拓听完嫌恶的皱皱眉,掀了下眼皮狠狠瞪了那名小吏一眼,“跟在本官身边这么久了,怎么还如此没眼力。没看到符大人正在审案吗?哪里就有你插话接茬的份了?” 上位的典史杨洲略略沉吟,沉着脸望向自己的儿子,“生员的事,本就很重要。人家小书吏提醒得没错,杨教谕你身为一县教谕,不该如此懈怠拖延。” 符云朗此时现出了一些天真之色,他转头望着杨之拓,尽量显得不那么着急的劝慰道:“杨教谕,杨典史这话说得有些重了,本官知道,你心里也是很着急的。” 杨之拓转身朝着符云朗微微颔首,“大人教谕的是,下官这就去办。” 说着他回过头望向温小筠,“温书吏,鄞捕头这会儿还要跟大人交代犯人证词,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跟我走不了。正好你手上任务都交代完了,就想跟本官走一趟吧。” 温小筠差点没被这双簧父子气笑了,这会儿连符云朗的意见都不问了,就想直接带她走?真是脸都不要了。 可是心里骂归骂,眼巴前儿的,还是要尽快找个托辞拒绝杨之拓的提议才行。 另一边的鄞诺听到这话立时惊愕的抬起头,皱着眉望向杨之拓,“杨大人,您那边都是些书生秀才,怎么会想着叫咱们捕班与刑房的人过去?” 杨洲立时不悦的轻咳了一声,“鄞捕头,大人们的决定,你只管执行,不必废话。” 符云朗这下算是彻底被无视了。他看着杨之拓脸上骄矜倨傲的表情,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枉他刚才还天真的以为杨之拓会先行离开,没想到这次连问都不问他这个一县县令了。 刚才温小筠还说叫刑房胥吏胡栋材跟着去呢,这会儿一打岔,人家根本连茬儿都不拾了,直接就要带温小筠走。 “杨教谕——”符云朗还想再拉锯一下,没想到这边刚开口,那边的温小筠就传来一声吓人的声响。 只见她扶着桌面刚要站起身,身子突然一歪,便朝着旁边摔到下去! 那边胡栋材看到,本能的就伸出双手要托住她的身子。 第757章 鄞诺一眼看到,立刻做出反应,猛地跨步向前,左右扯开胡栋材,右手向上一托,便稳稳的托住了温小筠。 符云朗急得直接站了起来,“温书吏?!” 借着鄞诺手臂的力量,温小筠终于勉强站稳了脚步。 鄞诺见状彻底松开胡栋材,一手扶住她的手臂,一手环抱住她的后背,“怎么样?头还晕吗?” 温小筠靠在鄞诺怀里,闭着眼睛虚弱至极的摇了摇头。 鄞诺果断替她回答,“大人,温书吏本来要去医馆医治的,可中途碰到案子,不仅耽误了医治,从清晨到这会儿,甚至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 杨教谕那边的案子,温书吏真的没办法跟着过去查。”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刚刚被他狠狠推搡过一把的胡栋材,“胡刑房,温书吏是您门下之人,您一定不会眼见着在如此病重的情况下,还出去查案。您放心,鄞某人这边跟大人述完职就追上去,跟您一起查案。别的鄞诺不敢说,保证您的安全,替您探好所有情况,这些事鄞诺都能做的稳妥叫您放心。” 胡栋材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差点没摔在地上来个狗吃屎,正气急败坏的要骂人。 可是一抬头却对上了鄞诺表情诚恳的语重心长的一张脸,都到了嘴边的话,竟然生生又被咽了回去。 鄞诺这话明面上是在求他,实际上却是连哄带威胁。 毕竟出去查案,无论是要跑断腿儿的查案活,还是发生意外时的安保工作,他都要靠鄞诺的捕班。 即便这一次他咬死了口风,成功的让温小筠跟着杨之拓走了。 保不齐以后还有什么要查的案子就得自己亲自出马。 这时如果跟鄞诺结了仇,到时候倒霉的只能还是他自己。 “呃,”胡栋材扶着一旁椅子背,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个嘛,温书吏的病情看样子的确不轻哈。” 上位的符云朗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就辛苦胡刑房跟着杨教谕走一趟吧。” 这边杨之拓的眉头狠狠的拧在一起。 他总觉得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这温小筠怎么就能晕得这么是时候? 早不晕,晚不晕,偏生等到他要带他走的时候晕。 十有八九是装病。 然而鄞诺根本没有给杨之拓发作的机会,单手一抄,将温小筠整个打横抱起来,朝着门口大步走了过去。 事实上,杨之拓这次没有猜错,她刚才的晕倒,连并着最开始的体虚,都是装的。 一开始装虚弱,是不想破坏掉自己虚弱的人设形象。 不然前面才说必须要每天都针灸治疗,转眼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连破了两个案子,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第二次,则专一就是为了躲掉杨之拓的邀请。 不过即便她心里早有准备,身体突然失重颠倒,被鄞诺打横抱了起来,还是叫她差点没吓出声来。 不管咋样,这样亲密的姿势就是叫温小筠觉得浑身不自在。 终于等到鄞诺停下来,她才算睁开眼睛。 眼前情景却已经变成了县衙侧门外的街道上了。 温小筠抓住鄞诺的衣襟,挣扎着就要直起身,却被他抱得更紧。 鄞诺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低声嘱咐道:“我一时半会可能脱不了身,你跟着大胡子先去刘老哥那里医治。好好休息下,晚上我再来接你。” 温小筠紧张的揪住鄞诺衣领,“不行,我还要回刑房查档案,等不到晚上。” 鄞诺这样猛地被她一拽,头瞬间低得更低了,唇更是直接贴在了她的耳垂上。 第758章 耳朵红了 温小筠只觉得耳垂一湿,下一秒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惊恐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双手抗拒的一推,却没想到推了个空。 原来就在那突如其来的无意一吻里,鄞诺的脑子也似被闪电劈中了般的粉碎一片。 他比温小筠的动作更快,抢先一步将她放在地上,捂着嘴唇咕噜了一句,“大人还等我回话,我先走了。” 只留下温小筠一个人晃悠悠的站在原地失去平衡。 后面的大胡子由于正牵着缰绳要给马车调转方向,所以好巧不巧的错过了那一眼。 再回身转头时,温小筠已然落了地。 眼看着她身子晃晃悠悠要摔到,赶紧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温刑房,小心。” 温小筠勉强站定脚步,抬头对大胡子笑了笑,“多谢胡子兄。” 大胡子转头就要跟鄞诺说话,竟发现那里空空荡荡,鄞诺早就走了。 大胡子疑惑的抬手挠了挠头,“唉?俺们鄞头儿呢?” 此时温小筠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她转身走向马车,“表哥他在里面的差事还没做完。咱们先走,去刘氏医馆。” 大胡子最后又看了一眼衙门小侧门,才转身去骑马缰绳,“哦,好,温刑房您坐好喽,俺大胡子这就送您去医馆。” 爬上马车,坐在车厢里后,温小筠的耳垂还滚烫得不行。 她不自觉的抬手捂住耳垂,眉头紧拧着,几乎皱成了一团。 这种烂大街的巧合分明就是自己言情漫画再常见不过的桥段。 每每到了这种镜头,背景都会朦胧着飘出很多鲜花来,最次也得有点星光光晕什么的。用来表示男女主人公心中充满粉红泡泡的初开情窦。 可是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成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呢? 难道真换到生活里,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女,什么情愫感情都没有吗? 温小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果断将越飘越远的神思拉回。 还是好好破案完成任务吧。 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感情也挺好的,反正她最后都是一定要回去现代的。万一真发展了什么感情,只会伤人又伤己。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将她的身子震偏了些许。 她索性倚靠着车厢板壁,放松所有气力,阖闭双眼休息起来。 只是脑海里总是有一个莫名有些伤感的想法盘旋,挥也挥不去。 她终有一天是要离开这里的。 离开鄞叔父,皇甫小姨;离开猫耳朵,大胡子;离开白鹜,离开··· 离开鄞诺。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现在的她,竟然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这里明明没有网络,没有高科技电子产品,没有方便快捷的外卖快递。 甚至没有她之前无限的荣耀与丰厚的稿酬。 可是她就是有点不舍得走。 她不觉攥紧了双手,一点点与自己较劲。 她才发现,她必须要走,可却不得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答案都没有。 她只能无力又疲惫的倚靠着车厢板,听外面车轮咯吱吱,吱扭扭的一下一下转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胡子的声音忽然又从外面传进来,“温刑房,到刘氏医馆了。” 温小筠本能的回了一声,半秒之后,她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站起身,走出车厢,大胡子已经在车旁边站好了,等着搀扶她下车。 可就在温小筠伸手去够大胡子的手时,一道银白色的影子瞬间从空中直直落下,准准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大胡子一愣,随即转头抬手,将肩膀上鸽子请到了手心之中。 鸽子两只翅膀不安的扑腾着,大胡子经验丰富的直接捏住鸽子的两条小腿,从上面取出一根自小得不能再细小的铜管。打开铜管,他的脸色登时一变。 温小筠好奇的追了问了一句,“胡子兄,信上写了什么?” 大胡子转手将字条交给了她,一语双关的补充了一句,“猫耳朵在山上碰见事了,需要俺前去帮衬他一把。” 温小筠展信一看,之间简单回道,“胡子哥,你赶紧去。,猫耳朵轻易不求饶。” 大胡子点点头,重新将温小筠掺下马车,之后目送着她走进医馆,便又上上车,头也不回的驱车奔走了。 这边温小筠走进刘氏医馆,跟刘冯汉打过招呼后,又跟人家借来些笔墨纸砚,就进了屋子开始复盘所有案情。 只因为经过刚才五贯钱案与林南销赃案的洗礼与磨练,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在最快时间内,挖出苏雪心案最大破绽的方法。 第759章 她将其中的人物关系与时间线全画了出来。 其中有王保延、王知府、苏雪心、林南、苏母、可能存在的另一个死者。 温小筠在这些人物中画着各种关系连线,皱眉分析着,这其中到底是哪一环叫她感觉不对劲儿。 突然她眼前一亮,苏雪心案的疑云到底是从哪里飘过来的,她终于有初步的认识。 这个认识叫她一时间兴奋得不得了,兴奋地恨不能现在就找来鄞诺,跟他分享自己的发现。 “发现什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温小筠吓了一跳,好悬没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 一盘白白嫩嫩的甜软大米糕瞬时摆在了她面前桌上。 温小筠抬头望去,却见鄞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侧,低头望着她手中的凶案人物关系图,目光专注。 察觉到她的视线,鄞诺侧眸回视,温柔一笑,“虽然咱们的病是装的,身子却不是假的呢。你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 温小筠脸上立时绽开花一般甜美的微笑,“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快坐,快坐,我这就跟你说说我的新发现。” 鄞诺并没有坐,伸手拈起一块大米糕,递到温小筠面前,“别着急,一边吃一边说。” 温小筠开心的接过大米糕,嗷呜就是一口,鼓囊着腮帮子催促道:“快坐快坐。” 鄞诺这才抬步走到温小筠对面,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又拿起一块米糕,跟着温小筠一块吃了起来。 温小筠三口两口将那块米糕咽利落,抹了下嘴,抬手指着之上的王保延,兴奋的说道:“之前咱们只是想到了要从案件的杀人动机开始查,可是通过林南案子的启发,我忽然想到,这个案子除了真正的杀人动机,还有一处更原始的动机可以查。而且还会很好查。” 鄞诺动作一顿,又将纸上温小筠描绘的所有人物连接线看了一遍,“更原始的动机?就好像林南为什么会被黑市的人盯上这样的问题吗?” “没错!”温小筠开心的打了响指,她真是爱死了鄞诺的一点就透。“林南销赃案真正的凶手是滕县黑市的赌坊。 他们之所以会对林南下手,最初的动机就是因为林南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必须要惩罚不守规矩的人。 可是换到林南视角,这一切灾难的源头却在于多年前,他在船上偶然遇到了一桩兑银买卖。 就是那桩买卖叫他看到了兑银生意的商机与巨大的利益。” 鄞诺双目瞳仁微霎,回忆着苏雪心案里所有的线索,猜测着说道,“苏雪心案中明面上的的杀人凶手是苏母与王保延。 但是据你推断,死在林南家里的那个苏雪心,很有可能是别人假扮的。如果死者不是苏雪心,那么王保延杀害苏雪心的的论断便是错的。 苏母也很有可能是替杀害了王保延的真正凶手定罪的。 两个凶手都不确定,那他们的杀人动机不仅没办法去查,还很可能成为这个案子中最大的圈套,把查案者迷晕在里面。 所以不如先不去查谁是真正的凶手,什么又是真正的杀人动机。就从王保延到底怎么认识苏雪心,又为什么把他从山上带下来的真正原因处入手,来得清楚省事。” 说到这里,鄞诺又抬起头,疑惑的望向温小筠,“可是小筠,卷宗上对于王苏二人认识的过程,都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什么明显疑点呐。” 温小筠又拿起一块大米糕,举在面前摆了一下,“没有明显疑点,不代表没有疑点。如果真像卷宗上说的那样,王保延是迷信什么白蛟送财的传说,特别去山上寻找白蛟,偶然遇到的白发苏雪心,又因为觉得他是个风水大师,世外高人特别请下山,后来为什么要给苏雪心单独关起来一般的供养起来? 即便这里说得通,他一直拒绝把高人外借给别人看风水,怎么后来又能亲自把人给林南送到府上去? 如此前后矛盾,证明不是前面有猫腻,就是后面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大事件。” 鄞诺将手中米糕一口吞了,又拎起旁边水壶茶碗,给温小筠倒了一杯递过去,“不论哪种情况,都应该从王保延最初上山的动机开始查一查。那我这就召回猫耳朵,叫他去往王保延与王知府的老家走一遭,从头上查一查王家的发家史。” 温小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起耳朵兄与胡子兄,我正有室要告诉你呢。” 第760章 鄞诺疑惑挑眉,“什么事?” 温小筠便将大胡子在门口收到猫耳朵飞鸽传书的事给鄞诺讲了一遍。 鄞诺听了后,忍不住的笑了下,无奈的摇摇头,“猫耳朵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把刘大哥家的信鸽给用上了?” 温小筠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训好的信鸽呢。” “我们虽然也有养鸽子,但是这次走的匆忙,并没有来得及带。鸽子虽然认家,却到底不是猎犬,不能通过气味来找我们。 这次的信鸽应该是猫耳朵去山上之前,跟刘大哥特别要了两只,跟在身边,只为防备不时之需。” 温小筠重重的点点头,“要不说耳朵兄就是聪明呢,想事情能提早想得这么全面。” “那当然!”一个熟悉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鄞诺直起身望向门外,脸上笑意越浓,“可算听到句你爱听的了吧?站在门口那么半天,还不赶紧滚进来,等什么呢?” 门扇应声而开,猫耳朵推开门,眯缝着细长的眼睛,笑嘻嘻走进屋,“真是啥都逃不过鄞头儿您这一双千里耳。俺猫耳朵这不是怕打搅您和温刑房谈事,才一时间不敢进来嘛。” 鄞诺笑着啐了一口,“少说那没咸淡的片汤话儿,大胡子你也赶紧跟着进来。” 外面的大胡子也笑呵呵的跟着进了屋。 这么快就又见到了猫耳朵,温小筠开心的站起身,“耳朵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刚才接到你的飞鸽传书,我还担心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呢。” 后面大胡子转身关上门,表情有些凝重,”其实也算遇到危险了。” 温小筠与鄞诺脸色立时一变,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危险?” 大胡子又转回身,望着鄞诺回答道:“猫耳朵说他在山上好像被人跟踪了,现在虽然回到了城外,却一时脱不开身。又怕把他们招进程,给鄞头儿您和温刑房惹麻烦,就放出鸽子到刘先生这里,先跟您求救兵。看看怎么处理才好。”猫耳朵的表情也严肃了下来,“鄞头儿,您可不知道,俺猫耳朵在山上可是有了大发现。” 温小筠脑子里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什么发现?” 大胡子却一把拉住猫耳朵,上前一步抢先接过话茬,“温刑房,胡子这边的事也很要命,不如先叫俺说,看看鄞诺头儿怎么发配?” 温小筠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先是猫耳朵被跟踪,后又是大胡子罕见的打断别人重要消息,事情发展的怕是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鄞诺看了下猫耳朵,又看了看一旁大胡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大胡子的请求,“胡子兄,你放心说吧,鄞诺且听听。” 大胡子点了下头,继续说道:“鄞头儿,有件事,胡子有点擅自专断了。这一路上,胡子不是跟您的好友秦公子一起来的吗? 那会儿收到猫耳朵的书信后,秦公子忽然现身,问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因为着急救猫耳朵,俺就把信直接给秦公子看了。之后更是秦公子说他轻功很好,速度不输猫耳朵,可以先去帮忙。俺没多想就同意了,后来听猫耳朵说,秦公子真的很快就到城外,直接跟他身后那些追兵打了起来,并且将他们引到别处去。临走前,还跟猫耳朵说不要担心他,赶紧进程跟俺回来办正事。 现在猫耳朵虽然回来了,可是俺一想,俺和猫耳朵是全须全尾的屁事没有的回来了,就单单坑了您的朋友一把,心里真是越来越过意不去。”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与鄞诺对视一眼,“是秦奇?” 第761章 山贼的对话 猫耳朵上前一步,接过话茬,“就是秦奇,秦公子。俺从山上下来,被几个山贼盯上了,一路怎么甩都甩不掉。中途秦公子忽然出现,手中拿着俺给刘老医师投去的求援信。 他当时说他温刑房您和鄞头儿的朋友,特来滕县相助的,还说了跟大胡子同路的事。 还没等俺说啥呢,他就说让俺先跑,要尽快把俺查到的消息递回来。尾随的山贼交给他就行。说完他就出去直接奔向了那几个山贼,缠斗在一起。 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回来了。” 温小筠越听越觉得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不过比起其中的疑点,猫耳朵最新探来的消息,才是更重要的。 温小筠赶紧站起身,将猫耳朵与大胡子引进座位上,拎起茶壶,拿了两个新杯子倒了水,“耳朵兄,胡子兄先个喝点水,再慢慢说你在山上到底遇到了什么。又为何能那般肯定跟踪你的就是滕县周边山贼?” 猫耳朵端起茶杯,咕咚咚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巴,才抬眼望着鄞诺与温小筠二人,回忆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按照卷宗上记载的地点,俺很快就找到了苏雪心他们家曾经住过的山洞和小茅屋。 俺本想先进去检查下里面的摆设,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却不想后面忽然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情急之下,俺直接爬上近处最高的一颗老树,藏了起来。 紧接着就进来了两个短衣窄裤的壮汉。 俺躲在树上偷偷观察他们的举动。 听他们对话,就知道,他们就是滕县周边的山贼,而且跟苏雪心也认识。”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苏雪心不仅真的活着,还活动在山贼之中,连名字都没有遮掩一下?” 鄞诺也十分意外。 就像温小筠说的,苏雪心还活着并不会叫人觉得多意外。因为前面温小筠已经推断出这一点了。 真正叫人觉得意外的是,苏雪心竟然没有远离滕县,相反的是还就在附近活动。 “山贼原话是怎么说的?”鄞诺沉声补充了一句。 猫耳朵眨巴了下眼睛,“ 其中一个说,‘那个姓苏的,一看就是个妖孽。不挖出他的底细趁机弄死他,死的早晚是咱们。’ 另外一个说,“可在这又能找到什么底细?这不就是他的家吗?又能有什么值得咱们兄弟跑一趟的?” 原来那个就没好气了,‘蠢货,当然要找他和官府勾结的证据!’ ‘可要是找不到咋办嘞?’ ‘真找不到,就他造几个,说你是废物点心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你!’ ‘那咱们还这么大老远跑一趟干啥劳什子?直接在家给你造几个不就行了?’ 另一个差点给气背过气去,抬手就是一脑勺,“是你聪明,还是那妖精聪明?再者说,就凭你这点丢人现眼的手艺,正做个假的出来了,大哥就看不出来了吗?大哥要是真看不出来还好办,要是看出来了,他只会更得大哥信任,你明不明白啊!?” 第762章 猫耳朵的疑惑 猫耳朵这一番模仿,真是让温小筠觉得又好笑,又佩服。 好笑的是每一个角色,猫耳朵都学得惟妙惟肖,生动幽默又直观。而叫人敬佩的事,里面细节对话,猫耳朵竟然都能记得这般清楚,丝毫不乱。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叫温小筠震惊的,真正叫她十分震惊的是,苏雪心的现状。 猫耳朵继续讲述,“后来那两个人就开始各种翻找东西。俺想要看看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无奈躲在树上根本下不去。后来看他们走到偏角一个小窝棚里,应该看不到俺那边,俺就试着下来了。 可是没成想,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俺从树上跳下来,他正走进院子,可是把俺逮了个正着。当时俺啥也顾不得了,撒开脚丫子,就蹽吧! 人家那边有三个人不说,俺猫耳朵可是除了轻功,啥也不会,万一真被他们抓着,那板上钉钉的就是一个死啊!” 猫耳朵越说越激动,旁边大胡子听得十分紧张,急急盯了一句,“那后来呢?跟踪你的就是那三个山贼嘛?可是他们既然能一路跟踪你跑回城门外,怎么没努把劲儿,往前跑快一点把你干掉?” 猫耳朵脸上顿时一黑,抬手挥拳照着大胡子的胸口狠狠就是一拳,“大胡子你放什么狗臭屁?!你是巴不得俺猫耳朵早点死是不是?” 大胡子这一下可被攘得不清,揉着胸口撇着嘴解释,“说你是猫耳朵,怎么还成胖河豚了?一点就炸。俺那是咒你吗?俺那不是关心你吗? 你猫耳朵脚下功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别人练功夫能攻能守。你攻守都没练,就练跑这一门了。一门还就特别灵,除了咱们鄞头儿,别人莫说是要跟踪你,在你撒丫子跑掉后,能撵上你的影子就算破天荒了。 可就是这样,你猫耳朵竟然也能碰到甩不掉的尾巴,那对方实力肯定特别厉害。这样厉害的人又是三个人一伙的,略施小计,肯定就能把你堵上啊。 能把你堵上,就能干掉你。可是他们并没有对你下杀手,反而是一路跟踪你,你说奇怪不奇怪?” 之前由于疲于奔命,猫耳朵都没工夫细想这其中逻辑,经大胡子这么一提醒,顿时惊醒。 他满脸疑惑的抬手挠着头发,“哎?对呀,当时就顾得逃命了,别的啥都没多想。现在听大胡子这么一提醒,再回想回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温小筠看了眼猫耳朵脚下一双皂色长靴,顿时有了答案。 她又拎起茶壶,给猫耳朵的茶杯续上水,微笑着说道:“答案就在耳朵兄你刚才描述的对话里。” 听到这话,猫耳朵和大胡子都是一愣。 鄞诺顺着温小筠刚才视线扫过的地瞥了眼,嘴角瞬时弯起,轻笑出声,“温刑房说的不错,就在耳朵你的话里。” 猫耳朵哪还有心思喝水,急急问道:“到底是哪里啊,温刑房您就别卖关子了,俺说的话,俺咋不知道?” 第763章,你媳妇最好看,行了吧 温小筠伸手指着猫耳朵脚下靴子,解释道:”“耳朵兄方才说过,那几个山贼潜到苏雪心家是为了找点能唬住别人的东西当证据,来证明他是官府的细作。 而好巧不巧,在苏家老宅,就叫他们撞见了耳朵兄。耳朵兄虽然已经乔装改扮成普通农户的样子,但是脚下靴子仍是官制皂靴。 不说他们平常里对官府差兵肯定就专门了解认识过,就说不久前,他们才刚刚灭掉滕县衙门一整个捕班的捕快,对于衙门捕快的穿着打扮,肯定很熟悉。 既然能认出耳朵兄衙门官差的身份,他们本来想要造谣做假的事,忽然间就变成真事了。 如此他们自然不想简单杀掉耳朵兄,而是想要一路跟踪,没准儿就能跟到苏雪心勾结的官府的真实铁证。 并且现在的苏雪心一定深得山贼老大的信任,不然对山贼来说,搬倒一个外来户,难度也不会大到哪里去。也不会叫他们费劲吧啦的找到苏雪心深山老林的废宅,来做什么假证据了。 而这样将老大迷得七荤八素的人物,若然真是官府的细作,对整个山寨来说,很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他们必须要想办法弄清耳朵兄你这边跟苏雪心到底会有什么勾连,又盯上了他们山贼哪一路。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当应对措施。 只是他们不曾想到,耳朵兄的轻功会有这般厉害,但凡大意一点,就能被耳朵兄彻底甩掉。 所以他们不得不使出全力一路跟随。 如此便叫机敏的耳朵兄你察觉到了身后尾巴一直没被甩掉。” 听到这里,猫耳朵和大胡子都愣了。他们两个木呆呆的低下头,顺着温小筠的视线望去。 果然看到了官府制式的捕快靴子。 这样明显的疏漏,他们之前竟然怎么都想不到。 猫耳朵瘪了瘪嘴,心有余悸的说道:“因着俺没次办公务,都要跑很长的路。俺家娘子特别把这靴子的鞋底改了。 能叫俺一口气跑十里地都不累。所以这双靴子,俺到哪都穿着。却没想到今天差点就要了俺的命啊。” 鄞诺抬手拍了怕猫耳朵肩膀,笑着安慰道:“应该是救了耳朵你的命,如果不是这双鞋,那些山贼就不会将耳朵认成是苏雪心勾连官府的中间人。 不误会你,那他们三个怕是就要直接对你下杀手了。” 大胡子也大咧咧的拍了猫耳朵一下,“可不是,鄞头儿说的就是对。猫耳朵,你可因为这靴子,回家就跟你婆娘耍横撒气啊。” 猫耳朵照着大胡子胸口又是一拳,“去你的,俺家娘子天仙一般的人,俺猫耳朵疼还来不及呢,怎可能耍横犯浑。” 大胡子自然知道猫耳朵的脾性,说这话不过是为了缓和他心中的恐惧情绪。 “行行行,就你家媳妇漂亮行了吧。” 温小筠也忍不住的笑了笑,又看向鄞诺,目光渐渐凝肃起来,“鄞诺,你对三教九流,什么山贼骗子啥的最了解了。说说看,你能从耳朵兄刚才的话里想到什么?” 第764章 耳朵兄,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鄞诺凝眉思索了下,看着盘子上仅剩的一块点心,目光幽幽:“山贼的山寨,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一个外来户能进得山寨久到让麾下小弟又嫉妒又忌惮,更获得头领的十成信任,那他应该早已成了山贼的一员。” 旁边猫耳朵跟着点头分析,“当初那个少白头一家杀人案的事,俺们也记得特别清楚。只是没想到,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少白头早就死在林家工地上,现在却好端端的活回来了。 既然是假死,逃跑后肯定就要找个官府查不到的地方,山贼老窝简直太合适了。要是俺假死,俺肯定也要找个类似山寨那种朝廷根本不可能查到的地方嘞。” 鄞诺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这当然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只是如果我是苏雪心,即便要当山贼,也会尽量找个远一些的地方。 因为如果他没死,那么当初的苏雪心、王保延双杀案,就会变成针对王保延一人的凶杀案。 而无论是苏母,还是苏雪心,都会是嫌疑最大的人。 滕县周边山贼基本都住在东山那一片,东山距离滕县不远,距离兖州府也不远。兖州知府就是王保延的亲弟弟,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应该不会选择滕县附近的山寨作为藏身之处的。 毕竟滕县与兖州府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围剿一次周边山贼,太不安全了。” 温小筠点点头,“可事实上,苏雪心还就偏偏留在了滕县周边山寨里,而且连名字都没换。这太不正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那片山寨有特别之处吸引着苏雪心,就是苏雪心自有有特别的原因。” 猫耳朵与大胡子面面相觑,二脸茫然。 不是山寨有特别之处,就是苏雪心有特别原因。这话他们哥俩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像人话啊~ 不过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个也很有自觉不去质疑。 只要鄞头儿和温刑房他们两个听得懂就行了。 他们哥俩儿只负责跑腿查证据就好,费脑子的事想多了真是会要人命。 “应该是这样,”对于温小筠的猜测,鄞诺很赞同,“不过要想弄清他真正的原因,可就困难了。现在唯一可以猜测出来的,是苏雪心在山寨的身份。 能得到山寨头领的绝对信任,还需要苏雪心露出本来身份的职位,最可能的就是军师。不过他这个军事似乎很不得人心,叫那些山贼绞尽脑汁的也要陷害除掉。 其中内情,怕是又要复杂出去一层。” 温小筠抬手揉了揉额头,她现在就很是头痛了。 “没事,饭要一口口吃,案子要一点点查,”温小筠最终想通了的叹了口气,转眼望向鄞诺,“还按照咱们之前的计划走,先请胡子兄辛苦一趟,去探探王知府的老家,找找所有案子最根源的地方。” 猫耳朵赶紧坐直了身子,毛遂自荐道,“温刑房,俺猫耳朵也能去,这路上可是不近,俺跑得还快呢,俺去帮大胡子一起。” 温小筠望着猫耳朵,别有深意的微微一笑,“不,耳朵兄,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第765章 好好调理身体 一听重要任务,猫耳朵立时站起身来,望着温小筠两眼闪着兴奋的光,“温刑房您就直接说吧,不论什么重要的任务,俺猫耳朵都一定会帮您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温小筠与鄞诺相视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替小筠躺在医馆接受针灸。” “啊?”猫耳朵失望的又坐了回去。 鄞诺笑笑说道,“耳朵你也别气馁,人生在世,除了公务还有很多更重的要的事情。比如家中娇妻,膝下儿女。你跟我这么多年了,东跑西颠的没少忙活,也没什么机会好好调理身体。如今难得碰到刘大哥这样医术高超的神医,正好帮你好好调理调理。” 对这件事,大胡子之前没有参与,并不清楚,但是从鄞诺遣词用句中,他也明白了大半。 他挥手重重拍了下猫耳朵的肩膀,“嘿嘿!猫耳朵,你这可是有福气喽!你不是一直看俺家王八儿子好吗?没准儿明年你家媳妇也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喽!” 猫耳朵有些脸红的挠了挠头,看着大胡子没好气的拍飞了他的大爪子,“屁话,你才生不出娃子,俺这是多年前被冰河水冻伤了腿,一到刮风下雨的就腿疼,才让老先生帮着治治呢。” 大胡子笑嘻嘻的摆摆手,“好好好,是俺大胡子不会说话,猫耳朵您呀,男人着呢。” 温小筠也跟着笑了起来,望着猫耳朵目光郑重的说道:“耳朵兄,明天我与你们鄞头儿必须要出城亲自查点事情。会提前跟衙门刑房请假,只说今天劳累一整天未得休息,病情加重,需要在刘先生这里调理一日,晚些再回去。这么长的时间,怕是杨家又会生什么幺蛾子,万一他们派人来查时,我与鄞诺还没回来,到时就要全靠耳朵兄你见机行事了。” 听到这里,猫耳朵表情也凝肃了下来。 如果说出去查案跑线索,猫耳朵肯定不在怕的。现在要被困在一间小屋子里,还要随时跟可能过来检查的人斗智斗勇,这就有点难住他了。 “怎么?”大胡子又在旁边煽风点火,“也有把你猫耳朵难住的时候?” 猫耳朵狠狠翻瞪了大胡子一个白眼,“去你的,俺猫耳朵什么时候被难住过?”他又转向温小筠与鄞诺,信誓旦旦的一拍胸脯,“温刑房,鄞头儿,您就放心吧。明天这里的事就全交给俺猫耳朵了,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温小筠满意的点点头,端起自己的茶杯,将半杯残茶一饮而尽,转而对鄞诺说,“鄞诺,咱们回衙门吧。我还想再回吏舍休息之前,再捋捋苏雪心旧案卷宗。” 鄞诺也站起身,拉住温小筠的手腕就往门外走,“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去。” 温小筠转脸跟猫耳朵与大胡子告了别,便忙不迭的跟上鄞诺的脚步,与他一起出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鄞诺拉着温小筠的手一起走出去的背影,猫耳朵与大胡子一时间都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两下意识转头对视,二脸茫然。 “俺没看错的话,鄞头儿刚才拉温刑房的手了?”猫耳朵难以置信的问道。 第766章 兄弟情深 大胡子咬了咬嘴唇,皱着眉又看了下门口方向。 此时的鄞诺与温小筠早已走远。 “那个···”大胡子迟疑了一下,才尝试着解释了下,“温刑房毕竟身子弱,又是鄞头儿亲表弟,鄞头儿多照顾下人家,动作稍微亲近了那么一点,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嘛。” 说到最后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心虚的擦了把汗。 猫耳朵愣了一下,随即机械的裂开嘴,掩饰心虚般的哈哈大笑了两声,抬手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平常人家表兄弟之间,本来也是这样相互照应的,何况温刑房还受伤了,鄞头儿多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 大胡子生硬的点点头,“没错,一定是这样。那要是没有其他事了,俺就先去办正事了。正好去年帮着王知府往老家里送过一趟年货,来回路线俺都很熟。” 猫耳朵站起身就要送大胡子出去,“那俺就不留你吃法啦,俺在这也是暂住,就不充那大头人情啦。” 大胡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小气吧啦的,行啦,不用你送。你就在这好好扎针等着俺吧。” 说完大胡子便走出了房间,头也不回的奔赴任务目的地。 要是往常,猫耳朵一定会送自己兄弟出门,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自己在外越少露面越好。 只是起身走到门口关上房门时,他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其实只是拉拉手,对于他家鄞头儿与温刑房来说,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真正叫猫耳朵与大胡子看不明白的是他家鄞头儿看着温刑房的目光。 那是一种鄞头儿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的耐心温柔。 就像···就像看着心爱的姑娘时,那种满眼是情,满眼是爱的感觉。 这个想法刚出来,就叫猫耳朵后脊梁背一层一层冒冷汗。 不可能,不可能! 猫耳朵狠狠摇头,一定是他和大胡子眼瞎看错了。他家鄞头儿就是单纯跟温刑房兄弟情深而已。 逼着自己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全从脑子里赶了出去后,猫耳朵急忙回身走到里屋床前,胡乱脱了外套、靴子,便躺在了床上闭着眼开始睡觉。 一定是他在山上累大劲儿了,才会没来由的胡思乱想。一定是这样! 城市的另一边,鄞诺带着马车一路奔向滕县衙门。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太多交流。 也许是太累了,温小筠坐在马车上开始闭目养神。鄞诺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不免生出些许疼惜之情。便坐在了她的身边,叫她真正睡着之时可以依靠。 只是可惜的是,困倦到了极致的温小筠直接选择趴伏在车厢里的小方桌上睡觉,根本没理鄞诺特意献出去的肩膀。 看着温小筠沉沉睡去的样子,刚才还有些尴尬的鄞诺不自觉的弯了下嘴角。 他忍不住的伸出手,动作轻缓的帮她捋顺着已经有些散乱的发髻。 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即便再天才,也离不开别人的帮衬扶持。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帮衬扶持,指的就是自己。 第767章,再靠近她亿点点 等到温小筠再度醒来,周围已是一片黑暗。她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双手摸到了身上的被子。拽到前面嗅了嗅,还是新晒过的,蓬松柔软,还留着满满的太阳的味道。 是她自己被子的味道。 等等,她的被子?! 那这不就是她和鄞诺的吏舍吗? 可是计划要查的卷宗还没有查啊! 她蹭地一下坐起身,彻底惊醒。 双手急急去摸找炕上的衣服,打算穿上下地,却不想摸到了一个软软又暖暖的东西。 温小筠动作立时一僵。 不用猜,能躺在她旁边的肯定是鄞诺了。 温小筠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尽量保持手指原样动作,不想再妄动一下。 万一把鄞诺摸醒了,可就尴尬了。 她慢慢的抬起手,无声的想要抽回,一只大手却忽然从黑暗中探出,紧紧攥住了她的。 温小筠心里咯噔一声,将手本能的往回拽了拽,却动不了分毫。 “呃,我刚才想要摸衣服来的,是不是碰到你了?”温小筠尬笑两声,视线越来越适应屋中的黑暗。已经能看出睡在她旁边的鄞诺的大概轮廓。 那边顿了一会,才缓缓响起一个低哑的声音,“还想着去查卷宗吗?” 鄞诺轻声的问。 温小筠又往回抽了抽手,鄞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的攥着人家呢。脸腾地一红,骤然松开。 谁知这一下,便将温小筠推到了更加尴尬的境地。她有些慌乱的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摸索,一面寻找一面尽量将语气放平缓些,“那个,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今晚我去找找看,看看还能不能从其中找到些许破绽出来,助咱们早早破案。 听到这里,鄞诺眉头不觉一皱,再度伸出手,硬生生将温小筠拽回,按压进被窝里。 他用不容易质疑的语气强硬命令道,“你不能再熬夜了,必须好好睡一觉。刘大哥说你再熬夜,也就快把自己熬死了。” “可是——”温小筠的挣吧了一下,奈何鄞诺力气比她大太多,根本动弹不了。 “没有可是,”鄞诺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双眼死死的瞪视着她,在暗沉沉的夜色中反射着冰寒的光。 见没有任何余地,温小筠也只得作罢,躺在被窝老老实实的闭上了眼睛。 见她听话睡觉,鄞诺这才将手抽回。 继续身体僵硬的挺在被窝里做思想斗争。 事实上,在帮温小筠脱去外套时,他的状态就很不对了。 他本想将她放到炕上转身就走,继续查案,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眯一宿就好了。 可就在他抱着放下温小筠时,他的目光忽然就对上了她熟睡的面孔。 她的睫毛很长,很翘,鼻尖圆润,两颊微泛潮红,睡容沉静而美好,竟叫他一时不舍得离开。 但是在意识到自己这种要命的恶心心思后,鄞诺倏然转身,只想马上找条地缝钻进去。 温小筠可是他的表弟,即便在离别之前,母亲把关于她的所有隐情都告诉了自己,到底还是他的表弟。 他怎么能对她有如此禽兽的想法? 羞愧难当之下,他转身阔步就走向门口。 可是当他推门要走的时候,双脚再度不听话的停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刚才一时气急攻心,抬脚刚要迈过门槛时,他没来由的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扶着门框运了好一阵子气,才缓解了些许。 他想,也许是是这几天来睡得实在太少的原因。 他鬼使神差的回头,目光再次停留在了温小筠的身上。 不,或许应该说是温小筠旁边的位置上。 按理说,那才是他应该睡觉的地方。 鄞诺木呆呆的瞪着那块空地足足十几秒钟。 他知道他现在的杂念太多,最好的办法就是与熟睡的温小筠保持距离。 以免一个冲动,做了畜生都不如的混蛋事。 他向来是个有理智有定力的人。 所以怔愣十几秒钟之后,他果断做了决定——关上门,回去躺在她身边睡觉。 又几秒钟之后,躺在火炕上的鄞诺睁着两只充血的眼睛,绝望的僵直身体望着房顶方向,躺在温小筠旁边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办?原本是太累的打算上炕睡觉的,谁知这样一躺在她身边,就更睡不着觉了。 因为屋子太安静了,静得她细细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因为屋子太干净了,干净到她身上甜甜的体香丝丝缕缕的直往自己鼻子里钻。 因为屋子太冷清了,冷清到身旁的她温暖的就像个小火炉,引得鄞诺下意识的就想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亿点点··· 第768章 他的体贴 就在鄞诺逼着自己闭上眼,不去想,不去闻,不去接近温小筠的时候,她柔软温热的手忽然袭来,毫无预兆的覆在了他的唇上。 双眼倏然睁开,浑身血液瞬间逆流一般的直往头顶上撞。 她这是没睡醒翻身,还是在··· 鄞诺紧张得汗都淌下来了。 他浑身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 她纤细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像是在轻轻的描摹他嘴唇的形状(人家其实只是在单纯确认摸到了什么东西)。 鄞诺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慢慢松弛,只觉得万事万物都停止在这一瞬。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便又毫无预兆的离开,心一下子就空了。 等到他回过神儿来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不受控制似的伸手又将她的手捉了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几乎没怎么休息,他的精神忽然就崩溃了,整个世界忽然就疯了。 他只想将她整个人都拉进自己怀里,什么都不顾。 可是她随口一句话,就又将他的理智彻底拉回,叫他僵在了当场。 她笑着道歉,说她只是想找衣服,不小心碰到了他,打扰他睡觉了吧。 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灭,鄞诺瞬间清醒。 他有些怄气,不是对她,只是生自己的气。 再一次深深的唾弃自己。 尽管后来他勉强扭转了尴尬的局面,也顺利的说服她先好好休息,屋子里才勉强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与和谐。 和谐平静的是温小筠那一边,在听取了鄞诺的理性意见后,之前误触他脸的尴尬很快就被浓厚的倦意淹没。 鄞诺说的没错,摆在他们两个面前最亟待解决的事,就是要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而能躺在鄞诺身旁休息,安全感简直不要太爆棚。 凭着鄞诺的智力与武力,她相信无论遇到什么级别的危险,他肯定都能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心一旦踏实下来,温小筠便在最短的时间进入了最深层的深睡眠。 不一会,她便发出的均匀儿平缓的呼吸声。 鄞诺微微侧头,望着她的方向,感受着她睡眠的香甜,嘴角忍俊不禁的微微上扬。 原来纠结只是他的,她依旧那么没心没肺,简单坦荡。 熟睡中温小筠忽然抬起了两只胳膊,投降一般摆在了枕头两端。 鄞诺轻轻侧过身,也伸出手,摆在她的手旁,小拇指轻轻抵住她的。 他能叫她感到安心,她使他感到幸福。 即便不能拥抱,即便不能握手,只要能挨着她,就是好的。 于是在经历了一大番波涛汹涌的心潮后,鄞诺总算放下了所有杂念。思绪一丝一缕的被抽空,与她一起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纸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起来。 温小筠揉了揉眼,披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鄞诺,该起了。”说着她转头向旁边望去。 鄞诺所在之处却已空空荡荡,早不见了任何人影。 温小筠顿时清醒很多,伸手探向鄞诺被子,里面冰凉一片,没有任何余温。看天色估摸时间,估计他在五点之前就起床出去了。 他这是又早早出去查线索了吗?可是今天她还有重要的计划需要跟他一起完成才行呐。 想到这里,温小筠不觉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鄞诺,平常跟她倒是挺默契的,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刻,就跟她掉链子了呢? 她摸到炕上外套,一面系着扣子一面下地穿鞋。 算了,先赶奔刘大哥的医馆吧。鄞诺办完了要查的事,肯定会去刘氏医馆找她。 虽然那时就会晚一些,但总比彻底被耽误强。 这边温小筠下了地,正要弯腰提好靴子筒,房门便吱扭一声被人推开。 “怎么不多睡会?”鄞诺拎着一个食盒走进屋子,转身又将房门关上。 温小筠兴奋的转回头,“我还以为你又去查什么线索,先走了呢。” 鄞诺走到屋中方桌前,将雕工精美的红木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面往外端着盘盘碟碟,一面头也不抬的说道,“昨晚你不是说要再去查些苏雪心案的细节吗?我早上醒的早,就帮你去刑房室查了查。不过时间有限,没法多查,将其中发生的时间顺序,和一些重要细节简单捋了下。”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册子摆在桌上,抬头望住温小筠微微一笑,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温柔的光,“快去洗漱,吃完早饭我还要带你去个地方呢。” 温小筠直起身转过头,目光正与他投来的视线对上,不觉怔了。 顿了两秒,她心中不觉一暖。 原来他们两个真的很有默契,她想到的,他亦能想到。不仅如此,他会抢在前面,提前解决很多。只为她能够多休息一会,轻松一些。 第769章 他不想听她叫表哥 看到温小筠没来由的走了神,鄞诺摆手指向桌上早餐,“怎么?今天的早点不合心意吗?”说着他也跟着重新检查起桌上吃食。 他特意又换了之前没吃过的新花样,荤素搭配也是刚刚好,按说应该很符合温小筠的口味才对,怎么就会出了差池呢? 温小筠见他误会,连忙笑着摆手,“你别多想,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刚才就是被你的能干给吓了一跳。才早起那么一会儿,不仅正事都办完了,更能张罗来这么多的好吃的。简直不是一般能干,诺表哥,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小弟想要不服都不行。” 说着温小筠整理下衣衫,便快步走到门口洗脸盆前洗漱归置起来。 听到前半截的夸赞,鄞诺很是受用,本想着顺杆儿往上爬的自夸两句,却被温小筠突来的一句“诺表哥”砸了透心凉。 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逼温竹筠叫他哥哥、表哥、诺表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时今日,他最不想听的称呼,就是这个诺表哥。 都到了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吞回,再不多调侃,他自顾自的坐下,端起其中一碗银耳莲子羹便大口喝了起来。 对此,温小筠半点都没察觉,她开开心心的洗漱完毕,又开开心心的坐到鄞诺对面,一手拿起他最新整理的档案文书,一手拿起汤匙,开开心心的边吃边看起来。 鄞诺很快吃完,抬头看到温小筠吃得开心,之前莫名其妙的情绪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叠摞起空碗空碟,微笑着说道:“放下文书,踏实住了慢慢吃,没事的,出去的马车与路线我都准备好了,今天要跑的路可是不算短呢。” 温小筠放下手中文册,抬头望住鄞诺,“你知道我想去哪里查吗?” 鄞诺勾唇一笑,“这点事都猜不到,怎么做你的诺表哥?” 温小筠撇撇嘴,笑着回击,“那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想的到底一不一样。” 说完她便真的放下文册,专一吃起饭来。速度却不仅没有放慢,反而还加快了几倍。 吃完早饭,鄞诺便带着温小筠坐上了衙门门外等候多时的马车上。 温小筠一看,车夫还是刘冯汉家的小徒弟。 他看见温小筠和鄞诺一脸兴奋,开心的打了招呼。 显然昨天的经历叫他十分感兴趣。 由于要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上马车时,鄞诺特别搀扶了一把。 走进车厢前,温小筠不由自主的又看了一眼那名小徒弟。 不知道为什么,小徒弟年轻的脸总是会叫她想起一个人,仵作房里的小学徒。 不过温小筠也没有太多想,鄞诺随后上了马车。出于谨慎,一路上两个人几乎没有说什么话。直到马车出了滕县县城,温小筠才向鄞诺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鄞诺,你这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 鄞诺环抱双臂,挑眉望住温小筠,眸底闪动着似笑非笑的光,“带你去探山贼的道儿。” 温小筠笑着舒了一口气,“咱们两个人果然有默契。” 鄞诺转身抬手撩起车窗帘,观察着郊外风景,目光幽幽,“具体一点说,我想带你去滕县捕班曾经全军覆没的地方。” 温小筠眉梢微动,这个答案倒是跟她预想的有一点点出入。 鄞诺继续说道:“之前滕县捕班被伏击的案子与苏雪心案是两个案子。 但是现在竟然查到了苏雪心就在山贼中的线索,那两个案子就能合并着一起查。 按照猫耳朵偷听来的线索推断,在滕县捕班遇伏之前,苏雪心就已经入了山贼的山寨。 滕县周边的山贼头子都是闯荡江湖几十年的老人精。没有个一年半载的考验,根本得不到他们真正的信任。 既然如此,那么捕班遇伏案的策划与实施,苏雪心很可能也有参与其中。这样的话,没准也能从捕班遇伏案中找到一些关于苏雪心的蛛丝马迹。” 温小筠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多年的捕头,就是能一针见血指出案件中最关键的部分。 鄞诺继续说道:“正巧你之前刚把捕班遇伏案的所有档案都归置过了一遍,我想虽然重要部分可能都被人恶意篡改了,但其中发生的具体顺序与时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篡改。 我相信,掌握了这些细节,对于你这个曾经的凤鸣第一天才少年来说,就足够查出真相了。” 温小筠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对于查案,她虽然熟悉了一些,但也仅仅是熟悉了一些而已。比起本主温竹筠来说,中间简直能差出去不知多少个鄞乾化。事实上,对于她温小筠来说,只是这么一点点证据,根本不够用。 第770章 突来的情况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温小筠肯定不能说自己根本不是温竹筠,根本没有他凤鸣第一天才的本事。 更不能胡乱应承下鄞诺的恭维。因为一旦承诺她能根据这点子证据就破了案,后面不仅会坏了大事,更会把自己害得很惨。 温小筠的原则就是无论给谁挖坑,都不能给自己挖坑。 不过虽然再度陷入了看似无解的两难境地,温小筠眼珠转了转还是很快想出了应对方法。 她抬手捂着胸口,虚弱无比的咳嗽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还残存余毒的原因,最近我总觉得头沉沉的,木木的,想问题逗都比以前慢了很多。别说这一点证据,就是证据数量再扩充一倍,现在的我恐怕也很难一眼看破其中要害···咳咳···” 鄞诺一看温小筠难受的样子,立时有些慌了,忙不迭的解下腰间水壶,拧开了递到温小筠面前,另一手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不急不急,先喝点水。有我在,一倍证据不够我就去给你找来两倍。两倍还不够,我就去给你找来四倍。 只要是证据,多少我都能帮你找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舒服,你就只管休息休养,万事都有我。” 温小筠原本只想学着皇甫小姨的样子,吓唬吓唬鄞诺,不想这一招竟然这么好使,心里忽然就多了些不忍的愧疚。 她接过鄞诺的水壶,抬头望着鄞诺虚弱的笑了笑,“也没有那么严重,严格来说,也不全是受过伤的原因。正所谓‘昨日之日不可追’,我已不是曾经的我,不如以前那般轻松,也不如以前那般厉害。往日之荣耀,就让它们随风去吧。” 鄞诺眉梢微微一动。 如果是以前,面对温小筠矫揉造作的演技,他肯定会一眼看穿,并且一定会发挥一语致死的刻薄毒舌,先是不留情面的拆穿她的伪装,而后再对她进行一大通无情的鞭挞嘲讽与挖苦。 可今日早已不同往昔。现如今温小筠的戏精演绎落进他的眼里,就真的成了脆弱敏感的楚楚可怜。 他也抬起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我明白,‘昨日之日不可追,明日之日须臾期’。今日起,我再不去想什么天才凡人,什么过去未来,也不去想什么虚名身份。现在的我们只要努力做的比昨天的自己更好一些就行了。” 温小筠讶异挑眉,现在的鄞诺不仅越来越善良,还越来越厚道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不过鄞诺以前对她的刻薄应该都是误会,现在误会显然已经解除,那就让他们友好的以本色相处吧。 想通这一点,她弯眸盈盈一笑,“能从您嘴里听到点鸡汤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鄞诺疑惑皱眉,“鸡汤?”他下意识的伸手哈了一口气,“我好久都没喝鸡汤了,怎么会有鸡汤味?” 温小筠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放松所有防备的自己竟然又迸出了现代流行用语,忍俊不禁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不是不是,是我想喝鸡汤,是我一时走神说溜嘴了。” 面对温小筠有些无力的解释,鄞诺虽然不能完全接受,但看着温小筠开心的样子,他嘴角笑容还是跟着一点点扬起,“想喝鸡汤那还不容易?晚上我就能给你弄来滕县最鲜最美的鸡汤来。想喝多少,有多少。” “跟着哥哥走,果然能吃肉。”温小筠笑着点头。 鄞诺得意的眨了下眼,“不要那么没出息,跟着哥哥走,可不止能吃肉,王公贵族都够不着宝贝,搁哥哥这儿都是稀松平常。长见识的事还在后面呢。” 温小筠点点头,“哥哥说得都对,一点错都没有。” 然而就在此时,车厢外面忽然传来药店小学徒一声惊呼,“鄞捕头,山下好像有情况。” 他话音刚落,马车便应声而停。 鄞诺与温小筠的身体也因为马车的惯性狠狠向前晃了一下。 鄞诺最先做出反应,将瞬间倾倒的温小筠牢牢抱在怀里,唯恐体虚柔弱的她意外受伤。 等到马车彻底停下,他才放下温小筠,转身朝着车厢门走出。 温小筠也急急跟着走了下去。 走出车厢后她才发现,他们的马车已经走上了一段山路。 山路所在的小山虽然算不得多高,树林却是很茂密。 马车停在的地方恰巧就是小山山路的最高处。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前方山下大片的农田。 然而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山脚下一条出山的小路上,忽然出现了几个不同寻常吧的人。 第771章 不祥的预感 鄞诺立刻拉过药店小学徒的胳膊,“小六,你带着马车赶紧回去,一路上不要停顿,直接回药房。” 小学徒一脸不解,“可,可是鄞捕头,俺要是先回去了,您和温书吏又要咋回去呀。您和温书吏不是还要在放衙之前回衙门吗?没了俺,肯定赶不及啊。” 鄞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强硬,丝毫不容人质疑,“我们自有办法,你现在马上走,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小学徒心中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不解,但是面对鄞诺命令,也只能听从。 他点点头,“好吧,鄞捕头,你们多加小心。”说完他转身跳上马车,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急急奔走。 温小筠也被突来的凝重氛围吓了一跳,她本能的躲在鄞诺身后,探头望向山下那几个人,轻声的问,“鄞诺,那几个人是山贼吗?” 鄞诺一把拉住温小筠的手,侧步走进路旁更茂密的树林,头也不回的说道:“没错,这是踩点的山贼,看着几个人不断环顾左右,分兵派遣的动作,应该是接到了信号,一会儿将会有‘肥肉’路过。” 即便温小筠对黑话不太了解,这一句肥肉她也听懂了。 指的应该是路过的有钱人。 想到这里,温小筠一面跟着鄞诺在树林里穿梭,一面左右环顾起周围环境来,“难不成这块地方就是捕班曾经全军覆没的地方?” 鄞诺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回答用力的捏了下她的手。 温小筠立刻领会,鄞诺不仅给了她肯定的回答,还无声的警告她,现在不要多说话,一定要谨慎行事。 于是温小筠不再问任何问题,单手提着衣摆,快步跟着鄞诺往山下走。 走了大约两百多米,鄞诺忽然停了下来,带着温小筠躲到了一棵两人合抱怕是都抱不拢的古树后面。 温小筠刚想探头向下观瞧,腰部忽然一紧,就被鄞诺紧紧抱住。 “呃···”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叫温小筠忍不住的轻呼出声。鄞诺见状眉头瞬间一拧,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又凑到她耳畔轻声细语,眼前世界瞬间一晃,便跟着他一起攀上了树冠。 还没等到温小筠在树杈上站稳,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之声。 温小筠闻声抬头,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枝杈看到了一群长尾喜鹊,乌云一般的振翅飞过。 温小筠不觉疑惑的皱起眉头。 喜鹊不是鸽子,更不是乌鸦,很少见成群结队的场景,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回头看向旁边鄞诺,只见他单手拨开前方的树枝,双眼一霎不霎的盯着山下方向,目光越发凝重。 “小筠,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老老实实的待在树上,一点声响都不要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迫人的紧张。 温小筠抓住鄞诺胳膊的手不觉又攥紧了几分,“你要一个人去?” 鄞诺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回答。 温小筠紧张的抿了抿嘴唇,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意外的情况,他们遇到很多次了,可是能让鄞诺这样紧张的意外情况,可是不多见。 第772章 山贼的目标 鄞诺顿了一下,随即回头望向温小筠,目光凝肃,“别怕,更不要动。”说完他用力的攥了下温小筠的手,之后便转身跃下树冠,动作轻盈得就像是一片飘然而下的落叶,直至落地没发出任何声响。 温小筠抱紧了面前树杈,看着鄞诺往山坡下又行进了十几米才又寻了另一棵粗壮些的古树攀越而上。 温小筠知道,纵使自己站的这棵树再粗壮,枝叶再茂密,藏上两个人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鄞诺冲在更前面些,一个是分开藏不容易被人发现,一个则是万一有危险,他还可以冲在前面抵挡。 温小筠不自觉的抿了下嘴唇,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穿越过来,时空系统根本没有给她开任何金手指与外挂。 可是她不仅顽强的活下来了,更接连破获了几桩大案,原因就在鄞诺身上。 换句话说,鄞诺就是她温小筠在这个世界里拥有的唯一且最强的外挂。 只要有鄞诺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不过话说回来,还没有什么事能让鄞诺怕过,今日他却忽然这么紧张,其中必有蹊跷。 想到这里,温小筠屏住了呼吸,双眼一霎不霎的盯着山下小路。 那十几个人像是很快商量好了方案,分成三堆儿人马,隐藏进道路里侧的小树林里。 温小筠目光微颤,她分明看到那几个人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兵器。 有长刀,有长剑,其中一个攀上树的甚至还带着弓箭。 再不知即将要经过那段马路的“肥肉”到底会是什么样的队伍,值得这些山贼如此严阵以待。 等了大约又小半个时辰,看得温小筠眼睛都有些疼了,一阵热闹的乐器之声忽然遥遥的从远方传来。 温小筠支棱起耳朵仔细分辨,那乐声热闹又喜庆,是在标准不过的迎亲喜乐。 温小筠心中一动,眯细了眼睛仔细去探下面树林里埋伏的山贼。 他们一个个的仍是原地不动,半点异常惊讶都没有。显然,他们早就料到了这条路上会通过一支迎亲队伍。 而且看山贼的计划布局,对于迎亲队伍的规模与队伍结构应该也很了解。 寻常人家婚丧嫁娶,本是再寻常的一件事情不过,可山贼竟然能提前预知他们的路线,如果不是新娘、新郎两方中定有大富大贵之家。叫山贼早早盯上打探到了他们的消息。 就很可能是他们与山贼有些不为人知的交集,才会被山贼特别盯上。 不多时,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终于走进了温小筠的视线范围。 这是一支近三十人的中型队伍,为首的是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戴花的新郎官。 虽然一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只看他的身形姿态,也能猜出是个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富家贵公子。 后面跟着几个步行的家丁护卫样的红衣大汉。在后面则是吹吹打打的吹鼓手,再后则是一顶挂满流苏的大型花轿,足足用了八个人前后左右的抬着。 轿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小碎步捯这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个帮着说和的媒婆。 轿子后面还跟着四两马车。每一辆马车上都拉了四个大型木箱子,上面的搭扣配件都是上好的黄铜,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绕是从现代穿过来的温小筠看了不禁咋舌,跟在轿子后面的马车,都是专门用来拉新娘嫁妆用的,只看那些做工精致的大箱子,也能猜出这对儿新人家世优渥。 然而伏在树林里的山贼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直到真个队伍完全进入他们的屠杀范围之后,才有人高举着手中大刀片子嗷的一嗓子,发出了总共的信号! 第773章 角落里隐藏的眼睛 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眼看着从旁边冲出一群持刀的凶恶大汉,立时慌了阵脚。有反应快的吹鼓手直接撇了喇叭、小锣,捂着脑袋掉头就跑! 披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官紧急一拉缰绳,骏马瞬间扬蹄嘶鸣,受惊不小。 新郎官急急叫喊了一声,“婉儿!快下轿!”调转马头,就径直奔向花轿。 然而气势汹汹的山贼动作更快,其中一个斜别着衣袖,露出半个健硕膀子的山贼,几步冲到新郎近前,一刀斜斜劈砍而下,骏马后腿便在一片血泊中横飞了出去! 温小筠吓得一激灵,脚下一个不稳,竟差点从树杈上跌下去。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叫她和鄞诺撞到凶案现场了。 按照鄞诺的性子,一定会冲出去帮着迎亲队伍解围。 想到这里,温小筠又将视线急急转到前面鄞诺身上。 他果然已经抽出腰间佩刀,双腿微曲,随时准备奔跃而出,前去救人。 温小筠紧张得攥紧了拳头,这一次出动的山贼足足有十几个人,看样子都是久经杀阵的老手,功夫没有一个弱的不说,一个个还都是杀红了眼的不要命的凶恶之徒。 即便鄞诺有个万人敌的名头傍身,但是面对现在这般场景,温小筠还是忍不住的替他担心。 担心他吃亏,更担心他受伤。他受了太多伤,但是从来都不当回事。 然而就在鄞诺准备从树上跳下之时,一阵奇怪而诡异的沙沙声突然从温小筠背后传来。 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一阵叫人作呕的腥腐恶臭。 温小筠不觉打了个寒颤,她看到前面的鄞诺突然回过了头,待看清温小筠这边的情况时,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温小筠只觉得自己头发被鄞诺这表情吓得竖直一片了。 她背后有危险! 但是本能又告诉她,一定不能回头。 几乎只在眨眼之间,鄞诺便奔跃到对面另一个树梢上,与此同时,他高高挥起长刀,对准温小筠肩膀位置就狠狠劈下! 温小筠吓得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又响起一声利刃劈砍硬物的尖锐之声,整个树冠也随之剧烈摆动起来! 温小筠吓得赶紧上前抱死了树干,一阵腥风瞬间从她肩头擦过,重重砸在地面上。她急急睁眼,想要看清背影砍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这一睁眼不要紧,差点把温小筠直接给吓死。 砸到草地上的分明一颗巨大无比的蟒蛇头!黑绿色的蛇麟,狰狞恐怖的竖芯蛇瞳,血肉模糊的脖颈断口,看得温小筠胃里剧烈翻腾,恶心惊惧无比。 那蟒蛇的头简直能比得上成年男子腰部粗度了,简直大到惊悚的程度了。 眼看着温小筠几乎要被吓傻了,鄞诺瞬间跃到她所在的巨树,一手背过染血的腥臭长刀,一手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不怕,有我在,什么都伤不了你。” 感受着鄞诺那令人安心的体温,温小筠这才算喘过一口气来。 不过也就能喘一口而已,低着头的她才睁开眼,就发现杂乱的草地上忽然出现了很多条黑紫色的曲线。 温小筠双目瞳仁惊惧睁大,那些朝着古树游曳而来的分明是更多的蛇! 这一次的体型虽然正常了很多,但数量却大的惊人。 鄞诺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草地上沙沙作响的蛇群,他二话没说,松开揽着温小筠腰身的手,动作迅疾的解下腰间荷包,从里面取出几个红色的纸包,攥紧在手心中,朝着四围猛地一扬,半空中顿时腾起一圈淡粉色烟雾。 “别吸气!”鄞诺厉声警告着,之后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温小筠亦然,在屏住呼吸,闭紧嘴巴的同时,她忽然发现草地上快速穿梭的蛇群突然开始往后散去。 看来鄞诺身上不仅有对抗野狗野兽的横药,也有驱逐蛇虫鼠蚁的秘方。 鄞诺眯细了双眼,仔细打量着周围环境,贴近温小筠耳畔,沉声说道:“看来对方已经发现咱们了。” 温小筠顿觉惊惧,睁大了眼睛朝周围扫视,可是安静的树林中半个人影都没有,到底是谁发现了他们,那人又究竟藏在何处? 就在此时,山下激烈的打斗之声再度响起,伴随着一起而来的还有男人的叫骂声,女人的尖叫声、骏马嘶鸣之声,到处都是惊慌,到处都乱做了一团。 温小筠急急回头,却见山下早已打成了一片。山贼们似乎根本没有拦路要钱的环节,迎亲的队伍一进入势力范围之内,就冲出去一通砍杀。一看就是场预谋良久的击杀。 第774章 眼看着训练有素的山贼将护卫花轿的家丁们砍瓜切菜一般的砍杀殆尽,温小筠的脸色愈发苍白。 纵使已经遇险多次,见到这炼狱一般的惨景,还是叫她气得周身冰凉,颤抖不行。 “鄞诺,你去帮帮他们,那些不是家禽牲畜,不是没有知觉的石头大树,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呐。在你能力范围内,能救一个是一个,行不行?” 鄞诺将温小筠紧紧抱在怀中,面色铁青,“如果只是平常蛇群,撒下这些药粉之后,我就能分身去救那些人。可是小筠你想过没有,无论是之前的巨蟒还是后面的蛇群,明显都是被人专门驱来的。之前我急急要赶小六快走,也是这个原因。” 温小筠的脸顿时惨白一片。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 可是,即便如此,当她看到前一刻还喜气洋洋,步履欢快的中年女媒人,这一刻就被人凶残的一砍两段,惨厉的尖叫还在空中回荡,人便倒在了猩红的血泊之中,晶圆的泪珠还是从温小筠的睁大到无以复加的眼眶里迸了出来。 死去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叫她惊惧悲哀,难以接受的是,生命的脆弱与屠戮者的凶残。 “一边是一个人,一边是五十个人,选择救那一个,五十必死;选择去救那五十个人,剩下的一未必会死,你选哪一个?”温小筠低声的问,声音干哑。 她知道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但是她就是偏执的想要知道。 也许她需要一个能说服自己不那么愧疚的理由吧。 鄞诺直视着前方,目光越发冰寒,“可在这里,若去选那五十人,这一边的一个必死无疑。” 温小筠知道鄞诺的意思,这树林还藏着另一股更可怕的力量。只要鄞诺离开,那股神秘力量势必会再度发起攻击,届时自己只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可是脑子虽然接受了这一现实,心里的坎却始终过不了。 她死死的攥着鄞诺的手臂,瞪红了眼睛望着他,不依不饶追问,“即便必死,也只是一条人命而已,那边的五十条人命难道不会更重要吗?” 鄞诺望着温小筠的眼睛充满怒气,切齿说道:“我救人,从来不看数量,只看个人能力。更重要的是,你不是那个一,你是查案的人,只有活着才能查案,才能抓住首恶元凶,才能救更多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凶犯,能保全自己时,必须保全自己。” 温小筠死死的咬住嘴唇,缓缓转头,逼着自己记住这场杀戮的每一处细节。 由于双方实力太过悬殊,没用多久,山贼就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 除了一个赶车的马夫与一对红衣新人,迎亲队伍全军覆没。 领头的山贼衣衫半开,露出黑压压一片吓人的胸毛。他一手扛着满是鲜血的大刀,一手提拎着新娘纤细的腰肢,大笑着走到队伍的最前端。在那里,新郎正被人提刀踩住了头颅。 听到新婚妻子惊惧而绝望的哭喊,新郎拼命的挣扎,拼命的叫骂。 不想山贼头头却被新郎的咒骂与新娘的哭喊挑逗得更加兴奋起来,单手一横,带血大刀便横在了新娘的脖子上! 第775章 最后的挣扎 新娘被这么一吓,立时止了哭喊,僵在山贼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山贼得意的笑出了声,左手猛地一扬,便将新娘扛在了肩上。右手大刀高高举起,朝着众人扬了扬,招呼他们将嫁妆车子拉上,就要打道回府。 看着满地的尸体,温小筠目光越发冰寒,这帮山贼简直嚣张到了无脑愚蠢的地步。 且不说那新娘、新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就单说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就会引来大批官兵围剿。更何况因为之前的滕县捕班遇伏,朝廷已经派来了大队兵马来平匪,几方兵马一旦碰头汇合,这些山贼就只有等死的份。 鄞诺也似乎想到了这一层,皱着眉低声道:“不对劲呐,山贼拦路抢劫,为的只是钱。怎么省事,怎么能勒索到更多的钱,他们就会怎么来。人家迎亲队伍半个能打的都没有,只要吼上一嗓子,立马儿能跑光。即便要绑架新娘,新郎做人质,也不会杀这么多的人。 因为杀戮太多,很可能会将人质家里彻底激怒或是彻底打怕。这样人质家属绝大多数都会完全求助于地方衙门,不敢再与山贼打半点交道。” 说到这里,鄞诺的表情越来越严峻,“除非——” 温小筠正好与鄞诺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转过头,望定鄞诺,“除非这些山贼想要逃离滕县地界!” 鄞诺点点头,目光越发阴狠,“没错。” 温小筠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鄞诺衣袖,“要是叫他们跑了,去搬救兵的叔父怕是会扑空。藏在滕县跟山贼勾结的那帮子凶手也会避过这次风头,继续在衙门口作威作福。” 鄞诺咬紧后槽牙,单手一环,将温小筠紧紧抱住,“小筠,咱们已经被高人盯上了,留在这儿是险,跟上去也是险,你敢不敢跟我上去跟踪他们?” 温小筠目光坚定无比,“你在哪,我在哪。” 鄞诺抿唇一笑,“好。” 说完他又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拆开封口后,将里面药粉小心的洒在温小筠身上。 温小筠知道这一定是用来对付各种蛇虫鼠蚁的药粉,刚要叫鄞诺也往自己身上撒一些,恍然抬头,坡下情景却又发生了变化。 像是捉住猎物一定要玩弄一番的山猫,那些山贼没有马上杀掉地上的新郎官,也只是纯粹的玩弄戏耍而已。 在山贼头头扛着新娘子往林子走的同时,踩踏着新郎官的小喽啰挥起大刀片子,朝着新郎官的脖子狠狠劈砍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生死关头,被山贼头头扛在肩上的娇弱新娘子突然爆出激烈非常的反应,她掐住山贼头头的手腕,死死咬了一口。 没有任何防备的山贼吃痛之下突然暴怒,大骂了一声甩手就将新娘子狠狠摔到地上。 小喽啰被那动静一吓,挥刀的手也跟着顿了一下。 被踩在地上的新郎官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双手撑地猛地一翻身,就将那小喽啰掀翻在地。 山贼头头见状大怒,也不管什么男人女人了,双臂骤然高举,手中带血的大刀就朝新娘子的面门狠狠劈去! 第776章 眼看那新娘子就要惨死在山贼刀下,温小筠吓得脚下一软,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鄞诺却早在新娘子被山贼头头狠摔到地上时,就拔出别在腰间的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手瞄准山贼头头右臂直直飞甩了出去! 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弧线,闪电般飞出树林。 快到连近在咫尺的温小筠都没有发觉鄞诺的动作,等到她注意到空中忽然多了一条细细的银线时,鄞诺已伸手将她拥得更紧,及时稳住了她即将滑倒的身子。 温小筠的注意力却全被那道银线吸引,鄞诺竟然能早一步洞察先机,这般眼力,这般武力,果然不愧那万人敌的称号。 现在的她瞪圆了眼睛,只想看到那银线能在大刀劈开新娘头颅之前一击必中! 由于高度紧张,温小筠已然进入了心流状态,即由于大脑全神贯注的高速运转,已然跑赢了时间的速度。 她思考了很多可能,注意到了很多细节,但是过去的时间总共连半秒都不到。 然而她到底没有等到那道银线直中山贼手臂,因为一群比鄞诺的飞刃更快的活物抢先一步击中了山贼的脑袋。 这一次连鄞诺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一群棕色的飞鸟突然从四围的林木中飞跃而起,成群成片的直奔每一个杀人累累的凶徒山贼。 站在他与温小筠的这个角度,只觉得一片黑压压的蜂群似的飞物,箭一般的从树林中射出,一个个击中那些山贼的头部。 情势瞬间急转直下,原本已经彻底占据上风的山贼们全都惊慌的抱住头自保。 有的直接蹲下身抱着头蜷成一团,有的一手抱着头,一手挥舞着大刀对着空中胡乱劈砍,更有甚者直接扔了刀,连滚带爬的夺路而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小筠被眼前这奇异一幕惊得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转脸望住鄞诺急急问道:“前面你说只要你离开,我就会必死无疑,是在说还会有蟒蛇之类的会来偷袭我对吧?那这次对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驱鸟驭兽?” 鄞诺皱着眉,直直的望着前方万鸟遮天般的神奇场景,面色清冷,“驱鸟驭兽,看起来神奇,说起来却并不算难。算得上是一种独门绝技。这技艺古已有之,比如撰写了李太白那位撰写出《长短经》的师父,就是位驱鸟驭兽的高手。他虽在深山,却一直关注着官府的动静。在某位高官决定游历名山的前一夜,走遍山野,分好一定距离埋下各种药饵饲料引线,同时也计算清禽兽中各种天敌对手的洞穴路径,布下各种机关陷阱。 直等到远远的看到高官进了山,便先用哨音唤起机关环节中第一批鸟兽。或是飞鸟,或是走兽,被惊醒后,便会被第一波机关饵料刺激到,顺着机关方向直扑第二批鸟兽,如此依次递进,便能在高官走到指定位置时看到满天彩禽成队飞舞,紧接着就是不同走兽在山上奔出各种特别的造型,仿佛天神降临,万物迎接一般。” 温小筠下巴差点没被惊得掉下来,鄞诺说的李太白肯定就是李白。他的师父也的确是《长短经》的作者,可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驱鸟驭兽的神奇技艺。 原来他老人家不仅是诗仙的师父,更是一名道法高深的神人吗? 第777章 苏雪心来了 看到温小筠有些诧异的表情,鄞诺眉头瞬间宜州,“东岩子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事,还是以前你讲给我的,你不应该更清楚吗?” 温小筠脑子轰地一声空白一片。 完犊子了,一时大意,竟然忘了温竹筠那第一天才的人设。 “我想的是那个藏在暗处的高手到底是谁?”温小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调转视线,继续观察山下小路上的战况,“显然他已经发现了咱们,把山贼都干掉后,他会不会返过身来对付咱们两个?” 鄞诺目光陡然一寒,顺着温小筠的视线往山下望去,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嚣张至极的山贼们几乎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与惨死在他们刀下的那些无辜迎亲队叠在了一起。只留下其中最凶恶的山贼头头。 不过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只眼窝血流如注,像是被禽鸟啄去了一只眼睛。 显然,惨痛的代价简直要把他逼疯了,他一手捂着血窟窿一般的右眼,一手挥舞着大刀朝着天空中的飞鸟疯狂劈砍,嘴里更是没有闲着,癫狂的吼骂着最脏污的诅咒。 可是他越骂,飞鸟们的袭击越激烈,不仅如此,夺了别人性命的各色飞鸟也都调转方向,齐齐向山贼头头攻来。 那些鸟儿里有黑羽锃亮的乌鸦,长尾的喜鹊,灰白花相间的野鸽子,还有各种她根本说不出名字的彩色禽鸟。最吓人的是,还有几只小型苍鹰,尖嘴利爪,目光凶猛,每一次的偷袭都疾如风,迅如电,每一次都直奔目标,攻击后迅速撤离,每一次撤离,爪子上都会多一块鲜红的皮肉,夺得香甜的战利品后,它便悬停在高高的空中,有力的翅膀在空中拍打出恐怖的死亡之声。 温小筠抬手惊愕无比的捂住了嘴巴,虽说天道好还,方才还践踏无辜的凶犯此时就沦为了别人刀俎上的肉,凶残可怖的场面还是叫她不忍细看。 但是不敢看,她也只能逼着自己睁大了眼睛将所有细节都收录眼底。 此时的她是个行走在刑狱推断事业第一线的公职人员,必须要对得起身上的职责。 “鄞诺,你听,他骂的内容,是不是像在骂自己人?”她低声的问。 鄞诺瞪视着前方,目光冰寒,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岂止是自己人,更是他们的军师。” 说到这里,坡下的山贼头头突然一刀劈中了鸟群中最凶狠的苍鹰头目,其他飞鸟动作立时一僵。 山贼头头手中大刀狠狠向空中一指,“我日你娘的苏雪心!你他娘的敢对自家兄弟下手,老子非活剐了你!敢瞎老子的眼睛,看老子不剁了你的蛋,给你点天灯!“ 鄞诺与温小筠眼底寒光乍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快就寻到苏雪心本尊。 山贼头头话音刚落,自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清亮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想点在下的天灯?下辈子你闯破天都做不到。” 温小筠心头一惊,急急转头去寻声音的来源。 却看到花轿上方忽然飞落下一片毛羽璀璨的飞鸟。 那群飞鸟组成三大圈环形,最外围是凤尾红羽的锦鸡,火焰一般鲜艳的红色尾羽随风飘摇,艳丽至极。 中间一层是毛羽金黄色的漂亮飞鸟,温小筠根本叫不出名字。 最夺人眼球的是中间一层的独鸟,不仅只有一只,体型也是最大的。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长尾孔雀,虽然没有开屏,但高昂的鸟首,挺拔的身姿尽显骄矜贵气。 满脸是血的山贼头头被这突来的一幕惊到了,地上抱在一团的新娘新郎也几乎要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傻了。 外围两圈的飞鸟最终落在了花轿四围,只有当中的白孔雀姿态优雅的落在了花轿轿顶。 就在白孔雀站稳之后,它那白得发光的尾羽倏然绽屏,紧接着周身腾起一片白色的烟雾。 山坡上见证所有奇迹发生的鄞诺目光忽然一凛,从齿缝间狠狠挤出三个字,“他来了!” 第778章 白衣飘飘 温小筠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前方铺着大红帷幔的花轿。 白色孔雀刚刚落在轿顶上,便开屏绽开大片烟雾。 烟很轻,雾很薄,微风一过便倏然消散。可随着那烟雾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只美丽又高傲白孔雀。 温小筠目光微霎,烟雾一过,取而代之立在花轿顶部的竟然是一个束着白玉冠、白发、白衣、脸上带着白纱的年轻男子。 由于距离的问题,温小筠一时看不清那人露出的眉眼究竟是何模样,只能通过下飘至腰间的白纱与迎风翻飞的衣袂,觉出那人不凡的气质。 同样被惊住的还有地上抱在一起的新娘新郎。 最初他们听了山贼头头的叫骂声,还以为又来了一个更大更厉害的山贼,可是当他们亲眼见证苏雪心超凡脱俗的神奇出场后,已经将这位仙气飘飘的白衣男子当做了显圣显灵的下凡神仙。 只是到底被千鸟杀人的场面吓住了,除了紧紧抱在一起,半点动作也不敢有。 看到苏雪心神仙一般的出场排场,那光着膀子的山贼头头也被吓了一跳,可是只在转眼的功夫,他似乎就反应过来,挥着大刀,一边骂呵着,一边朝着苏雪心狠狠扑去。 面对山贼疯了一般的凶狠进攻,花轿顶上的白衣苏雪心右手猛地一挥,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扑来的山贼头头身上猛地闪过一道银光,头颅便斜斜的飞了出去。 温小筠被这诡异又血腥的场景吓得周身一颤,不仅感叹,好快的剑! 她连剑影都没看到,对面的人便已受到了致命一击。这出剑的速度几乎要赶上鄞诺了。 抱在一起的新婚夫妇也被这一幕吓得不轻,新娘子本能的别过头,躲进丈夫的怀中。 新郎官胆子虽然大一些,却也颤抖着不行。 白衣男子见状脚尖轻点,蝴蝶一般从花轿顶上飞下,身形轻盈的落在了新婚夫妇面前。 温小筠本能的支棱起耳朵,却还是听不清其中的对话。 温小筠下意识的抱紧鄞诺,“白头发,又能驭兽驱鸟,就是苏雪心没错了。可他不是山贼的军师吗?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同伴?”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猫耳朵带回来的消息,皱着眉分析道,“难道山贼起了内讧,两边人马正在抢班夺权?” 鄞诺脸色沉了又沉,“都有可能,不过如果我是山贼,现在最急着要做的,肯定不是内讧。” 温小筠瞬间就明白的鄞诺的意思,“山贼现在最急着要做的应该是逃跑转移,对吗?” 鄞诺点点头,“所以前面光着膀子的山贼不管不顾的杀掉所有人,只想带着嫁妆快快回山寨,是合理的。因为灭了整整一个捕班,朝廷肯定会派兵围剿。寻常山贼,碰到围剿通常会化整为零,四处逃窜。反正都要逃了,心狠手辣的大抢一笔,之后搬回山寨大伙一分,各自逃命。” 就在鄞诺说话的功夫,山下的新婚夫妇似乎终于与白衣男子交涉完毕。夫妻俩突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动作。 第779章 我会坏事的 温小筠与鄞诺都停了各自的分析,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那一对新人的反应。 之间他们夫妻两个犹豫般的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他们是不是在吃什么东西?”温小筠疑惑出声。 鄞诺眸色深深,“八成是苏雪心给的饵药。” “饵药?”温小筠听得更懵了。 “饵药是黑话的一种,一般指必须要定期服用解药缓解疼痛感的慢性毒药。” 温小筠恍然,望向苏雪心的目光一点点变冷,“果然,苏雪心也不是好人。干掉山贼不仅能灭掉自己的对手,更能趁机控制住那对出身富家的新人。”说着她又转眼看了看那些装着嫁妆的箱子,“我猜那些嫁妆他也不会放过,不然也不会给人吃饵药。” 鄞诺搭在温小筠肩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唇角微勾,“以前的你可从来不会用好人、坏人来给人归类。” 温小筠嘴角狠狠一抽,要时时刻刻维持温竹筠的天才人设,简直是太难了。 她抬手抓了耳朵,顿了一下,瞬间就有了应对之计,“因为几度生死,我深觉头脑要复杂,心地要纯良。偶尔天真简单一些,会更容易开心。” 鄞诺讶异挑眉,侧眸回看了下温小筠,见她目光真诚,眸中熠熠闪光,心底某处角落越发柔软。 “估计不错的话,那对小夫妻就要被放走了,之后肯定有帮手来搬运嫁妆。你在这边藏好,我前去探探,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东西。”鄞诺说着从袖中又掏出几个纸包,“把这些都洒在身上,蛇即便爬上来了,也不敢动你。” 温小筠低头瞥了下树下密密麻麻的蛇群,还有那条被鄞诺击毙的蟒蛇尸身,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本能的拉住鄞诺的衣角,不想就这样扔在这里。可是她什么功夫都不会,自私任性的跟着鄞诺一起去,搞不好会给他添乱。万一再一个不小心发出了什么不该发出的动静,暴露了鄞诺的位置就更麻烦了。 到时候带着自己这么一个大累赘,鄞诺肯定会因为要保护自己而被绊住脚,吃大亏的。 所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温小筠到底松了鄞诺的衣角,“你···万事小心。” 看着温小筠迟迟疑疑,吞吞吐吐的样子,再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望去,鄞诺立时明白她心中的恐惧。 温竹筠从小就怕蛇,跟不要说这些被人在暗中操控的蛇群了。 “算了,你也跟我一起去吧。”鄞诺说着将怀中的温小筠拥得更紧。 温小筠诧异抬头,“前面那么危险,我去了只会坏你的事。” 