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逃跑之后》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2章 第 2 章 程凌想,薛小侯爷冷心冷情,从不近女色,他特意过来要人,总不至于是垂涎她的美色。早听闻国公府的大小姐骄纵任性,多半是她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薛世子。 一般抄家后女眷都是发配教坊司的,他一早就奇怪,怎么国公府的女眷便要发卖,现在看来,多半是薛世子在圣上面前进言。 他与小侯爷拱手后,少年微微一颔首,淡笑道:“半夜即奉旨查抄,后又主持女眷发卖,指挥使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为公家办事罢了。” 程凌眯起了眼,他注意到少年虽在跟他讲话,余光却一直瞥向那位娇滴滴的国公府小姐,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向她的目光,就像在打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 眼神晦暗不明,掩映着三分嘲弄。 果然见赵嘉宁身体止不住地颤栗,忽然转头抓住了之前那名商贾宽大的衣袖,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之前不是想买我吗?快点买啊,求你,快点买下我……” 落入这名商贾手里,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而落入薛钰的手里,那可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薛钰,字士钰。他尚未及冠,便蒙圣上亲自赐字,士钰,意为珍宝一样的男子。 他父亲是开国功臣,母亲是长公主,他是大魏最尊贵的世子。 从前安国公府尚未落魄时,虽爵位高于永城侯,且有女为宫中宠妃,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显赫一时,但实则已现颓势,到底比不过握有实权军功,蒙圣上赐铁劵的永城侯。 ——尚未落魄时,她亦不敢对他无礼,如今沦落到这等地步,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知道他有多厌恶她,他被认回永城侯府,恢复世子身份后,她也对他的事迹多有耳闻,她一边怕着他,一边又控制不住地爱慕着他,那时她还不死心,央求着父亲再想办法,一向宠爱她的安国公却摇了摇头,长叹道:“宁宁,忘了薛钰吧,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恐怕会给府上带来祸端。” 彼时赵嘉宁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不料一语成谶,没过多久,安国公府就迎来了灭门之祸。 也是在那一刻,她终于清醒了,至此对薛钰彻底死心。 她怔怔地回忆着往事,手仍然牢牢地抓着商贾的衣袖,商贾有些犯难,他是想买她不错,可他也不敢同贵人抢女人啊! 正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时,那位小侯爷却走到了他身边,眉眼间笼上了一层寒霜,目光下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被赵嘉宁抓着的衣袖。 商贾一个寒颤,连忙扯回自己的衣袖,弯腰退到了一旁。 等赵嘉宁反应过来时,薛钰已经站在她面前,冬日晨曦的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白色的狐皮大氅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他站在阳光下,长身玉立,新雪似得一张脸上,长眉微敛,气质禁欲而冷冽,端的是冰清玉洁。 便是这副冷冷清清、矜贵睥睨的姿态,当日在丹阳郡主举办的牡丹宴上,她初见薛钰,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少女娇矜,到哪儿不是众星捧月,又天生一副好颜色,权贵子弟无不是围着她打转,对她奉承讨好,偏薛钰视她如无物,连正眼都不曾看她一眼。 这便激起了她的心气儿。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越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便越是要让他心上有你。 杜子陵欣喜非常,连忙拱手道:“那就多谢世子了。”一面拿出银票双手奉上,随从面有犹色,有些拿捏不定地看了薛钰一眼,想请他指示。 薛钰略扯了一下唇角,冷冷扫了他一眼,目光多有不屑:“我倒是可以转让,但你敢要么?” 杜子陵拧起了眉:“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大魏律法,罪奴一旦发卖,便不可转售。”薛钰嗤道:“如今赵嘉宁的卖身文书既已在我手上,便是我买了她,若是转卖于你,岂不有违律法?” 他说完转头往后递了一个眼风,程凌会意,挑了一下眉,上前道:“确实如此,若有违者,免不了跟锦衣卫走一趟了。” 杜子陵便有些犹豫,安国公府大厦倾颓,往日交好的勋贵唯恐受到牵连,这个时候大多是明哲保身,唯恐避之不及,他为了赎买赵嘉宁已是瞒着父亲,冒了极大的风险,原本是想在外购置个宅院养着赵嘉宁,可若是此时落到锦衣卫手上,到时侯府来捞人,此事必然瞒不住。 ——可要他就此放手,他又实在不甘心。 他望了一眼赵嘉宁,少女目光怔怔的,大概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对上他的视线时,一双美眸立刻浮起了点点微光,殷殷地看着他。 杜子陵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薛钰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眸光暗了暗。 他转头看向她,唇边虽挂着笑,但笑意虚浮,不达眼底,“宁大小姐真有雅兴,都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有闲情跟人眉目传情。” 赵嘉宁偏过头,收回了目光。 薛钰扯了嘴角,转头看向杜子陵,脸色微沉,似乎是已经有些不耐:“让开。” 杜子陵喉结滚动,缓缓握紧了拳,到底还是不甘心:“世子方才说,大魏律法不可转卖罪奴,可我方才来时听说,宁……安国公的嫡小姐,原先已被商贾买下,世子横刀夺之,岂非逼迫商贾转售?” “律法既不可违,我自不敢恳请世子转让,也烦请世子将小姐的文书归还给商贾,好全了这份规矩,否则这事若传了出去,恐怕对世子的影响也不好吧。” 杜子陵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想着赵嘉宁被商贾买走,再怎么也比落入薛钰的手里强。 薛钰便笑了,面上也不见恼恨,只是淡问道:“你威胁我?” “不敢,只是规矩不可坏,律法不可违。” “那是对你,可不是对我。”薛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弯起唇角,姿态嚣张之极:“我在这儿,便是规矩——你若是不服,大可去击登闻鼓,告到御前,看看究竟能讨到什么说法。” 杜子陵握紧了拳,他忿忿地盯着薛钰,胸腔上下起伏,分明愤怒到了极点,可偏偏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薛钰是天子宠臣,父亲曾是权倾天下的大都督,如今大都督府虽一分为五,为五军都督,但永城侯仍时任左都督,且因为军功赫赫,颇得军心,在底下卫所中声望颇高。 甚至兵部都有其不少旧部,这样一个人,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三分,而他视作眼珠子的世子,自然也有着无上特权。 更不用说之前薛钰随父出征,以水淹法攻克久攻不下的晋阳城,晋阳城固若金汤,寻常掘开河道倒灌并无多大效用,且周围一带河水不足,也没法子大规模水冲。 薛钰却教人凿了块城土下来,研究后发现晋阳城堆砌是采用了土夯法,内里用土夯实,外面再用砖石包裹,难怪坚不可摧。 薛钰想了想笑道:“水冲不成,可以泡嘛。” 一开始,敌军并没当一回事,可渐渐的,城内的水位便和城外的一样高了,他们才回过神来,地下水系同一种,一旦开始浸泡,便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脏水会沿着鼠洞、裂隙慢慢渗透进来。而等到水位一样高了,那么所有的粮草、军械、马匹都会浸泡在脏水里。 先是粮草变质,再是军械生锈,乃至后来马匹死亡,尸体腐败后疫情大肆传播,将士无人幸免,至此晋阳城不攻自破。 薛钰的手段虽然阴损,但不可谓不有效,他和他父亲的声望也因此变得愈发高涨。 可同为侯爵的他的父亲勇毅侯,不过靠外戚获得封荫,可如今昔日宠妃早已不复恩宠,勇毅侯府的地位自然也不比从前,便是连他父亲见了薛钰,都要毕恭毕敬,何况是他,区区一个侯门庶子。 杜子陵握紧了拳,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屈辱地挪开了脚步。 赵嘉宁深深地一闭眼,苍白脆弱的面容逸出一丝苦笑,终于在心中绝了对杜子陵的最后念想。 天空断断续续地又下起了雪,扯絮似得往下落,雪钻入人衣襟里,转瞬消融,凉意却渗进骨头缝里似得,逼得人直打寒噤。 赵嘉宁被半夜抄家,本就穿得单薄,只披了一件中衣,此刻下了雪,便觉得愈发的冷,加之对杜子陵熄了念想,凝着的一股劲散了,整个人一时不支,身形摇摇欲坠。 杜子陵见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伸手搀扶,可手甫一碰到她的身体,斜刺里却忽然揽过一双手,将赵嘉宁整个身躯夺过。 那是极漂亮的一双手,十指匀称修长、骨结分明,右手拇指上戴了一个白玉扳指,成色极好。 手背青筋隐隐凸起,爬在新雪似得皮肤上。 力道却大得骇人,他将人夺了过去,杜子陵被震得虎口发麻。 一抬头,正对上薛钰的目光,清凌凌的一双眼睛,陡然间戾气横生,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滚开。” 薛钰握着赵嘉宁的肩头,将人揽在怀里,抬头看了一眼杜子陵,一侧眉梢挑衅似得,缓缓上挑,语调散漫却又极具压迫:“我的贱婢,倒还轮不到别人沾手。” 他解开了身上的狐皮大氅,披在了赵嘉宁的身上,将她整个身躯包裹得密不透风,而后将她拦腰抱起,从容地走下高台。 杜子陵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薛钰抱着赵嘉宁离去的背影,忽然如梦初醒似得,对着两人的背影大叫了一声:“宁宁,等我!” 杯中本来已陷入昏迷的赵嘉宁似有所感,睫毛轻轻颤动。 薛钰脚步一顿,略一侧头,长眉微敛,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他将人抱上了软轿,临了转头看了一眼随从,叫了一声:“薛剑。” 薛剑上前,恭谨道:“世子有何吩咐。” “去查查那个人,身份背景,往细了查,还有,”他微微一顿,低声道:“查一下他和赵嘉宁的渊源。” “是,世子。” —— 薛钰放下轿帘,将风雪尽数挡在了外面,又将一个暖炉放入赵嘉宁的手中,手心的那一点暖意便沿着四肢百骸传遍全身,赵嘉宁渐渐缓过来了,鼻尖若隐若现,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不容亵渎似得,让她莫名有些惶恐。 她只觉得陷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里,周身被暖意包裹,颈侧泛着一点痒意,似乎是狐衾的茸毛。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俊美的面容,反倒显得不太真切了,像是身在梦境,直到那声幽幽的“醒了?”,在她耳畔响起时,她才猛然惊醒。 眼前这张从前令她魂牵梦萦的脸,此刻却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警觉地看着他,手攥着衣襟,忽然从他怀里挣出,独自瑟缩在轿辇一角。 薛钰轻挑了一下眉梢:“躲什么?”他道:“过来。” 赵嘉宁瑟缩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挪动身子。 薛钰双眸静深,低头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慢条斯理地道:“你身为罪奴,我从官府手上买了你,你便是我的人,打死勿论。” “知道‘打死勿论’是什么意思么?”薛钰抬头,笑微微地看着她:“便是随我发配,弄死也无妨——你这么不听话,若是惹我不高兴,当心我把你丢去喂我的祁迹。” 赵嘉宁怔了一下,眼中浮现一丝迷茫。 可很快,薛钰就给了她答案——“祁迹,是我豢养的一头雪豹。” 少年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瞳色极浅,是淡淡的琥珀色,一笑起来,天真无邪至极,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似宁大小姐这般,细皮嫩肉的,便最合它的胃口了。” 他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之极,明明恍若仙人之姿,说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它的爪子,便有这么大,又锋利如钢刀,宁大小姐娇花似得一张脸,被它一拍,顷刻间,怕是要化为血肉模糊的一滩了,届时眼珠子挂不住,掉了下来,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一圈……” 他说到此处,稍作停顿,看了赵嘉宁一眼,慢慢笑了起来,透露出一种残忍的天真:“若是尚有残像……说不定,还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头颅被雪豹啃啮,岂非有趣之极?” 赵嘉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伸手捂住了耳朵,贝齿紧咬唇瓣,逼退了血色,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怕了?”薛钰翘起唇角:“怕了就过来。” 赵嘉宁攥紧了手,到底还是乖乖地挪坐回了他身旁——她还不能死,活着总归有希望,她的生母早亡,父亲自从半月前在校场上摔了一跤,身体每况愈下,已于抄家前夕去世,可她的哥哥,被官府的人带走后如今不知是什么个境况,既被抄了家,落在他身上的量刑必不会轻,但若侥幸留有性命,她活着,日后也总有机会再相见。 正思量间,手中已被重新塞入暖炉,赵嘉宁一怔,抬头看向薛钰,薛钰伸手扼住她的下颌,微微抬起她的脸,语调居然算得上是温和:“仔细捧着,”他道:“别冻坏了。” 赵嘉宁有些错愕。 却见他慢慢弯起唇角,语调依旧温和,仿佛真的对她关怀备至:“若是冻坏了,可就不好玩了。” 他唇边始终带着笑意,动作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下颌,赵嘉宁却从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果然听到他在一旁轻笑道:“赵嘉宁,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养好你这副身子骨——”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略一用力,赵嘉宁被迫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好让我,慢慢折磨你。” “你以为抄家便是你天大的苦难么?错了,真正的苦难,现在才刚刚开始。”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3章 第 3 章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多讽刺啊,这样一个手段阴损人,身上居然沾染了礼佛的檀香。 讽刺的又何止这一桩? 天人之貌,修罗心肠。 往事走马观花地浮现在眼前,眼眶酸涩,朦胧泪光中,赵嘉宁渐渐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了。 她从前,究竟是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痴迷? 只怕是鬼迷了心窍,被皮相乱了心智,才会不知死活地招惹他。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可笑她从前只是看不穿。 “薛钰,”她忽然笑了一下,少女容貌昳丽,此刻笑容凄婉,眉梢眼角娇媚之余,竟透出一种妖冶的冷艳:“我平生最后悔的事,便是招惹了你。” 薛钰愣了一下。 “那能怪谁呢赵嘉宁,”他唇角浮起冷意,一字一顿道:“那只能怪你自己。你自己种下的孽,便只能受这苦果。” 赵嘉宁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反驳,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可她有时候也恍惚,她不过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事情的关键,应该还是薛钰的表妹,否则即便他再厌恶她,也不该到这份上——眼下他分明是恨上她了。 他应该是很喜欢他表妹吧,她想,否则又怎么憎恨自己到这个份上呢? 可笑她当初居然天真到相信秦晚晴的话,认为薛钰对她没有半分情意,之所以会定下婚约,不过是族里长辈的安排。 ——秦晚晴,便是薛钰的表妹。 她当初是怎么跟她说的? 表哥冷心冷情,我从未看到他对任何女子动过心,这么些年,我也早就看开了,所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想来也是唬人的,我对他早已死心,如今已另有心上人,只是他出身低微,若他是哪个勋贵之子,能助我父亲前程的,我父亲倒还可能毁了这门姻亲。 可如今……我父亲也是个要面子的,轻易不会毁约,公府小姐,莫说是你苦恼我与我表哥的这桩婚事,就连我自个儿,也都苦恼着。 表哥虽与我没有男女之情,但我儿时救过他的性命,他对旁人冷淡,对我倒有一份温情,是把我当做了嫡亲妹妹……他不懂男女之事,既有婚约,又不厌恶我,说不定真会稀里糊涂娶了我,可他又不喜欢我,我若嫁给了他,也必然是相顾无言,如今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更是万万不肯了。 说着看了赵嘉宁一眼,打趣她道:“说起来,我倒还是佩服小姐的。我表哥那般不近人情,这一般人见了,也都望而却步了。胆大一点的,敢去招惹,碰了一鼻子灰,也就死心了,偏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倒是越战越勇了,便真那么喜欢我表哥?” 赵嘉宁被说得脸泛红晕,一张脸更显得娇媚无匹:“我……我也说不上来……” 开始是不服气,吊着一股劲,他越是拒绝,她便越是不甘,后来喜欢他倒成了一种习惯,她只知道她一定要得到他,倒也分不清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仅仅是不甘心。 只是她那会儿并没有细想:“反正我是要嫁给他的,不懂男女之事又有何妨呢,和我在一块后,不就自然而然懂了?” 秦晚晴闻言掩嘴娇笑道:“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公府小姐倒是很懂这个,私下里看了不少话本禁书,所以能教我表哥了?” 赵嘉宁整张脸都红透了,作势就要打她,秦晚晴笑着闪躲,两人很快扭做一团。 这样两个原本是情敌的人,却成了朋友。 赵嘉宁于是决定帮她,既是为了秦晚晴,也是为了她自己。 秦晚晴打算跟她心上人私奔,赵嘉宁就帮她筹划好一切。 她帮她雇了马车,准备好路引,又给了她五百两银票,若是不加以挥霍,余生吃穿用度尽可够了。 之后她又央求她父亲出面,给秦晚晴的父亲下帖,邀他过府,将他支开。 那日秦晚晴顺利出城,等秦家人回过神来后,早寻不见她的踪影,只找到她留下的书信一封,上面提到了赵嘉宁帮她,也就是这封书信,让薛钰认定了这事是赵嘉宁的主张。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那还不算没有转圜的余地。 坏就坏在,几日后薛钰在城门外的一处悬崖边上发现了秦晚晴的一只缎子鞋,那辆由赵嘉宁所雇、青帷华盖的马车也歪倒在一边,只是已不见车夫的身影。 后来薛钰遍寻秦晚晴不获,连带着车夫和与秦晚晴私奔的情郎也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众人便料定秦晚晴这是凶多吉少。 薛钰自然而然地就把这笔账算到了赵嘉宁头上。 赵嘉宁百口莫辩,无论她再怎么解释此事与她无关,薛钰只是不信。 她至今还记得那日他来府上找她,天边下起了小雨,她听到丫鬟通传薛钰来了,高兴地跑了出去,可在庑廊下远远看到他并未撑伞,只是站在雨中淋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她连忙跑了过去,及至走到他面前,费力地将伞撑高,罩在他头起来,这支簪子是你爹从前送给我的,如今我送给我们宁宁,不定日后宁宁遇上了心爱的男子,也能将这支簪子送给他,作定情之用,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长大后十六岁的赵嘉宁,将这支簪子送给了薛钰。 ——她爹去议亲时,她特地让人将这支簪子一齐带上。 可薛钰如今却将它摔在地上,弃如敝履。 赵嘉宁怔怔地望着那断成两截的簪子,觉得自己的那颗心也被跟着摔成稀巴烂了。 她忽然就生了恼恨,说是恼羞成怒也罢,耐心耗尽也好,她一个千娇百宠的公府小姐,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将真心双手捧上,却被人肆意践踏。说到底,他薛钰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走到雨地,任由雨水浇在身上,俯身捡起那两截摔断的簪子,摩挲着上面断裂的云纹,有什么缓缓滴落在手背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是泪。 雨终于越下越大。 真好啊,赵嘉宁想,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哭了,她才不要再为薛钰流一滴眼泪。 她转头看向他,唇边绽起一抹笑,竟显得有几分妖冶:“薛钰,你还真以为我多喜欢你?不过就是你端着架子不理人,我瞧着新鲜,另加不甘心罢了。” 薛钰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赵嘉宁冷淡地看着他,侬丽的眉眼雨水冲刷,透出几分清艳:“从前你是什么身份,自不必多说。便是现在,你被认祖归宗,成了世子了,可按爵位,你父亲是侯爵,我爹爹是公爵,我难道配你不上?我喜欢你,那从头到尾,都是抬举了你,如今你既然不识抬举,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便各自安生吧。” “我赵嘉宁做过的事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你表妹的事,就是我一手策划的,那又如何?” 薛钰握紧了拳,指关节咯吱作响:“那又如何?” 他蓦地冷笑出声:“好一句那又如何。” “赵嘉宁,我表妹的事,决不会就此作罢。” 他倏地一抬眼,鹰隼似得紧紧盯向了她,眉眼冷岑岑地浸了寒意,声音却听不太真切,飘渺如烟雾:“宁大小姐,你最好祈祷国公府能长久地庇佑你,倘若……倘若不巧,有一天你落在薛某的手上,那么,我必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你加注在我表妹身上的苦难,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赵嘉宁当时并不理解为什么她只是帮秦晚晴私奔,薛钰对她的态度却像是她害死了她一样,后来才知道,原来薛钰说的秦晚晴的“失踪”,并不是她以为的“失踪”。 ——这是她没有做过的事,她从来没有害过人,即便知道秦晚晴是薛钰的未婚妻,也从没动过害她的心思,她没做过的事,她不能认。 她之后也不是没找机会向薛钰解释,可当初阴差阳错地应下了,想要再推翻,在薛钰这里却是不能够了。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如寒潭:“当日宁大小姐亲口承认做下的事,如今怎的又反悔不认了?” 他嗤道:“若宁大小姐当真如你所说,敢做敢认,我倒还敬你几分。” 这阴阳怪气的讥讽可把赵嘉宁给气得不轻,既然解释无用,她也懒得再多费唇舌:“世子爱信不信,总之;我问心无愧。你便是不信,又能拿我怎么办呢?既无证据,难道还能动用私刑不成?” 薛钰只是轻扯了下唇角,意味不明地丢下两个字:“未必。” 谁知道一转眼她沦落至此,如今成了薛钰的奴,他倒的确尽可以对她动用私刑,为所欲为。 —— 等下了马车,来到长平侯府,但见朱门高大,气势巍峨,门口立着两只威武不凡的石狮子,朱门上的门钉居然是九九八十一钉,寓意长久不衰,这是皇家才能用的规制,足见当今圣上对长平侯的圣宠隆恩,朱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昌平侯府”四字,笔法遒劲,金石气十足,据说是当今天子亲笔题写。 门口护卫见薛钰回来,恭敬地拱手道:“世子。” 薛钰上前进了侯府,赵嘉宁神情木然地跟在身后,及至刚要跨进大门,前面的薛钰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倒是忘了,如今宁大小姐不过是妾室进门,按规矩,是不能走大门的。” 他俯下身来,附在她的耳边,羞辱人似得,刻意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缓缓道:“你只配走偏门。”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嬷嬷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人端了个漆盘,上面放置着一应衣物装饰,对着赵嘉宁道:“哎哟姑娘,请随老身来,等进了府,先换身衣裳,然后去给老夫人进茶。” 走偏门,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八抬大轿,甚至连吉时也也不曾有,只是向老夫人奉茶……听这意思,怕是届时薛钰也不会来。 赵嘉宁抬头最后看了那扇朱门一眼,曾经多少次,她幻想着嫁入侯门,没想到今时今日居然是这样的光景,不可谓不讽刺。 她苦笑了一下,一脸麻木地跟着嬷嬷往偏门走。 既来之则安之,便先这么苟且偷生着吧。 因为她坚信,只有活着才有转机。 ——除非是薛钰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了,而她又逃脱不掉,不然,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活着。 薛钰折磨人的手段自然是层出不穷、悚然听闻的,不过她可以确信一点——他不会在男女之事上折磨她,因为他压根就不会碰她。 一则薛钰一向冷心冷情,先不论他内里那副修罗心肠,光看那一身皮囊,倒的确担得起冰清玉洁四个字。这样一个人,似乎并不会沉迷于女色,非但不会沉迷,多半还毫无兴趣,更何况,这个女色,还是他向来厌恶的自己。 ——赵嘉宁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庆幸薛钰厌恶她。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以后就庆幸不起来了。上一章结尾补了点,可以再回过头去看看哈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4章 第 4 章 嬷嬷将她带到偏院的一间厢房,偏院的小径上铺着鹅卵石,两边遍植红梅,那样鲜艳的颜色,却因下了雪,被覆上了一层轻白,倒有些掩去了,却依旧有冷香浮动。 嘉宁神情木然地坐在妆奁前,透过窗棂看向外面的景致,任由嬷嬷在她身上侍弄。 等梳妆完毕,嬷嬷让她起身,一面围着她啧啧感叹,眼里无不是惊艳:“老奴活了这么多年,倒还没见过姑娘这般美的……便是西南角的那株海棠,也比不上姑娘娇艳……” 肤白胜雪,触之如牛乳一般滑嫩细腻,先时不敢随意打量,如今细看,一张脸侬丽娇媚,眸光流转间,端的是摄人心魄……这般容色,倒真的是“艳杀海棠”了……嬷嬷在心中暗暗感慨,容貌长得如此美艳也就罢了,偏身段也是玲珑有致,腰肢不盈一握,xiong脯却鼓鼓囊囊…… 她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她是个天生的尤物,也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爷会忽然破天荒地要纳她为妾,可不是,寻常男人只怕看一眼便丢了魂了吧。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爷究竟能不能消受得住,毕竟他此前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这一上来,就是极品尤物,倒没了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怕再难戒掉了。 毕竟这种极品尤物,销魂蚀骨,一旦尝过滋味,怕是忘不掉了。 她这么想着,脸上便堆了笑,对着赵嘉宁奉承道:“似姑娘这般,世子对您的宠爱必不会少……” 赵嘉宁只觉得这话可笑之极,但也没同她分辨,只是抬头淡淡看了一眼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十分娇媚的脸,赵嘉宁自嘲地笑了下,心道到底是上了妆,气色颇好了些,不像之前白惨惨的没半点生气,入不入鬼不鬼,如今这个样子,倒有几分往日的神采。 她不觉有些恍惚,其实抄家也不过是昨夜的事,一夜之间,怎么竟像是过了许久,她容貌未变,心却觉得沧桑了许多。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一身淡粉的妆花织锦服,梳了妇人发髻,装饰也简单,不过佩戴了一对珍珠耳坠,发髻上插了一根累银丝嵌金丝玉的簪子,金丝玉说是玉,其实不过花纹新鲜些,质地不纯,颜色也不莹润,并不值钱。往日在府上,最莫等的丫鬟也不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偏偏今日她戴上了……她举目跳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银装素裹,不见半点张灯结彩,便是寻常人家纳妾也不至于如此,相比之下,没穿正红色倒是最莫等的小事了,毕竟不是正妻,自然配不上正红。 薛钰倒真是羞辱她到极致了,好在她早已麻木,并未在心中泛起多少波澜。 嬷嬷看她神情寡冷,以为是不满她的一身装扮,便出言宽慰她道:“素净确实是素净了些,不过姑娘长得明艳,穿得素净反倒中和了气质,更显清丽。” 赵嘉宁没理会她的这一番鬼话,只是由着她领路,穿过一条青石小径,不知低头走了多久,等绕过一面刻有鸢飞鱼跃浮雕的影璧,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了正厅。 正厅里坐着一位身穿檀色福禄寿纹袄衣的老妇人,头戴着翡翠眉额,左手搭在圈椅的扶手手,右手则盘着一串檀香佛珠,瞧着精神矍铄。赵嘉宁知道,这便是薛钰的祖母了。 薛钰的父亲永城侯长年征战在外,侯府夫人早亡,他也一直未再续弦,这偌大的侯府如今也只有老夫人与薛钰两个主子。至于她,若是正儿八经抬进门来的侍妾,当还能算得上是半个主子,可薛钰让她进门,不过是为了折磨她,她往后在侯府的地位,怕是连下人都不如。 她由嬷嬷引着,下跪给老夫人敬茶,老夫人也没为难她,接过茶后浅饮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 转而褪下了一个翡翠玉镯,戴在了嘉宁皓白的手腕上:“难得世子喜欢你,以后便好生服侍着他,侯府人丁单薄,如今便只剩下这一脉,你若早日诞育子嗣,便是侯府的大功臣了,我也自不会亏待于你……” 早日诞下子嗣?看来这位老夫人是并不清楚她与薛钰之前的恩怨,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妾身自当谨记。”——要想在这侯府安生地待下去,自然不得得罪这位老夫人。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倒是个乖顺的孩子,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赵嘉宁缓缓抬起了脸,等到她一张脸完整地映入老夫人的眼帘时,老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忽然一顿。 又叮嘱了一些话后,老夫人叫她退下了。等人走后,她不由得皱起了眉,转头看向身后的李嬷嬷,问她道:“那女子的长相,你可看清楚了?” “回老夫人,看清楚了,是个少见的美人,娇媚明艳,眼波一转,教人骨头都酥了,也难怪世子爷对其倾心……” 老夫人却叹了口气道:“我早知道她的容貌不会差,否则世子也不会忤逆我的意思非要将她弄进府来,毕竟是罪臣之女,别的公侯伯哪个愿意蹚这趟浑水的?偏是钰儿,非要沾惹她……世子是个乖孩子,平日里从没有忤逆我的时候,偏就是这桩……” “所以我料定那女子必然是容貌娇美的,否则钰儿也不会执意要要她,你我都清楚,他向来不碰女色,上回我给他找了两个通房丫鬟,也算得上秀美动人了,可进他房间后不到一刻钟,便哭着跑出来了,我瞧着她们脸色都煞白了,神情恍惚,口中一个劲地喃喃‘我再也不敢了’,后面好一阵才缓过来,只是再也不肯去服侍钰儿了。” “府里其他对钰儿有心思的丫鬟,自此之后也都绝了念头,我那段日子整日忧心,所以世子说要将那罪臣之女弄到府上来,我心里虽然是不愿的,但到底也是顺了他的意思,毕竟难得有入得了他的眼。” “只是今日一见,难女子的长相是否过了些,若是个狐媚子,把世子弄得五迷三道、离她不得,那也是不成的,毕竟世子以后还是要娶正妃的。” 李嬷嬷就宽慰她道:“您尽可放一百个心,我们世子在男女之事上本就比旁人迟钝些,寻常美人根本入不了眼,似这般过分娇媚的,旁的男子沾惹了或许有了瘾,可对于我们世子来说,那是刚刚好。” 老夫人想想确实是这个理,便暂且宽心了,点了点头道:“但愿她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 —— 侯府□□院有一个丹琼苑,里面遍植奇花异草,驯养珍禽走兽。薛钰的那头雪豹“祁迹”便豢养在此,平时用玄铁打造的围栏圈禁着,只有薛钰在的时候,才敢放它出来。 此刻它正柔顺地趴伏在薛钰的身侧,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全身灰白,遍布黑斑。薛钰轻抚着它硕大的脑袋,它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舔了舔爪子,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咕声。 薛钰一旦停下了,它就用它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他的手心,有时还会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他。 每当这个时候,手心传来温热滑腻、又带着点轻微刺麻的触感,薛钰就知道是它在舔他了。 他皱了皱眉,拿出一方锦帕,将方才被它舔过的地方仔细擦拭了,有些嫌弃:“祁迹,说了不要舔我,脏。你都吃过些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祁迹就耷拉下它那颗巨大的脑袋,瞳仁在日光下泛着幽幽的黄绿色,仿佛上好的宝石玛瑙,此刻却有些幽怨地盯着他,趴在地上,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呜声。 薛钰也没再理它,兀自观赏者手中鸟笼里一只毛色艳丽的雀儿,间或伸手逗弄它一下。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薛剑看到祁迹也在这儿,脚步不由得一顿,心下还是有些犯怵。 薛钰散漫地侧头看他一眼,道:“有我在这儿,怕什么。我们祁迹,其实也只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祁迹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似得,翻身朝上,四个巴掌大的爪子蜷缩腾空,露出粉嫩的肚皮,一副乖顺的模样。 薛剑看它半张口时露出的尖锐獠牙,都有人的食指长了,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笨拙地扭动,爪子跟着挥动,像是能随时拍死人似得……却对着薛钰讨好地露出肚皮……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在心中嘀咕,这般猛兽撒娇,他可遭受不住。 薛钰逗弄着雀儿,他手中拎着的是一个掐丝珐琅花卉纹鸟笼,是造办处特地为圣上督造的,被他看上了,圣上便拿来赏他。鸟笼做工极其精细,内设凤凰台,供鸟雀歌舞鸣唱。 住在这样华丽的鸟笼,笼中的锦花鸟却瞧着恹恹的,薛钰拨弄给它饮食,它也不为所动。 他的神情淡淡的,只道:“它好像不喜欢我。” 脚下的祁迹这时候便拿大脑袋蹭着他的皂靴,薛钰踢了它一下道:“好了,知道你喜欢我。” 薛剑看着笼中的那只锦花鸟,羽毛颜色艳丽,体态娇美,叫声婉转动听,很多权贵都爱养这种鸟儿,这是这种鸟儿娇贵,心气又高,大多是养不好的。 他想了想道:“这种鸟儿难驯,不如世子换养一种试试?” “不必,”薛钰继续逗弄着笼中的锦花鸟,它越是闪躲,他越要招惹:“我偏就要这一种。当初是它自己停在我肩上,如今又怪得了谁呢。” “可这种鸟天性不愿受拘束,若是将它长久地关在笼子里,只怕不是寻了机会逃跑,便是被活活养死了。” “逃跑?”薛钰不以为意:“鸟笼也不是摆设,都是笼中鸟了,还能逃到哪里?” “至于死……”他指腹温柔地抚过鸟儿鲜亮的翎毛,嗤道:“不过一只金丝雀,消遣的玩意儿,死了便死了,还真当我在乎么?” 话说到这里,薛剑便也不再多言了。 祁迹摇着尾巴,起身往薛钰怀里拱,薛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祁迹尾巴越摇越欢快,都快摇出了残影。 薛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知道祁迹对世子十分亲近,绝不会伤他,只不过对旁人就未必了,他总归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个当口,忽然听到薛钰问他道:“她人呢?” 薛剑愣了一下,抬头见薛钰低垂着眉眼,淡如水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睑上,投射出一片扇形阴影,他的神情有些怔仲。 薛剑便反应过来了,回道:“刚给老夫人奉了茶,现在应该被几个嬷嬷送到世子您的房里去了。” 薛钰“嗯”了一声,道:“你去叫她过来。” 薛剑低头看了一眼趴在薛钰怀里的祁迹,心里只打鼓,忍不住问道:“不知世子叫赵……夫人过来有何事,您若想见她,回房便能见到了。” “夫人?”薛钰敛了眉,转动着手上的玉板指,冷嗤道:“一个婢妾,她也配?” “那我该……” “她不是有名字么?”薛钰语气有些不耐:“该叫什么叫什么,你对府里的丫鬟不也是如此么。” ——这是连一句姨娘都不让称呼了,与下人无异。 薛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到底望着祁迹有些踌躇,薛钰皱眉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发笑,他真心笑的时候是很好看的,一汪春水拂杨柳似得,像是山水画忽然活泛了起来,赏心悦目之极:“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把她喂祁迹吧?” “想什么呢薛剑,”他慢慢笑了起来,低头抚着自己的手掌,极缓慢地道:“我怎么舍得呢。” 薛剑的后背却忽然爬上一层冷意。 薛钰抬头眺向不远处的围墙,危险地眯起眼眸:“我不过是想叫她出来,和我一块等人。” “等人?” “是啊。整个侯府,我看就此处的围墙稍低矮些,防守最松。”薛钰的声音又恢复成散漫落拓:“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人也快到了——你还不赶快去请?” —— 赵嘉宁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她看到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影影绰绰坐了个人影,及至走近了,人影慢慢站了起来,长身玉立,偏过头来看她,矜贵睥睨,气质冷清,是薛钰。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来了?先在这待会吧,我忽然想起从大理寺带来的卷宗还没翻完,先失陪一会。” 赵嘉宁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蹙了蹙眉,只能静默地站在原地。 薛钰唇边泛起一丝笑,负手缓步走过她身边。 祁迹眼看薛钰要走,立刻起了躁动,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赵嘉宁这时才惊觉这里还有一头雪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本能地转身抓住薛钰的手,声音颤栗中带着一起乞求:“薛钰,不要……” 薛钰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她紧抓着自己不放的一双小手,手腕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他挑了下眉,声音如幽泉击石,带着些许凉意:“宁大小姐?” 不远处传来击打铁栏的沉闷声,赵嘉宁这时也反应过来那头雪豹是被关着的。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见自己仍紧紧抓着薛钰的手不放,连忙扔了开去。恍惚却想起从前自己纠缠薛钰时,便是这般不知羞地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她深深地一闭眼,不愿再去回想。 头薛钰,其实就连她自己,也忘得七七八八了——她便是这样的性子,心底喜欢有一分,便要表现出来十分,其实那些话说过也就忘了,她知道薛钰不会往心里去,她又何尝不是呢? 薛钰见她神情怔仲,以为是她被祁迹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眉梢轻挑,揶揄讥讽道:“就这么怕?” 他轻笑出声:“赵嘉宁,你可真没用。” “做坏事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嗯?” 赵嘉宁抿紧嘴唇,没说话,分辨的话她早就说累了。 不防薛钰却忽然靠了过来,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檀香,淬玉似得一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莹白冷冽:“赵嘉宁……” 呼吸却带着灼人的温度,压着嗓音,若有似无地拂在她的耳际。 “你是怕它……”他轻笑了一声,拖长了尾音,逗弄猫儿狗儿似得:“还是——更怕我啊?”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祁迹。 赵嘉宁攥紧了指尖。 祁迹固然可怕,落到它手里,必定是一个死字……可薛钰,却有的是法子,能叫你求生无门,求死无路。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5章 第 5 章 薛钰走后,赵嘉宁一个人立在苑中。 夜幕降临,夜色浓稠得化不开,今日是满月,一轮圆月缓缓升起,月色格外皎洁明亮,未化的积雪浸了冷月,寒芒点点,一地银霜。 赵嘉宁不知道薛钰要把她晾在这里多久,弄不好是一晚上,这就是他折磨人的手段吧,赵嘉宁居然觉得也还好,可能比起其他耸人听闻的行径,这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她苦中作乐,望着不远处薛钰坐过的那张太师椅,想着如今的境况也不算太坏,至少等她站累了,还有个歇脚的地方。 鸟笼中的那只锦花鸟这时扑腾着翅膀,发出几声鸟鸣,嗓音固然婉转动听,却夹杂着一丝凄婉,让人听着心中不忍。 嘉宁循声望去,见到石桌上放着一个做工极精细的鸟笼,走近一看,果然见到里面困着一只体态娇美的鸟儿。见她过来了,连忙扑腾着翅膀飞向她,鸟喙啄着笼条,似乎在乞求她放它出来似得。 赵嘉宁也不是没养过这些观赏用的名贵鸟雀,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不知怎么,心中却有些不忍,大概是物伤其类,所以心有戚戚吧? ——她现在何尝又不是一只笼中鸟呢? 这么想着,倒动了放它自由的心思,只是刚要打开鸟笼,却忽然想到这是薛钰的鸟儿,可不是她自个儿的,她若是擅自放了它,岂不正好叫他抓到错处,借机发难吗? 于是手悬停在半空中,又渐渐落了下来。 “对不起啊鸟儿,我救不了你。”她苦笑道:“我如今,连自己都救不了我自己。” 正伤神间,围墙处忽然起了动静,似乎是有人蹬着墙面翻墙而过,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她心里突得一跳,以为是进了歹人了,正要呼叫,抬头一看,月光下那人的轮廓却格外眼熟。 他渐渐走近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哑声道:“宁宁,是我。” 溶溶月色下,杜子陵的一张俊脸清晰地显现在她眼前。 赵嘉宁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子陵哥哥?你怎么会……” “我来带你走。”杜子陵滚动了喉结,在暗夜里,他的眸光依旧亮得惊人:“宁宁,跟我走。” 赵嘉宁一颗心跳动得厉害,杜子陵来带她走,她自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能离开薛钰,这个认知让她泛起一种奇异的、不太真实的强烈喜悦,可欣喜过后,她却又隐隐不安……随之而来的,是从后脊背缓缓升起的、一种诡异凉意…… 事情真的能有这么顺利么,杜子陵翻进侯府无人察觉也就罢了,偏偏薛钰还让她待在这里,正好撞见了杜子陵…… 薛钰……不好!赵嘉宁猛地睁大了双眼,正要开口提醒杜子陵,可杜子陵已经等不及了,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等不及了,眼里满满当当的的,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被这种喜悦冲昏了头脑,是一丝一毫都未察觉到不对。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牵过赵嘉宁的手,可就在他的指尖刚要触及她时,一支箭矢腾地一声破空而出、准确无误地刺入杜子陵的手腕。 正是他刚才,想要触碰赵嘉宁的那只手。 杜子陵闷哼一声,手上袭来一阵剧痛,身子也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被箭矢刺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不是寻常□□,箭头似乎是改良过后的鸭嘴簇,穿透能力更强,入肉收不住势,能刺入骨里。 他早听闻过薛钰有一个在工部军器局当职的师父,薛钰喜欢兵械,时常钻研,不知又捣鼓出什么刁钻骇人的器械,竟将他整只手臂射穿! 他知道,他这只右手算是废了,往后怕是再也舞不动刀剑。 手上巨痛一阵阵袭来,他面容扭曲,左手托举着那只受伤的右手,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 浓稠的夜色中,薛钰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踏着月色而来,手上握着一柄小巧的袖箭,清凌凌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气质清绝出尘。 一张脸莹白如玉,寒浸浸地泛着冷光。 面上却没什么波澜,及至走到近前,才扫了一眼杜子陵中箭的右手,眉梢轻挑,笑了一下道:“好险,再晚一步,杜公子的这只右手,怕是要留在永城侯府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数九寒天,杜子陵的后背却冒出了冷汗。 他的右手……再晚一步,他的右手就要触碰到赵嘉宁……薛钰的意思,分明是他若敢再碰赵嘉宁一下,便砍下他的手! 杜子陵喉结滚动:“世子……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薛钰淡笑道:“歹徒私闯侯府,诱拐我的侍妾,打死也是有的。这大晚上的,视物本就不便,请恕本世子眼拙,没能认出来那歹人竟是勇毅侯府上的三少爷。不过无心之失,想必圣上和勇毅侯应该也不会怪罪我——”他掀起眼皮,淬玉似得一张脸,如雕如琢,慢慢牵扯出一点微末笑意:“你说呢,三少爷?” 杜子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已经不是要留下他一手手臂那么简单了,薛钰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想要了他的命! 他说的没错,即便是他死在了永城侯府,圣上也不会动他分毫,他有恃无恐,杀了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早上他分明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大约除了圣上和太子,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区区一个侯府庶子,他只怕从未留意过。 可如今却准确无误地说出他的身份,看来是早就派人打探过了。 今晚怕也是特地在这里等他,只是他怎么料定他今晚会来? 薛钰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嗤了一声,许是不想让他死得稀里糊涂,竟大发慈悲地替他解惑:“今早东市坊口,三少爷亲口对着我的侍妾说,要她等你。过了今晚,她就是我的人了,你既要带她走,当然是不会等过今晚了。