鄞诺温柔一笑,“不会,别人可能会坏事,你一定不会。” “可是——”温小筠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去坏鄞诺的事。 “没有可是!”鄞诺瞬间变得严厉起来,用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讲道,“我才想到,对方肯定是个特别厉害的武林高手,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你只能一直跟紧了我,不能轻易挪步半分。 第780章 大骗纸! “抱紧了。”说着鄞诺揽着温小筠的腰身,看准时机,从这边古树跃到前方另一棵树上。 身体骤然的失控感吓得温小筠闭紧了眼睛,两只手更是死死攀着鄞诺的身体,不敢松懈半分。 即便带着温小筠,鄞诺的动作也是轻盈得吓人的。 温小筠只觉得上上下下几次,几度悬悬踏空,再睁眼,便落在了距离事发地更近的一棵树上。 她睁眼本能的往下方望了望。他们落脚的树杈依然很粗,再向前看去,事发地的花轿与躺地的各种尸体,比之刚才,体积放大了将近一倍。 温小筠不觉咽了下口水,这代表着他们距离苏雪心已经十分近了。 只要不慎发出大点的异响,肯定就会被他发现。 鄞诺的气息与山坡上时都低缓了很多,自己更要谨慎小心,一定不能给他拖后腿。 一抬头,温小筠竟然发现,下面山路上的情况竟然又发生了大变。 原来跪伏在苏雪心脚下的新婚夫妇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方才还白衣白纱覆面的苏雪心,此时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身着灰色道袍的年轻道士。 后面披散的头发束起来了,面纱也不见了,手中还执着一柄灰色长毛拂尘。 然而最大的变化,还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些死尸。 除了最后惨死的光膀子山贼头头,之前死于鸟群袭击的小山贼们竟然一个个的摇摇晃晃的都站了起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满脸是血,有的眼珠子还挂在脸上悬挂晃荡的样子,温小筠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难道古代也有生化危机,丧尸攻击吗? 她立刻又否定了这个愚蠢的想法,这里是古代东方,即便有科幻玄幻,也不应该是西幻风格。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帮孙子根本就是在装死! 眼看着脸上悬着眼珠子的那个小贼抬手抹了把满是血污的脏脸,便将眼珠子利落的抹了下来,又揉了揉黑洞洞的眼皮,最后直接睁开了眼睛,温小筠脸上的表情木然一片。 骗纸,都是大骗纸! 她不觉又回忆起之前遇到过的兖州府那些出自温香教之手的所有凶案,表面上看一个个的都玄之又玄,真正追查出真相来,一个比一个可笑。 想到这里,温小筠望向苏雪心的目光一点点冰寒起来。 她有一种直觉,眼前的这位世外高人苏雪心此番作为又与温香教不同。 温香教要欺骗的世人与官府,而这位苏雪心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主要要欺骗的是山贼本身,捎带着脚的再把那对死里逃生的新婚夫妇骗一骗。 他们大约会觉得苏雪心就是一位专为解救他们,从天而降的天神神将吧。 “军师,”将道具眼珠子揣进怀里的小山贼一溜小跑着奔到苏雪心近前,哈着腰,恭恭敬敬的的说道 温香教要欺骗的世人与官府,而这位苏雪心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主要要欺骗的是山贼本身,捎带着脚的再把那对死里逃生的新婚夫妇骗一骗。 他们大约会觉得苏雪心就是一位专为解救他们,从天而降的天神神将吧。 “军师,”将道具眼珠子揣进怀里的小山贼一溜小跑着奔到苏雪心近前,哈着腰,恭恭敬敬的的说道 第781章 鄞诺的大话 温小筠不自觉的竖起耳朵,生怕将苏雪心的回答听漏哪怕半个字。 却见苏雪心一甩拂尘,年轻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不屑的笑容,“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有用。” 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听得那山贼小喽啰一脸懵逼。顿了足足有三秒,他才又攀上前,不解的问道:“军师您这话儿怎么说的?俺感觉俺咋一个字都没听懂。” 苏雪心并没有回答,转而走向一边,抬手挥动着拂尘,指点着其他刚刚爬起来的山贼抬走车上所有嫁妆,又叮嘱了一句,“死人身上不要留任何衣服物品,待到清扫完毕后,便将这片树林烧干净。” 山贼们听到这分析,各自分工,动作迅速的行动起来。 温小筠眉头紧紧皱起,听苏雪心的话茬,他似乎是要把那些尸体都留在原地给别人清扫,之后才会放火烧林。 可是林火不已经是最好的掩饰方法了吗?一场林火,足够把那些尸体烧成黑炭,什么痕迹都能给烧没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给那些尸体剥衣服? 或者说,即便想要掩藏尸体身上伤口,掩饰尸体的真正死因,光是脱去衣服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啊? 再者说,现在这帮山贼不已经是处理尸体的最好人员了吗?怎么还会要再单独调来另一拨人? 就在温小筠百思不得其解时,怀里揣着眼球道具的小喽啰最后看了一眼死状可怖的山贼头头,再度凑到苏雪心近前,表情有些复杂的问道:“军师,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雪心侧眸瞥了眼小喽啰,“那就不要讲。” 偷听的温小筠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这个苏雪心,还挺有说相声的潜力。随便张嘴就能将人噎的一愣一愣的。 被苏雪心这么一噎,小喽啰脸色立时有些挂不住,“呃···小的也是为您着想,毕竟这会死的不是啥阿猫阿狗的,那可是咱们家响当当的二当家。 就说二当家这阵子的总跟大当家的不对付,怎么着也是希望咱们山寨好吧。再者说,二当家之前说的话,咋也有点道理。衙门口就要出兵围剿了,咱们再不跑,保不齐一个跟头,就被人包圆抄底啦。现在这节骨眼儿,大当家儿也是没拿住准主意,真叫他老人家知道二当家就这么没了——”说到这里,小喽啰便住了话。 因为后面的话无需再说,谁都明白。 苏雪心忽然站定转身,眯细了双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面前满脸是血的小喽啰,“真正看不得二当家惨死的人,该是你吧?” 小喽啰脸色顿时惨白一片,畏怯的后撤半步,摆起两只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不会,俺没有,军师您千万别多心。” 苏雪心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冷嗤笑,抬手拍了拍小喽啰的肩膀,“且放心,苏某自会保兄弟们顺利渡过这一关。” 这话差点没给小喽啰气笑了,说了就和没说一样。 可是凭着他的身份,也实在不能再多问什么。 看到小喽啰终于变得顺从起来,苏雪心猛地侧头,冰冷的视线朝着温小筠鄞诺的方向直直射来! 温小筠被那阴鸷的目光下了一跳,好在旁边的鄞诺见多识广,早有准备,一把拥紧温小筠的腰身,将她稳稳托住。 之后他缓缓低头,唇凑到她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等我将他活捉来如何?” 温小筠双眼倏然睁大,鄞诺在说什么?难道他要单枪匹马的去将苏雪心缉拿归案? 第782章 温小筠一把抓住鄞诺的衣襟,紧张的将声音压低到最极限,“别冒险,能走,咱们先走。他们人那么多,还有我拖累你——” 鄞诺唇角微勾,用手轻抚她的后背,“别担心,他们的功力我都已看出,若是连他们都对付不了,又怎么称得上万人敌?” 温小筠纵然心里仍有不甘,但是此情此景,她也不能多跟鄞诺去争辩什么。 的确,他的功夫堪称天下一流,行事向来谨慎又稳重,所以按照常理来说,只要是他决定要去的做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有把握的。 只是温小筠现在唯一没有什么把握的就是她自己。 距离苏雪心和山贼这么近,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她显然会成为鄞诺的最大的累赘。 如果她也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就好了,自己的安危自己保护就行了,不必处处制肘,成为鄞诺最大的负担。 就在温小筠为自己的柔弱深深自责的时候,手执拂尘的苏雪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动静,倏然转头,刀子一般的目光朝着温小筠、鄞诺所在的书吏直直射过来。 那目光犀利阴寒,迫得温小筠的心咯噔一下跳得老高。 幸而在苏雪心转头的同时,鄞诺的反应更快,他拥紧了温小筠一把抱在怀里,飞快传进躲在树后。 那一边的山贼小喽啰也注意到了苏雪心的异常,赶紧跟了上去关心的问道:“军师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会有别的部门的人。” 苏雪心狠狠一甩拂尘,脸色顿时阴沉一片。“叫着兄弟们带着银子赶紧走,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回来。” 小喽啰心里顿时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军师大人,万一您出了什么意外,小的可承担不利呐。” 苏雪心冷冷瞥了对手一眼,“死人往往比外界更能接收,再废话本军师撤掉了你!” 小喽啰听到这句话,虽然心有不甘,畏怯的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听从了军师的话,转身招呼着兄弟们麻利儿的赶紧干点苦活累活。 而苏雪心则转身一步一步的朝着鄞诺与温小筠所在的大树走来,目光越来越冰寒。 温小筠虽然不能转头去看苏雪心的正脸,但他的脚步声一声响过一声的慢慢接近。 温小筠紧张得咽了下口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躲在鄞诺怀里,等待着鄞诺的接下来可能的作为。 一步又一步,那人距离她和鄞诺一点点逼近。听得人脑袋嗡嗡是谁? 终于,那人前进的脚步声停止了,再也没有听到她身上再发出一点诡异的声音。 一时间,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开始无比清晰。 苏雪心到底想要做什么?温小筠浑身神经简直都要崩断了。 就在时间几乎停止凝结在一起时,温小筠忽然又听到了一阵诡异的沙沙声。 紧接着是气息凌乱,互斥乱颤的业务任务。 温小筠差点要把耳朵完全堵起来了,然而就在这时,粗壮的树木骨干忽然微微的颤动起来。 番外·聊斋双灯·缘来缘散 人生的际遇,总是叫人无奈又感慨。 我以为你是我的宿敌,你却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我便更加恨你,想要超过你,把你狠碾在脚底。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发现,我要的并非是面子,只是你。 虎将军番外 聊斋双灯·缘来缘散 作为虎将军最心腹的近卫,陶涛真的很头秃。 只因为虎将军新看中的一个女人,他愁得直想用头去哐哐撞南墙。 虎将军已经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娶妻。 由于他那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很多人都想将他收归己方势力阵营。 一会儿是某将军谈及自家妹妹姝丽无双,才貌双全。 一会又是某大人似在无意中言及自家千金,聪慧温婉,容妆绝美。 更有甚者,有人直接数名美貌歌姬送到虎将军床帏之内,排着队的叫他享用。 几个亲信见了,都羡慕的不行。 不过陶涛却知道,那些美女来历都不简单,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种势力的拉拢。 他刚想去劝谏自家将军,美色虽好,却也不能多沉迷。不想这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那些女子,虎将军看都没看一眼,就叫人直接原路退回。 这下可好,陶涛根本不用费心替将军甄别哪些美女可以收,哪派势力下的姑娘可以娶。所有势力都叫他们将军一股脑的得罪了干净。 后面,他的将军果然受到了别人的报复打击。 该是他们的功劳,被人按下不表,不该是他们的责任,却要冤大头的承受。 而虎将军却像是不在意一般,武照练,马照跑。 陶涛暗想着,哪怕将军随便定下一门亲事,也不至于会这么得罪人。 可是只要一提到娶亲,素来都跟他们以兄弟之道相处的虎将军就会立刻翻脸。连句敷衍的借口都没有,就直接把他们轰了出去。 经过几番较量缠斗,兄弟们对于给自家将军找个女人这件事,也算是彻底死心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就在陶涛几乎要怀疑自家将军根本就是不喜欢女人的时候,虎将军偏偏就被一个女人迷住了。 这本来是是件好事,可是陶涛却差点被那女人的身份吓了个半死。 那女人是个宫女,虽然不是皇宫里侍候皇帝老儿的,却也是身份特殊,根本不容人亵渎半分的存在。 她是被当地衙门挑选出来专门护送祥瑞进京的宫女,也叫贡女。 纯洁的处子之身,象征着对上天降下祥瑞的回敬之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容人染指的女人,只叫他们虎将军看了一眼,当夜就被请进了将军营帐。 染指贡女,就是亵渎天意,若是被外人发现,别说那身官服,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女子被发现并不是真的贡女,而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女飞贼。 这下陶涛总算能给自己将军找个充足的借口开脱了。 只说虎将军早就发现了那女子的端倪,几番试探,终于破解了她们的计谋,于千钧一发之际,保住了祥瑞九转回龙珠。 可是这边陶涛才写完上报的文书,那边已经被捕的女飞贼就又出现在了将军营帐之中,还得到了虎将军的手令,顺利逃脱。 陶涛被吓得差点直接吐血。 不过还好九转回龙珠保住了,只要祥瑞在,陶涛就总能想办法替自家将军开脱。 唯一叫他忧心忡忡,不能释怀的是,他家虎将军对那粉嫩得如桃花一般的女飞贼,真的动了情。 最后的追击中,别人看到的是将军拉满的弓弦上瞄准女子的箭。 只有陶涛看到了他凝视着她,深情的眼。 那一刻,陶涛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那万人难敌的虎将军,怕是会折在那女人手中。 ··· 同样苦闷的,还有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虎将军。 逃掉了粉姐儿后,他静坐在营帐之中,执笔书写着汇报文书。 当蘸足了墨水的毛笔尖峰,婉转拖出“妖女”两个字后,虎将军双目瞳仁紧紧缩了一下。 “妖女?”他自嘲般一笑,唇角牵出的却满是苦涩。 他与她初识时,她便说过,她是妖女。 只是他从不曾当真过。 他嘴角微微抽动,想要敛去这点失控的表情,却不想陷进了另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之中。 十二年前的回忆如烟一般恍然出现在眼前。 一草一木,一颦一笑,都那般真切明晰,恍然如昨。 虎将军原来叫做虎仲珊,是个猎户之子。 很小的时候,就展示出惊人的射箭天赋。只要是他看中的,无论一忽而过的飞鸟,还是闪动在林间的野兽,没有能逃脱的。 十三岁起,他就常年出没于草木茂盛的山林间,死在他箭下飞禽走兽不计其数。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在山林间行走寻找的过程。 有时他潜在古树后面,静待前方悠闲的麋鹿,抬着蹄子经过。 细碎而明璨的阳光透过层叠的齿边圆叶,闪到他的脸上,他便会静静的抬起头,看风穿过林冠的样子。 风在晃,叶在晃,蓝得醉人的天空也在晃。 他便觉得欢喜。 这一年,虎仲珊十八岁。父母皆故去,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出没于山林间,以打猎为生。 再次潜伏于一株古树之后,终于等到浑然未觉的猎物脚步悠闲的走入射程之内,虎将军却忽然松了紧绷的弓弦,放过了前面林中麋鹿。 只一眼,他就看出那是只怀了胎的母鹿。 不过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可以下山了。 背着弓箭,肩扛着一匹捆好的公狼,虎仲珊脚步轻快的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忽然他脚步一滞,恍然回头,目光穿过错落的林木,直直望向不远处的一处开阔地。 那片开阔地位于半山腰,上面建了一座小小的道观。 道观里只住着两个老道士,平素采药炼丹,极少跟外人往来。 即便是常上山的猎户们,也很少能与他们说上两句话。 叫虎仲珊奇怪的是从道观偏房烟囱里腾起的阵阵白烟。 现在还远不到烧晚饭的时候,他也从没在这个时间见过道观的炊烟。 他一时静住了,看着那缕白烟,扭动着上浮,直到蓝天之上,一点点变淡,竟然有些呆。 他并不想去做些什么,只是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预感那山,那道观,从今天起,会开始变化,变得和往常不再一样了。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缘分存在。 就在虎仲珊呆立在林间时,道观斑驳破败的小木门,忽然吱扭一声,开了。 虎仲珊目光瞬时一滞。 从门中走出来一个女子。 上梳着一个斜斜的堕马髻,发上没有任何簪钗,只用一条柔顺的粉色缎带系着。 身上是质地轻盈的一袭粉蓝衣裙,腰肢柔软,腕间还挎着一个小篮子。 像是要出去采些什么东西。 女孩回手关上门,转身就要向林间走来。 弗一抬头,却看到了林间肩披着狼裘的挺拔少年。 她的脚步瞬时一顿。 虎仲珊却觉得呼吸都在一时间停滞了。 那女孩可长得真好看。 小小的脸蛋儿又圆又白,只比山间最饱满的桃子还要水灵儿。 而最水灵儿的,还要数她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 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仿佛只要叫她看过一眼的事物,都能跟着生出一片莹泽的光辉。 看到虎仲珊的女孩,却没有他那般失态。她只是平静的移开视线,转身又要往道观方向走。 虎仲珊的目光忽的一凛,动作迅速的举起手上弓箭,从身后箭篓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只听得嗖的一声破风音,箭矢便风一般的掠过林木,朝着女子背影笔直而去。 女子身子顿时一僵,等她反应过来时,旁边一截树枝啪地一声跌在脚下。 女子脸色微变,却见一条通体碧绿的毒蛇正被一支箭矢射穿头部,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在地上徒劳的扭曲抽动。 她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旁边的树木上挂了一条欲要她性命的毒蛇。 而射出这一箭的虎仲珊却又呆傻在了原地。 危机已然解除,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要不要上前询问人家有没有被吓到? 还是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上前拾回自己的弓箭,顺便捡走那条可以泡酒的毒蛇? 短短一瞬间,虎仲珊脑中闪过很多想法,可是能说出口的话,一个字儿也没有。 女子回过头,望着他展颜一笑。 虎仲珊望着她那弯弯的眼眸,唇间露出的一点皓齿,顿觉后脊都僵硬了。 女子挎着篮子转过脸,闪身走回道馆,无声的关上了木门。 虎仲珊顿觉心中空了一块,没着没落的怆然若失。 顿了一会,他才收拾了心情,扛着灰狼抬步走出树林,朝着小道观的方向走去。 走到方才女孩站过的地方,他俯身拾起毒蛇,拔出箭矢,用泥土擦拭干净后,别回箭筒。又将毒蛇串进绑狼的绳索里,才起身要走。 他到底犹豫了一下,最后无声的走到道观门前,将腰里别着的雄黄都挂在了门环上,这才带着一狼一蛇大步离开。 从那天起,虎仲珊再去打猎,总是有意无意的经过那座小道观。 有好几天,虎仲珊都再没见过那名少女。 不过只要能看一眼那不合时宜的炊烟袅袅摇升,他的心就觉得很满。 他也不知少女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中,也不知少女与道观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有想过去问一问。 世间存在的一切,都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也或许,他怕自己只要一深究,那少女便会如她忽然出现一般,忽然消失。 他想着,只要能远远的看她几眼,就很好。 又过了几天,虎仲珊终于再次与粉衣少女相遇。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道观门前,而是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旁。 虎仲珊正擒到一只苍鹰。 他老早就想要训练一只自己的猎鹰。可是一只没能捉住一只称心的。 这日通过布置的陷阱,真就抓住了一只体型匀称的苍鹰。 猎鹰不能太肥,太肥不够机敏,不能积极捕猎。 也不能太瘦,太瘦精神头儿不足,体力会拖后腿。 而虎仲珊这一只,毛色鲜亮柔顺,爪尖嘴利,两只眼睛更是琥珀珠子一般,灿亮有神。就在要绑住它时,它还挣扎着反抓了自己两下。 虎仲珊看着手上几道鲜红的血印儿,却没有半点生气。 他虎仲珊的猎鹰,就是要有这种不服输的凶狠劲儿! 他都想好了,回去改如何训熬它。 于是他便想带着苍鹰先去小溪边,清理好手上伤口后,再砸点草药敷上了事。 不想刚走出林地,就被眼前一幕惊到了。 宽阔的小溪中,站着一个拿着鱼叉的少女。 依旧是娇俏可爱的堕马髻,依旧是一袭干净无尘的粉蓝衣裙。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少女挽着袖子,别着裙子,露着双手双腿,微微弯着腰,全神贯注的盯着哗哗流动的水面,眼睛一眨不眨的寻找经过鱼条。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清澈的溪水摇碎了明亮的阳光,将它们映射在少女白皙的皮肤上,晃动着清凉的浮影。 美得仿佛不是人间的景象。 直叫虎仲珊看痴了。 女子的动作却有些笨拙,她终于看到了一条闪动的黑影,举着鱼叉立时狠狠戳去! 可是等到她兴奋的扬起鱼叉时,除了飞溅的水花,什么也没看到。 她立刻皱起了眉,粉粉的嘴唇也跟着没好气的嘟了起来。 看着女孩笨拙得有些可爱的样子,虎仲珊忍不住的笑出声。倒拎在手中的苍鹰瞬时扑棱棱的挣扎起来。 虎仲珊忙去捉苍鹰的头,怕那畜生抓住空档又要啄自己的手。 这一番大动作终于惊到了水中的粉衣少女。 少女举着鱼叉回过头,晶莹的水珠儿自她乌黑的发梢滚落,滑过她的脸颊,没入粉蓝的布料中。 她遥遥的看到了虎仲珊。 上次肩上披着狼裘,这次又提着一只苍鹰,倒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朝着虎仲珊笑,也没有害羞恼怒。 惊鸿一瞥之后,她转而低头,继续专心叉鱼。 虎仲珊才收拾好苍鹰,也没有脸再去看人家姑娘衣衫不整的样子。有些仓皇转身,钻回树林,急急躲开了。 少女又叉了几次,都失败了。 等到她走回岸上时,却发现岸边木桶干净的河水里,游曳着两条肥硕的大鲤鱼。 少女恍然抬头,周围除了寂静的林木,偶尔飞动的鸟雀,什么都没有。 少女笑了笑,拎起水桶,扛着鱼叉,踩上鞋子回家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虎仲珊每天都会上山,而那姑娘似乎每天都会叉鱼。 即便是下雨的日子,她都没有休息过。 虎仲珊一面暗暗的疑惑,一面又欣喜,每天都能遥遥的看上几眼。 其实也没用多久,粉衣少女叉鱼的技巧就完全掌握。 再不用虎仲珊“从中作梗”,女子的水桶也总有会有肥硕的鱼儿。 一日,虎仲珊发现,粉衣女子不在叉鱼,转而去打鸟了。 没有弹弓,只用一颗颗的石子,徒手打鸟。 虎仲珊这次没有再轻易帮忙,因为徒手打鸟的本事,他也不太硬。 于是这一次,他也学着少女的样子,从笨拙生疏,一直练到百发百中。 虎仲珊惊奇的发现,跟着少女的节奏,没用多久,他就掌握了这门技能。 不过没有什么变化的是,他依旧没有和少女说过话。 晚上,虎仲珊回到一个人的家里,和自己那骄傲的苍鹰说了会话,就掂着一块打鸟的鹅卵石回卧房了。 他的家就在山脚下,为了规避一些毒虫毒物,盖成了简易的小两层。 虎仲珊住在二楼,他躺在床上,燃起一支蜡烛,借着烛火看起书来。 书页受潮严重,泛黄的边角都有些卷了。 虎仲珊却看得很自在。 静心幽坐闲无事, 但觉山中岁月长。 贵客不来鸟雀啼, 闲看浮云照晴岚。 这样的生活,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夜渐渐的深了,虎仲珊随手晃灭烛火,将书本摊在脸上,正要沉沉睡去。却听得门外梯阶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虎仲珊脸上书本倏然滑脱,他半眯着眼睛,暗暗盯着黑呼呼的门扇。 脚步声一下更比一下重了,一直走到门口,顿了一会后,又响起两下叩门声。 “谁?!”虎仲珊倏然直起身子,一只手迅速摸到床头的弯刀。 “是我。”门外的声音清甜软糯,只一句,便叫人听到了心坎里。 虎仲珊心头一颤,“是,是你?” 虽然从没有听那女子开口说过话,虎仲珊就是能分辨出来,门外人正是山上的粉衣少女。 少女在门外似乎低低的笑了,“你怕我是妖吗?” 虎仲珊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头顶。 “妖,妖我也不怕。” 说完他就后悔了。 自己明明不怕,为什么又要吭吭哧哧的结巴起来?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你不怕,我便进来了。”女子说完,明明拴好的门扇便自动打开了。 虎仲珊眉头微皱,来的却不是一个人。 粉衣少女前面还站了两名小侍女。 都是白色衣裙,梳着双丫髻。一人一手执着一盏灯笼,低眉颔首,姿态十分恭敬。 虎仲珊一时疑惑起来,“这,这是···” 少女款款走到屋中,掩唇轻笑,“你我有缘,所以我便来了。” 说完少女转头望向两名侍女,轻声道:“回去吧。” 两名侍女又恭敬的退下了。 门扇自动合闭后,屋中已经熄灭的烛火又闪烁着复燃起来。 少女才缓步走到床前,坐在虎仲珊身边,笑眼盈盈,“瞧着也不是书生的模样,怎就这般呆傻?” 说着她伸出手,递到虎仲珊面前,“风寒露重,很冷。” 虎仲珊怔了一下,才木木呆呆的伸出手,回握住,“这样还冷吗?” 少女颔首羞赧一笑。 虎仲珊也笑了。 有一些,他以前不知道,但是无妨,因为那些事,本就是可以无师自通的。 天亮前,两个小侍女又提了双灯,领了少女回去。 虎仲珊不舍的拽住她的手,“我去提亲。” 少女笑着拨开他的手,“我们是小妖,你一来,就散了,只能等风寒露重时,我们才能现身。”说完少女便走了。 虎仲珊很疑惑,白日里终于去敲响了道观的小门。 走出一个小侍女,却只给了他封信。 打开一看,只写着四个字,“风寒露重。” 虎仲珊还想再问,侍女却关了门,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少女却没有再来,虎仲珊很懊悔。 可是又怕贸然再去,少女再也不来了,便神不守舍的等。 直到第三天夜里,少女才终于出现。 依旧是两个侍女,两盏灯。 不同的事,这次少女脸上很有愠色,“若再寻我,我便不来了。” 虎仲珊拉住少女的手,眉头紧皱。 少女却笑了,抬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虎萧,字仲珊。” “那个胡?” 虎仲珊笑着摇摇头,“龙腾虎跃的虎。” 少女挑眉笑了,“南边姓虎的人家,不是都发猫的音吗?” 虎仲珊有些急了,“可是我是虎。” 少女抬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额,“是是是,只有老虎才不怕妖女。” “你是人,”虎仲珊捉住她淘气的手,郑重的凝望着她,“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人。” 少女又笑了,直起身子,覆上了他的唇。 窗外月亮越发淡了,一夜又这样过去。 女子从来只在晚上来。 有时他们玩些游戏,有填词作句的时候,也有比试射箭投石的时候。 少女赢的时候很多,每次赢了,笑声都像银铃一般在夜里荡开。 就这样,过了一月有余。 一日傍晚,少女忽然提前出现,一个人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南山。 虎仲珊正收拾了些新鲜的花朵,打算晚上给少女看一看。 不想一进屋就看到了少女。 这一日,她装扮得分外美丽,斜斜的堕马髻也换成更精致云顶髻。 她回头望他,橘红色的夕阳映在她白润的侧脸上,泛出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虎仲珊心中一喜。 他想着,她该是能够嫁给他了。 她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我要走了。” “为何?!”虎仲珊惊慌上前。 “缘尽了。” 虎仲珊脚步一滞。 少女笑得凄凉,“我欢喜你,我来了。欢喜就要散了,我就得走了。” 虎仲珊声音微颤,“你忍心?” 少女挥动衣袖,蓦地腾起大片烟雾。 “我舍不得你,但我只能走。” 话音刚落,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虎仲珊冲了过去,窗口除了几缕轻烟,再没有任何人影。 虎仲珊又奔到山上道观,开门的却是个老道。 他说这道观从来都只有他们两个,根本没出现过任何女眷。 虎仲珊冲进了道观,却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痕迹。 最后,虎仲珊收起了那张风寒露重的字条,也离开了。 他想,终有一天,他可以参破其中的悬疑机关。 直到因为一颗九转回龙珠,他们再次相遇。 虎将军从袖中又拿出那张泛黄的纸张,凝视着那四个娟秀的文字,眉头不觉皱起。 他想,他距离所有的真相,已经不远了。 第783章 黎明前的黑暗 就在鄞诺十分疑惑、温小筠万分紧张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忽然异常的变化起来。 最先察觉到这一点的是鄞诺。 他的大脑虽然在高速运转,但是耳朵一直在仔细留心着古树后面山贼们的动静,当然,也主要针对苏雪心。 苏雪心与山贼们的交谈,后来他的脚步声,甚至就连他身上宽大道袍剐蹭过灌木枯枝的声音,都被鄞诺一点一滴的听在耳中。 可几乎就只在一眨眼的功夫,鄞诺忽然发现四围环境忽然安静了。 山贼们搬动沉重嫁妆的脚步声,你一句我一句的嘈杂闲聊语声、苏雪心的脚步声,全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鄞诺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苏雪心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身怀绝技绝学。他能将自己的气息与动作痕迹很好的隐藏起来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方才那些搬运东西的山贼们的动静也半点没有了。 难道他们临时收到了什么命令,必须要立刻原地定住,再也不能行动?抑或是突然有了什么别的意外? 紧张之下,鄞诺手心里的汗都下来了。 刚才在温小筠面前的自信,更多的是夸大的说辞,因为他不想她害怕、她担心。 事实上,鄞诺心里再清楚不过,苏雪心的本事究竟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 联系之前的百鸟朝凤局、后面的巨蟒偷袭,蛇群威逼三个几乎早已绝迹于江湖上的独门奇技,鄞诺已经能够猜出苏雪心思绪的缜密,心思的深沉,以及他功力的高强。 早在几年前,鄞诺还跟着师父游历各处时,师父就给他讲过驱鸟驭兽这门绝技的高深之处。 师父说,当今世界,如果还有能熟练驱鸟驭兽的高人,其内功一定会远比他深厚。甚至连外打功夫都不是凡人能够应对下来的。 换句话说,只要能驱鸟驭兽,对方的功力一定不会比他鄞诺差。 一对一的能跟苏雪心打个平手,就不错了,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那么多功夫高强,杀人如麻的山贼帮手。 到底应该如何破局,鄞诺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另一边的温小筠要注意到了周围这一点。但是她却也没有更多有效的方法。 就在此时,温小筠忽然觉得头顶一凉,头上忽然落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木然抬头,朝着上面望去,整个人却差点瞬间石化! 树上悬挂了大大小小无数骇人可怕的墨绿色小蛇,一条两条的都在朝着她嘶嘶的吐着死亡的信子。 我去! 温小筠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没直接从树上掉下去。然而造物弄人,就在紧接着突然间很多小蛇从树上掉了下来! 鄞诺抱着温小筠猛地往后一跳,直接跳到另一棵树上,又往她手里塞了几包药粉,急急嘱咐了一句,“顺利的话,我掳了苏雪心就回来找你,不顺的话秦奇就在附近,只要有危险,就吹哨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下山坡,手执长刀,疾风掠草一般的直奔山下的苏雪心俯冲而去。 看着他没有半分犹豫,毅然决然的背影,温小筠的心紧张得悬起。 任凭鄞诺他嘴上说得再轻松,温小筠也清楚的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将会是一场异常艰难的鏖战。 第784章 番外 皇甫涟漪的过去 在给儿子匆匆留下一封书信之后,皇甫涟漪追随着丈夫鄞乾化,带着自家护卫,连夜从兖州府奔出,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皇甫涟漪与丈夫坐在马车里,年轻的护卫清一色的骑着马护卫在马车周围。 由于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又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在兖州府与滕县打个来回,此时的皇甫涟漪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在车轮辚辚起伏的转动声中,她的头搭在丈夫的肩膀上,倚靠着丈夫沉沉睡去。 鄞乾化垂下眼眸,看着妻子有些凌乱的乌黑发髻,唇角不自觉的抿了抿。 小心翼翼的伸手拽过一旁叠起来的毯子,动作的轻柔的为妻子盖上,最后慢慢拢住妻子的腰,尽量使她的姿势舒适一些。 他侧过脸,贴住妻子的发,慢慢阖闭上了双眼。 自从上任兖州府推官,他便鲜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彻底放松心身,毫无挂碍的与妻子静静相处。 自打他进入兖州府衙的第一天,他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向来知道自己的斤两,明白自己并不是表哥那样可以只凭借极少的证据,就能推论出案件的真相,无论案子有多难。 也明白面对各种行贿收买,他没有足够的家世在后面做后盾可以强硬拒绝。 他只能采取委婉些的方式,尽量在不损别人面子的情况下,坚持底线。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不是天才的他,要想在兖州府这个地界上踏踏实实的去侦破每一桩案子,就不能过多的树敌。 在温家出事之前,他根本算不上是温家家族的人。 他与温贤虽是名义上的表兄弟,但只是温贤远方姨母家的养子。他与温贤走的近,凭借的只是两个人意趣相投,志向相同。 他不足够也不愿过多的借助温家的名声。 在温家出事后,他却又被锦衣卫算进了温贤的亲支近派中,稍有不慎,就会叫锦衣卫钻了空子,抓住由头一起整治。 他不是不愿意替温家的冤情奔走呼告,活动人脉施以挽救。只是因为他在兖州府还有更重要的使命需要他完成。 只要他敢替温家喊冤,自己便会成为锦衣卫下一波将要打击的对象。如果走到那一步,不仅连温竹筠与鄞诺保护不了,就连在兖州府查到的线索都要被废。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鄞纤纤的下落。 一想到女儿的事,鄞乾化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搭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也骤然紧攥起来。 他闭上眼,咬死了嘴唇,在心底暗暗发誓。 此番进京,他一定要搏出番新天地来! 要想洗刷温家的冤屈;将潜心扎在兖州府查探出来的巨大阴谋彻底揭露出来,大白于天下;连并着将女儿鄞纤纤彻底从魔窟中解救出来,成败都只在今朝,只在此一举! 另一边的皇甫涟漪睡得也是很不安稳。 她的心思乱极了。 一边是担心带着温小筠的鄞诺,一面是替孤注一掷的要破釜沉舟的丈夫担心。然而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不能对外人道的事情,那就是她最疼爱,最宝贝的女儿。 可是她的身体也实在是疲累急了,枕着丈夫的肩膀,随着马车微微晃动的幅度,她越睡越沉,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她的身体也似随着马车的颠簸来回晃动了起来。 这一晃,她便入了梦,入了几乎伴随了她半生的悚人噩梦。 一切都根源于二十年前的一场大洪灾。 那时的她并不叫皇甫涟漪,她的本名叫做王莲儿,与温竹筠的母亲、也就是她名义上的亲姐姐——皇甫水清本是同村邻居。 当然,皇甫水清也不是姐姐的本名,姐姐的本名叫做谢清心。 二十年前,她们两个只有十六岁,因为都秀得一手的好女红,两个女孩得空就会凑在一起,一起纺线织布,一起刺绣做活。 做好了针线活儿,王莲儿便打扮成男孩的样子,跟着身为猎户的父亲上镇上去卖。 王家只有王莲儿一个女儿,好在王猎户大大咧咧的,性格十分爽朗开明,不仅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更没事就教她打猎射箭,完全把她当男孩一般抚养。 王莲儿不忍心违背老父亲的意思,表面上父亲教给她的,她都用心去学。可是内心里,她更想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儿,绣绣花种种草的。也是因此,她与邻居家的小姐姐谢清心特别聊得来。 不过听老爹的话,总是不会有错,不然她也没有机会能以男孩的身份在城镇各地游走卖货。 再加上她与清心姐姐没事就设计出很多别人没有的新花样儿出来,所以她们的绣品特别的畅销。卖出钱来,她回去就跟姐姐平分。 姐姐总是念着她外出卖货的辛苦,不愿意全要。即便最后王莲儿强逼着姐姐收了一半钱,第二日姐姐也总会带来很多新鲜的鸡蛋和上好的酒水送给王伯伯和王伯母。 这两样,最对王父的爱好,所以每一次,王家都开心的收下。 也是因此,王莲儿对姐姐谢清心更好,姊妹两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又远胜亲生。 那时的王莲儿与谢清心都约好了,两个人一起帮衬着给对方缝制最美,最新颖的嫁衣。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一切的安宁与美好,都被一场无情的洪水冲刷殆尽。 那是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水灾,却由于人为的操控,故意决堤,给河道下游的众多村庄带来了灭顶之灾。 洪水冲进村子时,正是深夜,所有的人都在熟睡。 只有王莲儿与谢清心小姐俩,因为要给城中一家富户赶制最新的婚礼背面等绣品,住在一起连夜缝制。 那时的她们根本没有想到,一场无情的屠杀,已经悄然逼近,带着无数冤魂的哀嚎声,将她们的人生彻底改写。 第785章 洪水袭来 “姐姐,天色不早了,”王莲儿放下红布绣框,抬手揉了揉了干涩的眼睛,声音也有些嘶哑,“今晚不如就这般吧。明日咱们早起些再来绣,也是赶得上的。” 谢清心只比王莲儿大半岁,却由于没有莲儿总是被逼着上山打猎,下山去集市,所以皮肤比莲儿白皙很多。 如果说王莲儿是百里挑一的美女,那谢清心便是万里挑一的绝色姝丽。 在王莲儿的眼中,清心姐姐就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她最爱看清新姐姐左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衬着她娇嫩的皮肤玉瓷一般白皙细腻。 听到王莲儿的话,谢清心刚刚刺透锦缎的手指倏然一颤,银亮的尖针立时戳进娇嫩的指腹,“哎呀~”谢清心忍不住的吃痛出声。 王莲儿立刻被吓得清醒了许多,放下针线,转身就去看姐姐的伤处,急急问道:“可是扎到——” 然而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窗外忽然响起一道炸雷般的声音! 直震得王莲儿手中锦缎绣框直接跌到了地上了。 “下雨了?”王莲儿倏地站起身,趿上鞋就奔窗子而去。 院子里的小兔子笼还没收起来,一旦淋了雨,小兔子肯定要死的。 可是没等她摘下锁窗的插竿,纸糊的窗子瞬间破碎在眼前! “莲妹!”谢清心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起身朝着王莲儿狠扑了过来,姐妹两个齐齐倒在窗框下,紧紧抱在一起,互相保护着彼此的头部。 她们的身子刚刚着地,整间房子便轰然破碎,飓风一般强烈凶猛的洪水铺天盖地的奔涌了进来。 只在这一夜,无数生命被洪水吞噬,裹挟,很多人甚至连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坍塌的房屋砸碎冲散,猩红鲜血混杂着滚滚的泥沙,奔流成一条死亡之河。 万物倾覆,至暗万物。 一天一夜之后,又是一个深沉的黑夜,昨日的村庄,现在已经成为了洪流的中心地带。 破碎横斜的房屋早已沉到洪水的最深处,唯有一棵被湍急的流水冲刷得倾斜的老杨树,孤独的横在洪水中心。 高悬在空中的一轮圆月,投下惨白的月光,给湍急波动的水面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 老杨树逆着水流的那一面,有两个人紧紧的抱着树干,那两个人身形瘦弱,长发披散,之所以能在洪水中坚持一天一夜不松手,完全是因为一卷长长的锦缎。 那两人正是之前的王莲儿与谢清心。 姐妹两个在被洪水冲出院子时,身边正缠着一匹鲜红色的上好绸缎。 一直都抱死了王莲儿的谢清心立时将红绸子死死缠在王莲儿腰上,自己和顺着水流打转的时机,也将红绸子缠死在了自己身上。 谢家后院正有一棵高壮的老杨树,谢清心看准时机,便拉开自己与王莲儿之间的距离,好叫红绸子正好横在老杨树的树干上。 可是事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就是这一冲,险些叫姐妹两个人直接被勒死。 抱着树干用尽浑身的力量努力调整了下绸缎的位置,谢清心这才算缓过来一口气。 后面她又扶住王莲儿,一声声的将她呼唤清醒。 虽然王莲儿最终顺利清醒过来,但是摆在她们两个面前的危机越发棘手了。 挨到第二日天明,姐妹两个才发现多亏有自家院子的阻挡,这一断的水流才不算那么的急。 可是随着院子的彻底坍塌,姐妹两个所处位置的水流再度变得汹涌起来。 两个人想要摆脱洪水,真正游上岸,逐渐变成了一件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而现在,她们两个已经在洪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滴米未进,体温越来越低,身体越来越僵硬。尤其在见证了两家父母惨死的样子后,两个人终于陷进了最深的绝望。 “姐姐,莲儿撑不住了···”抱拥着粗糙而湿沉的树干,嘴唇青紫,冻得瑟瑟发抖的王莲儿,眼皮一点点阖闭。 谢清心咬死了嘴唇,几乎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唇角勉强扯动些,她微微颤抖的微笑着,“妹妹···上天要收咱们,昨晚咱们就去了,可是咱们生生硬抗到了现在,你猜老天爷到底是咋想的?” 王莲儿虚弱的掀了下眼皮,瞥望着自己的清心姐姐,苦涩一笑,“我,我猜,老天爷肯定是要留下咱们。” 谢清心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弯眉一笑,“正是如此,所以咱们姐妹两个一定不能放弃,总有能脱离洪水的方法。” 听到这句话,王莲儿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第786章 漫天烟火 叫王莲儿恐惧的并不是谢清心的话,而是身下洪水突来的异常波动。 “姐姐,水好像变急了?”王莲儿本能的抓紧了绸带,惊慌失措的朝谢清心示警,“快抱紧!” 谢清心也察觉到了这一变化,但是对于她们这两个长时间没吃过东西,甚至没有喝过水的小女孩来说,已经做不出任何有效的自救行为。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两个环抱的这棵歪杨树也随着波动越来越大的水流不住的震颤哀鸣了起来。 尽管嘴上还在鼓励妹妹,但是此时的谢清心知道,这一场搏命的挣扎,已然到了尾声。 歪杨树真正倾倒之时就是她与莲儿妹妹的丧命之日! 比起王莲儿抱紧杨树的紧张,谢清心忽然间就平静了很多。 她竭力伸长手臂,冰凉的指尖努力的探向王莲儿的手,终于触到便紧紧抓住。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除了淌下两行恐惧的泪水,便只能紧紧的攥住好姐妹的手。 她不知道就这样死了,一会儿会不会疼,会不会很难受。尽管泡在水里的这一天一夜,她早在心里将各种最坏的情况都演练了一遍。 她一直在劝阿莲妹妹,更是再劝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慌张,只要能将理智存留到最后一刻,就有机会能发现生还的转机。 可真到了关键时刻,惊惧瞬间就压倒了所有的理智。 像是感知到姐姐身上的恐惧,王莲儿直接松开了面前的树干,顺着谢清心颤抖的指尖传来的力量努力的泅游了过去。 脏污腥臭的洪水狠狠的拍打着她的脸颊,她却不管不顾,瞪红了眼睛只想在临死前跟姐姐抱在一起。 仿佛这样她就能有勇气抵御死亡带来的伤痛与恐惧。 姐妹两个终于冲破了一切阻力,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心思几经波动,百转千回。可在外界来看,时间连半秒都没有。 就在两姐妹抱死了对方的时候,歪斜的老杨树彻底松动,瞬时倾斜。 然而还有一件物什奔来的速度比老杨树的拔根动作更快! 那是一道明晃晃的银光,从黑漆漆的岸边树林处瞄准着横在歪杨树外面的那半截红绸子径直射出。 由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也由于角度的问题,王莲儿与谢清心并没有看到那突来的飞箭精准无比的正中树干另一面红绸缎的样子。 不过虽然没有看到,姐妹两个却分明感觉到了。 因为红绸被射断之后,两个人便先歪杨树一步滚进了汹涌的洪水波涛之中。避免两人被沉重的歪杨树滚压到,以至于当场毙命。 两个人还没来得发出半点惊呼,铺天盖地的洪水便再度将她们彻底淹没。 两人本能的抱得更紧,事到如今,即便死,她们两个也要死在一起! 但死亡到底没有真正降临在她们身上。 她们所处的位置前方不远处,正好有一处弯道,河道骤然收紧变窄很多。 所以紧追其后的歪杨树经过时毫无预兆的就卡在河道最窄处。与此同时,天空忽然划过数道银亮的烟火,将这边河道连并着大片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与烟花一同飞跃上夜空中的还有一个动作敏捷,迅疾如风,矫健如猿的身影。 他双臂平伸,两只宽大的衣袖在空中猎猎招展,飞鸟一般跃至横斜的歪杨树上,转身朝着小姐妹的方向倏然甩手,一道银亮的锁链游龙一般倏然探出,锁链尖端焊着一支精钢鹰爪,狠狠嵌谢清心的手臂中,迸出大片鲜血。 尽管吃痛异常,谢清心也没有将怀里的王莲儿松开半分。 这边洪水中的小姐妹身形刚被鹰爪抓住,从岸边又猛地飞出另一道精钢锁链,瞬间便缠住了两姐妹的腰。万幸的是,这条锁链没有焊接鹰爪,小姐妹两个这才算没受更多的伤害。 先跃到歪杨树的那人眼见同伴出手成功,立刻调转身形,顺着岸边锁链飞来的方向再度起身,快速飞去。 岸边的锁链在绑住目标后,就一直在用巨大无比的力量往岸上拽。 在两方力量默契配合,共同协作下,王莲儿与谢清心终于被拖拽回了岸上。 可是由于呛了太多脏水,又在洪水里被撞得七荤八素,两个人一起昏迷了过去。 甩出两道锁链的两个灰衣人拖拽着自己的武器,缓步走到小姐妹近前。 这时天空中明亮的烟火早已退去,大地万物又恢复了黑漆漆的一片。 第787章 残面人 对于自己与姐姐是怎样上的岸,又是怎么被人抢救回来的,王莲儿与谢清心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事后回想过多次,只记得在水中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漫天的烟火。 漫天璀璨的刺目烟火。 之后王莲儿只记得眼前哗地一下全白,又唰地一下满黑,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等到她们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周围环境已经由满是洪水的灾区变成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小房子。 这间房子明显是间卧室,因为除了一方土炕,一套桌椅,什么都没有了。 刚睁开眼,王莲儿只觉得浑身酸痛,头晕脑胀,眼睛也干涩得不行。 但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姐姐?”她一面揉着疼得快要裂开的头,一面环顾周围,急急寻找着谢清心。 现如今,她只剩下姐姐这一个亲人了,只要有她在,她就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终于,她在火炕的另一端看到了仍在昏迷的谢清心。 与王莲儿不同的是,谢清心的一条手臂缠满了绷带,她的脸色也苍白得不行。 王莲儿大惊,连忙扑向谢清心,可是真到了近前,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生怕不小心碰到了姐姐的伤处,叫她疼。 眼泪止不住的扑簌簌掉落,王莲儿跪伏在姐姐身边,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那受了重伤的手臂。 纵使包扎得一层又一层,中间还是会有鲜血慢慢渗透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胳膊可是被树枝划到了?”王莲儿小声啜泣着。 没想到,没把姐姐唤醒,倒把门外的人唤了进来。 进来的是个身高九尺,体型瘦削的中年,最吓人的是他的半边脸就像被狗熊之类的野兽舔过一样,大片面皮都被撕开,只剩下狰狞可怖的一片青紫创口。 那人本就长得凶神恶煞,如今又配了这么一张脸,差点把王莲儿直接吓晕过去。 她本能蜷缩起身子,惊惧万分的望着那个人,“你,你是谁?” 那人看出王莲儿的恐惧,不觉咧嘴一笑。不想这一笑,牵动那半边青紫的残面,竟比鬼魅还要吓人。 “别怕,是我路过那片菏泽,无意中看到你们姐妹二人,才出手相救的。” 他又低头看了看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谢清心,“别担心,你姐姐受的伤并不重,说起来,而是无奈之举。我在岸边赶路,正好看到你们两个冲下来,没办法,只得抛出鹰爪锁链,先拉住你们再说。这一拉,就拽到你姐姐的手臂了。不幸中的万幸是,只要好好休养,你姐姐的手臂还会慢慢恢复,不会落下什么残疾。” 听到这番话,王莲儿才终于弄清事情的原委,顿了一下反应一会儿后,她立刻改变姿势,跪在火炕上对着那人连连磕了几个头,“王莲儿与姐姐跪谢大人救命之恩,日后做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也一定要多多报答。 那残面人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情,忽然仰头大笑了两声,“哈哈,你们姐妹两个也不必吓我,毕竟我救你们也不是白救的。” 第787章 听到这句话,王莲儿的心立刻紧了一下。 她年纪虽然小,但是跟着父亲走东串西,独自一人上得荒山去打猎,只身一个也能够一家家敲响店铺布行的门,凭着自己的本事给货物卖出个好价钱。 对于一些江湖骗术,她很有耳闻,甚至父亲为了给她长见识,还特别带她旁观过几次术士骗局。 如今洪水大灾,成千上万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也正是各种人贩子,骗子强匪出来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虽然说救命之恩,必须偿报,但是王莲儿还是忍不住的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毕竟她家清心姐姐那么美,任谁看了都会动心思。 若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那情况可就太可怕了。 因为姐姐与她都是女子,女子被人盯上,陷入的火坑将会是什么样子,她真的是连想都不敢想。 而那种可怖的境遇,是她与姐姐宁死都不愿意碰到的。 看着王莲儿脸上的忧惧之色,残面人不觉勾唇一笑,他转过身,将狰狞可怖的那半张残面背了过去,背负着双手,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我这个人,历来厚道,心肠也软,最不会的就是强迫别人。如果你们姐妹有什么不放心的,或是怀疑到什么坏事上了,我绝不勉强你们,等到明天天亮,你们直接离开就行了。” 被人直接戳破心中的怀疑,王莲儿反倒不好意思的内疚起来。 对方毕竟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即便不答应人家,也不能这么直接的就伤了人家的面子。 “英雄误会了”王莲儿直了直身子,望着那人倨傲而骄矜的背影,急忙解释道,“小女子绝无此意,小女子就是刚醒过来,一时脑袋还有些懵,迟钝了。英雄千万不要生小女子的气。” 听到这句,已经走到门口的残面人步子一滞,侧眸一笑,“即便有怀疑,也没关系。姑娘家家的出门在外,有些防备心,是必要的。如今这世道早已经不太平了,最险恶的,就是人心。你心有戒备,才是应当应份的。” 王莲儿双眼微眯,抓住话茬赶紧跟住试探了一句,“英雄能有这般胸怀,真真叫俺这个小女子既羞愧又汗颜。不过英雄您放心,救命之恩,必当还报。只要您不叫俺们姐妹做些乱法背德的事,小女子与姐姐一定会拼了全力帮您。” 残面人的眉梢狠狠跳了下,不过由于角度的问题,后面的王莲儿并没有看到。 他嘬了下牙花子,想了下最终的说辞,才慢悠悠的转过身,挑眉望着跪在炕上的王莲儿,沉声说道:“我要你们姐妹半的事,可不仅不犯法背德,更是一件极大的功德事。” “恩公请讲,”王莲儿急急追问,“只要是我们姐妹能办的,就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帮您办成。” 残面人眼底寒光一闪,“做我们的圣女。” 王莲儿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圣女?” 残面人冷冷的笑了声,“正是,每天要做的事,就只是接受我们的跪拜祈求而已。” 第788章 回到家里 听到圣女这个莫名其妙的说法,王莲儿的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这个圣女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邪教骗人唬人的说法。 她不觉低下头,十分为难的拧着眉,有些心虚的说道:“恩人···小···小女子就是凡人一个,怎么能当什么有大德行的圣女呢?怕是给恩人抹了黑,反倒损了您的名声。” 说到这里,王莲儿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急急说道,“小女子家中还有在京城做高官的至亲,不如恩人您说个地址,只要我们寻到家里人,就一定会来重金酬谢。” 残面人眼眸寒光一闪,“你怀疑我是骗子?” 王莲儿不想残面人的话竟然如此直接,慌得汗都从额头淌下来了。慌乱的摆手,急急解释道,“恩人千万别多想,小女子句句肺腑,绝无他意?” 残面人转过头,望着门外方向冷冷一笑,“你们虽然是最好的圣女人选,但我这人办事,从来不会勉强人。你们若是不想,就算了。想离开,随时可以走。” 说完他狠狠一拂衣袖,大步离开房间。 等到残面人离开后,炕上一只昏迷不醒的谢清心忽然睁开了眼睛。 王莲儿被吓了一跳,刚要说话,谢清心一把抓住妹妹的手,皱眉摇了摇头。 王莲儿立刻领会,谢清心这是要她先去关门。 二话不说,王莲儿下了炕,趿拉着鞋,小跑着就上前关上了门扇。 等回到炕边时,谢清心再度抓住妹妹的手,嗓音干哑的低声说道:“咱们明天就走。” 王莲儿看着姐姐干裂的嘴唇,胳膊上隐隐渗出来的血迹,还是很不放心。 但是谢清心没给她任何犹豫的余地,厉声说,“明天就走。” 第二天,她两收拾了衣服,走在院子里想要跟主人道个别,可是院子里却没有半个人影。 最终她们在一间客厅样的房间里看到一张白纸。 白纸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了从此地至姐妹两人家里的路。上面还有四个小字,“无需道别”。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随即再不迟疑,相互扶持着走出了院子。 一路上姐妹两个人走的很坎坷。 她们两个人是没有任何亲戚可以投靠的,也只有回家一条路。 身上也没带干粮,只能一边走,一边拣些野果子吃的往回走。 晚上时,王莲儿便带着姐姐一起搭建个简易的树枝窝棚,并在周围升上几堆火,一是取暖,而是防备野兽偷袭。 她们足足用了三天三夜,才按照地图的指引的回到了家。 家已经被彻底淹没了。村庄中的人所剩无几。好在洪水终于退了大半,总算能勉强回家找一些必备之物出来。 因为谢清心手臂有伤,王莲儿不顾淤泥只身下水回去两个人的家各一趟,找到卧室里藏钱的柜子,取出了钱。又拿出父亲的一些旧衣服,必备工具武器什么的才算出来。 简单分了那些物资,姐妹两个重新计划起来。 如今之计,她们只能找到一个城镇,先租个房子住下来,以后再争取找点刺绣的活计换钱出来。 一切都很顺利,两个人几套父亲的湿旧衣服,简单用火烤了烤,便背在背上踏上了去往城镇的路。 姐妹两个人是走的是山路,洪水波及过的地方实在太广了,姐妹两个走的很不顺利。 后面两人竟然又遭遇了山贼,争执打斗中,谢清心的长发被打散,一群贼人顿时淫笑起来,将姐妹两个人围住。 王莲儿拼死抵抗,最终还是被打倒在地,束发的巾带也被一把扯开。 于是姐妹两个人的身份都被识破了。 其中一个强盗揪住谢清心的脖领,用袖子狠狠抹了把她满是汗的抹了泥土的脏脸蛋。 当庐山真容显现在几个人面前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很快他们的震惊就变成了狂喜,饿虎扑食一般的上前拖拽着姐妹两人的四肢,就要把她们往山上带。 王莲儿仍在拼命的挣扎,谢清心却一动不动,刚才的混乱之中,她趁机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根细小的银簪。 即便要死在这群禽兽手里,她也要在最关键时刻拖下几个陪葬的。 就在此时,路的另外一端,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立刻有两个山贼提着刀上前,要一只羊是杀,两只羊也是宰的把那路人也一块办了。 不成想对方却抛出了两句王莲儿与谢清心根本听不懂的黑话,随即那人摘下头上斗笠,一众山贼却都吓得不清。 第789章 道上的兄弟 领头的山贼像是一眼看到了什么厉害的人物,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谢清心与王莲儿拼命扭着脖子望去,眼中立时放出光来。 高坐在马上的那名男子只有半边正常的面皮,另一边满是青紫的伤疤与狰狞的肌肉纹路。尤其是他那几乎没了眼皮的可怖血眼睛与隐约露着牙齿的肉嘴唇。 分明就是之前救过她们两姐妹的残面人! 对于谢清心与王莲儿热切的目光,残面人半点触动都没有。他双手拉着缰绳,冷冷转动眼球,目光越过将他围住的那些小喽啰,箭一般直射远处的山贼头目。 那人冰冷的目光仿佛带刺一般,看得山贼头目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几抽,顿了片刻,山贼头目才咬着后槽牙的勉强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来,朝着残面人的方向遥遥抱拳一拱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没想到今儿个竟然能遇见戳挂子的总瓢把子,失敬失敬!” 残面人将那几个山贼依次打量了下,有些轻蔑的说道:“这个日子口儿冒影儿,楚头紧巴了?” 山贼头目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 残面人随手从腰间摘下一个鼓囊囊的钱袋,照准山贼头目的方向挥手抛了过来。 山贼头目扬手接过,不用打开,都能掂量出里面的银子有多少。立时大嘴笑得都咧起来了,“仗义!” 谢清心的心立刻凉到了谷底,虽然这些人的黑话她根本听不懂,但有一点事实是毋庸置疑的。 那就是他们都是道上的贼人,原来她与连儿妹妹最开始的担心与怀疑都没有错。 与谢清心不同,这帮子贼人的黑话,王莲儿一句不差的全听懂了。 身为猎户的父亲本就跟山上的土匪有些交道,虽然井水不犯河水,道上的黑话却都是懂的。 山贼头子称残面人为戳挂子的总瓢把子,便是称他某教派的总领主的意思。 戳挂子指的就是有教场教众的教派人士。总瓢把子更不必说,就是大当家,一把手儿的意思。 后面残面人说的“楚头紧巴了?”意思就是“银钱不多了,紧张了?” 楚头在黑道上代指的就是银钱二字。 后面残面人给山贼钱财,一来是在洪水期间仗义接济江湖兄弟;二来是贼不走空,人家既然出来劫道了,怎么也要给点面子,纯当个买路钱。 如此也正好能证明残面人跟山贼不是一伙的。他们两边最终选择和谐相处,也纯粹是因为江湖规矩,江湖道义。 既然如此,那残面人就很有可能再次出手,搭救自己和清心姐姐。 上山贼头子收到钱,除了笑得合不拢嘴,也没忘摆摆手,叫小喽啰满赶紧给人家让出一条道儿来,叫人家赶紧走。 残面人最后冷冷的瞥了王莲儿与谢清心一眼,再不迟疑,双腿一夹马腹,就要驱马离开。 王莲儿再也顾不得其他,拼命挣扎着朝残面人挥手,“先生救我——” 山贼生怕节外生枝,一把掐住王莲儿的脖子,大嘴巴子抡圆了的朝着她的脸蛋左右开弓。 “阿莲妹妹!”谢清心眼看王莲儿被抽得嘴角都淌出血丝来,一时心如刀绞。再想到能叫见多识广的莲儿妹妹继续求救,那残面人应该跟这帮子山贼不完全是一伙。关键时刻只能趁着两旁山贼分神儿去看王莲儿那边的空档,亮出手中银簪,照准了其中一人的眼睛狠狠刺了过去。 这一下正中靶心,那山贼嗷的惨嚎一声,便捂着眼睛痛得在地上打滚。 另一边山贼也被这突来的反转惊了一下,谢清心眼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转手朝着贼人心脏就是一簪! 山贼毕竟是个常年打打杀杀的练家子,本能一抬手,就抓住了谢清心的右手腕,他刚要露出得意的笑容,谢清心左手便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山贼心头一凛,去他娘的!这个臭婊子使诈! 刚才的右手分明是假招子,带血的簪子不知何时竟然跑进她左手了! 但是此时醒悟,黄花菜都凉了,没有任何悬念,随着又一声凄厉的惨嚎,这位山贼也捂着满是血的眼睛,疼得滚在了地上。 谢清心踉踉跄跄的急急奔到残面人马前,一把抓住他腿边的马鞍,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恩人,救命!求求恩人,救救我妹妹!” 高高在上的残面人冷冷打量了下狼狈不堪的谢清心,却半点也不曾动容。 他抬脚一踢,就把谢清心的手狠狠扫开,“你们这般毫无感恩之心的妇人,如何值得本尊出手?” 第790章 一堆金锭 谢清心顿时一僵。 残面人的话,她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能支持她去反驳。 无论她们的怀疑如何正确,之前都是因为残面人的相救,她与妹妹才能从洪水中死里逃生出来。 清醒后,她们不仅没有做出什么实质上的回报行为,更一走了之,十足的白眼狼行为。 后面的山贼看到自己两个同伙竟然被这个瘦弱单薄的小女人撂倒,一个个的气得鼻子都歪了,呲着牙瞪着眼的提着大刀就向谢清心冲来。 听着后面气势汹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清心吓得牙齿都在咯咯的打颤。 再也顾不得其他,谢清心直起身子,一把抱抓住残面人的靴子,仰头苦苦哀求,“清心愿发血誓,只要恩人肯救我妹妹,清心愿意留一辈子为奴为婢,永世伺候恩人,绝不离开。” 残面人刚要甩动缰绳,驱马离开。听到谢清心的话后,动作不由得一滞。 他缓缓低下头,望住谢清心目光越发冰寒,“没有奴婢,我只要圣女。” 谢清心泪水倏然淌下,连连点头,“全赖恩公决断——” 话刚说到一半,一只粗糙长着黑毛的大手突然袭来,一把薅住谢清心凌乱披散的乌黑长发,“你奶奶个攥儿的臭婊子,敢捅我兄弟,看爷爷不活劈了你!” 那人满嘴喷粪,气势汹汹的拖着谢清心的脑袋就要拽回去。 谢清心死命不从,拼上吃奶的劲抱死了残面人的小腿就是不撒手。 这一刻,谢清心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饮鸩止渴。 即便她已经猜出残面人绝非善类好人,但若落在这帮畜生手里,连儿妹妹断无生还之路。 至于她自己,她从来没想过在那些山贼手里她会有任何生路。 即便那帮畜生不杀她,她也不会委屈求生。 她当然怕死,但是她更明白自己这一张脸,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与折磨。 残面人起初踢了踢腿,无奈谢清心爆发出来的力量太强大,即便后面已经涌上来几个斜袒着衣服,露出胸膛一片片黑压压的恶心胸毛的粗蛮恶汉,七手八脚的揪住她的头发四肢,一时间也没能把她拽开分毫。 残面人不觉蹙了蹙眉头,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脸沉了又沉。 对她对视三秒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手中马鞭倏然一指,就抵住了那只薅住谢清心长发的大粗手。 “兄弟,这两个女子我要了,烦请相让。” 被残面人点住手的山贼不觉一愣,他抬起头,凶恶无比的盯着残面人,“不想伤和气,就把手给老子撒开!” 残面人双眼微眯,似笑非笑的说道:“在下愿用全部家当,三百两黄金来赎人。” 说着他另一手往身后一扫,再收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钱袋子。 朝着远处山贼头子方向一抛,钱袋子便稳稳的落进了山贼头子手里。 这一次,山贼头子果断打开查看,竟真的看到一堆金灿灿的马蹄金! 山贼头子双眼立时放出贪婪的光,再抬头表情阴险又凶狠。 他瞥望着残面人狠戾一笑,“要是刚才,爷爷也就把人让给你了。可现在俺们两个兄弟都被废了,今个儿就是神仙来了,也甭想把这两个臭婊子带走!” 残面人眉头顿时一皱,他明白,对方这是起了杀心,金子他们要,两个女人他们要,就连自己的性命,他们也是铁了心要拿下的! 第791 红色的花 跪在马前的谢清心与后面被山贼钳制住的王莲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便残面人与这帮山贼都是在道上混的,但真要涉及到生死利益,翻起脸来也绝对会比翻书快。 真要打起来,山贼那边那么多人,残面人指定没什么胜算。 想到这里,姐妹二人心有灵犀的转过头,相望对视。 只一个眼神,姐妹两人就从彼此坚定而沉肃的目光中看到了对方的心意。 生路是自己拼出来的,即便失败身死,也好过哭哭啼啼的原地等死。 做好准备后,姐妹两个人又各自别过头,屏息凝气的静待山贼接下来的动作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爆发,而可供她们趁乱逃跑的时机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对于两姐妹的心理活动,拿着钱袋子的山贼头头全然没有半点察觉。 他目光凶狠的望着前方的残面人,丑陋的脸上露出贪婪而凶残的笑容。 残面人面色越来越冷,攥着缰绳的手寸寸收紧。 空气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般,沉重憋闷,叫在场所有的人都跟着有些喘不过起来了。 仿佛每一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手,最先露出破绽。 就在这时,从旁边树林里突然飞出一只白尾黑羽的喜鹊,用力的拍震着翅膀,斜斜的往天空飞去。 也是这一声异响,叫三方面的人都惊了一下! 最先动作的是山贼头头,他猛地扬起手中大刀,直直指向前方的残面人,扯着嗓子叫喊道:“把他给切了!爷爷儿我今儿个要用他的脑袋当尿壶!割了他的头,赏黄金十两!” 山贼头头这一句话还没落地,山贼头头的手下们便举着刀,扯着嗓子嗷嗷地叫全部扑了过去。 王莲儿瞪得眼睛都红了,除了钳制她的那个小喽啰和提拎着金子口袋的山贼头头,旁边山贼都冲过去了。 逃跑反制的最佳时机应该很快就会降临,她必须要在瞬间调动起足够的力量来时刻准备。 准备着那稍纵即逝的唯一机会出现! 然而还没等她紧绷的背部彻底直起来,一片浓稠的红便在她眼前泼洒开来! 王莲儿双目瞳仁骤然一缩。 那些分明是从人断开的脖腔喷溅出来的鲜血! 不止她这一处,前方每一处有山贼的地方,都绽开大片的血瀑布。随之一起飞出的还有一颗颗恐怖的头颅! 王莲儿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被吓飞了,眼前炼狱一般的场景吓得她身体僵硬,大脑空白一片,想要动一动都做不到。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山贼们此时全都像是麻布口袋一样,沉沉的跌在地上。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所有人的脖腔处都被瞬间展开,即便跌躺在地,可怕的断口处还是不断的喷涌出一波又一波的血水。 即便他们都是罪无可赦的山贼强盗,方才鲜活生动的画面与此时残忍血腥的场景对比起来,也叫王莲儿承受不住。 她木呆呆的睁着眼睛,甚至连眨一下都做不到,胸腔里奔涌的浑浊而滚烫的液体,势不可挡的冲出喉咙,叫她不可遏制的大吐起来。 第791章 神女圣女 几乎只在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山贼全都身首异处。 最嚣张的那位山贼头头甚至在断首尸身轰然倒地后,攥着金子袋的粗黑手指都没松开半分。 王莲儿被这残忍可怖的一幕震得跪地呕吐不止。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怎么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整齐砍下那么多人的人头! 比起王莲儿的狼狈,前面的谢清心比王莲儿略微好一点,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抓着她头发的那名山贼瞬间掉了脑袋,不自觉的尖叫一声,瞬间抱住头,颤抖着蜷缩在地。 即便之前她表现的再冷静,再成熟,都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又从来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儿里,爱着疼着的养大的。如今突然看到这般血腥可怕的场景,如何能不惊,又如何能不惧? 那天起,那一场血腥的屠杀变成了姐妹二人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长久的折磨着她们,叫她们无法安睡,甚至一度见不得任何血腥。 也因为这强烈的冲击,对于那一日残面人到底时怎么把她们姐妹带走的,她们都没有任何印象。 只记得等到她们再度清醒时,已经到了一处道观模样的地方。 而那一天起,她们两个也就彻底断了离开的心思。因为她们知道,无论她们逃往何地,都一定逃不脱残面人的手掌心。 是的,她们对残面人怕得要死,而不是正常被救两次的人该有的报恩与感激之情。 她们甚至经常有种错觉,觉得那一日的山贼完全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残面人做的局,为的就是吓破她们姐妹俩的胆,叫她们再不敢逃跑。 也许是因为残面人后来对她们姐妹无耻又冷酷的非人磨练。也许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们的自尊彻底碾碎踩踏在地。 后来她们姐妹二人才明白,当日那山贼头头称呼残面人的黑话代表的真正含义。是拥有万千信众的白莲教教主。 不过万幸的是,残面人对姐妹两个虽然严格,却也真正把她们当成了女儿一般对待。 那时的教会只有四大堂口, 也因为这强烈的冲击,对于那一日残面人到底时怎么把她们姐妹带走的,她们都没有任何印象。 只记得等到她们再度清醒时,已经到了一处道观模样的地方。 而那一天起,她们两个也就彻底断了离开的心思。因为她们知道,无论她们逃往何地,都一定逃不脱残面人的手掌心。 是的,她们对残面人怕得要死,而不是正常被救两次的人该有的报恩与感激之情。 她们甚至经常有种错觉,觉得那一日的山贼完全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残面人做的局,为的就是吓破她们姐妹俩的胆,叫她们再不敢逃跑。 也许是因为残面人后来对她们姐妹无耻又冷酷的非人磨练。也许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们的自尊彻底碾碎踩踏在地。 后来她们姐妹二人才明白,当日那山贼头头称呼残面人的黑话代表的真正含义。是拥有万千信众的白莲教教主。 不过万幸的是,残面人对姐妹两个虽然严格,却也真正把她们当成了女儿一般对待。 那时的教会只有四大堂口, 第792章 看到那些小孩子瘦小单薄的身躯绝望的挣扎着,扭曲着,王莲儿与谢清心的脸顿时惨白一片。 之前几次仪式上她们看得分明,凡是被绑在那些柱子上的牲畜都要被当场砍杀。 有的直接被枭首;有的活杀敲碎天灵盖,活取脑浆;有的挖心;有的切腹。 总之无一不血溅当场,无一不死状恐怖凄惨。 可是现如今,那些本该绑着动物的木桩上却被一个又一个幼小的孩子取代,怎能不使她们姐妹二人惊惧不已? 每一次的献祭仪式结束,屋子的石砖地上都会漫开一层黏腻的鲜血。 她们两个实在不敢想等待这些孩子们的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谢清心最先崩溃,她转身就要去找残面人要个说法,不想身子突然一软,瞬间失去知觉,晕倒在地。 后面的王莲儿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想要搀扶,却不想才迈出一步,一阵晕眩的失重感就猛地袭来。 王莲儿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顿时升起。 其实自大她与姐姐谢清心被残面人带走后,她就隐隐担心这一天的到来。 她或许还好说一些,但是姐姐谢清心的美貌实在太过惊人,一旦脱离家庭的庇护,很容易被不轨之人盯上。 残面人虽然救过她们两次,但显然不是白道上的人物,后来真正进入他的教派之后,白莲教教主的身份更是坐实了王莲儿的猜测。 在这样一个充斥着骗子强人的组织里,她与姐姐谢清心还想守身如玉,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残面人救下她们,从来都是因为她们有利用价值而已,这般利益交换的身份关系,又怎么会真的把她们两个当成女儿一般保护? 这一次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祭祀仪式,更加重了王莲儿的这种怀疑。 王莲儿直觉的预感,这一次,她和姐姐谢清心绝不会再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于是就在她马上就要随着姐姐谢清心一起昏倒的前一瞬,她竭力向前奔了两步,凭着本能的奔到姐姐近前,抬起手肘大概朝着姐姐的头部就砸了过去。 每一次的祭祀活动,不仅要保证二人身上的清洁,尤其皮肤不能出血受伤。 一旦有了伤口,便是对献祭对象的大不敬。 虽然王莲儿也不能保证是否真的能伤到谢清心,但她没有选择,只能这样做。 这样可怕的献祭仪式上,她和姐姐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最终她终于如愿的砸到了谢清心,晕倒在地。 不过说是晕倒,与完全失去意识的昏厥又不一样。 因为她的意识显然是清醒的。 虽然身体失去了控制,她的听力,触觉,意识仍然还在。 就在自己即将倒地的前一瞬,身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更有人伸手一把扶住了她。 虽然睁不开眼,看不到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模模糊糊的,王莲儿直觉得自己似乎被两个人抬了起来,运向原本要由她自己走进去的祭祀密室。 那之后的记忆无疑是恐怖又屈辱的,成了夜夜折磨她的梦魇。 第793章 只能逃一个 王莲儿永生都忘不了,不着衣物的自己在血池中浮出,睁开眼睛醒来的那一幕。 满眼的红,满天的红,整个世界都被猩红的鲜血慢慢吞噬。 被人捞出来之后,她被人用白色的绸缎简单包裹,便抬出了密室。 整个过程中,她都木然的睁着眼睛,即便她一直仰面朝天,根本看不到下面木桩上的那些“祭品”最后的结局,她也一直睁着眼。 因为即便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些孩子最终的结局。 这一刻,她的世界坍塌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与姐姐到底进了什么地方。 与之相比,恶人的匪窝,骗子的老巢都不算什么。 这里真正是魔鬼的食人血窟! 这时的她脑海里只浮现出了一个字,那就是逃。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带着姐姐逃离这里。 刚被抬进她与姐姐居住的屋子,谢清心立刻推开抬莲儿进来的两个黑衣男人,急急冲向浑身都是血的王莲儿。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到自己竟然差点被一个女人撞到,火气顿时起来,向前一把薅住谢清心的头发就要狠揍一顿。 不想关键时刻,却被人从后面厉声叫停。 来人正是他们最不敢惹的残面教主。 两个黑衣人立刻恭敬低头,乖乖退出了房间。 听到后面再度传来那恐怖又熟悉的脚步声,谢清心倏然回头,护犊子的母兽一般瞪视着残面教主,双目血红,“你对我妹妹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谢清心的无礼,残面教主并不生气,他缓步走向前,目光擦过谢清心,直射向躺在床上,木呆呆睁着眼睛,失了魂一般的王莲儿。 直到走到床边,他抬手挑开床边帷幔,垂眸端详着王莲儿。 谢清心怒急,奔向前一头将他撞开,张开双臂,将王莲儿护在身后。 残面教主这才抬眼看向谢清心,眯细了眼睛沉吟片刻,嘴角忽然扬起,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随即转过身,狠狠一甩袍袖,大步走出了房间。 谢清心也没办法跟他多纠缠,妹妹莲儿浑身是血,就连披散的长发里也浸满了开始凝固的大片血渍,实在太吓人了。 她转身伸出手,伸手一点点的抚着王莲儿的脸庞,抑制不住的泪如雨下。 她十分清楚,本来要承受这一场祭祀的人,是她谢清心才对,可是妹妹却冲在前面,代替了她。 之后足足十天,王莲儿都躺在床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么多天都是谢清心在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直到第十日晚,在帮王莲儿擦拭完身子后,谢清心低下头,凑在她耳边轻声的说,“莲儿,我明天就送你走。” 王莲儿干涩的眼睛顿时一缩,僵硬的转动脖颈,疑惑的望着谢清心。 谢清心微微一笑,“我摸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祭品的童年童女交货日。下月初十,还会有一场比之前规模更大的祈福坛。 很多事都很混乱,正好可以叫咱们找到一点空档,可以将你送出去。” 王莲儿一把捉住谢清心的手,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哑声问道:“咱们能跑吗?” 谢清心目光微霎,眼眶顿时湿润一片。 她知道,这次机会只能逃掉一个人,而她压根就没想过离开这里。 第794章 计划逃跑 “咱们一定能逃出去,”谢清心紧紧握住妹妹的手,晶莹的泪花在酸涩的眼眶里来回打转,“只要逃,就有希望出去。无论怎样,都好过就这样碎在他们手上···” 王莲儿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抽动,眼泪从脸颊上倏然滑下,“好,咱们姐妹两个一起跑,哪怕是死在半路上,都好过在这儿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谢清心点着头,想要努力的挤出一点笑容,“莲妹不要怕,姐姐都探查好了,咱们两个一定能逃出去,谁也不会死。”然而眼泪却更加汹涌的流下。 事实上,在照顾莲儿妹妹的这些天里,除了各处寻找可以逃脱的破绽,谢清心还经历了一件更加可怕的事情。 残面教主已经给了谢清心另一任务,白天要学习宫中礼仪与一些大家闺秀身份相配的举止礼仪。晚上则时一些不可描述的隐秘课程。 由一个经常出去设鸳鸯局的妖艳女子与残面教主给她现场演示,并且时候还要一招一式的教导她。 谢清心一度想要当场撞死,但一想起还瘫在床上的莲妹妹,便含泪切齿的忍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面对那男人各种畜生动作,谢清心还是忍受不了。 她被逼着跪下,却坚持不出声,也不张口,不做动作,只死死咬着舌头,直到鲜血从她嘴角不住的溢出。 残面教主几次大怒,怒而挥手,几次将她抽翻在地,打得她头晕目眩,满眼金星。 另一个女子见状,唱白脸般的赶紧上前,为她求情,并说这些动作姿态,她都会更详细的教与她。 残面教主瞪了谢清心好久,才捡起衣服披在身上,转身而去。 走出屋子之前,还甩下一句狠话,要断她一月的解药。 当初残面人给她们姐妹吃的药,根本就是一种慢性毒药。每月最后几日若是没有解药,便会浑身奇痒无比,宛如成千上万只蚂蚁蚀骨啃心。叫人恨不能立刻死去。 但即便后果如此严重,谢清心还是选择忤逆残面教主。 不过她虽然用极大的代价避免了残面教主的羞辱,但对于妖门女子的教导,她还是要淌着眼泪的去学。 不然她便不能使他们对她放松防备,也就无法去在暗中探查出一条能够解决莲妹的逃生之路来。 对于那日莲妹对自己的保护,谢清心再清楚不过。 实际上,祭祀的流程,她比莲妹还要熟悉。 如果不是妹妹弄伤了自己,那么现在躺在床上身心俱毁的人就是自己。 那一次应该躺在主祭祀位置的人,根本就是她谢清心。 不过即便叫自己逃了一次,残面教主也断然不会叫自己逃开第二次。 只是这第二次磨难跟上一次的祭祀上受辱方式并不同。祭祀的关键位置被妹妹顶替后,就不能再调换别人。再联想到最近的新调教,谢清心猜想残面教主应该想要把自己当成一件礼物送进京城。 如果不是进宫选秀,也会是送给什么高官权贵当眼线。 之前残面教主就曾送过一个训练多时的少女进宫,如今定然是要轮到自己了。 且不说那种以色侍人,两面三刀的生活她根本就不想过,就单说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莲妹妹彻底沦陷为残面教主的玩物而无动于衷的离开这一点,她就做不到。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将妹妹救出去。 至于她自己,她没有半点奢望。因为只有她留在这里掩护,才能给莲妹妹创造出一线生机。 看到姐姐泪雨滂沱的样子,王莲儿的心都要碎了,她慌忙伸出手,笨拙而颤抖的替姐姐拭着泪,声音更咽着,“姐,姐姐别哭,咱们一定能逃出去···” 谢清心一把将妹妹抱紧怀里,二人相拥而泣,久久不能息止。 终于到了谢清心预计逃跑的那一天,姐妹两人都开始谨慎小心起来。 谢清心扶着身体略微恢复些的莲妹在院子外慢慢散步。 等到周围守卫交接时,两个人动作迅速的跑向其中一条隐蔽的路。 那条路正通向一个小院子。 而为了祭祀仪式专门抓来的各种飞禽走兽与小孩子都被关在那座小院子。 只不过那个院子门前,也有人把守护卫。 一眼看到身配兵刃的凶恶徒众,姐妹两个人赶紧躲进了旁边的灌输从里。 杂乱的树叶后,王莲儿瞪圆了双眼,怒视着那两个看门的黑衣壮汉,缓缓的拔出了准备多时的剔骨尖刀。 谢清心一眼瞥见,赶紧按住妹妹的手,望着她无声的摇头,示意她不能贸然行动 第795章 第一波攻击开始 听到姐姐谢清心的话,王莲儿立刻缩身回来,望着姐姐压低了声音的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谢清心用力按着王莲儿的手臂,目光凝肃,“一会儿我绕到对面他们能看到的地方散步,中途装作被蛇吓到,跌下坡去。引得他们两个人离开,你赶紧进院去打开祭品囚笼,放跑大半,弄得乱起来后,你从后墙直接走。” 王莲儿一听这话就急眼了,哑声否定,“这方法太危险,姐姐万勿涉险。妹妹随父打猎多年,野兽的脾性最了解,姐姐只在这里,妹妹自有方法搅得它们大乱,之后咱们一起逃。” 听到“一起”二字,谢清心的眉皱了一下。 她当然相信莲儿妹妹能惊动那些动物,但是周围都是残面教主的手下,没有人不断的制造混乱分散追兵的注意力,逃跑的人是很难突出重围,成功逃生的。 但是这个想法,她不能讲出来。 莲儿妹妹一定不会撇下自己肚子离开。 同生共死这句话,虽然她们从没有明说过,却一直在她们两个脚下坚定不移践行着。 谢清心攥着莲儿手臂的手越来越紧,“一起跑太显眼,你我兵分两路,在临县衙门口汇合。” “可是——”这突来的变化叫王莲儿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 “没有可是,”谢清心目光严厉,根本不容王莲儿拒绝,“无论如何,咱们姐妹都要拼出这一线生机,就是死在半路上,也不能留在这儿任他们随意摆布欺辱。” 王莲儿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反手握住谢清心的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谢清心眉头紧紧蹙起,望着王莲儿的目光凝重而决绝,“莲妹,开始吧。” 王莲儿无声的点点头,躬着身子转而向树木更繁密的地方走去。 这整座山都归残面教主所有,所有下山的路都有人把手。但唯独这一面人手略少些,因为这一面是断崖,对于寻常人来说,几乎就是绝路。 但王莲儿常年跟父亲去打猎,路上碰到有草药的崖壁,也会去采摘。起初都是父亲攀爬,后来她自己开始偷偷爬,父亲拗不过她,便只好将一身本事都拿出来细细教给她。 因为她体重轻,动作灵巧,后来连父亲都比不过她了。 如今虽然没有父亲精心编制的粗绳,但逼到生死关头,她也有信心去搏一搏。 只要放出那些精心挑选畜养过一段时间的祭品牲畜,造成大混乱,引走巡逻断崖的两个看守,她就能找到机会爬下断崖。 这样想着,王莲儿开始抬头环看周围环境。 她在检查周围树梢上的鸟儿多不多。 幸运的是,有一片树上栖息着大批的鸟群。 王莲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紧接着她又低下头,来回走动着在周围草地上开始寻找起来。 很快,她又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一切准备好后,她后撤两步,找准一棵位置最满意的大树,撸起袖子,拢起衣摆系在腰间,几下就攀了上去。 这一棵树上栖息的飞鸟并不多,真正多的那几棵树就在她的前方,再往前望去,便是关囚着祭品动物的小院子。 王莲儿双眼微眯,算好这几处位置的关系要害,转手从旁边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放在了嘴边,开启了第一波攻击! 第796章 万鸟齐发 王莲儿淡粉色的唇微微翕动,轻轻吹了下,发出两下细小的哨音,算是简单试了下这片叶子的音色。 声音随风飘摇着飞荡出一道轻盈的弧线,惊得前方树梢一只白尾黑羽的喜鹊倏然侧头,金褐色的眼球警惕转动,似乎感知到了某些未知危险正在蠢蠢欲动。 只是因为那声音实在过于微弱,很像旋风穿过叶丛时发出的自然声响,还不足以将它彻底惊动。 王莲儿眸底闪过一道迫人的寒光,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就是她即将发出的最响亮的哨音! 她眼尾微动,快速扫了下姐姐谢清心所在位置。终于将翠绿的叶片再度放在唇边。 紧接着一道尖利的鹰唳骤然响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将平缓的空气划破,奔着前方那一片栖息的鸟儿直直射去! 鸟群霎时大惊,大大小小,颜色不同的翅膀慌乱无措的振拍而起,噼噼啪啪腾飞至空,呼啦啦黑云一般汹涌奔腾着的夺命而逃! 