夜半三更也不成,眼下刚入夜,我琢磨着,该是这个时辰。” “听说三少爷轻功了得,”他一抬眸,眼里浮了点促狭笑意:“倒的确有点三脚猫的功夫。” “说吧,想怎么死。”他垂眸抚弄着手上的袖箭,十指白皙修长,指尖缓缓扣上机括,只消轻轻一按,箭即发出,立时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手中明明是杀人利器,他却像是在轻抚琴弦,姿态优雅、赏心悦目至极。 反倒更令人觉得可怖。 薛钰吹了声口哨。 被铁栏圈禁的祁迹忽然又开始变得躁动,不断拍打着栏杆,口中发出沉闷的低啸。 杜子陵这才意识到附近还有猛兽。是了,他听说薛钰养了一头雪豹,是咬死过人的! 薛钰仍是笑微微的:“选一个。” 杜子陵额头开始渗出冷汗,缓缓握紧了拳。 却是一旁的赵嘉宁心理防线率先溃败:“薛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面色惨白,秋水似得眼眸盈了泪,哀哀地看着他道:“你放过他好不好?我求你放过他,你恨的是我,跟他没有关系……” 薛钰慢慢转过头看她:“你叫我什么?” “薛钰……”赵嘉宁怔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薛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摩挲:“错了。” 他放缓了语调,嗓音如碎玉落盘,清冷蛊人,一旦放缓,居然多了丝缱绻的意味:“礼既已成了,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赵嘉宁眼中闪过错愕,她以为在薛钰心里,她是不配这么称呼他的,这会子他却不知道忽然犯什么病……但眼下是求人的关头,她自然不敢忤逆,于是试探地改口:“……夫君?” 毫不意外的回答,明明是他诱导她讲出来的,他却似乎怔了一瞬。 “夫君……” 如玉般修长的脖颈,喉结却大得有些突兀。 薛钰滚动了一下硕大的喉结,又将那两个带有某种契约意味的字放在唇舌间喃喃念了一遍。 他似乎有些走神。 再抬眼看向赵嘉宁时,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眼底一片清明冷寂,似笑非笑道:“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夫君,宁宁,你怎么敢在夫君的面前,为别的男人求情?” 赵嘉宁瞪圆了眼睛,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为了膈应她,薛钰也算得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他居然也跟杜子陵一样,叫她宁宁,这可是她的至亲至爱才会对她有的称呼——杜子陵跟她青梅竹马,在她心里,早就把他当做是哥哥。 而薛钰,赵嘉宁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喜欢她。 今夜种种,她算是看出来了,先是射穿杜子陵的手腕,再是让她叫他夫君,现在又是那般亲昵地称呼她……无非是因为她现在是他的侍妾、他的奴婢,是他的所有物。 薛士钰,多么骄矜自负的一个人,他的东西,怎能容许别人染指? 杜子陵这是犯了他的大忌了。 可到底他什么都没对她做,甚至连碰她一下都没有,即便这样,薛钰还是不肯放过他么?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薛钰善罢甘休? 她正苦于寻找应对之策,事情却忽然迎来了转机。 薛钰忽然转变了话风,将袖箭重新隐匿于袖中,慢条斯理地道:“说起来,三少爷和我的侍妾,倒真算得上是一对苦命鸳鸯了。一个不计后果夜闯侯府,一个救人心切苦苦哀求。啧,怎么能不叫人感动呢?” “我也并非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这样吧,我索性就成全你们,放你们离去如何?”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齐齐抬头望向他。 赵嘉宁自然是不信的,薛钰身上沾了檀香,可却不是神佛,他是披着天人皮囊的恶鬼,自然也做不出那等慈悲事,他那么恨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杜子陵虽然也不信,但那话里诱惑太大,前一刻薛钰还要取他性命,可下一刻,却说能放过他,还准许他带赵嘉宁一起走,这无疑是在他陷入绝境之时又给了他天大的生机,他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试探道:“当真?” 薛钰便笑了,一张脸流光溢彩:“自然,我从不失信于人。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杜子陵皱起了眉,他心里也明白,跟薛钰这种人讲条件,无疑是与虎谋皮,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条件?” 薛钰微微笑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你抛下这里的一切带她远走高飞,给她一个正室的名分——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方能显现你的真心,如此,我也好放心把人交给你——怎么样啊三少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赵嘉宁觉得她真是疯了,因为她竟然真的觉得此事可行——假如薛钰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要杜子陵肯答应他的条件,她就能从他身边逃脱了。 她知道杜子陵对他有情,她虽无意,但跟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不是难事——别说是嫁给从小到大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了,便是嫁给贩夫走卒、街上行乞的乞丐,都好过留在薛钰的身边! 她咽了下口水,满含期待地看向杜子陵:“子陵哥哥……” 薛钰却压了下眼角,目光冷淡地看向赵嘉宁:“我让他选,我让你说话了吗?子陵就子陵,偏要加个哥哥,怎么,□□啊?叫得我脑仁疼,再吵便没得选了,统统丢进去喂我的祁迹。” 赵嘉宁便耷拉下脑袋,乖乖地不再说话了,只敢用余光偷瞄杜子陵。 杜子陵却不敢面对她的目光,他眉心深深地陷了下去,握紧了拳,陷入了无比挣扎的境地。 ——薛钰的那个条件,看似简单,实则要想做到,却并非易事。 他原本打算带走赵嘉宁后将她养在外面——她是罪臣之女,他不得不如此。而薛钰说的抛下一切,不单舍却这侯府少爷的身份,更是让他舍弃了他的姨娘。 他虽只是庶子,不能承袭爵位,但毕竟生在侯府,届时靠家族荫蔽谋个差事,余生也算得上体面,若是抛下一切远走异乡,前途可就未知了。 再者他的生母唐姨娘姿色平庸,为人又木讷,在侯府并不受宠,下人也大多不敬畏她,他如今是她唯一的倚仗,让他抛下她离开京城,他实在放心不下。 大约世上真的没有十全十美之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斟酌再三,他只能放弃赵嘉宁了。 他抬头刚想开口,对上薛钰冷戾的目光,汗毛立时竖了起来——他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杀气——他立刻明白过来了,薛钰连他碰一下赵嘉宁都不允许,又怎么会让他带走她?他若真的异想天开答应他的条件,恐怕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的境况,或许也只有放弃赵嘉宁,才能保全自己,如果只有他孑然一人,为了赵嘉宁死了也就死了,可他还有他的生母,他不能抛下她:“世子的条件,请恕我不能答应。” 他说着抬头看了赵嘉宁一眼,目光闪躲,双手狠狠攥成了拳,克制道:“宁……赵夫人,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带你走了。” 赵嘉宁闻言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身子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薛钰单挑了一侧眉梢,闲闲道:“啧,这岂不是成了负心薄情之辈了?”他转头看向赵嘉宁,掀了一下眼皮,淡道:“他负了你,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是杀是放?说吧,全凭你的意思。” 杜子陵闻言立刻转头看向赵嘉宁,神情忐忑,语气惶恐道:“赵夫人……” 赵嘉宁深深地一闭眼,在心中对杜子陵的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掐灭了。 薛钰不愧是薛钰,他说了要折磨你,要让你生不如死,就一定会做到。 杀人诛心,他让杜子陵亲口告诉她,他不能带她走了,还让杜子陵求她,求她让他独自立刻侯府,把她落在这万丈深渊中,何其残忍? 可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要了杜子陵的性命,她木然地道:“让他离开吧。”放了他的同时,也是彻底断了对他的念想。 薛钰轻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杜子陵时,眉眼间那股戾气便压制不住了:“还不快滚。” 有暗卫现身,带走了杜子陵。 薛钰的声音字身后幽幽地传来,带着瘆人的冷意:“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再有下次,你废的可不止是一只手了——你知道我不是在吓你。” 杜子陵脚步一顿,脊背僵硬了一瞬,到底还是抬步匆匆离去了。 月凉如水,静静地淌在未化的雪地上。 夜风拂过,赵嘉宁只觉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冰凉入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件狐皮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赵嘉宁怔了一下,低头见一双白瓷玉器般、被精心雕琢的手,正慢条斯理地替她系上绦带。 葱白修长,骨节分明,便是这样随意地系带子,也足以令人赏心悦目。 赵嘉宁居然看他为她系绦带看了好久,直到最后手指穿插而过,为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居然觉得很可爱——如果那双手的主人不是薛钰的话。 修长手指缓缓挑起她的下颌,她被迫抬头迎上了薛钰的视线。 他神情淡漠地审视了她片刻,忽然嗤了一声道:“赵嘉宁,这便是你移情的男人?” 他微微弯下腰,贴近她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挖苦讥讽道:“你的人品德行这么差也就算了,居然连喜欢男人的眼光……也这么算了。”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6章 第 6 章 嘉宁垂下眼睑,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世子教训的是,妾身眼光一向如此,不然从前也不会那样痴恋于您。” 薛钰眼角抽动了一下。 “赵嘉宁,胆子倒是肥了不少——怎么,被心上人抛下,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那是你逼他的,他不得已才抛下我。” 薛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我逼他什么了,我明明给了他选择,是他自己不要你的。你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不够爱你,起码他不愿意为你舍弃一些东西,他有太多的顾虑。而你,远远比不上那些顾虑。” “那又怎么样?人都是有顾虑的。”赵嘉宁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我是对他死心了没有错,我对他很失望,但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并没有资格指责他。同样的,世子您也没有资格。” “异地而处,世子,假如要您抛下这里的一切,舍弃无上的权势荣华,您愿意么?只怕您的选择也会跟杜子陵一样吧。” 少女清凌凌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他避无可避,微微愣了一下,似乎也在叩问内心。 但下一刻,他的眼神一下子重归冷戾,气息似乎也变得有些急促:“赵嘉宁,”他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舍弃什么。” 赵嘉宁唇边逸出一丝苦笑:“是我糊涂了。” 她抬头看向薛钰,忽然想起一事,像是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想,试探地问他道:“倘若杜子陵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会放我们走么?” 薛钰淡淡道:“不会。他要是敢答应,我就杀了他。” 赵嘉宁不禁感到后怕,却同时又觉得庆幸,虽然心底怅惘依旧,但至少不用遗憾了——因为就算杜子陵答应,她也依旧逃脱不了,反而白白搭上他的一条性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薛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得到这样的答案毫不意外,她本来就不该对他抱有什么幻想。 但到底还是忍不住质问道:“那你……岂不是言而无信?” “是啊,”薛钰漫不在乎道:“那又怎样?” “你……” “我什么?”他抬起赵嘉宁的下巴,眼神幽暗,隐隐有戾气浮现:“你是我的人,他敢打你的主意,本就该死,对这样的人,何必守信?” 两人这时靠得极近,赵嘉宁结合他这会子说的话,忽然觉出点古怪,她自己也觉得荒诞,偏就问出口了:“薛钰,你先前让我称呼你夫君,眼下又说这样一番话,你……” “赵嘉宁,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薛钰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他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气息忽然有些乱,赵嘉宁想,大约是被她气的。 然后她听到薛钰对她说:“没错,人前我自然是你的夫君,可人后,你不过是我最低贱的奴婢。” 他再转过身来看她时,眉眼料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姿态睥睨:“人后,你该叫我一声——主子。” 赵嘉宁抿紧了唇,理智告诉她要顺从薛钰,不要惹恼他,但她生来卑贱也就罢了,偏偏从前也是享尽了尊荣,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一贯的心高气傲,如今这般折辱人的称呼,她一时实在叫不出口。 好在薛钰似乎也并不急在一时,并没有逼她,只是又叫了她一声,问她道:“以后,还敢不敢跟人跑了?” 赵嘉宁没说话。 他挑了下眉,“啧”了一声,颇为叹惋似得摇了摇头:“连杜子陵都不要你了,赵嘉宁,天大地大,还有哪里是你的容身之处呢?” 他嗓音喑哑,低沉又有磁性,平素便是极好听,这会儿放慢了语调,更是能蛊人似得:“只有我,只有我还肯要你。” 心智不坚定的,倒真有可能被他驯化,心甘情愿地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了,但赵嘉宁却是一定要逃离他身边的,就算外面已无她容身之处,就算没有人要她,可她自己要自己,无论外面世道有多艰难,她也不要做华美笼子里的金丝鸟。 她要呼吸外面的自由空气,安稳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但面对薛钰的问话,她自然要表现得乖顺:“不逃了,文书在世子手上,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逃不脱,也无处可逃,更没有带我逃离的人,真正是孤立无援,无处可去。” 薛钰目光一寸寸地审视着她,轻笑道:“是么,能不能逃走是一回事,想不想逃走又是另一回事。你自然逃脱不了,可难道你不想么?” 赵嘉宁稳了稳心神,竭力使语气听上去平稳自然,不似作伪:“不想了,杜子陵都不帮我了,我也彻底死心了,既来之则安之,此生不作他想。” “是么。”薛钰声音有些轻飘:“一时倒真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无妨……”他忽然笑了,凑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即便是假意,下一刻,也能成真……” 赵嘉宁怔了一下,下一刻,就见薛钰拿出一块玉佩,手指勾着绶带,羊脂白玉雕刻的玉佩便在她眼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赵嘉宁,”他道:“你好好看看,这是谁的玉佩?” 即便此刻光线昏暗,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的玉佩! 她睁大了眼,一把抓住了那块在她眼前不断晃动的玉佩,手指缓缓摩挲上面的纹路,不错,是盘长纹,寓意长久不衰,底下还刻有嘉学二字,便是希望他福泽绵长——是了,这是她哥哥赵嘉学从小随身佩戴的玉佩! 她猛地抬头看向薛钰,激动之下,抓住他的手臂追问道:“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我哥哥呢,你见过我哥哥了是不是?” 薛钰低头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眼角压了压,却没甚么别的反应,只是道:“是啊,不然呢。我不但见过他,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以后还会带你去见他。” 赵嘉宁欢喜道:“真的?” 薛钰弯起一侧唇角:“自然是真的。他现在被收监在大理寺,我又在大理寺挂职,能去瞧他又有什么稀奇。按理是不能带人去见他的,可我不用守理,你想见他,还偏就我能帮你。” “再者你哥的判刑还没下来,这种重罪,一般先交由刑部审判,之后经都察院和大理寺复核审允,最后交由圣上裁夺。大理寺是判了‘处斩’,余下二司也无意见,可最后结果如何,还要看圣上的意思。只是最近北边战事吃紧,圣上根本无暇理会,所以人还一直在大理寺的牢里。” “本来你哥多半是要死的,不过我去跟圣上说,他也可以不死,改判个迁徙流放也不是不能。” 赵嘉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她缓缓攥紧了拳,忽然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俯身叩了下去。余光所见,是薛钰的皂靴靴尖,她忍受着巨大屈辱,一字一句,锥心泣血:“世子,我求你,求你救我哥哥,日后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往日高高在上的宁大小姐,如今居然对我行这么大的礼。”薛钰慢慢蹲下身来,要笑不笑地扯了嘴角:“有点意思。” “赵嘉宁,我就说吧,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留下来为奴为婢的。” “你方才说做牛做马,倒真是有点觉悟了。那我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赵嘉宁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是世子您最卑贱的奴婢。” 薛钰低头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玉板指,慢慢笑道:“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 赵嘉宁深深地一闭眼,咬紧了唇瓣:“是奴婢的主子。” 薛钰点了点头,轻笑道:“这就对了。”他站起身,低头望了一眼匍匐跪在他脚边的赵嘉宁,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道:“起来吧,地上凉,我可没有体罚女人的习惯。”等到赵嘉宁艰难地起身,他扶住她的手臂,忽然将她一把拉至身前,声音夹带着笑意,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只会在精神上,慢慢地折磨你。” 说完甩开了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侧身道:“还不跟上?时辰不早了,该服侍你主子就寝了。” 薛钰说的没错,地上凉,尤其是在雪地上,未化的积雪遇了热,雪水便渗进了膝盖,寒意丝丝缕缕地往上钻,沁得人五脏六腑都像是淬了冰,可她只能熬。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7章 第 7 章 赵嘉宁跟着薛钰进了房,她没想到房间里竟然是有布置的,槅窗上贴了喜字,紫檀木桌上还摆放着一对红烛。 想是不知情的老夫人着人布置的,只是恐怕又会触怒薛钰。 果然见薛钰走到了桌旁,低头看着桌上的那对燃着正盛的红烛。 红烛高烧下,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愈发衬得他一张脸俊美无俦。 赵嘉宁却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低头看向了桌上的一对红烛,烛火跳动,明亮又暖和,她其实是很喜欢这些明艳艳的东西的,她从前也总爱穿艳色的衣服,张扬热烈,像是枝头上开的正盛的芍药海棠。 她恍惚想起了从前在国公府无忧无虑的快活时光,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薛钰撞见的便是这一幕,少女唇角含笑,眉目含春,烛火跳跃间,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色,眉目间动荡出一段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一向知道,赵嘉宁是长得极明艳的。而且有一双极占便宜的桃花眼,波光潋滟,看谁都是十二万分的深情,这深情里到底有多少分真心,却只有她自己清楚。 薛钰目光下移,瞥见她精巧的下颌下,裸露出一段修长秀美的脖颈,那般纤细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能留下指间红痕。 他是知道赵嘉宁的,千娇万宠长大的国公府小姐,磕着碰着阖府上下都心疼得不得了,也不像其他纵马扬鞭的贵女,或多或少习得一点身手。她除了性子骄纵,身子可娇气柔软得很。 越是娇软可欺,越是激起他体内的暴虐因子……其实她现在沦落到他手里,又是他的侍妾,他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偏他不要。 那般恶毒、害了他表妹的女人,他不会碰。折辱人的法子千千万,他也不屑于用那一种。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吩咐人进来将那些红烛喜字统统撤了下去:“若是祖母问起,便回她,我不过是纳妾,布置这些于理不合。且这红烛太亮,晃得我眼睛疼。” 侍从便将红烛撤了下去,换了一盏琉璃灯。 薛钰走到床前,展开双臂,乜了她一眼,蹙眉道:“还不快过来服侍我宽衣?” 赵嘉宁连忙过去,披在外面的大氅已经脱下,接下去,应该是解开他系在腰间的金镶玉石带。 大魏有品阶的男子皆需佩戴腰带,玉为最高品级,金银次之。一条革带上有带扣、带銙、尾、带鞓,算不上有多复杂,但对赵嘉宁这种从未服侍过他人、向来是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来讲,却绝非易事。 以至于她弯腰解了大半天,倒好像是将腰带越收越紧了。 “赵嘉宁……”上方薛钰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想谋杀亲夫吗?” 赵嘉宁被吓了一跳,也知道她自己搞砸了,唯恐惹恼了薛钰,连忙分辨道:“我……我没有……”一边立刻起身。 可大概是弯腰俯身太久了,这骤然站直身子,脑袋一阵晕眩,她一时不支,控制不住地向薛钰倒去,薛钰猝不及防,被她带倒在了床上。 少女柔软的身子压在了他的胸膛,薛钰闷哼一声,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她这时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眸仿佛受惊的小鹿,氤氲浮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地看着他,浓睫微颤,眼尾却泛上了红,贝齿轻咬,隐约可见舌尖的那点粉。 本就不是端庄的长相,遑论是嬉笑玩闹,便是连惶恐哭泣,也是娇媚侬艳,勾引人似得,娇滴滴地求饶:“主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钰喉结滚动,哑声道:“还不给我滚开。” 赵嘉宁吓得连忙从薛钰身上爬起来,过程中又不知碰到了哪里,薛钰闷哼了一声,一张白玉般的脸渐渐染上了血色。 赵嘉宁以为他是被她气得脸红了,鹌鹑似得立在一边不敢说话。 一阵窸窣动静后,似乎是薛钰起身解了腰带,扔在一旁,之后果然听到他开口,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滚远点。” 赵嘉宁连忙又往外挪了一点。 这时有侍女端着一应盥洗用具进来,看样子是要伺候薛钰洗漱,赵嘉宁想起之前薛钰命她伺候他,这时便试探地问道:“世子,还要我再伺候你么?”倘若回她一句:“不必,滚出去。”她便可以欢天喜地地出去了。难道还真当她想伺候他么? 侍女眼观鼻鼻观口,这时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薛钰却久久不说话。 赵嘉宁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双云履越走越近,及至停在她身前。薛钰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带着浓浓的嘲弄:“你还想怎么伺候我?爬上我的床么。”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8章 第 8 章 赵嘉宁这才注意到薛钰只剩了一件里衣,再服侍他宽衣,倒的确得服侍到床上去了……可她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他会错了意。 她脸上浮起薄红,声如蚊讷:“我没有……” “没有最好,摆正你的位置,你不配。” 赵嘉宁再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早就麻木不仁了,古井无波似得泛不起半丝波纹:“是。” 若她现在还敢对薛钰心存什么绮念,那真是胆子大到没有边了,也贱到没有边了。 初见薛钰是在牡丹宴上,恰逢他旁边盛开着一丛玉板白,花瓣层层掩映黄白花蕊,其色如玉,自然是极美的,但这样淡雅的牡丹,却自有一股清贵的气度,令人不敢轻视亵玩,凡夫俗子,仿佛只配虔诚观瞻。 赵嘉宁那会儿看着看着,就觉得薛钰仿佛是那株牡丹化形出来似得。 有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她不想死,不想变成鬼,她只想好好活着。 薛钰是她如今挣不脱的梦魇,却也是能救他哥哥性命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对他有畏惧,有企盼,却唯独没有爱恨。 薛钰自去一边的耳房沐浴更衣了,也不让人伺候,赵嘉宁没资格爬上他的床,他却让她睡在这房里,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让她睡在拔步床底下的地坪上,守着他, 这是下等丫鬟才要干的苦差事,正妻睡内侧,好一点的通房丫鬟,都能爬上主子的床睡外侧了。 不过与跟薛钰同塌而眠相比,她倒宁愿睡地坪。 耳房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薛钰出来后,却见赵嘉宁并未更衣梳洗,只是拥着被衾无措地坐在地坪上。 薛钰蹙了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赵嘉宁,你不听话?” “没有不听话……”赵嘉宁小声道:“往常都是丫鬟们服侍我的,我不太会拆发髻……至于衣裳,绑带在后面,我自己也不好解,我刚试了,没解开……” 薛钰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起身走到赵嘉宁身后,半蹲着,修长手指抚上绑带,三两下便替她解开了。 至于发髻,他替她取了簪子珠翠,观察了片刻,略一思忖,手指翻动,松开挽结,片刻后,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便垂落下来:“好了。” 不愧是拆装□□、改良兵械的手,灵活得很。而且观察力极强,居然顷刻间便能上手。 赵嘉宁趁机溜须拍马,讨好道:“主子,您真厉害。” 不过马屁没拍进,薛钰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是么?不是我厉害,是你太草包了。”打量了她片刻,又对她做了一个简短犀利的评价:“绣花枕头,稻草芯。” 赵嘉宁敢怒不敢言,低头绞弄着手指。 薛钰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讥讽道:“这么看来,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笨一点,反倒有聪明人帮你做事——赵嘉宁,真是见鬼了,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真是笨的可以,倒要我来服侍你。” 赵嘉宁低着头闷闷地不说话,其实心里是不服气的,从小到大身边都是奉承她的人,薛钰却这么说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也只能受着了。 薛钰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似得,挑眉道:“怎么,不服气?除了你那张脸,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么?是你一身娇气的臭毛病,还是香囊上歪歪扭扭、绣得像鸭子似得丑鸳鸯?” 赵嘉宁愣了一下,又被不情愿地勾起了往事。 没错,当时痴缠薛钰的时候,她的确遣人给他送了不少她绣的香囊,花样最多的,自然是鸳鸯了。 她不爱女红,学刺绣的时候也惫懒敷衍,因此绣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堪入目。可为了绣那些鸳鸯,她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眼睛都熬疼了,手指也不知被针扎了多少次,结果却换来他这么一句丑鸳鸯…… 大概真的是丑得令人印象深刻吧,也难为他还能有印象。 从前做过的蠢事,如今被迫想起,赵嘉宁真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撞得神志不清,把那些前尘往事通通忘了。 她抿紧了唇,十分抗拒:“别说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薛钰滚动了一下喉结,居然真的没再说了,兀自起身上床,吩咐道:“洗漱完后,你就睡在地坪。” 赵嘉宁早料到如此,并不意外,洗漱更衣后,乖乖地躺回了地坪。 —— 夜深人静,桌上的灯花偶尔发出“哔啵”一声,薛钰终于忍无可忍,翻身坐起,皱眉看着躺在地坪上的赵嘉宁,咬牙道:“赵嘉宁,你成心的是不是?” 赵嘉宁很快拥着被衾坐了起来,她根本没睡着,这会子倒也知道薛钰缘何突然发作,大概是自己翻来覆去的吵着他睡觉了,可她也很委屈,偏又不能发作,这时又是难受又害怕,尽管不愿,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薛钰伸手按压眉心,声音透着点无奈:“赵嘉宁,明明是你吵到我睡觉,你哭什么?” “可……可我也不是故意吵到您睡觉的,这个地坪那么硬,硌得我身上疼……我怎么睡都睡不着,所以才一直翻来覆去的……” 她说着抬头看向薛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哭红了,少女昳丽的容貌从前是极张扬肆意的,但如今身处逆境,想来心气儿也已经被他磨得差不多了,连“主子”这种折辱人的称呼,一旦叫出口后,如今也叫得越来越顺了。 此时眉眼垂下来,哭得一抽一抽的,倒真是楚楚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贯如此柔弱可欺。 可他到底怎么欺负她了,她就哭成这样? 若真是欺负了也就罢了,不过叫她睡了地坪,这便不成了?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便不成了,以后还怎么折磨她?他的那些手段,可还一样都没使出来。 他前阵子跟着父亲在外行军时,有时连夜赶路,在马背上眯一觉也是常有的事,女子照理是要娇气些,但他也没听说过哪个有她这般娇气的。 他下床拿了油灯过来,走到赵嘉宁身边,半蹲下身,让她背过身去,伸手就要解她的寝衣,赵嘉宁连忙往后挪了身子,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你……你要干什么。” 靡艳娇媚的一张脸,眼中水汽未散,又受了惊,红着眼圈,泅了胭脂色似得,颤巍巍地看着他。 娇滴滴的嗓音,略有些发颤,更显得柔弱可欺。 薛钰眉梢微抬,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缓缓地靠近了她,对着她的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你说呢?” 余光果然瞥见她身子颤栗得更厉害了,他弯起唇角,压了嗓音吓她:“赵嘉宁,你敢不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因为榜单关系,我得压字数,所以明后天都不更新了哈。不好意思,本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哈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9章 第 9 章 “你……你说过我不配……” “你是不配。”薛钰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你这样歹毒的女子,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有兴趣——给我看看你的后背。” “忸怩什么,”薛钰眉心微蹙,望向她的眸色更深了些:“赵嘉宁,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的贱婢,你的整个人都是我的,你有哪里是我不能看的么,嗯?” 赵嘉宁也深知薛钰不会对她做什么,于是乖乖地由他解了衣裳。 她背对着薛钰,身上只穿了一件亵衣,虽然清楚薛钰对她并无杂念,但面上还是禁不住发烫。 薛钰举了油灯凑近察看,少女的肌肤白皙娇嫩,此时后背遍布红痕,看来真是让地坪给硌的,腰窝处有一枚红痕颜色格外深些,他凝神观察了片刻,忽然一把掀开被衾,果然在对应位置上找到了一枚宝石,大概是从他腰带上脱落下来的。 薛钰捡起那枚宝石,放在灯下察看,形状果然与赵嘉宁腰上的红痕完全吻合。 他闭了闭眼,语气颇有些头疼:“赵嘉宁,”他道:“你怎么能娇气成这样。” —— 赵嘉宁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薛钰居然会给她上药。 这导致她在这个过程中极为紧张,生怕这药里掺了什么毒药,一旦涂抹,便会使肌肤溃烂,到时蔓延全身,她便不成人形了——这样阴损的手段,倒的确很像薛钰能干出来的事。 薛钰又用勺子在瓷罐里挖了一勺脂膏,仔细地在她伤痕处抹匀了,一边凉凉道:“抖什么。” “我……”赵嘉宁被这么一问,心里害怕,抖得更厉害了。 薛钰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疼?” 赵嘉宁起先只顾着害怕,再加上薛钰的动作温柔得有些诡异,她并没有察觉到疼,可突然被薛钰这么一问,仿佛被引导了似得,竟后知后觉地漫出点疼痛来。 (审核这是上药啊别锁了)她于是轻轻哼出一声:“我疼……”嗓音轻软,绵长地拖了尾音,撒娇似得。 薛钰蹙起了眉:“还疼?” 有温re的气息轻轻拂在她的伤痕处,疼痛消散了不少,赵嘉宁身上删除似得,那片肌肤立刻起了删除:“薛……主子……” 冰凉的脂膏又重新覆了上来,薛钰的嗓音冷清,如玉石叮铃:“赵嘉宁,别那么娇气。”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忍忍。” 腰窝处的那枚红痕,脂膏抹多了些,薛钰便用手擦拭,指尖无意触及到少女的肌肤,细腻软滑,仿佛上好的绸缎…… 薛钰收回了手,眼睑下垂,瞥见赵嘉宁腰际处绑了系带,将亵衣上所有的襟带系紧后形成收腰,掐得腰肢更加纤细,仿佛不盈一握。 大概是之前她总翻来覆去,挣得亵衣已有些松了,系带要系不系,只是将将挂在身上。 是藕粉色的…… 这时薛钰久久未有动作,赵嘉宁以为已经上完药了,回身正想穿上衣服。可她一有动作,松散的亵衣便更挂不住了,。。襟带散了一根,薛钰只看到一侧已删除,直挺挺地删除亵衣,过于删除,倒显得亵衣的尺寸过小了…… 胸前襟带散落,偏赵嘉宁还一无所觉,薛钰喉结滚动,身上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燥意,只搅得人心烦意乱。 来不及多想,宽大的手掌已经一把掐住了她的细腰:“别动。”他有些恼恨的、喑哑地道:“赵嘉宁,我叫你别动,别转过来。”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收紧,她的腰肢比他想得还要细软…… 赵嘉宁被掐了腰,果然乖乖不动了。可上半身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咬紧了唇瓣,十分难耐似得嘤咛了一声:“别……痒……” 薛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手,指尖却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绵软滑腻……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指尖,眉眼依旧冷清,下颌线却收得很紧,他没想到,赵嘉宁的腰窝敏感成这样,那别的地方…… 他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屏去,最后却又忽然浮现出之前一瞥之下,亵衣下摆处,用银线刺绣的一朵牡丹,是极为繁复的暗纹,点点异光流动,若隐若现。 他忽然蹙紧了眉心,有些恼恨似得重重换了一口气,伸手帮赵嘉宁重新系紧了襟带,之后又套上了寝衣。 “好了,转过来。” 赵嘉宁闻言乖顺地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目光怯怯的。 薛钰看了她一眼,语气算不上好:“让你睡地坪,不知是难为你,还是难为我自己。我看这里是睡不成了,你翻来覆去的,我倒是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不用睡地坪?那可太好了……赵嘉宁心中雀跃,唇角刚扬起,却又立刻被她压了下来。她可不能表现得太高兴了,谁让薛钰是个见不得她好的。 可是不睡地坪,又会去睡哪儿呢。赵嘉宁心下琢磨着,若是被打发去睡柴房之类,那还不如留在这儿。得换个好地儿才行,她这么想着,眼光就飘到了薛钰的床榻,厚厚的被褥,铺着一床锦被,一看便十分的柔软舒适,她有些艳羡,要是给她换个差不多的就好了…… 她正想得美,下颌却忽然被人一把扼住,薛钰的气息沉沉地压了上来:“赵嘉宁,想都不要想。” 赵嘉宁知道薛钰这时又误会她想爬他的床了,只能徒劳地辩白道:“主子,我没有……没有想爬您的床……” “没有什么?还没问就招了,蠢不自知。” 赵嘉宁:“…………”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0章 第 10 章 等赵嘉宁去了修竹斋,发现那里的布置果然极好。 她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只是这房间里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床铺尤其,这就教她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是薛钰拥着她入睡似得,以致于她临近天明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梦见被薛钰触碰过的地方,肌肤全都溃烂了,醒来后想起昨晚薛钰亲自为她上了药,心中担忧恐惧更甚,唯恐噩梦成真,直到仔细检查之后,发现肌肤光滑如初,且一点疼痛也察觉不到了,这才放下心来,又翻身睡了个回笼觉。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立了两个模样伶俐乖巧的小丫鬟,梳了双髻,穿着一色的豆绿绣缠枝纹的缎袄,对待她的态度十分恭敬:“夫人,您醒了。” 后来她才知道她们两个是薛钰派过来照顾她的,一个叫白芍,一个叫芸香,她心里戒备,总觉得她们是薛钰派来折磨监视她的,可她们却将她服侍得很好,她娇养惯了,的确离不开人照顾,便也随她们去了。 就连她不喜房中的檀香味,让她们点了旁的熏香,又洒些花露香水,她们也立刻办好了。 其余一应吃穿用度,也都是极好的,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安,总觉得她像是薛钰豢养的玩意儿,先将养几日,等养得肥了,再宰了吃肉。 可眼下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幸接下来的一连几天,她都没再见过薛钰。 她知道薛钰虽然在大理寺当差,但也不过挂个职而已,想去便去,不想去便日日休沐。总之也没人敢参这位小侯爷,何况勋贵子弟本就不被拘束。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去卫所练兵,或是去校场练习骑射,抑或是呆在军器局里钻研那些兵械。 如果说上述这些喜好还算正常的话,那么薛钰豢养宠物的偏好就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了。 祁迹自不用说,旁的人家养些猫儿狗儿的也就罢了,譬如京巴狗波斯猫,她也是很喜欢的,她还记得她当初养了一只京巴狗,浑身雪白,毛发长而柔顺,垂下来跟只小松狮似得。 她当初稀罕得不得了,特地给它取名如意,博个好兆头,希望人和狗呢都能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此外还特地让人给如意做了一件锦缎蓝纺丝套头,尾巴上缀了珍珠尾穗,白尾巴毛和红绳编织在一块儿,尾巴一晃便叮叮作响。 如意这一番穿戴下来可神气了,走路都摇头晃耳的。 不过这狗模样是好看,她也的确稀罕,待它也算是颇花费了一番心思,可偏是养不熟,有一回咬了她一口,偏巧那时她去赴宴带了它,它见了云阳县主,可劲儿地往人身边拱,又是舔裙摆又是摇尾巴的,她就没见过它对她这么殷勤过,刚好县主也是极喜欢它的,得,两情相悦,赵嘉宁当即就决定把如意送给它。 县主虽然心里高兴,但总归有些过意不去,问她当真愿意割爱?赵嘉宁摆摆手道:“愿意愿意,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莫说是狗,就算是人,两情相悦了她也懒得横插一杠惹人嫌。 且她不是个念旧的人,当初稀罕得要命,若真寒心了,那也是转头就忘,绝不会拖泥带水,所以也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譬如如意,要不是今儿个偶然想起,她早忘了她还养过这么一条“爱犬”了。 再说回薛钰养的爱宠,祁迹也就罢了,说穿了不过是一只大猫,闲来无事也能揉两把脑袋,当然仅限于薛钰。 可他偏还养了乌龟,憨头憨脑的慢慢吞吞,既不长毛也不会叫,闷葫芦似得也不知道好玩儿在哪里——居然养了这么个玩意儿。 养就养了,原本也不碍她的事,偏他特意送过来让她照看。 赵嘉宁望着鱼缸里的一只大乌龟一顿唉声叹气,撒了几把龟饲后忍不住趴在缸沿上,伸手戳了戳乌龟的脑袋,恨恨地道:“大王八,凭什么让我伺候你,你长得又不可爱,真讨厌,跟你的主人一样讨厌,都是王八。他是王八蛋,你就是王八蛋的王八……诶,你是公王八还是母王八,会下王八蛋么。会下的话倒还有点儿趣儿,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王八蛋呢——哦,除了你主人之外。” 芸香在一旁忍笑忍得肚子痛,白芍忍不住提醒她道:“夫人,这是乌龟,可不是王八,又怎么会下王八蛋呢。它是有名字的,世子管它叫霸下。” 赵嘉宁切了一声,那点大小姐的骄纵脾气就露出来了:“我乐意叫它王八,它就是王八。你管我呢。都是一个壳四条腿,有什么分别。” 嬷嬷之前特意交待过要好好伺候这位夫人,经过几天的相处,白芍觉得这位夫人并不难伺候,虽然过于娇气了些,但起码不会为难下人。长得娇媚侬丽,身段也玲珑有致,像颗成熟饱满的桃子,只不过却还是孩子心性,凡事顺着她也就是了:“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芸香在一旁提点道:“夫人,跪拜的时辰到了。” 这也是薛钰命人吩咐她做的,每日跪拜一个时辰——跪拜的对象,则是黄花梨长几上供奉的……一只缎子鞋。 没错,正是当日秦晚晴落在悬崖边上的那只。 因为认定是她害了秦晚晴,薛钰这是让她向秦晚晴忏悔呢。毕竟生死不明,也不好立碑,估计手上也就秦晚晴的一只缎子鞋,因此特地供奉起来,接受她的不准当日之事,真不是夫人所为。” “赵嘉宁的话,你也信?”薛钰低头碾着指尖残留的香粉,冷声道:“不过是巧言令色,做戏罢了。” “可表小姐确实没死……” “那是我表妹命大,”他敛起了眉:“跟赵嘉宁有什么关系——她还是一般的恶毒。” 秦晚晴确实没死,当日薛钰派人在悬崖底下大肆搜查了三日,却始终没发现她的尸体,于是禀承圣上,圣上命东厂去查,锦衣卫从旁协助,朝廷鹰犬遍布天下,东厂更是耳目通天,果然很快就有了秦晚晴的下落。 她的确没死,并且流落在了扬州,可此后朝廷派去的人却一直没再提供线索,虽然知道秦晚晴人还活着,可具体到底在扬州哪里,却是无从得知。 薛钰也就此事找过圣上,魏帝熙自然是安抚宽慰他,又当着他的面惩治了执掌东厂的掌印太监王喜,斥责他办事不力。 王喜跪在地上连连请罪,说是手下无能,辜负了圣上与小侯爷的重托,说到动情处,还不忘扇自己两个巴掌,这做戏做到这份上,倒也称得上一个忠字。 薛钰冷眼旁观两人的一唱一和,淡声道:“圣上又何必哄钰儿,东厂情报网遍布天下,既然都已经找到了扬州,怎么就找不下去了,莫非是这扬州比这天下还大?” 魏熙帝被噎了一下,平日威严的帝王鲜少露出讨好的笑:“士钰啊……” 王喜能爬到这个位置,最是会察言观色:见状连忙道:“哎哟喂小侯爷,这您可怪不得陛下,他对您的事最是上心,要怪就怪我手底下的那帮酒囊饭袋,这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是么,晚晴?” 秦晚晴不在这儿,自然不能回答他。 他却慢慢弯起唇角,自答道:“那样,当然没意思了。所以还是等你回来,由你亲自处决她,至于现在……”薛钰敛下眉目,轻声道:“她那样骄纵活泼的一个人,将她困在侯府这方寸之间做小伏低,便是对她最大的折磨了吧。” 薛剑这时又想起有旁的事未曾禀告,去而折返,碰巧就听见自家主子这一番自语,满脑子都是:“就这???” ——可实在不像主子的作风。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1章 第 11 章 侯府老夫人住在正中的秋爽苑,院子里种了许多冬青和腊梅,厢房里还专门布置成了佛堂,平日里用来礼佛诵经。 屋内檀香袅袅,此时她正坐在一张圈椅上,头上戴着点翠镶碧玺眉勒子,手上盘着一串合香佛珠,眉头紧锁,面色沉重:“你说洞房那晚,钰儿当真没碰赵氏?” 李嬷嬷躬身回道:“千真万确,世子当晚直接将人打发去了修竹斋,并吩咐下去不许声张,老奴也是路过听到她们私谈,无意间得知,” “竟有这等事……”老夫人喃喃道:“我原以为那赵氏是钰儿自个儿求娶的,该是他真心喜欢,我那日见了她,倒的确是美貌过人,娇媚无匹,我只道薛钰儿得了她,必一改从前那冷淡的性子,而对赵氏爱不释手,怎的居然还是这副光景!” 李嬷嬷附和道:“可不是,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守着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世子竟也能把持得住……” 老夫人叹了口气,愁眉深锁,实在是忧心忡忡:“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连赵氏这样的人,都拿不下钰儿,那旁的庸脂俗粉更是不用提了,可怜我这把老骨头,难道是等不到抱曾孙的那天了吗。”说着竟隐隐要落下泪来。 李嬷嬷自然只能连忙宽慰道:“老夫人且宽心,世子如今这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怎么能捱得住?之所以不近女色,想来也是被练兵、钻研兵械等事分了心神,再加上不肯让婢女教他敦伦之事,恐怕对那房中事,如今也是个一知半解的态度,并不知晓其中的妙处,所以才如此冷淡。” 老夫人深思一番,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多半是如此了,可那要如何呢?” “这也好说,只需开了这个口,让咱们世子爷尝尝女人的滋味,他食髓知味,自然就欲罢不能了。那老夫人您还愁抱不到曾孙吗?” 老夫人闻言乜了她一眼,语气颇为不满:“还真以为你有什么主意,可笑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这道理谁不懂,难得是怎么能开了这个口,让钰儿亲近女子!” 李嬷嬷沉吟道:“老夫人教训的是,这的确是最为难的地方。为今之计,也只能从那赵氏入手了。