王莲儿第一时间跳下树,捡着林木灌木丛最密的一边,步步小心的从另一端接近院子的侧墙。如果是往常,即便再小心,快速经过灌木丛的声音也会惊动那两个看门的。 现在有鸟群燥杂的声音惊动,王莲儿才得以能够顺利接近院门。 另一边,两个看门的黑衣中年男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院前扯着闲篇聊着天。 这两天就要迎来白莲教一年中最大的请神仪式,准备的贡品也是数量最大,品类最全的一次。 而品类全,就代表他们身后的库房,什么吓人的玩意儿都。这两兄弟实在不愿意总进去跟一群吓人的野兽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便想着反正是要看门护院,还不如不时就站在院门口看着来得舒服。 反正每年这个时候,教主堂主什么的也会没事就来这边检查贡品牲畜,兢兢业业的站在门口,还能叫那些头目们以为他们哥俩办事认真。 所以他两这才会站在院门口心安理得的聊着闲天。 突然间,对面树林里响起一阵燥杂尖利的声音,把看门的哥俩儿吓得不清。 急急转头抬望,两个人更是被吓得不清。 数不清的飞鸟乌云一般急急向他们砸来,真是好大的动静! 看门兄弟立刻警觉起来,这么大的动静,树林那边肯定有什么吓人的动静。 兄弟两人茫然对望,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这里位于白莲山顶部,下面有着层层关卡,即便是名满天下的江洋大盗,也很难做到无声而来,无声而去。 不太可能有人能直接杀到他们兄弟这里来啊。 抱着满心的疑惑,看门兄弟中又黑又矮的那一个朝着同伴努了努嘴,“小老弟,劳烦你往里走一趟,看看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动静?” 另一个倒也是真实在,听了黑哥哥的话,转手就将腰间佩剑抽了出来,交代了一声,“哥哥,俺去去就回。”就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想刚冲进树林,小腿突然一阵刺痛,惨嚎一声便翻到在地。 原来那里正是王莲儿之前埋伏过的地方,她根据父亲教给她的经验,依据周边环境快速的判断出最可能出现蛇的地方。 幸运的是,一个盘旋着毒蛇的蛇窝就在不远处。之前的准备就是用树枝与藤蔓小心的设置一个简单的联动机关。在进入树林必经的小路上埋下一个简单的陷阱,只要有人经过,必然会被树枝绊到,树枝的另一端用藤蔓连接着直入蛇洞口的草丛。 她要的就是打草惊蛇的效果。 蛇被惊到,自然会自我防御起来,很有可能循着外面的动静,找到入侵者狠狠报复。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王莲儿所料的那般发展。 查看情况的守卫进入树林后没有几步就被蛇咬伤。 他躺在地上,看着那条鳞片斑斓的可怕毒蛇张大嘴巴的咬住自己小腿,怎么甩也甩不掉,惊惧无比的挥起手中兵刃照着弯曲的蛇身一顿乱砍。 蛇虽然被砍成了几段,但被咬住的地方早已是火辣辣的刺痛一片。 疼得那看门人抱着腿痛叫不已。 听到同伴的求救声,门前另一个看门人拔出腰间的佩刀也跑了过去。 跑到树林入口时,他谨慎的止了步,探着头先是检查了下里面的情况,见同伴好像是被蛇咬了,这才敢提着刀走向前搭救。 另一边,王莲儿看准时机,猛地直起身,快步冲出灌木丛,风一般的跑进祭品院。 第797章 野兽出笼! 由于圣女的身份,在每一次的仪式开启之前,王莲儿与姐姐谢清心都要在仪式开始之前进入这座院子象征性的检视一番。 所以对这个院子,王莲儿并不陌生,院子正北边是三间瓦房,虽然王莲儿和姐姐从没进去过,但大概也知道那里应该是负责看守和给各种动物喂食的人住宿休息的地方。 三间瓦房前方,院墙两边则都搭建了长长的棚子。只有顶棚,没有门窗,应该是为了饲养动物方便而特别设计的。 棚子里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笼子。 小的有装白兔、白色公鸡的;中等大小有装狗、装羊、装猴子、装狐狸的;大一些的有装猪、装牛,甚至还有装蟒蛇的。 所有的动物都是白色的,诡异的白色。按照不同习性与种类被分隔在不同的棚子里。 此时嗅到生人进院的气味,所有的动物都开始焦躁起来,有的呲着獠牙,有的吠叫不已,更有的受惊不小,来回在笼子里扑腾挣扎的。 王莲儿脚步不觉一滞,她的心猛地一揪,却不是因为那些狂吠的野兽。而是一阵自三间瓦房内传来的孩童惊吓哭泣声。 那一日的尸山血海瞬间又铺陈在眼前。 王莲儿脸色煞白,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那些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却要遭遇这般炼狱折磨,叫她如何能忍心。 勉强才压下去些的屈辱惊惧一如当初泼天的洪水般,汹涌袭来,淹得她都快要喘不过起来。 眼泪早已不知不觉的淌了满脸。 王莲儿想要去开那些兽笼的锁头,却连一步也挪不动。 “走啊!”一个低沉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王莲儿一惊,手臂忽然被人一把抓住,茫茫然侧眸,却见姐姐谢清心突然出现在近前。 原来谢清心根本没有走,她一直在暗处观察着妹妹的动作。 直到看到她成功的引走门口两个看门人,风一样奔进院子里,谢清心悬着的心才算平复了些。 可是她在外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按说莲儿妹妹进去之后,马上就会有小动物四处乱跑出来才对。怎么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院子里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点,谢清心的脸都白了。 眼看着树林里那两个看门人一顿救治,似乎马上就要相互搀扶着站起身了,而妹妹莲儿却迟迟没有出来,谢清心实在无法再等。 她站起身,撩着长衫下摆,快步就往小院里面冲。 天可怜见,进去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妹妹。 不过她并没有完全松下一口气,虽然莲儿妹妹暂时安全,但是如果再拖延半分,等到外面两个看门人进来了,她们两个怕是也要一起被擒。 白莲教中能够看门护院的弟子,功夫都不弱,对付她们两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简直太容易了。 为今之计,就要赶紧把那些动物放出,而后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院子后面把守断崖的那两个弟子被引过来了,她才能护着莲儿妹妹逃跑。 于是谢清心二话不说,用力掐了妹妹一把,“莲妹,你开左边的,再进屋。” 说完自己就往右面那排高低各异的笼子奔了过去。 以前来这里检查祭品的时候,姐妹两个就发现,这里面的笼子全上的是活动挂锁,可以从外面直接打开,为的就是喂食方便。 现如今正好方便了她们两个,一面跑一面随手就能打开囚笼。 见到姐姐来到身边,王莲儿混乱的大脑才终于清醒了些许,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到底是按照谢清心说的话开始行动起来。 挨着院门最近的是一些小笼子,装的是各种鸡、鸭、兔、狐狸、狗等中小型动物。再中间一些的就危险许多,有牛、羊、狼、蟒蛇、甚至白色的老虎。 为了安全起见,姐妹两个打开的都是中小型牢笼,对于装着白蟒与白狼、白虎的危险笼子,她们只是将锁扣的插棍往外推了一半。 受其他动物四散奔逃的混乱场面刺激,这几个最凶猛的野兽也开始变得暴躁愤怒起来。 有的瞪圆了眼睛朝着姐妹两个凶狠的吼叫;有的呲着獠牙,不断地刨着爪子,似乎在蓄势待发;有的疯了一样的狠狠撞着囚笼的木门! 王莲儿与谢清心都知道,被她们推开一半的锁头,撞不了几下就会被彻底撞开。 到时候这个院子就会变成最危险的地方,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危险迫在眉睫,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翻出院墙,逃离这个院子才行。 可是等到两人奔着三间瓦房近前时,王莲儿突然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情! 第798章 王莲儿发现,正对面的那三间房间的房门竟然与外面装着动物的笼子一样,都是从外面挂锁上的。 只要推开插棍,就能拉开门扇。 而此时房门里的哭声更加激烈了,就像是里面的孩子们也感知到了院外的危险,绝望的惊惧着,颤抖着,哭泣着。 后面的谢清心一眼看到妹妹又发起愣来,急得身上出了一层汗。 后面的白狼、白虎、白蟒越来越暴躁,木制的囚笼被它们撞得哐哐乱响,门框哗啦哗啦的晃个不停,木屑四溅,不用看都能知道,再用不了几下,那颤抖个不停的门框插销就会被彻底撞飞。 到时候她和莲儿妹妹一定会被这些愤怒的野兽撕成碎片。 这一次谢清心连提醒王莲儿的话都喊不出来了。她只能拼了命的跑向前,一把拉住妹妹的手,想要拉着她赶紧翻墙出去。 没想到,刚跑出半步,她就被一股相反的力量带向了另一边。 那股力量的来源正是王莲儿。 此时的她着了魔一般的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挂着门栓的房门,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大步向前,带着姐姐谢清心几步奔到房门前,猛地抽掉横在门上的木栓攥在手中。 同时用肩膀狠狠撞门,门扇应声而开。 里面的哭泣声音也随之停住,仿佛里面的人都被这突然打开的门扇下了一大跳。 谢清心在发现妹妹要把她带向院子正前方的屋子里时,果断放弃了抵抗的力量,顺着妹妹的劲头一起冲进屋子去。 原因十分简单,后面的白虎已然将木笼子的框子撞碎,扬天长啸了一声,闪电般窜了出来。 如果再慢半分,她和莲儿妹妹必定会葬身于虎口。 跟着莲儿妹妹一起冲进屋子后,她们两个默契十足的快速关上了门扇。 哐当一声,沉重的木门死死阖闭在一起,王莲儿毫不犹豫的拿起刚才的木栓十分准确的横在了里面的木栓合槽上。 好在老虎还没有马上扑过来,这一点点的空隙时间便足够她们将门彻底栓死。 但是仅有一根门栓显然是不够的,王莲儿和谢清心忙不迭的左右回看,目光快速的将整个屋子扫了一整遍。目的是想要寻找一些体积大,重量沉的家具物件,将门扇彻底顶死。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屋子里除了一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孩,还有一张长长的木床。 姐妹两个都没用交流,便默契十足的一起行动起来,一个人推床尾,一个人拉床头,使出吃奶的劲来,将那沉重的门床死命往门口挪。 但是两个弱女子的力量毕竟有限,情急之下,谢清心转头望向那些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孩子们,厉声命令道:“外面的老虎,白狼都跑出来了,快来帮忙推床挡门!” 那些孩子们本就见过外面吓人的野兽,听到谢清心这么说,脸上的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呼啦一下子拥过去,就帮着一起推床。 这间屋子虽然除了两名少女,就是一堆小孩子,但好在每个人都是拼足了全力,木床很快被推到门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紧闭的门扇突然剧烈的颤抖晃动起来! 第799章 随着砰砰的撞门声一起袭来的还有野兽恐怖的嚎叫声。 王莲儿与谢清心见状更加死命的顶住桌子,不叫外面的野兽有任何可乘之机。 其他的孩子一听到门口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可怕声响,魂都要给吓飞了,一个个小脸煞白,嘴唇颤抖,远远的躲到后面墙角抱成了一团。 有的满脸眼泪,惊恐万分的盯着被撞得一下比一下激烈的破旧门扇;有的抱着脑袋,捂着耳朵死命扎进人群之中,多一眼都不敢看。其中有四个男孩子比别的小孩明显大一点,他们挡在人群最前面,竭力张开双臂,保护着后面的小伙伴。 此时的王莲儿与谢清心并没有太多功夫去看那些孩子到底如何。除了死命顶住门扇,两个人还要随时检查窗子的情况。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房间里的窗子设计根本不像是用来住人的。窗子不仅有窄又细,设计的位置也十分的高。别说她们两个弱女子,就是九尺身高的成年男人都够不到。 窗子上还打了很多铁栅栏,和监狱的设计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虽然采光差了一点,但是用于隔绝外面犯了疯病一样的野兽,可以说是刚刚好。 不过情况并不容她们姐妹两个乐观多少。 因为外面撞门的野兽力量越来越大,来势越来越凶。 而她们姐妹两人的体力却是不断被消耗的。 如此怕是坚持不了多久,这扇原本就破旧不堪的木门便会被彻底撞碎。 想到这里,王莲儿的脑子不受控制的晃了下神,脚下步子立刻被顶出去老远,手上的木床也随之后错半寸。 谢清心那边则被门扇传来的巨大力量震得向后一趔趄。 后面的孩子们看到这一幕,更加惶恐惊惧。他们毕竟只是一群五、六岁的小娃娃,面对恐惧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哭。 之前对王莲儿和谢清心的努力还寄予了希望,如今看到门扇马上就要被外面的怪物妖精撞碎,零零散散的啜泣,骤然变成了绝望的哭嚎。 就在这关键时刻,院子外面突然传来的一个凄厉的尖叫,“不能叫它们把童男女吃了,快放箭!” 王莲儿与谢清心不觉对视一眼,终于能够跟着松口气了。 之前每一次的牲畜祭品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更何况如今这更重要的“人牲”。 外面的看门人即便再害怕也不能就不顾里面“人牲”的安危,就这样跑了。 随后一个尖利的声音便从远处射来,狠狠戳中门板! 王莲儿眼睛顿时一亮,明显外面的人开始张弓搭箭,射杀野兽了。 可是刚才那两个看门人手上根本没有弓箭,他们也从来都没学过弓箭。而距离祭品院最近的白莲射手,就是看守断崖的那两名门徒。 因为要看守的断崖很高,周边区域又很大,所以看守之人必带弓箭。 既然现在能听到弓箭声,也就意味着她与姐姐的计划真正成功了。 想必最先那群白色的小动物从院子里四散奔逃出来时,就已经惊动了那两个院子看门人 第800章 童男童女 两个看门人在看到先跑出来的那几只小动物后,应该没有着急着冲进院子,因为他们太清楚,那些小动物根本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面的白色巨蟒,白色老虎,白色野狼。 但凡跑出来一个,他们兄弟两个的小命都得搁里面。 所以他们两个在第一时间给不远处看守断崖的同伴发了信号。 那两个都是有名的神箭手,有他们两个在,自己和兄弟才能在尽量不伤及野兽性命的前提下,将它们擒住。 事实上,王莲儿与谢清心猜测的一点错都没有。 在那两个看门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回小院时,一抬头正对上从院门跑出的一众白色飞禽小兽。 受了伤的那一个指着其中张开雪白的翅膀扑棱棱正从院门飞出的一只公鸡,急急喊道,“大哥,你快去追,俺这就给断崖那边打信号!” 没受伤的那一个放下中了蛇毒的弟弟,就朝着四处乱逃的飞禽小兽们急急追了上去。 他们都很清楚,蛇毒未必能要了人的命,但假若这次的祭品追不回来,他们兄弟二人,必死无疑。 好在没有多久,在断崖那边巡视的门徒便依据信号前来救援。 他们先是奔向发出特殊穿云箭信号的受伤看门人。 那看门人却急得差点没从地上直接蹦起来,他手指着前方四方洞开的院门,声音嘶哑的喊道:“快!祭品都跑了,里面还有白蟒、白虎、白狼没出来!” 那两名弓箭手也没顾得上多看一眼躺坐在地的祭品院看门人,从后背摘下弓箭,搭上弓箭,便朝着前方急急而去。 等到他二人奔至院门前,正看到一匹白狼正发了疯丝的撞着里面房子的门。 两人头上的汗登时就下来了,他们知道,那个屋子里关押的正是这最终要的一次仪式的童男童女祭品。 里面的小孩子每一个都是七月十五鬼节生人。 为了凑足祭祀的人数,几大堂口通力合作,足足寻了大半年有余。 若是今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意外,便是长了十颗脑袋都不够抵罪的。 然而更可怕的是,白蟒和白虎的笼子也被撞得七零八落,里面空空如也,再见不到半点白蟒、白虎的踪影。 可是他们两个想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便是引得那白狼离开房间门,往外面来。 因为虽然童年童女很难得,白色的野狼也很难得,都是他们教主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才顺利带回来的。 妄杀了哪一个他们都凑不上,所以不能直接射箭射死它,只能引得它掉头出来,看好要害却不致命处一箭进去,才顺利擒住那畜生。 定好目标后,两个神箭手对视一眼,默契的定好分工,便迅速开始实施计划。 一人在前,先是擦着白狼的耳朵射上两箭,力求激怒它,引它出来报仇。 另一人在后,也张好弓,搭好箭,力求一箭射中要害。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这点难度对他们兄弟二人来说实在再容易不过。 白狼被突然反飞来的冷箭激怒,刚调转脑袋,就被一箭射穿两条前腿! “好样的!”最先的神箭手兴奋的跺了下脚。 然而还没等他嘴角笑意跟着扬起,他的两只眼便因为惊惧而睁得溜圆! 第801章 逃出生天 就在神射手兄弟成功射伤白狼的同时,一个更大的白色影子风一般的从院门蹿出,于此同时,围墙上也迅速爬过一道白影。 “俺去追白虎,哥哥你去追白虎!”射伤白狼的那一个急急抽出第二支箭,转身掉头就往白虎逃跑的方向追去。另一个人反应也很迅速,奔着白蟒逃走的方向快步而去。 如此还留在祭品院周围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中了蛇毒的看门人。 眼见着最危险的野兽尽数逃出,他拼尽全力站起身,咬着牙撅折旁边一棵小树苗,当做拐杖拄在手中,拖着那条伤腿,奋力往院子里挪。 因为祭品院中经常关有白蛇或白蟒,以防万一,最左侧的休息房里都备着蛇药。 凭着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这次中的毒虽然不是能叫人立即毙命的剧毒,可若耽搁时间久了,这条腿怕是也要保不住。 给堂口其他兄弟的信号也已经发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给自己治疗腿伤。 可是等他刚挪蹭到院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丝迫人的杀气。 看门人脊背汗毛瞬间倒竖,他木呆呆的转动僵硬的脖颈,一张吓人的蛇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纯白的鳞甲,碧绿的竖瞳,赫然洞开的血色大口,内弯的尖利蛇牙,便是他生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情景。 还没等他尖叫出声,蛇口闪电般的咬向他的脸! 他撇开拐杖,双手拼命去扯蛇身,混乱哭嚎间,他倒在地上拼命打滚,却不想这一次的蛇毒远比之前的厉害,没挣扎几个来回,蛇毒大作,他的动作终于慢慢迟缓下来,最后浑身猛地抽搐几下,双手再不能抵抗,无力垂落在地。 他终是没能看到,与他近在咫尺的地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叫他受了两次蛇毒的女人。 那人正是王莲儿。 就在飞箭射中监房门扇时,她与姐姐谢清心迅速反应过来,才想到在后山巡逻的神箭手护卫已经被引了过来。 当时的王莲儿二话没说,跳上桌子,扒住上面栅栏天窗就往外看。 这一看正对上院门后的白虎,而那条吓人的白色蟒蛇正在攀爬墙头。 “姐姐,院里还有一个小蛇笼,”王莲儿说着,动作麻利的跳下床,跟着谢清心一起推开木床,“我拿它去对付还剩下的那个看门人,你先往山崖方向跑,回头等我带你一起爬下山。” 谢清心正跟着一起推床,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对妹妹说道:“妹妹常年上山,可以爬下断崖,姐姐不行。而且两人一起跑,目标太大。我还是按照原计划从外面走,你解决完那人,赶紧去山崖那。” 王莲儿抬头看了一眼谢清心,奈何情况太过紧急,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容她多想,最终也只能按照姐姐的计划行事,“也好,姐姐你千万小心!” 说完,木床被彻底移走,王莲儿没有多想的打开门扇,快速奔出房间。 那时的白虎刚好窜出院子,白蟒也恰好刚爬过墙头。 王莲儿没有任何犹豫,扭头直奔旁边一个小蛇笼。 因为那笼子太小,又放在地上,之前急匆匆的给祭品囚笼开锁时,便将它错过了。 不想之前的错过,发现到现在,却成了她最大的助力。 抄起蛇笼后,她便隐藏到院门一侧,仿照之前的白虎,静静等在那里,只等最佳的时机慢慢到来。 没用多久,那受了伤的看门人便挪进了院门。 王莲儿眸底寒光一闪,动作迅速的举起蛇笼,对准看门人的后脑一下子打开蛇笼。 等到那人终于被咬死,白蛇游曳着柔软的身躯,水波一般的滑出了祭品院。 王莲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监房方向,那一边,谢清心已经走出房门,站在门前,正望着她。 见王莲儿回头,她立时有些急了,用力的朝她挥手,示意她赶紧跑。 王莲儿眼中顿时迸出泪来,再顾不得其他,她抬袖,用力蹭掉脸上的泪,掉头转身,便奔出了祭品院。 眼见着妹妹一头冲进树影层叠的密林里,谢清心终于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这一别,怕是就要生死永诀,莲儿妹妹,姐姐只愿你能逃出升天,再不见那些阴暗与龌龊。 谢清心拭去脸颊的泪,终于抬起脚步,准备为策应妹妹的逃跑,在这里制造一场大混乱。 可是没等她走出几步,身后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衣服。 谢清心瞬时低头,却看到了一个她根本没有想到的人。 第802章 死也要死在太阳底下! 抓住她衣服的人,是个小孩子。 一个脸蛋圆圆,眼睛黑亮,目光坚定的男孩子。 他双手死死的拽住谢清心的裙摆,仰头直视着她,静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样望着她,明亮的目光里却写满了对她的信任,对她的期望。 像是受到男孩的触动,后面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儿的女娃娃看到谢清心的迟疑,头顶着颤巍巍的小揪揪儿,两条小腿儿颠颠儿的捯着,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她一把抱住谢清心的大腿,可怜巴巴的瘪着嘴,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噙满晶莹的泪珠儿,用甜甜的小奶音儿祈求着说道:“漂亮姐姐,不要把我们扔下好不好?雪儿好怕,雪儿不要关在这里。漂亮姐姐把雪儿带走好不好,雪儿不找娘亲,也不找爹爹,雪儿不要关在这里···” 而最先拽住谢清心的那个小男孩依旧不做声,只是攥着她衣摆的双手越来越紧,抬望着她的目光中的渴求也越来越强烈。 谢清心的心,霎时间就乱了。 她的目光更是开始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 孩子们的目光与哭声,一下子抓住了她心底最柔的那一部分。 在最开始的计划中,为了给莲儿妹妹的逃跑争取到充足的时间,她计划要烧掉很多处院子,必要时,她甚至想要把整座山上的林子都给点燃,而其中就包括火烧祭品院着一环。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残面教主竟然比她想象的还禽兽。 那些最新出现的童年女祭物竟然就随意与动物野兽们囚禁在一起。 要知道这个院子从来只关放野兽,蛇狼混杂,兔虎交互,最是腥臭污秽的一处地方。 而那些孩子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呐! 最小的四五岁,最大也不会超过八九岁,一个个身形娇小,脸庞圆嘟嘟的,可爱的不行。 这帮禽兽,一个个都是绝户坟出来的吗? 他们一个个的难道就全都没有孩子吗? 可是不论的谢清心对残面教主有多么愤恨,对那些孩子有多么同情,此时的她都不能再多回望那些孩子一眼。 此时的她,要奔赴的注定是一条惨烈的死路,放弃烧毁这座祭品院,已经是她能为这些孩子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他们。 她狠狠咬了下嘴唇,用尽全部的力量,终于下了决心,狠狠甩开两个孩子的手,提起裙摆就要走下台阶,离开这里,离开这疯狂荒诞,又恐怖阴暗的地方。 然而就在她刚走下一级台阶的时候,拽住她衣摆的男孩忽然攥住了她的手,声音颤抖着终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求求您,救救他们···” 便是这一句话,如一击重拳,生硬的砸在谢清心的心口上。她的眼泪倏然淌下,脚下的步子终是停住了。 她转过头,回望着那名小男孩,再开口,声音沙哑得根本就不像是她的,“跟···跟着我···是会死的···” 小男孩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脸上忽然现出一抹远超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笑容,“留在这里,死的更惨,薛冰愿意跟着您死在外面。” 本来屋里的其他小孩听到小雪儿的恳求,蛮以为能跟着那位大姐姐逃出去。都站起了身,试探性的想要一起追出来。 可是没走两步,就听到死在外面的话,一个个的全都傻眼了,瞬间的怔愣下,全都被惊吓得哭嚎出声,又重新抱成了一团,再不敢往前一步。 薛冰眉头狠狠一皱,转头厉声骂呵,“哭能管屁用?!我薛家的儿郎,死也要死在太阳底下,孬种只管躲屋里,不怕的就跟我薛冰一起走出去!” 哭嚎成一团的孩子们立时一震。 与气愤的薛冰不同,谢清心很能理解那些孩子恐惧的心情。 虽然她此时已经决定带着愿意离开的孩子们走,但内心里,她也不想看到太多的孩子惨死在她面前。 “孩子们,不必勉强,跟着姐姐也是逃不掉的。姐姐只想跟外面那些坏人拼了,死前也拉两个垫背的。如果你们害怕,就还留在这里罢。” 听了这话,孩子们更加畏怯,哭得也更加伤心了。只有两个抬起头,看着门口的谢清心与薛冰、小雪儿,目光闪烁,似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听薛冰的话。 旁边的小雪儿看着自己最喜欢信赖的薛冰哥哥,抬手抹了把眼泪,“雪儿跟着冰哥哥,冰哥哥去哪雪儿就去哪~” 那边犹豫的两个孩子听到雪儿的话,终于不再迟疑,站起身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其他孩子虽然怕的要死,但是几乎小一半的人都走了,他们也只能跟上。 毕竟比起死在外面,被抛弃的恐惧更加骇人。 同样不再犹豫的还有谢冰心,她一把抱起最小的小雪儿,另一手拉住薛冰的手,快步往前跑去,“走,咱们这就点火,烧光这里,烧的他们一点不剩!” 第803章 鄞纤纤的亲生父亲 就在谢清心抱着、拉着、带着一帮小孩子走下台阶时,整个世界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谢清心眼前突然一黑,脚下地面突然裂开一般的叫她失重跌了下去! “姐姐!”皇甫涟漪惊得尖叫出声,一瞬间,她只觉得掉进地缝里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她自己,吓得她双眼倏然睁开。 “夫人,”坐在旁边的鄞乾化赶紧扶住差点磕到车厢壁的皇甫涟漪,将她拢进自己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不怕,我就在这。” 皇甫涟漪紧紧攥住丈夫的手臂,惊魂未定的大口喘着粗气。 鄞乾化抬手看了眼车窗外,就在妻子睡着的那一会儿功夫,外面下了些小雨,现在已然停了。远处山坡上甚至出现了一道如梦似幻的美丽彩虹,叫人心情异常的舒缓平静。 放下车帘,他伸手够到对面桌子上的水壶,递到妻子面前,柔声劝慰道:“夫人喝点水罢,只是个梦。” 皇甫涟漪刚要去接丈夫递来的水壶,听到他的话,忽然抬起头,望着他,眸底闪动着一种莫名的哀伤,“哥哥,不全是梦,我看到姐姐了···” 鄞乾化的眉梢蓦地一颤,不自觉的将妻子拢得更紧了些,“白莲教已死,现在的温香教到底是个冒牌货,再不能伤害涟妹分毫。涟妹莫怕,莫忧。” 皇甫涟漪将脸埋进丈夫怀里,眼角泪水在他衣衫缓缓洇开,“我又看到那日逃出堂口的情景了,那时我只以为姐姐真的都安排好了。后来才知她不仅没有自己跑出来,更将那些孩子们带了出来,若不是正好赶上朝廷重兵攻山,那时的姐姐怕是就不在了···” 鄞乾化也想起了那日的情形,颇为感慨的说道,“那时我与表兄也被她惊到。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后面一众武功高强的邪教徒追击下,竟然还能带出四个小孩子跑出。 后来更是趁着官兵不注意,带着四个孩子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真真是个奇女子。” 记起姐姐当年的传奇经历,皇甫涟漪心底忧伤更加浓了,“姐姐与姐夫远胜你我,只可惜老天不长眼,竟叫他们···” 感受到妻子情绪即将崩溃,鄞乾化将她抱的更紧,“竹筠还在,涟妹放心,这次兖州大案,我就是拼出去这条老命去,也要保他周全。凭着他的本事,定能立下第一等的头功。到时定能助他回京城晋升为温家翻案。嫂子与表哥的仇,一定能报。” 皇甫涟漪双眼阖闭,泪水无声的淌过脸颊。 鄞乾化抚着妻子的背,再度放缓的声音,温柔的转移了话题,“说起孩子们,我不仅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嫂子与薛冰他们的时候。当时哪成想到,薛冰他们几个竟会随着你,进到我鄞家来。” 皇甫涟漪略略直起身,透过前面车帘,向正在扬鞭驾车的年轻护卫望去,情绪平复了些许,哑声说道:“那时我和姐姐更不敢想,能把薛冰他们养这么大。” 皇甫涟漪目光不自觉的颤了下,一说到孩子,她便不能不想起已经离家数年的女儿,鄞纤纤。 “也不知如今的纤纤又该是什么模样,”说着皇甫涟漪攥着鄞乾化的手不觉寸寸收紧,“更不知她现在到底过得好不好?” 鄞乾化目光微动,鄞纤纤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当年纤纤忽然离去,他面上虽然维持了最基本的理智,但心里的不舍却一点不输任何人。 可是现在他仍是不能把心里的不舍如实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她的依靠,“这么多年,暗中保护纤纤的人,从来没有断过。涟妹放心,只要我鄞乾化活着,就会护她平安。” 第804章 恐怖的苏雪心 听到丈夫的承诺,皇甫涟漪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太多。 鄞纤纤是她的女儿没错,鄞诺也同样是她的儿子,然而在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孩子,却是温竹筠。 姐妹俩相依为命时,她为了姐姐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死。她从来都把姐姐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无论是她的乾化哥哥,还是她的一双儿女,都无法取代姐姐在她心里的位置。 现在姐姐与姐夫惨遭横祸,姐姐的孩子便是她心里最接近姐姐的存在。 为了筠儿,她愿意付出所有。 只要是筠儿想要做的,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她都不会有半点迟疑。 可是真的托扶着筠儿一步步走进能够扬名立万的官场角斗场,皇甫涟漪的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她不能确定,为了给姐姐,姐夫一家复仇,她与丈夫给筠儿加了这么重的一副担子,对筠儿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未来等着筠儿的挑战还会变的更加凶险,艰难。 像是看出妻子心中真正的忧虑,鄞乾化又拿起之前的水壶,拔出盖子塞儿后,递到妻子手中,“涟妹,我明白你的担心,其实筠儿远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出色。这些困难,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些必要经历的考验。更何况还有诺儿在后面帮衬‘她’。” 皇甫涟漪拿起水壶仰头喝了一口,之后又似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重要却又难以启齿的事情,抬眼瞟了一下鄞乾化,犹豫的张了张嘴,还是没能直接说出口。可又像是不说出来,怎么也不会甘心一般,终是抬起头,目光复杂的望住面前的丈夫,声音低若蚊蚋振翅而过,“乾化哥哥···如果我想要诺儿来照顾筠儿,你会不会恨我?” 鄞乾化目光倏地一颤,他太明白妻子这话背后隐含的真实用意是什么了。 车厢里的空气霎时间凝固了一般,温度也随之降到了最冰点。 同样心情沉重的,还有千里之外的温小筠。 她与鄞诺在查案的路上突遇山贼杀人劫货不说,这会还掉进了苏雪心的陷阱之中。 前面是苏雪心冰寒着脸,沉默的步步逼近,后面则是数不清的蛇群与一条大到吓人的巨蟒围攻。 眼看林子外的苏雪心马上就要走到近前了,温小筠紧张得鼻尖都在沁汗,砰砰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耳膜。 她总有一种预感,苏雪心的可怕程度,怕是比之前遇到过的温香教几个分支的门主都要厉害。 看着地上泛黄的枯草在苏雪心脚下发出轻微的响动,温小筠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虽然听鄞诺解释过一遍控兽驭禽的原理,但这般强大的能力,还是远远超出了温小筠对一部没有任何超能力设定的悬疑作品的基本认知。 即便科学能够解释,这能力也绝对算的是通灵那种作弊外挂的一种表现形式了。 无论多厉害的人,她和鄞诺都与之交过手,并且都获得了不同程度的胜利。 可是现在,面对实力超强的人,与嗅觉触觉异常灵敏的动物后援,她和鄞诺真的还有胜算吗? 第805章 正式交锋 终于走到温小筠与鄞诺藏身的那棵树前,苏雪心停下了脚步,粉润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一样场好戏,想必兄台已经观看多时了吧?如今这戏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该着兄台跟小弟谈谈自己的想法了。” 然而鄞诺一直低着头,将温小筠紧紧拢在怀中,一个字都不搭理外面的苏雪心。 苏雪心目光越来越冰寒,右手不觉攥拳,微微的平举,像是拿着什么东西似的。 “既然兄台不敢现身,那雪心便帮兄台一把吧。”说完他还得意的笑了笑。 温小筠等这一刻,早已等的经很不耐烦。 大战一触即发! 没过多久,苏雪心紧攥在一起的手突然打开,开面是一个小药份包,快速向草地上撒去。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大响。 温小筠赶紧低头循声望去,再度看到了那群悄然而来的蛇群! 碧绿的,青黑的,雪白的,什么蛇都有。这一下就几乎要将全天下的蛇都请来。 苏雪心先是通过控蛇来逼攻鄞诺,鄞诺脸色一寒,将之前用过一次的本领再度施展出来。 他动作迅捷的从身上各处暗兜撒出更多药粉,蛇的第一波进攻稍微停顿。 而后苏雪心派出了第二波蛇群,这一次更加密集。 鄞诺带着温小筠跳到另一棵树上,同时猛地吸满一口气,将左右食指弯曲,放在唇边,吹出一串串尖利的鸟鸣。 温小筠目色一凛,不对,那声音不全是尖利的,有尾音拖曳很远的婉转型,也有短促的频繁型。总之一耳朵听去,就像是有大群不同种类的飞鸟从天而降。 苏雪心听了这不同寻常的哨音,脸色也是一变。 他连忙取出袖中哨音,想要对冲着吹回去,可天上的鸟群根本没有给他争取的时间,乌云压顶一般黑压压的从四处飞来。 它们速度飞快,目标明确,就是盘踞在草地之上的那些蛇群。 蛇群感知到从天而降的危险,立刻乱了阵型,说是四散溃逃也不夸张。 但是即便这样,很多也没能躲过死神的飞袭。 那些从天飞射下来的鸟儿体型都不小,最小的也比乌鸦、喜鹊什么的大一些。 地上的蛇群对它们来说,无疑是一场难得的盛宴。 一时间,尖利的鸟喙,锋锐的鸟抓雨点般直直砸向地上的蛇群! 有的蛇眼被啄,痛苦扭甩身体,却不想七寸都被鸟抓钳死,挣扎没有任何效果。 有的直接被大型一些的鹰隼叼飞上天,任由它们怎么挣扎扭动,也于事无补。 草屑如灰尘一般漫天飞扬,间杂着几根零落的羽毛,那战况怎一个激烈了得? 温小筠被眼前这惊人的一幕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然而身边的鄞诺对此却平静异常,仿佛这一幕对于他来说,早已经看过无数次,寻常得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不仅如此,对于刚才逃跑的小山贼们,他眼角余光也一直有留意。 比如其中一个弓箭手,就像是对苏雪心的行踪特别感兴趣。别人都跑了,唯独他躲在了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背着箭囊,小心隐住身形不叫这边发现。 可能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该死的 第806章 晕轻功啦! 鄞诺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下可算是方便他了。 于是他抱着温小筠,左突右闪的在不同的树冠间跳跃,呈曲线迂回的路线就奔那人袭去。 敢明着违背苏雪心命令,留下监视这里的山贼,显然也不是一般山贼。 功夫与耳力、眼力都远胜于一般山贼小喽啰。 尤其现在的鄞诺怀里还抱着一个温小筠,没有几下,那背着弓箭的山贼就发现了上方袭来的危险。 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从后背箭筒中快速抽出一直弓箭,倏然举向上方枝叶横生的树冠从。 然而还没等到找到瞄准目标,一道森寒的银光突然从斜上方的树叶间直直袭来! 遭了! 弓箭手双目瞳仁狠狠一缩,他本能的想要侧身躲避,不想另一边竟然又袭来一道迫人的寒光。 这下他所有的退路就算彻底被堵住。侧过去的臂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暗器。 呃··· 弓箭手痛苦的低呼一声,眼前突然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整个人被炸开的小山一般轰然倒地。 由于鄞诺的速度太快,什么轻功基础都没有的温小筠被这忽上忽下,突左突右的剧烈颠簸震得差点没吐出来。 她能做的就只是抱死了鄞诺的腰身,将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以求能够将这种“晕轻功”的反应减缓些许。 所以对于埋伏在林子另一边的弓箭手的事,她是半点没看到。 就在她被自己的动作的压迫得差点没法呼吸的时候,脚下一震,身子旁一空,瞬间便停在了某处狭窄的地方。 她试探的睁开眼,才发现身边的鄞诺早就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的自己整抱着另一棵树的树干瑟瑟发抖。 “鄞诺?”温小筠立刻就慌了神儿,这个时候被鄞诺抛下,可真是太吓人了。 她话音儿刚落,身边忽然又窜出一个人影。 温小筠吓得差点没从树上摔下去。 还是那道黑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并且还往里面塞了一样东西。 温小筠皱眉一看,原来是个弓箭。 鄞诺又递给她一个箭筒,“拿着。” 原来鄞诺在使用毒暗器将那弓箭打晕后,就动作迅速的收缴了他的兵器。 “下次出来就应该给你准备弓箭,我都差点忘了,你虽然不会武,射箭却是一流。” 说完鄞诺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身就朝着后面的苏雪心奔去。 温小筠急得差点当场石化,会射箭的那个是温竹筠,根本不是她温小筠好不好? 现代社会时,她除了小时候跟着同学在春节去公园套过圈,飞镖扎过气球,打过几下气枪,根本就再没碰过什么类似的射击活动。 如今鄞诺就这样放心的把她留在了后面,真到碰见危险时,她又该怎么自救啊? 她双手颤抖的搭上弓箭,却发现弓弦都拉不开。 心里顿时有上万只羊驼狂奔而过。 兴趣爱好太单一,真的能害死人吖! 再看那一边的鄞诺,唰唰唰的风一般在树林间不断飞跃,每得到一个空隙,就朝着苏雪心甩出一记飞镖。 原本站在草地上的苏雪心也淡定的很,随手取出别在腰带上的一把钢骨扇,上下翻飞着将那些暗器截挡击飞。 第807章 天王老子也休想拦住他! 鄞诺眉梢微挑,只看外表,苏雪心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他无法想象,这般年轻,就能将驱鸟驭兽的功夫吃得如此之透。 要知道驱鸟驭兽可不同于寻常的功夫,只要有过人的天赋,再加上不惜代价的苦练,就能出人头地,奔进一流武者的行列。 光是捋清各种鸟兽的习性,并且熟练应用其间的因果链,没有十几年、二十年的时间都做不到。 可是这苏雪心不仅做到了,更练出了一身好轻功,好功夫,真真叫人咋舌。 但是现在并不是惊讶的时候,终于叫苏雪心进入了疲于应付的状态,鄞诺必须要更加快的给他致命一击。 不然机会稍纵即逝,再让他缓过劲儿来,一切可就都晚了。 所以鄞诺一手扶着腰带,一手亮出更加夺命的大号飞刀来,奔着苏雪心的方向就扎了下去。 然而面对鄞诺这一波更加猛烈的进攻,苏雪心仿佛根本不在乎般,站在原地,仰头直视着袭来的鄞诺,唇角微勾。 鄞诺眉头狠狠一拧,直觉告诉他,苏雪心这般自信一定另有原因。 果然眼前突然一阵黑风袭过,一条半米多粗,六米多长的庞然大物突然从侧方袭来! 鄞诺身形本能的一层,顺手抓住一只垂下的枝条,空中侧移着的就飞避开了这一致命攻击。 待到他顺着枝条的力量重新荡回树杈之上时,才看清刚才偷袭自己而来的分明就是之前的恐怖巨蟒。 而此时,它就落在苏雪心的前面,高昂着脖子,怒视着树上鄞诺,恐怖的吐着血红的尖细信子。 见到面前可怕的场景,鄞诺第一个想法并不是自己如何脱身,他最先做的动作就是转头,转头去查看温小筠那边的情况。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把他从树上直接摔下来。 因为就在温小筠不远处,分明爬过来一条比自己这边还要粗壮巨大的蟒蛇! 而警惕的温小筠也似早早的发现了什么动静,正转着头,朝着蟒蛇出现的那个方向急急望去。 那条巨蟒静静的穿梭于树林之间,恐怖的蛇头却是一直盯着前方的温小筠。 鄞诺倒抽了一口凉气。 即便温小筠以前的箭术如何精准,如今碰上这么一个体型又庞大,动作又迅捷的黑色巨蟒,都没有什么胜算。 看来此时还是只能靠他了。 这样想着,鄞诺一把抽出弯在腰带上的软剑,接着树枝的弹力,再度向苏雪心袭去! 他知道,这样想要快速解决眼前的麻烦,赶紧去帮衬温小筠。 可就在借助树枝的弹力,飞跃到巨蟒上方挥剑劈头就砍的时候,一道迅疾的寒光忽然瞄准着他胸口的位置闪电般袭来。 是暗器! 鄞诺后脊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侧身,放弃劈砍蟒蛇,朝着旁边一头栽下。 因为如果不放弃攻击蟒蛇,他自己就要被人一箭穿心。 他从树上跃下的速度就够快了,没想到苏雪心的速度竟然还在他之上。 瞬间移到侧位上,对他发动的截击。 最可气的是,如果没看错,苏雪心朝他掷来的还是他自己的暗器。 没叫他把鄞诺的鼻子给气歪,都算是鄞诺的涵养惊人了。 不过比起眼前难缠的苏雪心,在鄞诺从半空中跌下时,他向侧边扫过去的视线仍然在温小筠那边。 叫他无比心惊的是,袭击温小筠的那一条蟒蛇显然比自己这边的还要动作迅疾,凶残暴戾。 它张着血盆大口,从旁边树冠上朝着温小筠斜攻而去! 此时的温小筠站在最粗的那根树枝上,背靠着树干,拉满了弓弦,箭锋直指蟒蛇眼睛。 鄞诺心头一惊,对方虽然是条体型巨大的蟒蛇,但是动作却极其敏捷,射蛇眼难度太大。 万一落空,温小筠迎来的便将是最致命的攻击。 只在落地的这一瞬,鄞诺右手上还是出现了有一支飞镖,想要侧翼攻击那边的蟒蛇,替温小筠分忧。 不想他手中飞镖才刚甩出,就被另一道寒光拦腰击飞, “泥菩萨过江,还想着渡别人?可笑!” 随着寒光一起而来的,还有一个站立在蟒蛇身上的男人,衣袖翻飞,姿态好不潇洒。 那人就是苏雪心。 他驭蟒而来,甩出鄞诺原本用来射他的飞镖,打飞了鄞诺的,现在又带着蟒蛇一起缠住了鄞诺,叫他根本分不出身去搭救别人。 鄞诺眼看着远处的巨蟒对温小筠正发动着最致命的攻击,急得双眼血红。 此时别说是苏雪心,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拦住他! 第一章 远水解不了近渴 鄞诺从高高的古树上纵身跃下,手提软剑,直奔苏雪心而来。 他注视他的目光犀利如刀,蕴着滔天的怒火。 这一次,他定要一击即中,把苏雪心从巨蟒身上打下去! 跃下的同时,鄞诺将身上藏着的所有蛇药都顺了出来。 眼看立刻就要飞到巨蟒面前,鄞诺手中蛇药猛地掷出,狠狠砸向巨蟒的头部。 那巨蟒毕竟不是俗物,提前一步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甩头侧摆,就想要避开这一击。 然而鄞诺比它更快,另一只手又一扬,手掌之中竟然蹦出一簇火苗来。 与此同时,他还将袖中一只小瓷瓶紧紧抛向火苗飞出的方向。 只在刹那之间,蟒蛇想要躲避的那个方向变瞬时腾起炽烈的火焰来。 苏雪心大骇,随身装着蛇药也就罢了,怎么连火种这种危险的玩意,都能叫眼前这个臭小子想变就变出来呢?这也太阴损了吧?! 不过眼前的情况并不适宜走神,但凡有一点不谨慎,苏雪心就会吃大亏。 于是他率先一步跳下巨蟒,躲在了一处完全安全的地方。 然而鄞诺并没有想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对方实力实在太过可怕,不提前灭掉,后期一定是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鄞诺再度从粗壮的树枝上飞跃而下。 这一次的反转动作实在太快,,就连久战沙场的苏雪心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他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鄞诺的剑就照他的头顶狠狠劈砍了下来。 万幸苏雪心的反应力也是一流的,急急闪身退步,心脏才算堪堪保住。 唯一的代价便是左臂上方出现一道吓人的血印。 终于解决完这边,鄞诺掉头就往回本想温小筠。 只是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 纵使鄞诺那边再快,也不能瞬间移动到温小筠这边来。 面对突然窜出来的另一条巨蟒,温小筠本能的举起弓箭,尽管她的手抖得不行,双腿也颤的不行,但她一定不能原地等死。 她虽然非常害怕蛇,但她更讨厌被吓破胆的一步都逃不了,坐等自己被巨蟒吞进肚子里,慢慢消化。 那样还不如叫她立刻死了。 于是她本能的拉弓射箭,甭管她射不射得中,反正绝不能走着等死就对了。 她尽量屏住呼吸,不断调整眼睛的焦距,企图找到暴露在空中飞速的蛇影中最致命的弱点。 她的眼睛几乎睁到极限,眼珠飞速转动,酸涩得泪星儿直往外崩。 她没有退路,她只能争取把大脑的转速提高一点,再提高一点。 她有过太多次经历,只要大脑运转的速度越快,时间越慢。 就好比人突然从高处落下,求生的本能会极大激发大脑皮层的运作速度,从而找到尽可能多的自救方法。 提速思维,也许就能跑赢时间。 这一次,温小筠终于进入了状态。 树林周围的环境到底如何,那巨蟒又是从何处弹射而来,另一边的鄞诺又是何状态? 她这一箭射中了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没射中又会有什么后果? 她到底应该瞄准巨蟒的哪里? 这一连串的疑惑,温小筠很快一一计算出结果。 实际上却连三分之一秒的时间都没用到。 闪电般得到所有答案,温小筠迅速做出判断! 巨蟒的鳞甲显然很坚硬,眼睛似乎也很难瞄准,而且凭着她的技术,很可能射出一个类似三不沾篮球的空靶箭。 所以她果断放弃。 那么,她又该瞄准哪里?又是有哪里是最好瞄准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巨蟒张开的血盆大口! 能一箭射穿它嘴巴上膛是再好不过的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眼角寒光一闪,对准空中那最显眼的一团红色,果断松手,笔直的箭杆嗖地一声刺破几乎要凝固在一起的空气,带出一声尖利的哨音,朝着巨蟒血口直直刺去! 第二章 绝地逢生 箭羽飞离弓弦的那一瞬,温小筠的目光异常锋锐,动作利落的又取出另一支箭,同时把鄞诺交给她的蛇药药粉包插在箭头上,对准着袭来的蛇口又是迅疾的一箭! 全神贯注的她并不知,在那一刻,她的箭法,她的动作,甚至是她举箭瞄准的姿态,都与另一个人的身影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那人正是这个身份的本主,温竹筠! 这次襄助温小筠发挥出他应该有的实力,并不是他一时兴起的善心大发。完全是温小筠在生死关头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在无形中影响到了他的精神体。 与其说是主动襄助,倒不如说更像是被动的召唤。 因为倾注了两个人的能量,这两箭的杀伤力实在非比寻常,速度更是快的惊人。 第一箭正中巨蟒张开的血口上膛,第二箭紧接着直入它腥臭的咽喉。 四溅的血花立时充斥它的口腔,最要命的还是嵌在箭头上的蛇药。 由于箭矢的锋利,在触到巨蟒的咽喉时瞬间碎裂开来,顿时泼洒满口。 巨蟒在空中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抽,两只竖瞳蛇眼霎时充血爆裂! 温小筠目光一寒,虽然由于惯性,飞来的巨蟒随在空中明显受了重创,但仍快速的向她砸来。 她侧身一跃,跳向斜下方另一支粗壮的树枝,动作轻巧优美,时机更是拿捏得刚刚好,这边刚刚站稳扶住树干,那边巨蟒就沉重的砸了过来,虽然由于重伤,它到底偏离的最初的轨道,蛇头并没有直接撞到温小筠原来的位置,但是粗重的身躯与吓人的蛇尾还是狠狠的击中那一处树干。 整棵古树都被撞得颤了两颤,无数树叶震颤而下,哗啦啦的飘飞出一片绿色的天雨。 此时的鄞诺已然奔到近处另一棵树上,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些许。 然而他这边的情况,并不比之前的温小筠轻松多少,因为苏雪心一直紧紧追在他身后。 方才他那不要命的一剑,劈得苏雪心的手臂见了红,这极大的激怒了他。 严格来说,这还是苏雪心上山以来第一次受伤。当时的他看着殷红的血从手指淌下,眉头狠狠一拧。 他被彻底激怒了,敢让他见红的人,从来都活不过两个时辰,面前这个同样能驭鸟驱兽的家伙当然也不能例外。 苏雪心从袖中抽出蛇骨鞭,踩踏着巨蟒甩动的身躯,就朝着前面的鄞诺追去。 “找死!” 说着,他手中蛇骨钢鞭银色游龙一般,对准鄞诺的后心就蹿了过去! 满心满眼都在温小筠那边的鄞诺,眼看就要跳到前方一棵古树上,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风哨响,心头骤然一凛。 之前几番交手,鄞诺已经摸清了苏雪心的本事。 他的功夫虽然不如自己,但是驱鸟驭兽的本事绝对远胜于自己。 再加上他功夫其实并不弱,想要摆脱或是拿下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是他面前还有一个会武功的温竹筠。 快速奔逃间,鄞诺双眼倏然一亮,他已经有了克敌制胜的办法! 第三章 就在苏雪心气势汹汹的挥舞着鞭子朝着鄞诺飞速奔来的时候,鄞诺身子忽的一侧,挥手斩断近前枝叶繁茂的树枝。 后面的苏雪心不屑的嗤笑一声,困兽之斗,徒劳尔。 不过些许枝杈树叶,哪里挡得住他苏雪心? 手中银亮的精钢蛇骨鞭在空中狠狠一抽,那些枝杈树叶瞬间粉碎。 苏雪心的心头却猛地一惊。 连一眨眼的功夫儿都没到,前面的鄞诺就凭空消失了踪影。 这家伙的轻功竟然恐怖到了这般地步? 惊惧之下,苏雪心顺势扶住近前一棵大树的树干,脚尖轻点着的立在后面一根树枝上。 他急急左右探看,却连鄞诺的影子都没找着。 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个身高九尺的大男人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瞬间消失了? 就在他拧起眉头,打算将目标暂时定在射杀了他蟒蛇的那个小个子身上时,脚下突然腾起一阵迫人的杀气! 苏雪心周身一颤,手中精钢蛇骨鞭最先反应过来,啪地一声脆响,便朝下下方狠狠扫抽而去! 这一扫,苏雪心才看清那男人竟然躲在了自己的正下方。 一种被人蔑视了的羞耻感顿时涌向苏雪心的心头。 对方就是逮住耗子的猫一般,几次三番的戏弄嘲讽他。 叫他那张粉白如玉的小脸顿时憋胀得通红,整个人随着蛇骨钢鞭一起朝下攻去! 树下面的鄞诺在将身上最后的十几支飞镖钢钉一起甩出之后,掉头便跑。 他十分清楚,若是再慢半分自己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被蛇骨鞭砸开。 苏雪心宽大的道袍在空中猎猎招展,飞鸟一般轻盈的倏然落地,不想脚尖才触到林地上的杂草,双目瞳仁便狠狠一缩。 原因无他,那个缺德带冒烟的鄞诺早就算好了他的落脚点,并在那里戳了一根又尖又细的钢针。 最可气的是,钢针的位置与突出地面的高度似乎都经过精确的计算,既是是苏雪心这般轻功高手,都躲不开。 苏雪心狠狠一咬后槽牙,如果他正常落地,那钢针势必会扎穿他的脚面,即便日后妥善将养,他的脚也不会再灵便如前。 事到如今,他只能破釜沉舟,用出全部力量,死命甩出蛇骨鞭,缠向最近的一棵大树。 蛇骨鞭的速度快如闪电,最近的大树距离也不远,终于在他的脚被完全洞穿之前,将他整个人拽向前方。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苏雪心整个人扑摔在了地面上。 这时的鄞诺已经纵身攀上了温小筠所在的那棵大树上,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拥进怀里。 而此时的温小筠早已惊讶的张开了嘴巴。 将攻击自己的那条巨蟒成功消灭之后,温小筠就急急回头,观望鄞诺这边的战况。 绕是她一直瞪大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前方的战况,她也没能看清楚鄞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转守为攻的高难度动作的。 她只是大概看到鄞诺跳下去了,又跳开来,然后苏雪心也跳下去了,然后···然后就前扑着倒地的来了个大马趴。 第四章 意外来客 另一边,摔了个“大马趴”的苏雪心恨得差点把后槽牙咬碎。 面前这两个混蛋,不仅叫他挂了彩,挂彩的次数还不止一次。更可恨的是,最后竟叫他摔得如此狼狈,如此不雅。 自打生下来,他苏雪心还就没被人如此羞辱过! 上一个敢打他主意的人,都没来得及实施,就叫他徒手给解决了。 万没有想到,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竟然被两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无名之辈给坑得这样惨。 苏雪心真是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如果可能他现在恨不能将这整座山都给平了,将那两个家伙砸成两团粉粉碎的大肉饼! 他撑着地面的手死死攥在一起,手中原本已见枯黄的野草都几乎要被他挤攥出绿色的草汁来。 他的脸色更是被差点气出猪肝色来,还是酱紫色的那种。 今日他势必要祭出十成的功力,不将那二人碎尸万段,绝不罢休! 另一面环着温小筠腰身的鄞诺,看到扶着树干缓缓站起的苏雪心,眉头倏然皱起。 虽然他只能看到苏雪心的背影,但即便只是背影,也在散发着可怕的气场。 身为同道中人,鄞诺可太清楚驭兽师死要面子的脾性秉性了。 换位思考,若是他鄞诺,正在得意之时,忽然被两个偶然路过的行人虐得身心俱残,一定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大卸八块。 所以事到如今,摆在他和温小筠眼前的道路,只有一条,撒丫子赶紧跑吧! 想到既要做到,鄞诺还珠温小筠的手往上一样,瞬间将她扛在肩上,二话不说,朝着后面方向撒丫子就跑! 想跑?! 苏雪心闪电般转过身,用力甩出自己的精钢蛇骨鞭,朝着鄞诺和温小筠的方向狠狠掷去! 就在蛇骨鞭脱手的同一瞬间,他双脚骤然离地,瞄准猎物的豹子般,唰的一声,快速奔出! 鄞诺虽是在拼命奔逃,耳朵却一直有留心后面。 突然听到后面风声大作,顿时预感不妙,扛着温小筠,整个身子骤然一侧,猛地的调转方向,跃向了侧边方向。 就在他的肩膀离开初始路线的下一瞬,闪着寒光的精钢蛇骨链便直冲而过。 鄞诺眼尾余光掠过,心底骤然大骇。 那蛇骨链几处关节部位都带着尖利的刺韧尖,凭着御兽师一贯的德性,鄞诺猜想,上面肯定淬了剧毒。 若然被它沾染半分,即便不被它扫掉半个脑袋,也会口吐白沫,倒地惨死。 后面的苏雪心看到前面扛着同伴的男人竟然完美避过了自己横飞出去的蛇骨鞭,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要知道他肩上抗的可是一个大活人, 就在他的肩膀离开初始路线的下一瞬,闪着寒光的精钢蛇骨链便直冲而过。 鄞诺眼尾余光掠过,心底骤然大骇。 那蛇骨链几处关节部位都带着尖利的刺韧尖,凭着御兽师一贯的德性,鄞诺猜想,上面肯定淬了剧毒。 若然被它沾染半分,即便不被它扫掉半个脑袋,也会口吐白沫,倒地惨死。 后面的苏雪心看到前面扛着同伴的男人竟然完美避过了自己横飞出去的蛇骨鞭,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要知道他肩上抗的可是一个大活人, 第五章 意外来客(二) 被鄞诺扛在肩上的温小筠被这突来的大幅度转弯掉头甩得七荤八素。 尤其鄞诺的肩膀正卡顶着她的胃,这一番操作,差点没叫她把胃里还没消化完的食物都给顶出来。 酸水瞬间涌进口腔,又叫她生生给咽了回去。 正晕头转向时,一抬头却猛地看到了另外一张表情凶狠的脸! 温小筠吓得虎躯一震,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苏雪心那个强大得比禽兽还禽兽的怪物,竟然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温小筠甚至怀疑下一瞬,他的鼻尖就会戳过来! 唉呀妈呀! 喉头间的呕吐之感刚刚勉强被压下去,冷不丁的突然被这么一吓,胸腔中奔腾急涌的热流再也抑制不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霎时喷涌而出! 苏雪心手中暗器都已经准备了,就等着再一步追到鄞诺身后时,瞄准他的后脖颈,一下贯穿过去。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被扛在肩膀上的人,竟然会口喷暗器! 万幸他以前在山上常年跟各种野兽搏命的过程中,培养出了超乎常人的超快反应力。 就在那堆污秽之物溅洒到他身上之前,急急错步侧身,躲在了安全的另一边。 可是还没等他身形站稳,鄞诺后手突然甩出一件明晃晃的暗器! 半条命都差点给吐没的温小筠眼尾余光察觉到鄞诺的动作,有气无力的想到:她家鄞诺真是个宝藏哆啦a梦。身上总是有使不完的暗器,刚才天女散花,一顿操作势如猛虎,现在仍然能继续掏出崭新的暗器,真是棒棒哒! 如果他此刻没有顶她的肺(bushi),她是真的很想给他点上一圈赞。 而此时甩出“崭新”暗器的鄞诺,想法却跟温小筠正好相反。 他身上所有飞镖,飞钉早就全部甩完了。此时被他抛出去的甚至连武器都算不上。 那就是一个装着药粉的小瓷瓶。 此时扔出,既是无奈之举,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凭着这一番交手,通过苏雪心出手的招式与攻击策略,对于苏雪心的脾气秉性,他已然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鄞诺很清楚,凭着苏雪心的本事,要追上扛着温小筠的自己,应该不会太难。 他手上蛇骨鞭,就是拉慢自己速度的第一步。 第二步奔到近前,他一定会祭出能用得出的最残忍的方式攻击他或者温小筠。 所以在躲掉蛇骨鞭后,鄞诺主动的将速度放慢了些许。为的就是尽快调整好姿势,提前准备出最后一个杀器。 装着药效超强的狗药的小瓷瓶! 虽然说是狗药,但一瓶扑面,足以撂倒一头牛。 这是他行走山野密林,专门对付发了疯的野兽的不二选择。 他料定凭着苏雪心此时的气势与速度,突然察觉到有暗器袭来时,他的第一反应很可能会是挥刀劈开! 届时狗药随着瓷瓶的碎裂瞬间炸开,即便不能在瞬间撂倒苏雪心,也能迷住他的双眼,糊他一脸。 可是鄞诺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祭出超强狗药之前,温小筠竟然会突然发难。 第六章 狼狈不堪 等等! 鄞诺的大脑快速运转着。 温小筠对苏雪心突然的发难? 她用的什么暗器? 就在鄞诺想弄清楚眼前的局势时,一阵酸腐的熟悉气息直冲鼻窦,呛得鄞诺差点没咳嗽出声。 呃··· 鄞诺瞬间摸清了局势与所有疑问。 收回前言,被他扛在肩上的温小筠的行为。 并不是什么突然发难,以至于偷袭了苏雪心。 她只是突然发晕,“吐”袭了苏雪心一身··· 不过眼下情势仍然异常紧迫,不允许鄞诺分神太过。 按照原本的计划,只要他能趁苏雪心不备时,又快又狠的将小瓷瓶对准他的面门竭力掷去。 而身为功夫高手的苏雪心,不仅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更应该会用兵刃瞬间击飞袭来的狗药小瓷瓶。瓷器碰精钢,就如鸡蛋磕石头一般,只有瞬间爆脆一种结果。 可是千万万算,鄞诺竟然把自己身边最近的人给忽略了。 也是突刺,他才会在突然之间被温小筠的“吐”袭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在苏雪心避让的过程中,他很有可能因为身形不稳,反而躲过了本应该直奔他面门而去的狗药小瓷瓶。 万一小瓷瓶扑了空,落在了草地上,苏雪心势必会再次追来。 眼下与刚才的情势仍是一样的紧急,摆在他与温小筠面前的道路,依旧只有一条,再次卯足了劲的撒丫子跑吧! 于是在掷出那个白光闪闪的狗药小瓷瓶后,鄞诺半点时间都没耽搁,扛着温小筠继续往前夺路奔逃! 事实也正与他猜想的一般,后面的苏雪心,由于本能的躲避动作,一个侧身回旋,竟也堪堪避开了那瓶飞来的小瓷瓶。 然而就在葫芦形制的白瓷小药瓶,颤动着飞到他的面前时,还是发生了激烈的爆炸! 一阵浓烈刺鼻的辛辣香气立时扑了苏雪心满脸! 苏雪心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完蛋,中计了! 只需嗅上一点,他就分辨出了那药的药性与强大的药效。 因为这种兽药手法,专一就是他们驱鸟驭兽门的独门秘技。 虽然对方几次出手都彰显了他同是御兽师的身份,但是苏雪心还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御兽师的功力竟会远胜于他。 只是这一份秘药,就是他闭关研究一年都研究不出来的。 他立时停下脚步,屏息凝气,连眼睛都紧紧闭上,抬袖掩面急急往后面退去。 万幸他的反应力从来都是一流的,不然但凡迟疑半分,用不了几步,他就会头眼共昏花,泪水鼻涕同奔流。 最后口吐白沫的倒地抽搐不止。 那场景只要想一想,就足够苏雪心恶心一个月的。 他虽然不是什么顾影自怜的自恋男,但对外表与形象从来都是很讲究的。 真叫他以那般不堪的模样倒地晕厥,等人来救,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可不幸的是,即便现在苏雪心已经高看鄞诺很多,还是低估了那份狗药的真正药力。 可以这样说,鄞诺的独家秘制配方的野狗药,药力远超苏雪心的认知,即便他及时闭住了五官,迅速后退,但仅仅是被扑面的那一下,还是叫他的鼻涕和眼泪迸涌了出来。 他的双腿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最终无力的瘫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难当的干呕起来。 可是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呕出来,只有絮絮拉拉的白沫一点一滴的淌下。 即便痛苦如此,苏雪心都没放下满腔的怒火。虚弱无力之下,他较起浑身的劲儿来,竭力放下手,奔着满是枯草落叶的泥地抓取。 草地的另一边,被鄞诺的肩膀顶胃顶得欲仙欲死的温小筠木呆呆的两只眼睛正好见证了这奇迹的一幕。 原来那小瓷瓶根本不是自己凭空炸裂的,而是另一道寒光横斜着射中它,将它在空中击破的! 顾不得嘴角酸腐的污秽之物,也顾不上鄞诺肩膀那催命符一样的上下顶戳,温小筠兴奋的猛拍鄞诺的背,两只脚也抑制不住的踢腾起来。 “救兵···白兄···” 感受到温小筠的挣扎,鄞诺先是很不耐烦,抬起手就想照着她的腚狠打两下,叫她老实点。 可还没等他那罪恶的魔爪真正得逞时,从温小筠嘴里蹦出来的两个词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救兵?白兄? 白鹜来了? 因着鄞诺的动作迟疑了些许,温小筠终于抓住了个空档,双手用力的拍着鄞诺的背,哑声急急喊道:“救兵来了,苏雪心中招了,咱们赶紧去捡漏抄底抢战果啊!” 第七章 深深的思念 听到温小筠这句话,鄞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白鹜的身子虽然比他弱一点,但是异常聪明,即便武功并不及他,但善用策略。 归了包堆的算在一块,战斗力并不在他之下。 又是隐藏在暗处伺机出手,所以一出手,很可能一举平定战局。 退一万步,即便一时没能弄住苏雪心,有他和他联手,解决个把苏雪心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鄞诺迅速停下脚步,转身检查回望。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温小筠放下来。 因为即便是温小筠自己放了话,在没有亲自确定周围环境中的危险解除前,他都不能松懈半分。 温小筠的命金贵,哪怕以命换命,他也必须保证的她的绝对安全。 这一回头,他却看到了一幕意外的场景。 那就是跪伏在地上的苏雪心一面抑制不住的颤抖战栗,一面死命的抓着地上的泥土,不管不顾的往嘴里灌。 鄞诺眉梢瞬时一挑。 泥土,尤其是潮湿的泥土可以擦掉他附着在他脸上的药粉。而大口的嚼咽淤泥,则是为了催吐。 鄞诺知道,凭着苏雪心的武功与警惕性,即便被强力野狗药扑了满面,也能及时止损。在最快的时间内,闭住五官,保护自己。 只要痛痛快快的大吐一场,他沾染上的那一点肤浅药粉,便会消解殆尽。 最后除了弄个满脸泥,满身土,他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损伤。 “他是在催吐吗?”见鄞诺终于停下脚步,温小筠赶紧挣扎的从他肩头滑了下来。 再多坚持一会儿,温小筠都要怀疑马上就要胃穿孔了。~~~~(>_<)~~~~ (另一个空间的温竹筠环抱双臂,无奈的耸了耸肩:胃穿孔,并不会。这纯属温小筠的错觉。亏得她还是现代人,真正半点常识也无。) 一手扶着鄞诺的胳膊,一手捂着疼痛难忍的胃,温小筠虚弱无比的问道。 鄞诺点点头,“不只是催吐,还能把面上残留的药粉全部擦干净。用不了多会儿,这家伙就又能活蹦乱跳的起来追咱们了。” 鄞诺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环视周围环境。 树影婆娑,枝叶沙沙作响,除了穿行而过的风与偶然飘落的一两片泛黄树叶,没有半点人影。 他侧眸冷冷的瞥了温小筠一眼,“救兵在哪?你亲眼看到了?” 温小筠不觉一怔,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小筠这才意识到,从始至终,她根本就没亲眼看见过白鹜出现的身影。 “呃···”温小筠故作虚弱的抬头揉了揉额头,“那个···我可能···草率了···” 表面上,温小筠虽然祭出了影后级别的超级演技,意图装虚弱蒙混过关。心下里,她也是很想不通,她唯一看到的东西,就是空中突然斜飞出一道森寒银光。 她又如何能做出判断,言之凿凿的就说白鹜一定就在周围? 上次兖州府一别,白鹜已经表现得十分清楚,非常时期,他根本不能用白鹜的身份出现在这世间。 他现在唯一能使用的身份,唯一能贯行的人设,就是兖州四郡王,竺逸澜。 所以隐藏在树林里突然出手搭救的人,只有可能是白兄身边最心腹的影卫,秦奇。 而只偷偷出手,事后将身形完美隐藏的做法,也正是影卫秦奇一贯的行事作风。 那么是她太想念白鹜,白兄了吗? 温小筠垂下头狠狠一拧眉毛。 这个可能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但是她跟白兄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好朋友。哥们儿朋友之间,偶而思念入狂,应该也是很正常的吧? 站在她身旁的鄞诺对于她的演技,与她强压下的真实想法全然无觉,因为他忽然间感受了到一阵迫人的寒风。 而那阵风来自于一个人难以隐藏的强大气场。 鄞诺双目倏然一亮,眸底突然略过一道寒光,周围的环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摸清楚了。 他略略转动眼球的侧眸瞥向后方,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声音低沉,随口说道:“好久不见,兄台别来无恙?” 听到这这句话,温小筠猛地直起身子,急急的朝后面望去。 却在看清后面情景时,不自觉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错落的林木层层叠叠,如一张墨染的山水画,在他身后静静的铺展开来。 偶有微风拂过,缓缓的扬起他鬓边一缕轻盈的发丝,荡开明媚而清凉的微笑。 那人的脸颊线条绝美,那人的皮肤皙白如玉,那人的眸,黑亮如黑曜石, 第八章 我来做个和事佬 在看到那人时,温小筠只觉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她没有认错,在暗处出手相帮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白鹜,她的白兄。 看到温小筠眼中的感动之色,白鹜眉眼微弯,笑容温柔如清风拂面。 他抬手揖礼,不疾不徐的微笑着说道:“二位少侠,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温小筠的眉梢倏然一跳,白鹜的语气并不简单,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一旁的鄞诺也听出了白鹜话里话外的真正意思。 他也抱拳拱手,微微颔首回礼,“东川兄,别来无恙。” 温小筠目光微霎。 这一点她与鄞诺可谓是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她与白兄打过交道的次数可是远超过鄞诺的。不想与白兄的默契,鄞诺竟然丝毫不输自己。 听到鄞诺的称呼,白鹜眼尾笑意更浓,像是对两人的反应惊喜又满意。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哇的一声响。 温小筠警惕抬头,却见后面的苏雪心已然顺利的呕吐了起来。 温小筠忍不住难受的缩了下脖子。 苏雪心吐的那叫一个山呼海啸,汹涌奔腾。 温小筠甚至怀疑他会把自己的苦胆都给吐出来。 此时的她无比庆幸站在了鄞诺队友这一边。要是被他盯上了,恨上了。那些阴招损招,真是够人喝一壶的。 想到这里,温小筠忽然回想起来,原本的她,本来就是站在鄞诺的对立面的。 遥想当初可是也没少被他刁难,当初的自己真是neng死他的心都有了。 估计现在的苏雪心对鄞诺的恨意只会比当初的她大,绝不会小。 白鹜也听到了温小筠后面苏雪心的动静,微微侧眸,旋即又对鄞诺拱起手来,“今儿个本是路过,不想却撞到你们两边切磋本领。巧的是,两边都是在下的故交,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居中调停一番,替两边搭个桥,递个话。看看是否有什么误会,帮着两边朋友解开一下。” 鄞诺斜眼瞥了下身后已经进入到干呕状态,什么都吐不出来的苏雪心,不屑的冷笑一声,“我们二人也只是路过。至于是不是误会,还真得问问你这位小朋友了。” 满脸是泥,满眼是泪的苏雪心一手扶着近前一棵瘦弱的小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另一手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脖领,似乎想要叫自己深深的多透几口气。 他略带喘息的怒视着前方鄞诺,恨不能眼睛里射出几把刀来,瞬间将鄞诺剁碎成饺子馅。 “东川独,你别跟我苏雪心这装什么大尾巴狼!你那是想要居中调停吗、你就是单边儿的弄死我一个人。 那瓷瓶原本我能躲开,不想却被你直接击碎在我面前,这一下,可算没直接折了我一条命!” 白鹜并不急,也没有恼,礼仪满分的又将目标转向了苏雪心,拱手揖礼,赔罪般异常诚恳的解释道:“是在下连累苏兄了。只是在下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因着躲在不远也不仅的小树林上,所以一时眼花,未有看清所致。” 、 第九章 苏兄,对不起了 “当时东川只以为那是什么要命的暗器,生怕它伤了苏兄的脸,情急之下,仓促出手。未想好心办了坏事,反倒令苏兄中了毒。”说着白鹜朝着苏雪心揖手躬身,赔礼道歉,态度十分的诚恳。 直起身后,他又转向鄞诺,求情般的说道:“皇甫兄,还请你看在小弟的薄面上,帮着解下毒。” 鄞诺耸耸肩,无奈的说道:“可是我身上没有解药。” 听到鄞诺的话,后面的苏雪心鼻子都要气歪了,他抬手指着鄞诺刚要破口大骂,不想喉间又有一股酸热的液体汹涌而上。 于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转身扶着可怜又单薄的小树呕吐了起来。 温小筠表情复杂的看着吐得痛不欲生的苏雪心,目光颇为同情。 她转头望向白鹜,不失时机的扮演白脸小同志,“东川兄别跟我家哥哥一般见识。他吖,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苏兄他已经服过解药了,现在的呕吐症状,正是解毒的过程。 说起来,苏兄的本领远在我家哥哥之上。我哥哥他也是被逼无奈,才用了药粉这一招。” “原来如此。”话虽这样说着,白鹜望向苏雪心的目光里还是充满了担忧。 勉强吐完酸水的苏雪心扶着小树略略直起腰,从袖子里拿出手绢,擦拭着嘴角的污渍,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温小筠眸底划过一抹不易为人察觉的寒光,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不过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她还需要进一步的试探。 她不自觉的向前几步,做出一副想要跟苏雪心好好道歉的样子。不想却被鄞诺一把抓住胳膊。 鄞诺朝着她无声的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可贸然向前,以防被偷袭。 温小筠拍了拍鄞诺的手背,双眼微弯,笑着说道:“哥哥不用担心,我能看得出,这位苏兄是位很有本事的正人君子。我跟他好好解释一下,肯定不会有什么错处的。” 鄞诺转眼又看了看那边的苏雪心,抓住小筠的手却慢慢放开了。 温小筠上前一步,学着白鹜的动作朝着苏雪心揖手躬身,“苏兄,这场误会,说归到底,都是我们两个人的错。现在想一想,之前苏兄你明明有跟我们盘过道儿,可是我们却没有勇气心平气和的出来好好谈一谈。导致咱们两边出手,直接就干上了。” 苏雪心掏出手绢,一面擦拭着唇角,一面用充满怀疑的目光不断打量温小筠与鄞诺。 至此,温小筠终于能确认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苏雪心真的不认识她和鄞诺。 她和鄞诺之前并没有回答苏雪心的问话,显然,是因为苏雪心早就发现了他们。 但是一直没有真正现身出手解决他们。 由于从兖州到滕县这一路上,她和鄞诺遇到了各种各样刺客与杀手。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与温香教有关。 又因为叔父鄞乾化与小姨的信,可知这里的山贼与温香教,兖州府里的神秘力量都是联通的。 那么对于自己和鄞诺,苏雪心很可能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不能轻易回答当时苏雪心的问话,不能叫他摸到他们的想法与打算。如此无论时平安逃脱,还是伺机抓捕苏雪心,他们都还能有些胜算,毕竟对方是连蟒蛇都能驱动的驭兽师,实在太吓人了。 第十章 秘闻 苏雪心瞪视着温小筠,目色越发冰寒,“人嘴两张皮,反正都说得。你们真当我苏雪心是三岁小孩子,这么好哄骗吗?!” 温小筠面不改色,又上前一步,目光诚恳而坚定,“苏兄心有怀疑,我很理解。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两边都有很大损伤。任何轻飘飘一笔带过的解释,都不能令人信服。” 苏雪心轻蔑挑眉,“呵呵,怎么?这就要摊牌了吗?” 后面的鄞诺与白鹜看着半点功夫都没有的温小筠,毫无惧色的向前一步又一步,虽然都很相信她识别人心的本领。相信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准确抓住对方的弱点,用最有效的方式将其说服。 但是还是忍不住的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毕竟对方是个年轻气盛的武功高手。哪怕苏雪心随手扔出个石子当武器,都能轻易的要了温小筠的命。 所以鄞诺与白鹜不约而同的一起往前挪了两步。 同时暗暗攥住自己的武器兵刃,时刻准备着,万一有什么突发的状态可以在第一时间护住她。 对此,温小筠并没有多担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的苏雪心身上。 她沉声说道:“苏兄——” 苏雪心的眉头嫌恶紧皱,“谁跟你称兄道弟的了?少跟我套近乎!” 温小筠微微一笑,对苏雪心恶劣的态度并不在意。她好脾气的改了称呼,继续说道:“苏少侠,在下只想问您一个问题。若是问过之后,您依旧觉得这仗该打,我们自然奉陪。只要您有本事,我们兄弟二人项上人头任君采撷。我们二人绝无任何怨言。” 白鹜见状赶紧上前帮衬着温小筠一起解释,“苏兄,这两位绝无恶意。不如就卖东川一个面子,两边坐下来好好谈谈,一定能将误会解开。” 苏雪心斜眼瞥了白鹜一眼,冷哼了一声,“东川兄,似乎我和你也没那么熟。也没什么必要非要听你的安排。” 表面上他的话虽然很硬气,但是对于眼前的东川独来说,苏雪心心里更多的则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只因为他无意中撞到了他与另一位门主私下会面的场景。 那一日,他正有事要上温香教所在的云山去商议。 走进山后一方深涧周围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 那白衣坐在涧边,静静垂钓。 正是今日的东川独,也是他从来不知道的白鹜。 而位于他近前的一棵弯斜古槐树上,还斜斜坐着另外一人。 那人声音稚嫩,身形娇小,手扶着树干,坐在最粗的一根树枝上,两只脚随意垂下,一晃一晃的荡悠着。 那小孩身影的人嬉笑般的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尊贵的四郡王?还是传奇大盗东川独?” 白鹜用力一甩钓鱼竿,尖细的鱼钩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细线,嗒的一声没进平静的湖面,“名称这东西,本就是虚假的,怎么称呼都没有区别。” 树上人笑呵呵的荡了荡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真不在乎身份,这般辛苦又为着谁来?” 白鹜望着河面,粼粼的波光闪动,耀得他不觉眯起了双眼,“总有些东西,远比名利与身份更重要。” 树上的人动作不觉一顿,“比如?” 白鹜目光陡然一凛,顿了两秒,才缓缓张口,“比如尊严。” 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树上那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白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毫不在意的目不斜视继续钓鱼。 等到笑够了,树上的人才一面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星儿,“以您郡王之尊,只身一人来赴会,就不怕死么?” 白鹜眼尾微翘,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汝以为如何?” 树上的人慢慢恢复的了正常,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磕起瓜子来,“ 隐形人笑着说,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叫我给你做事吗? 谁给你的自信?你这又是看不起谁呢? 另外你难道没听说过,这渊池是谁的地盘吗?擅闯者死! 说着那人眸底寒光一闪,小手猛地一甩,积攒出来的大把瓜子皮顿时银针一般朝着白鹜直直射来! 白鹜唇角微弯,对于这一幕似乎早有预料,倏然而起,向前纵身一跃,朝着宽阔的水面身子轻盈的就飞了过去。 树上人影惊站起来,手扶着树干急急望向水面。 却见一袭长衫的白鹜稳稳站在水面上,白纱胜雪,随风轻扬。 远远瞧去,上面是湛蓝的天空,澄澈明净,沁人心脾;中间一位白衣男子,仙姿佚貌,翩然而立。脚下是一汪平缓的绿水,静谧和缓,潋滟深邃。 白色身影在天,飘摇倒影在水,真似白云出岫一般,叫人分不清哪里是人间,哪里是仙境。 第十一章 可怕的素手谪仙盗 看到东川独竟在渊池主人的连番攻击下,奇迹一般的站在了水面上,当时隐藏在暗处的苏雪心顿时大骇。 吓住他的并不是东川独立在水面中心的神迹。作为即将成为温香教火门门主的候选人,苏雪心当然能看透立于水面这种小把戏。 只要仔细去看,就能看到东川独脚下那一片水面与别处不同。 绿颜色的程度更深一些。 按照一般江湖术士的手段来猜测,那里应该提前安放了一块被涂成了深绿色的薄竹排。 若不是精通其中门道的人,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根本看不出那竹排的存在,也就会产生湖中人是凭空浮站在水面之上的错觉。 可是正因为苏雪心看透了这一点小把戏,才会更觉得可怕。 因为这渊池的主人虽然外表是个可爱天真的小孩子,但却弑杀成性,凡是有外人擅闯他地盘的,没有一个能留下全尸。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极端的性格,所以对于自己地盘的监管也很严格。 渊池周围,分别隐藏着他们巾门功夫最强的四个手下。如果没有提前得到允许,根本近不了渊池半步。 就连他这位即将与巾门平起平坐的火门门主,没有提前打招呼,也不敢近前半步。 毕竟巾门的实力实在太强了。强大到温香教四大海湖,本来就只有风门、妖门、火门、池门四个。 而渊池主人竟然只凭自己一人之力,便立下了足以单创一门的天大功劳。生生的另外创造了一个巾门,与其他四门门主分庭抗礼。 可就是这么强大的巾门,这么可怕的渊池,竟然叫一个名不转经传的外人偷偷潜入,并且还提前布下了水面机关。 这般大的神通,便是温香教堂主本人来了,也未必能做到。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他自打进入渊池这里,半个巾门护卫都没遇到。 往常早就人出来跟他过过话,可是直到现在巾门门主亲自跟人打起来了,周围半个人影,半点人声都没有··· 苏雪心已经不敢再往下一步深想了。 东川独的大名,他当然早就听过。 金陵素手谪仙盗,早在两年前便已名扬天下,震动了整个江湖。 可是再出名,对于他们温香教来说,不过都只是一个飞贼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但是今日亲见,这东川独展现出来的实力,可不是一般飞贼大盗能够达到的。 这般可怕的实力,已经严重威胁到他们教派的存在与安全了。 就在苏雪心暗暗心惊惧怕之时,傲然立在水面的东川独眸光忽的一转,一下锁定了苏雪心的藏身之处,紧接着下一秒,一道银亮的寒光便打着晃儿似的直直奔着他的面门袭来! 苏雪心吓得身子一颤,急急侧摆身体,那道寒光便擦着他手臂的衣衫倏忽而过! 苏雪心额上的汗瞬间就淌了下来,虽然堪堪避过了这一击,但仅是这一招,水准便远远在他之上。 他再不迟疑,转身掉头,朝着山下方向急急奔去。 第十二章 这货目的绝不简单 那一次的苏雪心避开了东川独的直面攻击,单纯是出于本能的预判。 因为他预感,这位东川独一定会与巾门坛主棋如意开展一番生死搏斗。 棋如意的脾气苏雪心十分清楚,他绝不会眼见着自己手下被别人废掉而坐视不理。 他杀人,手从不软,他护犊子的手段更加阴狠。 今日竟被人一下子废了四个心腹手下,他一定不会叫对方活着离开这里。 届时棋如意赢了,他这个躲在暗处的旁观者,一定也会受到他的迁怒。 而若是那身份神秘的东川独赢了,他更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过这一次偶然遭遇的密会,给苏雪心最大的震撼,还不是这些,而是东川独另一层真实的身份。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得见,苏雪心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名动天下的江洋大盗,真实的身份却是兖州府的四郡王? 金陵与兖州府相隔千里,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又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当然,如果在以前,就说那金陵大盗其实是皇帝假扮的,都跟苏雪心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现在人家都打进家门口来了,就不得不要查清他所有的底细。 不过事情的转机,来的远比苏雪心想象的还要快。 快到都没隔夜,就被人干净利落的解决了。 解决的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温香教的堂主,白老。 当日,他见到白老时,白老正坐在细竹屏风之后,与火门坛主手谈。 还没等他开口问,半镂空屏风后的白老略略坐直身子,侧眸瞥望着他,不以为意的说道:“行色如此慌张,可是见过东川了?” 苏雪心讶异的抬了抬眼,随即恭敬颔首,“东川独是您请来的?” 白老笑了笑,执白子落在了黑玉棋子中间一块空域,“无需担忧,一个东川而已,再张狂也不过是本座指间一棋子。” 对面火门坛主显然被白老这一手震住了,盯着落棋的地方怔了下,随即从棋盒中抓出几粒棋子,摆在棋盘上,笑呵呵的说道:“白老手段就是高明,这一盘属下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他一面捡拾着棋盘上的棋子,一面对外间的苏雪心解释道:“这位东川独,背后不单单有着雄厚的财力可以借用,更有强大的人脉关系,能为咱们摆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今天,他去和小七谈事。不过小七那个性子 ,你也是清楚的,白老的话他都不怎么当回事,更何况凭空突然出现的一个外人?所以对小七,东川独势必要使些手段。这些都是白老默许的,任凭他两怎么斗法,都翻不出天去。” 苏雪心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既然白老已经发了话,他也不好再多过问。 如今竟然在滕县又遇到了东川独,这在无形中更叫他对东川独的忌惮与怀疑更深了一层。 滕县周边山寨的事,一直是他在做,如今竟也见到了东川独的形迹,无论如何,都叫他放心不下。 这货目的绝不简单。 第十三章 事后诸葛亮 不过不论苏雪心如何怀疑,表面上还是不好跟白鹜直接撕破脸。 于是对于温小筠的说辞,他暂时保持了沉默的态度。 眼见苏雪心终于肯听自己的话,对面的温小筠心中疑惑更加重了几分。 不对劲儿,相当的不对劲儿。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已经将她和鄞诺之前的大部分推断都推翻。 处处都透着一股莫名的杀机,诡异得叫人脊背一阵阵的冒冷汗。 不过现在摆在眼前最急迫的事情,是要说服苏雪心依从白鹜的说和,与他们暂时休战。 虽然对于白鹜怎么突然打进山贼内部这件事,温小筠心中也是一百个疑惑,但直觉告诉她,她与鄞诺现在恐怕已经打乱了白鹜的计划,如今之计,能保下一个是一个。 依照白鹜的计划安排行事,总不会有错。 “苏少侠,在下觉得,对我们兄弟二人,您本来并没有什么敌对之意,全是因为我们兄弟二人不够懂事,胆子又太小了,才会将事情搞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苏雪心眉梢倏然一挑,目光直直的盯在温小筠的脸上,目色复杂。 鄞诺与白鹜听了这话,却都是一怔。 不知道温小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苏雪心唇角微微上扬,“何出此言?” 见苏雪心没有反驳,温小筠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底气顿时硬气了很多。 她咬了下嘴唇,抬眼迎住苏雪心投来的莫测目光,继续往下说道:“依据有三。” 后面的鄞诺嘴角不易察觉的小幅度抽搐了下,他家小筠管用的一二三条分析技巧又来了。 对于鄞诺的内心吐槽,温小筠半分也没有察觉,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开启了自己“温氏一二三条分析法”。 “其一,在进入这片林子之处,我们兄弟就遭遇了蛇群的攻击。显然,蛇群是受到某人的指挥才会有此种不同寻常的攻击阵型。 而有此能力的人,非苏少侠您莫属。 如果您对我们这两个闯入者动了杀心,在一开始就有足够的时间解决我们,但是您没有。 其二,山贼伏击成亲的队伍时,我们兄弟二人一再成功近前查看,这期间,您也有充足的机会出手偷袭。但是您没有,就静静的看着事态发展,看着我们兄弟将整个事件旁观。 其三,放走了小夫妻,解决了山贼的事情后,您支开所有山贼,只身一人应对我们两个。 不仅如此,在真正出手之前,您甚至态度颇为友好的盘我们兄弟的道儿,问询我们的来历。 但凡想要真心要致我们于死地,您也不会一直走得那么近才出声。 真想要杀我们,自然会防备我们的防备。” 听到这里,鄞诺眸底不觉闪过一丝幽暗的光。 这一点,他其实也隐隐的有察觉。 只是苏雪心的身份是跟着事情的进展,一点点被揭露的。 他有些过于遵从事件的发展应急而为,少了些事后诸葛亮的复盘推算。 温小筠侧眸瞥了下鄞诺,这一次鄞诺的心思,她一眼洞穿。 不过她并不以为鄞诺的推算能力真的比她差。 他一时间没将这里连贯的想透,完全是因为他一直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不仅要观察着山贼们与苏雪心的一举一动,更要时刻思考怎么才能保护住她。又要动脑,又要动武,能做到这一步,已是非常的不易。 第十四章 您大人有大量哈 鄞诺上前一步,接着温小筠的话,朝着苏雪心拱了拱手,继续分析道:“苏少侠,这里我要替我家兄弟纠正一句。 最初的蛇群之后,苏少侠没有继续追击着下死手,应该是看到了在下的治蛇之术。换言之,便是苏少侠看出了在下与您都是同道同门。虽说驱鸟驭兽这一脉的子弟,早就有视彼此为仇敌的习惯。但发展到咱们这一辈,还能有一两个真正的传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遇到少侠之前,在下甚至一度怀疑,咱们这驱鸟驭兽一门术术,是否已经彻底失传了。” 听到这里,苏雪心轻蔑的瞥望着鄞诺,不屑的哼笑了一声,“彻底失传?你这是在逗我吗?你自己不就是继承人之一?” 鄞诺略略直起身,摆着手说道:“在下哪敢忝颜列居其中? 在下会的仅仅使用一点皮毛,便是这点皮毛,都还是从一位世外高人那里偷学来的。一旦遇到真正的御兽师,勉强自保还尚可,根本谈不上比试斗法。所以在下猜想,苏少侠之所以后面手下留情,便是念着这一点同门的情分。” 温小筠转头看了下鄞诺,鄞诺这一番分析真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自己的基础上,更加深入的分析。 后面的白鹜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显然,他也有被鄞诺的话震到。即便白鹜知晓很多江湖秘闻,对于什么驱鸟驭兽的把戏,也懂得不多。 不过这一点还不是最叫他觉得惊讶的地方,最叫他惊讶的是,鄞诺一个小小州府衙门的捕头,最是叫人不齿的杂役差使,竟然会知道如此多的江湖消息。 不仅如此,只从表面上看,似乎只要是他知道的行当,他还都能比划几招。 这样的人才,出身就不说了,就是单凭本事,怎么可能几年下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班头? 而对面苏雪心的脸上,所有的笑容都在瞬间消失。 温小筠上前一步,继续鄞诺的话补充着说道:“我家兄长与苏少侠的误会也源于这一点。 御兽师从来都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因此在通过那么多飞鸟禽兽的细节,真正确认了您驭兽师的身份后。 ~w~w.7~2~w~x.c~o~m 我家哥哥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 因为他的功夫远远逊于少侠您。若然跑晚了半步,都可能横死在您的剑下。所以在您走到树下,出声询问时,我家哥哥才会吓得连话都不敢说,趁着您一个不留神,赶紧抱着我这个小废物一起跑。 如今幸而有了东川兄居中调停,在下才敢跟您道一声歉。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能够不跟我们兄妹一般见识。”说完温小筠躬身揖手,一恭到底。 鄞诺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温小筠已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也实在狠不下心不配合,只能跟着一起躬身行礼。 温小筠低头顿了片刻,那一边的苏雪心就像是突然停顿卡壳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温小筠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苏雪心此时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时,他终于开口了。 他开口说道:“比起这不痛不痒的道歉,我更想要你们身上另一件物什。” 第十五章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呃···”温小筠犹豫的回看了一眼鄞诺,并没有直接答应苏雪心的要求。 直觉告诉她,苏雪心要的这件东西,肯定是鄞诺身上的,而且还会很重要。 若是她自己身上东西,还好说些,但是别人身上的东西,必须要尊重别人的意愿,她不能越俎代庖的慷他人之慨。 鄞诺的脸色也阴沉了些许。 他直直的瞪视着苏雪心,对于他想要求的东西到底事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但他向师父许过重誓,绝不能将其外泄,尤其是其他精通驱鸟驭兽术术的风水师,或直接就是御兽师本门残余的徒弟。 那时鄞诺还好奇的问,难道世间真的还存在传说中的御兽师? 师父似笑非笑的摇摇头,随即转身望向远方,“驭兽一族,从来都被视为怪物。而怪物这种东西,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得见呢?” 不想今日,竟然就被鄞诺见到了一个活的。 他更想不到,怎么会就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被逼着要交出师父生平最为看重的物件? 像是看出了鄞诺与温小筠的为难,白鹜眉头微皱,抬步向前,帮衬着打着圆场,“苏兄,为你们两方说合的事,本就是在下提起的。这冰释前嫌的小礼物,自然也该当东川出。苏兄只管提,只要是这人世间的宝物,东川都有自信为君呈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特比好笑的事,听了白鹜的话,苏雪心忍不住的仰头笑出了声,随后抱臂端肩,挑眉瞥望着上下打量着白鹜,不屑的说道:“东川兄,你这话说得未免太大了。偏巧,我苏某人要的这件东西,便是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弄不来的东西。” 白鹜并没有被苏雪心的无理激怒半分,丝毫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何物竟如此珍贵稀罕?苏兄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东川努努力,恰巧能弄回来也说不定——” 鄞诺摆摆手,止住了白鹜后面的话,望着苏雪心的目光犀利冰寒,“东川兄一番好意,皇甫心领了。不过这位苏少侠所求的东西,的确只有在下才有的一件物什。” 苏雪心开心的笑出了声,拍手为鄞诺称赞着说道:“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猜到在下想要什么东西,那咱们也就别废话了,把秘方交出来吧。” 温小筠眉梢微动,配方? 难道苏雪心想要鄞诺身上各种药剂的配方? 事实证明,温小筠猜测的不错,鄞诺紧跟着义正言辞的就拒绝了苏雪心的要求,“在下跟家师发过重誓,绝不将这些秘药的配方外泄。恕在下不能从命。” 苏雪心眼底寒光一闪,转目望向温小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就不要怪苏某人手下无情了!” 他话音刚落,温小筠只觉眼前世界猛地一晃,两边太阳穴立时炸裂一般的剧痛起来。 她双手捂着头,痛苦的弓起背,跌跪在了草地上。 鄞诺立时慌了,大手一捞,瞬间把温小筠拉进怀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对我家弟弟下黑手!” 第十六章 情敌太强大了 苏雪心扬起下巴,轻蔑的笑了笑,“一开始就痛快答应了,多好。非得受点苦楚不可才行,真是想不开呐。” 鄞诺的注意力全在怀里的温小筠身上,根本没空去理会苏雪心的挖苦。 他伸手探着温小筠的脉搏,仔细诊断着温小筠中毒的体征。 对于鄞诺这方面的技术,白鹜还是很信得过的。 白鹜用力一甩袍袖,阔步向前,移站到鄞诺与温小筠身前,替他们挡住了对面的苏雪心。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侧眸去看被鄞诺轻轻放躺下的温小筠。 眼见着温小筠嘴角还突突的涌着白沫,白鹜的额头直迸出暴躁的青筋。他尽量压制着怒气,保持着正常的面色转向苏雪心,沉声说道:“苏兄,皇甫兄既然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便收手吧。” 隐藏在暗处时刻护卫着白鹜安全的影卫秦奇看到这一幕,目色微微变化。 因为这里就是树林深处,周围都是枝叶茂密的古树,所以秦奇藏身之处距离白鹜并不远。 也是因为如此,对于白鹜的细微表情,秦奇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对别人来说,白鹜的表情变化非常细微,但是落在秦奇眼中,却是再激烈不过的一种变化。 他跟随主人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无论情势多么严峻,后果将会如何严重,他家主人脸上从来都是一派丝毫不以为意的淡然平静。 可今天,那温小筠不过就抽搐了两下,吐了点白沫子,他家主人竟然动怒了,真是远超他的预料。 想到这里,秦奇攥住面前树枝的手寸寸收紧。 他当然知道他家主人对温刑房的看重,却没想到看得如此之重。 可是明眼人又都看得出鄞捕头对温刑房的感情。 明明对于鄞捕头来说,此时对温刑房产生什么爱慕之情,本应是件世所不容的禁忌不耻之事,但人家依旧恋了,还做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再加上对方那强到令人防不胜防的诸多本领,实在叫秦奇不能不提前提防。 只要是他家主人看上的物件,他从来都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弄来了。而温小筠,或是温竹筠,根本就是他家主人第一次特别看上的活人,无论他是男是女,他都要提前替他家主人扫平所有明面上或是潜在的障碍。 思量到这里,秦奇又重新审视了下抱拥着昏迷的温小筠,紧急施救的鄞诺。 这货对温刑房的动作真是亲密得叫人越看越觉得碍眼。 如果可能,秦奇恨不能直接跳下去,一脚把鄞诺从温刑房身边一脚踢飞。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将这种暴躁的冲动想法压了下去。 这虽然与现在主人与苏雪心僵持的局面的有关,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现在的秦奇无论偷袭还是正面攻击,根本就是鄞诺的对手。 这家伙的本领实在是超出想象的强。 秦奇狠狠的锉了下后槽牙,看来他得提前多准备几个方案,以备不时之需了。 那一边的苏雪心听了白鹜的话,并没有多少收敛。 他侧身探着头,对后面的鄞诺说道:“我承认,你制药的本领在外我之上。但一两样任你如何都配不出解药的毒药,我还是拿的出来的。所以我劝你,不要再多浪费力气,该把药拿出来,就痛快拿出来吧。” 第十七章 白兄,你还没回答我呢 鄞诺头都没抬,确定了温小筠中毒的种类后,便将她翻了个面,叫她趴伏在自己的腿上,用膝盖顶住她腹部以上一点位置,尽量帮她催吐。 他冷冷的说道:“拿纸笔过来。” 其实温小筠腰间挂着香囊里就有为随时记录证据的炭笔和小本子。 但对于苏雪心这种人精来说,做的越少,露出来的破绽也会越少。 那一边的苏雪心随手打了个响指,似笑非笑的望着鄞诺,“巧了,纸和笔,苏某身上还真就随时带着。”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细竹筒一般粗细的小纸卷,又从腰间摘下皮袋子,裹在一起,朝着鄞诺的方向投掷过来。 白鹜一扬手,稳稳接住,垂眸检查其中有无暗器。确定真的安全后,才侧身递到鄞诺近前。 鄞诺却没有接,目光冷冷的瞪视着苏雪心。 不用鄞诺开口,白鹜就先替他把话说了,“解药先行。” 苏雪心挑眉笑了笑,“好吧,别人的话不管用,东川君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说着他从怀中捏出一个牛皮纸叠的小纸包,轻轻一抛,纸包便打着旋儿的朝着白鹜飞来。 “白兄,这次我来!”鄞诺在后飞了一句。 白鹜立刻默契的侧身,纸包便擦着他的衣服直直飞向了鄞诺扬起的手。 接到纸包后,鄞诺先是放在鼻前嗅了嗅,很快确定了这正是温小筠所需要的解药。随即打开纸包,捏开她的嘴巴往里面一点点送入。 白鹜眼见温小筠痛苦的皱起了眉,赶紧摘下腰间小水壶,递到鄞诺手边。 鄞诺抬眼看了白鹜一眼,瞬时将温小筠整个送进了白鹜手中。 “东川兄,烦劳您带着舍弟先走,在下与着苏少侠写完秘方,便去找你们。” 白鹜诧异的抬眼望了鄞诺一眼,对于鄞诺这个决定虽然有疑惑,面上却还是痛快的听从了他的安排。 小心的喂了温小筠口水后,动作温柔的将她打横抱在怀中,阔步离开鄞诺,更离开危险异常的苏雪心。 原本应该还在昏迷中的温小筠紧紧的拽了下白鹜的衣襟。 感觉到异常的白鹜目色微动,随即微微颔首,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安慰,“放心,皇甫兄他自有成算。” 温小筠紧张的小手这才放松了些许。 被白鹜抱下山后,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秦奇也终于现了身。还为他们牵来了一驾马车。 被白鹜抱上车后,温小筠这才挣扎着坐起身,“白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进到山贼群里去了?” 温小筠拽住白鹜的衣袖,急不可耐的追问着。 看到前一瞬还昏迷不醒的温小筠,眨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常,白鹜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对于她的问题,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为她拂了拂鬓边凌乱的发丝,温声说道:“看来那苏雪心也不过尔尔,即便拿出最厉害的秘药,也不能奈何筠卿半分。” 听到这句调侃,温小筠老脸一红,抬手挠着头嘿嘿笑道:“也没有那么厉害啦。一开始的确中毒不清。不过鄞诺那有他师父传给他的上好解药。正巧就帮我解了毒。” 白鹜笑着收回手,重新取下腰间水壶,递进温小筠手中,“若不是后来被筠卿抓住衣襟,白鹜险些也要被骗过去了。” 温小筠喝了一口水,两只黑亮的圆眼睛眨了眨,又醒悟过来似的说道,“不对呀,白兄。一不留神就被你把话茬给茬走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第十八章 前王妃的第一任丈夫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颠得温小筠整个人都朝着白鹜的方向扎了过去。 白鹜急急伸手,一把扶住桌面,迅速稳住了身子。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则伸向了温小筠的方向,想要将她瞬时拉住自己的怀中,以免她磕碰到粗硬的车厢板上。 然而他伸出的那只手并没有如愿拉到温小筠。 不久前还口吐白沫,虚弱无比的温小筠就在马车颠簸起来的那一霎那,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手死死扒住旁边的窗框,一手斜着撑住桌面,两条腿也在瞬间半站起,用弓步姿势极大的稳住了身形。 根本不用白鹜搀扶抱拥,自己就将剧烈颠簸带来的身体失重消解得一干二净。 白鹜抬眼怔怔的望着她,直到马车再度恢复平缓,他才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筠卿,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彻底站稳后的温小筠又收回双手,坐回了之前的位置,颇有些自豪的扬起下巴,“一般一般,不值一提。” 说着她又侧了侧头,目光凝肃地望着白鹜,“白兄,说说吧,你怎么会打进山贼内部?你不是在兖州府木被什么事牵绊住了吗?” 白鹜笑了笑,坐正了些,顿了一下,才说道:“此事说来话长,筠卿可还记得一件事?” 温小筠好奇起来,“什么事?” “东川独出现在滕县的事。” 温小筠这才恍然大悟,“白兄是说鄞诺假借东川独的名义去黑市贩卖滕县官吏随身之物的事?” 白鹜点点头,“东川独的名声非比寻常,略有活动,立时传遍了整个鲁地。咱们兖州府本就离滕县不远,消息自然传到了鹜这一边。收到东川独在滕县活动的消息后,鹜生怕事情有变,才急急派秦奇来看看情况。” 听到这里,温小筠更加疑惑了,“白兄不是出不了兖州府吗?而且上次一别,白兄好像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对小筠和鄞诺明讲。” 白鹜唇角微勾,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复杂微笑,“兖州府牵涉到的鹜的事,其实时自己的家事。筠卿放心,对于鹜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鹜自己足可以解决。” 见白鹜不细谈,温小筠也不好追问。 白鹜继续说道:“秦奇进入滕县后,意外发现半路刺杀筠卿和鄞捕头的一些杀手,就来自于山贼窝。所以鹜索性再次假借东川独的身份去查山贼。后面又查探到,那些刺客明显是站在温香教一派的,现在又跟山贼混在了一起, 却没有想到查实之后,鹜竟然又追查到了另一桩陈年旧案。那桩陈年旧案,对于白鹜来说,无比重要。” “白兄到底查到了什么?”温小筠忍不住的问。 白鹜的目色瞬间黯淡了下来,“查到了我母妃第一任丈夫的消息。” 温小筠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这一连串的消息实在太震撼了,尤其是最后一条。 竟然涉及到前任鲁王妃的陈年旧事,这一下就叫温小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这其中肯定会涉及不少王室秘闻,而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秘闻,对于白鹜来说,肯定都不能容人轻易提起、谈论。 像是看出温小筠心中顾虑,白鹜伸出手,轻轻覆住她的手背,“筠卿不必有什么顾虑,这事鹜既然能说得出,便没有什么忌讳的。” 温小筠望着白鹜手指纤长,肤色却很有些苍白的手,目色微霎。 她能够感觉到白鹜的真诚,与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便是这一点,就足够叫人动容了。 温小筠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白鹜的手背上,抬头望着他,目光温柔而坚定,“白兄有用得着小弟的,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小弟也绝不推辞。” 听到这话,白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鹜怎么可能会让筠卿去攀刀山,趟火海?筠卿放心,刀山火海,在鹜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温小筠唇角微勾,“白兄的能力,小筠自然相信。小筠只是想白兄能记得,无论发生什么,小筠都在白兄身边。随时准备出来为白兄摇旗呐喊,献言建策。” 白鹜也笑了,拥有桃花一般形状的美丽黑眸,闪动着琥珀般清澈的色彩。 他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不过鹜查到的也只是一点无关当年案情的边角消息。当年母妃之所以改嫁前任鲁王,就是因为第一任丈夫中状元归来,半路遭遇了异常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意外惨死。” 温小筠的咯噔一下,她有种直觉,这桩陈年旧案又会是一桩人为的阴谋惨案. 第十九章 滔天的怒火 “筠卿,后面我可能会有一些地方,需要你帮忙探查···”话说到一半,白鹜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要做这些,也是在滕县的事情结束之后。” 温小筠明白,白鹜对自己与鄞诺在滕县被各种刁难的事,都很清楚。他生怕给自己多添麻烦,才如此小心翼翼。 温小筠坐正身子,表情十分严肃,“白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和鄞诺的能力?外界即便有再多干扰,对于我们来说都不过是一些小杂音而已。查案子,破案子,最不缺的就是外界的干扰。老话说的好,听蝲蝲蛄叫,还能不种庄稼了?任他东西南北风,我们自有能耐岿然不动,真正的精力一定都在破案上面。 更重要的是,白兄查到的旧案线索,虽然表面上跟我和鄞诺在查的案子没什么关系,但其中却有一条对于两个案子来说,都非常重要的线索。 那就是都与山贼有关。再往深处想一下,温香教就混在其中,而温香教又是兖州府一系列案子背后的实际操控着,所以白兄那边无论查到什么,都可以随时跟我和鄞诺讲。 线索越多,离真相越近。” 看着温小筠两只好看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烁烁放光,白鹜原以为自己会忍俊不禁的笑出声,却没想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抬起,轻轻拂过她的额角,为她抹去一点混着泥渍的汗珠。 他唇瓣轻启,声音温柔得就像是四月傍晚带着花香的微风,“鹜从来没有小看过筠卿,只是想替筠卿分担些。更何况这件旧案,本就与鹜有着莫大的关系。 筠卿只管依着之前的计划查下去,旧案方面的线索,鹜这边自然会派人继续查下去。真到该两案合并一起查时,鹜自然会再度现身求助于筠卿。” 而此时的温小筠,却几乎原地僵化成了一巨笨重的石像。 纵使她再迟钝,再不留心什么男女之情,面对白鹜这等超级大帅哥的亲昵接触,与越来越近的轻柔言语,也会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局面。 她本能的想躲,但是眼前却出现了一行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字幕小字: 男主角光环魅力全开,半女主此时应陷于甜蜜的感动之中,无法拒绝。 原半女主,现时空管理者,温珺紫留。 温小筠一面在心里咆哮着掀桌问候温竹筠祖宗十八代,一面不由自主的维持着湿润的眼眶,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亿点点在接近她的帅哥白鹜。 不! 脑电波里的温小筠抗拒的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即便对方再帅,再温柔,只要一想到原著被他囚禁的变态虐恋结局,她都不要接受,坚决的不能接受! 美色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温小筠可不是凡人,她可是创立了很多位面空间的造物神,区区一个时空管理者温竹筠,她一定有办法解决搞定! 虐恋什么,要多远就给本姑奶奶滚多远! 与此同时的温竹筠,也在另一个时空疯狂的点击着鼠标,跟电脑屏幕里的火柴人形象的温小筠愤怒决战。 (他本可以用更先进的具化形式,无奈偶然看到火柴人游戏,一没留神,就迷上了这种游戏形式。当然不排除,在他心里,温小筠的形象与火柴人莫名契合。) 就在温小筠后知后觉的在火柴人游戏中跟温竹筠角力拉锯的同时,旁边车窗的帘子忽然被人撩起,一张倒挂着的人脸瞬间闯进温小筠与白鹜的视线之中。 “哎呀我滴娘!”温小筠终于从被限制动作的僵硬状态中解放了出来,两手死命向前一撑,就把几乎就要碰到自己鼻尖的白鹜猛地推开! 马车也在同一时间紧急刹停,随即外面响起秦奇的一声断喝,“大胆!”随即响起一阵兵刃出鞘的尖利金属摩擦声。 温小筠急急向外看去,因为那张倒挂的人脸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独自一人抗下所有危险的鄞诺。 终于解决了苏雪心的鄞诺,依据着温小筠被白鹜带离的方向急急追来。中途看到了车辙印,便知这定然是无所不能的秦奇半路前来接应了。 沿着车辙印,鄞诺施展轻功一路追随,没用多久就看到了秦奇驾驶的马车。 他原本想要高声叫喊一声,叫停马车,尽快与温小筠汇合,却没想到车窗帘忽的飘飞一下,闪电般的展露出车厢内的情况。 无意中看到车内情形的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他分明看到白鹜伸手拢着温小筠的腰身,附身一点点的逼近她,二人含情脉脉,连飞扬起的车帘都染上一种朦胧的甜蜜色彩。 鄞诺只觉周身血液瞬间逆流,整个世界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腾起烈烈的灼人火焰! 第二十章 手心里 “秦大哥,自己人!”温小筠察觉到前面秦奇的动作,顿时意识到鄞诺的危险,猛地前探身子,急急叫喊预警。 可是鄞诺就像完全没看到一般,对于侧身飞来的利剑根本不予理会,倏然一个前跃,鲤鱼打挺一般动作迅速的钻进了车厢。 后面秦奇根本不管温小筠说什么,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样没礼貌的钻进他家主人的马车,他也要徒手把他薅出来! 就在单手攥住车顶的秦奇打算从车窗处对鄞诺施展攻击的时候,白鹜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声,“秦奇!” 车窗外的秦奇动作立时一僵,向鄞诺腰身部位袭去的剑立时转向。 因为一系列动作太急,导致秦奇一时根本收不住力道,只能朝着一旁的马路狠狠扎了过去。 但到底身上功夫了得,即便动作非常狼狈,秦奇还是在第一时间调整了落地的身形,匆匆踉跄了一步才侧滚落地。 还没等温小筠反应过来,摔了半身泥的秦奇又返身回来,以最快的速度与马车齐平,之后单手扒住马车边缘,一个跃身,生生跳回回到他原本的位置,重又驾驶马车去了。 等到马车再度稳住,继续平稳前行时,车里的气氛几乎已经降到了冰点。 鄞诺坐在白鹜与温小筠中间的位置,铁青着脸,侧眸瞪视着旁边的白鹜一声不吭。 白鹜也一反之前谦谦君子的优雅风度,冷冷回视着鄞诺。 深秋的气温本就不高,再加上这两座散着逼人冷气的大冰山,温小筠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冻僵了。 僵持了片刻,温小筠终于经受不住,率先打破的沉默。 她抬手轻轻拽了下鄞诺的衣袖,“表哥,苏雪心的事,你解决的怎么样了?” 鄞诺侧眸冷冷瞥了下温小筠,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解决的很好,相当好,不能再好了。” 温小筠牵动尴尬的嘴角,生硬的笑了笑,“那就好···辛···真是辛苦表哥了···” “不辛苦,”鄞诺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就是有点累,需要坐这儿恢复恢复元气。”说到“这里”两字,鄞诺特别加重了字音,带着一种锉动后槽牙的狠戾摩擦声,听得温小筠额头直往外冒冷汗。 她无奈的扶了下额头,无声的往旁边挪了挪,给鄞诺腾出更多的空间。 白鹜皱了皱眉,直视着鄞诺的目光冰寒瘆人,“‘这里’有些挤,怕是并没有鄞兄您的休息之地。” 一听这话,鄞诺头上血管差点没被直接气爆,瞪视着白鹜的眼睛险些喷出火来。 就在鄞诺即将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眼见着气氛越来越诡异的温小筠倏地起身,果断坐到了对面,大气非常的摆摆手,帮鄞诺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现在不就有地方了嘛?两位兄长都是干大事的人,一定不会在乎这点小事情。” 没想到温小筠这话一出口,却让车里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鄞诺愤而转目,凶恶的视线闪着迫人的寒光,好像恨不能将温小筠一口吃了。 白鹜那一边的表现则好得多,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望着温小筠的目光温柔如水,“筠卿,鹜的话已说完,却只是对你一人说的,并不牵涉鄞兄什么,也请你暂时为鹜保密好么?” 温小筠额头立时滑落三根粗重的黑线与一大滴汗珠。 这样当着人家的面避讳人家真的好吗? 想到既说出,温小筠为难的挠了挠头,“白兄,这事我家表哥本来不知道,你这么一说,就算把我彻底给卖了。” 鄞诺早已快被温小筠一顿骚操作给气吐血了,听到这句话,嘴角更是气得阵阵抽搐,“温小筠!你这是打算把你亲表哥给卖了吗?” 温小筠转过脸来,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笑容,“哎呀呀,真要把你卖了,还能当着你的面砍价还价吗?那岂不是把表哥你当成小白痴了吗?表哥你这么聪明,千万不要如此不自信呐。” 鄞诺此时心脑血管没给气爆裂,都算他定力超一流了。 他搭在小桌上的手寸寸收紧,指节一点点泛白,咬牙切齿的总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对自己一向自信,我信不过的是你。” 温小筠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怒视着鄞诺恨恨的说,“我信得过我自己就行了,不用您多操心!” 白鹜眉梢微动,面上却还维持的和善平缓的温柔笑容,“筠卿,时间不早了,山贼那里的事,鹜还要尽快解决。” 温小筠恍然想到白鹜现在其实也算半个卧底,现在的处境的确会很危险,“白兄,你忙的你的。正好,我和鄞诺也要下车回去办我们的事。有消息,咱们再及时联系。” 听到这一句,外面的秦奇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的及时勒停了马车。 等到马车彻底停稳,温小筠一把拉住鄞诺,半猫着腰的站起身,就要下车。 不想她的手刚抓住鄞诺的袖子,就被白鹜中途拦截的握在了手心里。 第二十一章 真的只是这样? “筠卿,鹜坐车反而不方便,你只管安心的坐着。日后时机到了,白鹜再来看你。”由于中间隔着鄞诺,所以为了抓住温小筠的手,白鹜只得微微欠起身来。 鄞诺一转脸,就看到了他们两个拉在一起的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中途将白鹜的手拦截进自己的手心里,“多谢白兄赠车,那我们兄弟便不客气了。” 看着鄞诺那比起温小筠不知要粗糙多少倍出去的大手,白鹜的脸色登时黑沉到了最冰点。 一旁的温小筠敏锐的察觉到两人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她很清楚,对于重度洁癖的白鹜来说,鄞诺这一双大手,绝对是他无法忍受的。 万幸的事,仅在一眨眼的功夫,温小筠就想出了一招可以完美化解他们两个之间尴尬氛围的方法。 “都是自家兄弟!”温小筠哈哈的笑着,尽量的自然的抬起手,拍乎着他们两个叠在一起的手背,顺势给他们分开,“一家人不说两家伙了就!” 白鹜抬眸望向温小筠,温柔一笑,“筠卿多保重,若有危险,秦奇就在滕县,任筠卿随时随意调遣。”说完,他单手狠狠一甩,彻底摆脱鄞诺的钳制,并抬手将他整个人扒拉到车厢一边,让出路来,径直走出了马车。 “白兄保重。”温小筠微笑着的冲着白鹜的背影挥挥手。l 白鹜跳下马车后,撩动的车帘再度垂下。 鄞诺的脸色瞬时阴沉到最低点,拉住温小筠的手就要往车外走,“他的马车,我不想坐。” 就在车帘将车厢里外两个世界再度隔绝起来的时候,温小筠扭脸望向鄞诺,没事人,一把抓住衣领,硬生生的扥回座位。 “鄞诺,你给我坐下。”温小筠狠狠的瞪了鄞诺一眼,没好气的把他按下坐住。 马车随即再度启动,伴随着车轮辚辚的滚动声音再度上了路。 眼见着原本应该因做错了事而羞愧的温小筠,现在不仅没有半点羞愧的意思,更对自己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鄞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把捉住温小筠的手腕,动作蛮横的将她拽到自己身前,“温小筠!你知不知你是什么出身?知不知道你们温家的名声多么重要?方才怎的就能在马车上与那白鹜做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丑陋行径?!” 温小筠原本还想跟鄞诺好好聊聊,却不想这货突然就发了飚,一时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用力甩手,想要把鄞诺的铁钳一般的臭爪子从自己手腕上甩开,抬脸与之冷目相对,“鄞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有什么问题,端正态度好好问。你这般态度不仅什么真相、什么答案都问不到,还会把对方彻底激怒。结果除了大骂一场,不欢而散,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若然还这般混不吝,上来就侮辱人,休怪本书吏跟你骂街!” 鄞诺本来有满腔的怒火,满肚子的委屈无处排解,理智的弦已经随着白鹜最后的漠视彻底崩断,却没有想到被温小筠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再度唤回了理智。 望着温小筠异常严肃的表情与气场超强的凛凛目光,他一时间竟怔住了。 毫无疑问,温小筠的方案才是能够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可是心里虽然认头了,真叫他不要脸的立刻调转方向,跟温小筠低头认错,就是打死他,也做不出来。 眼见鄞诺脸上腾腾的怒气变成了自知理亏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的别扭咬嘴唇,温小筠差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此时要是轻易笑出声,日后二人再相处,可就不太容易占领智商至高地了。 于是她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缓和了下复杂又有些尴尬的气氛,“只要咱两别吵架互相指责,什么事情我都愿意跟你说的。” 鄞诺往后挪了挪,靠着车厢壁,别过脸,瞟了瞟车门方向。 那里还坐着白鹜的心腹,秦奇,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别扭。 “那”鄞诺心虚的回瞟了一眼温小筠,“那个啥,刚才我的确是有些着急失态” 温小筠笑着抬手拍了拍鄞诺的肩,十分大度的说道:“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嘛。你刚才问我和白兄怎么会倾斜身子,挨得那么近吗?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就是马车颠簸了下,白兄眼见我要磕到才急急抱拉住我,免得我受伤。” 鄞诺转眼重新打量着温小筠,目光中充满怀疑,“真的只是这样?我怎么看得不像?” 第二十二章 你能叫他中毒吗? 温小筠毫不在乎的翻了个白眼,“你爱信不信,反正爷爷我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都跟爷爷我没关系。” 这一次鄞诺再也没有忍,伸出魔爪照着温小筠粉嘟噜的小脸蛋就下了黑手。 他一边拧着温小筠的脸蛋,一边恶狠狠的质问,“谁是谁爷爷?嗯?!我看你胆子还真是越来越肥了!连本捕头的便宜都敢抄?!” “哎呦~”温小筠吃痛出声,随即瞪红了眼睛,挥舞着两只小爪子,照着鄞诺的脸蛋子就回击了一波死手,“谁听不懂人话,谁就是孙子,谁怀疑别人说的话,谁就是小孙子!” 一时间两个人双双降智回三岁小屁孩儿的水平一般,笨拙又固执的互撕着对方的脸蛋子。 争执一番过后,两人竟然打成了平手,最后两个人各自捂着通红着腮帮子,回归各自座位,怒瞪着对方不停的喘着粗气。 虽然温小筠的确没有说实话,但气势一定不能丢。 当然,并不是她不想说真话,而是她怕说了真话,反倒会真的叫鄞诺当成假话。 当时的她和白鹜,的确进入了一种暧昧氛围之中。尽管她已经遵从了本心的选择拼命在拒绝,但是这话要跟身为古代人的鄞诺怎么解释? 跟他说白鹜才是这个世界原定的男主,且拥有着别人根本无法抗拒的男主美色光环? 对于会给别人造成认知困难的误会,温小筠只能选择一笔带过。 反正刚才的发誓,她全程都在拿鄞诺发誓,只要他怀疑,他就是小孙子。她并没有发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毕竟是创造了很多作品的当红漫画家,绝对不会去犯那些因为避不开的误会而伤害两人感情的错误。 虽然有一点对不起鄞诺,但这也是最为鄞诺考虑的选择。 眼见温小筠真的生气了,捂着两个腮帮子的鄞诺心顿时软了下去,只是表面上的气势半点也没降。 他狠狠揉了下自己通红的脸颊,后仰着身子倚靠在了车厢壁上,气呼呼的掀开车帘子,向窗外望去,“看你态度如此诚恳,还发了毒誓的份上,我信你了。”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温小筠笑喷出声。 不过得意忘形通常就会马上倒霉的铁律她认识的还是很清楚的。 于是她端正了坐姿,抬眸直视鄞诺,目光诚恳,“鄞诺,你想想,我是谁?我傻吗?温家的声誉,这世上难道还会有人比我更在乎吗?更何况我和白兄刚跟你约好了,我们先走,你处理完苏雪心的事,随后就赶到。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你能力的人,就是我温小筠。” 说到这里,温小筠的目光越发坚定,熠熠的闪着温柔而明媚的光,“我相信,你不仅能顺利脱身,更会对苏雪心施以关键一击。我还相信,把这些重要的事都做完,你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就能来跟我和白兄汇合。 如此多的情况之下,我怎么会跟白兄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出来?” 这一番话叫温小筠说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感人至深。说得鄞诺的心倏地漏跳了半拍,他不自觉的侧眸望向温小筠,却不想正对上她真挚诚恳的灼灼目光,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慌忙低下头,抬手心虚的摸了摸鼻尖,顿了一会儿后,才瓮声瓮气的低低吐出几个字,“之前是我失态了,莫名其妙的就拿你撒筏子···对···对不住啊···” 温小筠十分大度的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鄞诺的肩膀,“咱们兄弟一家人就不说那两家话了。对了,苏雪心那边,你肯定不会真的把药方给他了吧?” 鄞诺也笑了,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你猜呢?” 温小筠抿唇想了想,“之前我中了苏雪心的毒,你其实很快就帮我解了毒。却躲在白兄后面悄悄告诉我继续装着毒药发作的样子,应该是想在给他的药方里,做点什么手脚吧?” 鄞诺得意的扬起了脸,“那是,那必须得给他下点猛料。” 温小筠又有点担心起来,“那能瞒过苏雪心吗?我看他在制药配药方面,也应该是个高手。” 说到这里,鄞诺越发自得起来,“他再高手,也比不上我师父。那配方配得极其精妙,别说一个苏雪心,就是御兽师当家人来了,也识不破其中奥密。况且我只是在其中加了一个味很符合药理的配方,旁人根本发现不了。” 温小筠也被鄞诺自信的情绪带的兴奋起来,“那你也能叫苏雪心中毒吗?” 第二十三章 不好的预感 鄞诺摇摇头,目色里却有抑制不住的得意与自豪,“苏雪心虽然远远比不过我家师父,但是制药本事却远在我之上,若我给他下一味毒药,反而会被他一眼认出。所以呢,我便侧面迂回,施展了一招围魏救赵。” 温小筠疑惑的皱起了眉,“围魏救赵?就只是一个药方而已,你怎么能办出这么复杂的事?” 鄞诺双目微眯,眸底寒光闪动,“我给他多写了一味草药。多写的那味药,不仅不让苏雪心中毒,还会加强药性。便是苏雪心那一脉御兽师的创始人复生回来,也不会发现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温小筠双眼倏地一亮,“除了加强药性,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别的隐藏功效?” 鄞诺唇角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这些草药单看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只要合成熬制,就会产生一种独特的香气。这香气,在人来说,并不会明显的闻出来,可若在野狗嗅来,就会特别明显。而且一旦沾染,极难清除。” 听到这里,温小筠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她一把抓住鄞诺的手,两眼烁烁放光,“那样的野狗,你肯定能搞来对不?搞来肯定能找出苏雪心的行踪对不?找到了苏雪心的行踪,咱们就能勘破山贼的活动范围对不?” 鄞诺学着温小筠的习惯,抬手打了个响指,“惭愧惭愧,一不小心,竟然都被筠卿一一识破了。” 温小筠重重的拍了下鄞诺的手背,笑着眨了下眼睛,“那是,谁让咱们两个是破案的最佳搭档呢。” 鄞诺笑容越发得意,也拍了拍温小筠的手背,十足开心,“有了那气味,就会叫苏雪心的行踪完全暴露在我派出的野犬嗅觉之中。届时不仅山贼的老巢会被咱们发现,没准连温香教的形迹都能叫咱们一块儿给摸排出来。” 听到这里,温小筠真是兴奋的想给鄞诺拍手鼓鼓掌,这个计划实在太完美了,很可能帮他们去掉无数弯路,直捣黄龙,一下就破了滕县山贼的大防。 “别说,你这一招真是太绝了!”温小筠由衷的夸赞着鄞诺的奇智。 不过话刚出口,她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脸上笑容也收敛了很多,“可是鄞诺,既然你家师父的药方那么宝贵,那么厉害,就这样交给了苏雪心,会不会有点损失太大?毕竟药方在他手里,很可能会助长他那本来就很可怕的功力,届时转过头来再用来对付咱们这一边,会不会叫咱们更难对付?。” 对此,鄞诺似乎早有成算,他攥着温小筠的手,耐心解释,“你担心的不错,那药房的确是家师叫我许过毒誓,角不能泄露出去的宝贝,尤其是对御兽师的传人。 而我把药方给他,也不是因为你中毒被威胁了。我之所以决定要把药方给他,完全是想搏一把。用家师的宝贝与我的毒誓,搏出山贼的下落与温香教的行踪。这事代价虽大,但收益将会更大,所以我愿意赌一把。” 温小筠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二十四章 追杀 虽然鄞诺说的很自信,但是温小筠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鄞诺,”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嘱咐了一句,“如果里面有什么勉强的地方,你一定要跟我说。虽然我能力不够,也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人多一起商量,总是比一人硬扛着强些。” 听到这话,鄞诺却忍不住的笑了,他抬起手,捏了捏温小筠又弹又嫩的小脸蛋,“咱家第一号的大天才什么时候变成能力不强的臭裨将了?” 由于刚才两人的“厮杀”,温小筠的脸蛋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看到鄞诺竟然无耻的再次偷袭,她第一时间做出自卫反应,挥手狠狠拍掉了鄞诺的“臭爪子”。 “你再敢动我的脸试试?”她恶狠狠的等着他,“趁人不备,无耻偷袭,看回头见到小姨、叔父他们了,我不告你的状!” 父母的威信在鄞诺这里还是非常好使的。鄞诺立刻将不安分的“臭爪子”收回,投降一般的高高举起,“好了,好了,我怕了你还不行吗?” 温小筠的度量一向很大,见鄞诺投降,便不在此问题上多加纠缠。直了直身子,换了个端庄些的姿势坐回自己的位置。 鄞诺就这样挑眉看着她,忽然又笑出了声。 温小筠眉眼微动,审视犯人一般冷冷的盯着鄞诺,“你又想到什么事了?”直觉告诉她,能让鄞诺笑得这样腹黑邪恶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鄞诺抿了抿唇,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要说咱们两家也真是奇怪,一边要你叫小姨,一边又要你叫叔父。若然叫外人听到了,还以为咱家是连堂亲表亲都弄不清的糊涂家族呢。” 温小筠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有什么?你爹与我爹是表兄弟。我娘与你娘是亲姐妹。本来就是亲上加亲的关系。他们两对又是同时偶遇,同时成亲的,哪种叫法亲近就叫哪种,各令各的叫下来都不知多少年了。有什么好说道的?” 说完这句,温小筠也惊了一下。 对于两家父母,她竟会熟悉到仿佛就是自己的父母与亲人一般。正常来说,她连温竹筠父母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怎么会生出这样熟悉的感觉来呢? 鄞诺的表情忽然间凝肃下来。他目光怔怔的望着温小筠,若有所思的低声说了一句,“若然姨母与我母亲不是姐妹,你会怎么样呢?” “哈?”温小筠一脸懵逼,“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鄞诺说错了话一般慌忙背过身,有些无措的解释道:“啊···那个···我就是闲的,想到若然姨母不是母亲的姐妹,那咱们对长辈们的称呼叫法可就简单多了。只要叫叔叔,婶婶;伯父、伯母就好了···” 温小筠的目光瞬间一凛,冷冷的注视着鄞诺,“你当我是脑残吗?能叫你用这么假的解释给糊弄过去?说!你到底知道什么,又查到了什么内情?!” 鄞诺一时语塞起来。 温小筠一把揪住鄞诺的脖领子,“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快讲。” 鄞诺心虚的别开视线,“这事——”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车厢外传来了秦奇恭敬的声音,“鄞捕头,温刑房,衙门就快到了。恕在下身份不便,就不能送你们到门口了。” 鄞诺立时获救了一般的挣开温小筠的钳制,站起身推着温小筠就要车厢门口走。 “多谢秦兄,送到这里,已是很麻烦秦兄了。” 温小筠心里虽然还有疑虑,但也不好耽搁秦奇的时间。 更何况鄞诺突然说的话,很可能设计温鄞两家家事,的确不好当外人面谈起。所以她也就顺着鄞诺的力道站起身,一起走下了车厢。 两人刚从马车上跳下来,还没来得及跟秦奇道别,秦奇便调转马头,驱马扬鞭的赶着马车走了。 就在温小筠望着秦奇马车的背影迅速远去还有些发愣时,鄞诺忽然一把抓住了她手,低低的说,“街上有点不对劲。”话音未落温小筠便被鄞诺拽着走进了旁边一个小胡同。 经历过几次追杀的温小筠此时也紧张起来。 鄞诺的耳力眼力都十分惊人,若是他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肯定不对劲。 一路上温小筠也不敢回头,尽量加快脚步,跟上鄞诺的步伐。 鄞诺一手拽着温小筠,另一只按在腰间隐藏的软刀上,脚步越来越急。 直到绕过了几个胡同,鄞诺才带着温小筠躲进了一处僻静的拐角。 温小筠微微喘着粗气,抱着鄞诺的手臂,警惕的环看周围,声音也压得极低,“是追杀咱们的人吗?” 第二十五章 莫名的不安 鄞诺左右环视着周围环境,“我也不能肯定,只是注意到人群中有人特别回看咱们。” 温小筠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如果对方目中有杀意,鄞诺一定能感知到。那么凭着他的习惯于脾气,肯定会直接说有杀手。 可是鄞诺没有那么说,凭着鄞诺高超的武功与敏锐的洞察力,对方的回看目光里恐怕真没有多少杀意。 “专门回头看咱们吗?会不会是偶然注意,不自觉的多看了咱们几眼?毕竟街上马车还不太多,偶然看到从马车上下了两个人,周围的人注意到,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也很正常。” 对此,鄞诺显然也有不确定,“我感觉到有人盯着咱们后,急急排查,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街上有三处,都有人盯着咱们看。但只看他们的身量和形态,也不像是会武功的。现在回想些细节,倒是觉得就是一些普通的路人。” 温小筠目光微动,如果只从字面意思上看,鄞诺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了。 但是他们两个人几经生死,多次被身份不明的人追击追杀,这样种程度的警惕与防备并不过分。 鄞诺又继续说道:“真正叫我提高警惕的还是那三拨人的动作。 他们不仅在偷瞄咱们,确认咱们的相貌后,更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像是在秘密商议着什么。” 温小筠心头一沉,若是还有后面的动作,则证明事情一定不简单,她和鄞诺来滕县总共也没有多久。由于胡杨两家的刁难,她几乎都扎在衙门里,没怎么露过面。 而鄞诺虽然在四处不断查案查证,但现在的鄞诺与自己已然换了便服。失了了最显眼的特征,在一条街上要叫几波人同时认出来,可能性很小。 更何况他们看到之后还在暗暗私语,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更没谱了。 温小筠小心的探出头,左右观瞧着,“那现在还有人跟上来吗?” “没有了,”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鄞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他凝视着胡同进口的方向,目光幽暗,“现在,我,莫名有种预感,这些人如果不是杀手,恐怕会更可怕。” 温小筠不觉攥紧了拳头。 她的感觉与鄞诺完全相同。 “眼看就要到了有重大收获的关头,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鄞诺伸手环住温小筠的背,低声说道:“苏雪心这一条线,至关重要。绝不能半途而废,我现在就要去联系县里的兄弟,去找能用得上的野狗。前面不远就是衙门了,你先回去。等到晚上时,咱们再汇合。” 温小筠重重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你不用担心我,有事赶紧去办。” 说完她重重的攥了下鄞诺的手,倏然转身,离开这一处角落,朝着滕县衙门的方向快步而去。 而鄞诺嘴上虽然说要马上走,实际上纵身跃上墙头,一直望着温小筠的背影走进县衙大门才终于放心的转身而去。 这一边,温小筠走进衙门之后,便朝着刑房院的方向直直而去。 鄞诺有他要做的事情,她也有她必须要细查的信息。 可是就在她看到刑房院的院门时,一只大手忽然从天而降,揪住了她的脖领子,便将她高高的举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有话好好说 有人提拎住温小筠,狠狠往门外一扔,“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腌臜货,辱没鄞推官门风的败类,怎么还有脸从大门进来?不快点卷铺盖卷儿走人,还等着叫俺们扔你出去吗?” 由于之前跑得速度太快,对于衙门口里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温小筠完全没有防备,被那人一把薅住,又狠狠摔到地上,脸朝地面就砸了下去! 危机关头,她本能的抬手护住脸面,同时尽可能的侧过身子,使肩膀着地,将伤害值尽可能的降到最低。 可即便最后她成功的保护住了脸孔,肩膀可谓是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登时一片火辣辣的刺痛,简直叫她怀疑骨头都要摔碎了。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但是偷袭她的那人显然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他大脚一抬,奔着温小筠的伏地的后背就狠狠踩了下来。 “小心,温书吏!”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没等温小筠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瘦小的身影便扑到了她的身上,替她生生挨了那狠狠的一脚。 偷袭的壮汉对于这位半路杀出来的第三人很是不满,不耐放的喝骂道:“怎么是你这个晦气的小杂种!这个时候出来逞英雄?” 温小筠痛苦的撑住地面,回头查看,却见扑在自己身上,护住自己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替他担过水的小仵作。 小仵作一面狼狈的爬起,一面将温小筠扶起护在自己身后,转身面向偷袭的人,憋红了脸急急的说道:“杨大哥,咱们不都是一个衙门的吗?怎的还在大门口,就打起来了呢?难不成是有啥误会的?小弟虽然没啥本事,没啥用处,但请杨大哥您看在都是一县同僚的份上,消消火消消气,有啥事不能敞开了好好说呢。” 温小筠扶着小仵作的胳膊勉强站定,一抬头这才发现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找过鄞诺麻烦的那个壮汉捕快。 像是被刚才的争执动静惊动,衙门里其他的衙役捕快闻声都围了过来。 温小筠不动声色的转目环视,忽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她的身上,而且一个个的目光十分诡异。 很多人还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凑在一起,朝着温小筠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再联想那捕快偷袭之时嘴里叫骂的内容,温小筠顿觉在自己和鄞诺身上,在外人看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甚至—— 温小筠瞬间就想到了刚才鄞诺在大街上的遭遇。 听鄞诺描述,街上人们的视线似乎跟衙门里的状况是一样的。 那么在她和鄞诺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温小筠突然想到了这捕快刚才一句重要的指控,眉头顿时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她已经猜到了敌人到底对她和鄞诺做了什么事,又泼了什么样的脏水。 只是目前来看,处于衙门底层的小仵作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二十七章 温小筠武术突然的反转 那名姓杨的捕快眼见着平常连吃饭都不能跟他们同桌的脏仵作竟然也敢当着众人的面来教训他,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虽然这个小仵作和他一样,都是受了杨家安排才进的衙门,但是人和人可是差多了。 且不说仵作这行当本本来就叫人瞧不起,就说这小子的身份,几乎连个屁都不是。 他根本就是杨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假亲戚,不仅如此,进了仵作房后还没脸没皮的傍上了胡家。忘恩负义的给他那个仵作师父当了干儿子,转过头来可是没少给他们杨家下绊子。 就冲这个,杨家没直接弄死他,就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可是如今,就是这连臭虫比不上的小杂种都敢当着众人面,跟他叫板,这教他如何不能怒火中烧?” 杨捕快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下这口气,于是猛地抬手照着小仵作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旁边温小筠早就提防着那杨捕快再次偷袭,眼见着就要对小仵作下黑手,眼疾手快的迅速做出反应。 她一把拉住那小仵作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扥,便将那小仵作拉到了自己身后。 杨捕快突然扑了个空,心中怒火更是凭空翻倍了好几番。 就在他调转方向,转而去攻击温小筠时,不想温小筠却抢先一步的一扬手死死的攥住了杨捕快的手腕。 但是只凭她的力量,远扼住不住人家职业武人粗壮的手腕。 显然,通过温小筠细弱的手腕与纤柔的手指,那捕快瞬间就探清了温小筠的力量等级。 他嘴角得意一瞥,反手一转,反而死死攥住了温小筠的手臂,之后用力往回一扥。 温小筠眼底寒光一闪,不仅没有挣脱想要逃跑,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迅速上步,同时转体切进那人怀中,背对着他,将他的胳膊整个架在了自己的肩头。 旁边围观的一个有些功夫的捕快看到这个场景,忍不住的叫出了声,急急提醒杨捕快,“老杨,快!坠肩沉臂!” 但温小筠的动作比他更快,还没等那杨姓捕快反应过来,温小筠便以自己的肩膀作为杠点,双手攥住那人手腕,利用反作用狠狠下压,瞬间便废掉了那杨捕快一条大臂! “啊!”杨捕快惨嚎一声,顿时滚跌在地,捂着几乎骨折的那边手臂,痛得只打滚。 刚才出声提醒他的那个人赶紧冲到面前,去检查他的伤势。 人群里也有不少练家子,一眼就能认出温小筠那一招的阴狠之处,有一些跟杨家走的近的,直接跟着刚才发声提醒男冲了上去。还有一些明显是胡家阵营的。 有的怀抱双臂,笑容邪恶的盯着杨捕快自作自受。 人群一时间就混乱了起来,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回头去检查温小筠与小仵作之前站定的位置,他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因为此时的温小筠早就看准了实际,精准而稳妥的拉带拉着那骨瘦嶙峋的小仵作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十八章 被嫌弃的存在 衙门的另一边,温小筠拉着小仵作的手一口气跑回了鄞诺为她找来的那个吏舍小院。 三步并着两步跑进院门后,温小筠转身拉住两边门扇,嘭地一声紧紧关闭,随后将门栓栓死,又拉住小仵作的袖子跑进卧房。 再度关紧房门后,温小筠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旁边的小仵作则要好得多,虽然单看外表,他比温小筠还要瘦弱一些,但毕竟是苦出身家的孩子,耐力和体力都很能打。 看着温小筠背靠着门扇,捂着胸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小仵作急忙环看屋中情况,很快注意到摆放在中间桌子上的茶壶与茶杯。 于是他快步走向前,翻过一只倒扣的白皙茶碗,拎起茶壶就往里面倒了杯凉茶。 之后转身快步端到温小筠面前,表情关切的说道:“温书吏,慢慢喝口水,缓一缓,喘口气。” 这一杯茶水对于温小筠来说真是太及时了。她伸手就要去接水杯,却没想到一口痰突然憋在喉间,呼吸立刻堵滞了起来。 伸向杯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她艰难的往下咽了咽,又撤回手用力的拍了拍胸口,这口痰才总算平复着的咽了下去。 然而温小筠这番动作落在小仵作眼里,顿时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他看到温书吏明明喘的不行,最需要喝水,可是在即将要接过杯子时,却犹豫了,最后更彻底抽回了手。 小捕快脑子里那根刚刚有些松缓的弦瞬间紧绷了一下。紧绷的力量之大,竟叫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为了不使温书吏不舒服,他还是将眼中瞬间多出的那抹黯淡的受伤之色迅速压了下去。 他将举起来的手略略放下了些许,抬头望着温小筠,勉强笑了下,“对···对不住您,小的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妄自拿了您的杯子,给弄晦气了···” 温小筠眸色一霎,她瞬间想起古代关于仵作这一行当的看法。 古代社会中,任凭仵作的鉴别技巧再高超,也是叫人畏避三舍的贱籍存在。 仵作不仅身份卑微,他们的后代甚至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在衙门里,所有人的人见了仵作,都会下意识的远离。 仵作的身份不止卑贱,更杂混着死尸的污秽与阴暗。 除了自己家人,在外根本没有与人桌吃饭的资格。 不仅如此,他们摸过的东西,也都会被认为沾上了难以祛除的晦气和脏东西。 所以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叫仵作进屋,更不要说去碰自己干净又讲究的茶具了。 温小筠的心不觉一揪,严格来说,这小仵作还只是实习阶段,进入衙门仵作房当差也没有多久,祖上更不是世代仵作。他之所以这般自觉又敏感,肯定是已经受过很多人的嫌弃与憎恶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二话没说,从小仵作手中抢过白瓷小茶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抬袖一抹嘴,扬起胳膊拢住小仵作的肩膀,笑着往屋里走,“我把你当兄弟,你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干嘛?” 第二十九章 我的名字叫做边小和 1,小仵作并没有听到衙门里有什么传言,但是他可以出去打听下。 温小筠担心他出去打听消息会被人刁难。小仵作笑着摆摆手,“温书吏,您别担心,就是俺们仵听到温小筠的话,感知着她近距离的接触,边小和的脸瞬间就羞成红苹果。 要知道人家温书吏可是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还跟名声在外的鄞推官沾亲带故。这样干净又俊秀的读书人,对自己作再被人瞧不起,也总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更何况俺家师父那么有名,很多案子难以叫人发现的线索,都是俺家师父给找出来的呢。 要知道人家温书吏可是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还跟名声在外的鄞推官沾亲带故。这样干净又俊秀的读书人,对自己作再被人瞧不起,也总有几个交好的朋友。更何况俺家师父那么有名,很多案子难以叫人发现的线索,都是俺家师父给找出来的呢。 一会儿出去,俺不走大路,抄近去找那几位对俺特别好的长辈,肯定将消息能打听出来。 温小筠明白,小仵作说的话并不虚。衙门毕竟不比外面。 外面的人对仵作都又畏惧又嫌弃,但衙门里很多案子都要依赖仵作验尸验伤,真心尊敬仵作这一行的人也大有人在。 温小筠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望住小仵作,补充了一句,“对了,小哥儿,你以后叫我小筠就好啦,千万别您来您去的,咱们两个差不多大,以后就是兄弟。” 小仵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声,“那,那俺就高攀您啦。” 温小筠佯装生气的举手比划着要打小仵作的样子,“自家兄弟,在这般客套,可就是瞧不起我,不真正拿我兄弟。” 小仵作赶紧摆手求饶,“小···小筠您别生气,能跟您——”话刚说一半,小仵作就看到温小筠的手举的更高更生气,不得已他赶紧改口,“跟小筠你做兄弟,俺高兴都来不及呢。你千万别生气。” 温小筠这才放下了手,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多了,小哥儿,日后我怎么称呼你呢?总是小哥儿长,小哥儿短的,也不咋顺溜呢。” 小仵作目光微霎,随后低下头有些羞涩的小声说道:“俺本名叫边小禾。俺还没出生时,俺爹就去了萨尔浒打仗。可是那一去就再没能回来,。俺十二岁那年,俺娘改嫁到外村杨家,俺也就改了名和姓。别人都叫俺小杨,小筠是咱们兄弟,叫俺小禾就行。以前跟俺好的小兄弟,叔叔婶婶们,都叫俺小禾。” 听到这里,温小筠眉梢不自觉的动了下。 她的内心更是很受触动,她总算彻底明白了衙门里杨家一派的人为什么会对边小和是这个态度了。 他的继父就只是杨家的远亲,再加上他跟杨家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被人轻视,就很容易理解了。 从小就没有父亲的边小和,长大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不然他对于之前的名字,也不会如此的在意与看中。 在他眼里,只有在边小和这个名字后面,才能找到一点叫人安心的亲切感,熟悉感。 温小筠抬手重重的拍了拍边小和的肩 第三十章 有人秘密跟踪 温小筠再次拍了拍边小和的肩膀,“那就辛苦小禾兄弟你了。” 边小禾表情郑重的点点头,“消息的事,就交给俺啦。小筠兄弟你且安心等着,一有消息,俺就回来给您报信。” 温小筠想到自己还要去刑房档案室进一步去查山贼与苏雪心的事,便又补充了一句,“回头有了消息,小禾兄弟不要来吏舍找我。我今晚应该都会待在刑房室处理些公文档案。” “好嘞,那俺回头就去刑房室找您。” 温小筠不满的皱了皱眉,“最后还有一件事,必须要交代给小禾兄弟你。” 边小禾顿觉温小筠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帮忙,赶紧凑近了些仔细听着,“小筠兄弟,有啥事,您尽管说。” 温小筠抬手照着边小禾的眉心就弹了一个爆栗子,还玩笑般的说道:“都说是兄弟了,还您、您、您的称呼。下次我再听到‘您’,就弹你脑瓜崩哦!” 边小禾捂着额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好,下次还叫‘您’,小筠兄弟就尽管弹俺!俺脑瓜子硬,最不怕弹。” 温小筠也是拿边小禾真没办法了。微笑着将他送出吏舍后,自己也将院门锁好,朝着刑房室的方向走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虽然不远处的回廊檐边上零零散散的挂着几盏灯笼,可是对于这半点灯光污染也没有的古代衙门,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再加上深秋的风又冷又硬,在空中打着旋儿的发出尖细的哨声,更显得温小筠这一路上的环境漆黑恐怖又诡异。 看着不远处的回廊里偶然经过的模糊人影,温小筠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身后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下又一下的脚步声。 温小筠皱了皱眉头,屏住呼吸,支棱起耳朵仔细分辨。身后的脚步声的确叫她听得越来清晰了。 温小筠当然不会以为那是鬼,可是在衙门里敢堂而皇之的尾随她的又能是谁呢? 会是之前偷袭自己的那个捕快吗? 没有多想,温小筠便把那个人给排除了。 自己完美应用现代学习的女子自卫防身术,将那个人的大臂彻底给废了,正常情况下,他这会儿肯定在紧急医治。 那会是要给断臂杨捕快报仇的其他人吗?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对方跟着自己有一定步数了,真想要报仇,在这个黑漆漆的角落给她一闷棍,既报了仇,解决了事端。所以也不像。 想到这里,温小筠二话不说,转头就朝着光线充足一些的回廊走去。 那里有光,也偶尔有人经过,是甄别敌人身份的最佳场地。 这边温小筠暗暗提了一口气,快步走向回廊方向。而身后那片那个恐怖又神秘的脚步声也跟着走快了一些。 那脚步声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却听得温小筠浑身上每一根紧绷的琴弦,都在僵持着对抗着。 甚至连职业杀手前来追击,温小筠都想到了。 第三十一章 意外 终于走到了灯光范围内,温小筠一个箭步就迈上了回廊,小跑了起来。 黑沉的夜色中,挂在房檐的灯笼忽忽悠悠的被夜风掀动,使得幽暗的橘黄色灯光来回摇摆,恍如温小筠急促的呼吸一般,令人心慌。 然而身后可疑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停顿,甚至随着温小筠的脚步也跑了起来。 温小筠咬紧后槽牙,不管不顾的加快了脚步。 对方竟然如此嚣张,这样下去,即便是在衙门里,也很可能会直接出手要了自己的命。 如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其他人,必要时,她甚至可以高声呼救。 不过出声呼救那一招,她暂时还不敢用。因为如果周边刚好没人,自己的叫声不仅不能在第一时间为自己带来救援,甚至会将身后杀手彻底激怒,叫他直接对自己下黑手。 温小筠一边跑一边急急的向周围扫去。 刚才还时不时的能见到些经过的衙役,可这会儿最需要的时候,眼巴前儿竟然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了。 温小筠急得头上冷汗直流。 这样盲目的向前跑,迟早要倒霉。目前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找到一间有人的屋子,直接冲进去。 就在温小筠决定改变逃跑路线的同时,前方回廊转弯处竟然真的出现了几个衙役并排走路的身影。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们几个兴致颇高的说笑声,像是刚吃完一顿美美的晚饭,这会儿正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家常呢。 眼见那群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温小筠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终于,身后的脚步声不见了。 而此时的温小筠也已经跑到了那群人的面前。 察觉到从前方突然跑过来的温小筠,那几个人的语声顿时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眼力好的,立刻就认出了温小筠。 “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是不是疯了?大晚上的出来跑圈?”那人疑惑的说道。 身边同伴冷哼了一声,“就是个疯子,不仅败坏了鄞推官的名声,更给咱们滕县衙门添堵。俺早就看他不爽了,看俺这次不给他来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说着那人横出去一条腿,打算在温小筠经过时,狠狠绊她一下。 温小筠早就看出这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反正身后的杀手已经甩开,她也就不那么着急了。就在要经过那群人身旁的时候,她及时的停了下来,侧身站到回廊最边的角落里。 伸腿要绊她的那个衙役伸了个空,气不打一处来,收脚转身,直接奔着温小筠而去。 不过他们一行人似乎有人对温小筠或是鄞诺还有忌惮,及时拉住了同伴的手臂,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意思即便看不惯,也跟咱们没啥关系,不必因此出头给自己添麻烦。 那对温小筠恶意满满的人似乎对拦住他的人很是信服。便也真的转过身,暂时放过了温小筠,一脸不屑的目视前方,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此时的温小筠对于主动找茬的人,并不惧怕,能引来更多的人,对现在的她来说,绝对是个好事。 现在人家没有多刁难她,及时走开了,温小筠也要重新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了。 第三十二章 黑暗之中 温小筠转身回头,看了看自己跑过来的方向,长长的回廊上除了那几个渐渐走远的衙役,再没有其他人影。 温小筠目光幽幽,大脑飞速运转着,选择对自己来说,最安全的去处。 夜已渐深,衙门各处基本都放衙了。尤其是六房胥吏,他们所在的办公区域都已上锁,周围怕是一个人都没有。 对于想要除掉她的杀手来说,无疑是最理想的场地。 可是之前她又交代到了小仵作边小禾,去刑房室找她,若她不去··· 不过温小筠很快便做出了选择。边小禾如果在刑房室没找到她,自然会离开。 他应该会以为她临时有事离开了。更何况到时就快到了吏舍入寝的时间,依着边小禾的性格,应该会回去吏舍,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去找她。 那么她完全可以去边小禾的吏舍提前等他。 且不说那里本来就有自己的位置,就说吏舍里还有别人,应该也会叫潜伏在暗处的杀手不敢出手。 等到小仵作回来,鄞诺也应该回来了。 想到这里,温小筠果断转身,跟在那几个酒足饭饱的衙役后面行进。 他们的吏舍都在一片区域,此时身边有人才是最安全的。 然而就在温小筠跟着那几个衙役没走两步时,一只手忽然从身后的黑暗中伸出,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肩上。 温小筠后脊背霎时一紧,右手便伸进了左手袖口中。 那里有鄞诺送她的药粉。 不过她很快就放松了些许,因为从后面传来的那个声音,是她熟悉的声音。 “温书吏?这倒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本刑房正要去找你呢。” 那人正是温小筠直属上司、小领导胡栋材。 温小筠转过身,拱手行了一礼,“胡刑房。” 胡栋材略略点头,便又抬头望向走在前面的那几个衙役,“你们几个也别走!” 那几个人一愣,随即纷纷停步转身,见是刑房胥吏,赶紧弯腰躬身的行礼。 胡栋材态度敷衍的回了个礼,便端正了姿态,朗声命令道:“听到上面来了消息,下个月兖州知府连并着新任推官将会下到咱们滕县来,审查各方政务文书。县丞大人有令,本月内,除了日常事宜需要如常行进,晚间六房人手还要轮换通宵整理各房文书档案。” 听到这个消息,那几个衙役小吏脸上开心的颜色顿时消失不见,一个个都成了苦瓜脸,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上级推官与按察司定期都会对下级州县进行审查督导。每一次下级衙门都要提前规整文书,也包括给一些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暗箱操作周全粉饰。每一次对于他们这些小吏来说,都是耗时又费力的一关考验。 可是问题是现在根本没有到例行审查的时候,可以说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额外加的大负担。 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前不久滕县刚出过整个捕班都被人一锅端的大事件。上面衙门专门派官员来审查核验也是正常操作。 于是他们不情不愿的跟胡栋材行了礼后,便都垂头丧脑的返身朝着六房办公的屋室方向走去。 说完这些,胡栋材冷冷的瞥了温小筠一眼,“本刑房还有些事要去跟知县大人回禀,你且先去刑房室等着。” 温小筠深呼了一口气,虽然刑房暂时还是只有她一人,但是邻里左右的其他房都有人,总算也安全些。 于是她朝着胡栋材拱了拱手,便又跟着前面那几个人的脚步,继续朝刑房室走去。 胡栋材也没有多说,甩了下袍袖,便转而朝着符云朗所在的知县院走去。 这边,温小筠一路上再无其他情况,顺顺利利跟着别人走到刑房院门前。 不过谨慎起见,她没有先进院子,而是先去了旁边的兵房院借了一盏灯笼回来。 这样做对可能还藏在角落里的杀手也是一个迷惑。周围院子那么多,因为突然接到加班通知,往来的胥吏小吏们也都多了起来。自己加入到人群中间,也能叫人预知不到她下一步的行进路线。 等到她拎着灯笼打开吏舍院的院门时,她谨慎的四下望了望。 好在院子不算太大,院子里也很空旷,一眼就能扫个干干净净。 正屋与厢房的窗子都是紧紧关闭的,门上也都完好无缺的挂着锁死的锁头。 再抬头往房顶看去,也没有任何异常。 温小筠快速走到正房跟前,打开铜锁,推开房门后,谨慎的用灯笼照了照,也没有任何动静。 温小筠转手又拉上了门扇,扭头吹熄了灯笼,耳朵贴着门扇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第三十三章 所有的联系 顿了一会,确认刑房室里半点声音都没有,温小筠这才重新打开房门,快速进屋反手关上房门。又以最快的速度点燃书桌区的蜡烛。 不过即便如此,温小筠还是将整个刑房室都转了一圈。这一圈她不仅没打灯笼,更提前在反向出口的地方码了几摞书本。为了起到预警机关的作用,每一摞书都堆得很高,并且混杂错落非常不整齐,只要有人从此经过轻轻一碰,就会坍塌倒地。 即便对方功夫非常好,能高高跳起越过,碍于两旁相距不远,且年代久远的榆木老书架,也一样会发出声响。 此举一来是防止有人绕着书架躲避自己的检查,一来是为了避免自己在认真查阅文件时,有人突然潜进来躲在背后的书架档案区偷袭自己。 这一圈检查下来,除了在经过最后一排书架时,她一个不小心,狠狠的撞了下书架,什么可疑情况都没有。 温小筠揉着被撞痛的手臂,疼得呲牙咧嘴。 也许是太害怕屋里藏人,而忘记了看路吧。 又从前面一排的书架上取出一摞王保延案的文册记录,温小筠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借助着昏黄的烛火,坐下一本本的翻看着那些文书。 随着那些有些歪斜的墨字笔画空中鸟群一般的在她眼前快速掠过,一条复杂又主次分明的逻辑链条渐渐在她脑中形成。 终于,她猛地抬起头,橘黄色的烛光在她眼中曳曳闪动,也熠熠的生着光,映亮了她所有的思绪。 苏雪心王保延案中,虽然她已经参破了苏雪心与苏母联手施展的李代桃僵的复杂诡计,也拜托了猫耳朵与大胡子去查相关证据,但她总觉得似乎有某个更重要的地方还欠缺了一环。 如今她终于想通,这中间缺失的一环到底是什么,或者说,缺失的那一环到底是什么人。 人! 对,就是一个无所不在又从未现过任何踪影的人! 在苏雪心案中,能叫王保延遇到居住在深山里的苏雪心的,是一段来自某高人的风水断语:“要想叫王家后代大富大贵,就要找来一条‘白龙’做吉兆,并叫‘白龙’参加到吉日吉时迁坟的仪式中去。” 正常人去查案,都会把这点当做正常的案件背景一笔带过,而不是当做案件本身去查。 温小筠在此处做了个假设,假设那个曾经指点王保延去山上寻找“白龙”,原因是他早就知道苏雪心的存在,之所以这样叫他们相遇,为的就是叫王保延把苏雪心带下山。 这难道仅仅是因为收了王家的钱,要给他家觅得一个好风水吗? 温小筠眉头微皱,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风水师一开始说的“白龙”明显指向白色蛇类。苏雪心却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大活人。 即便头发是白的,也跟献祭之类的“白龙”相差甚远。而且苏家一族为了躲避世人的追杀探究,躲得可谓是非常隐蔽了。山路又那么难走,怎么就会那么巧,在遇到白色的蛇类之前,一下子就遇到了苏雪心? 这样用假设推论,又结果来反证假设,叫温小筠一下子就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隐藏在暗处的风水师,是有意叫王保延与苏雪心相遇的。 而且后面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的疑点。 那就是迁祖坟,保佑子孙后代飞黄腾达的事情,向来都要非常隐秘,不能叫外人知道的。 怎么就叫滕县其他布商给知道了呢? 后面王保延果断拒绝别人请苏雪心给他们看风水的请求,也正验证了这一点。 之前温小筠已经和鄞诺推测出凶杀案之前,苏雪心突然去到布商的家里,答应帮着看风水,是因为那时的王保延早已被苏雪心杀害。 可是一直被王保延好吃好喝招待着,甚至还单开一个院子供养的苏雪心又是怎么与王保延发展到你死我亡的地步的? 如果苏雪心被王保延藏得特别好,后来消息又怎么被弄得人尽皆知的? 要知道下了山后的苏雪心头发一直都是染黑的,即便偷跑出去玩,也不应该给人什么特殊的印象。 据布商林南讲,他第一次在林子里见到苏雪心,印象就特别深刻。可是那时的苏雪心根本没有做什么跟风水有关的事。只是跟动物很亲近而已。 现在想来,在这次偶遇之前,恐怕就有人专门给林南讲过苏雪心风水堪舆方面的本领。 能够到林南那种富商,又对苏雪心的习惯了如指掌的,除了王保延,最可疑的人,便是最初将苏雪心居住所在指给王保延的风水师! 第三十四章 夜黑风高杀人夜 温小筠重新又捋了下苏雪心案,已经能够确切的推论出,隐藏在暗处,曾经指给王保延迁坟风水术的风水师,才是本案最大的黑手。 他先是叫王保延将苏雪心骗下山,之后又向苏雪心揭露了王保延的真实目的,叫苏雪心与王保延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争执中叫苏雪心意外杀死王保延,不得已必须要亡命天涯。 温小筠托着书册的手不觉攥紧。 苏雪心不仅十分年轻,更常年居住在深山老林里。换句现代的说话,就是与人类社会关系严重脱节。 再加上今天跟苏雪心的交手,温小筠更加确定,凭着他自己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出王保延案中繁琐精巧的诡计 的。 而他的母亲显然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倒过来推,如果苏母真具有这般深不可测的城府,当初就不会只听一个陌生的商人的一面之词,就叫他将自己的独生子简单带走。 在此案中,能够构架出这般复杂的诡计连环局的人,就只有一个人,风水师。 那他制造这般复杂诡计凶杀局,到底会有什么目的呢? 温小筠苦苦思索着,忽的双眼一亮,顿时有了答案。 按理说,在惹了人命官司后,苏雪心应该远远的逃离滕县才对,可是他不仅没有,还选择一直被滕县官府围剿的东山作为藏身之地。 如果这不是苏雪心自己的选择,那肯定就是别人给他的选择。 而那风水师费了那么大的劲,假借王保延的力气将苏雪心带下上来,对他肯定有企图。 所以指使苏雪心上贼山的人,很可能就是那风水师! 再想到叔父鄞乾化与小姨给自己和鄞诺的书信,温小筠顿时觉得思绪更加明朗起来。 叔父和小姨的意思是山贼跟温香教的关系一定要查清楚。 那么有没有可能,山贼已经跟温香教混在一起了? 而苏雪心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可苏雪心并不是山贼阵营里的人,那就应该是温香教的人。 这样一想,那风水师便是温香教的人了! 想通这一层,温小筠顿时觉得笼罩在兖州府与滕县上空的所有阴云都烟消云散了。 兖州府元宝小妖精案里,绑架犯的管家生性软弱宽厚,即便快要叫主家欺负死了,也根本想不到要反抗。 可是他不仅反抗了,更想出一系列精彩复杂的诡计,差点坑得主家人财两空。 原因便是他听信了一个神秘人的挑唆与建议。 再到后来的杜家小姐分尸案,隐藏在暗处设计案情的人则直接就是温香教的风门门主——鸠琅。 至于更加耸人听闻的白龙换头案,九转大肠(bushi)——九转龙珠案,温香教更是直接派出了巾门门主、妖门门主两大干将。 这还只是明面上出场的人物,躲在暗处的人物还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对于元宝小妖精案与苏雪心案背后隐藏的神秘黑手,此时的温小筠已经很确定,他们都应该是来自温香教的人物。而且很有可能也是门主级别。 想到这里,温小筠兴奋的恨不能立时拍案而起。 对于苏雪心为何会出现在山贼群里,与温香教这一系列复杂到令人发指的连环诡计背后真正的目的,她已然十分清楚了。 可是还没等到她兴奋的站起身来,一声凄厉的惨嚎立时在窗外响起。 那声音尖利的简直不像人声,似男音又像女声,将原本寂静的夜瞬间划破,倏然而上,响彻云表。更透过抖动的纸窗,直直刺进温小筠那脆弱又娇嫩的耳膜。 吓得她双腿一个哆嗦,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 温小筠的脸色登时惨白一片,因为她很确定,今夜注定了又将是一个耸人听闻的凶杀夜! 第三十五章 温小筠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桌面的档案文册,站起身刚要去门口分辨一下刚才那声吓人的声音到底来自哪里时,刑房室的房门便被人大力的捶出一片山响。 温小筠目光倏然一凛。 这场面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刚穿越时,她暂居的那间柴房就曾被人如此大力的捶过。 经过温竹筠一番特训,她对这种敲门方法的真正含义早已了然于心。 古代人敲门的讲究很多,正常都是节奏很舒缓的,声音也会很轻。轻敲三下后,要停顿等待一下。 也有专门的名词称呼这一动作,便是“扣” 轻叩门扉,说的便是正常情况下的敲门方法。 而连敲四下便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而深夜杂乱无章的捶打门扉,不是报丧、报警、便是强匪。 眼看着前面门扇被人连踢带打的颤动不已,温小筠的脸色也变白了很多。 刚穿越时,她被人这样踢门,是根据她有穿墙遁地术的说法,而把她想成了密室凶案的真正凶手。 现在刚好屋子外门又有人突然发出惨叫,而且听那动静,惨叫之人怕是已经遭了毒手,这会儿很有可能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难不成她当初假说自己能从淤泥里面钻出来的绝密功夫的说法,也穿到了滕县? 所以如今外面发生了难以解释的凶杀案,又要往她的头上扣? 再想到今天突然在衙门里传扬开来的谣言,温小筠心里更加没谱了。 就在她发愣的功夫,刑房室的门扇被人撞得更响了,与此同时还响起了一阵措辞极其污秽的叫骂声。 温小筠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设想着将会发生的所有可能情况。 至少有一种危险情况的可能,她是可以排除的。 那便是杀手伪装衙门里的人,假装敲门,之后直接进行刺杀。 因为旁边五房的院子都是人,真想要刺杀,肯定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如果是衙门里的人,正常情况下肯定会一边敲门,一边朝里面喊话或是说话。 也不会这样只是砸门却一句声音都没有。 那就应该是不正常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十分不正常的情况。 “怎么敲门呢?!”走到门扇近前,温小筠板下脸,厉声呵斥着外面,“这里好歹是衙门刑房,岂容你们这般放肆!” 门外的敲门声竟然真的停歇了下来。 温小筠试探的把手放在门栓上,屏住了呼吸,时刻准备着在开门的同时,迅速闪到旁边躲避可能袭来的攻击。 正如她预料的一般,在门扇打开的那一霎那,一只大脚直接飞踹进屋子。 幸亏温小筠躲得快,才堪堪免掉这一波致命的攻击。 “温小筠!你到底把杨禾如何了?” 躲在门扇背后的温小筠的心刷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的脸色顿时更加灿白,简直一点血色也无。 虽然小仵作跟她说了自己的本名,边小禾。但只要稍微联系一下他的身世,便很容易能猜出,他现在通行的大名就应该是杨禾! 第36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温小筠早就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心理准备,乍然听到遭遇到意外的人很可能就是边小禾,还是叫她怔愣在了当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呀,她刚才一直陷在对案情的重新整理中,竟然都忘了时间。 事实上,按照桌子上蜡烛的燃烧程度,时间怕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 而边小禾认识的人并不多,一个小时,足够边小禾将认识的长辈都问一遍回来了。 然而,他没有回来。 温小筠后背的衣服一下子就被冷汗浸透了,她根本不敢多想。 不敢去想一个多小时还充满阳光气息的年轻小伙子,现在到底身在何处,又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 第一个闯进门来的两个衙役正是差点就成为温小筠室友的那两个傻大个。 打头的那个大步跨进门槛后,表情凶恶的左右查看。 终于看到躲在墙边的温小筠,愤怒的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子,抖动着满脸的横肉,瞪圆了眼睛,满口飞沫的骂喝道:“刚才有人看见你提着刀在后面追砍仵作杨禾,一直跑进了刑房院。紧接着这里就响起一声惨嚎。说!你到底把杨禾怎么了?!” 看着那人右侧嘴唇上边长着长长黑毛的痦子随着他凶横的话语动上动下,温小筠艰难的转了转眼球,苍白的脸上冷汗不断滑下。 她并不是惧怕那人的质问,而是彻底确认了边小禾现在的处境。 几乎没有什么生还的可能了。 这时跟在后面的那个黑脸衙役不耐烦的拍了下同伴的肩,“别跟他废话了,赶紧去屋里瞧瞧,千万别叫小杨遭了什么毒手。” 经这么一提醒,前面黑痦子衙役立刻将温小筠往后一推,随即转身走向刑房室里。 