老奴仔细想了想,这赵氏实在貌美,莫说侯府,便是整个京城,怕也找不到这般娇媚明艳的女子,若需诱引世子,还真非她不可。” “之前世子之所以不碰她,想来是那赵氏空有一副勾人的样貌,却是个愚笨性子,不知道该如何用她的身子引诱男人,所以才会让世子觉得索然无味。” “这倒也不难,我们找人□□一番便能成事,秋梧院的留芳姑姑,据说来府上前曾在扬州待过,□□过不少瘦马,颇有心得,我们让她去教习赵氏,必能成事。” 老夫人略一思忖,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 赵嘉宁被人带到留芳姑姑面前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她那会儿正喂养霸下呢,那只丑乌龟虽然瞧着蠢笨,但看久了倒也有几分憨态可爱之处。 不料李嬷嬷却突然到访,说是传达老夫人的意思,让她跟着去见留芳姑姑。 留芳姑姑见了她之后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神上下打量,瞧着颇为满意:“夫人这容貌、这身段,姑姑虽是□□姑娘的,可见了夫人也得说句实话,您哪怕什么都不干,光站在那儿,就多的是男人为您前仆后继,倒还用学那些劳什子作甚。” 赵嘉宁怔了一下,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到李嬷嬷咳嗽一声,对着留芳姑姑道:“旁的男人也就罢了,偏是我们世子,您还不知道他么,是个柳下惠的性子,我们夫人虽美,却是个木头美人,要想讨得我们世子的欢心,还需您指点一二。老夫人说了,若是办成此事,赏赐自然少不了你的。” 留芳姑姑闻言掩嘴笑道:“瞧我这脑子,我们世子自然比不得那些臭男人……嬷嬷放心,可自去回禀老夫人,就说我一定尽心。” 留芳姑姑已年逾四十,瞧着却像只是三十出头,单看五官也只能算得上清秀,并不是娇媚的长相,偏举手投足间通体风流,眼波流转,竟是横空生出了媚意。 赵嘉宁看着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极荒诞的念头,若是她能习得她的三分,当初薛钰会喜欢她么? 这念头甫一出来,她便遍体生寒,她想她真是疯了,时至今日居然还敢……但冷静下来后,方知自己对他早已毫无情意,方才不过是残留下来的那点不甘心在作祟,或许谁又知道,从一开始不过就是那点不甘心。 她天生便不是会取悦人的性子,也从不需要。因此放在之前,她是断然学不会留芳姑姑那些引诱取悦男人的手段的。 虽则今时不同往日,她需要讨好取悦薛钰,但她也清楚什么引诱勾引男人的手段,她根本用不到,她要真学了那些用在薛钰身上,只怕适得其反,愈发惹他厌恶。 何况她打心底也不愿意这样……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可小女子也并无甚么不同,为奴为婢折了她的心性,她尚且还能忍耐,可她实在不想失了身子……鱼水之欢,那也只有和心爱之人才有乐趣可言,而薛钰,如果可以,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她于是斟酌着开口道:“我听闻从前也有不少女子蓄意引诱世子,可都是无功而返,甚至惹得世子生气,祸及自身。所以我想着,世子该是不喜这般刻意勾引的,李嬷嬷,留芳姑姑,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嬷嬷反驳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之前那些贱蹄子,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知道拿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就妄想着攀龙附凤,爬上枝头变凤凰,可不就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吗?可夫人您跟她们一样,您是世子自个儿选的,是他正儿八经的侍妾,由您服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又怎么会跟您生气呢。” 留芳姑姑也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儿,旁的女子怎么能跟您相比,世子又不喜欢她们,她们没有自知之明,妄图勾引自然惹得世子厌弃,可您是她心尖儿上的人,您要是对他用些手段,那就是调情,是夫妻间的情趣,世子反而会因为您肯对他花心思而感到高兴呢。” 赵嘉宁讪讪笑了声,心说你们可真是想岔了:“不瞒你们二位,世子其实并不如你们想的那样喜欢我。当初世子还没被认回侯府的时候,我曾得罪过他,他这回纳我为妾,不过为了折辱我罢了,可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老夫人若真想我讨他欢心,不如放我回去养乌龟,世子最喜欢我干这种奴婢的活计了。” 她这么一说,李嬷嬷和留芳姑姑都愣住了,但看她们的样子,显然是压根不信。 李嬷嬷也算是看出来赵嘉宁这是压根不想侍寝,她这般消极,老夫人交代她的事,她还怎么办成?想到这,她一张脸当即就拉了下来:“夫人恐怕是在说笑,侯府可不缺粗使丫鬟,缺的是让世子中意的可心人。丫鬟可随意遣出府去,可世子的宠妾,那可是侯府的半个主子,若是日后诞下个一儿半女,那后半生更是有了依傍。这个中利害,夫人自个儿好好想想罢。” 说着又斜眼打量了赵嘉宁一眼,眼神中多有轻视之意,她尊称她一声夫人,只不过是世子如今还未有正妃,她见她实在貌美,料想必得世子欢心,因此给她几分薄面罢了,谁知她竟是个不识时务的。 “不是我说,夫人您如今不比从前,安国公府到底败落了,留在侯府,也算是个庇护,若您肯花点心思,凭您的姿色,为自己博得个出路,再容易不过。倘若您执迷不悟,没得惹老夫人不快,还是我先前那句话,侯府不缺粗使奴婢,便是想要使唤人,夫人这一身细皮嫩肉,又能做什么呢。” “侯府不养闲人,可若出了侯府,没了庇佑,夫人如今无依无靠,又这般娇气吃不了苦,何以为生呢,到时候这美貌非但无益,反而会让夫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您自个儿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赵嘉宁默不作声,垂在身侧的手却慢慢攥紧了。 李嬷嬷的意思很明白了,若不肯听她们的话去勾引薛钰,那侯府她也待不久了。 这要是放到以前,她自然乐见其成,可如今她还想留在府里,等什么时候薛钰心情好了,她寻到机会,让他带她去见她哥哥。薛钰说过,只要她足够听话,说不定他会向圣上求情,减轻赵嘉学的判刑。 所以她还不能走。 薛钰按说也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可万一她忤逆了老夫人,实在惹恼了她,她老人家恨不得将她撵出侯府,薛钰难道会不依着么?这毕竟是他的祖母。 可她要是听老夫人的话去引诱薛钰,那岂不是惹恼了他?她现在这个处境,可真是进退维谷,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思来想去,觉得先安抚老夫人吧。 反正薛钰对她厌恶至极,又不会真动她,大不了被他嘲讽几句,反正她也麻木了,到时寻到机会跟他表明她也是迫而不得,想必他也怪不到她头上吧! 心里有了计较后,她便拿捏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低头温顺道:“嬷嬷教训的是,但听嬷嬷和姑姑的吩咐。” 李嬷嬷顿时喜上眉梢:“老奴早知道夫人是个头脑清醒的,一点就透!” 留芳姑姑这时也道:“是啊夫人,您听老夫人的安排,准错不了。世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您呢,您也不想想,折辱报复人的法子多了去了,世子……想必你也听说过世子的行事,他什么手段没有,何以要偏偏纳你为妾呢?” 赵嘉宁愣了一下,一时竟也有些被绕进去了,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了答案——薛钰行事诡谲,离经叛道惯了,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再说为奴为婢有什么新鲜,他便是知道她从前心心念念,想的就是嫁他为妻,所以才故意纳她为妾作践她——可见是厌恶她到了骨子里。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2章 第 12 章 赵嘉宁既然答应了李嬷嬷和留芳姑姑听她们吩咐,也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留芳姑姑给她换好衣裳时,她还是无法接受。 这数九寒天的,她们竟然给她换上了一件纱裙,布料少的可怜,薄如蝉翼,几可透视。且腰收得极紧,襟又开得过大,实在是不正经到了极点。 李嬷嬷和留芳姑姑看上去却颇为满意。 少女肤白胜雪,身段窈窕,轻薄飘逸的纱裙更加衬得她体态轻盈。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衣襟开大,浑圆饱满,酥x半露,只看一眼,便可销魂。 留芳姑姑笑道:“换了这身打扮,这事便成了一半了。” 赵嘉宁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不死心地问道:“嬷嬷,姑姑,真要我穿成这样么?” “夫人不必担心,外头虽冷,等会套件狐盚也就是了,等到了世子的屋里,火盆火炉那都点着,进了屋里都要脱掉外衣,断然冷不到你。” 赵嘉宁心说这也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可如今她骑虎难下,既然已经答应了,也决计不可能再反悔,只能硬着头皮穿上这件衣服。 这之后留芳姑姑又传授了她些风月手段,左不过是教她如何挑逗撒娇、欲拒还迎之类,她也没仔细听,左耳进右耳出,留芳姑姑看过来了,她就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就这么着,她被临时教习了一番,就匆匆出师了,由李嬷嬷带去了薛钰如今居住的摘星馆。 一路上她都垂着头,跟着李嬷嬷往前走。她对侯府尚不熟悉,侯府又大,曲径通幽的,要没个人领路,她倒还真找不到薛钰现在住的摘星馆。 已经是掌灯时分,侯府各处都点了灯。李嬷嬷带她走过一处兰板桥,底下是一小片池子,上面漂浮着几盏荷花灯,在刚刚消融的冰水里缓缓漂流,灯光水银,交相辉映,仿佛漫天星河倒映在了一条银带里。 赵嘉宁一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此时不免多看了几眼。 她知道有些荷花灯下会系上一个小乌龟,乌龟在水中游,水面上的荷花灯便跟着漂游。她毕竟年纪小,玩心重,这时便停下驻足,扶在桥栏边微微探身,想要看一下这些荷花灯底下究竟有没有小乌龟。 李嬷嬷注意到她的举动,也跟着望了过来:“夫人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嬷嬷,你说这荷花灯一直在水中漂移,按理说底下该有小乌龟在游才是,我怎么没瞧见呢?” 李嬷嬷好笑道:“这大冷天的,小乌龟都游不动了,也就世子养的那只霸下,整日养在房中,被炭火烘着,才没冬眠,这池水昨儿个还结着冰,寻常小乌龟哪还游的动啊?这荷花灯之所以在水中漂移,是世子做了个木质的机括,能在水中游动好久,刚好能驮着莲花灯。” 赵嘉宁愈发感兴趣了:“这……这怎么还能自己动呢。” 李嬷嬷瞧她天真烂漫,却是个没城府心计的,也不知是好是坏,只能见缝插针地规劝她几句:“好像是在里面装了齿轮,具体老奴也不清楚,这些小物件精巧得很,夫人若真感兴趣,更要讨世子欢心,让他给您看看图纸,若他宠爱于你,说不定还能为您做些别的小玩意儿呢,这岂不是很有趣么。” 赵嘉宁讪讪笑了笑,觉得自己忽然好像也不是那么地感兴趣了。 两人走过兰板桥,前路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绕过一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两旁种植了不少竹子和芭蕉,只是这个时节,也都光秃秃了。等过了抄手游廊,穿过几个洞门,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李嬷嬷停下脚步,赫然见一座小阁楼,一色的浮雕隔扇,花样多为花鸟鱼兽,上悬一块牌匾,上书“摘星阁”,便是到了薛钰所在之处了。 李嬷嬷堆着笑脸,带着赵嘉宁走了过去,同守门的两个小厮道:“劳驾两位去通传一声,就说是老夫人的意思,让老奴带着夫人来给世子带点酒和汤盅,天寒了,暖暖身子。” 赵嘉宁看了一眼李嬷嬷手里的那个红漆食盒,她知道待会儿这些东西都会以她的名头送出去,她倒没什么所谓,只是想着若是换成饭菜就更好了——到时薛钰要是不用,还可以便宜了她,说实话她被李嬷嬷和留芳姑姑摆弄了这么久,也没用膳,眼下正饿着呢。 小厮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说是世子请他们进去,赵嘉宁并不意外,毕竟李嬷嬷搬出了老夫人的名头,薛钰此人虽然一向乖张,但对待家中长辈,他还是颇为孝敬的。 赵嘉宁便跟着李嬷嬷上了阁楼,所谓摘星馆,她想大约正是因为此处比旁的住所建得高些,更近星辰吧。 赵嘉宁跟着李嬷嬷甫一走近书房,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檀香味,沉静内敛,醇厚隽永。 书房里的一张紫檀木案桌上点着熏炉,桌上还摆放着之前那个掐丝珐琅花卉纹鸟笼,以及一方端砚、一个湖田青釉笔洗,笔山上搁置着一支雕漆紫檀木狼毫提笔。 薛钰一身银白内袍,坐在圈椅上,手执书卷,修长手指搭在书脊上,身姿挺拔,灯光映照下,他的脸被晕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原本清冽冷寂的一张脸孔,无端添了几分温润,莹白如美玉。 赵嘉宁淡淡地移开视线,瞥见墙上挂了一幅画,是描摹画眉的,神态却与笼中的那只金丝鸟有几分想像,端的是栩栩如生,一旁题了六一居士的两句诗:“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赵嘉宁不免觉得讽刺至极。 书房内点了炭盆,果然不觉得冷。李嬷嬷这时把她披着的斗篷给脱了下来。 恰逢此时薛钰放下书卷,抬眼淡淡地望了过来。 少女衣衫轻薄,腰线掐得极紧,更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衣襟却刻意开大,春光外泄,鼓囊囊的一片。 薛钰喉结滚动,略一蹙眉,立刻移开了视线。 她怯生生地望过来,一触及到他的视线,便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立刻低下了头。脸颊浮上绯色,耳垂更是红得仿佛能够滴血。不知是被这室内火炉蒸熏的还是别的什么。 薛钰翘起唇角,似笑非笑。 他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轻挑了眉梢,玩味道:“宁宁,你很热么?” “我……”赵嘉宁有些结巴。她自然是不热的!非但不热,甚至还有些冷,即便屋内暖和,可到底是大冬天,她穿得这么清凉,怎么可能热嘛? 可她又不能实话实说,只能低头咬着唇瓣,吞吞吐吐道:“我……我还好……” 李嬷嬷这时便连忙解围道:“夫人年纪小,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体内火气旺,自然是不怕冷的。”又将手中的漆盒递了上去,堆笑道:“老夫人记挂世子,让夫人备些暖身子的吃食过来看望,夫人有心,特地准备了一壶酒,还亲自去小厨房炖了一盅汤……世子您待会儿可一定得全喝干净了,方能不辜负夫人的一番心意。” 薛钰“哦?”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我们宁宁出息了,竟还会炖汤?” 赵嘉宁硬着头皮道:“是嬷嬷在一旁教我……才勉强做得。” 虽然知道薛钰在外人面前会刻意对她表现得亲昵,但这一声宁宁长宁宁短的,还是让她极为不习惯。 这样一来,旁人还以为他多宠爱她,只有她知道,私下里薛钰对她到底有多么恶劣,有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外人面前,他要故意装作对她极为看重,这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也不嫌累。 李嬷嬷眼见薛钰对赵嘉宁如此亲昵,想必心里也是很喜欢她的,顿时喜上眉梢,想着老夫人所思所盼总算不至于落空,自己往后也要对赵嘉宁更加尊敬,万不可怠慢于她。 之前在一旁侍候的薛剑这时走上前接过漆盒。 李嬷嬷见时机差不多了,自个儿也该功成身退了,于是朝赵嘉宁使了个眼色,之后躬身退下。 薛剑将漆盒放置到案桌上。 薛钰转头瞥了一眼,淡声道:“打开。” 薛剑便依言将食盒打开,见里面放着一个玉执壶、一个琥珀酒杯还有一个金托金盏玉碗,里面装的大概就是李嬷嬷所说的、由赵嘉宁亲手熬制的汤了。 薛钰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略一抬手,屏退了众人。 一时间书房里就只剩下薛钰和赵嘉宁两个,赵嘉宁顿时变得紧张,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因为她知道,一旦独处,薛钰的本性就会暴露无遗。 薛钰揭开金盏,见是一碗浓白的海参羊肉汤,这道药膳他最熟悉不过,魏熙帝沉迷女色,平日里除了进食丹药外,也会按照御医的方子进食些药膳滋补,这道海参羊肉汤便是其中之一,它有温肾助阳,缩泉固精的功效,说白了就是壮阳一类的药膳。 他眼皮一跳,又拿了那柄玉执壶凑近放在鼻端闻,果然又是熟悉的味道。 是鹿血酒。 魏熙帝酷爱在临幸妃子前喝下这种酒,这种酒同样有催情助兴的作用。他曾经还怂恿薛钰同他一起饮下此酒,他再叫几个美婢陪他玩乐。不过在得知他还未宠幸过女子时,便作罢了,原话是“第一次怕他吃不消”。 他冷笑一声,抬眼淡淡道:“赵嘉宁,过来。” 赵嘉宁吞咽了一口口水,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少女身上的幽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她怯怯地抬起头,一张小脸依旧红扑扑的,漂亮的桃花眼氤氲着水光,潋滟生色:“主子,有什么吩咐么?”一边祈祷着薛钰快点叫她滚。 灯光下,少女的肌肤白皙光滑,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轻薄的纱衣更是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烛火摇曳间,眉目间流淌一段艳色。 极张扬的一副皮囊,过于魅而艳,近乎为妖。 偏她的神情懵懂无措,带了点惴惴不安的胆怯,与娇媚侬丽的外表并不相衬,却反倒更能激起人体内的暴虐因子,想让人狠狠欺负她。 薛钰眉心微蹙,鼻端若有似无,仿佛又萦绕着鹿血酒的辛辣热烈的腥气。 他压下ti内莫名的燥意,心想这酒倒是烈,他尚且不曾饮用,只闻了气味便有些浮躁,若真喝了,可不真得着了赵嘉宁那个小废物的道。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指关节弯曲,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赵嘉宁,”他沉声道:“这酒和汤盅,都是你准备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上榜原因要压字数,所以明后两天先不更新了,么么。本章留言给你们发红包哈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3章 第 13 章 那自然不是了……不过李嬷嬷前头已经在薛钰面前扯下谎了,她如今也不得不圆,否则倒像是串通好了糊弄他似得,再者领下这个功劳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她看那汤炖的挺好的,酒应该也不会是俗品,她正苦于不知该如何讨好他,眼下既有个现成的,她不要白不要。 只是若说都是她一手操办的,未免太假,薛钰也应当知道,她自小娇生惯养,不会这些,刚好之前她也提过一句,是李嬷嬷帮衬的,此时便又续了前边儿的话术:“主意是我的,只不过置办这些,是央求李嬷嬷帮衬的……” 她说着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薛钰一眼,笑容讨好:“虽有他人帮衬,但我的心意却不假……” “你的心意,你的什么心意?”薛钰掀起眼皮,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看穿,唇角缓缓勾起,似笑非笑:“勾引人的心意?” 赵嘉宁肩膀瑟缩了一下,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我没有……” “没有?不是刚说都是你的主意?” 薛钰轻笑一声,撩起衣摆,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姿态睥睨又矜贵。 被他这样注视着,赵嘉宁更显局促不安,视线一触及到他的,便仿佛能够灼人似得,她立刻低下了头,无措地绞弄着手指。 他却微微俯身,离得更近了,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压了过来,她顿时有些喘不过气。 “赵嘉宁……”薛钰的声音冷寒,气息却灼人似得烫,轻拂在她的颈面上,立刻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慢条斯理地挑开她一侧肩颈上的衣料,轻薄的纱衣顺势滑落,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在灯光下泛着暖玉一般的光泽:“你穿的这是什么,嗯?昔日京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如今跟青楼妓子又有何区别?” 尊贵矜傲的薛世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嗓音如玉石相击,极是清冽动听,可说出来的话,却极尽嘲讽羞辱,毫不留情地践踏她的自尊:“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怕是比青楼妓子还不如吧?” 赵嘉宁面上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嘴唇微微发颤,如坠冰窖。 ——即便是早就对薛钰死心,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她的心脏还是一阵阵地抽痛。 薛钰此人,真是最知道该怎么伤她,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那些羞辱讥讽的话,由他说出来,就像一柄柄利刃刺穿她的身体,搅弄得她五脏六腑抽搐般得疼。 她攥紧了手,死死咬住唇瓣,扬起下巴,逼迫自己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过,我要是乖乖听话,哄你开心了,你会帮我的。” 薛钰便笑了,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疏风朗月,云翳俱散:“赵嘉宁,你怎么这么蠢,这个时候你应该说,你想留下来是为了伺候我,这样才能讨我欢心。” 赵嘉宁将心里的屈辱按下,讷讷道:“知道了。” 薛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知道了就滚吧,没用的东西,敢做不敢认,先前不是说是你的主意么?这会儿倒又不敢认了。我说宁大小姐,说谎也得串好词,似这般前后不搭的,没得惹人发笑。要不怎么说你宁大小姐是出了名的绣花枕头呢,锦绣皮囊包了一团稻草——真是又蠢又无用。” 赵嘉宁这时气性也上来了,索性不管不顾,梗着脖子跟他叫嚣:“我有什么不敢当的,只是我没做的事,我不认罢了。我虽不算聪明,但世子说我草包,我也是不认的,横竖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我也管不了,只是什么出了名的绣花枕头,我可从未听说,左不过是你污蔑罢了。” 她一口气说完倒也痛快,想到薛钰让她滚,她便连忙转过了身——总算劳他开这个口了,她这时不走难道还要在这听他羞辱吗? 饶是她在他面前强撑着不让自己落下泪、应证他说的那句“没用的东西”,但一背过身,眼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有屈辱、有委屈,有对薛钰的怨恨却偏偏毫无还击之力的不甘无力。 她想,总有一天,她要让薛钰跪在她面前,向她认错,跟她道歉。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遥不可及,非但遥不可及,简直是毫无希望,这么一想,倒更难过了,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淌了满脸,她抬手去拭,一边继续往前走。 将将要出门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冷岑岑的“站住”,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 赵嘉宁身子一凛,脊背绷得笔直,抽噎着道:“……还有什么吩咐?” 薛钰便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叫我什么?” 