终于缓过来一点的温小筠眼见那人不管不顾的踢开堆在书架前的文册,立时向前一步,厉声大喝,“大胆!刑房重地,岂容尔等放肆践踏?!” 听到温小筠的声音,痦子衙役转过身,不屑的啐了一声,“都他娘的出人命了,还跟老子玩这一套?”说完他动作更加野蛮的抬手敲打着左右书架,继续往里面走去。 温小筠明白,这是再直接不过的栽赃陷害。她向前一步,还想要用话逼得那人后退。 她虽然跟他们才见过几面,认识不过几天,但只从他们的穿衣细节习惯与吏舍的布置就能轻松推理出能治住他们的弱点。 可是还没等温小筠开口,门口外面就突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 “是谁敢在我刑房室造次?!” 温小筠骤然回头,果然看到了自己的直属上司,滕县刑房胥吏,胡栋材。 只见他伸手拨开众人,从混乱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大步走进刑房室。 刚才还跟温小筠这吆五喝六的黑脸衙役立时吓得躬下了身子,低着头胆怯的往另一边的墙角退去。 刑房与其他几房略有不同,里面陈列着无数案子的证据与档案记录。数量庞杂到一旦混乱,恢复起来便要花上十倍百倍的力气都不止。 没有上一级官员的允许,别人根本进不去刑房室的门。 万一真出了什么乱子,刑房胥吏只要跟大人们随便告个状,就能叫人立刻卷上铺盖卷走人。 更何况如今已经进去了一个人,检查情况也足够了。所以便没有人再敢强出这个头,跟人家刑房胥吏唱反调。 眼见众人畏怯的模样,胡栋材这才满意了些。 只是表情依旧严肃凶恶的不行。 他走进房门,侧脸看了看一旁的温小筠,冷冷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7章 作伪证 温小筠躬身揖手行礼,嘴也没闲着,抓紧时机为自己解释了起来,“胡刑房,属下正在刑房室整理档案,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惨叫。还没等属下站起身出去查看,这些人就突然闯了进来,非要说那惨叫声是从咱们刑房室出来的。但是属下有隔壁两房的兄弟作证,属下就是一人走回刑房院的。而且由于属下胆小怕黑,进了刑房室点上灯后,就把房门反锁了。屋子里再没有别的人。” 说着温小筠抬手往里一指每一道书架过道前摆的晃晃悠悠的书摞堆,“属下不仅有人证可证清白,屋子里恰巧还有物证。因为方才胡刑房您交代文书档案一定要重新整理清楚,匆忙之间属下便想出了将相关顺序的文案粗粗挑出来按照大概的顺序摆在地上。之后一边整理,一边按照纠正过后的顺序重新摆回书架。 大家都看得到,因为时间匆忙,这些书摞摆得都很不稳,只要有人稍微碰一下就会倾倒一片。 现在外屋这里空空荡荡,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任何别的人,里面书架群前又摆满了堆得高高的书堆,怎么进去人?” 胡栋材连并着挤站在门口的一众衙役们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顺着温小筠指的方向看去。 情景果然如温小筠说的一般。 只有刚才痦子衙役进过的那条通道前的书架是坍塌了的。 不过那摞书堆的的确确是痦子衙役自己碰塌的,这一点,门口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那一幕胡栋材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侧过头,冷冷的目光瞥向贴着墙边站的另一个衙役,“那摞书堆,是你们进来时就倒了的,还是杨痦子进去碰倒的?” 那衙役急忙点头,“是杨痦子碰到的。” 胡栋材眉梢微挑,目光越发阴寒,“那温书吏所说情况,便都是属实的了?” 那衙役连忙点头,“属实——”可是他话刚说一半,脑袋又拨浪鼓一般的摇了起来,“不属实,不属实!” 胡栋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混账!到底属实不属实?!” 衙役被这一声厉呵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求饶般的摇着手,“胡刑房息怒,您老人家千万别动气。小的是说温书吏的话一半属实,一半不属实。 后面书架书堆啥的都属实,但是前面人证那块儿根本就是扯淡!温书吏说隔壁两房的书吏都能给他作证。可是小的们就是听到隔壁两房书吏的指证,才直接冲到这儿来的。” 温小筠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很明显,衙门里这些人就是想要诬告她,睁两眼说瞎话的作伪证要陷害她! 之后的情况也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听到那衙役的话,胡栋材转身朝着门口方向扫了一眼,目光犀利,“谁提供的线索证言?出来对峙!” 话音刚落,从人群后面便挤进来两个人。 温小筠定睛一看,果然是之前自己刚刚打过招呼的那两名小书吏。 第38章 持刀追杀 那两名小书吏心虚了看了温小筠一眼后,才转向胡栋材,弯腰行礼。其中一个直起身,有点结巴的说道:“回胡刑房的话,俺们接到重整各房档案的消息后,就一直在俺们房里老老实实的整理文书。中间可没有遇到温书吏,更没有跟他说过什么话。” 温小筠脸色登时一沉,抬手指着那小书吏的鼻子,厉声呵问:“今夜衙门里那么多人,你们竟然也敢作伪证?!难道你们真以为别人都眼瞎吗?随便叫几个人出来,就能戳穿你们的谎言,公门中人,知法犯法,恶意作伪的罪名,你们担得起吗?!” 她的确很生气,但并没有丧失理智,这番质问也不是无意义的叫骂。 只看他两心虚的眼神,温小筠就明白这两个人是刚刚受了别人的命令,不得已才出面作伪的。 他们的心理防线并不坚实,只要她能抓住其中破绽狠狠敲打,就能给自己挣来一些转机。 果然突然被温小筠这么一吓唬,那两个小书吏惊得一下子跪在的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眼看这两个没用的废物马上就要泄底,旁边的衙役的气得抬脚就踹了他们一脚,“怂个屁啊!刚才你们看到啥了,就说啥!他是书吏,你们也是书吏,咋滴,他就比你们多长了一个脑袋、两个毬啦?!” 经这么一提醒,那两名小书吏终于直了些身,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之前说过话的那名小书吏畏怯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衙役,又小心的瞥了眼对面的胡栋材。 大个子衙役做事要到了的抬手朝他们虚晃了一下,“看见什么了,赶紧说!” 面对这几人明目张胆的串供对眼神行为,胡栋材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他可是滕县的老刑房了,大案小案凶杀案经历不少,各色人物也见识过不少,眼前这个局面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场面。 谁在说谎,谁在指挥,他洞若观火。 可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饶有兴致的环抱着双臂,静静观看着这一群人继续表演。 小书吏被大高个衙役催得没办法,只得继续说道:“胡刑房,虽然温书吏没进过俺们的院子,但是俺们也算是看到过温刑房了。” 温小筠眉头微皱,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两个人良心发现,要替她说点真话了。 他们现在说的,怕才是真正的伪证证词。 事情正如温小筠猜测的那般,得到胡栋材点头默许后,那小书吏继续讲了下去,“温书吏没有进过俺们的院子,却从俺们院门口经过了一次。 那时的他手攥着一把匕首,拼命的在追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小仵作杨禾。由于夜深,他们又是贴着墙边跑的,一开始俺们并没有发现他们。 直到杨禾好像被砍到尖叫了一声,俺们才注意到这事。兄弟几个赶紧放下院子里的活,跑过来想着救人帮帮忙。没成想他们两个风一样就跑进了刑房院。” “一派胡言!”温小筠终于忍不过,开始了反击! 然而还没等她继续质问,后面书架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啊!杀人啦!” 第39章 鄞诺 听到屋里人的喊声,门口的衙役们一个个的都挤破了脑袋的往里看。 而屋里作伪证诬陷温小筠的那名衙役二话不说,转身迈步,就要往传出叫喊声的地方跑去。 不想他一步还没落下,脖领子就被人一把拎了起来。 这一拎,上提的衣领正好卡住了衙役粗黑的脖子,好悬没把他给当场勒死。 他双手拽着脖领,憋红了脸的拼命挣扎。 身后那人眉头一皱,大手猛地一甩,就将他狠狠掼摔在了地上。 “哎呦俺滴天爷!”那衙役惨嚎一声,脸朝下的就啃地去了。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都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偷袭衙役的那人动作实在太快了,以至于现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到底是怎么拨开堵在门口的众人,又是怎么冲进刑房室,一把薅住那衙役狠摔在地上的。 胡栋材闻声侧头,一眼认出那人,不觉疑惑出声,“鄞捕头?” 来人正是鄞诺。 他站在门口,面色阴沉。 听到胡栋材的话,微微侧目,象征式的拱了拱手,“胡刑房。” 说完他不等胡栋材回答,便转身向后,厉声命令道:“来人,将刑房室门窗都守好,在知县大人到来之前,不要放出一个人!” 外面立时又几个捕快响亮应声,随后端着佩刀,将挤在门口的人驱散开。按照鄞诺的要求,死死站定门窗前的位置,严守把关。 而此时的温小筠已经奔到了后面书架前,听到门口的动静,赶紧停了步回头查看。 按理说,她现在又一次的被当成了犯罪嫌疑人,并没有资格上前检查凶案现场。 但是现场再没有别的人帮她,为了避免那个痦子脸衙役继续堂而皇之的陷害她,给她伪造凶案现场,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尽量当面揭穿他的诡计。 没成想,关键时刻,鄞诺突然出现,这便帮了她的大忙了。 看到温小筠停下脚步,朝着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鄞诺立时心领神会,抬手对胡栋材比了个手势,“胡刑房,命案本就该着您来查,更何况这里还是您的地盘,请吧。” 说完鄞诺根本不等胡栋材回答,便扶着腰间佩刀,第一时间朝着前方而去。 胡刑房望着鄞诺挺拔的背影,皱了皱眉,目光很是复杂。 不过他也没有再多质疑什么,也抬步跟了上去。 鄞诺很快走到温小筠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二话不说的就往前走。 温小筠心中不觉一暖。 她的想法,他都知道。 不仅如此,他想得甚至更全面。 反正他鄞诺是才出现在刑房的人,刚才的指正,他一点都没听到是十分正常的。 所以现在发生了凶案,带上她这个专门负责记录的小书吏,再正常不过。 他一句话不说,便是最好的选择。 跟着鄞诺走进书架群,横穿竖穿的走了一会,三人终于来到了痦子衙役发出惨叫的地方。 现在那痦子衙役已经被吓瘫在了地上,他两眼死死的盯着前方,惊得浑身瑟瑟发抖。 第40章 猝然陨落 鄞诺皱了皱眉,抬脚踢了那衙役一脚,“公门中人,何至于如此失态?” 痦子衙役胆怯的扒住一旁书架横梁,勉强站起身。 鄞诺挥手将他拽到后面,侧身走了过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温小筠也快速闪身跟了过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真正看到前面情景时,还是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之前还笑着跟温小筠拍胸脯保证,一定能顺利打听出消息来的小仵作,此时已成为了一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他仰面朝天,四肢摊开,胸前插着一柄短刀。最叫温小筠忍受不了的是他的眼睛。 因为惊惧,而睁到极限的眼睛。 温小筠只听得耳畔啪地一下轻响,心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就断了。 她双膝一软,瞬时跪跌下去,双手死死撑住地面,头低低的垂着,仿佛身上骨头都被人猛地抽离取出,再没有半点气力,半点精神。 前面的鄞诺也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跳。 对于那小仵作,他印象也很深。眼见他这般惨死在自己面前,鄞诺心中怒火也腾到了最峰值。 只是这样无常的场面,他到底见过太多,即便大受震动,却还能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与理智。 温小筠的失态,他也早有感知。但目前这个场面,最亟待他解决的事,并不是照顾温小筠。 “胡刑房,此案发生在刑房之内,你与温书吏,不便上前查验。符知县马上就到,咱们且等一等。” 后面的胡刑房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看,真到看见凶案现场时,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面对鄞诺的提议,他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其实血腥的场景,并不能吓到他。 与身带品级的正事官员不同,衙门胥吏衙役没有上任时限的官制。 只要不出差错,胥吏衙役们可以在衙门干一辈子。 像是胡栋材这种资深胥吏。经手各种类型的凶案与死尸的经验都会很丰富。 所以眼前这种级别的凶案现场,对于胡栋材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真正叫他难以接受的是,死者不但是衙门里的人,凶杀案的现场竟然就在衙门刑房之内。 这对于滕县衙门来说,无异于是极大的侮辱。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门口方向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胡栋材闻声抬头,只听声音便知道是他们的县官大老爷,符云朗来了。 胡栋材赶紧撤布后移,尽可能距离凶案现场远一些,躬身颔首静静等待符云朗走过来。 鄞捕头说的没错,凶案发生在刑房室内,那他与刑房书吏温小筠,便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乖乖退到一旁,等着别人来核实查验。 穿着一身墨绿色官服的符云朗带着两名差役,依照着门口人指点的方向大步走进里面堆满了各色档案的书架区。 此时的痦子衙役早就随着胡栋材退了出去,恭敬的站在一处过道十字交叉口,为符云朗让出路来。 鄞诺也搀扶着没了精神的温小筠退出通道。站在了胡栋材近前。 符云朗脸色凝肃,目光沉沉,快步走到小仵作的尸身近前,眉头立时皱成一团。 那小仵作本是他在滕县衙门里最喜欢的差役之一。 他本以为,凭着小仵作的天赋与努力,假以时日,定会接过他师父徐仵作的衣钵,成为一名出色的仵作。 未曾想,意外竟会来得这般突然,一颗刚刚绽放些许光芒的新星还未真正升起,便猝然陨落。 第41章 结局序章开启(一) “小···小禾?”跟在知县符云朗身后的仵作徐师傅万没想到,这一次出活要检查的对象,竟然是自己最心爱的徒弟。手中工具盒立时跌到地上。 符云朗闻声回头,正对上徐仵作失态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徐仵作,此番验尸,你先回避下,可换别人接手。” “不用!”徐仵作瞪着地上惨死的小徒弟,厉声拒绝了符云朗的提议。 之后他机械的弯下腰,伸手去够工具盒,粗糙的手掌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符云朗唇角微动,默然转身,静等着徐仵作的验尸结果。 就在此时,门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符云朗转身查看,却见滕县县丞胡珂与典史杨洲一前一后的走进刑房室。 “符大人,老朽听闻咱们衙门里竟出了凶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珂半提着官服下摆急急迈过门槛,花白的山羊胡子都跟着颤巍巍的晃动起来。 杨洲表情严肃的跟在后面,并没多说什么。 符云朗身后衙役立时朝着走来的两名官员揖手躬身,“回两位大人的话,仵作房的杨禾于刑房室中意外身死,现在徐仵作正在验尸查验。” 符云朗朝着县丞胡珂略略点头,算是简单打了个招呼。 胡栋材朝符云朗回了个礼后,转脸望向站立一旁的胡栋材,厉声质问,“胡栋材,凶案就发生在你这刑房室内,这其中要担多大的责任,你可知晓?” 胡栋材立时单膝跪地,拱手急急辩解道:“县丞大人,属下方才一直与知县大人在一起,中间根本没回来过刑房室。期间一直都是温书吏一人在刑房室内公干。” 听到胡栋材的话,痦子衙役立刻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起来,抬手指向温小筠,急急补充着指控,“胡县丞,这件凶案,俺们几个兄弟可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先是温小筠提刀追着小杨子一路跑进刑房室,后面又反锁了房门。后来里面就发出了一声惨叫,俺们兄弟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打上了,正想着来劝架,听到惨叫声,闯进来一看,就看见小杨子惨死在这里。 回禀大人的话,小杨子就是被温书吏害死的,俺们兄弟都能作证!” 面对痦子衙役激动的指控,胡珂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他抬手一下一下的捋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瞥了瞥前面的符云朗,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年轻尸体。视线最终落在了低垂着头,倚靠着鄞诺才勉强站定的温小筠身上。 他若有所思的继续问道:“那就是说,你们只是听到叫声,并没有亲眼看到温书吏动手杀人?” 痦子衙役的目光无意间扫了下后面的典史杨洲,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回答道:“回大人的话,虽然俺们没有亲眼看到温书吏杀人,可是这屋子根本就没有别人。刚才他还亲口承认,这屋子里散开堆了很多书堆,外人一碰就会散。除了俺进来查看时碰倒的那一摞,别处堆的书还都好好的。 没准儿这些书堆就是他用来挡住外人的借口。打着整理文书比较乱的旗号,不叫别人进去,好在没人注意时再把尸体搬走!” 鄞诺的鼻子险些都要被气歪了。 这种漏洞百出的构陷污蔑,他们竟然也能拿得出手?! 他张口就想骂回去,不想手臂却被温小筠死死攥住。 鄞诺不觉垂眸,温小筠的头虽然垂得低低的,但他依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在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所有的一切,她心里都有定数。 鄞诺强压住火气,勉强忍了下来。 后面的典史杨洲换看着屋中布局,目色复杂,“两位大人,依照下官看,这个案子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即便温书吏想杀人,也应该不会选衙门动手。先不说他人小力薄的要把尸体搬出去会有多难。就单说杀人时的动静,就很难瞒过众人去。凭着温书吏的脑子,他应该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杨典史!”痦子衙役听到杨洲竟然把自己的指控一下子就给否定了,立时急红了眼,“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大人不信,还可以去问门口几个兄弟。当时的情景,俺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站在门扇近前的那名衙役与门外好几的衙役听到这里,都高声叫嚷着给痦子衙役作证,证明痦子衙役说的事情,的确是他们亲眼所见。 屋里面鄞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当然相信温小筠是无辜的,但是门口那么多衙役一起举证,完全是假的可能性也不高。 想到这里,鄞诺的目光倏然一凛,难道是—— 第42章 结局序章开启(二) 难道外面有人假扮成温小筠的样子提着菜刀追过小仵作? 这样的话,要想破解现在的局面就很难了。 毫无疑问,刑房室里只有温小筠一个人,根本没有别的人证能证明她一直在屋里。 鄞诺扶着温小筠手臂的手暗暗收紧。 敌人这次的攻击杀伤力非常大,一旦不能及时证明自己的清白,温小筠肯定要被收监的。 鄞诺抬眼环视着屋中众人。 目光从刑房胥吏胡栋材,知县符云朗转到县丞胡珂、典史杨洲身上,最后落在了诬陷温小筠的那名衙役身上。 事实越来越清楚,除了符云朗,其他人都有参与进诬陷温小筠这件事中来。 那么破解困局的关键突破口究竟在哪一个人的身上呢? 另一边,刚刚听完门口衙役们补充证词的杨洲,目光微微闪烁。 他转身颔首,面向知县符云朗,“符知县,依下官看,这么多人证摆在面上,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如今之计,便是要将温小筠直接收押入狱,以待明日审讯。今夜先叫徐仵作细细验尸,用不了一半天的时间,这案子必然能水落石出!” 鄞诺的眉瞬间拧成一团。 他十分清楚,敌人终于按耐不住要出杀招了。 可是想在他鄞诺手上把温小筠带走,未免太过自不量力。今日只要有他鄞诺在,别人就休想动温小筠一根汗毛! 他放开温小筠,怒视着杨洲向前一步,刚要开口为温小筠争辩,手臂忽然一紧。 鄞诺下意识低头,却看到一直低垂着头的温小筠忽然扬起了头。 她直视着急于定罪的典史杨洲,忽的勾唇冷冷一笑,“杨大人,真相就在您眼前,杀人的真凶,就在大家面前您又何必等到明日再审呢?” 杨洲没有料到温小筠竟然还敢这么叫板,目光微微一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事一般,仰头大笑了起来,“温小筠,你这是要自首吗?本官倒是很欣赏你的坦荡。” 他又转向一旁的符云朗与胡珂,“符知县,胡县丞,这案子既然这般明显,不如咱们几位就熬他一个通宵,彻夜审问‘自首凶犯’如何?” 符云朗的脸色瞬时一沉,侧眸望向杨洲,“杨典史的提议甚好,只是有一点,前面死者尸首未寒,还是要庄重对待的。” 杨洲斜眼瞥了下前方的死亡现场,脸上笑容也慢慢垮了下来。表情变得复杂又僵硬。 看到这里,县丞胡珂十分老练的居中调和起来,“符知县,杨典史并没有别的意思,他一心想着的,都是如何才能最快的找出凶案真相。为冤者昭雪,为死者主持公道。您千万别多想。” 说着,他又转向杨洲,安抚般的说道:“杨典史,你的提议非常中肯,衙门发生凶案,非比寻常。更何况被害的还是咱们衙门自己人。无论从哪一条来说,都要尽快破案。 老夫今夜也豁出了,就陪着两位大人一起通宵审理此案。” 面对胡珂的解围,杨洲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这条老狐狸,从来都是跟他唱反调的,这次两边讨好的装好人,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1 杨洲与胡珂二人心中的算计与较量,全部符云朗看在了眼里。 虽然之前几次交锋,他都输得很惨。但总算对这两条老狐狸的行事作风,细节习惯有了充足的认识。 他很清楚,这两条老狐狸一唱一和的,都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符云朗刚请来的两名救兵全部打掉。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帮人。 他原本以为,凭着鄞诺和温小筠的后台,他们会多少顾虑些,忌惮些。 没想到现在竟然直接出了栽赃陷害这一杀招。 可是他们到底算错了,算错了鄞诺与温小筠的真正实力。 其他加害手段,也许还会管点用,栽赃凶杀案这等手段,可算是正打在温小筠与鄞诺的手背儿上了。 这两个人的刑狱推断能力之强悍,绝非常人可比。 即便现在这个案子看起来是个绝对的死局,温小筠已经百口难辩,如何都不能洗清嫌疑。但是符云朗相信,这只是门外汉们眼中的情景。 对于温小筠来说,要破解此等凶案,实在费不了多少力气。 温小筠现在的颓丧无力,一定是欺骗敌人的障眼法! 不过,符云朗虽然对温小筠和鄞诺充满信心,此时也知道,该是要他出面维持时,也一定不无动于衷。 “温书吏,”他岔开了杨洲的话题,转而望向温小筠,语声低沉的问道,“对于别人的指控,你可有何说辞?” 温小筠看向符云朗,从容回答,“要查实一件凶案,须得弄清凶手杀人的动机,作案的时间,地点,施暴的手段,死者的身份等问题。其中杀人的动机尤为重要,属下想问,属下为何要专挑这衙门杀人?又为何要杀害仵作杨禾? 今日傍晚,属下回到衙门后,便被几个捕快刁难,还是小杨仵作为属下解的围。如此感情,怎的不过转眼之间,就发展了到了当众提刀追杀的地步了?” 杨洲冷笑一声,“这其中隐情,外人又如何知晓?或是你们之间还有一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秘密关系,又或是你根本就是个失心疯,一时叫鬼迷了心窍!左右你杀人的事实,是众人亲眼得见,这杀人的罪名,你以为只凭你一张利口就能逃脱得了吗?” 就在此时,躲在一旁的痦子衙役突然指着温小筠衣服下摆大声叫道“姓温的衣服上都还沾着血,他就是杀人犯!” 众人一看,温小筠的衣摆上果然被溅上了些许血迹。 之前由于屋内光线比较暗,她衣服的颜色又是偏深一些的,一时间竟没人能发现。 杨洲狠狠一皱眉,挥手厉声命令道:“来人,将温小筠即刻拿下!” 从外面立刻奔进来两个捕快,凶神恶煞的直冲着温小筠奔来。 杨洲又对着那个痦子衙役补充了一句,“你去门外,将所有见过温小筠持刀追击仵作杨禾的人都叫进来。” “小的这就去!”那痦子衙役赶紧站起身,扭头就朝着门口方向奔去。 鄞诺眼底寒光一闪,瞬间迈步伸手,一把薅住那衙役后脖领,用力往回一扥,便将死死抓住,“想跑?门都没有!” 杨洲脸色登时一沉,“鄞捕头,你连本官的命令都想要违抗了么?” 温小筠站前一步,挡在鄞诺面前,昂然直视典史杨洲,目光越发阴寒,“典史大人,鄞捕头与属下绝不敢违背您的命令。只是这衙役不指这点还好,指了这点,正显出了他破绽所在。” 第44章 凶手现身! 他又朝着门口方向用力一招手,“来人呐!即刻将温小筠押送收监!” 眼看典史杨洲竟然出尔反尔的又要急急定案,旁边的县丞胡珂立时拽住了杨洲的衣袖,不急不缓的劝解道:“哎~杨典史不必动气,便确定了凶手的罪名,真正核准死刑都还要上传京城,请得朱批回来才行。 更何况现在什么情况都还没捋清,怎的就不能叫人家自辩两句了?”说着,胡珂转头望向一直沉默的符云朗,“符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符云朗点点头,“胡县丞此言甚是。温书吏,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来。” 温小筠终于等到这个机会,赶紧撩起衣服下摆,将其中血渍的地方呈给众人仔细观瞧。 “在为自己辩解之前,”温小筠抬步走进符云朗,沉声说道:“请三位大人摸一摸属下衣摆上这点血迹。” 符云朗第一个伸出手,捻了捻那几点血渍,指尖立时湿红一片。 县丞胡珂也伸出手,指尖亦被血水染湿。 温小筠又将衣摆举到杨洲面前。 杨洲轻笑一声,根本不屑于动手。 对此,温小筠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她并不生气,转而收回衣摆,自己也去捻了捻那点血迹。随后举起手指,对众人展示其上沾染的血污,目光异常坚定,“三位大人,这血迹就是属下被栽赃的证据。” 符云朗,“此话怎讲?” “属下衣摆上这几点血迹是新鲜湿润的,这边是最大的破绽!”温小筠昂然回答,“咱们再看前方的凶案现场,仵作杨禾尸身旁大片的血渍明显已经凝固干涸。正常来说,沾在衣服上的小血点应该凝固得更快才对。 事实却正好相反,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这是别人趁乱泼洒在属下身上的。” 县丞胡珂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不住的点着头,“的确如此。” 温小筠环视着屋中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了痦子衙役的身上,“从有人进门开始算起,有时间、有机会在温某人衣摆上泼溅上血迹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你!” 温小筠猛地挥手直直指向痦子衙役。 那痦子衙役顿时慌了神儿,掉头转身就想跑。他反应的确够快,但还有一人,比他反应更快。 那就是旁边的鄞诺,单手一薅,便将他死死拽住,“哪里跑!” 说着鄞诺动作熟练的把那衙役上上下下搜了一个遍。 果然搜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囊。扭开囊塞往外一倒,果然是红彤彤的血迹。 后面杨洲脸色瞬时一沉,上前一步朝着痦子衙役的胸口就是一脚,“说!你又不是杀鸡宰羊的屠户,怎么会随身揣着血袋子?又故意泼洒到温书吏身上诬陷于他?说,仵作杨禾是不是你杀的?!” 听到这里,温小筠眉头倏然一皱。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杨洲这话反而会叫痦子衙役找到反向突破的窗口。 事实证明温小筠的直觉相当准确。 在听了杨洲的话后,捂着肚子疼得弯下腰的痦子衙役忽然有了灵感。 他连忙摆手,求饶般的说道:“杨大人,小的冤枉呐,小的家里虽然不是什么屠户,但是最近两天老是倒霉,竟遇到一些吓人的邪乎事。这血囊里装的正是辟邪的鸡血。可能是不小心沾到了温书吏身上,后来又叫小的错看了,才闹了这样一个大笑话。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更不是什么杀人犯哪!” 温小筠冷笑一声,“若然真是鸡血,一定逃不出徐仵作的法眼。稍后验一验便知。” 符云朗目有疑惑,“温书吏是说这血还是来自于小仵作杨禾吗?” 他并不是不相信温小筠,只是对于胡杨两家的手段,他实在见识过太多。 他害怕胡杨两家真的能拿出什么邪乎的佐证来倒打一耙。 “没错,”温小筠沉着的解释,因为鸡血人血很好区分,想要诬陷我的人,不会去准备一袋鸡血。 而一个时辰前,属下还曾见过小仵作杨禾。半个时辰前,属下走进刑房室反锁了房门,开始整理公文。杨禾的被害时间,必然就在这段时间内。 想要把杀人犯的罪名掼到属下身上的人,必然早就知道了杨禾被害的事。 早就知道凶案的人,除了目击者,便只有凶手。 可这是一件被反锁了的密室,前面又有大片书架遮挡,门窗外的人根本窥视不到。不可能会有其他目击者。 那么剩下的可能便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诬陷者即是凶手!” 第45章 最不可能事 痦子衙役脖子上的青筋瞬间胀紫一片,更加激烈的挣扎起来,“他张嘴就会喷粪!俺才没有杀人!姓温的才是杀人犯!” 鄞诺脸色一沉,手上力道瞬时加重,将那人的脸狠狠怼在地上,扭转着那人的脖子,叫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后面杨洲的目光瞬间凶狠起来,“温书吏,血迹的事,先不去说它。就说说这屋子里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都说,这屋子被你反锁了,别人根本进不来。也没有别人能证明这屋子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尸体就真真切切的摆在这里,不是你杀的还会有谁?”他眸子微侧,瞥向被鄞诺狠狠压在地面上的痦子衙役。笑容越发阴鸷,“说这个小衙役是凶手吗?呵呵,这大概是本官今夜听过的最可笑的事情呢。毕竟能证明他根本没时间作案的人,人数可不少。” 一旁的符云朗脸色顿时一变。 这个案子的走向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他本以为温小筠会直接解开这悬案背后的诡计,但她却把凶手的罪名掼到了痦子衙役的身上。 就如杨洲反驳的那般,能出来证明痦子衙役无辜的人可是太多了。 温小筠这一步无疑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安道路千万条,她偏偏就挑有坑的往里跳啊。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胡珂见此情景,心里也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还以为这鄞推官的高徒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呢,如今一看,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驴粪球,只有表面光。 只有鄞诺,对温小筠的任何言论都绝对信任。眼前的困局,他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勘破,但温小筠一定可以。 只因为她是温小筠。 温小筠环视着众人,视线最终落在杨洲脸上,目光沉肃而平静,“杨典史,这屋子被属下反锁了没错,其间没有任何进过这间屋子也没错。因为仵作杨禾的尸体,在属下进入刑房室前,就已经出现了。” 杨洲左右环看了符云朗与胡珂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两位大人可听到温小筠这离谱到不能在离谱的说辞了?他说刑房室早有尸体躺在这里,他却一直在认真的整理文书,根本没看到。” 胡珂捋着山羊胡,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符云朗的脸色却难看的吓人,“杨典史不必如此心机,温书吏后面肯定还有话要讲。” 对于自顾自争辩起来的三位官吏,温小筠全然没有在意。 此时的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群前方的躺尸地,踩着因为年久失修,缝隙明显,有些高低错位的木地板,一步步向前,“属下进入刑房室后,几次出入后面盛满了档案的书架区。 不仅没有看到尸体的任何痕迹,就连尸体上的血腥味道都没有嗅到。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尸体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埋在地下,那样难度太大不说,地面空了,踩踏木板的声音也会不一样,很容易被人发现。 也不会是从房顶放下来的。因为这位衙役走进书架区时,属下与胡刑房就站在门口近前,期间一直在回看书架区。 从上面掉下一具男人尸体下来,定然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那么能够藏住一具尸体的地方,就只有书架本身!” 说到这里,温小筠猛地想起自己穿梭于书架之中时,一时没留神,竟被书架撞到了手臂。 进入刑房室工作这么多天,撞在书架上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再加上脚下时不时发出几下的咯吱的木板撬动声,温小筠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她快步走到撞过自己的那个书架前,就位于小仵作杨禾躺倒的脚部区域。 指着那一侧的书架边缘,大声喊道:“徐仵作,辛苦你用步覆住双手,敲击那一边的书架!” 一直在仔细听着温小筠分析的徐仵作第一时间站起身,按照温小筠指示的那般起身敲打身后书架侧面。 紧接着便响起一阵空洞的木板敲击声响。 所有的人心头都是一惊,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徐仵作竟然就将那一侧的木板整个卸了下来,展露出一片黑洞洞的柜形空间。 “这,这是什么?”在刑房室出入足有十几年的胡栋材第一个惊呼出声。 温小筠目光一凛,冷声继续指挥道:“徐仵作,再辛苦您把木板放到前面。之后撬动尸体身下那块木板,检查下是否与刚卸下来的木板一般大小。” 徐仵作二话没说,动作的迅速全部照做。 胡栋材的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第46章 你们才是最有嫌疑的人 后面的胡栋材挤到前面,看着徐仵作的动作,脸色顿时一变。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徐仵作手下被撬开一角的地板,“这,这不可能,每一块地板都是单拼的,不过两块砖的大小,书架侧板都快比的上门板了,怎么可能能拆出来···” 然而还就真被徐仵作拆出来了。 温小筠伸手拨开挡在前面的胡栋材,目光越发冰寒,“因为这一片地板被人特别换过。原来的木板被拆掉,换成了一整块长方形的独板。” 胡栋材脸色已然惨白一片,“这是刑房的院子,刑房的档案卷宗室,怎么可能叫人做出这样一个吓人的大机关来?” 胡栋材形容的很到位,那机关的确很吓人。 等于是在书架侧面多做出来一个宽近三十厘米。高近两米的隔层箱子出来。 然而鄞诺也明白,胡栋材说这话的真正用意。 他从来都是个处变不惊的老油条,又是久经各种案子磨练的,这一点机关,死个把人,对他来说都是小场面。 实在不至于惊讶夸张到如此地步。 但他必须要这么表现,因为这是他的地盘。要建造凭空加造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藏尸小隔间,又费时又费力。如果他不能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给摘干净,这口黑锅必然会毫不留情的往他头上扣过来。 符云朗听到胡栋材的说辞,目色沉了又沉,他思量着说道:“如果刑房的人能洗脱嫌疑,那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刑房人的眼皮子底下,加造一件这样可怕的停尸隔间?” 眼看着案子侦破的方向越发走偏,典史杨洲赶紧上前补了一句,“这还用猜吗?能在刑房室建造出这么大型的一件机关,操作者必然他们刑房室自己。别人不会有这个时间,也不会有这个权限能够随时打开刑房室的门。” 这下符云朗的脸色变得更黑了,他侧头回望着杨洲,嘴硬的解释道:“温书吏这两日受了伤,一直都在刘家医馆处将养,怎么可能会有时间打造这样一个吓人机关来?这一点我想胡刑房最有发言权。” 已然有些吓傻的胡栋材听到知县点名,连忙低头承认,“大人说的对,温书吏这些天不在刑房室时,都是去养伤了。所以这么多天的刑房室都是我在管理。期间从来没看到过任何可疑人等进出。就更不要说堂而皇之的要给书架增加一块横版隔间出来。” 杨洲越发的烦躁愤怒,指着胡栋材的鼻尖破口大骂,“你一个小小的刑房胥吏又是什么东西,事实摆在眼前,还想抵赖?!” “没有这样的事实,”温小筠昂首向前,斩钉截铁的说道,“事实上,能为温小筠洗刷所有罪名的诸多证据就藏在这门扇里。” 众人均都是一一一惊,“在这门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门里?” 温小筠低下头,重新打量着被鄞诺踩到地上的痦子衙役,目光幽幽,“更准确的说,是会出现在低温之中” 第47章 凶手的名字 说完,温小筠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只用于记录的应急炭笔,又拨开众人,急急奔向书架区前面的工作台,取来一张干净的白纸、一柄小刀。 用小刀在炭笔芯细细的刮,白纸上便落得一片细腻的碳粉。 “徐仵作,您那里可有能够拓印下东西来的工具?”她头也不抬的说道。 后面的徐仵作立时伸着脖子应了一句,“有,就在俺的吏舍里。” 符云朗听到赶紧指派站在门口的衙役速速取来。 这一边温小筠很快便得到了足够的碳粉,用白纸小心的包好,转身又走回书架区。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选择原来的路线,而是从对面绕了个圈,最后走到扶着木板的徐仵作近前。 “温书吏,你这是?”符云朗疑惑的盯着她手中纸包。 温小筠面色平静的回答,“回大人,木板原也是有生命的,既然有生命,便有自己的语言。只是普通人看不到它们开口,也听不懂它们的声音罢了。 它们自然看过制造搬运这个机关的人,那些人就是此案的真凶与帮凶。 它们看到了,更写下了凶手与帮凶的名字。属下要做的就是叫这些名字清晰的浮现出来。” 这句话立时叫屋中人都疑惑的皱起眉。 杨洲不屑的一甩袍袖,“一派胡言,本官若知道你所谓的真相,就是这般荒诞可笑的说法,绝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扯淡!” 说着杨洲转身就要走,“来呀,把温小筠与此案相关人等一并收押,只等明日再审!” 符云朗急得上前一步就要拉住杨洲,不想却被县丞胡珂抢先一步。 “杨典史且慢,”胡珂抬步走到杨洲前面,捋着自己那颤颤巍巍的山羊胡子,笑眼眯眯,“您且回头看看,那温书吏已然找到了木板上的名字。” 听到这话,即便是铁了心要离开的杨洲都是一愣。 所有的人急急回头,却见温小筠正托着白纸对准长形木板背部中间部位的两个侧边小心翼翼的将碳粉吹到上面。 这个位置是温小筠特别选取的,是搬运之人最可能扶托的地方。 事实验证了她的猜测,没几下,她就找到了正在寻找的痕迹。 她双眼瞬时一亮,兴奋的直起身,对着旁边徐仵作急急说道:“徐仵作,这几枚指印,您用碳粉或是其他工具,能给拓印出来吗?” 徐仵作弯下腰凑到近前仔细查看。 但他看到那几颗歪歪斜斜的指纹印时,用力的点了点头,“可以。” 说话间的功夫,前往仵作吏舍的衙役便返身回来了。他们身上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木箱子,手上还托捧着两个大大的托盘。 “徐仵作,俺们也不知道你要的是那个,就把你吏舍的工具都拿过来了。” 徐仵作朝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也按照温小筠的路线,从反方向走过来,以免破坏凶案现场。 得到了工具之后,徐仵作便又将木板放在尸体前方的空地上,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拓印专用的胶水、皮锤、刷子等工具,开始了谨慎的拓印工作。 温小筠直起身,面向符云朗等众人,目光幽幽,“三位大人,属下找到的名字,便是凶手或是帮凶的指纹印。 仵作杨禾身下的这块木板,正面仿客了地板的纹路与间隙,木板的背后则是光滑的平面。 方才属下仔细检查过,正面的血迹与杨禾身上伤口位置是吻合的。所以当杨禾重伤躺倒时,这块木板就在他身下。但是两旁书架上并没有血迹,这说明刑房室并不是凶案发生的地方。 凶手事先在杨禾脚下铺了这块木板,杀了他之后,便将木板连同尸体一起抬进了刑房室。 之后将他立在了书架边的小隔间里,用身下这块木板封死。 由于木板榫卯合槽工艺制作的特别精细,所以合槽合盖之后,便隔绝了所有血腥味。再加上刑房室本身就有着各种老旧文书强烈的霉腐气息,以至于属下在刑房工作了这么久,都没有能够及时的发觉其中异常。 等到他们在屋外制造了一声尖利的惨嚎声后,便有了可以冲进屋子的借口。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假借的搜人检查情况的借口冲进了屋子,经过属下之时,用早就准备好的血囊在属下衣摆上喷溅上一些血迹。之后一人冲进里屋,剩下的人将属下拖在门口,不能进去查看。 进去的那一人,快速走到做了手脚的书架近前,先把早就更换好了的地面上的木板搬出来,之后又小心的抠出书架侧边门板,将门板连同着里面的尸体摆回到地上的空位之中。最后再将替换下来的门板重新贴回到书架侧边即可。” 第48章 一派胡言 随着温小筠分析的越加深入,杨洲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他怒视着温小筠,狠戾一笑,“说了这么多,都是你一个人的猜测罢了,根本没有任何能拿到台面上的证据。” 一旁符云朗早就被温小筠出色的推理给震撼到了,听到杨洲终于忍不住的跳出来与温小筠直接对冲,他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不等温小筠解释,他开口接过了话茬,“杨典史,不必如此着急,刚才温书吏不就说了吗?他能叫木板写出凶手、帮凶们的名字,一旦寻出,就是证据。” 县丞胡珂最乐意看杨洲吃瘪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他当然乐得扇扇风,加把火。 胡珂抬手指着前面徐无作补充了说了一句,“杨典史,您看看,证据这不就来了吗?” 杨洲急忙一抬头,却见徐仵作正小心翼翼的端着薄纸张,动作缓慢的呈现在温小筠面前。 温小筠低头一看,在那张薄如蝉翼的画纸上,赫然印上了几十个错落分布的指纹。 少数几个重叠在一起,更多的是十分清晰的完整指纹。 “温书吏,这些指纹,左侧的指纹印记是从书架隔层侧板上取得的,右边的是从小禾尸身下木板背面取得的。” 温小筠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小心翼翼的接过纸张,头也不抬的说道:“徐仵作,辛苦您再去取鄞捕头手下衙役与站在门口一众衙役的指纹!” 徐仵作二话不说的转身从工具箱里拿起另外几张纸和红色印泥,分给前来帮忙的几个捕快后,抬步就朝着痦子衙役的方向走去。 而那两个捕快则拿着纸张印泥,奔着门口方向而去。 不多时,两边就都成功的取到的清晰的指纹。 鄞诺手下痦子衙役自不必说,被鄞诺攥着手腕,重重的蘸了下印泥,就把他十个手指指纹取了个干净。 门口那些衙役起初还是非常不愿意,但也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了指纹。 统一交回到温小筠手中后,她赶紧叫人端来灯笼与烛台,接着昏黄的光线,两只眼球迅速开启超强级别的图画对比功能。 不多时,她就找到了两组几乎一模一样的指纹。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被鄞诺按在地上的痦子衙役,厉声质问,“仵作杨禾身下木板背面的指纹一直被隐藏在地面之下,现在却从其中找到了你的指纹,你还要狡辩吗?” 脸朝地面的痦子衙役听到这话,浑身狠狠的抽搐了一下,痛苦的扭动身体,眼泪鼻涕齐下的支支吾吾含混狡辩着,“俺···俺不知···不是俺···” 事情到了这一步,杨洲明白再不及时终止温小筠的推理,就要来不及了。 他向前两步,抬手就要去抢温小筠手中画纸,“笑话!指纹比对何其繁复?其实你看两眼就能分辨得了的?!本官看你分明就是贼喊捉贼,诬陷别人,妄图逃脱罪责!” 符云朗一眼看到,赶紧挡在温小筠身前,伸手打下杨洲伸来的爪子,义正言辞的说道:“杨典史,你是有所不知,别说几个指纹,就是满大街的行人旅客,温书吏随便看上一眼都能一丝不差的重画出来,如今几个小小的指纹,哪里就能难得住他了?” 第49章 逼供 面对杨洲的质疑与符云朗的维护,温小筠表现得十分不卑不亢,淡定从容。她转身将几份指纹画纸交给徐仵作,“徐仵作,您选的这几张纸薄如蝉翼,小心重叠,再透以烛光,便能重叠比对。” 徐仵作点点头,接过那几张画纸,凑到烛台前,小心地开始比对。没有几分钟,他便站起身,举起两张纸。向众人展示着地说道,“拓印了木板背后指纹的纸张中,由八处指纹与那衙役的指纹完全重合。温书吏的眼力十分准确,并无错处。” 钳制着痦子衙役的鄞诺听言,手下力度更加大了几分, “如今证据确凿,你就是杀人犯!” 鄞诺心里自然知道这小小衙役绝不会是真凶杀人犯,但此时必须把最严重的罪名掼到他头上。 如此才能吓得他六神无主,慌乱间露出破绽。 “痦子衙役吓得牙关都在打颤,鼻涕眼泪交混着喷溅而出,拼了命的伸手想要去抱鄞诺的大腿,几乎泣不成声,“鄞捕头……人真是不俺们杀的啊!俺们就是帮着搬个木板抬个尸体啥的,俺们听到信时,那小杨子早就死透了啊……” 一旁的符云朗终于得到了最想要听的话,急忙上前追问道:“你与杨禾同为吏员,即便有嫌隙,也不至于杀人。即便一时冲动,也不会要在衙门下痛下杀手。尤其是这你们根本不常来的刑房室,加造如此复杂精细的机关,只能是为了栽赃刑房的人。说!你们到底为何要杀人栽赃?背后又有无人员指使?” 听到符云朗这番说辞,鄞诺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功亏于溃,功败垂成说的就是眼前此种情况了。 温小筠的担心与鄞诺不谋而合。 顺着鄞诺的方法,那痦子衙役就会因为怕死是秃噜出更多案情。 可是符云朗直接把幕后主使提了出来,便会叫痦子衙役重新想起幕后黑手的恐怖。 能被幕后黑手指使做下这般既见不得光,又很可能替人背黑锅的腌臜事,他们不是被利诱了,就是被威胁了。 而无论是这二者中哪一种情况,对于痦子衙役这种小喽啰来说,都拥有着强大的震慑力。不仅会动摇他们的意志,更会叫他们心生畏惧。 果然如温小筠与鄞诺猜测的一般,在听到“幕后主使”几个字后,抖如筛糠的痦子衙役身子突然一顿。 随即他木然的转动眼球,朝着杨洲的方向低低的瞥了一眼,额头上的汗珠顿时淌了下来。 “没……没有主使……是俺们杀……杀的人……” 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痦子衙役瞬间崩溃,趴伏在地上号啕大哭。 符云朗顿时慌了,“你怎可如此胡说?人怎么可能是你杀的?” 温小筠侧眸瞥了杨洲一眼,他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抹不易为人察觉的得意笑容。 鄞诺脸色顿时一沉,用力踩住痦子衙役的后腰,亡羊补牢般的急急后逼问,“屁话!借你八个胆,你也干不出这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往自己脑袋上扣的是怎样大的黑锅?!杨禾到底是衙门胥吏,残害公门中人,重则剐刑。千刀万剐的罪过,你这身肥肉可担得住?!” 杨洲见鄞诺句句诛心,出的尽是杀招,终于按捺不住,狠狠一甩袍袖,厉声骂呵道:“鄞鼎言!符知县与几位大人都在此处,岂容得你在此逼供诱供?” 第50章 吹响决战的号角 听到扬州的诘问,鄞诺抬起头,朝着杨洲唇角微弯,眼底闪动着莫测的寒光,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如刀似箭,直直刺向杨洲等人最软肋的地方。“杨典史,捕班审讯抓贼,向来如此。您身为一县典史,应该最清楚不过,怎么如今却比贼人还显心虚呢?“ “放肆!”杨洲被彻底激怒,指着鄞诺的鼻子破口大骂,“鄞鼎言,以下犯上,污蔑长官,本官看你这个捕头是不想干了!” 鄞诺立时做出害怕的样子,摆着手解释,“哎呀呀,杨典史,您千万别误会,属下粗莽,最不会说话,经常词不达意。刚才不应该说您心虚,应该用‘着急’之类的词说就对了,您看看,这不是抓瞎献丑了吗?平白惹得大人您生气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属下一般见识呐~” 杨洲冷笑一声,刚要再呵斥鄞诺两句,不想鄞诺那张臭嘴里的欠抽的话才刚刚开始。 “对了,杨典史,属下记事的本领虽然不如温书吏那般厉害,但勉强也能称得上是过目不忘。因为之前五贯钱的案子,属下特别查了其中打算坑骗本县商人林南五贯钱的人犯,没想到竟然查到在他背后竟然还有黑手指使。 指使他的黑手,不仅是咱们滕县的人,更在衙门里任职。好巧不巧,就是白天等着案发时,出来处理案子一位杨捕快。” 听到这话,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惊住了。 符云朗与温小筠没想到鄞诺的办事效率竟然如此之高。这么短的时间,就直接把杨家给揭出来了。 不过他们两个的心情又不是完全一样。 符云朗担心鄞诺此时因为逞强,会把查到的线索与证据太早暴露,一旦不能将对方完全打死,这些证据也就算作废了。 温小筠想的与符云朗想的并不同。 她了解鄞诺,他从不打无把握之战。在仵作杨禾被害的现场说出五贯钱案的细节,必然是通过五贯钱案查到了连接此案的确实证据。 想到这一点,温小筠顿觉周身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她明白,跟滕县这帮子蛀虫硕鼠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想清楚这一点后,她立马将案发前后所有细节都捋了一遍。 鄞诺已经吹响了发起总攻的号角,她必须要准备好一招制敌的绝杀招术,只等时机成熟,瞬间祭出,务必将敌人一剑封喉,彻底打死! 另一边的杨洲手心顿时潮湿一片。 他的儿子杨之拓明明告诉他,最近几天把鄞诺与温小筠全部托住了。 整日里都被无休止的麻烦事牵绊住了手脚,根本没有任何余力再去干别的事。 虽然中间一点小行动,也就是五贯钱发生了点意外。 却无伤大局,日后像个办法把那个外县人整出去就行了,不会造成任何严重的后果。 可是今天一看,至少鄞诺的行动完全被托住。不仅直接查到了山寨的消息,更在不知不觉间,把他们杨家明里暗里联络各种事的小喽罗查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想到这里,杨洲已经开始后悔今夜的轻敌行为了。 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刚才没有坚持离开,怕是个极其错误的行为。 想到这里,他不觉抬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两眼。同时抬手整了整头上官帽,在无人注意间,他用手贴着官帽比了个外人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杨洲这个动作别人没有注意,旁边的县丞胡珂却看得清清楚楚。 今夜事情的发展,可以说是远超他的想像。 不过他乐得作壁上观,看这两派人杀得昏天黑地,你死我活。 胡珂不觉斜眼瞥了下旁边的刑房胥吏胡栋材。 只看今夜凶案发生的地方,他就知道是到了收拾胡栋材这个家族叛徒的时候了。 不过依照眼前的情势,清理门户这等脏活根本轮不到他们胡家人做,外面这一个个的,就都能帮他解决了。 想到这里,胡珂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想睡觉了,别人就把枕头给递来了。 此等巧事,真是叫人觉得美得很,舒坦得很呐~ 给门外的人递了信号后,杨洲转身就要往外面走,“不是鄞捕头提醒,本官差点都要忘了。五贯钱案涉及了一些想不到的事情,本官还要回去看看交上来的文书。” 就在他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 温小筠十分清楚,今夜如果放这条老狐狸走了,明天倒霉的只能是鄞诺与自己。 第51章 不要犯糊涂 “杨大人,您重视案子的心情,属下与几位大人都理解。只是五贯钱案子的关键,都在鄞捕头这里,无论仵作杨禾意外身死案,还是五贯钱案,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查案。”温小筠的措辞虽然说得很客气,语气却严厉的不行,根本不给人迟疑的余地。杨洲回头就看到了温小筠那张表情异常凝肃的脸。他的眉头一下子就皱成了团。 虽然在朝廷官阶级别体系只内,他的这个一县典史就是个最末位的芝麻小官,但放在所辖县的地界上,他的地位堪称数一数二。 尤其是滕县名义上的一把手,知县符云朗都被他捏住了小辫子,整治的服服贴贴,根本不敢限制他。 而眼前这个温小筠,不过一个小小书吏,基本就是滕县衙门里最没地位的小碎催,他怎么敢这般无力的冒犯他? 杨洲越想越气,狠狠一拂袖子,便将温小筠的手大力甩开。 只是有人比杨洲的反应更快。一眼看出他即将爆发,要摆出官威来压制温小筠。 在他马上爆发的前一瞬,抢先一步放出了另一个更加惊人的猛料。 “杨大人,属下不仅查到五贯钱案的背后主使是杨捕快,甚至还摸出了那名杨捕快跟东山山贼私通的证据。更可怕的是,就在那位杨捕快收到跟山贼私通的信件后,第一时间去往了杨典史,您的府上。”说到这里,鄞诺眉眼微眯,望着杨洲,眼底闪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冰冷笑容,“还是杨教谕出面,与之长谈半夜。” 杨洲眉毛立时倒竖,脸都绿了,猛地向前,拨开众人,直奔鄞诺,一把揪住他的脖领,“你什么意思?!你这小贼,是想污蔑我们杨家通匪吗?!” 鄞诺抬手抓住杨洲的手腕,下巴微扬,似笑非笑的说道:“杨大人,您千万别激动,属下可没有这个意思。那名杨捕快毕竟是杨家的近亲,平日里有什么事跟本家走动也是正常的嘛。虽然杨捕快私通山贼的书信,捕班的很多兄弟都跟着属下看到了,后面去找杨教谕谈事,也有很多兄弟亲眼见到。但是这并不能说明杨典史家跟山贼就有关联。” 符云朗眼见温小筠与鄞诺为了将杨洲困在这里,轮番上阵。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出手了。 虽然对于今夜鄞诺对杨家发动的大总攻行动,符云朗心底里并不赞成。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开弓再没有回头箭。 硬着头皮,也必须要做那下了河滩的鸭子,一去不回头了! “杨典史!”符云朗挺直腰身,难得的摆出了一县最高长官的官威来,板着脸,冷冷的望住杨洲,“为了您的清白,您不能走。事情不辩不明,证据不说不清。” 专心看戏的胡珂也捻着自己的山羊胡,笑呵呵的走向前,“杨典史,您的为人,咱们衙门谁人不清楚?您怎么可能会是那私通山贼的内奸呢?老朽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正好查到这事的鄞捕头就在这里,有什么话,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都问问清楚,事情肯定就会真相大白了。” 杨洲本来就被鄞诺这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是真的有点慌了,不过他又很快镇定下来。 这更坚定了他要除掉温小筠的决心。 当然今夜之前,对于鄞诺,他始终是留了一手的。 就因为鄞乾化那个老贼实在太难缠。一旦杀了他的独生子,日后怕是会给杨家一族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 但是这个鄞诺偏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的夯货。 竟然在众人面前就直接打到了他们杨家最软肋的地方。 现在不把他除了,就会给杨家招来灭顶之灾。比起日后的麻烦,眼前的生死更为重要。 思及至此,杨洲也就真的不急着走了。他要把这两个小子手里所有的底牌都套出来,而后一举清理干净,彻底消除所有后患。 “呵呵,”做好决定的杨洲冷笑着放下了手,冷冷的瞥了鄞诺一眼后,转而走到符云朗身后,“符知县与胡县丞说的不错,人正不怕影子斜。我杨洲从来行得正站得直,既然现在叫人有了误会。本官自然不怕被人问询,审查。” 符云朗没有想到杨洲竟然这么快就改了主意,并且还有闲心摆出一副绝对无辜的样子。 不过他也很快的将有些杂乱的心绪调整了过来。 “杨典史的心胸真可称为我等楷模!”符云朗应付着夸了杨洲一句后,又转向鄞诺,沉声说道,“鄞捕头,且将你查到的线索与证据一说清。” 温小筠听到这句,不觉向鄞诺递了个眼色。 符云朗可以糊涂,他鄞诺却一定不能糊涂。 第52章 痴人说梦 鄞诺心领神会的回了温小筠一个眼神。 他分的清轻重,绝不会把手上筹码都放出来,那样只会让杨洲摸清他们的底牌后,而后伺机推翻。 他转向符云朗恭敬的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属下原本只是通过五贯钱案的嫌犯,问出了躲在他背后的黑手。那黑手便是杨捕快。他不仅负责提前精准的计算出入城的时间路线,更打通了各处的门路,只为叫五贯钱的案子出现在属下眼前。 属下当时就很疑惑,五贯钱说多也不算多。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布置下这么许多的机关呢?” 鄞诺环视着众人,似乎在等着一个答案。 温小筠默契的接过话茬,“五贯钱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要出现在鄞诺面前,用五贯钱的小案子,牵绊住鄞捕头的脚步。” 此话一出,屋中顿时死寂一片。 每个人的心情都复杂了起来。 符云朗悄然侧眸,暗中打量着旁边的杨洲。 他的额头上早已渗出汗珠,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显然温小筠的话正戳在他的软肋上。 这世间最危险的事,并不是直面危险,而是自己所有的心思与用意都被人洞穿。 想到这里,符云朗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觉紧攥成拳。 被人预判自己所有预判的感觉,他可太熟悉了。 如今终于轮到杨洲自己尝一尝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滋味儿了。 屋中所有人的表情都被温小筠收在眼底,对于每一个人的表现,她心中都有预判。 环视一圈下来,屋中人的表现与她的预判几乎没有任何出入。 不过接下来的讲话,才是最重要的。 她当然不能说她和鄞诺早就看穿了杨家的手段,并且借力打力,借助他们的假案子,把林南拉进了局。 鄞诺对于温小筠说话的分寸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温书吏说的不错,鄞某人疑心的也是这一点。杨捕快这般给鄞某人下绊子,为的究竟是什么?” 他又转向符云朗,“出于谨慎,属下就派出了信得过的捕班兄弟,暗中观察杨捕快的一举一动。” 温小筠眉色微动。 她当然知道鄞诺这只是忽悠杨家的说辞。 在被杨家盯上并且开始下绊子的时候,鄞诺就发动了各行各业的兄弟们,反盯上了杨家一举一动。 也是如此,才能在五贯钱案发生前摸清他们的计划,并且将计就计,利用一连环的蝴蝶效应,最终拉了林南入局,进一步的核实了一些当年苏雪心案的细节真相。 鄞诺忽然语锋一转,直接进入了最刺激的部分,“今夜属下之所以晚回来这么久,就是跟踪杨捕快的兄弟,在无意中突然发现了一个行踪诡异的送信人。兄弟们急急告知了属下,属下便驱马前去查看情况。 却没想到,那名送信人从杨家出来后,一路左顾右盼的直往城外东山而去。 要知道,东山那一带由于闹山贼闹得十分厉害,很少有人会往那边去。 属下越看事情的发展,越觉得不对劲。 于是就在城外半路上,拦下了他想要详细问询。不想那人看到属下,掉头就跑。 属下见状只得出手抓住了他,更在其身上搜到了一封惊人的书信。” 一旁胡珂急急追问:“那书信难道真是给山贼的?” 鄞诺表情严肃的点点头,“那封书信正是递给山贼首领苏雪心的,写信人就是那杨捕快。” 听到苏雪心这三个字,胡珂老迈的眼睛瞬间睁大,他难以置信的后退半步,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苏···苏雪心?苏雪心不是早就死了吗?” 鄞诺抬头望向脸色铁青的杨洲,眼角微弯,闪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卷宗上的苏雪心的确早就死了,真正的苏雪心不仅活着,还混成了山寨的小头目。” 杨洲恨恨骂呵了一句,“一派胡言!苏雪心案当初可是鄞捕头你亲自调查过的,更是鄞推官亲自加以把关的,如今只靠着一封来路不明的书信,就想要翻案吗?” 在场的人脸色又是一变。 杨洲这分明是把整个鄞家放在了火上烤。 当初查案,他们鄞家也参与其中,下县的滕县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如今突然说当年的案子查错了,那么第一个应该被拉出来祭天的人选,理所应当的还是他们鄞诺。 这一招,可谓是杨洲给鄞诺设定的必死局了。 鄞诺无却毫不在意般的耸了耸肩,“杨大人说得不错,这个说法只是书面上的一面之词,真要靠它翻案,几乎是痴人说梦一般。 第53章 奇怪的棺材 符云朗生怕被杨洲找到鄞家的破绽,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转身望向鄞诺,“鄞捕头,私通山贼的书信与贼人可都押回来了?” 鄞诺恭敬回答,“回大人的话,人犯已收监,证据则就在属下身上。”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书信,双手承托着递给了符云朗。 符云朗接过书信,抽出信纸开始检查。一旁的杨洲急急上前两步,“符大人,与山贼有关的证据,还是交给杨某这个典史保管吧。” 早就料到杨洲会无耻抢夺的符云朗动作迅疾的将书信塞进袖中,抬眸冷视着无礼几乎到了嚣张地步的杨洲,“杨典史,您难道忘了?这封书信正是从你们杨家人身上搜出来的!于情于法,杨典史都应该避嫌以自清!” 杨洲咬牙一笑,眼睛里闪着阴寒森冷的光,“一个捕快而已,即便跟杨某人家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也是出了五福的,任哪朝的王法,也避不到这份嫌疑!” “你——”符云朗顿时气得语塞。 “知县大人,”旁边的鄞诺并没有被杨洲强词夺理的行为吓唬住,他先扬后抑的说道:”杨大人说得在理。那名杨姓捕快虽然跟杨家走动的很频繁,关系很紧密,但是名义上,确是杨家出了五福的远亲。” “混账!”杨洲瞪着鄞诺眼睛都红了,“你这说得什么屁话?!什么叫与我们杨家关系紧密?难不成你这小小捕快,竟也动了污蔑上司的腌臜心思?” 鄞诺赶紧摆手解释,“杨大人息怒,便是借属下一百个胆,属下也不敢污蔑大人您半分呐。 这些事实在是兄弟们查出来的,属下也只是按照他们传回来的说法行事。 就在拦截了山贼送信人后,属下就想着马上回衙门跟大人们汇报。而那杨捕快的家,正在回衙的路上,属下就想再嘱咐隐在暗处监视他家的兄弟们两句。不想这一去,又发现了另一番了不得的事。 负责监视的兄弟们告诉属下,在送信人走出杨捕快家不久后,杨捕快就出门直往杨典史家里而去。 监视的兄弟立刻兵分两路,两个跟着杨捕快出门,只剩下一个继续蹲守杨家检查情况。 属下听到这个消息,生怕那私通了山贼的杨捕快会对杨典史家不利,也就往杨典史家追了过去。 杨捕快一路步行,属下却是骑着马,没多久就追上了他。 那时杨捕快已经走到了杨典史府上门口。正巧杨教谕放衙归家正走到门口。看到杨捕快前来,杨教谕便热情的招待他一同进家。 属下当时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冲进去,告知杨教谕杨捕快通贼的事,没想到杨捕快很快就从杨府走出来。 走到街上时,他还左右探看着检查了一番,看样子很是心虚。 凭着属下这几年做捕头的经验,属下猜测杨捕快应该还要去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与要做的事,都会很有可疑。 属下没有多想,一路将马匹交给其他兄弟,便暗暗的跟在了杨捕快身后。 之后果然发现了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杨捕快这一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滕县最好的棺材铺。 属下当时就提起了警惕,杨家根本没有私人,附近亲戚朋友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就在前几天,杨捕快才给孩子办了满月宴。属下也去蹭了一顿酒,跟杨捕快的亲友也算打过了照面。 杨捕快在棺材铺里逗留片刻后,便出来径直回家了。 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是没有得到大人的许可,属下也不能将杨捕快捉拿归案,带回来问话。 所以属下仍留下了躲在他家周围负责监视。而自己则进去了那间棺材铺打探消息。 消息很快打探出来,原来那间棺材铺的掌柜,有应杨捕快的要求打制了一个设计精巧的薄木柜。不仅可以竖着安装到别的柜子上,更可以按动机关打开阖闭。 如此诡异的事情立刻叫在下提起的警惕。 他本来就是私通山匪的嫌犯,如今又冒出来个这样诡异的棺材盒子。其中恐怕会威胁到咱们滕县的安危。 于是属下便又细问了棺材铺掌柜很多问题。 最后得知,掌柜的为了完美完成杨捕快的托付,专门从库房里取出一根优质的木材,劈出足够优质的木板,来做那件奇怪的东西。” 听到这里,温小筠双眼顿时一亮。 她知道,事情绝不会像鄞诺表面说的那么轻松,定是他对杨家那几个专门联通各处案子,刁难他和自己的杨家小弟们做了细致而全面的监视,才能得到这么多要人命的关键信息! 第54章 对峙 鄞诺转过头望向前方徐仵作拆下来的书架隔层门面,目光冷冽而犀利,“出于多方面考量,属下当时就决定将棺材铺制造木盒子剩下的木材一并运回衙门。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不想今夜就能派上用场。” 说着他转向符云朗,恭敬说道:“知县大人,属下这就可以叫人抬上木板来一一比对。因为定制的侧边柜要求木料很薄,所以棺材铺的掌柜留下了木材的另一半,如今只要比较下木头的纹路,真相自然知晓。” 符云朗点点头,鄞诺立刻朝着门外方向喊了一声。 受鄞诺致命搬运进木材来的那几个捕快听了,立刻转身奔向库房方向。 不多时木板就被抬到了门口。鄞诺走到门前,没用任何人帮忙,一个人便把那将近三米长的两根半圆横木扛进了屋。 众人也随着一起走到书架区域外面,徐仵作在另一名衙役的帮助下,将刚拆卸来的两块长形薄木板抬到了近前。 都不用徐仵作和温小筠再上前多介绍什么,众人纷纷上前探头查看。 虽然两块薄木板的颜色明显经过做旧处理,颜色深很多,磨损程度也重很多,只要是个明眼人,一看木板与横木截面的纹理,就知道那两块薄木板,正是取自这两根横木。 县丞胡珂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他目光复杂的望向符云朗,低声的说,“符知县,此事已经涉及到杨教谕,不宜再在这里审讯,不如暂且移步至二堂,顺便也召集杨教谕前来问话,询问下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 “胡县丞此话有理——”符云朗思量着看了眼门外的方向。 “胡县丞此言差矣!”杨洲愤而上前一步,厉声打断了胡珂与符云朗的商议,“我杨洲,连并着犬子杨之拓,向来是行得正站得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衙门,对不起百姓的缺德事。 无辜死者就在这里,如山铁证就在这里,杨某人哪里也不去! 若有疑问,尽管传话叫杨之拓来此一并询问。我们父子不怕人问,更不怕人看!” 温小筠眉梢微动。 杨洲这一番话看似坦坦荡荡,合情合理,实际上却很反常。 按照他一开始就坚持的离开凶案现场的态度,此时应该同意胡珂的提议才对。 现在为什么又不走了? 温小筠凝眉细思量。 依据她与鄞诺查出来的各种证据,当初的捕班遇袭案,背后就有杨家的影子。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瞬间一紧。 她抬头朝着鄞诺递了个眼色,略略示意杨洲的异常。 事实上,对于杨洲的反常言语,鄞诺也在第一时间提起警惕来。在接到温小筠传来的信号后,他第一时间有了应对策略。 “知府大人,县丞大人,”鄞诺接过话茬,对符、胡二人说道,“对于杨典史与杨教谕的人品,属下是最信得过的。属下也赞同杨典史说的。这个现场有太多细节可以直接比对,不如就请杨教谕过来。” 第55章 百倍奉还 符云朗点点头,“如此也好。” 鄞诺得到认可,立时扶着腰间佩刀,大步朝门口方向走去,走到门前后,他对着外面低声吩咐了几句。 外面的一众闲杂人等立时知趣的散去。更有人帮着把门关好。 徐仵作见状赶紧跑到鄞诺近前,对他说道:“鄞捕头,在下正好要取二堂院中间转弯处回廊周围的脚印,也请您辛苦兄弟们一并取来。” 鄞诺点了点头,,又打开门对外面补充了几句。这才带着徐仵作返身走回到众人近前。 “知县大人,属下已叫人去请杨教谕前来,还叫一直监视杨捕快的兄弟们迅速收网,将杨捕快缉拿归案。凡是说过自己见到了温书吏持刀追砍过仵作杨禾的人,属下也叫人将他们全扣下,目前关押在刑房院偏房中,由专人看守,等候大人随时传问。” 符云朗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鄞诺与温小筠的工作效率和工作成果,他心里都十分的满意。这二人一文一武,配合天衣无缝,果然都不是凡人。 温小筠向前一步,昂首望向众人,她知道,属于温竹筠的高光时刻终于到来了。 “启禀知县大人,县丞大人、典史大人,”温小筠目光犀利而自信,“因为鄞捕头的证词与证据,现今属下的嫌疑,可以说是基本被洗清了。 因为仵作杨禾显然是在刑房室外被人所害,原本应是地板的那块长板上没有半点血迹,便是证明。 因为上面除了有杨衙役的指纹,还有属下经过时踩下的脚印。” 说到这里,徐仵作向前一步,颔首恭敬说道:“温书吏所言没错,拆下来的薄柜木门板上的脚印,不仅有完整的,更有一半的脚印痕迹,与地板槽口旁边的其他木板边缘的半个脚印痕迹组合一起,正是温书吏的脚印。却没有温书吏的任何指纹印记,由此可见,那一块之前的确是铺在地面上的。 上面没有半点血迹,也可以作证温书吏经过此地时,此地没有尸体的证词。” 县丞胡珂捻着山羊胡,若有所思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是温书吏在凶案之前踩过才留下的脚印?” 徐仵作摇摇头,直接否定了胡珂的猜测,:“温书吏与旁人不同,她脚下的泥土特别潮湿,因此留下的脚印比旁人也明显些。 可是这两天并没有下雨,衙门里只有一处地方是特别潮湿的,那就是二堂院外走廊边的一块泥土地。 因着咱们衙门之前刚刚接到朝廷巡查的时间提前的消息,所以衙门里的人今夜被临时决定留下,加急整理各处文件。 那处湿土地也是咱们衙门的人清理院子时,刚刚泼上的。正是温书吏从吏舍出来往刑房室走的一段毕竟之路。卑职想,现在去那块土地上,应该还能找到温书吏的脚印。” 听到这里,温小筠不觉庆幸半路上遇到被神秘人尾随的事情。 正因为要甩掉跟踪的人,她才中途下了走廊,踏到了潮湿的泥地。 不过想到这里,温小筠心中又是一寒。 事情发展到此处,她很怀疑跟踪她的那批人,与杀害边小禾的凶手根本就是一群人。 而他们杀害边小禾的唯一理由,就是杀鸡儆猴。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凶手要针对她与鄞诺,边小禾根本就不会死。 温小筠额上青筋隐隐迸现,双手紧攥成拳。 幕后黑手何其凶残,一条又一条鲜活的人命,在他们眼里就如同蝼蚁一般,可以毫无忌惮的肆意践踏。 更不要说,杨小禾根本就是与他们一样的公职人员。 在他们眼中,也可以随便杀戮,并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温小筠的后槽牙锉得咯吱吱只响。 敢动她的人,她温小筠一定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十倍、百倍的奉还回来! 就在温小筠暗暗发狠间,刑房室的房门再度被人敲响。 最后面的衙役得了符云朗的认可后,一路小跑的去开门。 进来的却是另外一个脸生的捕快。 那捕快手上还托着一件托盘。 托盘上正是一块印着脚印的潮湿草皮。 徐仵作见状赶紧上前接过托盘,又端到薄柜门板前仔细对比一番后,及时作出裁断,“回大人的话,这件从二堂院回廊边取来的脚印,正是温书吏的脚印。” 符云朗兴奋的一拍手,“如此温刑房的嫌疑便算是被洗清了。” 胡县丞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案子,看来是破了。” “此言差矣,”温小筠向前一步,目光凝肃,“这个案子才刚刚开始!” 第56章,真正的被害人 听了温小筠的话,胡珂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杨洲一眼。与他想象中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杨洲表情非常淡定,面对温小筠故弄玄虚的挑衅,他嘴角甚至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与之前恼羞成怒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胡珂立时闭上了嘴,不动声色的侧移半步,隐进书架投下的阴影之中。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升起。 如果可能,胡珂只想现在就离开此地,一会儿也不多停留。 可他非常清楚,现在的他,已然走不了了。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可能的不出头,不招眼。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所有的微表情,都被温小筠收在了眼底。 她很清楚,胡珂心中的担忧,全部来自于对典史杨洲的忌惮。 她同样忌惮他,但却没有退路。 眼前的路只有一条,狭路相逢,你死我亡。 “温书吏,”符云朗想的就简单多了,他看着温小筠,急急问道,“你说这案子才刚刚开始,又是什么意思?” 温小筠转过头,将视线重新定格在惨死的小仵作边小禾身上,表情凝重,目光冰冷而复杂。里面有绝望,有愤怒,更有一种无法名状的伤感。 “现如今,只要得到了棺材铺掌柜的证词,就能确定杨捕快的杀人嫌疑。 但是仵作杨禾真的是杨捕快杀的吗?听鄞捕头方才所讲,那杨捕快今日并没有出现在衙门里。而仵作杨禾则一直在衙门里。 如此可见,杀杨禾的一定另有其人。” 就在这时,之前一直挣扎着替自己辩解的痦子衙役突然改了口风。 早在鄞诺走到门口去给外面传话时,痦子衙役便被鄞诺用牛筋绳,粽子一般的捆住,按趴在了角落里。 听到温小筠的话,他极其反常的伸长脖子,扯着嗓子尖叫道:“是俺杀的!是俺杀的边小禾!俺跟他住在一个屋,俺早就看不上他这个浑身死人味儿的怪胚子。往屋里藏人骨不说,还偷俺的钱,还跟别人告俺的黑状,俺就是要弄死他!” 听到痦子衙役的说辞,屋中人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痦子衙役此举无非是要给藏在他背后的主子顶罪了。 鄞诺与温小筠最先反应过来。 鄞诺大步走向前,挥手薅住他的后脖领,狠戾一笑,“边小禾是你杀的?你能指派得起杨大捕快去帮你打机关吗?凶案发生时,你不是跟外面那群货在一起吗?难道你会分身幻影不成?” “俺……俺……”痦子衙役涕泗横流,结结巴巴的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了。 温小筠向前一步,目光冰寒而坚定,“凶手并不是你,确切的说,应该被害的人也不是仵作杨禾,也就是曾经的边小禾。” 此言一出,屋中人目光皆是一霎。 温小筠这句话,包含的内容可真是太吓人了。 温小筠面无表情的环视众人,语声淡淡,“诸位猜得没错,本应该死在这刑房室里的人,正是在下温小筠。 这薄棺材侧柜机关,设计精巧,不仅可以藏下一个人,而不被外面的人发现,更能隔绝血腥味,和尸体的味道。 杨禾本不是刑房的人,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刑房室,所以这藏尸机关,并不是针对他的。 经常出去刑房室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刑房胥吏胡栋材,另一个就是刑房书吏温小筠。 可是光看身量,就能知道,凭着胡刑房的体型,根本放不进这藏尸侧边柜。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边是我,刑房书吏温小筠!” 鄞诺紧攥在一起的拳头立时发出一阵骨节搓动的声音。 温小筠说的不错,他们两个早就被贼人盯上了。 第57章,幕后黑手,请你走出来吧 “他们要原本要杀害的是温书吏你?”符云朗脸色一变,眼看案子即将被迫的欣喜之感也被瞬间冲淡。 他清楚的知道,能在衙门里做下这等机关,意图除掉温小筠的人,只能是衙门里的人。 放眼整个滕县衙门,最有机会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就是胡家的嫡系近亲,刑房胥吏胡栋材。 虽然符云朗也曾相信过胡栋材,可偏就是那份曾经的信任,叫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不过即便胡杨两家在他印象中再嚣张,他也不敢相信,他们会这般明显的对自己下黑手。 当然,并不是他们还心存最后一丝良善,否则之前由他符云朗亲自提拔起来的那只捕班队伍也不会全军覆没的折在山贼手里。 那案子,他再清楚不过,明面上是山贼伏击,实际上根本就是胡杨两家对他的围剿。 而能叫胡杨两家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的唯一原因,就是符云朗的背景。 他符云朗不仅出身名门,拜了温推官与鄞推官两兄弟为师。 有太多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 若是胡杨两家轻易对他下了死手,只会招来可怕的反扑与报复。 温小筠和鄞诺对外,就是鄞推官的独子与关门弟子。 鄞推官虽然清廉,但是人脉关系广得可怕,真敢打他儿子与弟子的主意,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是这帮子丧心病狂的芝麻小官,真就直接下了黑手,下了死手。 尤其是杨洲。 对于杨洲的手段,符云朗早有见识。 符云朗认为,杨洲并不蠢,事实上,完全称得上有野心有智谋。 他从不逞强,最擅长做空手套白狼的一本万利的买卖。 能叫他舍得一身剐出去,不计代价的对温小筠直接下手,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缘由。 符云朗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温小筠全都看在眼里。 但她只是略略挑眉,以一种不以为意的轻松语气回答,“正是在下。” 她又将视线转到后面杨洲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之所以会有这个 “他们要原本要杀害的是温书吏你?”符云朗脸色一变,眼看案子即将被迫的欣喜之感也被瞬间冲淡。 他清楚的知道,能在衙门里做下这等机关,意图除掉温小筠的人,只能是衙门里的人。 放眼整个滕县衙门,最有机会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就是胡家的嫡系近亲,刑房胥吏胡栋材。 虽然符云朗也曾相信过胡栋材,可偏就是那份曾经的信任,叫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不过即便胡杨两家在他印象中再嚣张,他也不敢相信,他们会这般明显的对自己下黑手。 当然,并不是他们还心存最后一丝良善,否则之前由他符云朗亲自提拔起来的那只捕班队伍也不会全军覆没的折在山贼手里。 那案子,他再清楚不过,明面上是山贼伏击,实际上根本就是胡杨两家对他的围剿。 而能叫胡杨两家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的唯一原因,就是符云朗的背景。 他符云朗不仅出身名门,拜了温推官与鄞推官两兄弟为师。 有太多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 若是胡杨两家轻易对他下了死手,只会招来可怕的反扑与报复。 温小筠和鄞诺对外,就是鄞推官的独子与关门弟子。 鄞推官虽然清廉,但是人脉关系广得可怕,真敢打他儿子与弟子的主意,无疑是自寻死路。 可是这帮子丧心病狂的芝麻小官,真就直接下了黑手,下了死手。 尤其是杨洲。 对于杨洲的手段,符云朗早有见识。 符云朗认为,杨洲并不蠢,事实上,完全称得上有野心有智谋。 他从不逞强,最擅长做空手套白狼的一本万利的买卖。 能叫他舍得一身剐出去,不计代价的对温小筠直接下手,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缘由。 符云朗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温小筠全都看在眼里。 但她只是略略挑眉,以一种不以为意的轻松语气回答,“正是在下。” 她又将视线转到后面杨洲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之所以会有这个 第58章 证据 温小筠突然抬起手来,直指典史杨洲,“真正想要除掉我温小筠的人,就是咱们滕县的典史,杨大人!” 绕是杨洲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真到被人指出来的时候,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不过那一点点失态的表情转瞬即逝,他眯起双眼,望向温小筠的目光越发阴鸷。 他咬牙一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温小筠,你可知诬告上官要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 温小筠的胸膛挺得更直了,面色清冷,昂然不惧,“第一,在下没有诬告,不仅有清晰的推论,更有密集的证据可供佐证。 第二,在下的行为,远算不上越级检举。眼前就有知县大人亲自坐镇。更有一举新死的尸首等待人们判定真相,缉拿真凶。” 符云朗也沉下脸色,侧眸望着杨洲,端出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官威,勉强镇着场面,“杨典史,莫急。本官自然相信您的清白,本官也更相信,没有做过的事,任谁再怎么折腾也真不了。既然现在有了嫌疑,那无论如何都要对峙一番,以免损了杨大人您的名声。” 杨洲狠狠的瞪了温小筠一眼,“既然知县大人如此说,那本官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符云朗这才转向温小筠,“温刑房,继续讲。” 温小筠朝着符云朗施了一礼,有条不紊的继续讲道:“属下之前说过,属下在滕县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几乎都在衙门刑房室整理档案。那么,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叫人非欲除掉而后快的呢? 属下又将进入滕县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仔细地回忆了一遍,终于想到,其实在刚进入滕县之前,就跟人结下了梁子。” 符云朗立时追问,“与何人发生的梁子,这梁子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知县大人,事情发生在属下与鄞捕头刚到滕县的第一天。因受了杨教谕的约请,当晚上了一座花楼,与杨教谕、黄户房,杨工房几人一同用了晚餐。 却没想到中途竟然遭遇了从南方流窜而来的江洋大盗,素手谪仙盗,东川独。不仅全员被东川独用药迷翻,杨教谕与黄户房、杨工房身上佩戴的珍贵之物也都被洗劫一空。 可是后来万万没想到的是,鄞捕头在查其他案子的时候,无意中得到了滕县黑市的消息。 东川独偷盗来的那些东西,竟然全被山贼收走。” 听到这里,鄞诺心中不觉一震。 当日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 从来也没有什么素手谪仙盗东川独,有的只是他鄞诺的顺手牵羊。后来以东川独名义卖向黑市的人,也是他。 只是他此举并不单纯是要报复杨之拓和他身后那几个马屁精。他还想要验证一件堵在他心里多时的猜测。 只是无论哪种情况,他都没有想过用那几件首饰来对付滕县杨家。 之所以不能用来对付杨家,最根本的原因是,他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正常的取证行为,极易叫杨家反攥住他与温小筠的致命点,发起反攻。 第59章 等级制度森严 像是感知到鄞诺的担心,温小筠动作自然的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自信而从容,犹如一汪宁寂透彻的蓝色湖水,将鄞诺悬起来的心情安抚平静。 是了,温小筠从来都不是冒进的人。 他从来都该信任她。 一直冷笑着的杨洲挑眉瞥望着温小筠,双臂不屑的环抱在胸前,“真是可笑,那些东西既然已经流进黑市,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低价买走,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些都能被算成被偷人的罪过,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对于杨洲的质疑,温小筠早有预料一般的微微一笑,眸底闪动着锋锐的寒芒,“典史大人说的不错,被盗之物流进黑市,被山贼买走,实在不稀奇,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因为真正不正常的环节,还在后面。 典史大人可知那些金银首饰器物,现在又在何处?” 杨洲冷哼了一声,“本官又如何知晓?” 温小筠笑了笑,别有深意的转向门外方向,“只请得当日丢失了东西的杨教谕与胥吏进来便知。” 符云朗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接过话茬,“可是他们身上日日佩戴的那些镂空香囊,玉佩之物?” 温小筠转而看向符云朗,点了点,“正是,杨教谕身上的是一件白玉腰挂,李胥吏曾经丢失的是一件鎏金镂空香囊,黄胥吏丢失的是一个装满碎银的钱袋子。” 听到这里,鄞诺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他向前一步说道:“属下当日与温书吏一同出席了杨教谕的酒宴。因着杨教谕与几位胥吏气度不凡,身上佩戴之物又十分的雅致不俗,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屋中人听了这话,脸色都是一变。 就是最老练油滑的典史杨洲目光也是心虚的闪烁了下。 温小筠唇角微勾。 鄞诺这话无异于是一把软刀子,精准无比的扎进敌人的要害。 那些首饰器物不俗是真的,不俗到了只凭杨之拓与几个小胥吏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佩戴的地步。 凤鸣朝等级阶级制度非常森严。 普通老百姓连某些鲜艳的颜色都不被允许穿戴,房屋高度也有固定的限定高度。车子的轮子,车厢的大小等等的各色限制,涉及到人们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身份越高,享受的限制越少,身份越低,承受的限制越多。 虽然经过二三百年的演变,凤鸣朝的等级制度观念越来越被人们淡化规避,但名义上,佩戴了不合自己身份的首饰,依旧是违法的犯罪行为。 只是管理的松了,人们一个个都心照不宣的该戴戴,该穿穿。 鄞诺以此来暗示,他与温小筠本是外人,对杨之拓几人身上首饰的印象特别深刻,是十分自然且合理的。 对于众人脸上的异常,鄞诺只装做没看到一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当时属下与温书吏虽然记住了那几件首饰独特的样子,却也没有多想。后来在调查各种案子的线索时,特别打听到滕县黑市,属下原想着去探出一点别的消息来,不想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第60章 破口大骂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符云朗追问道。 鄞诺并没有急着回答,他视线缓缓移动,掠过几乎被阴影覆盖了县丞胡珂,地上抱身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痦子役;满目期待,对于即将袭来的危险全然无觉的符云朗。 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脸色铁青,表情阴狠的典史杨洲脸上。 “属下追击一个黑市牙人时,意外的看到了他售卖给山贼的一批货的账本。其中就有那件玉腰挂和鎏金镂空香囊。若是出来一件,属下还不会特别留意,两件一同出来,属下就警惕起来。连夜抓审了那个黑市牙人,顺着他的线,先找到了真正出卖那批宝货的人,是古董店一名掌柜的。据他交代,是个自称姓东方的年轻人低价倒卖给他的。 经过对比与描述,属下可以肯定,那名东方公子的外貌特征,与之前流窜到兖州府的金陵大盗,东川独正是一人。除了那两件,还有兑换了一袋银子。钱袋子因为做工精细,布料上乘,被古董店的小二顺走打算送人。 属下将那袋子找回来,一眼便认出正是当时花楼见过的那只。 确定了赃物的上游信息,属下又重新去盯买了玉佩与鎏金香囊的买家消息。很快伪装了身份的属下便找了那名小山贼。经过一番套话后,才得知那玉牌和香囊早已被送到了山上。” 一听鄞诺竟然连山贼都能抓得到,符云朗的心情更激动了。 虽然按理说,找到这么多重要的消息,应该第一时间向他这个一县父母回禀报告。但是鄞诺与温小筠所处环境的凶险程度,他再清楚不过。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案子上能取得这么大的进展,已然远远超出了他符云朗的预期。 温小筠的表情却很冰冷。 跟符云朗相同的是,鄞诺查到的很多环节,她也没来得及从鄞诺那得到什么消息。 跟符云朗不同的是,即便事前不知道,她也能猜得出其中真相。 第一,那些首饰分明就是鄞诺偷的,而那位进入黑市销赃的东川独,无疑就是猫耳朵假扮的。 第二,他说套得了山贼的消息,但是却没有提及抓捕那名山贼。这并不符合鄞诺一贯的做事风格。 所以很有可能是鄞诺一直暗中监视着销赃古玩店的动静。等到真的有人买了那几件首饰,便一路尾随跟踪。 没想到,却被他跟到了一名真山贼。 也许是在跟踪活动中发现了那名小山贼身上还有着什么更重要的价值,便放长线钓大鱼的放弃了将他抓捕回衙的想法。 事实上,与温小筠猜测的完全相同,鄞诺当时之所以没有抓捕那名小山贼,就是发现了他身上还肩负着一件惊人的使命。 此时的鄞诺转过身,对着符云朗解释道:“大人,属下之所以没有抓捕那名小山贼归案,就是发现他在滕县除了进出黑市买卖赃物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 在套完话后,属下便藏匿了身形,一路跟在那人身后。跟到东山时,碍于山贼的防守太过严密,便一时被堵在了山脚下。过了大半的时间,属下发现那名小山贼又下了山。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属下便又开始跟踪,却没想到这一他的任务,却是联系杨捕快与一些衙门中人。” “混账!”杨洲终于沉不住气了,指着鄞诺的鼻子破口大骂。 第61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把串通山贼的脏水扣到我杨家的头上?!本官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污蔑上官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杨洲大袖一甩,扯着嗓子恶狠狠的喊道:“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捕头与书吏一并拿下,板子伺候!” 符云朗气得脸都憋红了。 他才是滕县一把手,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一县之长。知县还没发话,他这个小小典史就抢着要给人打板子了? 正当符云朗气愤难忍之时,将自己隐到阴影中的胡珂忽然走了出来。 他直接奔向符云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劝解道:“符大人,杨典史虽然是在气头上,不中听了些,但您仔细想想,还是很有道理的。 鄞捕头现在就是在指证滕县杨家是串通了山贼的内鬼。这样大的罪名,可是要杀头腰斩的大罪过呐。 杨典史不生气,才是不正常的。 再者说,即便退一万步,杨家真有私通山贼的行径,又恰好被鄞捕头查了出来。为何在这之前,鄞捕头没有在第一时间跟大人您回禀,只等到今夜这样一个杀人夜,才好巧不巧的出来指认杨大人?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听到这里,符云朗立时一噎。 他当然不能告诉众人,鄞诺与温小筠到滕县来的真实目的。 他们二人来此地,就是要秘密追查山贼的形迹活动。以免惊动衙门里的内鬼,打草惊蛇,当然不能跟其他人报告自己的战果了。 再加上他们二人查证跟踪的过程中,受到的诸多阻拦与刁难,一时间为了高效效率,没来得及再回衙,跟他这个知县大人禀告,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眼下到底怎么样才能逃过老狐狸胡珂的 追问呢? 不想这个时候,鄞诺十分轻松了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胡县丞说的十分有道理。”鄞诺抬手朝着符云朗与胡珂施了一礼,“属下之所以没能及时把这个案子的详情回禀给几位大人,实属不该。但是这些案子都已经” 再者说,即便退一万步,杨家真有私通山贼的行径,又恰好被鄞捕头查了出来。为何在这之前,鄞捕头没有在第一时间跟大人您回禀,只等到今夜这样一个杀人夜,才好巧不巧的出来指认杨大人?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听到这里,符云朗立时一噎。 他当然不能告诉众人,鄞诺与温小筠到滕县来的真实目的。 他们二人来此地,就是要秘密追查山贼的形迹活动。以免惊动衙门里的内鬼,打草惊蛇,当然不能跟其他人报告自己的战果了。 再加上他们二人查证跟踪的过程中,受到的诸多阻拦与刁难,一时间为了高效效率,没来得及再回衙,跟他这个知县大人禀告,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眼下到底怎么样才能逃过老狐狸胡珂的 追问呢? 不想这个时候,鄞诺十分轻松了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胡县丞说的十分有道理。”鄞诺抬手朝着符云朗与胡珂施了一礼,“属下之所以没能及时把这个案子的详情回禀给几位大人,实属不该。但是这些案子都已经” 第62章 黑手 想到这里,杨洲狠狠锉了下后槽牙。 他到底大意了。 就因为忌惮鄞乾化那个老家伙的势力,对鄞诺与温小筠这一对小杂种手下留了情。才给整个杨家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杨洲目光越发阴狠。 如今之计,只有亡羊补牢,尽快补救。 一定要在朝廷剿匪的兵马到来之前,堵住所有漏洞,铲平所有隐患。 听到这里,再瞥望到杨洲的脸色,老狐狸胡珂心里已然有了预判。 今夜的滕县县衙,怕是要发生一场惊人的巨变。 他重新闭上了嘴,悄然移步,再度将自己的身形隐进一旁角落的阴影中。 鄞诺继续说道:“如今属下有了确凿的人证、物证,都可以证明山贼与杨家门里出来的杨捕快有勾结。 而那两件重新回归到原主腰间的首饰,也印证了所抓捕的山贼信差的话,那些首饰,原本就是他们山上大当家的送给杨教谕和几位胥吏的见面礼。 甚至就连典史杨大人家中小妾的手镯,都是他们山寨送的。 今夜属下本想一回到衙门,就将这些消息一五一十的交代给大人。不想刚进大门,就听到刑房出了命案的事,而大人们也全都在此。” 符云朗的脸都跟着鄞诺的话便白了。 他并不是被鄞诺的指认给吓住了,而是异常的激动了起来。 他万没想到,鄞诺做的工作竟然如此之精细,查案进度如此之大。 现在的局面几乎就可以直接将典史杨洲收押入监审问了。 就在符云朗激动万分的在寻找将杨洲直接抓起来的说辞时,另一个先开口了。 “大人,杨家的嫌疑还不止这一处。”温小筠上前一步,语声极重的说道:“打造书架隔板的木材经过比对就能查实其出处。 一旦确认正是杨捕快委托棺材铺制作的那件。杨捕快幕后黑手之一的身份便算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是今夜,杨捕快都在外面不说,去哪里还都捕班的兄弟监视上了。 那么布置现场与亲手杀人的必有其人。 而在衙门里面堂而皇之的搬运尸体,与拖住属下的脚步,叫属下在仵作杨禾的尸体机关都布置好后,才进得屋子,参与到其中的,便绝不止痦子衙役一个人。 目前最可疑的便是跟在他身后那一众衙役。 如今之计,便是加紧脚步提审他们,尽快找出杨禾仵作被杀的第一现场。供出藏在他们后面的真正凶手。” 听到这里,杨洲忽然仰起头,毫不在意的笑了几声,“看来这口黑锅,你是一定要扣到我们杨家的头上了。”说着他又低下头,眯细了双眼,恶狠狠的盯住了温小筠,“即便你的那些假说都是真的,藏在背后的黑手就是我们杨家人,我们杨家人又为何要做下这些事?费这么大的周章,坑害你一个比芝麻都小的打杂小书吏?” 温小筠冷笑一声,昂首望向杨洲,一字一句的说道:“属下与鄞捕头外出求医时,经过一处林地,意外遭遇了山贼打劫。其中便见到了那个早已死亡多年的苏雪心。 可是无奈对方人多势众,苏雪心又有妖法在身,属下与鄞捕头能勉强保下一条命回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就更不要谈将苏雪心抓捕归案了。 那边跑掉了山贼苏雪心,属下与鄞捕头便急急往衙门赶。 但是苏雪心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回衙门搬救兵,而不做任何行动吗?” 第63章 是人是鬼 温小筠这个问题叫屋中人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都清楚,温小筠言语背后真正含义。 温小筠环视着众人,目光冰冷的继续分析,道:“正常情况下,为了保住苏雪心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不被官府知晓,他一定会尽快想办法除掉我与鄞捕头。 只通过前面丢失首饰重新回到杨教谕与几位胥吏身上的事,就能知道,杨捕快与那送信的小山贼,便是山贼联通滕县的一条通道。 如今事情紧急,他们选择这条通道传递消息的可能十分大。” 听到这里,符云朗又觉得有些晕了,“可是书架隔板的机关应该早就打好了。怎么现在一听,倒像是杀人的意图今夜才产生?这其中不就自相矛盾了吗?” 温小筠看向符云朗,淡然一笑,“大人这个问题,正问到关键了。 事实是,在属下进入刑房事开始整理各种文书记录的时候,杨家就开始防备属下了。 也可以说,不仅防备,更做了最坏的打算,那便是一旦属下真在刑房室中查出滕县捕班遇袭案的真相,他们便要抢先一步,制造出一个属下在刑房室里凭空消失的假象出来,除掉属下。” 符云朗吗,眉毛立时一颤。 难道温小筠和鄞诺今晚要一口气把杨家参与的所有大案都一起破掉吗? 可那样难度未免太大了吧? 不说今夜才发生的小仵作尸体凭空出现的案子有多复杂,就说曾经的苏雪心案与滕县捕班遇伏案,那更是一个比一个复杂,一个比一个刁钻。 再加上又都是过去了一段时间的案子,证据、证物、证人很多都损毁了。 一口气把这三个案子一起破了,几乎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符云朗的脸上已经半点血色都无。 事情的发展,远超他的想象,更远超他的接受能力。 跟符云朗一样紧张起来的还有角落里的老县丞胡珂。 尽管对于温小筠与鄞诺的名声,他早有耳闻,但是自从这两个人进入滕县以来,便被各种牵制刁难。能把表面上的那些任务完成,就已经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可是看今夜这个态势,这两个人不仅完成了繁重的任务,更在这期间完成了苏雪心案等大案旧案的核查工作。 在胡珂眼中,就是生有三头六臂,都做不到这一步,可他们偏偏就做到了。 这两个毛头小子的形象,在胡珂的眼中,一下子可怕了起来。 杨洲嘴唇几乎都要咬清了。 即便他早就准备好了反攻的杀手锏,仍被温小筠的表现吓了一大跳。 鄞诺与温小筠每天要处理多少案子与公文,他最清楚不过。 他现在都怀疑,这两个人到底是人是鬼了。 面对这几人质疑的目光,温小筠完全没受影响。 她继续分析着:“索性属下虽然查出了滕县捕班全军覆没的真相,但是一直隐藏在心里,对外没有表露半分。也许碍于属下叔父,鄞推官那一层关系,杨典史不好发在事情没有暴露前对属下下毒手。可就在今夜,他突然接到了来自山贼的一条消息。正是这条消息,导致今夜发生了这样一桩惨无人道的凶案!” 第64章 真正的陷阱 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典史杨洲忽然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在一排又一排的书架间一层一层回转,听得屋内每个人身上都起了一层栗皮。 便是滕县内位置最高的符云朗都被杨洲肆无忌惮的猖狂吓住了些许。 难道杨洲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直接摊牌吗? 对此,后面的县丞胡珂心中阴云越来越厚,越来越重。 看来今夜的情形,远比他想要的糟糕。 对于杨洲的突然发作,温小筠早有预料一般的丝毫不惧。 她抬眸望定杨洲,唇角微扬,“对于属下所列事实,典史大人可是全认了?” 杨洲倏然回头,死死盯住温小筠,目光凶狠得就像是一条饥饿难耐的狼,“说到底,全部都是你的推测,可有半点确凿的证据,证实这三桩大案都与我杨家有关?” 旁边鄞诺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递到符云朗近前,“回知县大人,这几张供词俱已签字画押。 之前五贯钱中伪装成行路人的临县人,便是滕县捕班遇伏案的中间联系人。 温刑房连日来对刑房档案文书进行了细致的整理。从中发现了一处重要的地方,那便是滕县捕班执行公务的路线,正好经过临县。而他们最终遇伏的地方,也正处于滕县与临县远郊的交界处。 按理说,官府衙役身担着公务赶路时,都会走大路,但是他们却选择了一处并不好走的小路。 那条路只有当地人赶时间,必须要抄近路时才会走。 可是当时捕班的任务并不急迫,而且人员车马众多,走那样一条山路,并不明智。 这里便是一处疑点。 而属下在审问那名临县人时,意外的发现,他的家就在捕班遇伏案发生地不远的山脚下。 当时属下就多生出了一个心眼,用话套出了临县人口中的真相。 不想一下子就问出了他当初假扮山贼细作的事。 当初的滕县捕头,正是查出了山贼与滕县杨家有勾连的事情,才给整个捕班招来了这样一场耸人听闻的灭顶之灾。 在即将要带队出差公干之前,捕班捕头洪阳忽然接到了一条密信。 那封密信正是来自五贯钱案的临县人。 在捕头洪阳眼里,那名临县人已被他收买,成了他双面间谍。 一面在山贼中做事,主要负责联系滕县官府中的内鬼,一面给他洪阳提供重要消息。 密信上说杨家与山贼约好了,就在不远处的小树林交接一批宝货。并附上了宝货的明细货单与交接的具体时间。 捕头洪阳一心想要得到杨家勾连山贼的铁证,便没有多做防备,带着捕班全部人马,调转路线,直奔那处狭窄的山坡小路。 他们原本想着比对着密信上的时间,早一个时辰埋伏在周围,之后人赃并获,将山贼与杨家一并拿下。却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才是一个真正的大陷阱!” 说着,鄞诺缓缓转过身子,直面杨洲,目光冰冷森寒,“杨典史,那可是整整一县捕班呐,洪阳更是位有着十多年缉捕山贼经验的老捕头,是前任知县特别从外省请来的一柄利剑。跟随着洪阳的那一班兄弟,更都是咱们滕县土生土长的好儿郎。一眨眼,三十多条好汉,就被你联合山贼齐齐斩去了头颅,您的心,可是真毒呐!” 第65章绝境 面对鄞诺字字诛心的质问,便是阴险毒辣的杨洲,目光也有些闪烁。 然而鄞诺根本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他昂首向前,步步逼近杨洲,语声凌厉,“典史大人,您恐怕想不到,属下手中除了五贯钱案中临县人的口供,还有杨家一众小喽啰的口供。 他们本来是受了您的授意,在滕县县城之内到处挑起事端,来牵引鄞某人的注意,好叫鄞某人不能去查任何关系到滕县捕班遇伏案的线索与细节,更没空去理会藏在东山的山贼们。 可是您却没想到,正是这些背后搞鬼,四处挑拨的小喽啰,泄露了捕班遇伏案的天机。 鄞某人以前就来过滕县查案,各处各行当,都有鄞某人的朋友。 那些小喽啰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每一个能躲得过鄞某人与温书吏的分析。 鄞某人只要把那些小案子的所有细节化成图画,递给温书吏,他就能将那些小案子全部还原侦破。就连最初引发事端的印子人物,也逃不过他的法眼。 找出这些躲在暗处挑动事端的人后,鄞某人立刻请来滕县的各路朋友,说出特征,画出画像,请他们辨别。 结果便发现,这些人都有三个共同的特征。 一个是都在衙门当差任职,其中九成都来自鄞某人的捕班。 第二个就是都与杨家有关系。不是依附于杨家势力的小喽啰,就是杨家的亲戚。 第三个,便是他们的任职时间,几乎都是在捕班全军覆没之后,补充进衙门的。 尤其是第三点,叫鄞某人格外的注意留心。于是鄞某人便稍稍施展了审讯贼人的功夫,就叫那些人一个个的松口招认,签字画押。 典史大人,您猜怎么着?将捕班消息,尤其是原捕头洪阳的各种消息,传递给山贼,更与山贼里应外合,将洪阳与一众胡家捕快一网打尽的人,就这样被他们一条条的证词给证实了呢。不仅如此,鄞某人还查没了曾经中转杨教谕、李罗华等几位胥吏丢失首饰的店铺。只从他们的账簿上,就有着几十笔杨家沟通山贼的记录!” 听到这里,温小筠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倒不是害怕,她只是再一次被鄞诺超强的能力震撼到。 对于审讯口供的阶段,他轻描淡写几个字就带过去了。可即便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这其中过程到底有多坚信。 就更不要说在没有衙门执行公文的情况下,查抄那间隐藏在滕县黑市中的杨家内奸古董店了。 杨洲的脸色越胀越红,额头汗珠大颗大颗的滚下,他想到了自己到底低估了鄞诺与温小筠的能力,却没想到,他低估的程度,简直错到离谱。 仅仅这一段话,就能将他们杨家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就能断了他们杨家所有的生路,最后只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凄惨下场。 温小筠目光一凛,接着鄞诺的话,继续咄咄逼问,“典史大人,您做下的罪行,可远远不止于此。 打造书架隔板的木材经过比对就能查实其出处。 一旦确认正是杨捕快委托棺材铺制作的那件。杨捕快幕后黑手之一的身份便算是板上钉钉的了。 可是今夜,杨捕快都在外面不说,去哪里还都捕班的兄弟监视上了。 那么布置现场与亲手杀人的必有其人。 而在衙门里面堂而皇之的搬运尸体,与拖住属下的脚步,叫属下在仵作杨禾的尸体机关都布置好后,才进得屋子,参与到其中的,便绝不止痦子衙役一个人。 目前最可疑的便是跟在他身后那一众衙役。 如今之计,便是加紧脚步提审他们,尽快找出杨禾仵作被杀的第一现场。供出藏在他们后面的真正凶手!也许您会觉得审讯口供很难,可在我与鄞捕头手中,便是再硬的石头,也能问出实话来!” 符云朗激动地声音都在颤抖,他忙挥手朝门口方向示意,“按照鄞捕头与温刑房的意思,提审所有人犯凶犯嫌疑犯,今夜一定要把所有证据都捋清!” 门口方向的衙役们立时高声应道:“得令!” “慢着!”一声嘶哑的厉呵突然止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那人冷冷一笑,转而望向符云朗,“符知县,对于下官,您又想如何处理呢?” 说话的人正是现在的众矢之的,滕县典史杨洲。 符云朗顿了一下,才回过头,同样回了他一个冷冷的微笑,“当然是就地羁押,连夜审问罪行。” 杨洲不屑的一甩袍袖,阴鸷的双眼寒光陡现,“符云朗,你以为你能活着等到那一刻吗?” 第66章 屋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听到杨洲的威胁,鄞诺瞬时抽出腰间佩刀,斜跨一步,将符云朗与温小筠挡在自己身后,雁翎刀横斜在面前,怒视着杨洲,厉声呵道,“怎么?你想造反不成?” 听到鄞诺的话,屋中仅余的几个衙役都齐刷刷的抽出银晃晃的佩刀来,指向杨洲。 杨洲冷冷瞥望了众人一眼,不屑的轻笑了两声,“呵呵,造反?那么大的罪名,本官可是担待不起。” 他目光忽的一凛,瞬间凶狠起来,“本官要做的,只是从造反的山贼手上,把知县大人救下来。” “杨洲老贼!”温小筠指着杨洲的鼻子厉声骂呵,“堂堂衙门,哪里会有什么山贼,我看分明是你想要打着山贼的名头加害符大人!” 温小筠知道,此时的气势一定不能输。 不仅如此,还要在第一时间套出杨老贼的底牌出来。 毕竟只看山贼中苏雪心的本领,就能看出知晓东山山贼的厉害。 万一里面还有温香教其他门主之类的狠角色,真被杨洲请动,深夜偷袭滕县衙门,就糟了。 即便有鄞诺的保护,自己可能会顺利逃脱,符云朗却一定保不住了。 于公,符云朗是名有抱负肯吃苦的清廉好官。于私,他更是温家的门徒。 无论如何,也不能眼见着叫年轻正直的符云朗就这么折在一众贼人手中。 更何况,如果温香教几大门主真的下山来袭,自己与鄞诺怕都难逃一死。 面对温小筠的激将术,杨洲直接就交了底牌。 “身为一县典史,别的不认识,山贼的模样,那可是认得清清楚楚的呢。”杨洲抬步向前,盯着鄞诺与温小筠笑容狠戾,面庞隐在顺着书架缝隙时明时暗的烛影中,宛如一头亮着獠牙的嗜血饿狼,“东山山贼将会于今夜偷袭滕县县衙,除了本官,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一个都活不了。” 温小筠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过杨洲会很嚣张,会很毒辣,却没想过他竟然能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她目光冰冷,继续对峙,“杨洲老儿,你别装蒜了,刺杀朝廷命官,罪当株连!况且你真以为能瞒过朝廷的查证吗?因着捕班遇伏案,朝廷已然派了专员与兵马前来剿匪。届时只要专员稍一排查,就能查出你们杨家伪装山贼,意图袭杀上官的罪行。到时候杨家三亲六故,都要受你的连累!” 杨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本官不是没给过你们生路,可是你们偏偏就捡那一条死路走。 只通过杨家办事的几个小衙役,就能掀动我杨家的老底儿,真留着你们,我杨家才真要遭受灭顶之灾!” 鄞诺眼底眸光一寒,杨洲说的没错。 他对杨家实施的一招,正是釜底抽薪。 杨家可以抹掉捕班遇袭案所有的细节,也可以叫他鄞诺与温小筠疲于应对各种繁重的公务,唯一不能抹去的,就是杨家自己的人。 按照鄞诺的以往的经验,一个大家族里,能被指派去干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人,都是一批人。 因为经历相同的事多,业务熟练。也因为消息只会在固定的一个小圈子里,不会平白无故的外扩出去,也不会太多的节外生枝。 所以他便将目光固定在了那些给他四处制造麻烦小案子的人员身上。 不过这些人可以说都是杨家的亲支近派,极难策反。就更不要说从他们嘴里挖出捕班全灭案的细节来了。 第67章 一身冷汗 不过他鄞诺有的是办法,他先是发动了各个行当里的朋友,各路搜集那几名杨家小喽啰的所有底细。 有的直接被他找到了致命把柄,又加之以灵活多变的审讯技巧,旁敲侧击的各种套话,就直接被攻克了,吓得交了底,画了押。 有的狡猾如狐,嘴巴死咬着不开。鄞诺便想到了温香教一贯的手法,装神弄鬼。 鄞诺知道,对付这种老油条,必须要一击必中,一次就将他们的胆吓破,才可能找到突破口,获得口供与切实的证据。 所以他不仅将从师父那里学来的绝技都用上了,甚至还现学现卖的改编了温香教在兖州府做下的几桩大案的鬼魅手法。 幸运的是,小喽啰毕竟只是小喽啰,不过两个回合,就将他们吓得只剩下了半条命,乖乖的交代他们在滕县捕班遇伏案中充当的角色,与各自的任务与作用。 通过他们的证词,鄞诺算是彻底摸清了杨家的所有底细。这也就意味着,他捏住了杨家的命脉。 也是如此,今夜的杨洲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甚至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所有知情的官吏。 做到这一步,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造反行为。 “杨典史,”鄞诺放缓了语气,换了另外一个角度试探,“鄞诺知道,今夜的消息实在太杂乱了,叫您一时气昏了头,才会出此等昏招。别人不提,我鄞诺在兖州府,可是被人称为万人敌的,别人生死不论,鄞某人与温书吏的命,那是谁也夺不走的。 只要叫我们逃走,您今夜的行为势必会被揭露,到时候朝廷围剿下来,第一个要灭的,可就是你们杨家了。” 后面的符云朗听了鄞诺的话,后背的汗立时冒出了一层。 虽然他也明白,万一真的打起来,鄞诺能把温小筠护住就不错了,根本不能再腾出手来救自己。 可是真听着鄞诺说出冷酷的话来,他还是浑身真真的发冷,怕的不行。 对面的杨洲目光越发狠戾,凶恶的咧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万人敌?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今晚也得把命给我撂这!” 温小筠瞬间阴沉下脸来,冷声质问,“典史大人,这里怎么也是一县衙门,就冲里面兵丁差役的人数,也不会叫那些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的‘山贼’灭了。” 杨洲得意的笑了笑,“你真当这滕县衙门姓符吗?早在他宣布关门审案时,这屋子就成了一座孤岛,外面站立的差役早就是我们的人。剩下那些曾经围观过刑房的人,这会儿也都被放了衙,一个个的都回家睡觉去了。 如今这偌大的衙门里,就是让你们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来救你们!” 说着他猛地抬脚狠踹旁边一排书架,年久失修的老榆木书架立时轰然倾倒! 鄞诺心头一惊,他十分清楚,能叫杨洲如此自信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已然请来了武功高强的外援来解决他们。 再根据山贼与苏雪心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鄞诺猜想,前来围剿他们的人里,十之八九是温香教中的门主们。 如果那些比妖怪还要厉害的门主悉数到场,那自己和温小筠的性命,还真就危险了。 于是在杨洲踹翻书架的第一时间,鄞诺迅速反应过来,反手拉过温小筠,怼着后面符云朗,急急向后退去。 绝不能坐以待毙,三十六计,能逃走保命,必须要第一时间逃走! 第68章 片甲不留 一串尖利如枭的恐怖笑声忽然从头顶上方传来,直接将跪伏在地的痦子衙役吓得嗷一嗓子嚎出了声。 紧接着他抱住脑袋就往角落里躲。 屋里其他人也那鬼魅一般的笑声吓白了脸。 鄞诺第一时间将温小筠抱在怀里,猛地抬头检查情况。 后面的符云朗直被吓得打了一个趔趄,本能的靠近鄞诺后背,双手颤巍巍的抓住了他的衣角。 而老早就防备起来的县丞胡珂则在胡栋材的保护下,提着衣摆的一路小跑着朝门口的方向奔去。 原本由符云朗带来的那几个差役都跟在了胡栋材的后面,一起跑掉了。 至于本就站在门口的那几个捕快衙役,更是在第一时间打开了紧闭的房门打算逃跑。 温小筠用眼角余光瞥了下那几个滕县本地人,眉梢微动。 他们急急逃命的样子,并没有叫温小筠产生任何轻视、鄙视的想法。 都说地震到来之前,动物往往能最先感知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最先做出反应,从而形成一种能够预警灾祸的征兆。 现如今,这些土生土长的滕县本地人大惊失色,慌不择路的拼命逃跑的行为落在温小筠眼里,也便成了一种灾难的预警征兆。 今夜她与鄞诺的仗,怕是会相当难打。 然而就在那群人瞪红了眼睛,齐齐奔门口逃生而去时,一片银晃晃的光线骤然从天而降。 到底是经验老道的刑房吏,即便武功根本算不上多高强,胡栋材还是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身后迅疾飞来的杀气。 脊背汗毛瞬时炸起一片,他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按住老头胡珂的后背,两个人一起爬倒在了地上。 温小筠双眼惊愕睁大,一个血腥无比又残忍无比的可怖画面毫无预警的闯进眼帘。 前面的一干衙役们就没有胡栋材与胡珂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打头的人刚撇开门栓拉开门扇,最后面一个人的腰部就被一道逼人的寒光倏然豁开! 大片猩红的鲜血瞬时泼洒了满空,宛如一朵硕大的红色液体莲花与深夜骤然绽放! 染红了四围空气,更染红了温小筠的双眼。 她终于看清飞旋而下的寒光的真正面目。 那分明是一柄高速旋转着的弯月形的精钢银铲! 说是银铲,月牙形的刀刃却薄如白纸,更锋利无比,再高速旋转的加持下,俨然是件嗜血吞肉的杀人恶魔。 最后被拦腰斩开的那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前面交错站立堵在一起的四个人的腰背便被月牙铲齐齐斩开,最后重重的砍进半开的门扇中,嘭地一声重重阖闭。 温小筠与后面的符云朗脚下顿时一软。 如果不是有鄞诺的臂弯,脸色惨白的温小筠此时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即便已经看过尸体,看过凶残的打斗现场,突然间看到如此恐怖的场景,还是几乎要了温小筠的半条命。 符云朗死死抓住鄞诺的衣摆,已然半跪了下去,怔愣了一霎之后,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口呕吐了起来。 “呵,这才刚刚开始,就受不了了?”随着一阵沙哑的阴冷小声,一个黑影飞鸟般的从屋顶飞落下来。 第69章 竟然是他? 温小筠倏然抬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顿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的眼泪瞬时充满了眼眶,却不是因为恐惧。 这一刻,她无比的憎恨自己,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更用心一些,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更警惕一些,憎恨自己明明知道要面对的一桩又一桩残忍凶案,为什么还是那般轻松轻敌。 不仅中了敌人这么大一个圈套,更叫一心帮助她的仵作边小禾白白丢了性命。 边小禾还那么年轻,他那么努力,那么正直。他的明天那么美好,前途无限。 可就是因为她的疏忽,她的大意,白白断送了性命。 温小筠都不敢想,在杨家缝隙里艰难求存的边母,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到底会受多么大的打击。 温小筠怒瞪着那个人,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就是疏忽了这个人,这个环节,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她实在难以原谅自己,更难以原谅面前这个人。 “是你!”温小筠咬着牙,颤抖的质问那人。 像是感知到温小筠周身的杀气与怒火,那人缓缓转身,捋着自己雪白的胡须望着温小筠,笑眼弯弯的呵呵笑出了声,“正是老朽。” 在看到那人正脸的时候,鄞诺周身血液也气得沸腾了起来。 他甚至比温小筠还要愤怒,“佘丕老匹夫!原来你一直都是温香教的鬼!” 从房顶跃下那人,正是白发白须的佘丕。 面对着温小筠和鄞诺的愤怒,他全然不惧,笑容依旧平和慈祥,仿佛面对家里没礼貌淘气孩子的慈祥长辈。 他一根一根的捻着胡须,笑盈盈的说道:“正是老朽,两位小友,别来无恙啊。” 这段对话却把后面的符云朗吓了一大跳。 由于佘丕的案子发生在兖州府,所以对于此人,他并不知晓。 如今初次相逢,就亲眼见证了他飞下一把精钢弯月铲,瞬杀数人的血腥场面,差点把他的魂都给吓飞了。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看样子是温书吏与鄞捕头的熟人呐。而且还不像是敌人的那种熟人。 再看看一旁杨洲狐假虎威,不可一世的样子,符云朗越发的不明白,不明白眼前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佘丕恬不知耻的样子,鄞诺恶心的扭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佘丕老贼,从一开始你就在欺骗我们,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还扮成什么世外高人,分明是个最下作的小人!” 白发白须的老头佘丕笑呵呵的摇摇头,像是讽刺,又像是不屑。 温小筠的表情越发凝肃。 虽然她一度悔恨得几乎泪奔,但强烈的恨意与自尊,叫她又生生的把眼泪逼将了回去。 她的软弱,敌人不配看! 她昂起下巴,拨开鄞诺环住她腰身的手,冷冷的凝视着前方的白发老者,目光里充满鄙夷,“不,你不是佘丕。” 白发老者捻着胡子的手瞬间一僵,嘴角的笑容也消减了很多。 “哦?”几秒之后,他才又恢复了些许淡定,“老朽倒要听听,老朽如何不是佘丕了?” 第70章 出尔反尔 温小筠不动声色的捏了鄞诺的手臂一下,鄞诺眉梢瞬时一颤。 温小筠又在他手臂上快速的点了几下,随即向前一步,望住佘丕的目光满是不屑,“你也太自信了吧?以为你的伎俩别人看不出来么?” 白发老者嗤然一声冷笑,“小屁孩,自大狂妄的那个人,分明是你才对吧?” 面对老者的嘲笑,温小筠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我知道你这个冒牌货在想什么,你以为这只是我温小筠的虚张声势,以为如果我真的识破了你的诡计,便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对吗?” 老者笑呵呵的眯起了眼,“这不是秃子顶上的疤瘌,明摆着的吗?” 温小筠眼见老者中计,脑子里紧绷的弦这才松了些许。 不过她脸上表情一点没带出来,依旧满脸轻蔑不屑,不在废话,单刀直入的直切主题,“我和鄞诺在山上找到了怪老头才是佘丕本人,他那一身炼蛇的本事出神入化,外人绝难假扮。 可是在下山入河坐船被人偷袭后,佘丕就不再是佘丕,被人掉包替换掉了。 说实话,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因为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了,激流汹涌,将我们各自冲散,打得那是一个七荤八素,别说像您这样伪装技艺一等一的高手,便是寻常毛贼的伪装,当时的我也不会有所察觉。 直到后面发现船夫小哥儿的尸体,我才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儿。 当时船舱里,我和鄞诺、白兄的位置都靠里,唯独佘丕老前辈坐在船舱门口,那门帘子还时不时的被风吹起。 坐在佘老前辈的位置,外面的船夫小哥儿有什么意外情况,都不会瞒过他的眼睛。更何况他还是功夫一顶一的世外高人,不可能会对船夫小哥儿的动静全然无知。 但是和我们汇合后的佘丕老前辈,对此全然无觉。” 白发老者脸色微变,随即又不屑一顾的冷哼了一声,“船身是在瞬间切开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同时发生,船身颠倒时,老朽只顾得分辨周围情况,一个小小船夫,被老朽理所应当的忽略掉了,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温小筠竖起一根手指在眼前摆了摆,“并非如此。佘丕他老人家功夫远超常人,多年与蛇共舞,将他的洞察力训练得极其出色。 距离他如此之近的船夫小哥儿不可能被他忽略。 不过即便放掉这一点不谈,就单说翻船后他的表现,也能找到证据。 佘丕老前辈他常年独居,碰到我们,爱多调侃一些原本是正常的。但是在翻船后,也频频调侃说笑于我们,就不正常了。 老前辈的警惕性极强,防备心更强。在突然遭遇别人偷袭,差点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如何都不该那般热衷插科打诨,无忧调侃。 总结以上,这便是叫我产生怀疑的两处疑点。 后面送了老前辈进衙门后,答应好的事情全都反水。 他此举何为? 他本是一方隐士,最忌讳叫世人发现他的存在。此次下山,也是我们相劝良久,再加上与田七郎夫妇之间的故交,才勉强应下出堂作证。 若是他老人家不愿意作证,完全可以一开始就不来,甚至一气之下,杀了我们几个小年轻。” 第71章 原来如此 温小筠直视着白发老者,目光冰寒,“佘丕他老人是位武术高强的世外高人,名声早已震动江湖,能跟我们下山,不会是为名,也不会是为利。 凭着他老人家的一身本领,真想维持名利,早就出山搞事业去了,何必在那荒山深处一待就是几十年? 他为的不过是一份故人之情。可是真到了兖州府,他却出尔反尔,推翻了所有证词,使得我与鄞捕头几乎获罪入狱。 此时我便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不图名不为利,只为情义下山的佘老前辈临时改变主意,在即将结案的关键时刻突然反水,将所有矛头都指向我和鄞捕头呢? 苦思冥想间,又叫我回想起在水路上遭遇的伏击,以及伏击之后在佘老前辈身上表现出来的矛盾言行。 于是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不是佘老前辈突然就变了主意,而是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在此再度回想下河道中遭遇的偷袭,难度不可谓不大。要知道,我们走的那条河的河道宽,河水还很湍急,要设置出那样一个构造精巧,杀伤力极大的机关,难度堪比登天。 可是面对这么复杂的机关陷阱后,却又几乎叫我们毫发无伤的全部逃脱。事情真的这样简单容易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耗费如此人力物力的机关的人,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让他的目标人物全部逃脱。 可是我们偏就全部逃脱了,那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埋伏着的目标并不是我们的命,他们要的是我们正在查的白龙换头案按照他们构想的顺利结案。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即便已经叫我们找出了全部真相,但白龙换头案还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结案了。 能帮他们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佘丕他老人家。 可是佘老前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被他们说动吗? 退一万步说,如果佘丕老前辈真的有能被别人说动,要出面置友人于死地的理由,凭着他的能力与身份,一开始就不会被我们说动下得山来,直接在山上弄死我们就一了百了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佘丕早已非彼佘丕。” 听了温小筠这一套长篇大论,白发老者略略顿了一下,冰寒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良久。 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双手,一下一下的鼓起掌来,“呵呵,不愧是鄞乾化的关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旁边的杨洲听到老者的夸赞一时有些急了,“高人,时间紧迫,怎能任由这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能帮他们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佘丕他老人家。 可是佘老前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被他们说动吗? 退一万步说,如果佘丕老前辈真的有能被别人说动,要出面置友人于死地的理由,凭着他的能力与身份,一开始就不会被我们说动下得山来,直接在山上弄死我们就一了百了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佘丕早已非彼佘丕。” 听了温小筠这一套长篇大论,白发老者略略顿了一下,冰寒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良久。 片刻之后,他才抬起双手,一下一下的鼓起掌来,“呵呵,不愧是鄞乾化的关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旁边的杨洲听到老者的夸赞一时有些急了,“高人,时间紧迫,怎能任由这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第72章 你的身份 白发老者脸色立时一变,旁边的杨洲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怎···怎么可能···” 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挥手指住温小筠的鼻尖,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这阴险的小贼,拓儿他们在花楼里丢的东西是不是都是你们动的手脚?什么查证据刚好碰到,都是糊弄鬼的混账话,东西根本就是你们偷走的,后又偷着卖到黑市,且一路跟踪才得来后面的消息?!” 面对杨洲的质问,温小筠全然不惧,她平静的转动目光,还看着鄞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杨典史,这种没有证据的话可不好乱说。当时花楼上除了在下与鄞捕头两人,其余全是你们杨家的人,不仅如此,侍候在一旁的仆人们,也都是你们杨家的人。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会给我们两个小喽啰任何能偷盗东西的机会呢?” “你——”温小筠毫不在意的淡然表情落进杨洲眼底,差点没把他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你···你···” 他还想再骂两句,忽然觉出自己一时间也没办法将真相说出口。 即便今夜屋中人都要一不做二不休的被他全部杀掉,但是涉及到杨家花楼里的事情,他也不能上嘴唇碰下嘴唇的没个把门的全说出来。 即便身便就站着温香教中的厉害人物,他也不敢冒险说太多杨家内情。 或者说,正因为身边站着温香教中的厉害人物,他才不能将杨家的内情全部都说出来。 从扬州微表情中察觉到这一点的温小筠不觉得意的勾唇一笑。 杨洲实在受不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别人这般猖狂挑衅。 他气急败坏的向前一步,“高人,事到如今不要再跟他们废话了。一个一个的全送他们去见阎王爷!” “杨大人,不急这一会儿,老夫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弄清楚。清楚之后,您说怎样处置便怎样处置。”面对着杨洲的急急火火的命令,旁边的白发老者就似全然不在意般的轻轻摆了摆手。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对方不是凡人,是自己远远得罪不起的存在。 所以任凭心里已经卷了好几个大浪头,杨洲还是勉强收住了声,咬牙切齿的站在一旁,在心里狠狠发誓,直等到最后能出手时,他一定要亲手将他斩了,以绝后患。 而站在旁边的白发老者又转眼望向温小筠,抬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才又继续开口问道:“刚才你说要勾引我老朽重新现身,相比老朽的一举一动都已在你们的视野之中。那么老朽的真实身份,你肯定也能猜的中吧?” 温小筠眉梢微微一挑,可在表面上尽量维持自己平静从容的模样,“按理说,温香教应该有风妖火雀四门,但中间交手时,我们偏偏又遇到了一个巾门。且只看巾门门主棋如意与妖门门主粉姐儿、风门门主鸠琅的言谈话语可知,那巾门门主与其他两门的地位是齐平的。 那样就产生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所谓的巾门门主,就是与巾门同样会装神弄鬼的火门门主。 巾门就是火门。 另一种可能则是,巾门门主是后追加进几大门主之中的,火门门主另有其人。 除却火门门主,剩下的最后一门雀门明显是专攻各种赌局千术的行当,与巾门、火门的本事很有些差别。 而这位老前辈你的本领可以说与巾门门主棋如意之方术很类似,水平却又远在其上,所以答案再清楚不过,你的真实身份,便是温香教中火门的门主!” 第73章 可怕的人皮面具 听到火门门主几个字,白发老者瞬时一怔,旋即仰头发出一串干哑的笑声。 那笑声尖利刺耳,听得屋中人耳朵疼得嗡嗡作响。 就连站在他旁边的内奸杨洲都忍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 “不错,”白发老者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再度望着温小筠,目光阴冷,“能猜出本座身份,你这个娃子果然不是凡人。” 温小筠勾唇微微一笑,直面迎住老者探究的目光,一字一句,不卑不亢的说道:“都到这一步了,就请您亮出真面目来吧。” 杨洲一听温小筠要看火门门主的真面目,第一个急了。他指着温小筠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想得美,死到临头,还敢跟我们提条件,我看你纯粹是着急投胎!” 他又转向温香教火门门主,“门主,您快动手吧,将这帮子杂碎都清理干净了,杨某人必定重金酬谢。” 面对杨洲急急的催促,那位火门门主则显得沉稳多了。 他似笑非笑的摆摆手,直接否定了杨洲的提议,“杨大人,不急。他们已然都是瓮中之鳖,笼中之鸟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耽搁不了什么事。” 杨洲还想要再劝,可是看到火门门主阴寒的目光,都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娃娃,”火门门主一边抬手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一边笑望着温小筠,“说实话,像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可人儿,老夫一时间还真有点舍不得下死手了呢。毕竟这么多年来,能看穿老夫伪装,认出老夫真实身份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温小筠向前一步,尽量将前方敌人的目光都揽在身上,好为身后的鄞诺打掩护。 听到火门门主的夸赞,她不以为然的挥手摆了摆,“前辈谬赞,这点小事对于晚辈来说,实在不值一提。话说如果之前您也是将真实身份隐藏在各种人皮面具之后,能不被发现,大约也是那些对手们太不中用的原因。 毕竟晚辈刚刚提的那一点推理,可以说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推断得出来。” 随着刺啦一声响,白发老者脸上的人皮面具猛地被揭开。露出了另一张苍老的脸。 那张脸不仅苍老,相貌还奇丑无比。 黝黑干瘪的皮肤上满是褶皱,两只眼睛病态的暴突出去,布满血丝的可怕眼球就好像随时能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叫人看上一眼,就能做上三天三夜的噩梦。 “你在说老夫以前遇到过的对手,一个一个的都是蠢货吗?”火门门主咧着嘴,呵呵的冷笑道。 温小筠煞有介事的环抱双臂,笑容越发冰寒,“难道不是吗?前辈身份那么明显,别人竟然都猜不出,不是太蠢又是什么。” 火门门主随手将人皮面具放进袖中,抬手按压着因为人皮面具的桎梏而几乎要失去知觉的面皮, “你在说老夫以前遇到过的对手,一个一个的都是蠢货吗?”火门门主咧着嘴,呵呵的冷笑道。 温小筠煞有介事的环抱双臂,笑容越发冰寒,“难道不是吗?前辈身份那么明显,别人竟然都猜不出,不是太蠢又是什么。” 火门门主随手将人皮面具放进袖中,抬手按压着因为人皮面具的桎梏而几乎要失去知觉的面皮, 第74章 她的目的 只看着偌大的刑房屋顶几乎被那些蒙面黑衣杀手掀翻,符云朗整个人都傻了。傻到甚至连砸到脸上的瓦片碎块都忘了躲。 面对眼前这凶险的一幕,温小筠与鄞诺的表现就镇定许多了。 温小筠第一时间撤步后移,躲在了鄞诺的身后。 鄞诺则一个挺身冲在前面,双手同时挥起,先是朝着东边甩出两道飞钉,紧接着便是南、西、北。 在应对完上空的伏兵后,他毫不停歇的又朝着斜前方的窗子甩出两道银光,紧接着便抬脚踹翻了旁边的档案书架,在纷乱落下的瓦片与轰然崩溃的书册文录中拉着温小筠就往后面跑去。 经过符云朗时,他还低低的嘱咐了一句,“找个角先躲起来。” 还没等符云朗听明白他的意思,鄞诺便又踢翻了后面又一个书架,随即拉着温小筠踏着倾斜的书架直奔上方露了一方夜空的房顶奔去。 这下子符云朗可是真的傻了。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刚才鄞诺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后,从天儿降的那些杀手竟然一个个的都中了暗器,跌滚在了地上。 符云朗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对面的火门门主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脸色登时黑沉一片。 他终于回过味来,明白了温小筠刚才上前跟他分析那么多事的真正用意。 温小筠要的并不是揭露他的身份,事实上,此时揭露不揭露他的身份,根本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活命 杨洲直接要对符云朗下死手,却不想鄞诺竟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可是在见到鄞诺的那一刻,符云朗的心立时一凉,直等到鄞诺两步奔到他的近前,抄起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跑时,符云朗才缓过些许劲儿来,紧攥住鄞诺的手臂,急急追问,“温书吏呢?!” 外面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杀手,鄞诺可千万不能只为了救他这一县县令,而将温小筠至于险境呀。 万一温小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蒙冤死去的温推官与竭力帮助他的鄞推官呐。 鄞诺一面挥刀不断应对着飞来的各种暗器兵刃,一面瞥了眼满脸急色的符云朗,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想多了,我不会为救了你而放弃她,”鄞诺语声急促的说着,“她现在很安全。” 鄞诺说的没错,现在的温小筠的确很安全。 就在他带着温小筠冲出房顶之后,埋伏在外面的秦奇便现身出手相助。 好在这帮子山贼虽然功夫过人,面对鄞诺与秦奇这两个真正一流的顶级高手时,基本都过不了三招,便节节败退。 温小筠也在第一时间看出了敌我两方阵营的实力对比,在被秦奇抓住胳膊提到另一处房顶时,她急急回头,对着鄞诺疾声命令道,“你去就符云朗,千万不能叫他就这么死了。” 一向寡言少语的秦奇也在第一时间接口, 鄞诺刚跟着秦奇的步伐跳到这边房顶,听到温小筠的话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又往回走。 温小筠说的没错,有秦奇在,她的安全便又了 第75章 恼羞恒怒 “符知县,快走!”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符云朗的胳膊被人一把抄起,扥拽着就往前面倾倒的书架奔去。 符云朗惊慌的抬起头,就看到了鄞诺的身影。 再回头去看刚才举刀要杀他的杨洲,此时已然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后背豁然破开一道非常大的伤口,血流如注。 原来鄞诺一刀就解决了杨洲。 明明杨洲身边还有更厉害更可怕的火门门主保护,竟然也会被鄞诺一刀毙命,不得不说,鄞诺才是那个实力可怕到了吓人地步的人呐。 他的心瞬间一松,有鄞诺保护着他,一定能从敌阵中顺利逃脱。 可是下一秒,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刚放松了些的心情立时又凉了大半截。 符云朗加快两步追到鄞诺近前,紧紧拉拽住他的手臂,急急追问,“温书吏呢?!” 外面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杀手,鄞诺可千万不能只为了救他这一县县令,而将温小筠至于险境呀。 万一温小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蒙冤死去的温推官与竭力帮助他的鄞推官? 就在符云朗疾声追问的时候,后面的火门门主早已恼羞成怒的追到了鄞诺近前。 之前他一时不备,竟被鄞诺与温小筠跑了出去,对他而言,便已是天大的耻辱。 没想到又被他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对自己甩出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银针暗器。 仓皇闪躲间,更被鄞诺抓住了空档,一刀解决了滕县典史杨洲。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如今鄞诺已经将他彻底激怒,不把他抓住大卸八块,他就不配再做温香教的火门门主! 愤怒甩飞所有暗器后,火门门主抽出腰间长剑,直奔着鄞诺的头颅,风一般的劈砍而来! 鄞诺一面挥刀不断应对着飞来的各种暗器兵刃,一面瞥了眼满脸急色的符云朗,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想多了,我不会为救了你而放弃她,”鄞诺语声急促的说着,“她现在很安全。” 鄞诺说的没错,现在的温小筠的确很安全。 就在他带着温小筠冲出房顶之后,埋伏在外面的秦奇便现身出手相助。 好在这帮子山贼虽然功夫过人,面对鄞诺与秦奇这两个真正一流的顶级高手时,基本都过不了三招,便节节败退。 温小筠也在第一时间看出了敌我两方阵营的实力对比,在被秦奇抓住胳膊提到另一处房顶时,她急急回头,对着鄞诺疾声命令道,“你去就符云朗,千万不能叫他就这么死了。” 一向寡言少语的秦奇也在第一时间接口, 鄞诺刚跟着秦奇的步伐跳到这边房顶,听到温小筠的话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又往回走。 温小筠说的没错,有秦奇在,她的安全便又了温小筠也在第一时间看出了敌我两方阵营的实力对比,在被秦奇抓住胳膊提到另一处房顶时,她急急回头,对着鄞诺疾声命令道,“你去就符云朗,千万不能叫他就这么死了。” 一向寡言少语的秦奇也在第一时间接口, 鄞诺刚跟着秦奇的步伐跳到这边房顶,听到温小筠的话后,毫不犹豫的掉头又往回走。 温小筠说的没错,有秦奇在,她的安全便又了 第76章 精钢弯月铲 但书架总会落地,再度落地之时,便是又一波进攻发起之时。 “你且藏好。”鄞诺急急将符云朗塞进一处由两个大书架搭在一起组成的三角区,便手提雁翎长刀,转身向那些重新冲过来的杀手们冲了过去。 蹲进角落里的符云朗吓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双眼圆睁,一霎不霎的看着面前的鄞诺。 现今的局面,便是神仙下凡也挣脱不出啊! 虽然来救他叫他很感激,但是鄞诺原本可以平安逃离,现在就是妥妥送死,未免太不值当! 他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在眼前这个可怕的局面中,就是最大的累赘。 大丈夫死则死而,死在查案的路上,是他自己能力欠缺,但若白白搭上了鄞诺这般人杰的性命,可就亏大发了啊。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再度围向鄞诺,这一次,他们的进攻更加凶狠。 鄞诺跳上横七竖八,倾斜起伏的书架堆,劈手横刀,左面拦住了一波进攻,又要打掉右边的偷袭。 一时间兵刃交锋火花四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十几个人一起围攻,竟然都近不了鄞诺的身,火门门主气得胡子都直了。 他本名叫做佘甘,原是佘丕的族兄弟,也是盗户出身,闯荡江湖五十载,从来没栽过跟头。 对于其他门主对鄞诺的忌惮,很不当一回事。 说归到底,鄞诺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即便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 谁知今日一见,竟然真的让他栽了个大跟头,潜伏在房顶的几个门徒瞬间就让他给废了。 如今更是去而复返,在成功送走了一个温小筠后,竟然还想着单枪匹马的把知县小儿也救走?! 这简直就是在啪啪的打佘甘的脸! 看到这里,佘甘终于忍无可忍,非要亲手将那鄞诺大劈八段不可。 他双手倏然背后,再挥起时,又多出了两把全新的半月形精钢铲刀。 薄如蝉翼的锋锐刀锋闪着森寒的银光,半圆的刃尖更是尖利得不行,提在手上,仿佛握着两片弯月。 鄞诺眼尾余光扫过,登时警备起来。 面前这些小喽啰好对付,但是后面的火门门主显然要困难得多。 即便他有着万人敌的名头,真对上本领不在他之下的绝顶高手,也不会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人家除了本身就是高手,还有一群武功不弱的小喽啰帮衬。 正所谓猛虎架不住群狼,到时再加上火门门主这样一只猛虎,自己能不能保下命来都是两说。 只听得嘡地一声脆响,火门门主佘甘手上弯月铲便狠狠撞在了一起,佘丕目光一凛,提着两把精钢弯月铲便直直朝着鄞诺攻来! 即便前有狼后有虎,周围还有一群不断扑来的小豺狼,鄞诺也丝毫不惧。 越是困难,越是危险,他的斗志便更高涨! 他手中长刀倏然一闪,在从房顶破洞透进来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寒的银色弧线。 三个正全力向鄞诺发起进攻的杀手脖颈瞬时一凉,随即便喷溅出大片猩红的血花! 那三人竟然齐齐被鄞诺一剑封喉! 第77章 搏命比拼 血水漫天泼洒,几乎在鄞诺面前喷成一道血墙。 他屏息凝神,时间仿佛在这一瞬短暂停滞。 他知道,真正的搏命时刻,此时才开始。 下一秒,两道森寒的银光便劈开了浓厚的血水墙幕,直奔鄞诺的面门袭来! 鄞诺双目瞳仁狠狠一缩,那正是火门佘甘的双手弯月精钢铲。 凌厉凶狠,来势快如闪电仿佛,势要一招必杀,不取他项上人头决不罢休。 角落里的符云朗被这恐怖一幕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身上汗毛更是根根倒竖。 从他的角度看,鄞诺即便再快,也避不掉那般两把弯月铲。 侧闪躲得掉头,腰身便会被劈成两半。后撤即便保护得了脸面,胸膛却会成为下一个必中的目标价。 火门门主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角度又选得十分刁钻,除非鄞诺是神仙转世,能够瞬移变幻之仙术神法。 否则无论怎样,都逃不出这致命一击。 事实也正如符云朗猜测的一样,即便鄞诺武功再高,在应对完几个来势汹汹的高手刺客,再对付一直冷眼旁观,只为抓住空档伺机偷袭而出的绝顶高手,也难以全身而退。 无论是在符云朗眼中,还是火门佘丕的眼中,鄞诺除了被砍被杀,没有任何一条退路可走。 可是他们到底小看了鄞诺。 鄞诺最特色的从来不是超一流的武功身法,他最特色的标签,是疯狂。 对敌人狠,对他自己更狠,便是丧心病狂,穷凶极恶这般凶戾的词,都不足以形容。 就在佘甘对他使出致命杀招的那一瞬,鄞诺想都没想的直接给出了应对方案。 他没有左右侧闪,也没有后退躲避,万千退路他一条也没选。 他选择的是进攻。 那一瞬间他几乎飞跃而起,长刀挥得笔直,朝着来人眉心直直刺去! 弯月铲的力量更足,但雁翎刀的长度更优,只在一瞬间的搏命比拼,鄞诺没有任何犹疑。 即便结果真叫他刺中火门佘甘,飞驰而来的精钢弯月铲也势必会劈开他的身体,与他同归于尽。 旁观的符云朗惊惧的睁大了眼睛,他本不敢看,甚至不敢再去想。 但是前方两个高手出招的速度如此之快,根本不给他闭合眼睛的时间。 高度的紧张与极强的刺激,叫他的眼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他却茫然不知不觉。 生死只在一瞬间,狭路相逢,勇者胜! 那一刻的鄞诺宛如上古凶兽,不惧死,不惜命,凶狠至极,为了击中目标,不惜任何代价。 对面原本杀气腾腾的火门佘甘却在长刀锋锐冰寒的刀尖即将没进他额前皮肉时,畏怯的退缩了。 这一击再简单不过,若是寻常情况,佘甘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打飞对方的雁翎长刀,而后继续下一波进攻。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他的速度已然快到了逼近极限的地步,鄞诺的动作却是更快,根本没有时间给他转手挥动精钢弯月铲去打飞那雁翎刀。 哪怕迟疑一点,自己的脑袋就会先一步被刺穿! 第78章,反败为胜 电光火石间,火门门主佘甘最先退却。 在这一场生死相搏的狭路相逢中,他输给了鄞诺。 但是他并没彻底认输,虽然到了这以命相搏的危急时刻,人必须后退才能保全,武器却不必如此。 于是在退后的同时,佘甘双手狠狠一甩,两柄精钢弯月铲便沿着之前的路线继续了下去。 这一幕正被躲在角落里的符云朗看到。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他只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不去想。 那两柄弯月铲足足有两尺多长,真进鄞诺前胸,他两只胳膊肯定保不住。 符云朗畏怯万分的闭上了眼。 他真的不敢再看下去了。 眼前的局面无论怎么看,鄞诺都是必死的路数。 就在他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耳边瞬时炸起两声巨响,惊得捂着脑袋的符云朗狠狠打了个寒颤。 然而预想中的尖叫惨嚎声迟迟没有出现。反而叮里哐啷的打斗声继续纠缠在一起。 符云朗疑惑的皱了皱眉。 按照那两柄弯月铲的速度与距离鄞诺的位置,鄞诺此时早应该中了火门门主的诡计,浑身是血了才对。 现在的刑房室,与自己同一阵营的就只剩下鄞诺而已。 如果鄞诺重伤下场,那就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打斗声了才对。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符云朗终于忍耐不住,试探的睁开眼睛,却见鄞诺身上半点伤口都没有,完好无缺的与那火门门主继续缠斗。 符云朗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鄞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正在打斗中的火门门主佘甘再清楚不过。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低估了鄞诺与温小筠,却没想到自己错得这么离谱。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仍在低估鄞诺。 这个家伙不单单是不要命,脑子更是复杂的惊人。 他原本以为鄞诺不退反上的剑指自己的反应,不过是拼急了豁出去不要命的疯狂。 却不知,便是自己的这一步打算,也早早被他排查清楚。 就在自己甩飞出两柄精钢圆月铲前一瞬,鄞诺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软剑在空中蛇形前探,正好打在了两柄精钢弯月铲的两边内侧。 又由于弯月铲已经彻底从他手中飞脱而出,失去了人的把控与运用,受了这两下重力后,嘡嘡两下便朝着两边飞了出去。 他竟然预判了自己的预判?! 震惊之下,佘甘便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就是这个空档,一下子叫鄞诺有了机会。弹飞两柄弯月铲后,鄞诺双剑齐发,朝着火门佘甘的面门再度袭来。 万幸佘甘本身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接过门口仆从及时扔过来的长刀,便又恢复了应有的战斗力。 一来二去,两人便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与震惊的佘甘不同,鄞诺这边的计划一直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一件件在完成。 现在依然到了最后一步,便是找准时机,讲符云朗这个拖油瓶彻底带走。 第79章 跑的比兔子还快 旁边的杀手们也想冲向前,合力将鄞诺围困住,不想却被佘甘厉声呵退,“谁都别插手,本尊定要亲手将这泼才大卸八块!” 听到这句,鄞诺不觉暗喜。 他已成功的将佘甘彻底激怒。而打斗之人,一旦失去了内心的平静与从容,手上脚上就特别容易出现破绽。 再加上他逞强不让旁人插手,正可以趁机喘口气。要知道他刚才这连贯的一大串的动作已然将他的精力消耗了大半。 此时若是真的被一群人蜂拥围住。那他便哪也不能去了。方才几次缠斗,他脸色煞白的转向另一边, 一面应付着越来越凶狠的佘甘,一面用眼角余光扫向角落,寻找着符云朗的身影,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尽快带他离开此地。 却不想这一侧目,差点没把鄞诺给吓一跳。 对面一直在拼命进攻的佘甘早就发现了鄞诺的一心而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佘甘今夜要是不能将这小子活剥了,就叫他白活了这五十多年! 眼见着鄞诺脚下忽然乱了半步,佘甘顿时大喜。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抓到鄞诺的破绽了! 他单手一扬,照着鄞诺面门又是一刀,同时另一只紧随其后狠狠的甩了一下,立时从他袖中飞出无数明晃晃的银针。 这一招绝杀,他势在必得,定要叫鄞诺身重剧毒而死! 另一边,鄞诺虽然确实有分出一半心去寻找符云朗,对于佘甘的提防却没有松弛减缓半分。 别说此时的银针了,就是更大更锋利的匕首剑雨朝着他扑来了,他都没有半分担心。 因为他身上穿着师父特别送给他的火宦衣。 他闪身挥手,堪堪侧身毙掉了大部分冷箭的攻击。剩下的一小部分,便用衣袖全部挡住。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佘甘处心积虑的设计这道暗器机关便被鄞诺摸了一个清清楚楚。 鄞诺眸底寒光一闪,再度发现了佘甘冒进之后留下的痕迹与破绽。 这一次他双手执剑,动作飞快的完成了其他任务。 紧接着一个飞旋而又将字母再度返现脸红便的人。半步。 眼见着鄞诺脚下忽然乱了半步,佘甘顿时大喜。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他抓到鄞诺的破绽了! 他单手一扬,照着鄞诺面门又是一刀,同时另一只紧随其后狠狠的甩了一下,立时从他袖中飞出无数明晃晃的银针。 这一招绝杀,他势在必得,定要叫鄞诺身重剧毒而死! 另一边,鄞诺虽然确实有分出一半心去寻找符云朗,对于佘甘的提防却没有松弛减缓半分。 别说此时的银针了,就是更大更锋利的匕首剑雨朝着他扑来了,他都没有半分担心。 因为他身上穿着师父特别送给他的火宦衣。 他闪身挥手,堪堪侧身毙掉了大部分冷箭的攻击。剩下的一小部分,便用衣袖全部挡住。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佘甘处心积虑的设计这道暗器机关便被鄞诺摸了一个清清楚楚。 鄞诺眸底寒光一闪,再度发现了佘甘冒进之后留下的痕迹与破绽。 这一次他双手执剑,动作飞快的完成了其他任务。 紧接着一个飞旋而又将字母再度返现脸红便的人。半步。 第80章 巨兽妖怪 与此同时的滕县另一端。 昏迷中的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针刺一般的疼。 她痛苦的哼了一声,意识终于清醒了些,却猛地发现身体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被什么人掐住了腰身一般,上下起伏着摇摆不停。 那诡异的动作幅度实在有些不可描述。 一种异常恐怖的阴寒感觉瞬间攀上她的四肢百骸。 温小筠吓得一激灵,只想睁开眼,看看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 身体晃动的幅度陡然加大,紫篁急得狠咬舌头, 眼睛猛地睁开,面前是一片脏污的棕色长毛,不断地被风吹翻,浪潮般一波一波的涌动着。 温小筠难以置信的又闭死了眼睛。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幻觉。 本主温竹筠早就跟她说过了,这个世界就是个唯物主义的客观世界,没有任何妖魔鬼怪,也不大可能会有这种大到超出常识的长毛巨兽。 她卯足了劲,再度试探的睁开双眼,想把眼前的情况看得再清楚一些。 她明明记得她被鄞诺送出衙门时是深夜时分,现在一整眼就是大白天,肯定有哪里发生偏差了。终于,她艰难的再度睁开了眼睛,但之前那片棕毛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自己竟然被一只巨大的野兽咬在了嘴里! 那玩意儿周身都是棕灰色的长毛,尖利的獠牙足有棒球棍那么粗;拳头般大小的黄褐色眼珠闪着恐怖的金芒,简直比地狱恶犬还要恐怖,还要吓人! 温小筠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但生死关头,自救才是第一要务。她再顾不得其他,伸手去抓那象牙一般粗细的狼牙,另一手向身上摸去。 意外的是摸了几下,连口袋都没摸出来。 温小筠终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身上衣服并不是晚上穿的那件。 她的心瞬间一凉,下意识的又慌忙去摸头发。 这一摸,她摸到了另外一件东西。细长坚硬,很像是一根金属质地的发簪。 温小筠眼睛突然一亮,瞬间就有了逃生的主意。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猛地拔出发簪,转手朝着巨狼的眼球狠狠刺去! 不想那巨狼周身竟然附着一层保护罩似的金光。 温小筠大骇,手上力道却没有松懈半分,无论发生什么意外,她都不可能认命等死。 只要手中银簪没被弹飞,她就会使出吃奶的劲儿死命扎下去! 力量僵持间,巨狼眼球突然距离的颤动起来,温小筠咬紧牙关,全身青筋根根暴突,濒临崩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温小筠眼前世界突然被一片黑暗覆盖。 周边的丛林、近前的巨狼、手中的银簪全都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再也不见。 远远的忽然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元无一切···混沌虚空···” 温小筠本能的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可是那男子的语速越来越快,快到所有的字几乎都叠在了一起,听得温小筠的头仿佛炸裂一般的疼痛。 第80章 幻影中的秘密 温小筠只想捂住耳朵,再不想听那些叫她头疼得几乎裂开的咒语。 可是不知为何,对于咒语的真切内容,她又急切的想弄清楚,仿佛她早就知道,咒语的内容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就在她矛盾的恨不能将自己一分两半时,那些在她耳畔快速重叠交错的声音忽然清晰了起来。 温小筠狠狠一咬舌尖,想用痛感逼自己清醒一些。 她终于能将后面那些语句真真切切的听清楚, 有人在说,“元无一切,混沌虚空, 混元立世,地水大风, 今遭末劫,三灾所动。 寻元度己,难度众生, 婆娑苦海,不醒西东, 拜明正法,坐练神心, 拾点点光,共赴金宫。” 念到所有的字都在温小筠脑海中飞旋舞动了起来时,她的双眼倏然睁开,黑暗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团昏黄的亮光,光影中模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温小筠双眼微眯,仔细查看前方影像。 那男人的身形越来越清晰了,面庞发饰衣着也都渐渐显出了真切的细节。 男人长相极美,皮肤白皙,眉眼如画。仔细看去,竟与白鹜有两分相似。 他头戴长翅纱冠,身着潇洒俊逸的状元服,端坐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之上,面带微笑的驱马行进在林间一条官道上。 前后一共跟了四个喜气洋洋的衙役跟班。 看样子,应该是一位刚受了官衣,要回乡报喜的状元郎。 温小筠不明白,眼前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副画面。 她的存在根本就不在这个画面中,很明显,这幅场景不是现实。 难道是温竹筠那个家伙突然良心发现,要特别冒了会被时空管理局清零的风险,来给她开点小灶,展现一点与案情有关的画面? 想到这里,温小筠赶紧左右环视周围情景。 她竟真的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此处地点,分明就是昨天她和鄞诺被苏雪心伏击过的地方。 也是滕县捕班曾经全军覆没的地方。 温小筠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地方出现了这么多巧合,那么就一定不是巧合,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与隐情。 就在温小筠越来越好奇的时候,从山路上面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黑影,疾风一般朝着下方的状元郎急急冲来。 状元郎一行人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 四名衙役本能的向四周逃散,只有状元郎本人倏然抽出腰间佩剑,直指正对面冲来的黑影。 温小筠眉头狠狠一皱。 她忽然就看清楚了那黑影的真面目,就是刚才叼着自己的那头巨型饿狼! 那怪兽看着就不是人间正常的野兽,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犬。 这般可怕的场景,将状元郎吓得实在够呛。 不过他还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侧身躲闪的同时狠狠挥剑劈砍。 他这一招,并不是没有目的的乱劈,而是看准饿狼头部弱点地方的致命一击。 如此即便杀不了饿狼,也能叫它元气大伤。 可是叫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巨狼獠牙异常尖利,侧头一甩,就将状元郎的宝剑撞得断裂开来。 第82章 提前到来的霜雪 变故来的如此之快,吓得温小筠身上起了一层栗皮。 然而更快更吓人的画面还在后面。 骏马之上的状元郎手上宝剑虽然只剩半截,但仍没有放弃抵抗。 半截宝剑又如何,还能劈还能砍,还能为自己挣出最后一点生还的机会出来! 越到危机关头,他反而越冷静。 可是座下骏马却远没有状元郎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了。 突然看到这么一头堪比大象的巨狼,三魂七魄已然彻底吓飞。就在状元郎扭转手腕打算用断剑再度朝巨狼发起攻击时,那马儿猛地直起身子,飞扬着双蹄子,似乎想把背上之人甩掉之后就快步跑走逃命去。 这一下,可谓是正把状元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仅直接带偏了他挥出的断剑,更将他整个人都送进了巨狼那尖牙耸立的血盆大口之中。 鲜红的血液瞬间泼洒。 温小筠吓得闭上了眼睛,却还是瞥见了状元郎头颅被咬碎的残忍画面。 但是她又不能说一直闭眼。 这个场景她总是觉得异常熟悉,世间大部分巧合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她一定要将现场景象细节全部记在脑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她再度睁开眼睛,刚才发生过打斗的那片地上,已然成了一片血泊之地。 刚才还意气风发,俊朗潇洒的状元郎,现在就变成了血泊中了一堆碎肉。 而曾经被他骑在身下的那匹骏马,到底也没能顺利逃脱,也成了一堆残破的肉块,零零散散,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周围。 温小筠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护卫着状元郎的那些差役们。 她急急回头,左右张望着,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因为那头巨狼就在温小筠望出去的视线中。 它正低着头,不断的啃咬着草地上另外三具尸体。 本来一匹马外加一个状元郎,足够能将巨狼吃好吃撑的。 但是它到底没放过其他的人,狼的贪婪大约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忽然一沉,现在的情势实在是太混乱了,万一触到了霉头,可就算白来这一圈了。她又急急转头,朝着别的防线望去。 果然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朝着山下小路的方向急急跑去。 那个人可算是这一行人,唯一敢都不敢。 温小筠倒抽了一口冷气,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护卫着状元郎的那些差役们。 她急急回头,左右张望着,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因为那头巨狼就在温小筠望出去的视线中。 它正低着头,不断的啃咬着草地上另外三具尸体。 本来一匹马外加一个状元郎,足够能将巨狼吃好吃撑的。 但是它到底没放过其他的人,狼的贪婪大约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温小筠的心忽然一沉,现在的情势实在是太混乱了,万一触到了霉头,可就算白来这一圈了。她又急急转头,朝着别的防线望去。 果然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朝着山下小路的方向急急跑去。 那个人可算是这一行人,唯一敢都不敢。 第83章 被绑架 “筠卿···筠卿···” 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温小筠。 温小筠痛苦的摇了摇头,她的双眼紧闭,加大剂量的秘药使得她的头疼得都快炸开了。 “筠卿···筠卿···”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飘到了她的耳畔近前。 白兄?! 温小筠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睁开眼睛坐起身左右查看,可是身子就像被鬼压床了似的,僵硬麻木,根本动弹不得。 眼皮也像是黏上了一般,任凭她如何用力,就是睁不开。 “筠卿,别急,鹜这就帮你清醒一些。” 白鹜的声音就在近前,听上去十分焦急。 温小筠还在疑惑他会用什么方法时,鼻尖下人中处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 “呃···”她痛苦的低呼了一声,黏在一起的眼皮终于豁然打开。 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白···白兄···”温小筠茫然的向前方伸着双手,想要去探一探那个能让她莫名安心之人的存在。 此时一只微冷的手忽然从身边神来,一把就将温小筠的手紧紧攥着住,又瞬时往外一拉,最终裹在了自己的怀里。 “白兄?”温小筠伸出两只手,本能的摸索着白鹜扶着自己出来的手。 就在这时,温小筠忽然觉得身子一歪,整张脸就紧紧的贴在了一片温热的胸膛上。 温小筠刚想挣扎,就听得黑暗中的白鹜低头贴近她的耳畔,轻声的说:“筠卿小心,咱们中了贼人的埋伏,被捆回他们的巢穴中了。” 温小筠心头一惊。 她明明记得鄞诺抱着自己已经逃出了滕县衙门,之后他便召唤出藏在暗处的秦奇。 将自己转交给秦奇保护后,他又折返回衙门去救那倒霉蛋小知县符云朗了。 对于鄞诺的请求,秦奇欣然接受,转抱着自己就往远处跑。 那里停放着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秦奇把自己抱上马车后,就坐到了车厢前方开始赶马车。 还没完全坐稳身形的温小筠忽然觉得马车里还有别人,刚刚抬起头要去检查的时候,她眼前突然猛地一黑,下一秒便失去了所有知觉,彻底昏死了过去。 像是察觉到温小筠心中疑惑,身边白鹜继续低低的解释道:“鹜本来在马车里等着筠卿,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半途偷袭,还趁着鹜在马车中不好防御,直接下了秘药。 等到醒来后,鹜才发现已经与筠卿一起被人锁在了这间屋子。 不幸中的万幸是,白鹜因为常年吃药,很多药对白鹜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 又因为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就只间歇着的闭气,静静的听着那些贼人的谈话。 这一听反倒是听出了一些东西。 他们中间大约有个巫师,说只要吃了他的药,一定能顺利收伏咱们。” 温小筠越听越害怕,怎么还有巫师的事? 白鹜继续说道:“让鹜奇怪的是,后面那巫师什么事都没做,只是贴着咱们的耳朵,说了一段叫人匪夷所思的话。” 第84章 尽快脱身 温小筠疑惑追问,“说了什么话?” 白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的回忆,“奇怪,那些话我明明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怎么现在就想不起来了?” 温小筠皱起眉,将白鹜刚才说过的细节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 她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分析着,“能突破秦奇与白兄的防线,将咱们抓来。又给咱们灌了药,不是夺命的毒药,还说要收伏咱们···” 白鹜问道:“筠卿可是想到什么了?” 温小筠一把抓住白鹜的手,哑声说道:“白兄,你之所以想不来那些话,是因为被催眠了。只要听了那人的话,咱们就会被他牵着走,陷入昏睡的同时,还会将他的话当做命令记在心里。这样就会任他们摆布。” 白鹜难以置信的后仰了下身子,“催···催眠?那又是何种秘术?” 温小筠抿了抿唇,重新整理了一下词汇,“举个例子吧,白兄你睡着了,有人偷偷趴在在你耳边轻声的讲故事。那些故事进入睡觉人的耳朵里后,就会变成梦中的情景。 这种情况下,白兄你虽然会在梦里将那些故事变成一个个生动的场景,醒来后,你仍会清楚的分辨出那些并不是现实。 可是催眠就不一样的,催眠的人会借用药物或是语言的引导,叫人放松警惕,在他们的带领下进入特定的梦想。 在这过程中,催眠人不仅能在白兄脑子里制造出全新的梦境,还会打开你脑子里的所有记忆,叫你在睡梦中主动把他们需要的秘密与信息都讲出来。更有甚者,会叫你相信梦中所见即是事实。” 温小筠解释的虽然不太准确,她心里对于贼人们的手段与目的,却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白鹜十分震惊,“这世间竟然还会有如此可怕的方术邪法?” 温小筠点点头,继续分析着说道:“能给白兄和秦奇下套子的人,一定不简单。 按照之前的经历与杨洲这次拽出火门门主在滕县衙门公然造反的事分析,将咱们抓到这里来的应该也是来自温香教的高手。 他们之所以不杀咱们,不是要在后面给杨洲一家洗脱罪名用,就是想收伏咱们两个给他们做内应,好在朝廷派兵前来围剿时,给他们透露出最一手的消息。” 白鹜顿了好一会儿,才握着温小筠的手拍了拍,“筠卿推断判案的功夫果然是一流的,如今鹜颠来倒去的仔细分析,越发的觉得事实就如筠卿的猜测一般。” 对于白鹜的夸赞,温小筠完全没有理会。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了他们面前。 “但是白兄,现在咱们怎么办呐?那些人将咱们囚禁在这里,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咱们根本逃不出去。” 对于温小筠的担心,白鹜却并不在意。 他又拍了拍的她的手背,声音温柔的安慰道:“筠卿勿忧,有白鹜在,便是铜墙铁壁,深渊地狱,鹜都能带你出去。刚才的催眠,在白鹜这,应该失败了。鹜现在就能找到出口带筠卿逃出去” 第85章 开始逃跑 “小筠自然信得过白兄,”温小筠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只是那些贼人催眠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咱们还没弄清楚,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对咱们两个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白鹜用力的握了下温小筠的手,语声轻柔,“筠卿勿忧,白鹜虽然也中了他们的招,但是没多久就醒过来了。的确回答了他们一些问题,不过白鹜都有将真相避开,故意给他们指了些假消息。 其中被问到关于鲁王地下钱庄的事时,鹜还特别夸张了所存银钱的数目。听到那里他们就都变了脸色,直接出了屋子,去计划如何打进鲁王地下钱庄内部的事。 后来白鹜的身子虽然不能动,但已然清醒了大半,几度抓住筠卿的手,将要将筠卿也弄醒。” 听到这里,温小筠忽然想起梦中见到的狼妖杀人案件,忽然就有了头绪。 不过现在他们二人被困于贼巢之中,实在不是细说的时候。 现在摆在面前最迫切的事,就是赶紧逃出去。 “我明白了,白兄,”温小筠回握住白鹜的手,竭力欠起身子,贴近他的身子,低声道:“催眠的事,等咱们出去再细说。如今白兄可有能够顺利逃脱的办法计策?” 白鹜转过身,轻轻拽了温小筠的袖子两下,示意她攀上自己的背。 “筠卿只记得,无论见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声,更不要害怕,白鹜一定能将筠卿带出去。” 温小筠无声的点点头,在黑暗中摸索着白鹜的后背与手臂,小心翼翼的攀爬了上去。 夜很黑,他们所在的屋子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背着温小筠的白鹜还是顺利的摸找了门口的位置。 温小筠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谁知白鹜并没有打开房门,反而从怀中找出一条锦帕。又摸索着讲道门栓扶正补血颗粒彻底将绑死。 在一瞬间的怔愣之后,温小筠立刻就领会到了白鹜的用意。 白鹜应该是打算带着她从窗子或者房顶逃走,最正面的房门之所以要锁起来,应该是防备有坏人忽然进来,一时半会儿的开不门,拖慢他们的节奏。 果然,后面的事情几乎与温小筠的猜测一模一样。白鹜又背着她将几个窗子都锁死了。 最后一个纵身,飞上了房顶横梁之上。 白鹜站在横梁上,一手死死的扶着后背的温小筠,另一手伸出,去一块块揭房顶上的瓦片。 为了避免这整个过程中拆卸瓦片太多,不小心掉落会发出响动,所以温小筠主动伸手,开始了处理杂物的副本任务。 好在温小筠与白鹜都很瘦,没揭一会儿,就房顶豁开了一方小小的天空。 小心翼翼的跃上房顶之后,白鹜低低的弯着腰身,步伐谨慎的在房顶之上行走。真正登上房顶,温小筠才算看出关押着他们的这片院子的玄机。 原来这里是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农家乐似的小院子。 温小筠调用记忆力出现,开始完成新的小院子构图。 第86章 白鹜有成算 这座院子的结构很简单,长方形的两进的院子。