赵嘉宁胸腔起伏,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了,待在薛钰身边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屈辱和煎熬,她知道这就是薛钰想要看到的,可她没有办法,在没有达到目的前她只能隐忍不发:“……主子。” 薛钰“嗯”了一声,低头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漫不经心地道:“我让你走了么?” 赵嘉宁实在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回他道:“您刚才明明叫我滚了。” “是啊,那你滚了么,嗯?”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好了,过来,来我身边。” 赵嘉宁不想过去,但也不想滚出去,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来。”薛钰的声音沉了一些:“赵嘉宁,听话。” 赵嘉宁咬紧唇瓣,到底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回去,却是一脸的不情愿。 小姑娘婴儿肥未曾褪去,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未干的泪渍。 薛钰抬头扫了她一眼,眉梢微抬:“真哭了?” 他“啧”了一声:“怎么能哭成这样?”他摇了摇头,哼笑道:“赵嘉宁,你可真没用。” 嘉宁鼻子一酸,眼见又要落下泪来,薛钰重重换了一口气,伸手按压眉心:“不许哭。” 赵嘉宁受了惊,一双美眸氤氲着水汽,眼尾泛红,雾蒙蒙地看着他。 薛钰滚动了下喉结,哑声道:“过来。” 赵嘉宁不情不愿地又蹭过去一点,及至挨到了他的衣袍下摆。忽然被他扼住手腕,狠狠一拉,一阵天旋地转后,再回过神来时,赵嘉宁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 薛钰面色冷淡,伸手扶上了她的腰肢,明明做着这样亲昵狎弄的举动,偏眉眼一派清冷,反倒是赵嘉宁先红了脸,无关情爱,只是她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 他的手心删除,删除的热意从删除源源不断地传入,流向四肢删除,赵嘉宁有些禁受不住,扭动身子,想要逃离。 却被他狠狠按住了,一贯冷冽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却是十足的隐忍克制:“别动。” 赵嘉宁以为他不耐烦了,指不定突然发作,于是立刻乖乖地坐好,一动也不敢动了。 薛钰看了她一眼,手掌摩挲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了她的脖颈,那样的纤细脆弱,仿佛轻轻一折,便能折断。 赵嘉宁屏住了呼吸,她真怕薛钰会忽然掐死她!这绝对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势微微收拢。 她浑身都在不可自抑地微微颤抖,她不想死,因此只能求薛钰道:“主子,别……我会听话的,会乖乖听您的话……别杀我……” 薛钰忽然笑了,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一张脸,带着浓浓的嘲弄:“赵嘉宁……” 他缓缓松开了手,手指抚上了她的面容,却只是替她擦拭了脸上未干的泪痕。 赵嘉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并不打算杀她…… 一旁忽然响起了一记轻笑,一抬眼,正对上薛钰的一张脸,眼里全是促狭笑意:“这就吓破胆了?赵嘉宁,你还是这么的没用。” 赵嘉宁鼓了鼓腮,敢怒不敢言。 薛钰挑了下眉,修长手指轻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软嫩细滑,手感十分不错,他却嗤道:“这么胖。” 小姑娘哪有喜欢被说胖的,何况赵嘉宁也从未觉得自己胖,明明身形那般纤细!不过她也没胆子反驳薛钰,便只能由着他胡说八道、颠倒黑白了。 然则她到底年纪小,喜形于色,那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 “不服气?”薛钰睨了她一眼,轻笑道:“我有说错么,脸上不全是肉?” 赵嘉宁被这么一激,再也忍不住了:“脸上肉稍多一些便是胖么?我四肢明明都很纤细,还有腰也是。不过是脸颊肉多了些,便也能算胖么?” 薛钰目光扫过她的胸月甫,之后立刻移开,闲闲道:“便只有脸上肉多么,我瞧着除了腰和四肢,你别的地方肉都挺多的。” 赵嘉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月甫,脸上浮起红晕,讷讷道:“那怎么……怎么能一样呢……” 薛钰也没在她到底胖不胖这个问题上跟她继续纠缠,只是神色淡淡地将人放了下来,起身去一旁立着的九弦衣架上取下一件狐盚披在她的身上,银狐制成的狐盚毛茸茸地簇拥着她一张雪白的小脸,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薛钰神色沉静,削玉似得手指熟练地帮她整理衣襟盘扣,嗓音如碎玉落盘:“要不怎么说你蠢,似你方才那般出去,身上一层轻纱似得,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你岂不是要冻死么。”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一顿,扼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赵嘉宁,你要是死了,我让你哥给你陪葬。”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也不准生病——你这么娇气无用,万一病死了怎么办。” “那多没意思,”他笑得恶劣又天真:“我还没玩够儿呢。” “你只能任我支配,由我掌控,永远活在我的掌心里。”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4章 第 14 章 赵嘉宁闻言瑟缩了一下,垂下眼睑轻声道:“我不会死的,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薛钰捏了一下她的肩颈,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发现小姑娘的耳垂有些红肿,她今天戴了一个金嵌宝玉兔捣药耳坠,玉石雕刻的玉兔,惟妙惟肖,脚踩祥云,作捣药状。 薛钰却蹙了眉,动作轻柔地将那个耳坠取下来,果然见耳坠根部已经肿胀充血,想来是这个玉兔耳坠颇有份量,而赵嘉宁皮肤娇嫩,根本不宜佩戴这样的耳饰。 他将取下来的耳饰泄愤似得摔在地上,面色阴沉道:“谁给你戴的?” 赵嘉宁见他似乎是生气了,支支吾吾地不敢答话。 “说实话,你不说我也能查到,你身边左不过那些丫鬟嬷嬷,叫来一问便知。” 赵嘉宁瑟缩了一下,只能如实道:“是白芍……” “蠢笨无用的东西,她是主子你是主子?她给你戴你就戴?你不是很娇气么,这会倒不觉得疼了?” “没有……”赵嘉宁绞弄着手指,讷讷地道:“白芍说这个耳坠坠了兔子,形状可爱有趣……她说您以前也养过兔子,我戴这个去见您,能讨您欢心,所以我才……” 薛钰本来面色阴沉,闻言似乎是怔了一下,喉结滚动,问她道:“你……忍着痛,就是为了讨我欢心?” 小姑娘的眼睛瞳仁黑白分明,桃花眼看谁都是十二万分的深情,稚气未脱的一张脸,眉眼却勾人似得媚,掺了几分撩拨人心的欲态。 可她自己却是不知道的,欲态中又多了几分懵懂纯真,却愈发勾得人心痒。 薛钰涩声道:“为什么讨好我?” 赵嘉宁眨了眨眼,心说当然是为了让你开心,然后带我去见我哥,帮我哥求情了……可想到前边儿薛钰教育她,不能说得直白,不然也就起不到讨好的作用。 可她又不擅长说谎,想了想,只能忸怩地道:“不为什么,就想讨好你……” 薛钰翘了唇角,似笑非笑:“是么?”他低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前养的那些兔子去了哪儿?” 赵嘉宁摇了摇头。 薛钰温熱的气息轻拂在她耳廓,酥酥麻麻的,弄得她有点儿痒,紧接着她听到他在耳畔轻笑道:“全都被我去喂祁迹了,”一边打量她的神色,故意恶劣地放缓了语调:“一个不留。” 赵嘉宁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脱口道:“不……不,我再也不戴兔子耳坠了,别把我喂祁迹……” 薛钰轻拍了她的脸,勾起唇角:“细皮嫩肉的,祁迹最喜欢吃了。” 赵嘉宁真是吓坏了,以为他喜怒无常,自己带了兔子耳坠,犯了他的忌讳,他真要把她丢去喂雪豹,吓得她连忙钻进他的怀里,死死地圈着他劲瘦的腰身不肯撒手:“不不,我不是兔子,我不好吃……” 薛钰身子一僵,赵嘉宁的身子软得过分,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隐忍道:“赵嘉宁,松开。” “我不,主子,我真的不好吃……” 薛钰“哦?”了一声,倒是起了几分兴味:“没尝过,又怎么知道不好吃?”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变得幽深:“你看上去,明明很好吃。” 小姑娘却是结结实实被吓坏了,她不是不懂委曲求全、隐忍不发的道理,这几日唯唯诺诺,舍弃尊严,在薛钰底下苟延残喘,不过是为了保全一条命,没想到到底还是无用功,她又是害怕又是绝望,也恨上天不公。 到底年纪小,藏不住情绪,真到了这种时候,哇呜一声就在薛钰怀里哭了起来,双肩抖动,哭得极其伤心。 薛钰眼角抽动了一下,太阳穴突突地跳。 薛小侯爷难得有无措的时候。 “赵嘉宁,不许哭。” 都要把她喂豹子了,反正命也快没了,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根本不听话,依旧哭得我行我素。 薛钰伸手按压了眉心,沉声威胁道:“再哭就把你杀了,剥了你的皮做人皮鼓,你再哭有敲鼓响么,嗯?” 一瞬的静默之后,赵嘉宁哭得更凶了。 薛钰:“…………” 薛钰深吸一口气,颇有些头疼:“好了,不哭了,笨死了,吓你的。” “我不会杀你。”薛钰声音透着点无奈:“但你要是继续哭,那可就不一定了。” 赵嘉宁立刻就不哭了,抽噎着松开了手,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真……真的么?” 薛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帮她擦拭满脸的泪痕:“才刚擦干净……又成了小花猫,赵嘉宁,你怎么能这么会哭?真是没用。” 赵嘉宁扁了扁嘴,敢怒不敢言。 薛钰看了她一眼:“以后不许哭,你主子我不爱看你哭,知不知道?” 赵嘉宁乖乖地点了点头,之后似乎犹嫌不够,又“嗯”了一声,因为刚哭过,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格外软糯。 薛钰掐了一下她的脸颊,逗弄道:“那给我笑一个?” 赵嘉宁从善如流,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不是发自内心,所以极不自然。 薛钰皱了一下眉,嫌弃道:“笑得比哭还难看,没用的东西。” 赵嘉宁于是立刻不笑了,委屈地垮起一张小脸。 薛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就像安抚爱宠似得,赵嘉宁知道,在薛钰心里,她就是一个玩意儿,看心情好坏逗弄两下,甚至还比不上他养的霸下和祁迹。 赵嘉宁于是在心中有了计较:既然薛钰把她当做宠物,那她就要投其所好,尽可能的扮演好她的角色,讨得他的欢心。 只有这样,她的日子才会好过些,也才能有望跟他哥哥团聚,等到时候心愿得偿,再图谋逃离他的掌控,跟她哥哥好好过日子。 她知道薛钰厌恶她,想折辱她,但他厌恶的是昔日骄纵的国公府嫡女,而不是眼下乖巧温顺的他的宠物,若她自甘为宠,正中了他的下怀,他自然也会分她一些对于宠物的喜爱。 ——完完全全不把她当成人,不过她不在乎。 还是那句话,现在必须忍耐,在性命面前,什么尊严原则,那都是次要的。 她发现薛钰对她的态度非常矛盾,一方面似乎极其厌恶她的勾引献媚,但另一方面,却也不是十分排斥跟她的肢体接触。 她努力琢磨了会儿,觉得大概是他从心底厌恶她、瞧不上她,按他的话,她蛇蝎心肠,恶毒极了,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爬上他的床,玷污他这一身的冰清玉洁? 所以她按照李嬷嬷的吩咐,拙劣地勾引他,自然惹得他厌恶,出言讥讽她。 可若是不带情*欲地肢体接触,他便没那么反感,大约那会儿他将她当成了猫猫狗狗,有哪个主人会厌恶猫狗的触碰呢? 那么想讨好他,就要掌握好度,不能直白勾引,只能像猫儿狗儿似得小心翼翼地讨好,表现得听话温驯。 她想到这里,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牵起唇角,笑容讨好。 发丝轻轻摩挲过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薛钰滚动了一下喉结,看到赵嘉宁歪着脑袋对他笑。这回倒是自然得多,甜美娇憨,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笑。 薛钰压下唇角,再一次提醒自己,面前的女人有多歹毒的一面。 不过再歹毒又如何,还不是沦落到了手心里,他可以肆意地折辱玩弄她——他告诉自己,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他像对待宠物一样捏了捏她的后颈,赵嘉宁试探地挪进他的怀里,他的身量高,她的脑袋刚好碰到他的下巴,她便轻轻蹭了蹭他,他竟也没推开她。 赵嘉宁便知道了,他是吃这套的。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5章 第 15 章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手指上移,停在她的耳廓,片刻后又放开了她,去一旁多宝阁上拿了一个青花瓷罐,打开后用指尖沾看一点药膏,细致地抹在她的耳垂红肿处。 药膏冰冰凉凉的,抹着倒是舒服。 只是触及到伤口,难免还有些疼,赵嘉宁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薛钰动作一顿:“疼?” 赵嘉宁怕他嫌她娇气,咬了下唇瓣道:“嗯……不疼的。” 耳垂处却忽然传来风吹的触感,温^热轻柔,立刻缓解了她的疼痛。 赵嘉宁睁大了眼睛——是薛钰在帮她吹。 周身被他的气息所裹挟,赵嘉宁垂下了眼,睫毛轻轻颤动。 之后薛钰继续上药,她果然不怎么疼了。他一边上药,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之后不许让自己受伤,听明白了么?” “你是我的人,我的东西,我的玩意儿,你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是我的,所以你没有资格擅自受伤——听清楚了么?” 赵嘉宁自然只能乖乖答应:“我知道了……” “也不许别人让你受伤,”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霎时戾气横生:“让你受伤的,全都该死。” 赵嘉宁心说那你先自尽谢罪好了,嘴上却道:“……别人会不会让我受伤,我哪里管得住呢。” 薛钰摩挲着她的唇瓣,语气算不上好:“真是蠢笨无用,你难道没长嘴么,被欺负了不会来跟我说?” “赵嘉宁,”他一字一顿地道:“我会保护你。” 赵嘉宁正有些恍惚,就听他下一句道:“没有人能伤害你——除了我。” 说完还恶劣了朝她单挑了一侧眉毛。 赵嘉宁:“…………” 她恨恨地咬了下牙,面上却不显:“我知道了,我只让你欺负。” 她抬头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特别像某种温驯的小动物,人畜无害:“只有你能欺负我。” 薛钰喉结滚动,从鼻端轻轻哼出一声:“算你有点觉悟。” 他拨动了一下她柔软的耳廓,忽然闷笑了一声,他这一笑,赵嘉宁就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果然听到他下一刻道:“你这个胆子倒是跟兔子像,那么小一点,一吓就破了胆……” “以为戴兔子就能讨好我,可惜我现在已经不爱兔子了,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吧,喏,便是我养的那只霸下,不如你下回改戴乌龟耳坠,怎么样?” “王八耳坠?”她皱巴着一张小脸,一点儿都不想戴这种丑玩意儿:“……可哪有这样的耳坠,底下挂个王八,没有姑娘喜欢的……” 薛钰闻言敛了眉:“你不喜欢?” 她敢说不喜欢么?她自然不敢拂他的意,因此只能撒娇着道:“没有……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只是我怕没有这些的款式。” 少女嗓音娇软,撒起娇来更是甜腻勾人。 薛钰眸光微动,又掐了她的脸颊:“笨,没有不会找人订做么。” 赵嘉宁苦着脸“哦”了一声。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薛钰摇了摇头,她也不想想,他怎么可能让她再戴这种颇有份量的耳坠。 他算是看出来了,无论他说什么,赵嘉宁都会当真,他也不再逗弄她,上完药后,帮她整理了衣襟,嘱咐她道:“好了,回去吧,叫人给你提盏灯,嗯?” 赵嘉宁乖乖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她连忙伸手捂住肚子,红着脸低下了头。 薛钰挑了一下眉,要笑不笑地道:“饿了?” 赵嘉宁难为情,不肯抬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余光却忍不住地瞟向放在书案上的那一碗海参羊肉汤,汤底浓白,香味四溢,一看就很好吃。 薛钰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碗汤盅,小姑娘两眼放光,口水都快流下了了:“想吃?” “没……不敢……只是主子金尊玉贵,这汤盅平平无奇,不配主子享用,可若是倒掉也觉可惜,不如……” 薛钰抬眉:“不如赏给你?” 他重新走到圈椅旁坐下,指关节微蜷,向下轻轻叩击了一下桌面,沉吟道:“好,赏你了。” “你说的对,不配我的东西,倒掉也浪费,不如赏了奴才。” 赵嘉宁表现得低眉顺眼,仿佛早就接受了这个身份,并不以此为辱:“谢主子赏赐。” 薛钰点了点头,指了梨花木长几旁的一个圆杌道:“把那个搬过来,坐我身边吃。” 赵嘉宁原以为她能将这汤盅带回去,这样等到了住处立时就能吃了,没想到薛钰让她在这里吃完……她不禁有些后悔了,在薛钰身边,她完全是寝食难安,怎么能好好吃东西?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她便只能乖乖照做。 搬来圆杌后,赵嘉宁在薛钰身边坐下,正要去够那个汤盅,低头却瞥见薛钰已经将它放置到她面前了。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悄悄抬头,薛钰已经重新执起书卷,灯光晕染在他脸上,如描似画的一张脸,让人不觉有些恍惚。 她从小到大没吃过苦,这会儿肚子饿了也没忍着,薛钰既然赏给她了,她也没什么好委屈自己的,赏给奴才就奴才,她早就麻木了,也不会故作姿态。她姿态放得越低,就越能顺薛钰的意。 只是屋内太过安静,偶有灯花哔啵之声和薛钰翻书的动静,愈发衬得落针可闻,因此赵嘉宁有些不敢放开了吃,只能把小脸埋进碗里,鬼鬼祟祟地吃了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 薛钰自然知道那汤有壮阳催青的效用,不过那是针对男子而言,赵嘉宁一个小姑娘,喝了那汤也不过活血化瘀,暖和暖和身子,倒没什么妨碍。 书卷又被翻过了一页,薛钰动作一顿,忽然意识到似乎没听到赵嘉宁那边的动静——她难道没吃东西? 他于是放下书卷,抬头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她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有这么喝汤的么…… 他蹙眉叫了她一声:“赵嘉宁。” 赵嘉宁身子一僵,惴惴不安地抬起了脑袋。 薛钰只看了她一眼,眼角便一阵抽动:“赵嘉宁,你怎么回事?喝个汤也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半张脸都沾上了油花,脏得要命。” 赵嘉宁心虚地低下了头。同时又有些委屈,她还不是不想发出动静,又想快点喝完才这样……勺子若是磕碰到了汤盅内壁,难免发出动静,偏她的手又不稳。 薛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滚过来。” 赵嘉宁便搬着圆杌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等坐到了他身边,薛钰拿了一方帕子,伸手一脸嫌弃地帮她擦拭了嘴角沾的油腻。过后又端起汤盅,拿了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赵嘉宁被伺候惯了,最初的怔愣过后,也很快习以为常——没什么稀奇的,主人不都会给宠物喂吃食吗,这也是养宠的趣味之意。 这样一勺一勺,也不知喂了多久,等到满满一碗海参羊肉汤见了低,薛钰才放下空了的玉碗。 这汤活血,赵嘉宁喝得小脸红扑扑的,觉得身上有点燥热,舔了舔唇,肚子里也暖洋洋的,她十分餍足。 薛钰看了她一眼,见她吃饱喝足后一脸餍足,眯了眯眼,将人捞到怀里摸了摸肚子,果然已经撑得圆滚滚了。 手感倒是不错…… 小姑娘软乎乎暖烘烘香喷喷的,抱在怀里倒舒服,薛钰挑了一下眉:“别动,”他道:“让我暖会儿。” 合着是将她当成汤婆子暖身子了,不过赵嘉宁自然也不敢违抗,乖乖地伏靠在他怀里。 薛钰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沉静隽永的檀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冷冽幽香,如秋日枝头高洁的木兰。 赵嘉宁躺在他怀里,看着薛钰手指翻过一页书纸,闲来无聊,也伸长脖子偷看,见是一张图纸,绘画的倒是很详尽,只是她看不懂,只隐约知道这是什么器械图,却忽然想起来时经过兰板桥时,底下池子里漂浮着的莲花灯,眼睛一亮,脱口道:“你会做会动的木质小乌龟对不对?” 莲花灯下常系小乌龟,乌龟游动带动莲花灯漂移,但如今数九寒天小乌龟动不了,但薛钰做的莲花灯却能制动,李嬷嬷告诉她那是下面装了括机,她也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机关,只是联想到小乌龟,便当做那个机关是木质的小乌龟了。 薛钰眉梢轻抬:“你喜欢?” 赵嘉宁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从没见过这么新鲜的玩意儿。” “这有什么新鲜的。”薛钰淡淡看了她一眼:“缫车见过么,有些地方用了皮带脚踏,虽则省力,但还需人力,更好一些的,便是装了齿轮,借助水力风力运转,这便是自己会动了——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你没见识。” “好嘛。”赵嘉宁缩在他的怀里,闷闷道:“我那么笨,我怎么知道。” 薛钰唇角上翘,浮弄出点笑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知道自己笨,倒还不算笨得无可救药。” 赵嘉宁:“…………” “乌龟动作笨拙,瞧着蠢笨,倒是和你气质相近,你既喜欢,我就给你做一个。” 赵嘉宁闻言,一张脸就垮下来了:“我不喜欢乌龟……能不能换一个?” “行啊,那就换兔子,兔子胆小无用,倒也配你。” 赵嘉宁:“…………” 她都对兔子有阴影了,自然不想要:“能不能不要兔子……做一个会动的京巴狗吧,好不好?” 薛钰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淡如水,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好。” “只能兔子和乌龟,选一个。” 赵嘉宁扁了扁嘴,低头闷闷道:“那……那还是乌龟吧。”至少她对乌龟没阴影。她虽然厌恶薛钰,不过眼下只能屈居于下,不学会苦中作乐怎么行——从他那儿弄个有趣儿的小玩意儿解解闷也好啊,何况她是真的对这些小玩意儿感兴趣。 薛钰淡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揉着肚子,赵嘉宁舒服地眯起了眼,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但身上越来越烫,赵嘉宁有些难受,忍不住在薛钰的怀里蹭了蹭,薛钰低头看了她一眼:“坐不住了?” 赵嘉宁有些口干舌燥,闻言点了点头。 薛钰就把她放了下来,让她坐回了圆杌:“自已坐会儿,等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赵嘉宁糯糯地应了一身,乖乖地坐在圆杌上,但这样坐着累,她便索性趴在案桌上,闲来无事,歪着脑袋看他,薛钰此人,别的不说,这一副皮囊倒的确是养眼,看得人神魂颠倒,只可惜…… 她还没可惜完,薛钰便幽幽地从书卷上抬起头,正撞上她偷窥的视线,微微蹙眉道:“赵嘉宁,你看什么?” 赵嘉宁咽了一口口水,如实道:“看主子好看。” 她忖度着这种溜须拍马的话总不会说错,可她忘记了他是薛钰,薛钰此人,从来没有道理可讲。 