她与白鹜所在是后院最角落的偏房,前院的正厅与西屋都亮着灯,贼人们应该就在那里。 没用几秒钟,温小筠就把这些重要的细节都记在了脑子里。 她贴近白鹜耳畔,低声说,“白兄,走吧。” 白鹜立时会意,背着她朝着后面小树林纵身而下。 温小筠趴伏在白鹜的背上,只觉得他身形轻巧的就像一只飞翔的鹰,落地无声,影子一般穿梭在漆黑的树林里。 黎明前的夜风,特别凉,他们的衣着又很单薄,温小筠只觉得牙齿都被冻得在在打颤。 她只能凭借本能的尽量抱死了白鹜。 最起码他的背很温暖,能给她带来一点点慰藉。 白鹜这一口气直奔出去很久,直奔至一条通向前方村子的官路时,才飘然落地。 身边还有一条哗啦啦地淌着水声的小河,白鹜动作轻柔的将温小筠放了下来。 温小筠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急急的一把抓住白鹜的衣袖,低声说道:“白兄,给咱们催眠的人,十之八九就是滕县一系列凶案的黑手。如果咱们能把他们拿下,滕县的几桩大案很有可能一下就都破了。 外面还有没有接应咱们的人?只要一路留下记号,回头联系上咱们的援兵第一时间杀回来,没准能把他们一锅端呢。” 白鹜眉头微皱,思量着的说道:“秦奇不在,鄞诺那边的兄弟也都自顾不暇,符云朗那个知县当了等于没当。眼下这个当口,能任凭筠卿指派的,应该就只有一个白鹜了。” 温小筠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白鹜说的没错,按理说现在的他们在滕县地面,最能够调派人手过来缉凶的人就是符云朗了。 可是符云朗自上任以来,没被别人整死就是万幸,身边能信得过的手下,就只有一个从他老家带来的老仆人。更不要说调配大批人手出来,帮他们查案了。 “如此,也只好先离开此地了。当然,记号还是要留,虽说逃了咱们两个后,他们多数会搬家躲开,但多条线索总比少条强。” 白鹜顿了顿,随后才说道,“筠卿,你且在这里等下,鹜去去就回。”他一面说着,一面解开外衫,转而披在了温小筠身上。 温小筠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一下就急了,死死抓住白鹜衣着单薄的手臂,“白兄,你要去哪?你不会想一个人回去抓贼吧?” 白鹜脚步微滞,旋即转回身,握住温小筠的手,“筠卿勿忧,白鹜只是想去抓其中最主谋的那一个。等把他捆来先封住嘴巴捆成粽子,随便扔在哪一棵树上,在回来带筠卿回去。” “不行!”温小筠将白鹜的胳膊拽得更紧了,“滕县衙门里有一整队的山贼偷袭,鄞诺那边肯定被拖死了。没有援军,白兄一个人独闯虎穴太危险了。再者说,能够给白兄你设套,还把咱们两个给运到这里来的贼人一定不是好对付的,白兄你无论如何不能冒这个险。” 白鹜略略弯腰,执起温小筠的手握在手心,笑容益发温柔,“之前是没有防备,才会中了贼人的圈套,如今是鹜返回去偷袭他们。白鹜有成算。” 第87章 鲁王的暗桩 面对白鹜的坚持,温小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毫无疑问,白鹜只身一人返回贼巢去抓催眠者的风险非常大。可一旦成功,对于侦破案情起的作用也是非常巨大的。 白鹜抬手帮着温小筠理了理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温柔一笑,“筠卿勿忧,整个鲁地能与鹜过足十招的人,不超过三个。纵使那些贼人有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也伤不到鹜。” 温小筠紧紧抓住白鹜的手,“白兄,我还是不想你冒险。那些贼人很可能是温香教的人,如果是寻常山贼,一定不是白兄的对手,但温香教太可怕了,几次将我与鄞诺逼入绝境···” 白鹜笑着摇了摇头,“筠卿莫怕,白鹜之前装睡时有留意过他们的气息,功夫都一般。咱们抓贼抓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找到了切实的突破口,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温小筠知道再劝也没用了,只能点头应了白鹜的方案,“好吧,不过白兄,跟你的安全比起来,什么人证物证的都不重要。万一有变故,一定要及时抽身逃走。” “好,”白鹜望着温小筠的目光益发温柔,忽然间又似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山下沉睡的小村庄,“鹜之前在滕县查消息,联系的就是鲁王埋在各处的暗桩。 这些暗桩帮着鲁王收集各种消息不说,还会周转货物,洗白钱款。都是信得过的老人,其中一个就住在下面的村子里,鹜虽然不得不离开,却可以找他来接筠卿下山。等鹜将贼人抓回,再去那里与筠卿汇合。” 温小筠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白兄,小筠爬树上等你就行,你若是联系了鲁王的暗桩,也就等于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了鲁王眼皮子底下,若是叫他对你产生怀疑,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鹜对此并不在意,“无事,这边的暗桩都是鹜经手选拔考核的。鹜的话,他们除了执行,从不会多问一句。筠卿安心等待,不多时就会有人来接。” 温小筠明白事情已再无转圜余地,只能站在白鹜的角度,尽可能的帮他想周全一些。 “白兄,虽然那暗桩听你调遣,但他毕竟是鲁王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好就是带着个人不回他家。” 白鹜面露难色的说,“滕县我能找到的地方都是鲁王的暗桩,不去他们那里,又能在哪汇合呢?” 温小筠双眼瞬间一亮,“咱们可以回刘氏药铺。老医师刘冯汉是鄞诺的好朋友,又能帮鄞诺打探消息,又能帮他一起瞒过杨家的眼线。 而且现在这个关头,最需要的就是刘医师这样的朋友。” 说完白鹜从袖中取出一只哨子,放在嘴边,顿时吹出了一串紧凑的音符。 那声音洪亮尖细,宛如夜莺啼鸣。 温小筠眨了眨眼睛,那些鸟鸣长短不一,显然藏着某种她并不清楚的暗语暗号。 哨音刚落,身边的白鹜便已不见了踪影。 本来温小筠侧过过头还想跟白鹜多嘱咐两句,却没想到,除了低声呼啸的风声,那地方再没有半个人的人影什么都没有。 再转回头望向四围,惨淡的月影在身边小河水面上闪跃出一片又一片的粼光 第88章 站得稳吗? 接下来的事,便真如白鹜交代的那般顺利。 温小筠只在河边站了大约十来分钟,从树林边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并没直接走出来,而是先发出一串试探的鸟鸣。 温小筠转向那人,低声说道,“兖州客托您送我下山,有劳了。” 听到兖州客,那人终于放下了戒备心,一路小跑着奔到温小筠近前,哈腰点头的打着招呼,“既是竹公子的贵客,小人一定尽心。” 温小筠明白,白鹜在以鲁王话事人行事时,不会使用白鹜的名字。 他本名竺逸澜,自然会化名竹公子。 这样不仅对方放了心,她自己也放了心。 “贵客这边请,下面小路很不好走,胜在够快。您先在小人的住所休息片刻,只等着竹公子回来便可。” “有劳兄台。”温小筠客套了一句,随即将长长的衣摆挽起,绑在腰间,便随着那名暗桩,小心翼翼的下得山去。 下山的路原本怎么也应该比上山的路好走。可是真真切切的走上这么一遭。温小筠才清楚,下山可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衣服、脸颊,都被树枝无情的划到。 温小筠痛得不由得抬手抱住了头。 可天色本来就黑,她这么一抱头,变化边事实莫测了。 正想着,温小筠脚下忽然一阵刺痛,之后便是手中道具也没了。 温小筠一边恨着,一边还是把踢到他石头的实心,也很硬的。 但是县衙很乱,鄞诺即使再厉害,也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或者说,任凭鄞诺武功再厉害,也是猛虎架不住群狼,能把符云朗全须全尾的救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在没打探好滕县衙门的消息之前,不能回衙门。 于是白鹜就带着温小筠回到了刘冯汉的医馆。 却没想到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扶着浑身是血的鄞诺的符云朗。 原来就在杨洲在刑房室掀起大乱之时,除了躲在角落里的符云朗,还有两个人在门外埋伏的山贼冲进来之前,及时找到了藏身之所。 那两个人就县丞胡珂与刑房胥吏胡栋材。 可如果只是单纯的躲藏,迟早会被贼人发现,到时候终究也是死路一条。 索性屋中间的鄞诺够义气,在看到符云朗与胡珂胡栋材的藏身地方后,不惜出言将火门门主佘甘彻底激怒,把屋里贼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胡珂与胡栋材立刻会意,趁众人不备,顺着角落的阴影,偷偷走向刑房室后窗方向。 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对于刑房室,没人比他们更了解。 为了预防夏秋雨水过多,而使得刑房室内若干文书受潮,后面专门有一扇窗子,可以与前面的窗子形成穿堂风。 现在已是深秋,马上就入冬了,为了保温,胡栋材又给那扇窗子上了木板。 现在那块地方正好被一片翻倒的书架挡住,外面的山贼们一时半会儿的,根本看不到。 只要他和县丞胡珂能走过去,就能偷偷卸下木板,逃到院子外。 第89章 浑身鲜血 这一路,温小筠紧紧的跟随在鲁王暗桩身后,没用多久就下了山,走进了山下那座小小的村子。 因为贴近山脚,村子的格局并不方正,道路歪歪扭扭向前延伸,两边黑乎乎的小房子像是睡着了一般,静寂沉默,轮廓模糊。偶有几声被他们脚步声惊起的狗吠,衬得这夜色更加宁静虚无起来。 温小筠一步一步地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心情异常紧张。 这紧张并不是担心她自己,而是在担心鄞诺与白鹜。 如果白鹜顺利回来,他们该怎样与鄞诺汇合? 如果白鹜没有及时回来,她又该怎么做? 如果她和白鹜这边都安全了,鄞诺却并没有顺利逃出,她又该怎么办? 祛除恐惧与怯懦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所有不好的可能都想出应对方法。 走了一会,终于跟着那名暗桩走进了一户人家内。 像是有人专门在院门后等着一样,那暗桩只在院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门便被打开了。 温小筠抬眼仔细关瞧,只见开门的是个身材微胖老妪。手上打着一盏昏暗的灯笼,看都没看门外人,抬手就往里面让。 “贵客,这边是客房,俺这就去弄点热水和吃的过来,您先在客房休息下。”鲁王暗桩带着温小筠走到了西厢房门前,恭敬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后面走。 温小筠侧眸瞥望了那人一眼,他身材很魁梧,声音虽然苍老,但是从体态上看,也就四十来岁的模样。 眼看着那人快步消失在对面房间里,温小筠不再犹豫,抬步迈上台阶就要进屋。 然而还没等她的手推开门扇,院门方向就又传来了一阵轻而急促的敲门声。 温小筠动作立时一僵,支棱起耳朵仔细分辨。 那敲门声虽然比鲁王暗桩敲门的声音频率要快,但是轻重音分配的节奏却是一样。 温小筠眼皮倏然一跳,放开门扇转身就朝着院子方向走去。 那一边的老妇人听到敲门声早就又跑去给开了门,对面房间里的暗桩中年人也提拎着铜水壶探出了头。 “哎呀,老王,快来帮忙。”老妇人低声呼喊。 中年男人立时放下水壶朝着门口方向奔去。 温小筠也走到了院中央,接着老妇人手上灯笼,一眼就看出了来访者的身形。 正是白鹜无疑。 他肩膀上还扛着一个被捆死了大活人。 不过那大活人不是被下了药,就是被打晕了,老老实实的横在白鹜的肩上,半点挣扎,半点反应都没有。 白鹜一抬头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温小筠,随手将肩上俘虏往迎来的暗桩男人面前一扔,便直直奔着温小筠而来。 温小筠很想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这里是鲁王暗桩的地盘,她实在怕说错了什么话,进而给白鹜惹来麻烦。 如她所料,白鹜也什么话都没跟温小筠说,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将她往屋里带。 关上房门后,白鹜走到屋里炕上,熟门熟路的摸索到炕桌位置,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中蜡烛。 曳动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形与面容慢慢勾画清晰。 “筠卿——”白鹜急急说着,忽然似看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一样,噎了一下才又重新开口,“你受伤了?” 他抬手就去摸温小筠脸上被树枝刮出来的血痕。 温小筠并不关心这个,一把捉住白鹜的手,急急问道:“树枝划的,没事的。白兄,你抓来的那个人,就是给咱们催眠的人吗?” 可是话音刚落,温小筠就被眼前情景吓到了。 白鹜的脸上身上都是血,就连头发上都淌着一行又一行的血滴。 温小筠一把抓住他两只手臂,声音也更咽了,“白兄···你受伤了?” 白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 他抽回手,摸了下湿黏黏发髻,忽然笑出了声,“筠卿莫怕,这些血并不是白鹜的。只是那群贼人十分狡猾,在发现白鹜的踪迹后,立时结成了几个阵,前后夹击,左右陷阱。 鹜为了捉到他们中的贼首,不得已,只能大开杀戒,将那院子里的手下全部除掉。” 白鹜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前前后后用时不过二三十分钟,那情景到底会激烈到怎样的程度,温小筠完全能想象得到。 “那么多贼人,功夫又都不低···”她看着平素最爱干净的白鹜,此时竟成了血人一般,实在是止不住的心疼,声音也更咽着难以流畅起来,“你真是···” 看着温小筠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扑簌簌直往下调,白鹜的心不觉一暖。 他在她的心目中,一定很重要。 “没事的,”白鹜抬手为她拭去脸颊的泪,声音越发温柔。 第90章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两下敲门声。 白鹜直起身,侧眸瞥了一眼门口,轻声道:“进。” 门外人立刻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后推门而入。 他一手提着个水壶,一手托着个木盘。木盘里整齐的叠着一件黑色的衣服。 “竹先生,这里是刚烧好的热水,门口架上的盆子里有清水,兑点热水进去就能洗洗脸。炕桌上的茶壶里也装好了茶,直接灌上就行。” 白鹜轻声嗯了一下。 那暗桩将铜水壶与托盘放在屋中央的方桌上后,便十分自觉的退出了屋子。温小筠见那人将房门重新关好后,便拎起热水壶走向门口脸盆架,“白兄,你赶紧洗下脸。换上干净衣服后,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白鹜拿起衣物托盘缓步上前,注视着温小筠忙碌的背影,目光闪烁“筠卿是可在担心鄞捕头?” 伸手探了下盆中水温后,温小筠又提着水壶往回走。来到茶桌上后,掀开茶壶盖小心的往里面灌着热水,“也不知道咱们中药后到底昏迷了多久,鄞诺那边就一个人。不看到他,我心里总是没着落。” 放下铜水壶后,温小筠又拎起茶壶来,小心的晃了晃,“总之不尽快的看到鄞诺全须全尾的的出现,我就总是不放心。” 说完她又翻起两只茶杯,倒上了水。 白鹜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鹜明白了,只是今日的滕县不必寻常。直接回去,恐有危险。不如筠卿现在这里休息一下,鹜这就去滕县县衙走一遭。无论鄞捕头身处何等险境,鹜都要把他平安的带回来。” 温小筠目光微霎,随即回头望向白鹜。 却见白鹜正在更换衣服。 沾满鲜血的衣服已整齐的搭在了脸盆架边上,新的衣服还在他手中尚未展开。 于是白鹜那肩窄腰纤的好身材便毫无预警的冲了她满眼。 他的肤色很白,却不是病态的白,配上虬劲有力的肌肉线条后,阳光健美又有力量感。 在一瞬间的怔愣下,温小筠狼狈而仓皇的扭转了头,双手颤颤巍巍的继续往茶杯里倒水,“不,我不要待在这,我要跟白兄一起回滕县县衙去接鄞诺。” 下一秒,白鹜好听的声音竟然来到了温小筠的近前,“即便回去滕县,也就不到鄞诺,筠卿你又该如何?” 温小筠下意识回头,白鹜却早已更换好了衣服,虽然是一身黑衣,但干净整洁,充满阳关感。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温小筠觉得比上次还要不好意思,还要尴尬。 “呃,白兄你理解错了,咱们一块回滕县,并不是说要直接去对冲混乱的县衙。而是就近落地,暂时选一处安全的地方。” 白鹜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滕县里安全的地方?筠卿可是有了什么路子。” 温小筠端起一只斟满茶水的茶杯,摆在白鹜面前,“白兄,你肯定听过什么刘氏药铺吧。“ ” 白鹜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刘氏药铺只有一个名掌柜,一名伙计,现在滕县这么乱,现在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第91掌 碟中谍 白鹜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据线人的消息,这个刘氏药铺不仅与杨家走的很近,跟滕县胡家也关系匪浅。” 温小筠皱了皱眉,思量着说道:“白兄的眼线果然厉害。寻常世人都以为刘氏药铺就是杨家的人。对于掌柜的刘冯汉私下里的往来并不清楚,本领实在了得。” 她继续分析道,“现在咱们通过刘冯汉真正的人脉关系往来,其实能得到一条与表像完全不同的推论。 医师刘冯汉,与互为死对头的胡杨两家关系都非常好,也就是说,他与两家的关系,都不是真正的亲近。 那么他真正的立场又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他只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去行事办事。 为了他自己的立场,他不会得罪任何一方的势力,此处也可以换个说法来表述。便是只要对方有足够的势力,他会为任何一方提供其需要的情报与帮助。 这里,鄞诺便是在胡杨两家势力范围之外的第三方势力。 甚至可以说有鄞推官在后压阵,有鲁地第一捕头,兖州府破案的急先锋之名的鄞诺,身后代表的势力,远比滕县胡杨两家要大很多。 所以他才会帮助鄞诺。” 白鹜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可是现在滕县面临的是山贼造反动乱,只凭刘冯汉一名小小的医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可靠的应对办法?” 温小筠唇角倏然上扬,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要做到这一步,便要靠鄞诺的本事了。” 白鹜略略顿了一下,马上便明白了温小筠的话。 “既然鄞捕头与筠卿都已计划好,那便不耽搁的,这就回滕县。” 说着两个人便站起身,朝着门外方向走去。 谢过了暗桩夫妇后,白鹜便又重新带上了俘虏,抬步向前,艰难的走着。 幸运的是,像是早就察觉出贵人们的状态,那名老暗桩在白鹜与温小筠刚要走出院门的时候,为他们及时的献上了一辆小型的马车。 这一次没有了秦奇的赶车,温小筠与白鹜的路上行进的很颠簸。 然而就在即将要进入滕县的时候,突然就出了一件惊人的其事。 有人忽然出现在前方的路中央,恰巧的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马车倏然而止,白鹜与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的温小筠早已不是以前忍忍宰割的存在。” 胡珂与胡栋材立刻会意,趁众人不备,顺着角落的阴影,偷偷走向刑房室后窗方向。 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对于刑房室,没人比他们更了解。 为了预防夏秋雨水过多,而使得刑房室内若干文书受潮,后面专门有一扇窗子,可以与前面的窗子形成穿堂风。 现在已是深秋,马上就入冬了,为了保温,胡栋材又给那扇窗子上了木板。 现在那块地方正好被一片翻倒的书架挡住,外面的山贼们一时半会儿的,根本看不到。 只要他和县丞胡珂能走过去,就能偷偷卸下木板,逃到院子外。 然而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符云朗忽然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作。 好在他们三个人都十分清楚,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声响,若是惊动了那些注意力都在鄞诺身上的山贼们,他们三个都会死。 第92章 你没长眼睛? 温小筠紧急扒住车窗框,极力避免磕摔出去,但马车急刹的惯性实在太强劲了,她这一点力量无异于杯水车薪,整个人还是朝着对面车厢板狠狠撞了过去。 危急关头她只能收回双手死死护住头部,车与她一起失去了重心。砰的一声巨响,她的肩膀狠狠怼在车厢壁上,骨头几乎都要碎了。 随着马车最后向前又晃了一下,她的身子才总算稳了下来。 “呃······”她满眼金星的晕眩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口气来。 “白······白兄?”她揉着肩膀,弓起身子,痛苦的向前挪去,撩开车帘就去看白鹜的情况,不想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闯进耳朵。 “狗东西,你长没长眼睛,这么快是要赶着给阎王爷送信的?!” 温小筠身子一顿,反应过来后赶紧撤步扭回车厢里。 外面骂骂咧咧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滕县的直属上司,胡栋材。 不过胡栋材显然不认识白鹜,像是被白鹜驾驶的马车给冲撞到了,这会正欠起脚,一把揪住白鹜的袖子,跟他理论。 白鹜并没有说话,依旧稳稳的坐在马车上,冷冷的注视着下方的胡栋材。 这边温小筠刚回到车厢里,又察觉到事情的诡异之处。 之前在刑房室,她看得清清楚楚,胡栋材和胡珂根本没能跑出去,刚走到门口就遭遇了冲进来的山贼。即便他们两个当时装死躺在地上躲过一劫,后面在山贼们的注视下,也绝难跑出屋子。 这到底是怎么惠施五车? 难道胡家与杨家已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勾连在一起了? 不过除了这种情况,也还有别的很多种可能。 比如鄞诺仅凭一人之力,就将那帮子山贼大半平灭,从而给躲在角落里装死的胡家二人争取到了一点逃跑时间。 就在温小筠飞快的运转大脑,想要尽快想出一条试探的方法,来验证自己的猜想时,车厢外又响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胡刑···胡兄,算了算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人家赶路的也不是故意的,咱们也没有受伤什么的,就放人家过去吧。” 温小筠的心咯噔一下,那个人不就是鄞诺去而复返,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搭救的滕县知县,符云朗吗? “符大人?”这一次,温小筠再也忍不住的撩开车帘,冲到外面,急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外面的天虽然没有全亮,但是蒙蒙亮的也能勉强认出人来。 站在胡栋材身边的人,就是发髻凌乱,一身褶皱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下来的符云朗。 听到温小筠的声音,符云朗触电一般的打了个哆嗦,随即急急上前,伸手一把攥住温小筠的胳膊,“温······温书吏?” 他的声音更咽的颤抖起来,两行清亮的泪水瞬时淌下来,“你,你没事吧?” 温小筠却比他还要着急,反手攥住他的袍袖,急急问道:“符大人,您是怎么出来的?鄞诺呢?可是他将您救出来的?他现在人在哪里?” 第93章 鄞诺到底怎么了? 就在符云朗张口要回答的时候,从后面又走出一人,抬眼审视着车上的白鹜,开口说的话却是针对温小筠的,“温书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找个背人的地方,再慢慢说来吧。” 温小筠眸色沉了几沉,说话那人正是滕县县丞胡珂。 他们不仅没被杨洲弄死,更带出了符云朗。看来事情的真相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经这一提醒,符云朗才算冷静了些许,他紧紧的抓着温小筠的胳膊,声音仍有些颤抖,“也对,温,温书吏,咱们先离开这条官道,保不齐还会有人追来。” 温小筠的心瞬间一沉。 如果鄞诺没事,符云朗第一句话一定会交代给她。 但是他没有,再结合他现在的表情,鄞诺八成是没能与他们一起顺利脱身。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胡珂的戒备,温小筠半点没松懈。 白鹜的身份十分特殊,无论是郡王的身份,还是假借白鹜名头的密探身份,哪一个都不能暴露。 她侧眸瞥了白鹜一眼。 好在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亮,他躲在马车车厢投下的一块阴影中,完美遮住了身形与面孔。 确认了这一点,温小筠特意上前一步,挡在胡栋材与胡珂面前,十分认可的说道:“县丞大人说的对,那咱们现在就离开这,回头再细说。” 说完她故意回过头,面对白鹜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哥儿,辛苦您了,就送到这儿吧。剩下的车费权当赶夜路的辛苦费了。” 阴影中的白鹜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算是回应过了。 之后他扬起马鞭,重重抽打在马背上,扥拽着缰绳,驾驶着马车掉头回去了。 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胡珂若有所思的捋着胡子,“温书吏,那赶车之人是何方神圣呐?” 温小筠目光陡然一凛,这条老狐狸眼睛真毒啊。 不过她不会上当。 温小筠反手拉住符云朗的衣袖,轻描淡写般的回答:“是鄞捕头之前办事时找的朋友,他在外办事回来衙门,根本没想到会撞见那么大的变故,跟朋友说了等他进衙门拿了车钱就出来。没想后面倒成了救命的关键。” 符云朗也回想到了之前在刑房室的遭遇,点着头应和道:“那就是鄞捕头带着温书吏从房顶逃出衙门后,转身就又坐上了那架马车。” 温小筠点点头,“正是,”她又望向胡珂、胡栋材,“对了,县丞大人,咱们现在又要躲到哪里去?” 比起胡珂的多疑,胡栋材便又显得简单很多了。 他转身就往右边的一条小岔路走去,“滕县暂时不能回,先去前面的李家庄躲一躲,那里有俺几个朋友,并不沾亲故,杨洲老匹夫不会想得到。” 说话间,一行四人便都走上了那条小路。 温小筠环看四周,确定再没有人,用力的扥着符云朗的胳膊,急切问道:“符大人,鄞诺现在到底在哪?咱们就这么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能找得着吗?” 符云朗脚步忽然一顿,眼泪顺着脸颊淌个不停,“温,温书吏,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着急。” 第94章 逃跑的细节 看着符云朗哭哭啼啼的样子,胡栋材脸都黑了,“符大人,不是属下说您,男子汉大丈夫的,什么场面没见过,怎的就跟个娘们儿似的,还抹上眼泪儿了呢?” “胡栋材!”一反刚才对待温小筠的软弱形象,符云朗转头狠狠的呵斥胡栋材,“若然不是鄞捕头舍命搭救,你、胡县丞还有本官能逃得出来? 且不说是鄞捕头豁出性命才换来咱们顺利逃脱,就凭他是鄞推官家的独子,如今遭此不测,你我如何能不愧疚,不惋惜?” 胡栋材梗着脖子向前半步,气势更强了,“符大人您这话可就托大了。那鄞捕头去而复返冒着,想救的人,根本就是您一个人而已。 再者说,如果不是你们瞎搅和,杨洲根本反不了,更不会有今日这般凶险的场景!” 符云朗轻蔑的挑眉一笑,“胡刑房,杨洲今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好了造反的各种准备。显然是蓄谋已久。既是蓄谋已久,早晚都会造反。他们等待着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本官如何做,根本不影响他们造反的大趋势。” 看着符云朗脸上泪痕都没擦一下,就急急下场跟胡栋材辩论,温小筠一下子就炸了。 她骤然停了脚步,一手揪住符云朗的脖领,一手死死抓住胡栋材的手臂,“今个儿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哪都别去!鄞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别想给我好过!” 符云朗怔了一下,望着温小筠嘴唇颤了颤,很想直接就告诉温小筠真相,但嘴巴怎么都不听话。 后面的胡珂眼见他们几个年轻人竟然内讧起来,转身就走到温小筠近前,劝解般的说道:“温书吏,你千万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老朽这就讲给你听。 其实鄞捕头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几个也说不清。因为他护着我们逃了出来,自己却被贼人围住。” “你们三个都不会武,都能逃出来,他又怎么可能逃不出来?” 温小筠死死揪着符云朗的肩膀,急得脸都憋红了。 胡珂连忙摆手制止,“温书吏,你听老朽给你讲。” “少废话,直接说!”什么身份礼仪,温小筠都顾不得了,松开胡栋材,伸手又去薅老头胡珂的脖领子。 “是这样的···”胡珂并没有生气,语声和缓的讲述道。 于是温小筠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个原委。 原来就在杨洲在刑房室掀起大乱之时,除了躲在角落里的符云朗,还有两个人在门外埋伏的山贼冲进来之前,及时找到了藏身之所。 那两个人就县丞胡珂与刑房胥吏胡栋材。 可如果只是单纯的躲藏,迟早会被贼人发现,到时候终究也是死路一条。 索性屋中间的鄞诺够义气,在看到符云朗与胡珂胡栋材的藏身地方后,不惜出言将火门门主佘甘彻底激怒,把屋里贼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胡珂与胡栋材立刻会意,趁众人不备,顺着角落的阴影,偷偷走向刑房室后窗方向。 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对于刑房室,没人比他们更了解。 为了预防夏秋雨水过多,而使得刑房室内若干文书受潮,后面专门有一扇窗子,可以与前面的窗子形成穿堂风。 每年的深秋时节,入冬之前,为了保温,胡栋材都会给刑房室后窗别块木板,以抵挡冬天要命的东北风。 巧的是现在那块地方正好被一片翻倒的书架挡住,外面的山贼们一时半会儿的根本看不到那扇窗子的位置。 只要他和县丞胡珂能走过去,就能偷偷卸下木板,逃到院子外。 然而就在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符云朗忽然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作。 好在他们三个人都十分清楚,一定不能发出任何声响,若是惊动了那些注意力都在鄞诺身上的山贼们,他们三个都会死。 于是胡珂与胡栋材一点点的往书架后挪动,符云朗默默的跟在后面,也一起往后面挪。 符云朗只是没有鄞诺与温小筠那么聪明,一般的意外情况,他都能应对的很好。 此时看到了胡珂与胡栋材的小动作,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后面一定有可以逃生的去处。 虽然鄞诺是为了救他才去而复返的,但看眼前的情况,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符云朗知道,鄞诺现在应对虽然还算自如,可真要带着自己这么大一个拖累,一定会被山贼们重创。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鄞诺将山贼们牵制住时,及时自救。 第95章 红了眼 胡珂与胡栋材猫一般弓着腰低着头偷偷向前行进,眼见前面的窗子越来越近了,他们谨慎回头,想要再确定一下并没有人发现他们。 可是这一回头,二人却猛地瞥见符云朗那货竟然跟在了他们后面弯着腰小心的挪着步。胡栋材与胡珂的脸色登时就白了。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动静,多一份危险。 但是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了,他们也不能将这名不速之客出声呵退或是出手打退。 他们这边但凡出现半点动静,三个人就都得死。 于是他们只能恨恨的瞪了符云朗一眼,就继续往前爬。 大约是鄞诺那边动静太大了,直到胡珂三人爬到后窗前,小心翼翼的搬开锁窗的木板,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 胡珂与胡栋材先行爬过窗子,符云朗回过头,透过书架的缝隙,最后看了一眼鄞诺。他知道,自己留咋这里,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如今之计,只有自己先跑了,再叫鄞诺一人伺机逃脱,才算最可行。 想到这里,符云朗不再犹豫,跟在二胡的身后,顺利的爬出窗子。 好在那扇窗子并不高,略略一跳就沾了地。 事已至此,胡珂与胡栋材对于符云朗这个擅自跟在后面的不速之客也就没再多计较些什么了。 符云朗毕竟是一县县令,不论是未来朝廷派兵平灭叛乱时联系上级,还是造反派取得胜利后反手献给杨洲做礼,都能用的上。 想到这里,胡栋材甚至还转身朝着符云朗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往专供衙门厨子杂役搬运粮食蔬菜的小门跑去。 他们三个奔着小门的方向一路小跑着,脚步不敢慢更不敢重。唯恐发出什么动静,引来其他山贼。可就在他们即将来到衙门侧门前时,从墙头突然奔过一个黑影。 三个人都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比起杨洲请来的这些武功高手,他们三个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连翻身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那黑影手中寒光闪闪,明显事提着一口杀人的大刀。像是等候了多时似的,朝着三人一步一步的走来,那脚步声传进三人耳中异常沉重阴森,仿佛来自地狱的猛兽,每走进一步,杀气就更强烈一分。 胡珂胆怯的后退了半步,他在心里恨恨骂道,好你个杨洲老贼!墙里墙外都埋伏了各种杀手,真是想要赶尽杀绝呐! 不过胡珂他们也清楚,杨洲已经反了,既然是造反,自然要斩草除根,凡事对他能造成威胁的人,谁也逃不了。如今看来,他胡珂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温小筠一次两次的挑战杨家底线,他今晚就应该早有预感,托病回家,不趟这趟浑水的好。 可这世间到底没有卖后悔药的,如今也只能任人宰割,凄惨等死。 他旁边的胡栋材却没有胡珂这般悲观。当然,这主要源于他对敌我实力预估的不准确。 至于最后面的符云朗,他慢慢弯腰,伸手将一直别在靴子里的匕首抽出。 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左右就是个死,即便他是个不中用的文弱书生,也绝不会认怂认栽,引颈就戮! 就在他们三个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候,从身后突然窜出一道寒光,擦着符云朗与胡栋材的肩膀,朝着前方那提刀的山贼直直而去! 前面贼人痛呼一声,丢了手中大刀,直直栽倒在地。 符云朗急急回头,却见满身是血的鄞诺也从后窗跳出,一手提着淌着血珠的长刀,一手攥着寸把长的铁钉,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院外的灯火燃得通明,鄞诺猩红的眸子里绽着逼人的杀气。 符云朗只是觉得,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鄞诺就把屋里人全摆平了。再不知他在刑房室里到底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厮杀决斗。 不过眼下那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尽快逃走。 “侧门肯定还有伏兵,翻墙还稳妥些。”鄞诺说着便奔到了符云朗的近前,薅住他的胳膊就往旁边的墙角走去,胡珂与胡栋材见状也提着衣摆快步跟了上去。 现在的鄞诺,在他们眼中就是妥妥的救世主。 很快一行四人来到墙角,鄞诺先看了周围环境,随即扶掺着符云朗想要跃上墙头。 不想这一次符云朗却后退了两步。 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的老县丞胡珂,低声说道:“先让老人家走吧。” 第96章 妇人之仁 于是温小筠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个原委。 后面的胡珂与胡栋材听到符云朗这句话后,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过也仅仅限于一瞬间而已,之后胡珂立刻冲到鄞诺最近前,一把抱住鄞诺的胳膊,小声说道:“救命之恩,胡珂老儿记下了。他日滕县光光复,老朽定当图报。” 胡栋材不自觉的翻了白眼。 这条老狐狸,真是鸡贼的很。对他有利的机会,哪怕只有很小一点,都能牢牢抓死。 对于胡珂这条老狐狸的心思,鄞诺眼里明镜一般。但是事情紧急,根本不容他迟疑半分。 于是他环住老头胡珂的腰身,身子倏然下蹲,下一秒便旱地拔葱般的平地而起,身形矫健如猿猴一般迅速而轻巧的攀跃墙头,翻到了墙外。 还没等符云朗听到墙外落地的声音,头上黑影一闪,鄞诺便又飞跃了回来。 好快的功夫! 符云朗在心里忍不住的感叹。冷不防后脖领子突然一紧,就被鄞诺薅住带飞了起来。 这边送过了符云朗,鄞诺回身检查,墙头上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鄞诺眉头一皱。 按理说胡栋材是刑房胥吏,平常查案跑腿找人犯什么的活应该不少干。 衙门的围墙虽然说是高了一点,但对于胡栋材这般正值壮年,又常年跑外的男人应该也能翻过去。 他这边已经拽了两个人翻过墙了,胡栋材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里,鄞诺的心突然一沉。 如果说胡珂是老狐狸,那么胡栋材就是一条狈。他绝不会愚蠢的呆呆站在墙里面等着别人去救。 现在还没出来,很可能是又遭遇了什么意外情况。 对于鄞诺心中的担忧,符云朗并没有料想到。 他急急上前,贴着鄞诺的耳朵小声说道:“鄞兄,怎么?你不想再去救那胡栋材了吗?” 虽然胡家对符云朗也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但是真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关头,他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妇人之仁。 不过即便符云朗再糊涂,也知道鄞诺翻过墙去会有多么大的风险。 “鄞兄,胡珂老儿已经跑了,”符云朗瞥了一眼已经跑进来的远处小巷阴影中的胡珂,恨恨的皱起眉,“枉他们两个都姓胡呢。如果鄞兄再冒风险,你就赶紧去寻温书吏吧。你将我送到墙头,胡栋材这边,我去拉他一把也能救上来。” 鄞诺诧异的瞥了符云朗一眼,他知道符云朗很有妇人之仁,但是没想到竟傻仁义到了这个地步。” 像是看出鄞诺所想,符云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脖子,“于是温小筠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个原委。 后面的胡珂与胡栋材听到符云朗这句话后,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不过也仅仅限于一瞬间而已,之后胡珂立刻冲到鄞诺最近前,一把抱住鄞诺的胳膊,小声说道:“救命之恩,胡珂老儿记下了。他日滕县光光复,老朽定当图报。” 胡栋材不自觉的翻了白眼。 这条老狐狸,真是鸡贼的很。对他有利的机会,哪怕只有很小一点,都能牢牢抓死。 对于胡珂这条老狐狸的心思,鄞诺眼里明镜一般。但是事情紧急,根本不容他迟疑半分。 于是他环住老头胡珂的腰身,身子倏然下蹲,下一秒便旱地拔葱般的平地而起,身形矫健如猿猴一般迅速而轻巧的攀跃墙头,翻到了墙外。 还没等符云朗听到墙外落地的声音,头上黑影一闪,鄞诺便又飞跃了回来。 好快的功夫! 符云朗在心里忍不住的感叹。冷不防后脖领子突然一紧,就被鄞诺薅住带飞了起来。 这边送过了符云朗,鄞诺回身检查,墙头上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 鄞诺眉头一皱。 按理说胡栋材是刑房胥吏,平常查案跑腿找人犯什么的活应该不少干。 衙门的围墙虽然说是高了一点,但对于胡栋材这般正值壮年,又常年跑外的男人应该也能翻过去。 他这边已经拽了两个人翻过墙了,胡栋材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这里,鄞诺的心突然一沉。 如果说胡珂是老狐狸,那么胡栋材就是一条狈。他绝不会愚蠢的呆呆站在墙里面等着别人去救。 现在还没出来,很可能是又遭遇了什么意外情况。 对于鄞诺心中的担忧,符云朗并没有料想到。 他急急上前,贴着鄞诺的耳朵小声说道:“鄞兄,怎么?你不想再去救那胡栋材了吗?” 虽然胡家对符云朗也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但是真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关头,他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妇人之仁。 不过即便符云朗再糊涂,也知道鄞诺翻过墙去会有多么大的风险。 “鄞兄,胡珂老儿已经跑了,”符云朗瞥了一眼已经跑进来的远处小巷阴影中的胡珂,恨恨的皱起眉,“枉他们两个都姓胡呢。如果鄞兄再冒风险,你就赶紧去寻温书吏吧。你将我送到墙头,胡栋材这边,我去拉他一把也能救上来。” 鄞诺诧异的瞥了符云朗一眼,他知道符云朗很有妇人之仁,但是没想到竟傻仁义到了这个地步。” 像是看出鄞诺所想,符云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脖子,“ 第97章, 猪肚秘药 面对鄞诺命令式的话语,符云朗有一瞬间的迟疑。他并不想叫鄞诺去犯险,搭救胡栋材,他只要攀上墙头搭个手就能做到,没必要叫鄞诺再返身回去。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根本不容他在这里婆婆妈妈的磨叽。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鄞诺说啥他做啥。 于是怔愣之后,他二话没说,提起衣摆,撒丫子一般快速的跑起,转眼的功夫儿就已经跑进了胡珂消失的那条小胡同。 这一边的鄞诺也不再犹豫。 他返身跃步,快速的登上了墙头,返身回去救胡栋材,却没想到刚落在墙里面,他就被眼前情景吓了一大跳。 胡栋材果然已经被人发现,他的身边站了一圈人,两把明晃晃的大刀交叉着架住了他的脖子。 而其中一把大刀,就是刚认识不久的火门门主佘甘。 火门门主冷冷一笑,“没想到你还挺讲义气,会回来搭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 看着满脸是血的胡栋材,鄞诺抬起左臂,右手中长刀倏然一挥,刀身上的血迹都蹭在了肘部的袍袖之上。 他冷冷的注视着前方一众山贼。 胡栋材紧张的屏住呼吸,竭力将脖子伸直伸细,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做了刀下亡魂。 当然只看现在的架势,他九成九是必死无疑的。 鄞诺或许会救他,但那只限于风险不高的情况下,如今里面都是杀红了眼的山贼,鄞诺那边却只有他自己。 再要救他胡栋材,风险太大了,鄞诺八成会放弃。 想到这里,胡栋材觉得自己的后心都凉透了。 然而这个想法才刚出现在他的脑海,下一瞬,墙边的鄞诺便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朝着火门门主甩出一句,“哎呦,您这话说的真对。是小弟草率了,这就告辞了,后会无期。”说着他抱拳一拱手,对着众人简单试了一礼,转身就往墙头上跳。 “哎!”胡栋材都快哭出来了,最残忍的不是没人来救他,最残忍的是,刚刚给他点希望,转脸就他娘的给掐灭了。 火门门主与一众山贼也被鄞诺这突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他们只是客气式的吓唬吓唬鄞诺,他既然都来救人了,怎么也得再跟他们过几招才能跑吧? “想跑?!”火门门主佘甘气得脸都绿的,甩手扔开胡栋材,就往鄞诺跑掉的方向追去。 鄞诺杀了他太多兄弟,要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叫他跑了,以后在兄弟群里,他这个门主可就没脸混了。 其他小山贼看到门主往前追,也都提着刀的往前跑。 就在此时,鄞诺猛地回头,甩手飞出一件黑乎乎的物什,刚踏上墙头的脚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又重又回弹进了院子里。 还没等佘甘与一众山贼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黑乎乎的“暗器”便被佘甘本能挥起来的长剑一劈两半。 一阵刺鼻的诡异香气顿时冲进众人鼻腔。恶心的晕眩感旋即就扑面袭来。 原来鄞诺扔的并不是什么兵刃暗器,而是一种类似狗药的药粉。 药粉被装进一个很像是又猪肚皮扎成的圆球, 第98章 如此强大 而胡栋材由于距离佘甘一群人比较远,并未受到猪肚秘药的波及。 他一时间虽然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现在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于是他撤步转身,朝着另一边的院墙就急急奔去。 但是这院子里除了跟在佘甘周围那几个山贼,周围还要更多的持刀匪人。 见到如此情景,一半跑去支援中了陷阱的佘甘,一半则冲着拼命逃窜的胡栋材而来。 胡栋材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死命奔跑,但那些山贼的功夫明显更胜一筹,没有几步,挥出的大刀片子就差点砍倒了他摆动的手臂。 胡栋材周身血液都跟着一颤,他明白,最多再跑出去两步,自己就会被那些呼啸而过的风声砍中。 他想把步子跨得更远,捯腿的速度拉得更快,但仍跑不过身后翻飞挥舞的大刀片子。 就在又一刀突然打横着朝着他的脖子劈砍而来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天而落,拉住他的手臂一带,胡栋材的飞快奔跑的两条腿几乎就离了地。 那一瞬给胡栋材带来的震撼几乎时颠覆性的。 他知道鄞诺的功夫强,力气大,可是却没想过会这么强,这么大。 自己明明也是条壮汉了,在他手下竟然如同没什么份量的小鸡子儿一般,被轻而易举的提来拎去。 还没等胡栋材在心里感叹完,鄞诺便突然将他整个带飞起来,凭空两步就攀上了高高的墙头。 一脚站住墙头之后,鄞诺皱眉猛地发力,便将胡栋材直接抛飞了出去。 这一晃,完全超出了胡栋材的心理预期,他原以为自己也会先在墙头站一下,之后再往外面跳的,没想到呼地一下直接从鄞诺身旁飞了过去! 由于失重的太过突然,胡栋材本能回身伸手,想要拉着鄞诺的手以保持平衡。却不想叫他看到了另一幕吓人的情景。 院子里的佘甘老头虽然中了秘药,但身子还能动弹。 他单膝跪地,怒目圆睁,在廊前恍惚的灯火下,宛如鬼魅夜叉。他单手猛地一挥,朝着鄞诺的后背便飞出一击银色的寒光。 下一瞬,胡栋材便脸朝天的直直跌下。 而墙头上的鄞诺也到底没能跟着一起跳下来。 他胸膛猛地一颤,背部显然受到了致命一击,连声痛呼都没来得发出,便向里栽倒下去。 胡栋材惊恐的睁大双眼。 这一击,鄞诺必死无疑,不被暗器楔死,掉进院子里,也要被冲上来的山贼乱刀砍死。 不过由于后脑勺着地,胡栋材也被摔得不轻。 躺在地上抽搐了好几下,才勉强挣扎的站起身,脚步踉跄的朝着胡珂跑过的那条小巷奔去。 听到这里,温小筠急得一把薅住胡栋材的脖领,血红的双眼暴眦欲裂,“你放什么屁?!鄞诺怎么可能死?!你们都死了,他也不可能死!” 符云朗见温小筠瞬间失了所有理智,急得上前去扳她勒死胡栋材脖领的手,淌着两行泪水颤声劝道:“温书吏,你冷静些,如今这个局面,咱们谁也不想的。” 第99章 交颈相拥 “放开她。”一个冰冷的男声忽然从后面响起,同时还伸来一只手,落在了符云朗拉着温小筠的那只手上。 温小筠眼眶的泪水霎时一顿,急急回头,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恍然出现在符云朗身后。 “鄞···鄞诺···”温小筠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符云朗就冲到了鄞诺的面前,将他死死拥住,再不给他半分离开的可能。 激动之下的她却忘了,鄞诺背后刚挨了重重一击。他立时痛得倒抽了半口凉气,可又怕惊动了扑在他怀里痛哭抽噎的温小筠,强硬的将剩下那半口生生憋在嘴边。 感觉到鄞诺的身子僵了一下,温小筠立刻醒悟他该是受了重伤的人,触电一般的举起双手,往后弹跳了半步。 不想这一后跳,精准的踩住了符云朗的脚尖,疼得他差点没叫出声来。 不过鄞诺意外归来的冲击又叫他激动万分,一时间真可谓是五味杂陈,最后只能捂着嘴,目光激动的看着面前的鄞诺与温小筠温情向拥的情景。 站在最后面的胡珂与胡栋材却被突然出现的鄞诺吓了一大跳。 二人难以置信的对望一眼。 鄞诺这个家伙怎么还能活? 尤其是胡栋材,他明明亲眼看着鄞诺背后中箭的摔下墙头。 院子里那些持刀的山贼一看就都是各中高手,他究竟是什么神仙、什么妖怪,在背部中箭的情况掉进狼窝而没被打死? 鄞诺笑着伸出手一把拉住温小筠的手俯下身,贴着温小筠的耳畔轻声说道:“你忘了我有火浣衣了?刀枪不进,水火不侵,谁人又能轻易伤得了我鄞诺、鄞鼎霖呢?” 温小筠唇角微微抽搐,是呀,她怎么就忘了这点。 但是心里就是忍不住的阵阵泛酸。 在她心里,他本该是拥有着主角光环,不灭不死的男主角。可真到遇着危险了,她还是抑制不住的为他担忧、心疼。 再顾不得其他,她再度向前,将他紧紧拥住,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任泪水将他的衣衫打湿一层又一层。 如果是平时,当着别人的面,鄞诺断不会任由温小筠与他如此亲密。但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如今又活着走回到她的面前,理智早已崩坏到九霄云外。 他低下头,紧紧的拥着她,紧紧的贴着她的耳朵,将脸深深的埋进她温暖的颈窝之中,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感知着她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 她似一阵轻柔和煦的春风,能够将他从杀戮的深冬里唤醒;又似一汪烟波蒸腾、氤氲缥缈的温泉,洗净他一身凝了冰的血渍。 再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他只愿将她拢入怀中,抵着她的柔暖的颈窝,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直至长长久久······ 见此情景,一旁的符云朗也在跟着感动的抹眼泪。 背负着血海深仇,失去了所有的温竹筠,即便再天才,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若是再失去了鄞诺这个护他、助他的亲表哥,真不知该会绝望到了什么地步。 符云朗是由衷的为他们两个庆幸。 而后面的胡珂与胡栋材并不知道温小筠身上本主儿与鄞诺的真正关系。 他们只是觉得不对劲,只是远亲或是同行来当值的同僚,肯定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的确,鄞诺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他和温小筠感情也很好,从兖州被贬职的二人几乎称得上相依为命了。 可是两个大男人竟然鸳鸯一般交颈并头而拥,真是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第100章 救兵 眼看鄞诺和温小筠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想要分开的打算,胡珂抬手掩唇,尴尬的咳了一声。 温小筠这才回过神来,记起后面还站着三个大活人。 而鄞诺那边的反应与她几乎一样快,在温小筠略略直起身子收回手的时候,他也在同时间松开了温小筠。 他若无其事的抬头望向胡珂与胡栋材,问道:“胡县丞,胡刑房,如今你们带着温书吏与符知县二人,又要往何处去?” 胡珂略略一顿,抬手捻着胡子思量着说道:“杨洲将山贼直接请进衙门,就是明目张胆的在造反了。如今唯一能救滕县的路,便是尽快前往兖州府,将滕县这边的遭遇如实上报。寻得朝廷派兵前来剿匪援助。此番正要带着符大人去寻老朽一位友人,请他帮着准备车马船只,赶奔兖州府衙去寻救兵。” 鄞诺眉梢微动,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胡栋材上前追着问了一句,“对了,鄞捕头,您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您背后不都中了暗算了吗?” 鄞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躲那暗器并不难,跌回院子里也是我临时决定要做的。正好借着他们飞暗器的由头,佯装跌下墙头,才能叫他们麻痹大意。” 符云朗也听出鄞诺话里话外更深一层的含义来,“鄞捕头,能叫你冒着如此危险,也要回去办的人可是——” 鄞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我要回去办的就是杨洲。” 胡珂与胡栋材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胡栋材难以置信的急急追问,“那么多山贼保护那杨洲狗贼,要想办掉他谈何容易?” 胡珂平复了些许后,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的附和道:“容不容易都要办,杨洲身为滕县典史,对于滕县各处政务军务最清楚不过。六房里又有很多他的爪牙,民生财政也摸排的清清楚楚。 如今山贼打进滕县造反,又杨家人带领着,后面一定会特别难对付。” “话说如此,可是真要把他打下来也太难了吧?”符云朗皱着眉说道。 “还行,”鄞诺语气十分轻松,一面抬头帮温小筠整理着衣领,“就是可惜叫他的儿子杨之拓给跑了。” 符云朗与胡栋材都被鄞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震住了。 即便是见多识广又足够老谋深算的胡珂,真正听到死对头杨洲的下场时,也有一瞬间的晃神儿。 顿了一会,胡珂才又重新确认了一遍,“你···你的意识是···杨洲老儿真的死了?” 鄞诺抬眼看了他一下,“没错,一刀斩首。只是那火门门主实在厉害,在中了我的秘药之后,还能及时组织起强大的防御,将杨之拓护得死死的。 无论如何,杨洲已死,我也就没多恋战,趁乱又逃了出来。” 说着他拉起温小筠的手,转身就朝着与之前胡珂行进路线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符云朗还没回过味来,就又被鄞诺大步流星的步伐吓了一跳,提起衣衫下摆急急追了上去,“鄞捕头,咱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咱们先要找人帮咱们准备车马,好去求救兵来援呐。” 鄞诺脚步倏然一顿,随即转身侧眸一笑,“救兵已经到了。” 第1章 揪了出来 符云朗愣了一下,双眼忽然一亮,他又想到了之前鄞乾化给他的那封信。 鄞推官与鄞夫人对于滕县山贼一直特别重视,对于今日的局面,搞不好他们早有防备。 他刚要出声去问鄞诺,可是朝廷已然派兵来援,不想鄞诺先一步开口封住他的问题。 “这里不安全,具体细节回城后再一一告知各位吧。”说着鄞诺拉起温小筠的手,扭头就要继续赶路。 这一下可把胡珂与胡栋材彻底吓坏了吓坏了。 胡栋材赶紧上前去拉鄞诺的袖子,“鄞捕头,您是不是糊涂了? 山贼控制了县衙,就代表控制了整个滕县,咱们现在回去,不被他们给扒了皮就算便宜。再说杨洲老儿又死在您的手上,他们一定发了疯的在找咱们。” 鄞诺彻底转过身,直视着胡栋材,黑曜石一般晶亮的瞳仁里闪动着一种叫人胆寒的坚定。 “您以为咱们真出得了滕县地界吗?”他冷冷的问。 胡栋材被那目光摄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畏怯的退后半步,莫名心虚的看了下旁边的胡珂。 胡珂捋着山羊胡子,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见状,温小筠知道必须得向胡家二人解释解释了。此一行,他们已然成了同一战线的同伴,如不能彻底消除彼此的怀疑,后面定会坏大事。 “胡县丞,胡刑房,”温小筠也转过身,朝着二人拱手揖了一礼,“两位前辈不必担忧,事情既不像咱们想的那么好,也不会像咱们想的那么坏。 不好的一方面,肯定是杨家骤然失掉家主杨洲后,势必会疯狂反扑报复。此时一定会疯了似的四处派出人手追缉咱们。 杨之拓虽然没有他父亲杨洲那般老辣阴险,却也不是善茬。 他第一个要去搜找的,定然是胡县丞与胡刑房的家宅。第二个要去封的就是滕县县城各处出口。 而第三项,便是发动山贼,守住各处水陆关口。滕县山贼并不同于普通山贼,他们训练有素却心狠手辣,一旦被他们抓住,咱们定然没有好下场。” 这个然而这个说法并不能让胡栋材信服,“你也说,城肯定都封了,咱们又怎么回得去?再者说,外面危险,反行其道的回去不是更危险吗?” 温小筠下巴微扬,目光里满是对杨家的轻蔑与不屑,“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 杨之拓与山贼严密监视的一定是出城人员,咱们几个看准空档,乔装打扮些许,想要混过他们的视线,并不算难。 至于第二个问题,城外与城里到底哪个更安全,答案还要从头捋起,杨家之所以要制造刑房凶案出来,就是想把我与鄞诺彻底赶出滕县。 换而言之,杨家并没有想直接要我与鄞诺的命,甚至没有想过堂而皇之的跟我们撕破脸。 这说明了什么?” 符云朗捏着下巴皱着眉的分析道:“这说明杨洲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造反,做事留着余地,给鄞推官也留着情面。” 温小筠点点头,“不错,正是这样。咱们也可以再换一种说法,那就是杨洲根本没有想过要在今晚造反,甚至没有想过短时间造反。 他今夜之所以这样选择,完全是因为我和鄞诺把他们逼得太紧了,不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破获了案情,更将隐藏在背后的他们一一揪了出来。 第2章 杨家造反的疑点 说到这里,温小筠忽然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思量着说道:“这里我总觉得有一点说不通。” 符云朗急急追问,“哪里说不通?” 温小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向后面的胡珂,别有深意的问道:“胡县丞,小筠想,究竟是哪里说不通,您应该也能感觉得到。” 胡珂目光微霎,随即捻着胡子皱眉分析道,“经温书吏这么一提醒,老朽倒真是想起来一件事。杨家虽然一直跋扈惯了的,但行为做事很是谨慎。 他们要是想要与山贼合力造反的话,不应该这么仓促。 更不会给温刑房与鄞捕头当面质问他们的机会。 之前对于温刑房与鄞捕头,杨洲老儿虽然多有刁难,但出招下手都留着几分情面的。并不像不管不顾一心要造反的样子。 现在他们虽然造反也算成功了,可是很多事都前后透着一股矛盾劲儿。 就像温书吏刚刚说的,如果他们是铁了心的现在就造反,那就没有任何必要再去设计出那么复杂的一个杀人机关来诋毁诬陷温书吏。 造反后,对谁都是一个杀,又何必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 温小筠点点头,“胡县丞说的不错,小筠疑惑的也是这一点。” 鄞诺也跟着分析起来,“这事也不是完全说不通,毕竟白天我和你才刚刚与已经沦为山贼的苏雪心交过了手。 也许是出于要及时杀人灭口的想法,苏雪心特别求助于火门门主,请他下山来做些善后 的事。 没想到这一下山,偏偏就赶上了小筠你完美破解了杨洲的诬陷,并且指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就是他们杨家。 这案子铁证如山,如果不做掉你与我,甚至是见证整个案子破解过程的符知县,他们杨家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于是事件的走向骤然发生转变,两边力量合在一块儿,变成了造反。” 符云朗十分认同鄞诺的推断,“鄞捕头说的不错。事情的真相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鄞诺微微一笑,“大人过奖了,这个推断只是一种可能而已。还有一些其他的意外情况不能被排除。” 胡栋材摆摆手,“虽然不是十足的把握,但方才鄞捕头的推测成算也有八九成。事实应该就是这样了。” 温小筠也跟着点点头,“目前来看,的确这种可能发生的可能最大。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杨家这个反造的很仓促。所以各方面的检查,也不会做得特别仔细。他们的重点都在封城不让里面的人出去,对于进城来的人,一时半会儿的,他们应该还想不到要严格制止。因此咱们越快回城,就越会顺利无阻。”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发生的原因并不算太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咱们如何去应对。”符云朗又想起刚才鄞诺的话,继续追问道:“对了,鄞捕头,您刚才说救兵已经到了,救兵到底在哪儿?又是何方神圣呐?” 鄞诺又看了胡家二人一眼,目光沉沉,别有深意的说道:“只进得城去,大家就知道了。如今只看几位大人,信不信得我鄞诺。” 第3章 分道扬镖 温小筠与符云朗自不必说,对于鄞诺那绝对是百分之一百二的信任。 “鄞兄,符某人的命都是你救下来的,不信你,还能信谁?”符云朗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表态,“你就说吧,要去哪里,我符某人都跟定你了。” 旁边的胡栋材与胡珂不觉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犹豫与迟疑。 符云朗这个单纯的傻书生可以放下身段,跟鄞诺这个小小捕头称兄道弟,甚至连命都放心的交给他,他们两个却绝对做不到。” 像是看出了二人的迟疑,温小筠上前一步,宽慰般的说道:“胡县丞,胡刑房,此一去,凶险异常。其实咱们如果都扎在一起的话,万一碰到意外,就叫人全部一锅端了。 如今之计,不如兵分两路,我们去寻救兵,您老二位还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寻友人准备船只,并且想办法给兖州府衙通信儿。万一我们被困住了,您老二位那边还能挣得一线生机回来。 只是此一出去,很可能会面对巡查的山贼,您老二位也会承担巨大的风险——” 话说到这里,温小筠特意停顿了一下。 胡珂与胡栋材立时接过话茬。 胡珂,“温书吏哪里的话,都是为了滕县,都是为了朝廷。老夫若是只顾自己的安危,哪里对得起朝廷多年的栽培?滕县百姓们的爱戴?” 胡栋材,“正是这个话,温书吏,你就不用担心我们两个了。咱们就此别过,若然你们与城里的救兵联系到了,届时咱们再想办法里应外合,将这作乱的山贼连并着内奸杨家,统统一网打尽!” 符云朗见状,心里立刻明白了这两条老狐狸的真正想法。 刚刚燃起的激情立刻消解了大半。 对此鄞诺却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他早就猜出了二胡最终的选择。 “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两位前辈这一路上千万小心。”说着鄞诺朝着二胡拱手一抱拳,算是道了别。 胡家二人立刻躬身揖手回礼,之后便互相搀扶着往对面走去。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符云朗哀哀的叹了一口气,“经过县衙一战,被他们二人救了性命,符某人还以为大家伙儿便都是一个战线的人了。不想刚刚开始,就分道扬镳了。” 鄞诺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人之常情,不必在意。”说着他牵起温小筠的手,抬步就往前面走。 符云朗提着衣摆快步跟上,“鄞兄,咱们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就往滕县赶吧?这么扎眼的官服,不等走到城门口,就能被人给抓起来啊。” 鄞诺头也不回的说道:“前面自有人接应。” 符云朗满脸疑惑,不过对于鄞诺,他还是非常信任的。 温小筠微微侧头,挑眉瞥向符云朗,“符大人,您说胡县丞与胡刑房二人真的会找船往兖州府赶吗?” 符云朗苦笑着摇摇头,“之前被胡刑房救了一回,符某人也是被恩情迷了眼,说起来符某人跟他们也打过不少交道了。对于他们的作风最了解不过。他们必然不会冒着风险去往兖州府赶,八成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冒头活动。” 第四章 伪装 温小筠望着胡家二人仓皇离开的背影,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没事的,他们此时离开,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他们与杨家虽然是对家,于咱们来说,却也不算朋友。 之所以暂时站在了同一阵营,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内的利益与咱们一致而已。 再往下走,万一山贼与杨之拓的声势越来越高,他们转头把咱们出卖给杨家也不一定。” 鄞诺点点头,拉着温小筠的手更紧了一些,“没错,搏命的关键时刻,只有咱们才是最可靠的。” 符云朗点点头,“确实如此。”他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望向鄞诺追问道,“对了鄞兄,咱们要回滕县县城,身上衣服总得换一换吧?可这仓促之间,咱们又该到哪里去找替换的衣服呢?” 鄞诺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得意笑容,“符兄莫忧,走到前面就知道了。” 对于鄞诺,符云朗自是十分的信任,听他这么说了,便也不再多问,提着袍子下摆一路小跑着的,就跟在鄞诺与温小筠后面。 他们并没有走大路,选的是一条蜿蜒的小路,行至一处十字路口,鄞诺抬手放在唇边,用力打了一声呼哨。 没过多久远处的树林里便响起了一阵沉沉的马蹄声。 符云朗循声望去,果见一辆马车从林间穿梭而来。 没多一会儿,马车便奔至三人近前。 温小筠一眼认出赶车的人就是从兖州府投奔鄞诺而来的大胡子。 她兴奋的踮起脚,跟车上的大胡子挥手打着招呼,“胡子哥!” 大胡子看见温小筠后,也是满脸的笑容,“鄞头儿,温刑房,赶紧上车吧。” 三人依言上了车,一打开车帘后,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猫耳朵。 他正抱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袱坐在最里面。 看见鄞诺后立时恭敬的站起身,猫着腰着的打招呼,“鄞头儿,温刑房,这里有几件寻常百姓的衣服,您们二位要不要马上换上?” 说完他才看到了后面的符云朗,一时间被他身上的官服吓了一跳。 鄞诺弯着腰走到猫耳朵近前,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滕县知县,符大人,也是我与小筠的故交朋友。” 猫耳朵忙不迭的躬身施礼,“小的见过知县大老爷。” 符云朗忙上前搀扶,“英雄莫要客套,现在可没什么知县小吏的了,大家都是兄弟。” 温小筠坐在了鄞诺身边,摆摆手,示意大家就坐,“都是咱们自己人,谁都不要客气了。” 符云朗选了最边上的位子坐下,看着猫耳朵怀里的包袱,不觉感慨着的说道:“鄞兄办事果然不同凡响,刚从山贼窝里脱出身来,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来这么多替换衣物。真是叫云朗佩服得五体投地呐。” 猫耳朵眯缝着弯弯的笑眼,直接接过话茬,“俺的县官老爷呐,这一点,可就是您误会了。俺的这些衣物可不是临时拼凑的,那是俺猫耳朵的特长。 出去访查消息,俺都会带着各种伪装。” 温小筠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猫耳朵的本来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飞贼,再加上有大胡子的帮衬,鄞诺的指点,到哪里办事都带着各种救命的家伙什儿,真是再正常不过。“而且因为这次在外地很久,俺又不舍得俺家婆娘,连她都带来了过来。并且为了安置她,特别在滕县城外边,寻了个临时住处安置俺家婆娘。 鄞诺笑着弹了猫耳朵一个脑瓜崩,“没想到你小子这狡兔三窟的习惯,现在帮了咱们大忙。”猫耳朵揉着额头嘿嘿笑道:“所以说嘞,鄞头儿您到哪都不能扔下俺和大胡子。别的兄弟当差是为了谋生路,俺们兄弟为的就是给鄞头儿您效力。能助您干出一番大业来,就是俺们兄弟最大的事业!” 说话间,正房的门扇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名妇人掀帘而出,正是猫耳朵的妻子,毛氏。 她一看鄞诺温小筠,脸上便绽开了花一般的笑容来,“鄞头儿,温刑房,快,快屋里坐。” 众人走进屋子里后,鄞诺朝着毛氏拱手揖了一礼,“劳烦嫂嫂帮着我们几个扮下装,改下容貌。小筠要化妆成一位身材佝偻的粗面老妇人。鄞诺要扮成她的丈夫,挑着担的卖菜老翁。符兄则要扮成一名妙龄少女,怎么明艳,怎么漂亮怎么来。” 听了鄞诺的话,毛氏不觉抬头望向众人身后的符云朗,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思量着说道:“” 第5章 虚张声势 不等鄞诺回答,温小筠率先解释了一句,“因为进了城,没有任何人接应咱们,只能靠符大人惊艳的女装扮相替咱们挣出一条生路来。” 听到这话,符云朗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没,没有人接应咱们?”他难以置信的望向鄞诺,“可是刚才在外面,鄞兄还说援兵已到,就在城中等着咱们呢啊。” 鄞诺并没有回答符云朗,转而看向温小筠,目光温柔,眼中尽是自豪的宠溺,“本想着一会儿再跟你们说开的,到底还是瞒不过你。” 温小筠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一层干系,我倒是希望没有看出来,前路艰险,每一步都要拿脑袋来换。” 符云朗都快要给急哭了,“那到底有没有救兵来援呐。” 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一旁的猫耳朵与大胡子赶紧招呼着毛氏先出去。 又小心翼翼的给鄞诺递了句话,“鄞头儿,温刑房,天也亮了,俺先叫婆娘去准备点吃食来。俺也趁着这个空档儿出去准备点衣服道具回来。” 鄞诺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卖菜的家伙什儿,和时令的一些新鲜蔬菜也准备一些来。” 猫耳朵连连点头,“得嘞,鄞头儿放心,俺们一定给您准备的妥妥帖帖的。” 说完他转身跟在大胡子与毛氏后面走出了堂屋。 看到房门被猫耳朵随手关好后,温小筠抬手一指里面方桌,“两位兄长,咱们也别站着了,坐下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符云朗哪还有心情坐下慢慢聊,他一把抓住温小筠的手急急问道:“温兄快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鄞诺眉头狠狠一拧,半路拦截着就将符云朗的手转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对此,一门心思都铺在了案子上的温小筠半点也没察觉。 她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派正经解释道:“其实在鄞诺说救兵就在城里等着咱们时,我就明白了,那只是他套路胡氏叔侄二人的说辞。 鄞诺能引来的救兵,只能是朝廷派来的兵。如果朝廷的兵已然进了滕县县城,那么第一个要知会的,肯定会是符大人您。 因为昨夜杨家反叛行为根本没有任何先兆。甚至就连杨洲杨之拓自己都没想过,他们会选择昨晚突袭滕县县衙,彻底造反。 而朝廷的援军,根本目的是来打击东山一带的山贼。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不于符大人您打呼招呼。” 符云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间又像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继续追问,“如果是领兵的将军怀疑滕县里到处都是内鬼,想要在暗中观察一番,所以才故意没找到衙门报道的呢?” 温小筠环看着这间屋子,忽的勾唇一笑,“山贼不在城里,城里又有内鬼,那这些援兵部队究竟会选择哪里作为他们的落脚之地呢?” 鄞诺两手一边一个的拉着符云朗与温小筠,示意他们还是做到桌前再去分析。 第6章 死一死 符云朗一面往里面走着,一面竭力思考着温小筠的问题,“援军要选择哪出落脚?” 温小筠率先走到桌前,提前一步帮符云朗拉出椅子,示意他坐下,“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就和我们的兄弟,猫耳朵的选择一样。选择在滕县县城与东山山贼之间的位置落脚。 这样再与城里的我们配合着,便可以监视滕县的一举一动,又能及时探查到山贼的动静来。” 符云朗恍然大悟一般的用力拍了下大腿,“就是这样,符某人怎么就没有想出来呢?” 温小筠继续分析道:“所以在二胡面前,鄞诺并没有说实话。咱们此番回城,也不是与援兵汇合。” 不过他转眼间又想到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不是为了和援兵接头,那咱们冒着如此风险回城又是为了什么?” 鄞诺坐在了温小筠的另一侧,坐姿端正的望住对面的符云朗,“要去找出杀害杨洲的真正凶手。” 这一句好悬没叫符云朗直接瘫跪在地上,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鄞兄,你不是在说笑吧?杨洲不是死于你刀下吗?” 旁边的温小筠迅速的领会到了鄞诺意思,她抬手捏着下巴,顺着鄞诺的话逆向分析这道:“杨洲的死,表面上是鄞诺出手了解,实际上背后另有真凶。” 符云朗的大脑再度受到了一波猛烈的震荡,“不是鄞兄?那之前鄞兄你不是说回去就是要杀杨洲的吗?还说杨洲被你一刀斩首,轻松的很。难不成那些都是谎话?” 温小筠抬眸望向鄞诺,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些都是真话,我想,表哥你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你没杀杨洲,而是在说,当时在现场的人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也想杀杨洲。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直接出手,于是便假借着表兄你刺杀的空档儿,加了一把柴,添了一把火。甚至可能把原本有希望从你刀下逃走的杨洲,重新推回到你面前。从而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符云朗瞳孔深深的地震了一番,“这,这怎么可能?当场的人除了杨洲的儿子就是他引来的山贼。没有杨洲的操作,山贼根本进不来滕县县衙。后面如果失了杨洲,城里的胡家与杨家两大势力,山贼怕是也搞不定。”越往下说,符云朗的脸色越惨白,他难以置信的转动眼珠,“难,难道想要杀杨洲的人,就是他的儿子,杨之拓?” 说完,符云朗仍然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可怕之事。 温小筠抬手掩唇,干咳了一声,“那个,符大人,您这事想的又太过复杂了。杨之拓即便再混蛋,再愚蠢,也不会选择这个当口坑害自己的父亲。 而那些山贼固然需要杨家的能力与势力,做内应。但是杨洲老贼并不简单。他们杨家本是外来户,却能把地头蛇胡家压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更能联通兖州府与山贼黑白两道势力,为所欲为。 所以跟山贼的合作里,杨洲老贼必定不会占下风。 现在山贼已然进城,甚至夺占了滕县县衙。下一步,杨洲老贼便会由他们的内应,成为牵绊的制衡力量。 所以假借鄞诺之手除掉杨洲,再用帮报杀父之仇的由头来牵制住杨之拓,如此,既除掉了野心勃勃的杨洲,又能通过年少一些的弱势杨之拓来掌控利用杨家的势力,岂不是一举多得?” 符云朗这才松了口气,又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兴奋起来,“那咱们可以找到更多的证据,之后再由鄞兄将当时所有细节都讲给杨之拓,叫他认清山贼的祸心。到时候即便杨之拓不会跟山贼撕破脸,心里也会恨上他们。到时候咱们再用上一个反间计,就能叫敌人从内部瓦解,分崩离析,届时,一定会有属于咱们的机会出现,反败为胜。” 鄞诺听了这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也抬手掩唇,哭笑不得的看着符云朗,“符兄,你知道如果我是杨之拓,会怎么做吗?” 符云朗天真的眨了眨眼,“如何做?” 鄞诺眼角微眯,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幕后黑手毕竟没有直接出手,以后在徐徐图之。而鄞诺才是真正出刀杀父之人,不论真相如何,先把他给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才是正事。” 符云朗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被鄞诺那阴鸷的目光吓得也有些颤抖,“呃,那,那又该如何是好?” 温小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简单,叫鄞诺死一死就好啦。” 第七章 能摆脱枷锁吗? 符云朗的眉梢跳了跳,他忽然发现温小筠与鄞诺莫名的就是那么搭配,跟他们聊个天,分析个案情,不被吓死就是便宜的。 符云朗抬手握住温小筠的手,央求般的说道,“温兄,符某刚才就被鄞兄吓得不善,你这边就别再卖关子了,都是咱们自己人,说话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鄞诺刚要夸温小筠跟他很有默契,下一秒看到符云朗又一次不知死活的拉住温小筠的手,脸色立时一沉。 这一次温小筠敏锐的感知到了鄞诺的不悦。 她觉得鄞诺对于温鄞两家的形象历来是最看重的,如此拉拉扯扯,肯定影响很不好。 不过鄞诺这个样子,真是像极了吃醋的深闺小怨妇,叫她没来由的心情大好。于是她大方的拍了拍符云朗的手背,温柔的安慰道:“符大人,我们见过很多凶案。别的道理讲不出来,只是明白一个道理。 若不直面那些残忍,便战胜不了制造残忍的那些邪恶。非是我和鄞诺故意说得这般残忍,事实本就如此。 您年纪轻轻,便科考得中,更早早分配出仕任职,有才华,有能力。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地头蛇们压制欺负,并不是他们多么强大。只因您是个好人,眼里都是善良,从未真正理解过那些恶的残忍。 好人是打不过具有同等能量的恶人的。因为好人被心中的律法与道德紧紧束缚起来,而恶人不仅没有这些约束,还会专捡好人受约束的地方捅刀子,放冷箭。 但好人终究会赢,因为好人一旦摸清了恶人的行事风格与思想,那些律法与道德就会真正的活过来,成为好人手中最锋锐的武器。 小筠理解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温小筠的目光忽然黯淡了起来。 符云朗早已被温小筠这番说辞深深震动,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 往日被胡杨两家欺压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 叫他又羞又愧,又有些恍然而悟。 鄞诺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简单不守法、无道德的恶人,还好对付。可若对方以财富权势作为依托的不守法,无道德,可就难得多了。 就比如小筠刚到兖州府时遇到的第一桩元宝小妖精案。 表面上的恶人,宁府管家很好抓。可是以权压人的宁家,便无法得到他们应该有的惩罚。 说一千道一万,但凡能找到别的报复方法,宁管家也不会出此下策。 且不说要看清恶人们的想法有多难,对于寻常人来说,能跳出身份的束缚,思想的枷锁,去思考问题,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听到这里,温小筠与符云朗的目光都黯淡了许多。 枷锁之所以被称为枷锁,是因为添加枷锁的人,拥有你根本撼动不了的力量,使你无法挣脱。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 沉默些许,第一个抬起头却是符云朗,他环视着温小筠、鄞诺二人,目光坚定,“纵使强权难抗,软弱就会被欺,这世间终是还有公道二字。 而我等官吏更是为世间守住公道的最后一道防线。云朗虽然不才,却也愿为这世间公道竭尽全力。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温小筠与鄞诺默契的相视一眼,随即伸手,拍了拍符云朗的肩头,“符兄,想要守住公道,便要去掉心中的枷锁,跳出以前的圈子来揣度恶人们的一举一动。只要不违法,不伤及无辜,什么方法都要灵活用得,什么手段都要能狠下心使得。” 符云朗这才明白温小筠与鄞诺对自己说这一番话的用意。 “鄞兄,温贤弟,你们放心,后面该如何做,我符云朗全凭二位兄弟调遣。为了滕县,为了那些屈死的冤魂,我什么面子都放得下,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 鄞诺唇角微勾,“等的就是符兄你这句话!” 一个时辰后,滕县东城集市上,一对身材佝偻的老夫妻熟门熟路的走到了角落里一块空出来的摊位上。 走在前面的老妪挎着一个盖着白布的菜篮子,头发花白,皮肤黝黑,满脸褶皱。 走在后面的老叟则肩挑着一副扁担,两边竹筐里装着各式的新鲜蔬菜。 走到位置上后,老妪先取下白布,颤颤巍巍的铺在地面上,而后半跪在地上一样一样的摆放着白菜、萝卜、小青菜。 后面的老头儿则帮衬着给她递青菜。 正摆放着,一个黑影忽然从上面笼罩了下来。 老妪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双灰色的布鞋走到了面前。 随着那片影子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婶,今儿个的萝卜可新鲜呐?” 第8章 故人相见 此时的滕县城外,有两个人一路搀扶着走进一处村庄。 两人顺着官路上的车辙印,脚步踉跄着来到了村庄第一户人家门前。 不用多做比较,只看那户人家高大的门楣,漆得油光锃亮的红木大门,便知这户人家必是村中首富。 “老叔,您且等一下,俺这就去叫人。”搀着老人的男人正是跟鄞诺三人分别没多久的胡栋材。 被他搀扶的那位,明显就是滕县县丞胡珂了。 胡珂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珠,连呼哧带喘的抬头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木门,“咱,咱们爷俩走的是不是慢一些了?” 胡栋材放开胡珂,刚要前去敲门,听到胡珂的话忽然就顿了一下。 警惕的左右环看一下,有些迟疑的说道:“叔,咱们走的虽不算快,但山贼和杨家他们摸不着咱们的路数,就这一半天的功夫,肯定追不上来。” 胡珂抬头看了看早已大亮的天光,又朝着村子深处看了看。 除了一条奔跑着吠叫的翘尾巴小黑狗横蹿过道路,再没有别人半点影子。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他脊背慢慢蹿起,叫他一阵阵的直打冷颤。 像是看出了胡珂心中疑虑,胡栋材试探着的说道:“叔,不然您先出庄,俺一个人进去找人帮忙。等借到盘缠出路了,俺再去找您?” 胡珂犹豫了一下,可是干裂的嘴唇一动就疼得不行,双腿也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他是真的累坏了。 稍作衡量后,胡珂直接否掉了胡栋材的提议,“算了,俺这把老骨头再折腾,不死也散架了。料想杨家小儿也不认识这里,先进去讨口水喝再说。 胡栋材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提着官服衣摆走上台阶,就去敲门。 门响三声顿了一会后,从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扇随即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胖胖中年男子。 看到胡栋材后,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露出兴奋的微笑,“老胡?这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要来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 说着他伸手攥住胡栋材的手就往里拉。 胡栋材这才松了一口气,用力反拽住那胖男人,往身后一努嘴儿,“老李,今儿个俺是带着叔叔一起来的。” 被称作老李的男人伸着脖子往街上望了一眼,看到胡珂后,又惊又喜的说道:“哎呀,我们老李家今天真是长光了,老县丞登门来访,可真是天大的喜气。” 说着松开胡栋材,赶紧出门去迎胡珂。 胡珂与胡栋材相视一眼后,心情都放松了不少。在老李的带领下,一起走进了李家大宅。 却没想到,刚进入门,老李马上转身就关上了门。 随着砰地一声门响,胡珂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事情不对劲! 情急之下,胡珂转身就要再去开门,不想院门却被老李紧紧栓死,紧接着后面又响起一片喊杀声。 胡珂与胡栋材急急回头,却见两名身着胥吏制服的中年男人联袂从正屋房中走出。 他们后面还跟着十几个持刀的壮汉,有衙门捕快也有山贼强盗。一个个的都面露凶光,杀气腾腾的十分吓人。 “李罗华,黄清石?”胡栋材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第9章 毫不犹豫的背叛 身后的老李看着二胡满脸惊愕的样子,拧着眉头,颤声说了句,“俺也是没办法,你们可别怪俺。”说完他猫着腰一溜小跑着就躲进了偏房侧屋。 胡栋材本想大骂那老李祖宗八辈,可是眼前情势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李罗华看着胡栋材,笑呵呵的走下台阶,“胡刑房,跟你一起逃跑的符云朗现在何处啊?” 旁边的黄清石伸着脖子往他们后面看,“俺看温小筠与鄞诺也被你们藏起来吧?是想着去拍鄞乾化的马屁,只怕着马屁你连味儿都闻不着,老命就先交代在这儿。” 胡栋材立时举起双手,投降般的急急说道:“俺带着叔叔从衙门里跑出来,可不是要跟鄞诺他们一伙儿,完全是保命啊。当时的情形,大家伙都看见了,拿刀的侠客们见人就砍,见人就杀啊。是那个姓符的小子非要跟在俺们后面,俺们想甩都甩不掉。”说着胡栋材又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急急补充,“几位兄弟,就凭咱们一个衙门当差那么多年的份儿上,俺也不会做下那种缺德事。而且我们身上还有关于他们的重要消息。能帮着杨教谕和兄弟们消灭所有隐患!” 李罗华与黄清石双眼顿时一亮。李罗华故意板起脸,厉声呵道,“有消息赶紧说!” “有消息还不赶紧说?!耽误了少爷的大事,搭上你们胡氏全族都赔不起!”黄清石也跟着附和,尽是一副狐假虎威的小人嘴脸。 站在后面的胡珂气得胡子都在颤,他挺直腰板,大步向前,怒视着李黄二人,切齿道:“李罗华,你莫要忘了,你女儿去年才嫁给我胡氏子侄。这个胡氏全族,也有你们李家一份呢!” 李罗华立时一噎,脸色阴沉,目光复杂。 黄清石见状就要帮着骂回去,却被对面的胡栋材抢了先,“好了好了,说归到底,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爷俩儿有什么消息还能跟你们藏着掖着的吗?走走,进屋说。有什么话,先进屋再细细说。” 