他微眯起眼:“好看?” “赵嘉宁,我许你偷看了么?” 赵嘉宁心说要是您准许,那也不兴叫偷看了呀主子,却听一旁薛钰凉飕飕地道:“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吓得赵嘉宁连忙捂住了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真真是比兔子还小的胆子:“不看了不看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没用的东西。”薛钰嗤道:“有贼心,没贼胆。” 被训了一顿的赵嘉宁再也不看薛钰打发时间了,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地杵在圆杌上发呆,因没旁的事物分散心思,倒愈发觉得身上热,口也干得不得了,急需喝点什么冰冰凉凉的。 冷却的茶水自然最好,可偏偏桌上没有,她也不敢惊动薛钰,只刚好瞟到原先放在一旁的红漆食盒,里面还有一个玉执壶和一个琥珀酒杯,正是先前李嬷嬷一齐拿过来的。 汤的滋味那般浓郁,这酒自然也不会差——侯府的东西,哪有不好的。 她从前也并非滴酒不沾,这浅酌一口解解渴,应该也没什么妨碍吧? 她这么想着,便将手伸向了玉执壶,也顾不上用酒杯了,直接就着壶嘴喝了一口,虽有些别样的腥膻,但到底入口冰凉,也能降热解渴,不知不觉就喝了许多。 等到放下时,先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渐渐的身上却起了火烧火燎般的燥热,倒也无关情^欲,就是要了命的热,亟需碰触什么冰凉的物什。 她喘^息着,抬头看向薛钰,一身的冰清玉洁,气质冷冽彻骨,看着就很凉爽…… 她也是被烧糊涂了,竟然慢慢地向薛钰蹭了过去,口中含糊不清地道:“抱抱我……” 薛钰放下书卷,低头看向跪趴在自己膝上的赵嘉宁,蹙眉道:“赵嘉宁,你说什么?” “抱抱我,薛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好大一只皮皮虾”浇灌营养液3瓶,爱你么么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6章 第 16 章 薛钰危险地眯起眸子,慢慢俯身靠向她:“赵嘉宁,你叫我什么?” 赵嘉宁迷迷糊糊地道:“薛钰……” 薛钰冷笑一声,一把扼住了她的下颌,她被迫抬起了脸,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怔住了。 只见赵嘉宁眼尾泛红,一双桃花眼氤氲着水汽,泫然欲泣似得,似乎极是难受。 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脸色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也tang得厉害,薛钰只是扼住了她的下颌,灼人的r意便沿着手指源源不断地传到了他的身上。 薛钰喉结滚动,嗤道:“看来是真烧糊涂了。”居然敢直接叫他的名字。 却也不像是发烧,他待要自己察看,赵嘉宁却忽然握住他的手,慢慢缠了上来:“薛钰,”她抓着他的手心,贪婪地蹭着她的脸颊,黏黏糊糊地道:“薛钰,我能摸摸你么……” 薛钰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赵嘉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赵嘉宁此时神志不清,只是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s口令。 薛钰的皮肤如上好的寒玉,触之生凉,极能解渴,对于此时的她来说,简直是欲罢不能,她忍不住想要触碰更多…… 她坐在薛钰的腿上,脸颊轻轻摩挲着他的,一只手抚弄着他的脖颈,待要向下,手腕却被人忽然一把扼住,明明薛钰根本没用什么劲,偏她是动弹不了分毫。 她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喝醉了酒意识不清,这时委屈地扁起了嘴巴,拖长尾音叫了他一声:“薛钰……” 嗓音黏腻,极是勾人。 薛钰太阳穴突突得跳,一咬牙,直接将人怼到了书桌前,后背磕在桌沿上,赵嘉宁蹙起了眉,吃痛地呻口令出声:“薛钰,我疼……” 薛钰冷哼一声:“你还知道疼。”却还是问道:“磕哪儿了?” “这儿……”赵嘉宁牵起他的大手,慢慢地将他往磕碰处引。 女孩儿的掌心柔软,此时又带着zhuo人的r意,软绵绵地蹭着他,激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赵嘉宁攀上了他的脖颈,起身想要吻他的眼睛。 薛钰身子一僵,一手扶着她的y,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掐住了她的脖颈:“赵嘉宁,”他咬牙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只不过到底没收力,只是虚虚拢着——赵嘉宁这个人,娇气无比,譬如易碎的瓷娃娃,脖颈又那样纤细脆弱,他真怕他一失手,真将她掐死了。 他低头看着赵嘉宁,女孩儿眼神迷蒙,脸颊泛起脸上酡红,十足十一副酒醉的作态。 ——她的确是醉得一塌糊涂,居然胆子大到伸手去描摹他的眼睛,一边吃吃笑道:“薛钰,你的眼睛真好看……就像我娘亲从前发簪上镶嵌的琥珀,这样的通透干净……”她说着忽然微微蹙了眉,摇头作叹惋状:“可惜,心黑得很,倒辜负了这样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 薛钰闻言却笑了,他一笑起来,更是神采动人,衬得一双眼睛愈发灵气逼人:“真有那么漂亮?”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拍了拍,笑道:“其实我们宁宁的眼睛也漂亮的很,从前嚣张跋扈,一双眼睛盛气凌人,倒将几分媚气掩去了……如今……”他打量了一眼赵嘉宁,赵嘉宁忽然生出几分恼恨,冷笑道:“如今……倒惯是会勾引人。” “你既然这么喜欢漂亮眼睛,不如我将你这一双眼睛给剜下来,串在一起,供你把玩,如何?” 他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诱哄人一般,说出来的话,却教人毛骨悚然:“自己的东西,用着也称手。届时我自会用酒混入郁金汁液浸泡你的眼珠子,就和防止尸身不腐一个道理。也可加些汞和砷,当年□□下令让妃嫔殉葬,便是先让她们喝下安息汤,然后刀刃割开头皮,注入水银,水银流遍全身,如此,可保尸身不腐。” 这要放在平时,薛钰跟她说这么一番话,她自然是吓破了胆,可现在她醉得神志不清,早就分辨不出好坏了,就连她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也不清楚,闻言只是圈住他的脖颈,咯咯笑道:“好啊,泡久点,人家要香香的……唔……还要跟玛瑙璎珞串在一起……” 薛钰嗤了一声:“傻子。” 看来是真喝醉了,薛钰这时抬头看向桌案上的酒壶,阴着脸伸手提起掂了掂,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知道赵嘉宁喝了酒,但没想到她竟然全喝完了。 这酒和膳食都是壮阳之物,对男子有催q之用,女子服食饮用照理应该无碍,但也架不住她服食饮用这么多,难怪她身子烫得那么厉害,不管不顾地贴上来,贪图他身上的凉意。 薛钰捏了捏眉心,正思忖着要不要得找个大夫给她瞧一瞧,在他怀里的赵嘉宁又开始不安分了。 先前停留在他眉眼间的手指,缓缓下滑,描摹过他的眉心、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嘴唇上。 薛钰垂眼看她,抿着唇,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想看看她还要耍什么酒疯。 赵嘉宁在他怀里坐了起来。 他抬了下眉梢。 赵嘉宁慢慢凑了上来。 他这时还没意识到赵嘉宁究竟要做什么,直到嘴唇传来炙热陌生的触感,酥酥麻麻的,鼻尖萦满了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他这才意识到赵嘉宁对他做了什么! 她亲了他!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不知死活到到敢亲他! 他的气息剧烈起伏,赵嘉宁却已经从他身上缓缓退开了,脸上透着几分酒醉后的懵懂无辜,让薛钰根本无法宣泄怒火——他总不能跟一个醉鬼计较,何况是一个娇气爱哭的醉鬼! 他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放上几句狠话:“赵嘉宁,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赵嘉宁醉得意识不清,早就分辨不出她到底在干什么,闻言只是咯咯地笑,像是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她身份尊贵,薛钰不过是一个五品官的庶子,小门小户的,她便是轻薄亵渎了他,又如何呢:“为什么不敢,”她指尖描摹着他的唇线,含糊不清地道:“我只是……只是看它实在好看,就想尝尝味道……” 薛钰气极反笑,倒也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哦?”他哑声道:“那味道……怎么样?” “好吃……”女孩儿笑得天真无邪,一脸餍足:“我很喜欢……” 赵嘉宁本就生得明艳,醉酒后眼神迷蒙,举止轻挑,更是媚态横生,勾人得肆无忌惮。 薛钰喉头发紧,滚动了一下喉结。 赵嘉宁折腾累了,靠在他的肩颈处,却并没有因此安分,伸手撩拨他的喉结,醉意朦胧地道:“薛钰,你……这里好d。” “赵嘉宁……”薛钰唇线上挑,轻声诱哄道:“说清楚,哪儿大。” 赵嘉宁歪着脑袋看他,眼神懵懂,伸出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喉结,十分乖顺地道:“这儿……”明明是极具挑逗意味的动作,偏她醉酒后意识不清,一脸的天真无辜。 檀口微张,脸颊酡红,眼神似睨非睨,柔媚无骨,眼神却天真无邪,不藏一分欲念,这样极致的反差,反而愈发诱惑人心。 薛钰喉头发紧,捏在她删除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力道,赵嘉宁吃痛,黛眉微蹙,忍不住删除出声:“疼……” 薛钰力道稍松,却慢慢压近了她,删除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侧:“赵嘉宁,”他泄愤似得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哑声质问道:“还敢说你没有勾引我,嗯?” “不过,你别再妄想了……”他摩挲着赵嘉宁的删除,手背上爬满了青筋,压抑克制道:“我这辈子,永远不可能碰你。” ——“你也配?”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7章 第 17 章 赵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望着头穿了,同病相怜,命运合该抱团取暖。 外头天光放晴,日头正好,屋内也点了炉子,可赵嘉宁却仍觉得身上阴冷,是从骨头缝里丝丝渗出来的。 她想,她终归是要想办法尽快逃离的,虽然有她哥哥掣肘,虽然一切还都毫无头绪,但是这个念头却深深地烙在她心底,也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慰藉和吊着她一口气、支撑着她的一缕微光。 ——她想,只要她永不放弃,无论外在举止表现得多么顺从,只要她的内心不曾真正被驯服,一直蛰伏等待时机,她就一定会等到属于她的那个机会的。 —— 第二日修竹斋又被拨来了个丫鬟,名唤茶茶,是取代白芍来伺候赵嘉宁的,是个十分机灵的小丫鬟,做事伶俐,服侍妥帖,比白芍更加细心。 赵嘉宁夸赞了她几句,她便笑道:“世子爷便是看中了奴婢有几分机灵,做事又谨慎,才叫奴婢过来伺候夫人您呢。”说到薛钰时,茶茶脸颊泛红,形容羞涩,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赵嘉宁眉心便跳了跳,问道:“你是刚来府上么?” “夫人怎么知道?” 难怪…… 赵嘉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别的倒也没什么,伺候我时别弄伤了我,若真弄伤了,旁人问起,也别自个儿承认,知道为什么换你来么,原先服侍我的白芍便是犯了这样的错处,如今是个什么去处我也不清楚,总归是不太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桩,你们世子看着清风霁月,骨子里却未必是这么回事,你万勿对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不会喜欢你,也厌恶旁人喜欢他,不为什么,只因在他看来,我们原是不配的,若敢觊觎,便就该死。” 茶茶万万想不到赵嘉宁会忽然说出那样一番话,以为是赵嘉宁在警告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别妄想攀附薛钰,一时六神无主,连忙跪下辩白道:“夫人明鉴,奴婢万万不敢……世子身份尊贵,神仙一样的人物,我这等粗鄙之躯如何配得上,也只有……也只有似夫人这般的容貌气质,才能与之相配。”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难免有些忿忿,心道不过是一个侍妾,连侧妃都算不上,倒是摆起主母的谱了。可悄悄抬头打量她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实在貌美,四目相对间,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美得令人心惊,也难怪能入得了世子的眼——她自忖也有几分姿色,可世子却从未用正眼瞧过她。 她不禁生了几分痴惘——若她有这般容貌,世子会不会多看她一眼呢。 赵嘉宁自然不知道茶茶怔怔看向她时,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她能看出来,她说的话,她未必能够真的听进去,可她该说的都说了,之后怎么样,也不是她能够左右得了的:“薛钰喜欢谁,要娶妻还是纳妾,又或是要收哪个通房,这些统统都和我没关系,我也并不在意,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只是薛钰的名声在外……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知道罂粟么,外观极美,香气浓郁,现今多被当做珍贵的花草,但其实神宗年间藩属国进贡的乌香,便是由此花提炼而成,乌香之毒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史书上都是有记载的。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罂粟美则美矣,却能致命。而薛钰,你以为他是高洁的木兰,还是国色的牡丹?”赵嘉宁自嘲笑道:“其实,是能致命的罂粟,一旦沾染,便是万劫不复。” 茶茶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很显然,她并不能完全领会她的意思。是啊,不经历过,又怎么能看得穿呢? 赵嘉宁如今倒是醒悟了,只是似乎,晚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因为榜单原因要压字数,明后两天先不更新了哈,抱歉,本章留言给大家发红包哈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8章 第 18 章 赵嘉宁在房中躺了一日,又喝了些薛钰差人送来的汤药,自觉身子已经大好,脑袋也不再发沉胀痛了。 这日薛钰又差人送来了一样物件,用漆盘托着,上面还盖了块红绸布,薛剑举着那个托盘,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态度倒是恭谨:“夫人,世子吩咐,让您亲自揭开。”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物件,倒弄得这样神秘。她是知道薛钰一贯是个坏胚子,让她亲自揭开,总归是没什么好事,可她当着薛剑的面也不好拒绝——她还没那个胆子,想着再不好,也不过是个死物,又不会吃了她,便也没多想什么,伸手去揭了。 不料红绸布一掀开,底下竟是个会动的活物,猛地向她一蹿,倒将她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她惊呼一声,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两步,惊魂不定道:“这……这是什么?” 却有一记轻笑响起,来人叫了她一声:“赵嘉宁。”嗓音如幽泉过石,冷冽动听——是薛钰。 赵嘉宁方才缓过神来,这会子又吓了一跳,望着薛钰怔怔地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他微微笑道:“自然,是看你笑话来了。” 淡如水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被窗格过滤成参差的光斑,跳跃地落在他的脸上,纷繁的光影下,薛钰的一张脸俊美如玉。 他挑了下眉,含笑着停在她面前,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嗤道:“不是你要京巴狗么?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到了手,怎么反倒惧怕了?” 他深看了她一眼,语气讥诮,似乎别有深意:“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叶公好龙?” 赵嘉宁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薛剑手上端着的漆盘,原来漆盘上竟是一只木制的京巴狗,看样子是装了机括,刚才她掀开红绸的那一刻,薛剑该是触动了机括,所以这只木制的京巴狗才会突然前蹿,害得她吓了一跳。 薛剑自然不至于这么坏,也没那么幼稚,很显然,这是薛钰的主意。 赵嘉宁却也不敢对他发作,只闷闷道:“那……那是您故意吓我……” 薛钰就笑了,抱臂斜睨着她,逗弄小玩意似得,漫不在乎地道:“就是故意吓你了,你又能怎么样,嗯?” 赵嘉宁垂下眼帘,轻声道:“我自然不能怎么样。” 薛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伸手从一旁的漆盘上取过那只木雕京巴狗,白皙修长的手指搭上它的身子,微微转动尾部的括机,薄唇轻抿,神情专注。 一旁的茶茶有些出神地看着他,她从薛钰一进来,目光就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她在看他,正如他也在看着赵嘉宁。 他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注意到她,她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贪婪地看着他。可到底又觉得内心隐隐有些苦涩。 可她很快就想开了,镜中花水中月,终究是不可得,好在她近水楼台,伺候在赵嘉宁的身边,只要她得宠,她往后得见薛钰的机会自然多的是。 而让赵嘉宁得宠,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里,他就会巴巴地拿小玩意儿哄她。赵嘉宁曾经笑她看不透看不穿,可她却觉得,她才是当局者迷。 她看见薛钰转动括机后弯腰将那只木雕京巴狗平稳地放到地上,正对着赵嘉宁的方向。 他掀起眼皮看了赵嘉宁一眼,唇角微勾,甫一松手,装了机括的木雕京巴狗便一蹦一跳地朝赵嘉宁跑去。 赵嘉宁先时已被吓过一回,这会儿倒也不怕了,先前没仔细看那小玩意儿,这会多看了几眼,倒觉出几分可爱来——旁的不说,这做工倒是精巧,模样也惟妙惟肖,薛钰此人,虽是天生的坏种,但也的确聪明——也是,要是蠢笨之人,再坏也坏不出花来,也只有像薛钰这种人,才能坏得这么无法无天、声名狼藉。 薛钰逗弄着那只机关木雕狗,一边语气散漫地问道:“喜欢么?” 他自然想不到,被发问的赵嘉宁这会子正在腹诽他。 “啊?哦,喜欢,当然喜欢啊。”赵嘉宁不防薛钰突然发问,一时有些心虚,连忙应了声,又牵扯出一个笑,讨好道:“只要世子送我的,我都喜欢。” 薛钰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她,明明是极浅的瞳色,映着日光,流光溢彩,瞧着人的时候,却莫名多了几分深不可测,像是要把人看穿。 赵嘉宁眼神有些闪躲,不明白薛钰为什么这么看着她,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乖顺,他看出了她对他的虚与委蛇? 想到这里,她咽了一口口水,将那只渐渐停歇的木雕京巴狗抱在怀里,走到薛钰面前,看着他,屏住呼吸,缓缓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很喜欢,谢谢主子。” 少女淡淡的体香萦绕在鼻端,说话间轻柔的气息拂在耳侧颈间,她的嗓音本就娇软,从前骄纵跋扈,倒掩藏了,如今一旦放软,绵软婉转,勾人而不自知, 气息明明拂在耳侧,却从心底深处爬上一层隐秘的痒意。 薛钰滚动了一下喉结,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低头睨了一眼赵嘉宁,嗤道:“喜欢刚还怕成那样?” “赵嘉宁,”他伸手掐了一把她肉乎乎的脸颊,似乎是笑了一下:“你还是这么的没用。” 赵嘉宁:“…………”薛钰果然,也还是这么的恶劣。 “好了,”薛钰挑了一下眉梢,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道:“那玩意儿原也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做的,想来倒还有作弄你的用处,看看我们宁大小姐的笑话,倒也颇为有趣,那便留在你这儿吧,好让你每回见着,都能想起你那副出糗的蠢样。” 赵嘉宁:“…………” 他说完勾唇恶劣地笑了下,转身正要走,赵嘉宁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幽幽地在他背后道:“那必然不会。” 薛钰身形一顿,转身蹙眉看向她:“你说什么?” 赵嘉宁扬起一个笑,少女娇媚,笑起来更是像渗了蜜似得,甜腻勾人:“睹物思人,我每回想起的,自然是世子您了。” 薛钰深看了她一眼,像是要从她脸上探究出什么,良久他轻笑一声,附在她耳边缓缓道:“最好是。” 最好是——赵嘉宁还的确做到了,导致她见到那只木雕京巴狗,就想起薛钰,于是本来觉得它还有几分可爱,多见了几次想起薛钰后也不这么觉得了,加上她又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本来很喜欢,时间一久也不过尔尔。 这就导致她玩儿了那只机括木雕狗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索然无味,丢弃在一边了,几日后更是完全抛到脑后,却时常见到茶茶在精心侍弄那只木雕狗,每日擦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带着几分羞人的春意。 少女怀春,总是无限美好的,赵嘉宁似乎透过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时有些唏嘘。 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她伸手去接,手掌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似乎是接住了,却又从指缝中倾泻。她一时有些恍惚,靠在贵妃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光景,鹅卵石的小径旁种了不少树,如今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也瞧不出是什么品种,总归覆了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赵嘉宁却看得有些出神。 其实从国公府败落到如今,也不过短短的半月,她却像走完了半生,连带着心境都沧桑了不少。 她从前是个好动的性子,如今却变得沉静了许多,也愈发懒了,只是不爱动。后面几日薛钰都不曾来找她,她也没主动上门,倒是茶茶在一旁焦急得不得了:“夫人,您难道不想得到世子的宠爱了么么?” 赵嘉宁闻言笑了笑,声音显得有些惫懒:“想,当然想了。”得到薛钰的宠爱,就能让他对她有求必应,她才能救出她哥哥,也能更有机会逃出生天。 “只是,要讨得薛钰的欢心又谈何容易……”赵嘉宁有些惆怅:“我只怕过犹不及,反而惹他厌恶。你是不知道,薛钰的性子,最是喜怒无常、令人捉摸不透。我若上赶着,只会令他反感,有上回送汤盅和药酒的前车之鉴,我这回还是歇歇吧。” 茶茶愈发地愁了:“那该怎么办呢?难道便什么都不做么?” 相比之下,赵嘉宁要显得从容很多:“或许真要等到他想起我了,又或者,需要一个特别的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欣欣向荣”、“黄桃”分别灌溉的营养液一瓶,么么哒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19章 第 19 章 灵犀殿内,地龙烧得正旺,一名身穿绛红色绣云凤纹织金袄裙的女子正趴在妆奁前哭得伤心,纤细的肩颈随着抽泣的动作轻轻耸动,头上梳着桃心髻,簪着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步摇,这会子正晃动着厉害。 一旁的宫婢见状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别伤心了公主,您瞧瞧您刚上好的妆,这会儿又花了……” 对面另一名宫婢也道:“是啊,采兰再帮您重新梳洗可好?” 不防永安公主忽然直起身,将妆奁上的一应珠钗首饰尽数扫落在地,带着哭腔恨恨地道:“还梳洗什么,我再怎么装扮,他也不会看我一眼!” 话音刚落,外间有脚步声响起,一双红缎单靴停在帘后,紧接着有人撩开帘子,魏熙帝望了一眼散落满地的珠钗首饰,眼皮跳了下,含笑道:“怎么了,又是谁惹我们永安生气了?” 永安公主看了他一眼,起身不太爽利地行了个礼:“父皇……”又重新坐了回去,闷声道:“还能是谁,不就是仕钰哥哥了,父皇明知故问。” 魏熙帝闻言哈哈笑道:“想来也是,除了薛钰,谁还有这样的本事惹你的不快,怎么,这回又没赴你的约?” “哼,又何止是这一回……” 魏熙帝沉吟片刻,抚掌叹息道:“永安啊,仕钰的脾性你还不清楚么,他也不是只对你如此,他便是个清冷性子,不近女色,你又何苦跟他置气。” “哼,不近女色,好一个不近女色,既然不近女色,好端端的,又为何要纳了赵嘉宁为妾!亏我之前还真信了他是厌弃她,为了不让她继续缠着他,我还……”话说到这里,及时住了口,转而恨恨地道:“没想到赵嘉宁如今没法缠着他了,他倒自己去招惹,真是气死我了!” 魏熙帝道:“好了,要父皇说,钰儿也未必是真的喜欢她,你也说了,他从前十分厌弃她,如今又怎么会突然转性,十有八九啊,是将她买回去作践她呢,赵嘉宁从前身份尊贵,如今一朝沦为侍妾,她从心里就接受不了,这心里不快活了,日子又岂能好过?更何况……”他说着俯身凑近永安公主,低声道:“钰儿虽然纳了她为妾,可压根儿就没碰过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永安愣了下,有些讶异地睁大双眼:“您如何知道?” 魏熙帝哈哈笑道:“同是男子,这种事,试探一下就知道了,仕钰一看便知是个未经人事的——父皇还能骗你不成?好了,我们永安这下可以称心了吧?” 永安闻言轻哼了一声,眼里不过亮了一瞬,便又重归嫉恨:“我有什么好称心的,如今没碰,难道以后也会如此么,仕钰哥哥固然待人冷淡,可架不住赵嘉宁长了个祸水样,我如何能够放心?” 魏熙帝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他膝下有三个皇子,可只得了一个公主,所以他难免偏宠她一些,却养成了她骄纵任性的性子。 这原本也没什么,他贵为一朝天子,坐享江山,自然能够对她有求必应,可偏偏她这回想要的是薛钰,薛家父子在军中威望很高,便是连他也有所忌惮,更何况他了解薛钰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实在逼他不得:“永安啊,父皇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要有容人的雅量,上次仕钰他表妹那件事,已经让他对你产生龃龉了,你怎的还不知收敛,这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啊。” 永安却不以为然:“他表妹的事,他一直以为是赵嘉宁做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她非但不以为然,甚至毫无悔意:“我才不后悔下那一步棋呢,一箭双雕,一下子把秦晚晴和赵嘉宁都从他身边赶走了,这难道还算不上聪明么?” 魏熙帝摇头叹息道:“你啊,你也太小瞧钰儿了,他何等剔透的一个人,你还真当他看不出半点端倪么?他信他表妹失踪是赵嘉宁所为,无非是因为他厌恶赵嘉宁,先入为主了,他愿意相信事情是赵嘉宁做的,所以才没怀疑到你头上。可后来朕并未尽力帮他搜寻他表妹,你真当他看不出背后是你在授意么?” 永安绞弄着手指,心里也知道魏熙帝说的是真的,可还是嘴硬道:“那又如何,我是公主,他便是知道我在背后教唆您,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是不能拿你怎么样,可是安儿,你又何尝不是拿他没办法?” 这话算是戳到了永安的痛处,她本就又是恼恨又是委屈,听魏熙帝这么一说,当下就哭着扑进他的怀里抽泣道:“父皇知道女儿拿他没办法,还不给女儿做主……您若是肯直接下旨为我们赐婚,他再怎么样,难道还敢抗旨不成么。” “安儿,父皇说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父皇贸然下旨,强逼他娶了你,先不论他是否会乖乖遵旨,即便他真娶了你,你还指望他能好好对你么?要知道以他的性子,平生最恨勉强。” 魏熙帝苦口婆心,可永安显然并没有听进去:“哼,说来说去,您就是不肯了。” “不是父皇不肯,只是你若真想和他修成正果,就得徐徐图之,先和他培养感情,让他心悦于你,万不可操之过急,鲁莽行事,那样只会适得其反。须知薛钰此人,吃软不吃硬。” “让他心悦于我,父皇难道以为我不想么,可无论我怎么做,他偏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又能有什么法子,父皇却说得这样轻飘飘,便请恕女儿愚笨了。” “你啊,就是这个性子,不知道服软,他又如何喜欢你。罢了,赶明儿我叫你贵妃娘娘过来指点指点你,她最是柔情似水,能讨朕的欢心。” 永安心里却不以为然,她父皇贪恋女色,自然等闲便可钟情他人,这与仕钰哥哥怎么会一样呢。 她闷闷的不说话,心里还在为薛钰纳妾的事烦心,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一向清楚薛钰厌恶赵嘉宁,心里最是瞧不上她,也知道纳妾之后,他并没有碰过她,可心中却还是觉得不安。 “话说回来,父皇,即便真按你说的,仕钰哥哥和赵嘉宁没什么,可他毕竟纳了她为妾,如今没什么,不代表以后没什么,若真有了什么,万一赵嘉宁使点狐媚手段,配上她那张脸,岂不是无往不利?假以时日,谁知道仕钰哥哥会不会被皮相所惑,忘了当初有多厌恶她。” 魏熙帝闻言笑道:“你看看你,薛钰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么,他一贯冷淡,不近女色,又怎么会被皮相所惑?即便真对她上了心,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他此前连通房丫鬟也不曾有,现如今有赵嘉宁教他人伦之事,你以后嫁过去,倒也省心了。” 永安却并不乐意,她才不要这样的省心,她想要的,是自己亲自调^教薛钰。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20章 第 20 章 魏熙帝走后,永安坐在殿内,怔怔地望着从瑞兽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白烟出神,一旁的采兰见她是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心焦地一连叫了她几声:“公主?公主……您还好吧?” 永安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目光有些失焦地看了采兰一眼,喃喃道:“采兰……” 采兰连忙上前一步道:“奴婢在这儿呢。” 永安看着面前的采兰,这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为人机敏,不知道帮她出过多少主意,大到帮她逃避和亲,小到帮她溜出宫游玩,或是应付先生课业,在她眼里,她似乎有用不完的主意。 她看着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定定地道:“采兰,你也看到了,无论我怎么说,父皇都不肯答应给我和世子立刻下旨赐婚,他眼下已经纳了赵嘉宁为妾,我等不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不安,他有多厌恶赵嘉宁我再清楚不过,他要折辱她,我自然没意见,可方法那么多,你知道的,他一向聪明,为何偏偏一定非得纳她为妾呢?”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可究竟古怪在哪里,我却也说不上来,只怕去问薛钰,他也未必能够说上来。” 采兰道:“听公主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不寻常,那公主有何打算?” 永安静默了一瞬,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道:“采兰,你和采薇自小和我一块长大,我们名为主仆,实则与姐妹无异,我虽然有时性子急躁,会发些脾气,但平日里有好吃好玩儿的,也总不忘留你们一份,我扪心自问,待你们也是不薄的。我眼下实在是没法子了,采兰,你和采薇一向点子多,你更是尤其有主意,这回一定要再帮我想想办法。” 采兰沉吟道:“承蒙公主厚爱,奴婢自当竭尽全力为公主分忧,我回去再帮公主想想法子,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让世子钟情公主,发现您的好处……” 永安却自嘲地笑了一下:“再想法子?能想的都想了,还有什么法子?更何况,我也等不了了……” “那公主的意思是?” “采兰,我便跟你直说了吧,正道眼下是走不通了,父皇也不答应给我赐婚,所以便只能我们自己想法子。我也不管什么旁门左道,总之,我要能立刻嫁给薛钰的法子,你那么机灵,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采兰欲言又止道:“若是不择手段,倒的确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只是公主,咱们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 “现如今已经到了万不得已了……”永安打断她道:“到底有什么法子,你就说了吧。” 采兰无法,一咬牙道:“奴婢听闻世宗时期,番邦进献了一种迷香,点燃后男子闻之有助兴的效用,神宗世宗多服此药,陛下似乎也偶尔服之,是以宫中应尚有留存,若是公主您将这种迷香用在世子身上,一旦你们有了夫妻之实,陛下是不想下旨赐婚也不行了。” 永安眼眸一亮,倒真觉得这个法子行得通,虽然太过离经叛道,也太过冒险,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贵为公主,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遇到过这种挫败,也就是薛钰,让她狠狠栽了个跟头,她要是不能如愿嫁给他,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那迷香既只是助兴,那药效真的管用么?薛钰毕竟冷淡,即便助兴,只怕也未必会对我做什么。” 采兰道:“公主有所不知,那迷香说是助兴,但奴婢听说,实则药效十分厉害,能使老翁重回年少,若是少年人,体质越好,药效越猛,似世子这般,若不寻女子纾解,那是不可能的了。” 永安静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心一横道:“好,那就这么办。再过几日是正元节,届时宫中会举办宫宴,他必来赴会,我们便选在那日行事。我倒要看看,木已成舟,谁还敢忤逆我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黄桃灌溉的营养液1瓶,么么。明天请假一天哈,然后17号v当天会更三更的 侍妾逃跑之后最新章节列表 第21章 第 21 章 转眼正元节已至,于奉天殿举行,光禄寺和内廷共同操办。 教坊司备下九支乐曲,宴会开始后,殿内管弦丝竹之声不绝如耳。 锦衣卫在大殿东西两侧驻守。 百官以四品为界,四品以上官员得以坐殿内,以品阶依次落座,而薛钰,却一贯坐在魏熙帝的左首下方,原是不合规矩的,只不过百官也都习惯圣上对他的偏宠了。 永安坐在他的对面,有些失神地看了他一会,等到目光移到他身旁的赵嘉宁时,藏在案桌下的手却紧紧地攥了起来。 她没想到,薛钰居然会带她入宫。 此次宫宴,照理的确是可以带命妇进宫一同赴宴,但赵嘉宁一个侍妾,最卑贱不过,既没有诰命,也不是正室,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里,坐在薛钰的身侧! 好在她只是没想到薛钰真的会带她进宫赴宴,却也不是没想过,既有想过,便做了部署。 很好,所有的事便一并都在今晚解决了吧,她不光要嫁给薛钰,还要将赵嘉宁彻底从薛钰身边赶走——她贵为一国公主,没有她的允许,她的驸马怎可纳别的女人为妾。 殿内高悬鳌山灯,灯火摇曳间,她看着赵嘉宁,那一张脸在灯光下愈发魅惑近妖,她已不在是记忆中那个恃宠而骄、敢于和她叫板的国公府嫡女了,现在的她,眉目收敛,更像是被磨平了棱角,身上没了傲气,倒越发显得柔美,衬上那张娇滴滴的脸,可不正是个祸水模样。 她唇边浮起一丝冷笑,心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就怪不得我了。 赵嘉宁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用釉里红缠枝牡丹纹盘装着的一只冬蟹,蟹身通红,倒和这盘子相衬,端的是红红火火。这螃蟹不光色泽诱人,且肚脐凸、绒毛金黄且长,一看便知十分肥美。 赵嘉宁咽了一口口水,可惜这一旁虽配有剥蟹的“蟹八件”,可从前在府里,都是丫鬟剥好呈给她的,她自己并不会用,因此也只能这么干看着。 她正有些怅然,却忽然察觉到对面似乎投射过来一道视线,似有实质般,让人如芒在背。 她迟疑地抬起了头,正好撞上了永安的视线,那一眼她分明清楚地看到了永安眼中的嫉恨与仇视……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动声色地重新低下了头。 她自然知道永安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无非是此刻坐在薛钰身边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当真是冤枉至极,那位公主殿下又怎么会明白这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恩宠殊荣,而是薛钰折磨她的一种手段罢了——她之前也很纳闷薛钰居然要带她进宫赴宴,薛钰却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嗤道:“不喜欢么,此番宫中举办宫宴,有的是贵女赴宴,我以为,你应当很想与她们叙旧才对。” 赵嘉宁这才明白,他带她进宫,目的是为了羞辱她。 从前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因着赵嘉宁身份尊贵,又貌美无匹,大家都以为她最后的婚事必定是嫁与哪位王公子弟,便是匹配当今太子也不是不能,因此大多奉承着她,但心底自是有多有嫉妒,平素大家也不过是面上的好姐妹,实则并无半点真感情。 因此她一朝跌落枝头,如今更是沦落成了侍妾,她们见了她,自然少不了挖苦嘲讽。 要知道即便薛钰地位尊崇,但是贵女除非入宫,否则必定嫁与人为正室,成了别人的侍妾,那对她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辱。 赵嘉宁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做好被众女挖苦讥讽的准备,好在她在薛钰的折辱下心理承受能力也提高了不少,等闲的言语讥讽也奈何不了她。 她早就想通了,言语上的羞辱打击,再如何令人难堪,总归也伤不到她的身体发肤,管她们说得多难听,她若没听进去,自然也伤不了她。 不过进宫后才发现,她作为侯府的女眷,是要与薛钰坐在一道的,因此倒也没能让那帮贵女寻到机会当面奚落她。 不过眼下宴会才刚刚开始,后面如何,也还不好说。 估计总会让她们寻到机会的吧,她看了身旁的薛钰一眼,心想不然不就辜负了薛小侯爷的一番苦心了么。 ——她却不知道薛钰哪来的那么强的戒备,她不过是看了他一眼,他就立刻察觉到了,目光清凌凌地看了过来,薄唇轻启:“看什么?” 适时殿前燃放烟火,漫天火星绽放,她忽然朝他粲然一笑:“自然,是看世子好看了。” 薛钰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唇边噙着一抹笑,压低嗓音道:“是么,那今晚就赏你站在我床前侍奉一宿,让你好好看个够。” 赵嘉宁:“…………” “不……不必了……世子的音容笑貌早已烙印在我心底,我若是想见,脑海里回忆一番即可,倒不必伺候一宿,我是无妨的,只是我一贯嗜睡,若是晚上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发出动静,只怕扰了世子的好梦。” 她说得情真意切,好像是真的为他考虑一般。 薛钰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容却不见底:“音容笑貌?” “赵嘉宁,我还没死呢。”他眉梢轻抬,慢条斯理道:“怎么,宁大小姐就这么想当寡妇?” 赵嘉宁讪讪笑了笑,心说也不知道上哪儿找这种好事:“世子长命百岁,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测。“ ——毕竟祸害遗千年嘛。 “不过若是世子亡故,那我必定是会为您守寡的。” 赵嘉宁说这句话原本不过是想在嘴上刻薄一下薛钰,不料薛钰低头抚摸着手上的玉扳指,敛眉道:“这话我记下了。赵嘉宁,别忘记你的承诺,你这辈子不会再嫁别的男人,生生世世都只能在我身边为奴为婢。” 赵嘉宁愣了一下,一抬眼,薛钰却压了上来,琥珀色的瞳仁蓄着笑,风光霁月的皮囊下透着一股邪性:“不过放心,你主子我,是不会让你守寡的。” 赵嘉宁:“…………”果然跟薛钰交锋,口头上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兀自转过了头,继续盯着盘子里的肥蟹发呆,盯久了脖子难免酸,她便以手支颐,略微侧了侧,手却无意间触碰到了耳垂缀着的金累丝珍珠耳坠,心便蓦得一跳。 ——从进宫前,薛钰亲手为她戴上这个耳坠时,就在她心里埋下不安的种子,无它,只因这耳坠中的珍珠藏着一只蛊虫,这蛊虫原是一对,名唤“灵犀蛊”,名字虽好听,但其用处,便见仁见智了,于有情人而言,自然是最浪漫不过,可用在她和薛钰身上,则只会让她觉得脊背发凉。 究其原因,是因为“灵犀蛊”顾名思义,取“心有灵犀”之意,即两人即便远隔千里,只要一方驱动蛊虫,另一方便能感受得到,并可通过蛊虫的震动频率来判断对方的具体方位。 薛钰将一只蛊虫禁锢在腰间佩饰的尾穗中,用时只要取下佩饰,来回有节律地晃动,便可驱动蛊虫感知赵嘉宁的方位,而赵嘉宁不懂驱动之法,自然无法据此找到薛钰,只是一旦薛钰找她,她耳坠上的蛊虫便会变得躁动,她因此能够判断此刻薛钰正在寻找她。 薛钰当时极温柔地帮她佩戴上耳坠,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耳际,嗓音蕴着笑意,缓缓道:“这个耳坠是用特殊的材质制成,一旦首尾相接,便永不可分割——赵嘉宁,你就要一辈子佩戴这个耳坠了,喜欢么?” 赵嘉宁当时茫然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不明白为什么薛钰要让她佩戴同一个耳坠一辈子,这样以后她岂不是不能再换戴别的好看的耳饰了么。 薛钰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手背温柔地抚过她的侧脸,微笑道:“戴一辈子不好么,这个耳坠我瞧着就很好,你也夸过好看,怎么,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佩戴一辈子呢。” 他神色不明地看着他,淡淡道:“赵嘉宁,不许喜新厌旧,知道么。” “我再问你一遍,喜欢么。” 薛钰喜怒无常,尤其这时沉了声问她,已是有些不悦的前兆了,这个当口,她自然不敢忤逆,于是乖顺道:“喜欢,当然喜欢。我说过,只要是世子送我的,我都喜欢。” 薛钰淡淡笑了下:“这就对了,一直戴着,也不必因为莽撞换戴弄伤自己,这样不是很好么。” 之后才又告诉她蛊虫的事情。 赵嘉宁震惊得无以复加,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可吃惊的——这种疯事,倒的确像是薛钰的手笔。 原本佩戴耳坠一辈子,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可是加了蛊虫,那以后她的行踪就逃不出薛钰的掌控了,那她还要怎么逃离他身边? 除非,是不要这只耳朵了……总之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她不知道薛钰到底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要给她上这种枷锁? 头舞女还这般貌美,有些官员连眼睛都瞧直了,偏他毫无兴趣,要不是嘉宁深知薛钰对他表妹清根深种,她倒要真以为他是天生对女人没兴趣了。 在一众貌美的舞女中,其中又以领舞最具风情,赵嘉宁不免多看了她几眼,不料她竟越跳越往他们这边过来,赵嘉宁起初纳闷,直到那名领舞将水袖动作柔媚地甩到薛钰脸上,她才反应过来她想干什么——她想找死! ——薛钰的主意也敢打,无异于自寻死路。 果然一转头,她已瞥见薛钰的眼底浮上一层戾气,寒芒湛湛,下颌线也已开始变得紧绷,这是他发作的前兆。可那名舞女全浑然不知,试图第二次挥甩水袖撩拨薛钰,却不知已经触怒了他。 赵嘉宁为那名舞女捏了一把汗,到底不忍,有心救她一命,于是在她将水袖挥过来时用手替薛钰格挡,之后将其甩开了。 那名舞女一愣,见赵嘉宁坐在薛钰身侧,料想她是他的夫人,这是对自己的举动心生不快了。 也的确是自己失了分寸,迷了心智,竟敢在他夫人面前造次,舞女一时羞愧难当,连忙走开了。 赵嘉宁松了一口气,正为自己救了舞女一命而沾沾自喜、打算再重新观看歌舞表演时,却忽然察觉一侧汗毛竖起,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像是鹰隼盯着自己的猎物,居高临下而又透着一丝狎弄。 ——她知道薛钰在看她。 目光无形,却犹有如实质。 她咽了一口口水,心中不禁有些打鼓——难道是她擅自帮他格开了舞女的撩拨,让他无法借机发难,因而触怒了他? ——她原以为她此举虽是为了帮舞女,但也同时也帮他挡了麻烦,他应当不会计较才是。 可话说回来,薛钰阴晴不定,谁又能真的摸清他的脾性,还不是想发作便发作。 那可真是坏了,舞女现如今倒是没事了,可她却有事了! 赵嘉宁战战兢兢地转头觑了他一眼,却正好撞进他一双琥珀色的清浅瞳仁里。 薛钰看着她,似笑非笑,神情玩味中又带了一丝戏谑。 那股淡淡的檀香又压了过来,薛钰停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流连在她颈侧。 赵嘉宁攥紧了手,不可自抑起了些颤^栗。 他压着嗓音叫了她一声:“赵嘉宁,”声音透着点笑意,漫不经心地道:“你吃醋啊?”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明天v了哈,届时会有万字更新掉落,男女主应该也快那啥了,首订对作者很重要,希望大家支持一下喔。17到20号v章留言都发红包哈。 贴一个现言文案,大家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一下哈 《偏执占有》 慕乐的母亲是靳家的乳母。 慕乐跟着母亲来到靳家的时候,靳沐白刚出生不久,那年,慕乐五岁。 慕乐最后跟着母亲留在了靳家,陪着靳沐白一天天长大,青梅竹马。 长大后的靳沐白是天之骄子,靳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多少名媛千金恋慕着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离开了,可少年一如既往,亲昵地叫着她慕乐姐姐。 她于是只能将这份喜欢埋在心里,在暗恋靳沐白的日子里,她看着他他谈了一场又一场的恋爱。 可每次都不长久,每结束一段恋情后,他都会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她的肩上撒娇:“只有慕乐姐姐,才配永远陪在我身边。” 她不是没有心存过幻想,一夜无眠,虽然明知靳沐白是天边的月亮,与她云泥之别,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跟他告了白。 少年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如常,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我当然,也最喜欢慕乐姐姐了。” 她开心地一晚上没睡,可第二天,靳沐白带来一个女生,搂着她的肩笑着向慕乐介绍:“姐姐,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 慕乐至此彻底死心,她开始尝试着接受别人,约会对象体贴地送她回家,楼道口,少年从阴影处缓缓走出,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偏执戾气:“姐姐,不是答应要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靳沐白完全变了。