说完胡栋材又转身安抚着满眼怒火的胡珂,“老叔,走,先进屋。” 胡珂冷冷的等了李罗华一眼,用力一甩袍袖,一扭头,便走进了右边厢房。胡栋材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看着那两人嚣张的样子,黄清石鼻子差点没给气歪,“哎呦我去,这他娘的是谁审谁啊?!” “老黄!”李罗华沉着脸打断了黄清石的话,“消息要紧,进屋吧。” 说完他一甩袍袖,抬步向胡珂所在的房间走去。 黄清石被这一噎,更气得不行,但也没有别的出气方法,只能恨恨的跺了下脚,也跟了上去。 此时的滕县县城,伪装成卖菜老夫妻的鄞诺与温小筠正在摊位上摆着青菜。 青菜还没摆完,就听得有人询问,“李婶,今天的萝卜可新鲜呐?” 温小筠动作瞬时一滞。 来人正是滕县医师刘冯汉。 鄞诺的情报工作做得真是精准又细致。 他不仅清楚来人的行事习惯,就连他在什么时辰会到什么地方,都能如此准确的摸排出来,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顿了一下,努力调整了一下嗓音,发出一串干哑又苍老的声音来,“刘先生,今儿个的萝卜呀,那可最鲜灵不过了呢。” 说着她拿起一根白萝卜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看到温小筠的脸时不觉一愣。 面前卖菜的老妪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一位。 就在他即将开口询问的时候,扮成老叟的鄞诺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呵呵的说道:“刘先生呐,瞧瞧您这话说的,您哪回来,不都是给您备着最鲜灵的瓜果蔬菜吗?” 与此同时,鄞诺的手暗暗用力,有节奏的捏了刘冯汉的手腕几下。 刘冯汉因疑惑而睁大的眼睛立时颤了一下。 那是他和鄞诺两人专用的交流暗号。 换句话说,面前这个陌生的老头不是鄞诺本人假扮的,就与鄞诺关系匪浅。 “你,你是?”刘冯汉皱着眉仔细打量着面前头发花白的佝偻老者,疑惑的问道。 鄞诺勾唇一笑,“刘先生,我便是我呀。出去寻银针药草大半个月了,您一时认不出俺小老儿了吧?” 刘冯汉双眼顿时一亮。 面前人必是鄞诺无疑了! 由于山贼与杨家还在轻点刚刚抢占下来的县衙衙门,一时间还没有向城里增派人力洗劫,所以对昨晚发生的事,医师刘冯汉半点也不知。 所以他更不知道为什么鄞诺要这幅打扮。 不过多年的默契告诉他,鄞诺此举必有原因。 第10章 突来的危险 但是既然鄞诺出现在此地要隐藏身份,那刘冯汉自己也只管配合就好了,不多说就不会出错。999中文 https:// “啊,对,哈哈哈,”刘冯汉点头笑了笑,“谁叫老伯您神龙见首不见尾,要见您一面可是不容易。突然出来,就好像个世外高人一般的,叫刘某可都不敢认了呢。” 鄞诺这才松开了刘冯汉的手,转身去找自己挑来两个箩筐,一边翻弄着青菜,一边高兴着的说道:“啥子世外高人喽,刘先生就是爱拿小老儿寻开心。不过小老儿虽然不高,这回挖来的草药可是相当的高呢!” 说着他抓出一根小萝卜样儿的草药,递到刘冯汉面前,“刘先生快看看,这条娃娃的成色好不好,质量高不高?!” 刘冯汉低头一看,鄞诺捧在手中的正是一条又粗又新鲜的三花儿人参。 他两眼立时放出光来,“真是好东西,好宝贝!刘某人要寻这人参多时了!” 鄞诺笑着点点头,“可不就是为刘先生您专门找来的呢!”他回手又指了指身后两个箩筐,“不光这一条,后面的宝贝还多呢。都是按照刘先生您之前给的目录去找的呢。” 刘冯汉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从鄞诺手中接过人参就要往后走去。 鄞诺却伸手一把将他拦住了,“哎刘先生,不着急。这些草药呀,可都是给您一个人准备的。今儿个俺们老两口也不摆摊了,直接将这草药帮您挑到护城河边您家库房咋样?” 刘冯汉连连点头,“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快,快挑上东西跟我走。” 温小筠笑着又将开始那条萝卜递上,“刘先生,您可不能单单就挑草药啊,俺老婆子这些个青菜,也要一起包圆了才行呐。” 刘冯汉笑着伸出手,“李婶您就放心吧,今儿摊儿上的所有东西,刘某人都给您包圆了。” “好嘞!”温小筠笑的都要合不拢嘴了,“还有呀,刘先生” 可是不想手上萝卜还没递到刘冯汉手中,就被一个人中途拦截了去。 温小筠眉头微皱,下意识抬起头,双目瞳仁狠狠一缩。 来人正是一脸怒容的滕县教谕,杨之拓。 一瞬间,温小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嘴唇颤抖了一下,马上就要的脱口而出的问题立刻变了音,“今儿个的萝卜可新鲜了” 刘冯汉微微一怔。 她在心里疯狂祈祷无数遍,祈祷那杨之拓一定不是来抓她的,一定是有别的事来找刘冯汉的,最后更要一定把她忽略过去。 温小筠盯着地上杨之拓与刘冯汉缓缓晃动的黑色影子,心如擂鼓,砰砰狂跳。 杨之拓不自觉的瞥了一眼低头搬弄白菜的老妪,转脸就看向了挎着菜篮子的老头刘冯汉,沉声说道:“刘先生,跟本官走一趟吧。” 刘冯汉看着杨之拓,稍稍顿了一下之后,才做出恍然惊喜的表情,“哎呀呀,这不是杨教谕,杨公子吗?怎么今儿个您亲自出来菜市了?” 温小筠连忙低下头,开始收拾摊上青菜,不敢再多说一句。 第11章 少废话 刘冯汉刚要问要到哪里去,突然发现了杨之拓头上竟然绑着一段麻绳。 再往下看,他的衣着也一改往日华丽鲜亮的风格,变成了由粗麻布黑色长袍。 与头上麻绳相呼应的还有他腰间的一条麻绳。 刘冯汉额头上汗立时就下来了,这分明就是首绖和腰绖,非重孝者不佩戴。 一瞬间,刘冯汉突然想起了鄞诺身上厚重的伪装,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升起。 察觉到刘冯汉的迟疑,脸色惨白的杨之拓冷冷侧眸,“怎么,刘先生不赏脸吗?” 刘冯汉连忙后退两步,惶恐的躬身行礼,“在下不敢,在下任凭杨教谕调遣。” 杨之拓目色阴冷,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细,冷笑着说道:“那便请吧,刘先生。” 说完他将手中萝卜重又抛回到刘冯汉怀里。 “好好,刘某人这就跟公子您去府上。”刘冯汉接住之后,转手递给扮成老叟的鄞诺,低声交代道:“你们先去柜上找我家小童,青菜留在药铺,再叫他拿上钥匙,跟你们把药材送到东护城河那边我家库房去。” 鄞诺一手抱住萝卜一手猛地伸出,拉住刘冯汉,“那,那个刘先生,俺们这回收的草药都是不好再受潮的,明儿个早上没准会下雨,您晚点回去时,可千万别忘了收呐。” 刘冯汉点点头,解下腰间钱袋,掏出几块碎银子塞进老叟手中,“多谢老伯,刘某记下了。这些钱先收着,剩余的钱款,只管到柜上跟小童支。” 说完他再不迟疑,跟着杨之拓朝着菜市出口方向大步而去。 望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温小筠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似的坐在摊位上。 鄞诺则依旧保持着老叟的状态,弯下腰快速收拾着那些刚刚摆出来的青菜,低声说道:“人多眼杂,别泄劲。” 听到这话,温小筠立时又提起警惕来。 鄞诺说的没错,周围都是摆菜买菜的商贩百姓,保不齐里面就有胡杨二家的人。 又因为菜场的买卖都是几个铜板来回的小生意,一下子被包圆儿,更收了不少银子做定金,这已经让周围好几个商贩看得眼红了。万一被人盯出什么端倪,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赶紧起身,帮着鄞诺一起收拾青菜。 而另一边的刘冯汉与杨之拓此时已然走到了街口。 刚走到路口,刘冯汉就看到了一驾马车朝着他们驶来。 经过二人面前时,马车应声停下,杨之拓没有多说,踩着车夫摆好的小凳子,撩起衣摆就上了马车。 虽然没有再跟刘冯汉多说,刘冯汉却也明白,此时自己只有跟着上车这一个选择。 爬上马车,钻进车厢还没坐稳,里面先一步坐好的杨之拓突然抬头,盯着他,目光阴狠的说道:“刘冯汉,说,鄞诺和温小筠现在何处?!” 忽然被这样猛地一问,刘冯汉吓得差点没一个屁墩儿坐在车厢里。 “啊,啊?”他面色极不自然,“杨公子,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第12章 谁都活不了 刘冯汉慌乱摆手,“在下实在不知呀,要是杨公子想找他们,在下回去就交代柜上,叫他留神鄞捕头跟温书吏什么时候去。只要他们一来拿药,就叫他们赶紧回衙门去找您。” 杨之拓眉头微皱,怼在刘冯汉脸上的目光几度变幻,似乎在揣度着刘冯汉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刘冯汉死死掐着手心,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做出符合当下情景,最合适最自然的反应来。 不想杨之拓却再次开了口。 “刘冯汉,你觉得这人呐,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 刘冯汉被这句话吓得一哆嗦,“杨,杨公子,是不是刘某人上次给杨老大人开的药没什么效果?或者是老大人有别的什么不舒服的了?您千万别着急,也别生气,容在下再给老大人把把脉,这么多年,老大人的身体都是再下调理,一定能找到原因的。” 听到这里,杨之拓刚刚缓和了些许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吓人。 刘冯汉立刻闭住了嘴巴,冷汗一颗颗的从额头滑下,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杨家老夫人早已病逝,又因为杨家并不是滕县本地的老家族,是杨之拓大婚之后才搬来的。因此在滕县,杨家长辈就只有杨洲一人。 能叫杨之拓外出也带着重孝的情况,目前就只有一种,那便是杨洲已经身亡。 “呵呵,”杨之拓忽然笑了,像是已经看清了刘冯汉此时所想,“家父再也不用你给调理身体了,他老人家已于昨夜被鄞诺那厮刺杀。” 刘冯汉双腿一软,瞬时跪在了杨之拓的面前。 他虽然在笑,语气却极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挤出来似的,带着一种恨到极致的粗粝摩擦感。 “杨公子节哀,”刘冯汉半跪伏在车厢板上,慌乱的有些语无伦次,“在下要是看见鄞捕——不,是鄞诺狗贼,在下一定要把他们稳住,然后第一个告诉公子您。” 杨之拓略略顿了一下,才轻笑一声,探前身子伸手扶起刘冯汉,“刘先生莫怕,杨某人也是一时气急才说了重话。您为家父操劳那么久,本公子就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您的身上。” “公子言重,公子言重。”刘冯汉受宠若惊的直起身,顺着杨之拓的力道坐在了旁边长椅上。 “对了,刘先生,”杨之拓坐回身,掸了掸袖袍褶皱,笑盈盈的望着刘冯汉,“据衙门里的人说,那个温小筠受了重伤,必须日日去到你的药铺调理疗伤,可是有这回事?” 刘冯汉连连点头,“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温小筠不仅体弱,更中过极复杂的毒药,身子基本损毁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在下用特别的药方吊着,这会儿怕是棺材都凉了。” 杨之拓目色微动,“那他们手上有先生的药方吗?” 刘冯汉皱眉回忆着说道:“没有,因为日日都来刘某人的药铺去服药施诊就行,根本不必在单独给他们药方。” “那这病,他们在别处也能治吗?”杨之拓继续追问。 “不能,”刘冯汉突然变得自信起来,“不是在下夸口,就凭着温小筠身体的状况,换谁给治都是预备后事的结果。不说那药方是刘某人拿出了看家的本领给开的,就是施针的手法,外面都没有第二个人能接手。” 杨之拓眼底寒光一闪,“也就是说,他们一定出不了滕县城,肯定会回来找你?” 刘冯汉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杨之拓立时撩开旁边车窗窗帘,对外面的马夫交代了几句。 马车应声而停,紧接着马夫便跳下了车,奔向一旁的宅子,像是要跟人交代什么。 刘冯汉知道,杨之拓这是要立刻派出人手将他的刘氏药铺监视围堵起来。 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祷,杨家的手下会比鄞诺和温小筠他们慢半拍。 此时的鄞诺和温小筠一定要带着小药童离开药铺才好啊,否则他刘冯汉与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不多时,车夫又从街边宅子里跑了出来,动作麻利的坐上马车,挥起马鞭继续赶路。 刘冯汉立时不解的问道:“公子,咱们为何不进宅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难不成还要回衙门?” 杨之拓后仰着身子,靠在车厢壁上,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起来,“老大人并不在家宅,还在衙门。” 刘冯汉更加疑惑了,凭着杨洲一县典史的身份,如果是昨晚发生的意外,此时肯定要把尸身运回杨宅的。 怎么可能还放在衙门过夜? 第13章 珍惜珍惜再珍惜 不过刘冯汉并没有疑惑多久,掀开车帘,望着外面街景的杨之拓就给了他答案。 “非是衙门要留下家父,是杨某人自己不愿将家父带回家。”他望着外面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平淡。 仿佛他口中的话无关生死,无关紧要,只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家长小事一般。 挺直着脊背,低垂着头的刘冯汉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大腿。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可以的话,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的下车逃离。 车里的氛围实在太诡异太吓人了,其中完全不是他一个小小医师该听的,能听的。 杨之拓突然转过脸,目光冷冷的盯着刘冯汉,“今次请刘先生来,有两件事要做。” 刘冯汉不觉打了个寒颤,赶紧点头应和,“公子客气,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要是刘某人能做的,一定尽力。” 杨之拓轻笑了一声,“第一件事,便是要教我将人头缝回身体的方法。家父被鄞诺那畜生所害,身首异处。这是做儿子的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的。” 刘冯汉脸白得半点血色也没有,仓皇抬头,难以置信的问道:“可,可是衙门里有徐仵作啊。刘某人虽是郎中,但术业有专攻,这方面经验肯定没有徐仵作那样世家出身的多。” 杨之拓眉梢微挑,“徐仵作死了,他的小徒弟也死了。” “啊?!”刘冯汉差点没瘫过去,“这,这怎么可能?” 杨之拓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所以我才求到了刘先生您这里。”说着,他还唯恐刘冯汉误解,体贴的补充了一句,“刘先生不用担心,缝合头颅的事,刘先生只要教会我就行。家父的头,由我亲自缝合。” 刘冯汉张了张口,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也愣是没说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来。 杨之拓笑眼弯弯,不急不缓的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更简单了。 从现在起算起,十二个时辰之内,刘先生没能设计将鄞诺与温小筠那两个贱人成功捕获,明日此时,您的项上人头,便也由本公子亲自审理来缝合补贴在一起。父仇不报,杨某誓不为人,父仇一日不报,家父的尸身,杨某人便停一日。” 这一下,刘冯汉再没犹豫,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杨之拓面前,凄惨的哭饶,“公子饶命,公子放过小老儿吧!小老儿只是个看病的郎中,怎么可能抓得着人呐” 杨之拓十分大度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刘冯汉的肩膀,“刘先生不要怕,刘先生你看看这街上情景先。” 刘冯汉满脸泪痕的抬起头,畏怯的缩了缩脖子,顺着杨之拓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 这一下,更是险些叫他丢了半条命。 街上不知从哪里冲来一群群的山贼强盗,举着大刀胡乱指着行人们凶恶无比。 有被吓破了胆扭回头就要跑开,再顾不得其他的,不想便被横跳而出的山贼一刀斩落了人头。 街上尖叫哭喊声立时此起彼伏。 “刘先生,”杨之拓笑盈盈的望着他,“一天时间,这已是本公子给出天大的面子了。请你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珍惜珍惜再珍惜呢。” 这一路上,直到行至衙门门口,二人都再无他话。 下了车,在仆役的引领下,二人径直穿过庭院与大堂二堂,直接走进了停尸房。 第14章 诡异的场面 这一路上,几乎被吓破胆的刘冯汉惊恐的发现,衙门里几乎没了平日里当值的那些熟练衙役。 取而代之的是衣衫不整的各种持刀壮汉,有的脸上爬着狰狞的刀疤,有的直接就是各种刺配的墨印。 刘冯汉双腿不住的打颤,头都不敢再多抬一下。 那些人的身份根本不用问,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来。 不是山贼悍匪就是亡命逃犯。 他只不过是出门买个菜的功夫,怎么天就变的这么彻底? 即便是走进停尸间后,里面也都立着很多山贼。 刘冯汉微微抬头,就看到刚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名衣衫不整的灰发老者。 他旁边还立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持刀山贼。 “刘先生,”已经走到停尸床近前的杨之拓一面掀开尸身上的白布,一面说道:“请讲吧,人头如何恢复原位?” 刘冯汉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小碎步的奔到近前。 只见杨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除了脖子处有一点透空,其他都是完整无损的。 他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鄞诺的本事他虽然知道很强,但杨洲脖颈处刀口的锋利平正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再不敢多问,他立时伸手指点着伤口周围,给杨之拓讲解着缝合的方法。 一旁的山贼头头和山贼小卒们看得都很惊讶。 显然对于杨之拓要亲手给自己父亲缝上头颅的行为,很出他们的预料。 亲手给父亲将头颅缝了上去,期间他仿佛看到幻觉,父亲睁开眼睛跟自己说话。 父亲问“孩子,你在哭?” 杨之拓眼泪流得更汹涌了,他双手颤抖,终于坚持不下去,伏跪在父亲床前泣不成声。 杨洲眼球侧转,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的皱起眉头,“为父跟你说过多少遍,人前,绝不能露出你的弱小与无能。” 杨之拓紧紧的攥住父亲的冰冷僵硬的手,抬起头望着父亲脖颈间可怖的伤口,想说话,声音却更咽着根本发不出。 杨洲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视线,望着空空的房顶,出神的说道:“孩子,还记得你小时候,为父带你去京城讨生活的日子吗?一旦叫别人看出你弱小无力,便是街边的乞丐、扫地的伙计都能往死了欺负咱们爷俩。那时为父木讷又迂腐。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与亲戚的帮衬足以在京城讨个生路。可最终不仅身上所有都被亲戚占去,更被险些中了他们的奸计,喝了他们的毒酒被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鱼。儿呀,从那时起,为父就明白一个道理,好人,就等于蠢人。良善而不保留的待人,便是将刀把给了对方,刀尖冲向自己。” 杨洲亲手给父亲将头颅缝了上去,期间他仿佛看到幻觉,父亲睁开眼睛跟自己说话。 父亲问“孩子,你在哭?” 杨之拓眼泪流得更汹涌了,他双手颤抖,终于坚持不下去,伏跪在父亲床前泣不成声。 杨洲眼球侧转,看着自己的儿子深深的皱起眉头,“为父跟你说过多少遍,人前,绝不能露出你的弱小与无能。” 杨之拓紧紧的攥住父亲的冰冷僵硬的手,抬起头望着父亲脖颈间可怖的伤口,想说话,声音却更咽着根本发不出。 杨洲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过视线,望着空空的房顶,出神的说道:“孩子,还记得你小时候,为父带你去京城讨生活的日子吗?一旦叫别人看出你弱小无力,便是街边的乞丐、扫地的伙计都能往死了欺负咱们爷俩。那时为父木讷又迂腐。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与亲戚的帮衬足以在京城讨个生路。可最终不仅身上所有都被亲戚占去,更被险些中了他们的奸计,喝了他们的毒酒被扔到护城河里去喂鱼。儿呀,从那时起,为父就明白一个道理,好人,就等于蠢人。良善而不保留的待人,便是将刀把给了对方,刀尖冲向自己。” 第15章 突然看透的破绽 “杨教谕,”全程指导了杨之拓缝合尸体的刘冯汉将一块浸了醋的手巾递向前,“至此就可以收尾了,您先用醋布擦擦手,后面到了外面用流水冲净之后,还要再用酒洗几遍。” 进入工作状态后的刘冯汉镇定了很多。 对于杨之拓的表现,他很受震动。 据他所知,杨氏父子的关系向来很亲近,虽然典史杨洲对别人都很严肃严苛,但是对自己儿子,却疼爱得不行。 有求必应什么的自不必说,便是儿子随便想一想的东西,只要是杨洲能弄来的,也一定会给备齐了。 不论对外人如何,杨家这一对父子绝对称得上是父慈子孝。杨之拓对自己的父亲,也一直很崇敬。 他若是找到了什么好药材或是好宝贝,都会第一时间递送到自己父亲面前,不可谓不孝顺,不贴心。 也是因为这些,现在的刘冯汉更是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真的碰到生离死别的场面,杨之拓会表现的这般冰冷镇定。 他不仅要求亲自给父亲缝合头颅,整个过程中更是表现的冷静无比。 手不抖,身不颤。目光冰冷,毫无表情。 就仿佛他手下缝着的并不是真人,只是一件没有灵魂、没有血肉的人偶。 不单单刘冯汉被杨之拓冰冷而克制的状态吓到了。 屋中其他衙役、山贼,也都被吓得不清。 便是见多识广,残忍凶戾的火门门主佘甘,见到杨之拓这般作为,也阴沉了视线。 能做常人做不到之事,便能成就常人成就不了的大事业。 事情发展到这里,佘甘心下忽然觉得有点含糊。 一瞬间里,他忽然有点觉得杨洲好像死得有点不值。 之前几次谈判过程中,老狐狸杨洲都表示出了强烈的地盘意识。甚至一度想要争得属于山寨的权利。 所以昨夜看到鄞诺出刀夺命时,他才暗暗的助推了一下。 想着只要有更好控制一些的小狐狸杨之拓,他们原来的计划就不会受影响。 可是今天突然看到这小狐狸的阴狠之相,他忽然感觉,这条小狐狸怕是比他老子更难对付。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再更改了。 他们进入县城后,必须要有一位当地官员协助办事。 他们侵占县城并不是为了打劫抢掠。 他们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所以他们必须要有一个当地官员做向导。 佘甘冷冷的盯着面前的杨之拓,暗暗咬了咬牙。 不过不论如何说,小狐狸都应该比老狐狸好对付些。 另一边,杨之拓接过医师刘冯汉递来的毛巾,略略擦了擦手。 毛巾上浓浓的醋味钻进鼻窦,直冲脑仁。倒是让他的精神清爽了许多。 回过神来后,杨之拓便将毛巾又递给刘冯汉,却忽然对上了他认真从容,又平静的目光。 杨之拓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一片,倏然挥手,朝着两旁负责守卫的衙役,厉声命令道:“将人贩刘冯汉捆起来!” 第16章 就在城里 两旁手下听了,立时冲向前,三下五除二的就将刘冯汉死死擒住。 刘冯汉根本不妨事情竟会有如此变故,挣扎着的抬起头,惊惧万分的看向杨之拓,急切求饶,“杨公子,杨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呐?难不成刘某人有什么地方说错话了?要真是如此,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刘某人给您赔不是。只求您千万别生气,别拿刘某人下狱啊。 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在刘某人伺候杨老大人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刘某人这一次啊!” 杨之拓用毛巾仔细的擦拭着双手,勾唇冷冷一笑,“你没有说错话,你于我杨家,也的确有功劳。” 刘冯汉越听越觉听不懂,“那公子您这是——” 杨之拓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刘冯汉,狐狸一般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问题就出在你这份功劳上。 往日里,你在我杨府不用门房通传就可自由出入。见了我父亲,也从来没有胆怯畏瑟过。 怎的今早在菜市见到本公子,突然间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呢?” “那······那是······”刘冯汉竟一时语塞。 杨之拓将手中毛巾猛地向旁一甩,怒视着刘冯汉目色阴狠,“然而最奇怪的还不是这里,更奇怪的是那一对卖菜的老夫妻! 凭着他们的身份与胆量,只要看到本公子身上衣物布料,就应该吓的退到一旁,不敢多说话。 可他们不仅不怕,还着急忙慌的跟你说了很多话。 如今听来,竟句句如暗语一般,仿佛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刘冯汉的嘴唇恐惧的颤了颤,怔了一下后,赶紧解释,“杨大人,那一对老夫妇见识浅薄,眼神儿也不好,赶巧今个儿您又没有穿官服,他们老眼昏花的一时没认出来,也是正常呐!” 眼看杨之拓扔了手上毛巾,立刻有旁边手下端着一盆浸了去尸毒药草的水来。 杨之拓转身一下一下的撩动着盆中浑浊的液体,侧眸冷冷瞥望着刘冯汉,似笑非笑的说道:“到底正不正常,本官走一趟便知道了。” 说着他又抬头望向旁边衙役,厉声吩咐道:“分出两只队伍,一队五人,前往刘氏药铺查检有无凶犯藏身。另一队三十人,跟着本官去往刘氏药铺城边库房搜检!” 刘冯汉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杨之拓此人不仅阴狠凶残,眼光也十分毒辣。 他此举便是认准了鄞诺与温小筠就躲在他那位于护城河边的库房小院里了。 但是未防万一,在他药铺正店那边也加派了人手。 怎么看,鄞诺与温小筠都要躲不掉了。 然而就在刘冯汉以为事情即将板上钉钉,再无转圜余地的时候,转圜的契机忽然就自己来了。 一直坐在屋子里面的火门门主佘甘忽然站了起来,一面捋着花白的胡须,一面眯着眼睛朝着杨之拓缓步走来。 “哎呀呀,杨大人,您现在可是滕县的最高长官,更是我们兄弟要依凭的人物。老朽等了您一上午,就是心疼杨老大人突遭横祸,不仅催您太急。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您,您又要出去做别的事。这对于那些对您毫无保留,十足信任的兄弟们来说,恐怕有点不好交代吧?” 听到佘甘的话,杨之拓额上青筋立时暴起! 他挥手掀翻仆人端着的草药水,两步上前,一把薅住佘甘的脖领,几乎将他双脚提离地面,布满血丝的眼球凶恶暴突,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父仇不报,枉为人子,就是天要塌了,也拦不住本官去给父亲报仇!不把那杀材揪出来千刀万剐,杨之拓誓不为人!” 佘甘瞪视着突然暴怒的杨之拓,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阴狠。 旁边提着大刀的山贼们见状也气势汹汹的将杨之拓围了起来。 杨之拓贴身的衙役见状也齐刷刷的拔出腰间佩刀,护在杨之拓左右,怒气冲冲的瞪视着佘甘与一众山贼。 几乎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停尸房,现在便充满了银光闪闪,锋锐逼人的刀剑寒光。 一旁被人擒住双臂的刘冯汉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惧了。 喜的是,只要他们两边挣扎起来,就能为鄞诺与温小筠逃离库房争取宝贵的时间。 惧的是,这两边显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万一一个点儿背,他们两边相争,却顺手把自己当了出气筒直接杀了。那他刘冯汉可就真比窦娥还冤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公子,李罗华和黄清石两个已经抓住了胡家叔侄二人,据他们供述,狗贼鄞诺与贱人温小筠已经折回了滕县!他们两个还在城里!” 第17章 拿住鄞诺的筹码 众人循声抬头,却见工房杨永提着衣摆急急迈过门槛,朝着杨之拓奔来。 他说完抬头,却对上了屋中数把森森寒光。立时吓得倒退半步。 “这,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他看了看自家公子杨之拓,又看了看一旁的山贼首领,火门佘甘,“不都是自家人吗?肯定是起了什么误会吧?” 不知道是杨永的话提醒了他,还是鄞诺最新的消息也叫他产生了兴趣。总是刚才一直阴沉着脸的佘甘忽然缓和了眼中腾腾的杀气。摆摆手,示意山贼们收起刀剑,“哪里有什么误会,是杨大人突然抓住了一个奸细,兄弟们都想搭把手,跟着把细作给捆了。” “细作?”杨永疑惑的环视屋子,忽然看到了被两名衙役反向擒拿住手臂的刘冯汉。 “刘先生?” 刘冯汉见杨永对他尚有好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急急呼救,“杨工房,刘某人冤枉呐,还请您帮着跟公子求求情呐!” 杨之拓冷冷瞥了刘冯汉一眼,回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还有胆跟这喊冤?!你就祈祷这一趟我们最好能将鄞贼抓住,不然本公子定要扒了你的皮!” 这一巴掌混着呛人的刺鼻草药味,差点没把刘冯汉的脖子直接抽断,叫他立时眼冒金星,晕天黑地的迟迟缓不过劲儿来。 另一边的佘甘不失时机的走向前,朝着杨之拓拱了拱手,一脸关切的说道:“杨大人,方才老朽还不信这医生的话,如今得了杨工房的消息,便知鄞贼果然就在城里,现在不值当的跟这老匹夫置气,及时抓贼为杨老大人报仇雪恨才是大事。 为了给刚才的鲁莽赔不是,老朽特派出五十兄弟,跟着大人您一同前往拿贼。” 杨之拓眉梢微微抽动了一下。 佘甘老匹夫从来不会干赔钱的买卖。他现在突然改变了态度,其中一定别有用意。 不过无论什么用意,都不及抓住鄞贼重要。再者说,鄞诺万人敌的名号他不仅听过,经过滕县几回事,他更是亲眼得瞧过的。 再加上他旁边还有一个胜过千年狐狸的温小筠。 只凭自己带的这几名衙役,怕是根本拿不住他们。 如今佘甘主动派出五十山贼相助,正可谓是求之不得。 所以只略略沉吟了一下,他便果断下了决定。 他亦拱手回礼,“方才杨工房有句话说的好,都是自家兄弟。话长话短的,即便一时有什么争执,也都是为了大局。佘门主千万不要如此见外,方才晚辈也有不少失礼处,还望前辈海涵。” 佘甘点点头,“杨大人客气,老朽在此等着杨大人凯旋而归。” 杨之拓再不犹豫,大袖一甩,带着一众衙役山贼大步出了停尸房。 为了避免太过张扬而打草惊蛇,杨之拓将这一路人马分成了三队。 一队是滕县土生土长的衙役捕快们。他们快速换下制服,穿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在最前面疾行探路。 剩下的几乎都是山贼,从两路包抄而去。 因着刘冯汉的库房毗邻护城河,所以三个方向便足以将那里封死。 杨之拓则跟在第一队人马之后,与杨永同乘。而刘冯汉则被人捆成粽子一般的,还绑住了眼睛,堵住了嘴的扔在后面一驾小马车里。 跟在杨之拓旁边的杨永觉得,这般铁通一般的阵势,便是神仙来了,也难逃脱。 他想了一下,便探前身子,向杨之拓进言道:“公子,鄞贼虽然人单势孤,但是万人敌的名号也不是白给的。保险起见,除了围攻的几十人,咱们还得备上另一份筹码。” 杨之拓眉色微动,“何等筹码,才能压制住那畜生?” 杨永目光陡然一寒,“咱们手上唯一可以钳制住鄞诺的筹码,那就是郎中刘冯汉。” 提到刘冯汉,杨之拓的脸色便阴狠的可怕,“我竟没想到,似刘冯汉这等能在我杨家走动的亲信之人,竟也是鄞贼的暗桩。” “刘冯汉的确不比别人,”杨永思量的分析道,“他不仅跟咱们杨家走的近,跟胡家关系也很好。按理说最是人精老油条的。能将他说动跟咱们杨家对着干的,一定是很大的缘由。” 杨之拓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之前温小筠假借去刘冯汉的医馆治病,日日外出。如今结合佘甘老匹夫的说辞,这温小筠与鄞诺没少在外面查案。 如此看来,疗伤医治之事,也定然是刘冯汉帮着做的障眼法了。” 杨永点点头,“确是如此,只不过如此看来,刘冯汉在鄞贼的身上,就太下本了。凭着跟他这么多年的交道,属下以为,刘冯汉对钱财等事,并不怎么看中。能叫他这般维护帮助的,其中必有原因。且多是人情方面的原因。” 杨之拓忽然冷笑一声,咬着后槽牙,声音狠戾,“那鄞贼与温小筠不是向来最以重情自居吗?既然跟刘冯汉有人情往来,那我就要好好玩玩这刘冯汉,叫他们后悔来这滕县,欺我杨家!” “公子打算怎么做?” 杨之拓略略后仰身子,抵靠着车厢壁,整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双眼里晃动着魔鬼一般凶残而疯狂的光,“一会儿到了刘冯汉库房,就叫人拿矛穿了他两条大腿,将他吊挂在马车之上,我倒要看看那鄞贼见了,会不会动心!” 第18章 插翅难逃 不到三盏茶的功夫,杨之拓的车驾便跟着第一队人马来到了刘家药铺库房院前。 马车停在了那库房院街对面的胡同口里。 杨之拓掀开车帘一角,一眼便将那破旧的小院看了个清楚。 那是一座又老又旧又小的小院子,木门破旧,土墙灰瓦。从外面看,也就是一进院的地方,一面院墙,三面有房。 距离左右相邻的人家都有些距离,特别适合被包抄围攻。 “公子,想要抓住鄞贼与温贼,必须要断了他们所有的生路。”杨永凑向前,压低声音说道,“这一片住宅,属下很清楚。在刘冯汉低价买进之前,曾被一对兄弟以遗产份额不明的理由,告到衙门里请县官平断。当初衙门测量记录的活计就落在了属下这个工房吏身上。 据属下所知,里面就是一处一进院的小宅院。前面院门与左右两边的围墙房顶都不算高,凭着鄞贼的本领,危急时刻拎着温小筠跳上去一点也不难。 所以这三面,必须埋伏足了人手,弓箭手什么的大多派在这里。只要里面一有打斗的动静。就张弓搭箭对准各处墙头。一旦二贼翻墙而出,立时射杀。” 杨之拓点点头,“如此甚好。” 杨永站起身,在车厢半弓着身子,“布置三方弓箭手的事,属下这就去做。” “也好,凭你过目不忘的本事,这院子的布局构图,定然早就埋在你的脑子中。” “公子放心,属下定然不辱使命。”说完杨永便要走出车厢。 不想杨之拓却一把拉住了他。 杨永恍然回头,“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交代的?” “本官要手刃仇雠!”杨之拓站起身,拉开杨永先一步下了马车。 杨永听到这话,立时急了,快步跟了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袖子,“公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身为武林高手的火门门主来了,单枪匹马的也未必是鄞贼的对手。您一项重文轻武。切不可冒如此风险呐。” 杨之拓回头狠狠的瞪了杨永一眼,“如果连父仇都报不了,还谈什么揭竿而起,造反起义?平素里养着你们,如果连这点风险你们都护不了,我还造什么反?!” 说完他猛地甩开杨永的手,朝着外面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便有穿着便服的人走向前去,大摇大摆的去敲小院子的门。 杨永见劝阻不成,只得硬着头皮的选了左边院墙拐角处护卫着杨之拓站定。 那里可以看到门口所有的情况,能够跟着众人第一时间冲进去,也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跑回马车上。 之后他无声的朝杨之拓点了点头,是在用目光示意杨之拓,先站在此处。 两旁的山贼伏兵此时也赶了过来,分两个方向将小院死死包抄。 杨永提着衣摆,向两旁的伏兵小声的安排了之前计划。又回到了杨之拓近前,单手紧紧按住腰间短刀,时刻准备着为保护自家公子上前拼命。 一切准备就绪后,前方的变装衙役便敲响了库房院的院门。 “刘大夫,”那人粗着嗓子喊道,“刘大夫在吗?您定好的药材,俺给您送过来啦!” 随着破旧的木门被拍得山响,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刘大夫不在,您去城里柜上寻吧。” 杨之拓目色陡然一凛。 那正是鄞诺的声音,便是打成渣,烧成灰,他都能分辨出来。 他死死攥住佩刀刀柄,浑身的血都在这一时间逆流狂奔。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鄞诺呀鄞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敲门的衙役回头看了杨之拓一眼,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药材从来都是送到这儿的。就是刘大夫不在,小哥儿帮着开下门,也不枉老头子跑这一趟了。 还望小哥儿多多体恤。” 第19章 击杀开始 杨之拓站在墙边,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院里的动静,不想里面却再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眉头立时拧成了一团,朝着旁边杨永狠狠一挥手。 杨永立时明白,杨之拓这是叫自己带人赶紧冲进去抓人。 里面的温小筠与鄞诺虽然年龄不大,本事可是不小。 万一打草惊蛇,叫他们察觉到不对劲儿了,没准就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一定要趁他们不备,尽快发动进攻。 而现在就冲进去,是最好的时机。 思及此处,杨永立时探出头去,对着埋伏在正门两旁的衙役挥了一个明显的手势。 那些衙役跟在杨之拓身边已经很多年,对于杨永的各种动作也很熟悉。所以只一眼,就明白的他传来的命令。 站在最前面敲过门的那名衙役回头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木门,暗暗吸了一口气,之后卯足全身的力气,猛地抬腿,照着那破旧的门扇狠狠就是一脚! 木门砰的一声巨响朝着两旁摔去,衙役们纷纷拔出刀,潮水一般,气势汹汹的冲进院子。 可是叫他们意外的是,院子里没有任何人,更没有任何动静。 为首的衙役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鄞诺很有可能躲进某件屋子里了。 可是鄞诺的厉害,他们都见识过。如果他们大咧咧的不当回事,莽撞至极的搜屋子。慢慢的搜进去某一间屋子,被躲在暗处的鄞诺抓住空档儿,可就太不值了。 想到这里,一众衙役不自觉的缓缓后退。 小心跟在后面,站在门口监视事态进展的杨永立时发现了这一变化。 他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挥手指着前方,怒声呵斥,“探前不退者,赏银五十两!捉住鄞诺温小筠者,不论生死赏银三百!”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打头的衙役听到这个消息,再不迟疑,止住后退的脚步,挥着大刀就往正对面的一间屋子里冲! 也不是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第一间房子就叫他闯对了。 他再度抬脚猛踹房门,不想这一次差点把自己的腿踹折。 “呃!”他痛苦的跪地抱腿,疼得直打滚。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那薄薄的门板上面忽然多了很多细长的钢钉。 身后衙役们一开始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都害怕的倒退了半步。直到有人看到门上一颗带血的钢钉,这才发现其中玄机。 杨永拨开人群,急急检查情况,在看清状况后,立时指着一旁的窗子, 对面的一间屋子里冲! 也不是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第一间房子就叫他闯对了。 他再度抬脚猛踹房门,不想这一次差点把自己的腿踹折。 “呃!”他痛苦的跪地抱腿,疼得直打滚。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那薄薄的门板上面忽然多了很多细长的钢钉。 身后衙役们一开始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都害怕的倒退了半步。直到有人看到门上一颗带血的钢钉,这才发现其中玄机。 杨永拨开人群,急急检查情况,在看清状况后,立时指着一旁的窗子, 第20章 意外身死 就在此时,上空突然响起一阵呼啸的风声。 杨永一抬眼就看到了数只羽箭正朝着鄞诺的后背飞袭而来! 原来埋伏在两边的弓箭手们已经爬上了房顶墙头。 就等着鄞诺出现,将其射杀! 那一瞬,杨永竟不知鄞诺的刀快还是空中袭来的飞箭更快一些。 不过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满眼杀气的鄞诺就像是长了后眼一般的,在听到上空传来的箭矢破空声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猛地侧身翻腾,便躲开了致命的飞箭。 可是鄞诺躲得及,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杨永却不可能躲的及。 他这一生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就是箭矢飞刺进皮肉骨骼里的声音。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漫天刺目的猩红。 鲜艳而灼热,在空中肆意挥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他竟没来得及感觉到疼,额头、心口、腹部就被尖利的箭矢刺了一个透心凉。 “公子······” 他的喉咙发出一串含混的声音,然而没等他真正说清楚,整个人便像是被人抛下的破麻袋一般,松散的瘫在了地面上。 杨之拓也在众人的扶持下攀上了房顶,不想脚下刚刚站稳,就看到了杨永惨死的画面。 “杨永!”杨之拓痛心大喊,身子前倾就要跳下去救杨永。 身旁护卫看到了赶紧拉住他的胳膊,拦住他的身子,“大人,万不可下去啊,那鄞贼极其厉害,就是我们这些专门杀人的,也敌不过他。” 在众人的劝拦之下,杨之拓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他杀红了眼睛的指着放下的鄞诺,扯着嗓子,不要命了一般的大喊着,“给我抓住鄞贼!不论生死,再奖银三百两!” 下面的衙役与山贼听了这句话,纷纷调转方向,挥舞着手中兵刃,朝着鄞诺一窝蜂的扑了上去。 然而叫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鄞诺一个翻身点地之后,又一跃身,竟然腾空而起,踩踏着那些向他扑来的衙役们的肩膀头顶,一步一助力的朝着房顶上的杨之拓狠狠扑去。 杨之拓被鄞诺眼中突来的凛冽杀气吓得一趔趄,身旁护卫立时将他扶住。 站在最前一排的更是急急调整弓箭瞄准的方向,想要在鄞诺跳上来之前,将他射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刺猬。 只是人的反应能力有强有弱。 面对这样一个瞬息万变又危险十分的厮杀场面,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了准星儿。 不过便是这几个人,对于鄞诺来说也是万分的凶险。 因为敌人的安排显然很周密。 有弓箭的杀手两边围墙上都有,只要一边有一个,朝着他放箭,他这条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 想到这里,鄞诺屏住呼吸,亮出周身所有本领,来应对这个变化多端危局。 “怎,怎么可能?”杨之拓透过众人间隙,竟然看到了异常惊人的一幕。 有两支箭,朝着鄞诺面门直直飞去,瞬息的功夫就飞到了鄞诺的面前。 可是他前进的步伐半点都没被停滞,手中明晃晃的雁翎刀一挥,那两支长箭便被他一刀劈开。 第21章 长风文学网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杨之拓从来没见过强悍到这般地步的人。 只在眨眼之间就逆转了局势,反客为主的偷袭到自己面前。 不幸中的万幸是,杨之拓身边的山贼对他十分重视,早在鄞诺从院子里旱地拔葱一般的飞跳而起时,就揪住了他的腰带。 防备鄞诺万一真的杀到近前时,能将杨之拓扔下房顶,保他一名。 所以鄞诺的剑快,那些山贼的动作更快,护着杨之拓顺着房顶后面的坡度后仰着身子往后一跳,便堪堪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间,杨之拓只觉眼前世界飞旋一片,随着他宽大的袍袖在空中烈烈飞动,他最终坠在了院墙之外。 旁边的山贼们对他到也真是够意思,两个人抱托着他,竟让他一点也没摔着。 不过此时的杨之拓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在两旁山贼的搀扶下,杨之拓才堪堪站稳,就急急回望房顶方向,却见一击不中的鄞诺已然陷进了四围山贼与衙役的合力围攻之中。 但是他左突右闪的,竟然没有被别人占到什么便宜。 杨之拓气得浑身颤抖,转身挥手指着房顶乱战的场面,厉声叫喊,“放箭!给我射死这个囚囊的!赏银再加百两!” 听到这一声呵斥,房顶上正与鄞诺颤斗在一起的山贼们立刻向旁边闪开,于此同时,十几只箭矢飞蝗般的朝着站在正中的射来! 不想鄞诺的反应更快,甚至比两旁闪躲的山贼们动作还快,一个腾空又向院墙外的方向腾跃而去,在半空中打着跟头着的就蹦到了相邻一户人家的偏房房顶上。 眼看着鄞诺那厮就要逃脱,杨之拓耳边突然回想起之前对杨永说过的话。 他瞬间有了主意,朝着鄞诺远去的方向扯着嗓子的大吼道:“鄞诺,刘冯汉的死活你就不管了吗?!” 鄞诺的脚步瞬间一滞。 杨之拓又急急转头,朝着来时的路口,厉声命令道:“将刘冯汉给我架出来!” 早就埋伏在马车里的衙役们立时将一个人扔出了马车。 那人浑身是血,双手被反缚在身后, 杨之拓从来没见过强悍到这般地步的人。 只在眨眼之间就逆转了局势,反客为主的偷袭到自己面前。 不幸中的万幸是,杨之拓身边的山贼对他十分重视,早在鄞诺从院子里旱地拔葱一般的飞跳而起时,就揪住了他的腰带。 防备鄞诺万一真的杀到近前时,能将杨之拓扔下房顶,保他一名。 所以鄞诺的剑快,那些山贼的动作更快,护着杨之拓顺着房顶后面的坡度后仰着身子往后一跳,便堪堪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间,杨之拓只觉眼前世界飞旋一片,随着他宽大的袍袖在空中烈烈飞动,他最终坠在了院墙之外。 旁边的山贼们对他到也真是够意思,两个人抱托着他,竟让他一点也没摔着。 不过此时的杨之拓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在两旁山贼的搀扶下,杨之拓才堪堪站稳,就急急回望房顶方向,却见一击不中的鄞诺已然陷进了四围山贼与衙役的合力围攻之中。 但是他左突右闪的,竟然没有被别人占到什么便宜。 杨之拓气得浑身颤抖,转身挥手指着房顶乱战的场面,厉声叫喊,“放箭!给我射死这个囚囊的!赏银再加百两!” 听到这一声呵斥,房顶上正与鄞诺颤斗在一起的山贼们立刻向旁边闪开,于此同时,十几只箭矢飞蝗般的朝着站在正中的射来! 不想鄞诺的反应更快,甚至比两旁闪躲的山贼们动作还快,一个腾空又向院墙外的方向腾跃而去,在半空中打着跟头着的就蹦到了相邻一户人家的偏房房顶上。 眼看着鄞诺那厮就要逃脱,杨之拓耳边突然回想起之前对杨永说过的话。 他瞬间有了主意,朝着鄞诺远去的方向扯着嗓子的大吼道:“鄞诺,刘冯汉的死活你就不管了吗?!” 鄞诺的脚步瞬间一滞。 杨之拓又急急转头,朝着来时的路口,厉声命令道:“将刘冯汉给我架出来!” 第22章 兵临城下 “快!里面应该还有个温碎催,一定不要叫他跑了!”杨之拓挣开众人的搀扶,就往里面冲。 鄞诺武功厉害,剩下的那个温碎催可就没那么厉害了。 不能活捉鄞诺,这个温小筠,他一定要抓活的。而后千刀万剐,剖腹挖心,献祭到父亲棺前,为父亲送葬! 眼看着杨之拓不管不顾的往里冲,两旁护卫也跟着要往里面去,不想太迈出步子,就被身后传来的一声疾呼叫住。 “杨大人!快回衙,出大事了!” 杨之拓也被这声叫喊拉住了脚步,急急回身查看,却见一名骑着快马的黄清石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匆匆而来。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名衙役就飞奔到了杨之拓近前。 吁地一声勒停骏马之后,他一个翻身滚落至地,顺势单膝跪地,朝着杨之拓急急一拱手,“杨大人,不好了,朝廷派的兵已经行至城外三十里。佘头领请您赶紧回去,帮着一起安排部署。” 杨之拓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两旁护卫赶紧上前搀扶。 黄清石更是吓得不行,身子前扑着一把就拉住了杨之拓的手。 勉强站稳脚步的杨之拓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汗都下来了,“朝,朝廷的兵?” 黄清石搀扶着杨之拓,满眼惧色的点点头,“大人,咱们先回衙门,总算还有佘头领在。他们打仗打惯了的,总会有办法。” 就在此时,一队衙役从刘氏药铺库房正门跑了出来,朝着杨之拓恭敬回禀,“回杨教谕的话,库房里每间屋子,每个角落都搜遍了,没有温小筠,也没有其他任何人。” 杨之拓拧着眉头挣扎着站直身子,恶狠狠的瞪着那名衙役,“那温碎催最是鸡贼,你们果真搜遍了每一处?” “大人放心,兄弟们搜了好几遍,搜得仔仔细细,连只苍蝇都没放过。” 杨之拓双眼恨不能喷出两把火来,直把面前的废物点心活活烧死。 满头是汗的黄清石见状赶紧劝道:“公子,衙门的事要紧。” 杨之拓死死的咬了下嘴唇,又回头看了眼那座破烂不堪的小院子,最终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留下二十个人,把这烧了,给我盯死了,但凡有人跑出来,立时击杀!” 说完他再不迟疑,顺着黄清石的拉拽,便急急上了停在路口的那辆马车。 黄清石将马让给了别人骑,自己则跟着杨之拓上了马车。 “公子,朝廷的兵马怎么会到的这样快?”黄清石一面小心的扶着杨之拓坐下,一面急切的问着。 杨之拓气得额上青筋砰砰直跳,“快?!他们早就该到。我早就说过,造反是山贼的事,咱们杨家绝不能过早暴露。” 黄清石也跟着懊悔不已,“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不反,杨老大人就要被符云朗那厮下狱了。等到朝廷的兵来了,符云朗和温碎催他们一上报,老大人也是难逃折磨。” 杨之拓狠狠的瞪着黄清石,“你懂个屁,只要不是登时就砍头,就是天大的罪名都能转圜。现在造反倒是不用下狱了,直接被鄞贱材下了黑手!” 黄清石赶紧跪下,慌忙求饶,“公子说的是,是小的糊涂。” 杨之拓拳头紧攥,“说什么都晚了,如今之计只能顺势而为。” 黄清石怯怯抬起头,“公子有何高招?” 杨之拓侧头看向窗外,脸色铁青,咬牙说道:“如果咱们被围在滕县里了,就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拼死抵抗。等着东山老大派人来援。” “怎么抵抗法?” 杨之拓的目光越发阴狠,“你也别跟我回衙门了,一会儿就下去,调动出咱们在城里各行各门安插的眼线,叫他们全部出动。将所有的大户都围死了。我和佘头领之后便会派出人手去帮你们。叫那些大户该出钱的出钱,该出粮的出粮,不出钱的立刻杀掉。杀鸡儆猴,后面的就都听话了。” 黄清石却为难起来,“可是公子,联络眼线的事,一直都是杨永在做,很多名单,小的根本不知道啊。” 提到杨永,杨之拓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锉着后槽牙,声音粗粝的说道,“杨永也遭了鄞贱材的毒手。” “啊?!”黄清石脸色登时惨白一片,双腿一软,瘫坐在了车厢地板上。 杨之拓转过猩红的眼球,瞪视着黄清石,“没事,我有所有眼线的名册,什么人什么作用,向外联通山贼的,向上买通州府衙门的,向下打探城里各个大户消息秘闻的,都记录的特别清楚。 你下了马车先去城东鱼肠胡同左街第三个院子。那是我的别院,便是连杨永都不知。你进去拿着这个钥匙给院里的人看,就能进去。名册就在我书房暗格里,这是钥匙,得了名册尽快行事。” 第23章 抗敌之策 黄清石连连点头,“公子放心,小的都记下了。” 杨之拓继续吩咐道:“除了大户,凡是家里有壮丁的,都给本公子薅出来,拉回衙门紧急训练充兵。” 黄清石嘬着牙花子,掀起眼皮,看着杨之拓又有些为难起来,“可是公子,眼巴前儿,咱们都被围城了,还有谁会出来卖命找死啊?” 杨之拓侧眸瞪了他一眼,语气凶恶,“将出了壮丁的人家都圈在一片居住,收缴所有钱粮,统一供给食物。官面上的话,就说帮他们养家,实则威胁拿捏。凡是有不听话,整家一个不留,当着别人的面,就地击杀。” 黄清石不觉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满口应道,“老黄知道了。” 看着黄清石整个都畏缩了起来,杨之拓又将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要做这些,为难你这个户房吏了。但情况紧急,必须要特事特办,加紧去办。” 黄清石赶紧表态,“俺老黄虽然不如兵房的,但也不是孬种,公子您放心吧,这些事,老黄一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黄清石躬身揖手告了辞,便风风火火的下了马车。 看着黄清石骑上马,扬鞭远去的背影,杨之拓的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这一瞬间,他很有是想不通,不过才一天的光景,所有的计划就都被打乱了。 就连那个叫他最能依赖的父亲,也不在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眼前所有的这些事,本是不应该发生的。 随着车轮再度转动,他放下了车帘,倚靠着车厢壁,闭上眼,脸色阴沉而冰寒。 他不能就此气馁,现在就是他们杨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他必须要想出更多的逃生方法。 剩下的路程行进的非常快,杨之拓还没来得及想出任何一条路子来,马车就停在了衙门口。 他匆匆下了马车,带着一众护卫,几乎是小跑着冲进衙门。 比之前不同的事,衙门里更加混乱了。到处都有衣冠不整的山贼在来回穿梭。 有的抱着大把的长矛,有的搬着成摞的弓箭,仿佛不把此地搬空绝不罢休。 早有衙役候在门口等着杨之拓。 看见他带着大队人马进了院门,赶紧上前引领着他走向正厅大堂方向。 “杨大人,佘头领在大堂正等着您呢。”衙役一面领路,一面急匆匆的说道。 杨之拓目色微寒,没有任何回应。 一进入大堂,他就看到了坐在堂前主位的佘甘老儿。 杨之拓心中不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佘头领,城外的事,您可有什么对策?”杨之拓走到佘甘近前,急急问道。 佘甘正左右观瞧着座下那把只有一县最高长官才能享用的椅子,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道,“杨大人,不必着急,我们兄弟既然下得山来,兜里自然揣着万全的准备。” 杨之拓语气和缓了些许,“佘头领跟兄弟们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想来今日的情景,在佘头领面前,都是小场面。能跟着佘头领这样的豪杰做事,晚辈心里也踏实。” 佘甘倏然抬头,望着杨之拓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就对了,成大事者,岂能被点子风吹草动,轻易就打乱了阵脚?” 杨之拓恭顺的点点头,“佘头领说的是。”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不知道佘头领要从哪里开始调兵遣将?” 第23章 抗敌之策 佘甘抬手捻着胡子,掀起眼皮瞥了杨之拓一眼,煞有介事的说道:“老朽来自山寨,援兵自然也从山寨来。” 杨之拓心头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用力地咬了下后槽牙,勉强将这种不快的感觉压了下去。 站直身子,转手拿起桌上笔筒中一根红色令签,似笑非笑的说道:“佘头领说的不错,只要大头领从东山上派出大队人马来,巧施谋略,滕县的死局自然能解。” 佘甘捻着胡子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杨之拓又拿出一根黑色令签在手中把玩着,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佘甘的表情,“以佘头领的智谋,想必此时前往东山请援的兄弟早已在路上了吧?” 佘甘站起身,抬手从杨之拓手中拿走红色令签,眯起眼睛,“杨大人真是太抬举老朽了,纵使老朽再厉害,也做不到未卜先知,不过现在去做也不晚。杨大人只管坚守不出,便是朝廷的军队,一时半刻也攻不下这座坚城。 趁着军队还没围死,老朽这就带着兄弟们从后面出城。不需三两日,老朽就能带来一大支队伍来,两面包抄朝廷军。届时再联合杨大人的滕县,便能从三面围死了他们!” 杨之拓嘴角微微抽搐。 佘甘说完,将那红色签字猛地望堂下一扔,转身就要走。 不想杨之拓的手更快,他猛地薅住佘甘的脖领子,差点将那瘦弱干瘪的老头凭空举起。 “佘头领,你哪里走啊?!” 佘甘脖子被勒的很紧,但他好像全不在意,抬头迎住杨之拓刀子一般的目光,沉下脸来,“杨大人,您这是何意呐?” 杨之拓阴狠一笑,“揭竿而起,怎么也算得上是一桩大事了。前后计划但凡有半点疏漏,都是千刀万剐的下场。我们杨家与东山联通多年,从来都是东山的助力。可也只是助力而已。 如今却这般草率就将我们逼上梁山,朝廷的援军本就在路上,这不是叫我们杨家直接去送死吗? 我父早就告知过你们。通知你们要小心应对。那一晚虽有意外,原意却也是想要借助你们火门幻术的力量,抹去凶案的证据,事后再将那鄞贱材与温碎催一并解决了。 你们可倒好,半点幻术没用,把局面直接搅成了造反。如今大兵压境,你们倒要抽身而退,只留我们杨家一脉留守孤城。还说什么替天行道,你们这般行为,可有半点道义可言?” 面对杨之拓连珠炮一般的咄咄逼问,佘甘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他反攥住杨之拓的手腕,刚要开口,一声猛烈的炮响突然在房顶炸开! 整个大堂连并着里面所有的人都被震得晃虚了身形。 “不好,城外开炮了!” 一个凄厉的声音瞬时而起,杨之拓脸色大变。 这怎么可能? 佘甘却不管那么多,趁着他分神的功夫狠狠甩开杨之拓的手就往外面冲。 佘甘年级虽大,功夫却极强,这一下的力道极大,将杨之拓整个人甩飞了出去。 杨之拓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两旁护卫见状立时大惊,纷纷扑上前去,扶起杨之拓。 杨之拓挣扎的直起身,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双手满是血水。 旁边人急急检查,“公子可是受伤了?” 两边的声音传进杨之拓耳中,却越来越遥远。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不对! 他满手都是血口子,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但怎么一点都不疼?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眼前突又浮现出了亲信杨永倒在血泊之中的情景。 不对······不对····· 不对! 他猛地抬头,惊愕的目光闪烁不停。 杨永虽然对他很忠心,却绝没有敢冲到对阵最前线的胆子。更何况之前鄞诺一人对阵上百名衙役山贼,两进两出的场面,杨永看得清清楚楚。 凭着杨永那三脚猫的功夫,在围剿行动刚刚开启的时候冲上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是杨永惨死的场面,又是他亲眼看见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杨之拓越想越觉头疼,越头疼越想不通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双手紧紧抱住头,痛苦的蜷缩在了一起。 抽搐着,颤抖着,大脑一片混乱。 此时的刘家药铺库房小屋里,鄞诺看着紧闭着双眼,在床上痛苦打滚的杨之拓,不觉皱起了眉。 他侧眸看向一旁的温小筠与刘冯汉,“这人还撑得住吗?咱们的法子会不会太猛了些?” 第25章 神秘的门派传人 旁边的刘冯汉见状,脸色立时大变,将手中银针摆回盒子后,从床底急急拿出一捆又粗又长的麻绳,扔给温小筠,又将尾端抻出甩给鄞诺,“快将他绑死在床上,等他醒了再施药就不顶用了。” 温小筠与鄞诺依言迅速行动。 两个人相互配合着将杨之拓连同床板一起捆了起来。 刘冯汉则走到窗子前,将密不透光的黑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最后燃起一根蜡烛插在烛台上,小心的端着走回床边位置。 鄞诺与温小筠对视一眼后,默契的退后两步,尽量将自己的身形隐在墙角的黑暗之中。 刘冯汉将烛台摆在床边放药箱的小桌上,从药箱里取出一枚黑黢黢的药丸,捏开杨之拓的嘴巴,就往里面塞。 杨之拓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是抗拒得特别激烈。 他死闭着嘴,鲤鱼打挺一般地拼命挣着麻绳,整个木床都被他带得震晃起来。 刘冯汉眉头紧拧,急急捏着他的下巴,继续塞药,可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弄巧成拙,直接把杨之拓疼醒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在一阵无效的挣扎后,杨之拓的喉咙终于做出了吞咽的反应。 刘冯汉这才松了一口气。 松开手,转身就要去拿银针,却不想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杨之拓猛地挣起身子。 虽然由于绳子的束缚,最后他只是将脖子挣直了些将嘴里那半含化了药丸狠狠啐出,之后又狠狠的吐了几口, 杨之拓惊疑不定的转过脸,看向一旁的刘冯汉,目色登时一变,“你是谁?这是哪?大胆!何人敢捆束本公子?!快给我解开!” 温小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没想到最坏的情况到底发生了,鄞诺的幻术局就这样被彻底中断。 她急急看向手执银针的刘冯汉,忽然发现他不知在什么时候用一块黑布蒙上了面。 温小筠不由得感慨,果然是经验老道的老江湖。 做事情就是这么周到细致,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之所以用“几乎”这个词,是因为还有一处小小的破绽。 就看杨之拓有多细心,又对刘冯汉有多了解。 温小筠默默屏住呼吸,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前方的杨之拓。 黑暗之中,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从旁边伸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温小筠的心随之一动。 是鄞诺。 显然,他此时的想法与她是相同的。 因为他们两个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一场由鄞诺主导进行的幻术局。 说是幻术,按照温小筠的理解,更像是现代的催眠术。 利用药物与催眠技巧的深度催眠。 对于被催眠的人来说,他眼前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严重的变形与扭曲。 催眠者如果想让他看到妖魔鬼怪,那他见到的那些人便会呈现出鬼怪的外貌来。 如果想让他看到另一番激烈的场景,他见到的那些发生的事情就会被催眠者给出的关键词触发出相应的场景来。 这个计划,本是鄞诺一早就计划好了的。他早已有了杨家私通山贼的诸多证据。 通过打探来的滕县与东山山贼各种消息,鄞诺判定一旦朝廷围剿部队到来,东山山贼必然会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叛活动。 届时要想顺利剿灭匪患,就必须要先清除内鬼。 但是杨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不仅在滕县称得上手眼通天,就是上道兖州知府衙门与更高一层的鲁地巡抚衙门,杨家也很吃得开。 只是一点私通山贼的证据,根本搬不倒他们。 因为山贼跟他们的每一次私联,都是通过不同的商人身份联系的。更重要的是,杨家派出去的联系者,都是各种外围小弟。 就比如五贯钱案中给他找茬的临县商人与幕后联系操控的杨姓捕快。 即便真出了事,线索到了这一层面就会彻底断掉。 为杨家办事的每一个人,其家眷都被杨家控制了起来。 美其名曰照拂,实则为把柄要挟。 而滕县仵作杨小禾之所以不受杨家待见与重视,根本原因就在于杨小禾本姓边,并不是真正的杨家血脉,且近亲家人也很少,不能形成有效的约束。 最后边小禾便成了杨家人根本不待见的边缘人。 所以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杨家散布在滕县各行各业的所有的内奸,鄞诺便与刘冯汉秘密的想出这样一个玄而又玄的方案。 幻术局诈供。 要说这个灵感,还是鄞诺从死对头温香教那里学来的。 他们可以制造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诈术骗局,游走江湖多年,跟着世外高人学过各种本领,见识过五花八门无数外门邪道的天才鄞诺,自然也制造的出来。 第26章 原来如此 更何况,鄞诺身边还有刘冯汉这样一位医术高超,深谙无数偏方秘方土方的医师。 实际上,刘冯汉之所以能够一直大力帮助鄞诺与温小筠,还有着一层更深的原因。 勉强说来,刘冯汉算是鄞诺师父的小师侄。鄞诺师父修习更多的是道术武功,而刘冯汉修习的则是与医术相关的各色秘术。 不过刘冯汉到底不算是鄞诺师父真正的师侄,据说是因为刘冯汉的师父在结识刘冯汉之前,早就发誓闭门不再收徒。 他之所以肯指点刘冯汉一二,完全是因为刘冯汉天资太盛,在医学方面的能力十分出众。出于惜才的心理,才指点一二。 不过鄞诺与刘冯汉师父那一门,行踪历来诡秘,也不愿在江湖上多留名声。所以对外这一层关系,包括鄞诺刘冯汉虎将军在内,对外都不肯轻易吐露。 只是这场针对杨之拓的这场幻术操控局,原定的启动时间并不在此时。 原计划里,怎么也要等到朝廷援兵开进滕县县城之后,才好实施。 幻术局诈供一旦施展,事后必然会叫杨家警觉。太早的打草惊蛇,变数太多,风险太大。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杨洲竟然会嚣张到直接在衙门里杀人,后面更被温小筠逼到了绝境而突然造反,并于那一夜会死在鄞诺手上。 当然,最叫人想不到的是,今早鄞诺带着温小筠去跟刘冯汉接头时,会被杨之拓撞个正着。 无数的阴差阳错之下,鄞诺果断决定,对杨之拓实施幻术局诈供计划。 通过他的嘴套出山贼安插在滕县的所有势力,而后在暗中发动起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山贼与杨之拓对滕县下手之前将他们反杀。 滕县的地理位置实在太重要了,绝不能叫他们彻底占据这里,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祸害那些无辜的百姓。 不过对于什么准备都没有的刘冯汉来说,仓促之间进行这项危险的计划,还是太冒险了。 最起码能叫人产生的幻觉的秘药,当时的刘冯汉就没有带。 刘冯汉在那边干着急,温小筠与鄞诺却想到了一个补救的办法。 那便是启动一直躲在暗处的影卫秦奇。 白鹜应该没有走远,那么秦奇肯定也在。 于是温小筠取出刚到兖州府时,白鹜送给她的哨子。 在鄞诺一阵鸟鸣声的口技掩护下,温小筠小心的吹响。 秦奇便翩然而至。 鄞诺便把刘冯汉藏在药铺里的秘药取出,交给了秦奇,请他假扮成衙门里的小卒,埋伏在衙门门口,寻找合适的机会伺机进入,将之交给刘冯汉。 秦奇乔装打扮之后,便随着装扮成老人的鄞诺一起走向衙门所在的街市。 另一边温小筠则跟着药铺小学徒先一步来到故意当着杨之拓的面点出来的那处库房院子里。 她们两个人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提前安排各处陷阱,并且将从一种特殊的毒蘑菇里提取出来的毒药粉制成各种暗线机关,埋伏在库房院里里外外各处角落。 只等野兽进笼后,制造出一场庞大且绚丽的幻术局。 衙门那边,鄞诺观察了一会,就发现了一个从衙门里跑出去要传信的小衙役。 第27章 贸然出手 鄞诺与秦奇默契的对视一眼,随即便开始了行动。 鄞诺此时的伪装是个老翁,不宜动作太多,秦奇便趁着左右无人注意飞身奔至那小衙役前方必然要经过的一处胡同口潜伏。 等到那小衙役快步经过时,猛地探出手,一手薅住他的脖领,一手死死的捂住他的嘴。 这一场幻术局才算真正开始。 不过由于分工不同,对于秦奇在衙门里具体的作为,温小筠并不清楚。 当时的她按照鄞诺的吩咐急急忙忙的在库房院布置各种陷阱机关。 鄞诺回来之后,也只是对她草草讲了秦奇打晕那名小衙役,并扒下他的衣服换上混进衙门的事。 对于他怎样将秘药交给里面的刘冯汉,并且会如何与他打配合,完成这幻术局最关键的一环,鄞诺并不清楚。 在杨之拓被刘冯汉带出衙门后,秦奇便按照约定离开了。 他只是白鹜的暗卫,此处这样帮衬温小筠,已然超过了他的职责。 若不是白鹜对他下过死命令,只要温小筠的哨子吹响,就必须来帮她,秦奇本人是一百个不愿意替外人办事的。 而刘冯汉回来后,一直在忙着对杨之拓施展类似催眠术的诱供手段,根本没有时间与鄞诺、温小筠细讲。 总之事情进展顺利是最终要的。 可是幻术局诈供刚施展到一半,杨之拓竟然彻底清醒了。这就意味着剩下那一半还没套出来,最关键的消息,无法再用同样的办法得到了。 面前的刘冯汉虽然用黑布及时遮了面,但是温小筠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也正如她料想的那般,被捆在床上的杨之拓侧着脸端详了刘冯汉一会之后,从鼻腔发出一声阴鸷的冷笑。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是你在做手脚,刘大夫!” 刘冯汉被这一句吓得立时后退半步。 杨之拓不屑的哼了一声,“刘大夫,你与我杨家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以为一块黑布就能瞒过本公子了吗? 纵使你把整张脸都蒙上,只凭你身上那股洗不掉的参药味,我也能认出你来。” 刘冯汉彻底慌了。 他的身份到底只是位医师而已,他应该只懂得药理,对于心理攻坚战,并不擅长。 温小筠眉头紧紧皱起。 她知道,现在如果不把杨之拓的气焰,给狠狠的打下去,剩下的那一半消息,就彻底得不到了。 “教谕大人,”她轻笑一声,单手负在身后,缓步走进烛火的光影之中,“真是好眼力呢!只是不知道您可认得出在下来?” 鄞诺当时就有些急了。 虽然杨之拓现在被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对于温小筠的安全来说并没有任何威胁。但是幻术局还没有真正结束。 就这样贸然跟他搭话,很可能会叫杨之拓愈加清醒,从而使幻术局再也没办法补救起来。 不过转念又一想,温小筠毕竟不是凡人,即便不懂幻术局的操作方法,她也应该有着自己的办法。 于是短暂的衡量之后,他选择相信她的选择。 继续留在黑暗的角落之中,静静的看着温小筠到底会做些什么。 第2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听到温小筠的声音,杨之拓身子顿时一震。 他急急错动眼球,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沉寂的黑暗中,一道清瘦的人影缓缓浮现。 白皙的脸庞,晶亮的眼睛,唇角微勾,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来人正是他苦寻不见的温小筠!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杨之拓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咯吱吱作响,都快咬碎了。 鄞诺砍去父亲头颅的那血淋淋的一幕在眼前来回重复。 激得他周身血液都在愤怒的沸腾咆哮。 眼前人虽然不是鄞诺本人,却与鄞诺无异。 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是他更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杀父之仇再大,也大不过他的性命。 “你是温小筠。”他的声音很低,却粗粝异常,仿佛有石块不断摩擦着他的声带。 温小筠收敛了笑意,目光沉肃的望着他,“杨教谕,不要害怕,属下此番来,并无加害之意,是来救你一命的。” 杨之拓怔了一下,随即不可抑制的笑出了声,“救我一命?” 他双手紧攥成拳,指甲狠狠嵌进肉里。用尖锐的刺痛感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要说救命,”他双眼一霎不霎的盯着温小筠,目光阴狠,“应该是本公子能救你们的命才对。 无论你们做什么,到头来,滕县都必会被山匪攻克。 而本公子,一直被山匪们奉为座上宾。经此一事,更三顾茅庐,请得本公子做了他们的军师。 且不说日后大业成功与否,只你们这些小喽啰,一个个都是必死无疑。 只要你们现在放了本公子,前程过往,本公子可以概不追究。并能指给你们一条活路,顺利离开滕县。 奉劝你们,现在就给本公子松绑。天大地大,都没有你们的性命大。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活着才是真的。你们都还那么年轻,又都是一身的本领。只要能够变通起来,识时务,前途不可限量。早早折在这里,太不值当了。” 温小筠眸色微冷。 虽然杨之拓开出的条件,对于他们来说,半点吸引力都没有,表现出来的镇定与理智却可怕的吓人。 按理说经历了那么一番可怕的幻术局,又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这么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被人当成死猪一般捆绑在床板上,任何人都会怕得不行。 可是这杨之拓不仅没有表现出半分害怕的样子出来,更主动出击,甩出条件先行试探对方的目的与底线。 更何况她和鄞诺还是他的杀父仇人。 如此看来,要想从他嘴里套出一些山贼的关键信息来,应该会很困难。 不过温小筠依旧有信心。 在脑电波恶补各种知识的过程里,温竹筠教会了她一样本领。 若想把对方的嘴巴撬开,就要先撬开他的内心,撬开他的软肋。 想到这里,温小筠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对于杨之拓的提议,没给任何回应。 杨之拓眉头微皱,“怎么,我的话,你不信?” 旁边的鄞诺双手不自觉的环抱起来。 温小筠年级虽轻,拨弄人心的本事却很老辣。 她没说一个字,只是一声轻笑,就平灭了杨之拓的先手试探。 从出招试探退到了心虚防守。 可以说,温小筠不费吹灰之力,无形之中就将眼前局面扳到了有利于她的一边。 脑电波中窥屏的温竹筠无奈扶额:拜托!温小筠就只是停顿着笑了一下,哪来那么大的功效?鄞木头,该叫我说你什么好? 从一开始的完全否定到现在无脑吹捧。 鄞木头,你这家伙也太没出息了吧?你的骨气呢? 出去不再要说你是我温竹筠的表哥,丢人! 第29章 惊人的推理 长风文学网,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对于鄞诺心中想法,甚至是脑电波里窥屏温竹筠,温小筠都毫无察觉。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杨之拓身上。 要想撬动这块石头,怕是很不容易。 实际上,正和鄞诺猜想的一样,面对杨之拓的提议,她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应,就是再抻着杨之拓的耐心。 他若是心虚,多少会露出点破绽出来。 而现在他的反问,便是一处明显的漏洞。 “杨大人的提议,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温某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她轻笑着说道,语气里充满嘲弄之意。 “事实摆在眼前,”杨之拓眯细了眼睛,有些生气的回答,“温书吏,你又何必自欺欺人的跟我这打马虎眼? ” “事实?”就像听到了什么非常可笑的笑话,温小筠下巴微扬,呵呵的笑了两声,“那就让温某人,给您讲讲什么才是真正的事实吧。” 说着温小筠话风陡然一变,整个人的气场都开始变得凌厉起来。 她抬手比量着,四根手指,语速极快却又十分清晰的说道,“温某人这里关于杨大人的事实有四: 第一件要说的是,杨大人已然中了我们的摄魂夺魄大法,在昏迷中将接下来的计划与关于山贼所有的信息都说得清清楚楚。 可以说,现在的我们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晓你所有的心思与秘密。” 杨之拓脸都白了,可是依然勉强维持着冷静的表象。 他也顺着温小筠的语气笑了起来,“摄魂夺魄大法?你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 一旁的鄞诺与刘冯汉也有些暗暗的滴汗。 虽说神仙鬼怪很多人都相信,但是其中一定不包括杨之拓。 这种人连父亲的头颅都能亲手给缝上,可见心力之强大。 寻常忽悠人的鬼神之说,在他这不仅起不到效果,更会加重他的怀疑。 对此,温小筠表现的很从容。 杨之拓的反应完全在她预判的情况之中。 “杨大人,我劝你不要那么自信。这个世界从来都很大,大到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这个世界从来都很久远,久远到没有出现人类这个物种之前就存在。咱们人生这短短几十年,于这世界来说,怕是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只凭咱们几十年的见识,又怎敢去否定那么许多玄而又玄的东西? 杨大人,你不妨想一想,在为杨老大人缝制头颅的过程中,刘医师递给您清洗双手与闻嗅的药水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特别到竟叫您恍惚间看到了身首异处的杨老大人睁开了眼,张开了嘴的跟您对话?” 杨之拓的心咯噔一下,倏然揪紧起来。他的脸色也在同一时间惨白一片,半点血色也无。 对于这个反应,温小筠十分满意。 她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犹疑的时间,紧接着继续逼问了下去,“你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幻觉,就是中了我们特制的秘药。 这药就连医术高明的刘医师都配制不出,破解不了。乃是鄞诺离家出走时,拜访的世外高人所赐。 仅仅三年,鄞诺就跟他习得了被人称为万人敌的超强武功。这其中若是没有点仙法妖术,又怎能做得到?” 一颗硕大的汗珠立时从杨之拓额头淌下。 对于鄞诺的背景,杨之拓早就打听的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这段传奇经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相传鄞诺下山之时,他的老仙师一共赠予了他十瓶神丹妙药。 经温小筠这么一提醒,竟然全部都对上了。 鄞诺心情复杂的添了下后槽牙,如果他不是本人,对于温小筠这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说辞,也就相信了。 温小筠微笑着继续说道:“事实上,这还只是开胃菜。刘医师放在那些药水里的药只是个开头。摄魂大法真正开启,是在工房胥吏杨永进来之时。 表面上他进来是在报信,实际上却在将杨之拓你一步一步带进沦陷的深渊!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被嵌进暗语关键词的,跟在他身后的随从,压根不是衙门里的人,更不是外来的山贼。杨大人您不妨仔细回忆一下那名侍从的脸,想一想事实是否如我所说。” 经这么一提醒,杨之拓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他后脊背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那张脸他的确从没有见过,当时还觉得也许是山贼那边派来的帮手,可是现在仔细一回忆,才想起来,那人身上穿的分明是衙役制服! 鄞诺与刘冯汉听到这里,也是一惊。 按道理来说,温小筠只是听到了杨之拓在半梦半醒间说过的那些话而已。 对于当时衙门里的背景事情,她应该不知道才对。 可是现在她分明就如实的还原了当时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第30章 真相 不过鄞诺很快便平复了心中的疑问。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温竹筠。 前面那一点消息,对于别人来说太少,但对于温竹筠来说,绝对足够多。 足以叫她将秦奇在衙门里所有的作为都推断出来。 温小筠继续说道:“不过那人对于洋大人来说,到底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衙役、小喽啰而已。一眼没看清,没有察觉其中异常,也很正常。 真正不正常的地方,在于杨公子你的亲信之人,工房胥吏杨永。 别人察觉不到异常,但是一路将那小喽啰带到杨公子你近前的杨永却不可能察觉不到。 唯一的解释便是,杨永在路上便遭了那名小喽啰的算计,也中了摄魂之术,任凭那人调遣。 那名小衙役与杨永对杨公子你说的话,算得上是一种催眠。 用杨公子平素很在意的某些词,造成一种虚幻的假象。如果用个词来总结,便是洗脑。 当时实际的情况是杨永冲进停尸房,说了几句在别人听来无关痛痒的话,将杨公子带出衙门,一路赶奔此地。 在别人看来,杨公子出衙时,身边只带了杨永,那名小衙役与医师刘冯汉。 可那些无关痛痒的话,在杨公子听来,却是捉拿鄞诺的重要消息。 简简单单的四个人,落在杨公子眼里,却是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 真实的情况与杨公子眼睛里看到的之所以又如此大的差距,便是摄魂夺魄大法在起效果。 到了此处院子之后,杨公子可曾发觉这里的味道很古怪? 因为我们加大了秘药的剂量,实际上杨公子刚走到院子近前,便昏睡了过去。 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们用话语给你营造出来的幻境。 或者说,是另一种梦境。” 听到这里,杨之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虽然他很不想相信,但是他很明白,温小筠说的,就是事实。 对于杨之拓的反应,温小筠很满意。 她知道,虞翊经彻底进来了,“杨大人的死,是无法挽回的,只一桩凶杀案,就能定他的罪,但只要能做到大义灭亲,将功补过,偌大的杨氏家族便可以保全。 而杨教谕你的性命,则也很有可能被免掉。我不能确切的答应你,因为决定权在你,看你要不要赌,更看你要站在哪个方向赌。 这时鄞诺提着一个人头走出阴影,山贼的水平到底如何,我想你该很清楚。 这群山贼很厉害,不然也不会跟他们走到这一步。但厉害是他们的,对于你,他们的保卫工作却疏忽的不行。以至于叫我们如此轻松的就绑架了你。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把你当成座上宾,当成他们言听必从的军师吗? 告诉你,滕县只是他们一个发起地。 温香教与东山山贼关系匪浅,这次出现的火门门主就是证明。但是其他三门门主又在哪里?甚至还有一个巾门小鬼都没出现,滕县八成只是饵, 他们真正想要拿下的地方是哪里?你知道吗? 你听说过吗? ” 第31章 威胁 鄞诺知道,此时该他登场了。 他恍然走出阴影,一步一步踏的极重。 “杨教谕,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配着满屋幽寂的黑暗,恍若从地狱走来的使者。 杨之拓周身立时一颤。 这个声音,这个人,便是化作了灰,他都认得。 他恨不能立时挣开绳子,冲到鄞诺近前,手刃仇雠! “鄞诺!你还敢出来!?” 杨之拓绝望又愤怒的叫喊着,额上青筋根根暴起。 鄞诺脚步依旧平缓,表情却沉肃得吓人,犀利的目光在昏暗的烛火下闪动着森然的寒芒,“杨教谕,就如方才温小筠所说。人在大悲大恸的时候,总会忽略掉最关键的问题。现在,就由我来给你提个醒吧。 这帮子山贼的水平到底如何? 他们可是寻常那般上不了台面的粗莽蠢物?” 杨之拓切齿一笑,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他们可是本公子见过最厉害,最神鬼莫测的山贼。把他们看成是寻常粗莽贼匪,我看你们可是要倒大霉了!” 鄞诺点点头,“没错,这群山贼很厉害,据我们查实,他们与在兖州府制造出一系列悬案的温香教根本就是一伙人。 他们厉害到了什么地步?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明白白的杀了巡抚公子,就叫巡抚大人拿他们没有半点办法。可就是这么一群神出鬼没的高人,却叫我如此轻松的就砍下了杨老大人的头,更轻而易举的绑架了你。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把你当成座上宾,当成他们言听必从的军师吗?” 杨之拓目光惊碎一片。 鄞诺的话,字字如刀,直直捅进他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鄞诺的话还在继续,“滕县只是他们一个发起地,温香教与东山山贼关系匪浅,这次出现的火门门主就是证明。但是其他三门门主又在哪里?甚至还有一个巾门小鬼都没出现,滕县八成只是饵, 他们真正想要拿下的地方是哪里?你知道吗? 你听说过吗?” “呵呵,”杨之拓强打着最后一口气,冷笑了一声,不答反问道,“你这是想要离间我与火门门主吗?很遗憾,我虽然年轻,却不傻。你们算盘打得再精细,也是要落空了。” 温小筠叹了一口气,“离间你们关系的人,真的是我们吗? 换而言之,一直以来,最提防山贼的人,分明是你才对吧。” 杨之拓笑得更大声,“呵,真是好一张利嘴。” 温小筠嗤然一笑,“利嘴也有说错的时候。比如之前那一段,我便说错了。 大悲大恸往往能叫人忽略一些关键的事情,但那夜杨老大人被刺的情形,你看得再清楚不过。山贼们的所作所为,你全部看在了眼里。 你看清了他们的险恶用心。 杨老大人虽然跟他们有往来,但并不会任由他们摆布。 不然依着温香教贼人的脾气,杨老大人早就对我和鄞诺下杀手了。 但是你们没有,虽然有试探,有排挤。但始终忌惮鄞推官在朝中的影响力,不想将事情直接做绝。 只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杨老大人,甚至整个杨家,对于山贼,只是合作关系。你们真正的抱负,还在官场之上。 即便是前一夜,我和鄞诺将你们杀人栽赃的伎俩戳破,走投无路之下,你们才想借用山贼的势力,把我们连并着符云朗一同做掉。 我猜想即使是走到了那一步,你们依旧是不想造反。 即便把滕县屠了,你们仍抱有最后一点坚持。那便是将现场伪装成被山贼攻击洗劫的假象。 滕县官员大部分殉职,你们作为浴血奋战者,最终保全了衙门,打出了山贼,只等朝廷援兵到来。 反正东山的山贼早有全歼一县捕班的案例,发展到这一步,可能性也是十分大的。” 杨之拓脸色顿时一沉。 此时的他,忽然想起了温小筠之前的一句话。 现在的他们,就是自己肚里的蛔虫,什么想法,什么计划,他们都摸得一清二楚。 然而温小筠真正心理攻坚战,才刚刚开始。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温小筠这一次,要攻击的就是杨之拓心里最软肋的地方,他的家人。 “杨公子虽然面上冷酷无情,对于家里人来说,却是最值得依赖的存在, 这一点,从你对杨老大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 身首异处的杨老大人之所以能开口说话,除却幻觉的影响,却也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投影。 于父亲,你是个好儿子,于妻子儿女,你更是位好妻子,好父亲。” 听到温小筠突然谈及家人,杨之拓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题外话------ 昨晚头昏昏沉沉的,脑子很混乱,上一章的结尾几乎是在潜意识下写的。尾部很混乱,今天重看时,赶紧修改了一下,友友们可以刷新下,重新衔接一下,特此致歉。 嘤嘤嘤,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